《袒护我的爱人》作者:世鸠白塔   文案   演员x酒店经理   两个有些病态的普通人。   一个站在镁光灯下却想着怎么不被察觉地炫耀自己得到的爱。   另一个,逃避着早就应该接受的亲密接触。   -   1v1HE,从头到尾没原型   轻松向的,随便看看。   是已经脱离原脑洞却还激情下笔的神奇产物。作者笔力不足,状态不稳是真的。 现代 都市 年下 娱乐圈 情投意合 双向暗恋 HE 第1章   “凭什么?绯闻有什么好炒的,出道至今没绯闻还不照样能做文章?”字明均半醉着,整个人摇摇晃晃吐字倒是清晰。   十一月的的晚上,气温只有几度,嘴一张一合就是一口白汽,但又只顷刻间,那汽便被冷得平稳的空气中和,在逐渐扩大的边缘模糊开来。   经纪人詹一江比他矮了小一头,一手抓着字明均的腕,另一条胳膊环过他的肩膀,勉强能走直线。   “祖宗呀,人家黄思娇什么咖位,带着你炒是看得起你,你倒还不乐意了。”   “我是同......”字明均的嘴被及时堵上了,后面若干个字含糊化在嘴里。   “真不愧是祖宗,绯闻吵不吵另说,酒是真不能多喝。”詹一江松开手,重新扶着字明均向前走,“字明均我告诉你,你的性取向没人想知道,自己留着还能多玩儿几年,说出来就不用混了。”   也不知道字明均是醉了还是都听明白了,眯着眼睛略微皱眉,安静几秒突然一阵大笑:“詹哥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啊哈哈哈哈,一个头有两个大哈哈哈哈。”   “......”詹一江不跟傻孩子计较,举步维艰把他拖上车,是辆黑色的奥迪,去年公司分下来的。不是新车也不是高配,但詹一江很喜欢,因为公司只给三分之一的经纪人单独配了车,而他是那五个人里的一个。   等启动好车再看表已经10点了。   詹一江犯愁。   明早要赶飞机,绯闻今晚就会被放出来。字明均本市唯一一套房在郊区,跟机场反方向。以前的酒店也不能住,肯定要被蹲,毕竟男女方咖位摆在那里,被开刀的只能是自家这位。   字明均上车就睡了,被叫醒的时候极不情愿。   “才几点啊,不是早上的飞机吗?”字明均睡眼朦胧往车窗外看,“你看,才晚上!”   “祖宗你行行好,待会儿给你开个大床房啊,好好睡。”詹一江胡乱给字明均戴了帽子和墨镜,最后一条宽大的围巾一裹,就剩了俩鼻孔。   这家酒店在机场高速把口,出门一拐就能上去。很高很大的一栋楼,全是落地窗,最顶上的金黄色字牌招摇得很,九景龙延假日酒店。   将近十一点,有没有房间要看运气,必要的时候詹一江真想刷字明均这张脸卡。   “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前台值班的是两个小姑娘,看到大晚上一个略显狼狈的男人牵着一颗走路摇晃全身漆黑的高大粽子,不自禁站得挺直,略微后退了半步。   “还有房间吗?”詹一江把小姑娘的动作看在眼里,有点无奈却没说什么。   “现在还剩一件双人床标间,不含早餐,如果扫一下您面前这个二维...”   小姑娘还没背完,詹一江掏出信用卡,颇有礼貌地打断:“不好意思不扫了,房间我要了,这人醉着呢,得睡觉。”   “哦,好的。”那小姑娘也机灵,麻利接过来,三两下把房卡信用卡一起递回,“房间wifi直接输房号和您的姓氏,有事您用座机拨四个五。”   “成,谢谢。”詹一江接过来,带着字明均坐电梯。   酒店有四部电梯,就在前台左手边。詹一江摁了电梯才发现,这个时间竟然全都停在28层,觉得有点奇怪。   此时酒店大堂没有第五个人,等着也是等着,正打算问,却是不大不小的八卦声先入了耳。   “我的天哪,你看我刷微博刷出什么了,黄思娇谈恋爱了!”一个姑娘很激动的样子,声音刻意压低。   “看到了,那不能叫谈恋爱好吧,说不定就只是炒作,字明均和她的剧不是要出了吗?”   “这肯定是谈了啊,这搂的,甜死了好吧。”   “不不不,我家字明均应该找个可爱系的小女朋友,御姐什么鬼啊。”   两个人聊得忘我,声音也越来越大,完全没注意到那颗醉了的漆黑粽子笔直走到柜台前,一把扯下围巾。   “管他御姐还是什么玩意儿,老子不需要!”等反应过来的詹一江把他拽走进了电梯,两个小姑娘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本尊啊。   字明均有一双标志性的漂亮眼睛,眉宇间的少年气还很足。尽管头发乱糟糟的,脸颊和鼻尖是醉酒红和冻红的复杂颜色也不会认错。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   “是啊......”   “完了。”   谁能想到刚刚还在聊的八卦里的人就这么走出来了呢?   其中一个小姑娘快哭出来了,另一个相对冷静,拨通了值班经理的电话。   “白经理,对不起,我们可能要被投诉了。”小姑娘声音有点发抖,“我可能讲不清楚,但我和小琪真的不是故意的,总之您现在方便来看一下吗?”   电梯里没人说话,好像刚刚情绪激动的不是字明均一样,此时他只是站着,闭眼不知道是什么状态。詹一江看着他,也没说话,等把字明均安顿到房间,任由他大字型摊上床,帮他脱了外套和鞋。走之前詹一江还设好了第二天早上的闹钟。   下行时詹一江就站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想着刚刚的事情。   字明均那句话指向并不明确,稍微圆一圆就好。   小姑娘脸皮薄,稍微说一说别太过分了吧。   叮——电梯到了。   詹一江迈出电梯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抱歉。”   “对不起。”   詹一江只是侧身看了一眼,脚步没停。撞上的那个人瘦瘦高高的,穿着黑色西服打着领带,站在原地没动微微欠身。   这过于谦卑的样子跟酒店服务员似的。詹一江心里这样想,三步两步走到前台。   结果两个小姑娘并不在,倒是一旁的西装男开口道:“您是詹先生吗?我是值班经理,刚刚那两个小姑娘的事实在抱歉,我们会加强员工培训,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詹一江对上值班经理的视线,第一个词想到的竟然是唇红齿白。   “怎么称呼?”   “姓白。”   “白经理,你们酒店的员工在上班时间闲聊,散播对网络新闻的个人观点,这可不是小问题。”詹一江收回视线,板着脸,“如果不是正好让我们撞上了,我家艺人名誉受损,你说我该找谁?”   白经理脸上挂着笑,态度诚恳:“您说的是,酒店愿意免单并赠送白金会员卡一张。”   “你觉得我还会再来?”詹一江只是冷笑,扔下反问句就离开了。   一直目送着詹一江走出大门,白连玺叹了口气,自己坐进前台,值夜班。   九景龙延的大堂吊高了两层,呈圆形,主色用了玉石碧搭配黑白金,当真担得起金碧辉煌。   可吊灯再亮,一个人在偌大的空间坐着该犯困还是会犯困。   白连玺被吵醒的时候,电话不知道已经响了几声。揉了下脸上压出的印子赶紧拿起话筒:“您好,九景龙延假日酒店前台,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怎么才接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反倒像刚睡醒的,白连玺还没回话对方继续说,“叫个男的上来。”   紧接着就是挂断的忙音。   白连玺没有很意外。回查房间号准备上楼,走之前还去员工区叫了正在写检讨的小姑娘出来值班。   这种要求不多见,但也不是第一次见。   有时候客人房间出了点小问题或者行李太重的时候会要求男***人员帮忙,过后可能还会给些小费。   可给白连玺开门的是个只敷衍披了件浴袍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进来啊。”那人半倚在门框上,没骨头似的,分明是个懒散的姿势,在这儿成了媚态。   “......”白连玺不傻,看这人的样子醉得不轻,自己进去干吗?给人搓澡?   那人笑了,眼睛笑成一弯月亮,睫毛又不经意打散了眼睛里的光。就是头发好乱,有一撮翘至眼尾,又成就了几分慵懒凌乱。   “你也看了新闻?”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助和懊悔,“你不相信我?”   “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的建议是早点休息。”白连玺说完,打算离开。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她!”见白连玺要走,那人说话都带了哭腔。   白连玺突然被人拽住,转身一看连浴袍被带到了地上,不松手的人浑身上**只剩了一条平角内裤。   “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您不要喊叫。”白连玺微侧过头不去看,放低声音道,“您先把衣服穿上。”   “那你进来,我跟你解释。”   “先生这样真的不太好,您尽快休息吧。”   这样僵持了数秒,白连玺先败下阵来,莫名其妙跟着跟人进了房间,还顺手把浴袍从地上捞起来。   “你刚刚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好大的酒味。白连玺不知什么时候被逼被动,男人进一步,他就要退一步。不然就花白的肉就会蹭到西装并不细腻的布料,摩擦声听得他浑身难受。   “抱歉我不知道。”   “真好,你不知道。”字明均的语气听起来反而不太高兴,或许是职业病,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你可别去看热搜,我不想你看到我和女人的名字摆在同一排。”   下一秒白连玺被推了一把,力道是惊人得大。他身后本是床,后腰却不偏不倚磕在了比床垫矮一截的硬木拐角处。   白连玺闷哼一声,上半身挪到床上,侧身捂着腰。   “对不起不是故意伤到你的。”字明均道了歉,坐到床上,一手帮他轻轻地揉。   “没事。”话还没说完白连玺感觉到身上那双手变了位置。   “那加快进度。”字明均帮白连玺把衬衫从西裤中抽出,连皮带都没解,就要去拉那段拉链。   白连玺挡了一下,想先站起来,却发现字明均不知何时把他圈住了。他在床上跪着,自己则精准地被框在他的腿间。   “先生您误会了,我上来只是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白连玺极力解释,从下向上看是看不到字明均的眼睛的。但他的下颌,他的唇,头顶一盏黄光灯的光圈,真美。   “你是不是男人?”字连玺突然俯身,气息喷在他脖子上。   那语调里很奇怪。   是问句吗?是的,并且带着些许厌恶。   是反问吗?白连玺这身高这声音这身材会是女人不成?   “......是。”白连玺答得费力,他现在完全无法动弹,不敢想字明均比白连玺还矮上几厘米的瘦削样子是如何把他钳制住的。   突然两瓣唇砸下来,是软的,但也有点疼。又一下,还是在嘴旁。   “我叫字明均。”字明均说五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直到他又在锁骨附近轻啄了一下,“喜欢男的。”   白连玺惊觉自己没了挣脱的心思,防御姿态放下,精神上放松和愉快的比例越来越大,替代了紧张和恐惧。   “你也是,不是吗?”字明均话出口的一瞬间白连玺清醒了。   白连玺是正经的没谈过朋友,男的女的都没有。不是没人追他,初高中时的女同学,留学后还曾有同性向他示爱。   他往往都没有同意,狼狈地逃了。   现在一个陌生人跟他说,你也是不是吗?   他是吗?   大脑转不动了,眼前的画面有些迷离,身上好痒。   那个问题到最后也没有回答,但白连玺终究感性了一回。   第二天早上字明均先起来了,一把摁掉闹钟,用胳膊肘撑着床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套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字明均知道自己觉品不好,床上容不下除枕头和自己以外的东西,经常以肚脐为中心360度旋转。   什么时候还会梦游了?   字明均想先站起来,结果脚底触感并不是坚实的地面或者柔软的地毯。   那感觉更像是自己的皮肤。   持着是自己还在梦里的自信,字明均低头看。入目的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呆滞一秒以后,字明均无声地尖叫。   他刚要给詹一江打电话,对方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手机夹在床头的缝隙,震得字明均只有跟着抖的份儿。   “喂。”   那头的詹一江听起来心情颇好:“起了?快点收拾收拾,十分钟后下楼,小杨接你去机场。”   “詹哥......”字明均组织语言,“我昨天晚上,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昨晚呀,没事原谅你了,今天节目好好录,我还有事先挂了。”詹一江默认字明均是回想起昨晚的幼稚举动前来请罪又不知道怎么说,语气还有些欣慰。   这头的字明均放下电话,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浴袍搭在椅背上,床单地面都是干净的。   想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好像有难以捕捉的影像闪过,甚至不记得是怎样的色彩,指腹倒是有印象,自己是如何在滑腻表面游走。   直到电话又响起来,他该走了。   字明均从衣柜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上,又看了一眼床边地上躺着的男人。   那人沉沉地睡着,呼吸起伏匀称。字明均来不及把他弄回床上了,只得把被子拽下来,给人盖上。   离开前看到洁白床单上的衣服,字明均的手伸进陌生的西服外套,从里面摸到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又塞回原处,房卡放在那个男人的衣服旁边,还贴心地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在投入工作前字明均又想起一件事,便发短信给詹一江:那个房间明天再退。   詹一江没有秒回,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公司报销。   字明均把那张名片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他不是无事可做,但这小小一张卡片远比手边的一摞台本要来的诱惑。   真的只是一张普通名片,上面也只商务风地写了几条信息。   “怎么连微信都没有。”转念一想,还是不用等好友申请的好。   这种事情是不能让公众知道的,字明均第一次给自己善后,程序不太懂,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付诸行动的时候总会生出诸多顾虑,字明均联系了自己的私人法务顾问,让他拟保密协议。   做完这些还觉得不够,考虑再三又在飞机临起飞时发了一条短信给名片上的号码:“白先生,有空约您出来签份协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连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还没有回笼。   等稍微清醒了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有点忧郁。   睡觉都能睡到地上这在他这儿称得上糗事了。当他手扒着床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刺激到了腰部的伤。   “疼。”那位置是视线死角,只能用手轻轻蹭过去。   表面光滑,没破。   他又用手轻轻按压,从明知离伤处很远的地方开始,一点点靠近。按压的痛感渐渐增加,刺痛的那一瞬间白连玺放下手。   青了,可能都紫了。等白连玺摸了个大概,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   表呢,手腕上的没在。床头的呢,没在。墙上呢,没挂。   等等,白连玺又看了一眼这房间。一块白色圆形的表挂在墙上,指针走动有秩,秒秒分明。   这不是我的房间。   白连玺升职成经理以后直接住进了酒店,方便值班和处理紧急事务。房间和厨房健身房那些容易吵到人的地方在一起,但设施是标配,甚至算是个小套间,比普通标间多一个独立客厅和小厨房。   这表本是酒店标配,可白连玺有戴手表的习惯,又觉得它白框白表盘的破塑料不好看,早就摘了。   房间的窗帘很厚,只有落地处的一层光擦着地照进来。白连玺摸黑找床头灯。   灯啪地一下打亮房间。不要说细节,这户型都不一样。   白连玺顾不得腰疼,两手借着扒床的力站起来。那陌生又熟悉的表盘好像白纸黑字,大声宣判着他的失职与他此时境况的可笑。   十点五十一。   他这工作不是坐班,没有大批人需要他应付,也更没有那么多非他不可。   但他白连玺从进九景龙延工作起,就没迟到过一分钟。更不要说一觉起来在其他房间,这种事情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白连玺沉思。   其实他完全记得,但那印象未免太魔幻,让人怎么敢当真。   “字明均?”数小时前有个男人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这样自我介绍道。   等白连玺从房间找齐自己的衣服配件,衬衫袜子都穿戴整齐,捏着那张明显是留给他的房卡往外走。   当务之急是去露个面。   酒店职员的办公区域在一楼,前台后面那堵墙的另一面。   白连玺姗姗来迟,每当路上有职员向他道早安,他的心就虚一分。直到闪进了相对独立的私人办公区域,刚要坐下,身后又是熟悉的声音。   “大玺你什么情况?”   是丁谦尔,人力资源部二把手,又是白连玺的发小,两人办公室挨着。   “我......睡过了。”白连玺避重就轻,比起和陌生男子抱一起过夜,这个理由也相对可信一些。   “这样啊,发生在你身上真难得。”丁谦尔不是喜欢追问的人,但看白连玺一脸严肃样,又看看他的衬衫,忍不住道,“你不会在酒店里找......人了吧。”   “说什么呢。”白连玺把椅子拉出来,刚要坐,后腰又是一阵疼,一时间站也站不起来,坐又坐不下去。   丁谦尔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一把,“我本来是随便说说的,但你这衬衫上的,是唇印吧?”   白连玺连忙顺着丁谦尔眼神看,真有,还不止一个。那明显是唇的形状,但不是口红的颜色,像是油印子。   “不是,可能是昨天做夜宵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少拿你那点偏门思想往我身上套。”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丁谦尔笑笑,“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想穿成这样去见领导啊?”   “领导点我名了?”   “是啊,不过不是因为迟到,具体是啥不太清楚,昨天你值班的时候是不是接待大人物了?”   白连玺最后坐在桌沿上,手时上时下,总下意识地想要挡住污渍,“对,好像是个演员,前台小姑娘没留心还把人家给得罪了。”   “就是他咯,你记好,这主儿路子野得很,谈个女朋友热搜都快挂一天了。”丁谦尔想了想,提醒道,“他今天没退房,今晚估计还在,你注意点。”   “嗯。”白连玺在某些方面是个老年人,不追星也不用微博,热搜长啥样都是自己脑子里的概念货,“叫什么名字,我搜搜资料,省得踩雷。”   “字明均。”   “什么?”   丁谦尔以为他和自己当初一样没反应过来,耐心解释,“姓字,汉字的字,挺少见的,估计是少数民族。”   “我知道这个姓......你说他叫字明均?”白连玺把名字那三个字拆开,一字一顿。   “对啊,算新生代吧,最近挺火的。”   白连玺其实问完就没再听了,他的意识游梭回昨晚,明明是气声音节却清晰敲上他的耳膜。   脑海里回荡着字明均本人对自己名字的理解。语调平淡,气息可不是,简直是赤裸地挑唆,是勾引。   后续的对话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白连玺换完衣服去找领导,领导在开会,他便在办公室门口等。   等待时还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在搜索引擎敲出一个名字,是根据大众搜索次数排的序,白连玺直接按了第一个。   蹦出来的百科附带着正主的一张硬照,是年轻男人的脸,笑得耀眼。四十五度角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得堪称完美。可白连玺觉得字明均最美的那个角度应该是昨晚俯视他时,下颌,唇,鼻构造出的自然线条。这张修得太过了。   当然这都不是当下重点,重点是,是他,没错。   和自己过了一夜的男人是个刚公布女朋友的大明星?   他不是说自己是同?   算了这真的不重要,白连玺有些自嘲地想。   突然成为名人私生活的一部分,这感觉还真是微妙。那是不是昨晚全当你情我愿便能草草翻页?或许吧,蝴蝶采蜜又不需要知道花的名字。   “连玺,等很久了吧?”那边领导开完会往办公室走,和白连玺打招呼。   “没有的事。”白连玺赶紧收了手机,站起来。   领导刚过四十六,本就不显老的相貌,那身灰色正装配条纹领带又衬的人年轻了几岁,“进来聊吧,就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办公室是中式简装,普通白墙壁加红木作为主要颜色覆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坐倒也没显得太格格不入。   “昨晚你处理得很及时,这种应变能力是很多经理达不到的。”领导顿了顿,”这边想让你继续接手,争取再把小事化了。”   白连玺本还想着尽量不要再见到字明均,此事就此翻过便是万幸。哪知领导两三句话就帮他把这个想法堵严实了。和公众人物扯上关系很可能会影响到酒店声誉,而另一方面,上头的考察意味也很明显,不接下实在不合适。   领导看白连玺没有出声,稍作劝慰:“没多大点事,你就去代表酒店道个歉,送些东西,又不是让你送命。”   领导不知道的是,这事在白连玺心里跟送命是同级的。   他在心里默默决定去搜索两个男人一夜过后有什么潜在危险,嘴上应了下来。   “是,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   “好孩子,去吧。”   白连玺出了办公室,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窝进沙发,想为自己的后腰找一点依靠。   再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他这个手机号算是工作号,现在稍微有点关系的人都用微信联系了,除了垃圾短信这恐怕是近年来的第一条。   “白先生,有空约您出来签份协议?”   蹭地一下,白连玺站起来。   错不了了,他向来为人正直,直到昨晚之前也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话说的倒客气。协议想必是保密协议吧,原来他也知道不该强求陌生人的信任啊。   正好连同自己这边的事一起做了便算一举两得。   白连玺打好算盘,回复说:看字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就好,我和九景龙延也希望能和您当面道歉。   发完白连玺还等了一会儿,那头的人却迟迟没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字明均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可惜它只孤零零躺在休息室的桌子上,主人无暇顾及。   演播厅里台上的七位主创正围在一起做游戏,咖位大的找爆点,咖位小的找机位,主持人负责协调,倒也和谐。   男一号字明均不在状态,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分组做游戏也毫无胜负欲,他还在想着早上的那个男人。   最怕一语成谶。   昨天詹一江劝字明均的时候他还没完全醉,最语重心长的那句他是记得的。混这口饭吃就注定没那个自由享受人生多样性,他还在上升期,又是刚出绯闻的薄弱阶段,击垮他太容易了。   字明均和黄思娇的新剧《一指江河》即将接档黄金剧场。预告于两个月前放出,主演阵容服饰剪辑都颇受好评,不少业内人士预测这剧会爆。   几乎是注定的,字明均将会凭借《一指江河》跻身一线小生,然后身价翻倍,成为一块招牌。   再然后呢?   他可以选择稳或险。   “明均,你的粉丝一直还没取固定的名字吧?”主持人将字明均拉回现实。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恰到好处的微笑竟是无缝衔接,“不过还是定下一个比较好吧,今天我会发一条微博,挑点赞数最高的那个怎么样。”   时间是算好的,节目播出当天就是新剧首播,这样一来,算互相蹭一波热度。   “还真是实力宠粉啊。”主持人笑笑,趁机帮忙补充,“就是今晚,不对,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发了吧?”   “不耽误大家看剧,我十点半再发。”   后面的环节更加走程序,他和黄思娇对唱了一首情歌,都不太走心,但舞台灯光调成昏暗的蓝和粉,没人看得清台上两人的样子,只觉得气氛到位,是一对金童玉女。   这是《一指江河》剧组在杀青后聚的最齐的一次。   录制完成后资历最老的特邀前辈说要请大家吃一顿,话说到这儿面子鲜有人敢不给。一队主创加上三个主持一起去了附近一家酒楼,直接坐进二楼包厢。   等菜的时候大家闲聊,组里男三总是有意无意想把话题往字明均和黄思娇的绯闻上带。字明均相信他是纯属八卦,能忍则忍,但架不住那男三没眼力见:“我们几个当时就觉得小字哥和娇娇姐特别配,所以看到热搜一点不惊讶。”   这马后炮厉害,半桌的人脸瞬间黑了。   明眼人谁看不出是炒作,便嫌恶男三身在娱乐圈却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吃瓜群众。   字明均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什么都没说。   没人出来打圆场,谁都不想触霉头。最后也不知道谁桌子底下踢了那男三几脚,他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自罚了三杯,那红脖子红脸的看得出是真想把刚刚说的一串东西一起吞下。   后来都老实了,这顿饭吃得挺顺当。   最后有喝得多的带头叙旧,叙完旧也没人拉着奔下一场了,便道别。   本来字明均该更热络一些才对,好在旁人全当这位爷被刚才那段插曲扫了兴,没人特意过来说话。   反倒是黄思娇主动找过来。   “合张影吧,以后发微博用。”黄思娇态度也是公事公办,无视字明均写在脸上的不情愿,拉着他拿白墙当背景拍了几张,“记得互动。”   酒楼离字明均订的酒店就几步路,将近凌晨路上就他一个人。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字明均乖得很,滴酒未沾。   到酒店本想着早早睡了,人都躺下了突然脑海里又是早上的场景。   “......”字明均去翻手机,那条未读短信宛如速效救心丸。   这人还想着要和他当面谈?   字明均真心觉得稀奇。为了最大限度避免节外生枝,能不见当然不要见面的好。合同分别签,对方有什么附加条件跟他的法律顾问提就是了。   可斟酌再三,字明均还是决定见一面。   或许见上最后一面才是最体面的解决方式,何况错多半在自己。字明均想起安然睡在床上的自己和在地上半裸的男人,长叹一口气,翻行程表。   明天上午有采访,中午要拍一组照片,后天下午则是一个很重要的面试。从大后天开始就是一周连轴转的《一指江河》宣传活动。   明天下午?字明均想了想,给詹一江打电话。   “喂?”詹一江接得挺快,“节目录的怎么样,对黄思娇热情点,怎么说也是合作过的。”   “录完了。”字明均直接无视了后半句,“我明天下午想回一趟b城。”   "明天,我看看啊......”片刻过后,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急吼,“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后天你有穆导的面试,你知不知道那个机会有多重要,试不上这个你就给我拍雷剧去吧!”   字明均把手机举得老远,听得仍然清晰。   “我都知道。”字明均解释道,“我当晚就可以回来,耽误什么也不会耽误这场试镜。”   詹一江没话说了,电话那头皱着眉头安静了几秒,还是苦口婆心地劝,“明均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怎么非要赶着这时候回b城?”   “是有点事,但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关键时候从没出过岔子。”   -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白连玺把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不大的圆形茶几放了两只中性笔,厨房的台子上摆了一套洗好的纯色茶具。而白连玺本人也换上了全套的西装,领带打得端正。   对待贵宾应该怎么做他是懂的。   谨慎起见字明均提出找一个私密性较高的环境完成会面,白连玺思来想去小心地提出将地点定在其套件的客厅。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安静而安全。   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五。白连玺看了一眼手表,确认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突然有些紧张。   这次见面机会难得,除了公司交代的任务,他自己的事情也需要解决一下。   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亏,对方那晚看起来娴熟得很,自己只有跟着的份儿。   白连玺拿出电脑,踌躇过后开了无痕浏览模式,在搜索框打了一串字。   一开始白连玺震惊的是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人,五分钟过后,新世界的新词汇充斥脑海。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复杂,什么体检报告,遗留物......   是自己太没见识了吗?是自己太没见识了吧。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白连玺没有尽头的内心独白,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喂?”   对方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很疲惫:“白先生吗?我飞机延误了,现在才刚降落,赶过去可能要七点多,如果你时间不方便就改天吧。”   字明均是刚睡醒,看了时间。人算不如天算,这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吗?现在他只想一步踏上返程飞机接着睡觉。   结果白连玺十分诚恳地应下来,说多晚都没问题,还连说了好几个辛苦了。   刚腾起来的那点起床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好吧。”   “好的,麻烦您了。”不愧是做服务行业的,服务起来自己都怕。   白连玺放下只剩忙音的电话,闭目。   刚刚对方的声音总是不停地把白连玺带回前天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究竟是凭着怎样的魅力让他对着陌生人遵循本能,放心地把不成熟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原本的略微紧张已经变成了紧绷的弦,一层汗沁出来,白连玺妥协地解开领带放在一旁。   六点钟的时候饥饿感加持,白连玺在房间简单做了个炒饭,不知怎的,手一抖竟是做了比一人份多比两人份少的尴尬分量。   这恐怕不够两个人吃。下一秒又觉得奇怪,贵客又不会吃他做的炒饭。   白连玺解了领带,随意从厨房凑了些食材,不一会儿便炒出一锅喷香的雪里红鸡蛋肉丝饭。   一碗下肚人也冷静了不少,就在白连玺犹豫要不要再盛一碗的时候,门铃响了。   站在门口的人戴着黑色口罩,简单的卫衣外套牛仔裤。   “请进,字先生。”白连玺侧身扶着门,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   等白连玺关好门,回头就看字明均站在那里,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您先坐,我去拿喝的,您喝什么?”   贵客的口罩已经摘了,脸和记忆中的一样俊,就是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怎么了......”白连玺走过那节短的玄关走廊,这才反应过来。   客厅本有两把沙发椅和一张茶几,是好端端地摆着准备办公事的。此时一把放着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另一把的椅背上挂着领带,茶几上放着一只卡通猪图案的碗和一碟酱咸菜。   活脱脱的单身男子图鉴。   白连玺不敢看字明均的表情,连忙收拾。最后把电脑合上放到一旁,长舒一口气,邀请字明均入座。   字明均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白先生,我需要诚挚向你道歉,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有需要让我承担或赔偿的部分,请务必让我知道。”   白连玺有点意外,随即也想通了,如果不是喝醉了不清醒,随便哪个正常人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   既然对方先提了私人问题,白连玺也不再遮掩。   他清了清嗓,平静地说:“希望您可以提供一份近三个月内开具的体检报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见字明均愣在那里,白连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做个体检了。   听说明星私生活追求的都不是平稳无波,更何况这个人喝醉了都要想着去随便找一个男人。   由此可见要求提供体检报告是正常且正确的。   白连玺在心里默默给网上的答案点个赞。   “白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字明均终于出声,听上去有点生气。   这下轮到白连玺愣住了,看对方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迟疑起来:“我以为体检报告是十分有......”   “不,白先生,主要是咱们什么也没发生。”   见不得局面朝着迷幻的方向发展,听懂言下之意的字明均先一步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根本不在同一频道啊。   白连玺哑然,他想说昨天早上起来他躺在对方房间的地上,他半裸着,他的衬衫上都是唇迹。可他又忽然想起,尽管有些褶皱却完好的西裤和干净的身体。   所以记忆最后的热火都只是点到为止,是两块粘过油的面团在案板上装模作样。   字明均在一旁掩住唇角,仿佛在抑制地笑。   那笑是太不合时宜的,又或许是一个合适的过渡。   这时多说无益,既然对方给自己砌了台阶,何不顺下来呢?   于是白连玺完美诠释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重新提起话头,双方也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段乌龙。   保密协议只是针对那晚的一个简单保证,白连玺大致看过便签下。之后是一张盖着九景龙延假日酒店红章的道歉信,字明均摆摆手说不用读了。   白连玺算是细心的人,他注意到字明均的心思不在这里。如果又什么要紧事被此时冗长的道歉程序耽误就不好了。   “您是不是还有事要忙?”   字明均闻言摇摇头,说:“没事,有点累了。”   结束了流程,白连玺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做公众人物值得吗?”   字明均正把签好的文件装回资料夹,纸张滑落到底的摩擦声延长了反应时间。   “什么?”   “就是每天被别人盯着,成为大众闲谈的原材料。”白连玺问得很认真。   确实突兀了,但既然已经问出来,也没可能收回去。   沉默良久,字明均答:“我不知道。”   没有生气,也没什么波动,淡淡的四个字好像他本人也是正追寻答案的人。   白连玺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   “公众人物之所以称为公众人物,原因也有很多种,像我是演员,我的私心就是让更多人,最好是所有人看到我的表演。”   字明均站起来,在不大的客厅慢慢地走,走到电视前面了,就转身往沙发椅走,走到沙发椅了,又换一个方向。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又说。   “你连谈恋爱都要被全国网民讨论。”白连玺替字明均苦笑。   “你也看到了?”话一出口,字明均觉得熟悉,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源头无从想起。   “我平时不太看娱乐新闻都有了解到。”白连玺坦诚道。   “炒的。”字明均摇摇头,拿起外套,“都是资本运作,一般哪会有那么大热度。”   有些话本不该说,尤其不应该从字明均的嘴里说出来,可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字明倒是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小道消息'从这里传出去,更何况这种事情只要稍微了解都能看出来。   白连玺也站起来,看他穿好外套又去戴口罩:“难得没雾霾还得戴口罩。”   字明均装备得只剩小半张脸,闻言一笑:“也算御寒吧。”   最后字明均没让白连玺送,司机小杨正在下面等他。   “再见。”这是他进电梯前的道别。   “再见。”白连玺目送他进了电梯,退回房间关好门。   为什么是再见?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难道要奢求第二个交点吗?   尽管这是对方先说的,白连玺笑话自己,什么时候连这种客套话都要当真了。   —   酒店正门的下客区停着一辆车,纯黑,正上方的灯都照不透的黑膜玻璃像是要把这辆车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突然一个男人从酒店走出,径直迈进车内,一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鬼鬼祟祟。   “去机场,得开快点,要晚了。”字明均坐在第二排的单座,摘下口罩放在一边。   “好。”小杨车技娴熟,没让门口的工作人员指挥,一把开出半月形的酒店前院。   字明均有意在路上再熟悉一下明天面试事宜,平时话很少的小杨却开了口,“字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了。”   “嗯?”   小杨从字明均和现在的公司签约起就经常接送他,倒也不是只跟他一个人,而是b市的所有驾驶事务。这样的话出口,字明均不免疑惑。   “我先恭喜字哥了,以后前程似锦,干什么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也要注意休息。”小杨从后视镜看后面,眼里盛满真挚。   “恭喜什么?你不打算干了?怎么了,受了谁委屈跟我说。”字明均一头雾水。   小杨也是一怔,合着这消息正主都还没被通知到。   “公司通知我以后你都不用我接了,他们说给你配了助理。”   私人助理不是谁都需要的,像最早那会儿詹一江只带字明均一个,拍戏的时候就兼职做助理,再后来也有雇过临时助理。   给艺人配长期助理是重视的体现。   可字明均顾不得高兴,问:“那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就在b市做司机。”想到以后可能很难再见到字明均,小杨有些失落,“字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好怕那个新助理不合您习惯。”   这还真是个问题,字明均有些零碎小习惯,只有跟得久的人才知道。   “那你想来做我助理吗?”字明均脱口问。   “我不行的,做不来。”小杨赶紧摇摇头,“而且你也知道,我家里......得有人照顾着。”   小杨家里有两位老人还有一个妹妹,身体都不太好。私人助理肯定要跟着正主,字明均平均每两天就要飞一次,每年在所谓常住地待不过三个月。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这些小杨都和字明均提起过。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剩车飞驰时的那点均匀而微弱的背景噪音。这时字明均的声音突兀传出:“实在太矛盾了,从我事业开始有起色起,我好像失去了很多选择,而我为了重新拿回这些选择,就要被拘束得更紧。”   车在高速路上飞驰,那排路灯间距很大,每盏又只够照亮一个圈,所以在进入另一盏路灯的照明范围前,车内光线只够描出轮廓线条,再加上后视镜的可视范围十分有限,小杨只能看到字明均把额头抵在两只手握成的拳头。那样子只能让人想起茕茕孑立那类词,实在心酸。   小杨不太会安慰人,字明均大概也不是为了寻求安慰:“字哥,系一下安全带吧,我开得挺快的。”   下一秒字明均抬起头,是与小杨所设想的完全不同的样子。你能看到从容,平静,唯独找不出丝毫的焦急亦或无助。   “谢谢提醒。”字明均拉过安全带扣上,淡淡地笑。   过后二人又寒暄了一阵,直到下车时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再见。”   小杨看着字明均一个人走进机场,背影一点点变小,却依然清晰,好像被人染上了独特的色彩,无法隐没进周遭的人群。   “再见。”   就和平时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试镜本是下午两点开始,字明均却被詹一江拖着在十二点半到达现场。   地点定在一家酒店的小厅,此时小厅的门紧闭着,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门外三把椅子,两人坐下。   “詹哥,要提前来也不用提前这么多吧,我饭都没吃。”   “穆寻应亲自试镜,能有几个不是上赶着来的?”詹一江上午刚落地,也没吃饭,声音都有点虚,“而且,别看他对谁都是笑着的,看演员自有一套标准,上一个要是提前弄完了下一个还没到就直接不要了,谁的面子都不管用。”   “詹哥你了解的这么清楚?”带自己来试镜还提前准备过资料,字明均就要被感动到了。   “我当年做助理的时候,给我跟的演员求情......”詹一江做助理那得是六七年前了,穆寻应也还没有如今的名气。   “然后呢?”   “被穆寻应骂了。”听上去有点没面子,但詹一江笑了出来,那表情,特别像粉丝拿到偶像的亲笔签名。   字明均道:“稀奇了,还以为你要跟我讲什么美好的回忆呢。”   “你不懂,那是穆寻应的人格魅力。”詹一江拍拍字明均的肩膀,“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本人?”   “上次颁奖典礼走在他后头,不过一出通道他就被围起来了。”字明均靠在椅背上回忆,“算是单方面看过他背影一次吧。”   “背影好看吗?”   字明均原本还在椅子上摊着,下一秒整了人立了起来。   那声音不是詹一江的,顺着看过去是出自一个穿着黑色羽绒背心的男人。   印象中的穆寻应是个彻头彻尾的严肃学院派,说一不二,媒体上露脸也从来是一丝不苟的装扮。本人常带着标志性的温和微笑,拍出的作品却多是能让人平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悬疑或是科幻。他在业界还有个外号,叫'无间春风'。   眼前的男人在羽绒背心里穿了一件红色卫衣,袖子撸上去半截,腕上有一色泽漂亮的串儿。   “穆导好!”旁边的詹一江三个字解决了字明均的疑问。   “穆导好。”字明均同詹一江站起来,稍稍倾身。   “你来面试啊,怎么这么早?”穆寻应四十多岁,可不论身形还是相貌,都像是二三十,和字明均差不了几岁。   话是这么说,好像也没有想要字明均回答的意思,跟身后跟的几个人交谈了几句,把小厅打开了。   “你本身约的几点?”穆寻应问。   “两点整。”   抬头看看墙壁上的表,十二点四十五分。   穆寻应笑了笑:“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不会看表呢,不瞒你说,我计划一点十五先面试女主角的。”   “没关系,我等会儿。”字明均下意识回头看看三把椅子,觉得不太合适,“那我和詹哥也去吃个饭再来,不会打扰您的。”   詹一江在后面点点头,两人说完,打算先离开。   “欸,你们也没吃,那我让他们多订两份不就完了。”穆寻应后面的工作人员正打着电话,闻言比了个ok示意知道了,“尤其是你,现在出门待会儿脸冻僵了还怎么演?”   这句听似平淡的话问出来却格外认真,穆寻应的眼睛好像在他看向字明均的某一瞬间反射出一道光。   这还没试镜就开始设陷阱。   “我能在两分钟内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穆寻应示意他继续说。   “演员的职业素养罢了,我参演的一些影视,包括今天面试的您这部,绝大部分场景是冬天的室外,如果寒冷是能决定一场戏好坏的因素,那么在演艺的世界里最多只能有三个季节,要是对应的炎热也算,就剩下两个。”   理论性的废话居多,字明均自己也知道,但初见大导演难免表演欲上身,再不说错话的前提下多说点,哪怕留下个话唠的印象也比没有好。   穆寻应的笑收住了,字明均这才发现这位大导演并不是天生的微笑唇。   他的目光在字明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会,不置可否地挑眉,慢声道:“那好吧,韩巽,给你两分钟。”   韩巽就是字明均来试镜的角色,是全文绝对的主角。   前几天字明均拿到了三场戏的剧本,其中两场单人和一场双人。   在这部悬疑电影的开头,韩巽的妹妹韩悦遇害,惨死家中。按照原著小说的意思,作者用了三分之一的笔墨描写韩巽是怎么回避警方暗中调查,却又在越累越多的线索中发现自己才是凶手。后来在一番挣扎中接受了现实后又被陌生人绑架,醒来是在巨大垃圾场的里,韩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望不到边际的垃圾场,走进了警察局。等候时无意中听到一个陌生人的自白,发现他们要自首同一件事。   后面有小一半字明均还没读,他不想现在就看完结尾,他还不需要太理解主角后期的心境。   暂且排除双人对戏,那两场单人中一场是独白,主角在垃圾场的一座垃圾山顶,练习自首。而另一场,是在警察局,有一个韩巽不认识的人代替他自首了,戏是他在等候区无意听到是的一系列行为,全程没有台词。   眼下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字明均?”一旁的詹一江打断了他的思量,“穆导说话呢。”   字明均回神,穆寻应正扶着门:“没事,让他跟我进来就行,你别打断他调整啊,演不好都赖你。”   字明均跟着进去,心中还是没有定数。   这时小厅内的装修吸引了他,是一点不怕麻烦的豪华欧式。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白色浮雕墙刻成窗框的样子,余处都是香槟金色壁布。一盏巨大的吊灯在偏长方形的屋顶找到一个相对中心的位置,灯架主体大概是纯铜的,隐隐透着顺滑的钝光。吊灯上有十几盏小灯,那样亮的光却没有在百平米的空间四处反射,地上的厚重地毯称得上功臣。红,黑,金和玫红的几何图案,没有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是添了几分成熟庄重。   “时间到。”穆寻应坐在房间唯二的木椅上,没有纸笔也没有其他记录员。   “警察同志,我要自首。”字明均人还站在门口,而剧本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已经坐在垃圾堆的山上了,至少是一个坐姿,且没有太多动态。可现在,他独自呢喃着,慢慢地向前走,行迹呈弧形,最终绕至小厅的中央。   他不想错过那个瞬间,不能给穆寻应反应机会。   果然穆寻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解,又好像只是一时不习惯没有记录员,转瞬即逝。   “就是害你们忙得焦头烂额的,独居女子遇害的案子,我想我是凶手。”韩巽终于坐下,这句话说完还寻求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每一下都沉且慢,目光聚焦在身前几米的地上,几乎要生生看穿出一个洞来。   又过了几秒那种思考的状态消失了,字明均捂着上半张脸,又从发际向上,任凭发丝被五指分流,重新露出的眼睛带着痛苦与焦躁。   穆寻应几乎就要叫停了,因为眼前这位演员看起来不只是卡戏,还像是有着严重的精神问题。   哦对了,韩巽也有精神问题。   “我在早上五点半进入她家,我忘了是因为门没锁还是她帮我开了门,总之我进去了。”韩巽把一条腿收上去,双臂紧抱着,下巴抵在膝盖,“但是我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了,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问我了,我不想说谎。”   这时韩巽的目光离开了原位,难以预测的视线轨迹落到了穆寻应身上,半放空的眼神让穆寻应错以为自己是空气的一部分。字明均的脸部肌肉应该是相当放松,因为那种毫不避讳的森笑很难自然不扭曲地浮现在脸上,“警察同志,我杀了我妹,就是那具你们找了一周还是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哥哥。”   这句话说完韩巽赶紧摇了摇头,“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为什么要杀她,怎么想都不可能。”   句尾的咬字格外清晰,这次韩巽直接闭上了眼睛,再没有动静。   “警......”   “可以了就到这里吧。”声音所在的方位和字明均印象中的并不一样,他赶紧睁开眼睛,看到穆寻应已经站在门口拉开了门,“今天你先回去,等通知。”   “穆导......”字明均一时语塞。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来着?”   “我叫字明均。”   “好。”等字明均出了门,穆寻应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焦急如产房门外准爸爸的詹一江,“我刚刚好像嗅到了垃圾般的腐味,就等那条咸鱼了。”   穆寻应高深莫测的微笑最终消失在门后,门外二人还干巴巴杵在原地。   垃圾般的腐味,这形容怎么听都不是赞扬。可字明均能听出穆寻应想表达的,与这部电影而言,他甚至觉得这是比演技精湛更高级的赞赏。   过了几秒字明均先迈开长腿快步往来时方向走,詹一江只能加快捯腿频率,担心他的状态:“怎么了这是,不用太在意结果,少说也混了个脸熟,回头我帮你筛筛雷...电视剧剧本,再从里面挑个你最喜欢的。”   詹一江没看到字明均的戏,只知道穆大导演疑似隐晦地说字明均是辣鸡。   字明均只瞥了他一眼,径直走进大堂左侧的男厕所。   “......”詹一江不想说话,在门口等他。   等字明均慢步走出来,脸上是带着些许笑意的,出于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拉着詹一江的一条胳膊往门口走:“走吧詹哥,我觉得我发挥得还不错。”   直到这部作品拍幕后访谈字明均才知道,因为他,穆寻应那天任性地没有再见任何来试镜男一号的演员。   “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字明均把我脑海里其他所有对韩巽的可能性都挤走了,当然我并没有当场拍板把他定下来,真正决定用它是在复试,那场双人戏,他们果然没让我失望。”穆寻应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记者和摄像机,优雅地翘着腿,笑容如领口丝带上的金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复试通知在三天后发给了詹一江,没有任何或寒喧或浮夸的字眼,只是恭喜两个字加一个叹号,附带复试的时间地点和剧本。   这很穆寻应。   那时字明均正飞来飞去宣传《一指江河》,忙得不亦乐乎,但詹一江还是坚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本人,然而没人接。   过一会儿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接,詹一江也没再执着地非要口头通知,转手把邮件发给了公司刚给字明均配的助理,夏乐。   让他给字明均发信息或打电话,就当作第一项任务,也算给他们一个现成的话头。   说起来字明均还没见过这位助理,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等宣传期结束正好月初,到时上岗也方便算工资。   十二月一日,那天万里无云,独一颗太阳高悬着,刺眼。字明均从vip通道走出来,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卫衣休闲裤的打扮,站得倒是直,最关键是手上举着的牌子上是公司的名字。   “你是?”字明均状态一般,多日路演的疲倦被宣传工作的告一段落冲淡,只留下了微哑的声音和眼下不明显的黑眼圈。   “字哥我叫夏乐,您的新助理。”眼前的男孩瘦瘦的,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眼中兴奋依稀可见。   “你好。”字明均本就不是喜欢多聊的人,又实在是累,只回以微笑,便任由夏乐接过箱子,跟在他后面走。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两人步速都快,毕竟还有三个小时,要到穆寻应下榻的酒店,准备《峰回巽转》的试镜。如果说字明均没说话是在想试镜的事情,那夏乐则是把力气都撒在腿脚上了。他刚大本毕业出来,学的还是文科,体力很一般:“哥,哥咱不用那么急,那个酒店好走,半个小时就能到。”   字明均闻言稍放松了些,却又不想新上任的助理留存侥幸,便故作严肃道:“你觉得我能以现在这种状态见导演吗?”   夏乐一听便懂了,忙补充:“对不起,我也是怕您太累了。”   “能早到就早到会儿吧,踏实。”字明均先行坐进副驾驶,突然觉得自己态度好像过于冷淡了,等夏乐坐进驾驶位,便问他:“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刚扣好安全带的夏乐好像笑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了字明均态度的变化:“我今年六月刚毕业,在一家传媒公司做文案,后来觉得不太适合我,想做点不那么拘着的,就给寻兴投了简历。”   “不那么拘着的?”字明均重复了一遍,“我不觉得助理这份工作很自由,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没来错!”语气强硬的回答一脱口车里瞬间就安静了,夏乐只得硬着头皮补充,“我不是想要自由,是想要一个舒服的环境,而且我是您的粉丝,我觉得能做您的助理这件事本身就是令人高兴的。”   字明均有些意外,眼前的居然是男粉。   他突然很想追问,你粉上我什么了?想了想没问出口,欲言又止点点头:“那就好好干吧。”   “嗯。”   又沉默片刻,字明均主动担纲,挑起一个话头。   “你是我第一个长期助理。”   夏乐有些诧异:“为什么?您那么有人气,请一两个助理很正常啊。”   “几方面原因吧,一方面是寻兴和其他经济公司的管理模式有所不同,艺人不可以自己找助理,还有就是我在能一个人忙得过来的时候不希望分工,觉得没必要......”   字明均的尾音拖得格外长,像是被其他东西分散了注意力。夏乐扭头一看,字明均目不转睛地盯着目的地大楼,那家酒店。   “这就是试镜函里给的地点,您去过?”   字明均收回视线,有些驴唇不对马嘴道:“在这儿试镜啊,那真巧。”   夏乐似懂非懂地嗯一声,专心开车去了。   —   等安顿好,字明均让夏乐帮他理箱子,自己去试镜。   离约定还有半个小时,字明均站在1708门口,敲门。   “谁啊?”穆寻应的声音传出,语调微扬,心情颇好的样子。   “穆导,我字明均。”字明均尽量凑在门缝,不让声音过大,说完后退一步,方便穆寻应从猫眼确认。   片刻后来开门的却不是穆寻应,而是字明均的亲师哥郑酽。   怎么说是亲师哥呢,郑酽大字明均四届,两人师出同门。虽然从没合作过,还是没少‘被同框’。   “酽哥!”这两个字听似客套夸张,情绪却是饱满的。   “明均?”似乎是不好再叫全名,郑酽也干脆抹了对方姓氏,“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正和穆导说你,你就来了。”   郑酽一米八七的大个子,近三十岁的他早早转型,黑色短袖下是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就这样强壮的一个人,无意间把字明均挡在了门口,见对方还愣着,便先伸出手。   字明均连忙回握,嘴上也客套了几句,心情却如过山车。   如果郑酽也是来试镜韩巽的,那自己估计就没希望了。毕竟人家比自己多吃了四年演员饭,又有颜值又有演技,再加上是正经混电影圈而不是自己这种没一部作品能叫得出名的无名小卒。   可转念一想,就算名气大,让郑酽演韩巽未免太儿戏。过大的形象出入会有反效果,尤其是已有原著,担着观众基础的底子就更要选好演员,若是在这时一意孤行,那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比现在,让郑酽上,别说穆寻应,郑酽的团队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字明均意识到,郑酽来试镜的恐怕是戏份以微弱篇幅次于韩巽的男二号房小刚。   房小刚这个人物非常不一般,他在整部电影里,一反常规套路,是比主角正派得多的配角。   倒是跟郑酽本人的性格和戏路相符。   “你们两个,不进来是要给我当门童吗?”屋里的穆寻应大概正窝在沙发里,左等右等等不来两位种子选手,有些气。   “那真不愧是穆导,门童都挑得这么有品位。”郑酽松了字明均的手,便往里走边打趣道。   字明均跟着进去,可惜郑酽块头大,他站在后面更是看不到本就坐在角落的穆寻应,只得对着郑酽的后背:“穆导好,我来试镜了。”   “嗯好,过来坐。”穆寻应这头也看不见字明均,那有些低哑的青年声音愣是附着在了郑酽轻熟男人和脸和身材上,顿觉郁闷:“郑酽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你那身腱子肉消一半下去,房小刚我就是亲自演都不给你。”   那头郑酽就只是嘿嘿地笑,自然也不当真导演会亲自出镜。他后面的字明均说不清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开心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   郑酽拿过的奖比他跑的龙套还多,哪能给自己做配?   当然这终归是假设,字明均自己能不能拿下韩巽这个角色还是问题。   “先歇两分钟,我租了间套房在楼上,他们在布置场景。”穆寻应拿起座机,拨号。   字明均和郑酽各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郑酽没有再闲聊的意思,往后一仰,倒进沙发闭目养神。于是字明均也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尽量放空。   “你们好了吗,行,那我们现在上去。”穆寻应挂了电话,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剧本卷了一个筒,照着俩脑袋一边一下,“起来干正事儿了。”   三人坐电梯到订好的套房,设备人员都齐了。   两台摄像机架在角落,旁边是两块光板,四五名工作人员在一旁拿着本子记录些什么。再看机械对准的位置,单人沙发和茶几,酒店标配款,却是特意摆好的角度。   今天的太阳光虽强却无法晕染任何边缘棱角,如果坐上沙发定会陷入窗框与薄纱窗帘的光影阵,配以微风掀起的空中的尘埃,叫人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悲伤与疏离感。   字明均算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上次的初试太过随意,竟忘了穆寻应对待作品是何等严肃和注重仪式感。   “试试之前给你们发的双人剧本,去找位置吧,给你们两分钟准备。”   说完还深深看了字明均一眼,这个两分钟真像是说给字明均的。   字明均和郑酽走过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这场戏是从钳制姿态开始的,对应原著里房小刚在酒店找到两小时前警察局里欲言又止的韩巽。   韩巽这个角色得是体态上带着一点病态的柔弱,而房小刚是普通民警,没有郑酽那么结实但也绝对能轻易制住韩巽。   字明均靠在沙发上,点头示意郑酽可以开始了。   “对不住了。”郑酽一手拧过字明均的左臂,另一手的虎口对上字明均的下巴。   字明均在开拍前都是放松状态,此时如玩偶一般被调整成扭曲的姿态:“没事的酽哥,又不是小姑娘,还要怜香惜玉不成?”   这边两个人准备好了,导演却不见了。   这姿势不宜维持太久,两人便稍微松懈一点,等着穆寻应。   屋里挂钟的滴答声替他们聊着天,感觉过了好几分钟,穆寻应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导演身边长得好看的应当是演员吧,看那年轻人的样貌体型都相当标准。   只有字明均知道那人不是。他的下颚还被郑酽捏着,却丝毫不耽误他上半张脸的肌肉替他显露惊讶。   穆寻应还是老样子,笑呵呵地跟对方说话:“白经理,真是麻烦你了,可谁让你们酒店那么好看呢。”   白连玺挂着行业一流微笑回答道:“您别客气,满足客户需求是我份内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其实字明均当时知道在这家酒店试镜的时候就想起了白连玺。   当然了,毕竟发生过那么难以忘怀的事。   原本以为白连玺是普通员工,毕竟看起来那么小,如今望着他胸前金灿灿的字牌,也依然觉得客户经理在他肩上是个巨大的担子。   穆寻应又跟白连玺聊了两句,才坐到椅子上让他们开始。   一旁的白连玺原本打算走的,都到门口了,一瞥却看到了字明均,也是一愣,迈出门的脚竟是悠悠收了回来。   字明均眼看着白连玺走到边缘区域站住,也不耽误谁也不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字明均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打招呼。   白连玺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越是不太熟的人,就越想护着点面子。   “就位就位,开始!”   “《峰回巽转》角色韩巽、房小刚复试,演员字明均、郑酽,开始!”记录员抽回手臂和信息板,房小刚喘着粗气侧对镜头,狠狠捏着韩巽的腕。   “你跑什么!”   郑酽的本音很有质感,是良好的先天条件加上后天训练缺一不可的质感。字明均听出他为了演绎出原著里房小刚压前了发声位置,当真透出了房小刚这个角色前期有些无所事事的混劲儿。   韩巽道:“警察同志,你先松松手行不行。”   “别跟我废话,跑警察局里干什么,怎么一个字没说撒腿就跑,你撞见鬼了?”   “这不撞见你了吗?”韩巽的语调毫无起伏,平淡得好像这个机灵是有人逼他抖的一样。   “......”二人僵持数秒,房小刚放了手,“也是,看你这样子也干不了啥,以后像是砸了邻居的玻璃这类事就不用往警察局跑了啊。”   没人回应,房小刚这才彻底算是吃了瘪,理了下衣领,往门口走。   镜头里房小刚只在右边剩了胸到大腿中部,横向划分约占画面五分之一。就在这时,韩巽说:“那杀了人用报备吗?”   明显是讽刺的语气,只换来房小刚充满倦意的耸肩,好像在说我懒得跟你斗嘴了,你这无能的人好自为之吧。   最后的最后,连鞋跟碰上地板的声音都淡了,韩巽还在画面里,还有五秒钟左右的时间给演员自由发挥,形式自定。   最容易出彩也最保险的当然是直面镜头,用眼用脸用身体毫无保留地表演。   而大众思维只会显得字明均所采用的方法格外的特立独行。   他挑了一个几乎背对着镜头的角度,看不到脸。窗外自然光在他头顶的一侧描出一道白线,手臂抬起捋过头顶,搅得光变了形,从一面变成一轮,变得四散而又变回一面。   看着镜头的人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韩巽是不是在笑?   “卡!”穆寻应掐秒喊停,紧接着说,“字明均你转过来不要动,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字明均转过身,很平静,甚至有点严肃的感觉,应到:“嗯,您问。”   “房小刚没相信韩巽杀过人,你的理解里,韩巽有什么情绪在?”言外之意就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表演方式。   字明均看着穆寻应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意料之中,侥幸,还有大概是......刚做了坏事的孩子吧。”   不敢看大人的眼睛,却又不禁暗自窃笑。   “对。”穆寻应点头,“你说得没错。”说着站了起来。   后知后觉地,字明均竟是紧张起来。   会不会弄巧成拙?   “回去等通知吧,一周内。”穆寻应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一屋子人群龙无首。   “谢谢穆导。”一般情况下,复试还没有准信基本就是被淘汰了,这没什么好怨的,不论是能力还是经验,字明均能挺到这轮都是奇迹。   郑酽过来轻拍了拍字明均的肩,没多说话。   字明均真诚地回以微笑:“也谢谢酽哥,我真的从这场戏学到了很多。”   “我也是,最后那一段真的惊艳到我了,加油。”郑酽说完便接过助理递来的外套,“我先走了,期待下次合作。”   “酽哥再见。”   目送郑酽离开,字明均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再看方才那人站的位置空空如也,不知何时离开的。   字明均收回视线,见工作人员正收拾设备,也搭了把手。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已经黑了,夏乐正坐在椅子上熟悉他的行程表。看那初出茅庐认真严肃的表情,字明均忍不住说:“我又不考你背诵,赶紧订份餐吧,饿死了。”   “我这就订。”夏乐赶紧停下来,一边打开外卖app翻出詹一江先前交代好的健康外卖,一边看字明均脸色。   房间里静得可怕,夏乐不敢问。他也是第一天给字明均做助理,就只能盼望字明均拿到角色的时候会稍微幼稚一点,装样子吓吓他。   字明均坐在床边,控制着表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夏乐,盯着字明均的腿,问:“字哥你腿那里怎么了?”   “嗯?”字明均低头看自己的腿,大腿,没事。膝盖,好得很。再往下看小腿和脚踝,终于在右脚的脚踝处发现了一处刮伤。像是魔术贴那类东西不小心挂到的,并不大的一块,却渗着血,在偏白的皮肤上极不和谐。   如果不是夏乐发现,字明均还真没觉得疼。这下被发现了,不可避免地逆着人意,刺痛起来。   字明均并不在意地拿着手机站到窗边去,背对着夏乐说:“你先回你房间去,我打个电话,待会儿取了饭再过来。”   “嗯。”夏乐摸不清字明均状态,不敢再多说,又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拿上手机和外套出去了。   这下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独自站着,字明均看着反光里的自己周身有薄薄一层写着忧郁的光辉,标准的小资电影男主遇到打击时的样子。   大概是心有灵犀,手中电话突然振动起来,字明均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按了接听,顺嘴就是一句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詹哥,我想说的还没彩排好。”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背景有驰车夜行的风声。   “没事,等月底你和黄思娇那个剧播了,我再给你找找剧本。”詹一江对此并不是很意外,鉴于实在不懂如何哄人,劝慰的语句全都与工作相关,大有鼓励孩子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的老父亲风范,“要不再去问一下其他角色吧,穆导的戏实在是难得,不演韩巽演个别的也对你有好处的,就比如我记得这戏里男二戏份也多,好像是健壮体格?大不了稍微练一练咯,反正过几年也得转型......”   詹一江的好意字明均心领,终于等到一个换气间隙,字明均插话:“男二估计是郑酽的了。”   这话字明均还真敢说,对郑酽来说,房小刚是他既能驾驭又有一定挑战性的,也是相当出彩而不多见的角色类型,几乎没法替他想出不接的理由。   “你说,郑酽?”詹一江不由提高音调,对字明均得到的消息持疑,“他演男二了?他能给谁做配?游欣还是顾乐山?”   詹一江提到的这两个名字在业内都比郑酽知名,但一个是年少成名现已移居海外主攻好莱坞的混血儿,另一个则是三年前无故隐退至今无消息的大满贯影帝。很明显詹一江这时候提到这两个名字只是做对比做强调,但经他一说,字明均觉得自己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叮咚————”门铃斩断了二人的对话。   “大晚上的谁啊。”詹一江问。   “应该是夏乐,我让他帮我订餐来着。”   “那你先去吃吧,我这也开车呢,回头再说,改天去看看你。”   字明均挂了电话去开门,本着不吓小孩的原则,还特意在门口的镜子前调整了发型和表情。   “来了。”字明均开门,在门口的却不是拎着外卖袋的夏乐。   眼前的白连玺身着黑西装,胸前名牌依旧锃亮,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微笑看他。   不知为什么,字明均觉得那微笑和平时所见的,标准的程序化微笑有点不同,好像更自然和真挚,姑且归于熟能生巧吧。   “......白先生?”字明均有点懵,明明从下午互相认出却没打招呼起就没有再想过对方会出现,更不要说是非必要场合。   “字先生,晚上好。”白连玺用一款经典开场白再次打乱了字明均的语言系统,“下午我注意到您的踝部被酒店沙发缝隙处的魔术连接贴挂伤了,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于是给您拿来了一些能简单处理的药品。”   “不用那么客气的,你们酒店也太周到了。”字明均看看白连玺,又看看自己的脚踝,“这点儿小伤没事的,我自己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字明均是真的认为这家酒店的服务未免太过周到,更是佩服白连玺的观察能力,不愧是客户经理。   “您伤到的位置可能会不太好处理,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简单帮您处理一下。”   看来你们做服务业的也不容易。饭是自己做,连伤口处理都要懂。   “可以。”字明均很确定自己同意下来只是被对方说贯口般的语速干扰,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整个过程大概有五分钟,白连玺手法很专业,动作也轻,碘酒带来的痛感虽然持续了一会儿,可字明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伤口。   白连玺则是相反,他的目光一直于伤口和药盒两点一线,不曾偏离一分。   直到伤口处理接近尾声,白连玺才抬头看字明均,说:“下午翘班了一会儿看您拍戏,真的很厉害,短短几分钟就能把人带进一个故事里。”   这么一段剖白切入得有些生硬,可此时此刻至少字明均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他勉强从眼前人身上收回视线,改盯自己的脚踝,最先入目的却是那双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   “谢谢。”   最后也只憋出这么两个字,显得有些冷淡了。   白连玺不再多言,最后用一小块纱布摁在了字明均的伤处。处理完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字明均作为房间主人趿上鞋,送至门口:“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白连玺还是那样笑着,那笑意似是比来时更浓了些。   “再见。”几乎是两人同时。   字明均关了门刚往回走几步,又是一阵敲门声。   是他忘拿东西了?   这样想着,字明均打开门。   再次与预想不同,夏乐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满脸歉意:“对不起字哥,让您久等了。”   “......”字明均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两个袋子一个是来自他熟悉的外卖店,另一个更像是来自某连锁药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你去药房了?”   “我觉得至少要消毒吧,就买了碘酒。”夏乐拎出药房的袋子给字明均看,里面还有一盒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谢了,不过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比我自己还上心我。”字明均有被感动到,然后扶着门框抬起右腿,膝盖一曲九分裤变成了七分,把整齐包了纱布的脚踝给夏乐看。   “啊?字哥你要在这里弄吗,不太方便吧,去里面坐着涂吧......”夏乐一开始没注意,等看清楚,手一松把袋子扔了,“这谁帮您包的?”   “你管呢?”字明均放下腿,转身回屋,“快进来,我饿了。”   —   在下一项通告之前,字明均有两天的空闲,权衡过回到自己位于近郊长期疏于打理的小别墅和姑且住在九景龙延这两个选项后,他选择了后者。   按詹一江的话来说,等他真正红起来一定会对这段时间的清闲无比怀念,于是夏乐上班第二天就得到了两天假期,两人在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餐后道了再见。   “字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熟这儿,可以送送您。”夏乐是本地人,今天打算去找以前的同学。   字明均摇摇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也是本地人。”   夏乐一愣,想说网上的资料给错了吗?怎么说字明均是s省人呢?   “我户口跟了我妈的。”字明均好像已经习惯了解答这个问题。   “哦好,那我走了,后天早上来接您。”然后去机场,又是一连串的工作。   这天夏乐走后,字明均一个人呆在房间待到下午两点,无事可做,却又不想什么都不做。   思来想去换了运动服,又神出鬼差地走到了健身房门口。   肌肉记忆使他差一点走过,走到旁边的白经理的房间。但他收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他。   再道个谢?太刻意了吧。   健身时人的思绪很容易飘远,字明均在跑步机上机械地跑,直到对上白连玺的脸,和他一秒钟后挂上的职业微笑。   “……”这间健身房间隔相邻房间的墙是镜子,另两面则是玻璃,跑步机正好在对着靠走廊那面玻璃墙的角落,能遇到正好从房间出来的白连玺并不稀奇。   字明均当即撤掉跑步机的安全绳,走出门要去和白连玺打招呼。   “好巧啊,白经理。”字明均刚健身完,自带腮红,两鬓挂着汗珠呼吸却很稳,肯定是经常做运动。   白连玺待会儿值夜班,这会儿刚睡起来,笑得比平时遇见客户还要勉强:“字先生下午好,我们酒店的健身房不是特别专业,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您的需求。”   “挺好的。”字明均心道我也就用用跑步机,哪有那么多需求,又见白连玺比往常慢半拍的反应,“我记得你住隔壁,不会是我把你吵起来的吧?”   白连玺闻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是快到上班时间了。”   “现在上班?你又值夜班?”   “嗯。”白连玺还想解释两句,却被打断了。   “对了,还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   “您说。”   “你今年多大?”字明均不是真的有多好奇,但就是想知道,因为每次听白连玺'您'地叫他,就有种被高中生叫叔叔的挫败感。   “啊......”白连玺对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没什么经验,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   “我今年二十五,你觉得我被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叫您会很开心吗?”见白连玺愣了一下,字明均趁热打铁,一本正经道,“这也是服务的一部分啊,我觉得不能一味地用尊称,照顾客户的情绪更重要。”   “嗯,您......字先生说得对,不过,我今年二十七了。”白连玺特地换了比较保险的称呼,殊不知字明均又被打击了一番。   “你比我大?”字明均几乎石化。   这次真的是快要哭了,字明均长得不错,但他的状态始终是与年龄成正比的,现在二十多就是那种青年人缓慢成熟过程的开端。但白连玺不太一样,他是素人,看样子平时也不会特意做保养,可他的脸就是就是给人一种刚成年甚至是未成年的感觉,特别的嫩。   字明均一口气咽不下,他套用前段时间白连玺问他的问题,故意道:“做客户经理很辛苦吧,又这么显小,会不会有被客户不信任的情况?”   白连玺一听这话颇为耳熟,便把认真回应的话憋回去,换了一句道:“不会的,没您辛苦。”   “还有一件事,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字明均这次认真起来,敛起情绪做严师,“你有没有意识到你那个自以为官方得体的微笑真的很假?”   “......”白连玺的业务能力被质疑了,还是被客户质疑了,有些羞愧地答,“对不起我不是很懂这些,让您觉得不专业的话我之后会注意的。”   这个反应在对白连玺而言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很明显,字明均不是很理解。   “......算了是我太突兀。”字明均多少也在娱乐圈混了几年,不知不觉就带了些自来熟的特质。他和白连玺的交情好坏也有小一个月了,总不至于还维持在客户关系最初始的阶段吧。   可看白连玺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没想过发展私人交情,那也只好作罢。   “字先生我得先走了,上班要打卡的,您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找我。”白连玺克制了表情,眉目平和,又是另一种感觉。   不笑也挺好看的。   字明均心里这么想着,朝他挥挥手说:“你先忙吧,怪我,硬拉着你聊天。”   “哪里哪里。”白连玺说完便离开了,急匆匆的样子确像是快要迟到的上班族。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白连玺进了电梯。九景龙延的电梯**是金色,都能当镜子照,镜子里白连玺的耳根是红的。他有意对着镜子调整嘴角弧度,试了许久,只剩叹气。   他说谎了。他根本不需要打卡,这样说只是不想和字明均聊天。   为什么不想和他聊天呢?白连玺不太清楚,可能觉得他话太多了,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那夜过后,明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却无法摒弃那炽热的第一印象。   字明均本来也要坐电梯回房间的,见白连玺着急,便慢悠悠地回健身房拉伸了两下,才走到电梯摁了上行键。   这一摁,摁来了两位熟人。   穆寻应神情严肃,半靠在电梯**,白连玺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电梯内外三个人干瞪眼到梯门即将自动关闭,白连玺补摁了一下。   “穆导好,白经理好,好久不见。”说完字明均快速进入电梯占据了靠控制键的一角。   “?”穆寻应并没有机会理解好久不见的潜层含义,“明均啊,你也住这儿?”   “嗯后天出通告前都住这儿。”   “哦,挺好的,这酒店挺好的。”穆寻应好像有点不太自然地看了眼白连玺,又问回字明均,“你们认识?”   “嗯,我之前也在这儿住过。”字明均答道。   穆寻应点头,还不忘开白连玺的玩笑“你们假日酒店倒是挺会招客啊,又是演员又是导演,是不是想再攒攒剪支现成的宣传片出来?”   “这倒是个好思路,穆导不如我们加签一份?”白连玺自如应答,谁知穆寻应朝他使了个眼色。   '叮————'九层到。   “我到了。”字明均朝二人微微点头,“先走一步。”   就这短短几秒,同样是客气的笑,白连玺这回总算意识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职业微笑有多假。   电梯门重新关闭,继续往上升,下一站是穆寻应住的十七层。   “抱歉,我以为他知道您电影的事情定下来了。”   “没有,都还没说呢,你是除了编剧以外唯一一个得到确切消息的。”穆寻应把重心移到另半边身体,继续支在电梯扶手上,“他试戏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旁边看了,觉得怎么样?”   “我不懂这些的。”   “不要紧,我是拍电影又不是拍教学素材,你说你的。”   白连玺垂头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很真实,很能带动情绪,很精彩。”   “对啊,是挺好的。”穆寻应不置可否,“但是老实说,字明均的表演风格很容易......跑偏,或者说超纲吧,得要编剧和对戏的演员配合他。”   想法都是好想法,但总是角度清奇也不行,这样的话指不定要拍到什么时候,又和最初的剧本相差多少。   其他载体也就罢了,而与电影而言,这些都是致命的。   白连玺似懂非懂地点头。   “还有就是外界因素,郑酽我是肯定要用的,他俩我看也不熟,咖位差得也多,风险忒大。”   白连玺再一次茫然点头。他一定不知道郑酽的酽是哪个酽。   “但是,我一个导演怎么能放过这么精妙的组合呢?”穆寻应侧头看他表情,乐了,“行了行了,难为你听这些,合同带齐了吗?你们酒店可是要在我的电影里出境至少十五分钟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回到房间的字明均自然听不到这些。   再见穆寻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亲切,但没有狠劲的穆寻应是最表面的。以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来说,就是他不够重视你。   字明均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又变回了上午的状态,无所事事。   窗外阴云密布,两团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缠在一起,看来并不适合外出。   那何不泡杯茶窝在沙发或者床上看书听音乐呢?   这样大手大脚地挥霍余下的时间或许并不妥当,但字明均意在做一个尝试,是否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无比怀念此刻的清闲?   字明均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他从行李箱翻出了自己带来的茶包,是一个外国的牌子,绿茶与柠檬草这一款,他近期的最爱。   等水烧开的功夫他翻出了《峰回巽转》的小说原著,就着那杯茶,他打算将当初为保留试镜时角色心境而暂时搁置的原作看完。   毫无疑问《峰回巽转》的小说本身就是一部极其优秀的作品。字明均就算跟电影没了关系,做一个忠诚单纯原著粉的权利还是在的。   烧水的声音停了,字明均起身去倒水。杯就是酒店的杯,白色杯身上有和房间同色调的花纹。刚烧开的水倒进杯中,淋在杯壁上,漏进茶包里,蒸气携着袅袅茶香飘出,字明均抬着它走,轻撂在茶几上。   沉浸在书中的意识像个盗贼,时间不见了。   再醒来的字明均从沙发上抬起头,背景音是暴雨,他记得自己看完了《峰回巽转》,又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然后呢?竟然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下了?   字明均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晚上八点三十九分,微信加短信多出了十五条未读消息。   这十五条消息有两条来自一个未保存的手机号,剩下十三条都是詹一江发的微信。   詹一江是个一高兴就爱写小作文的人,而这十三条消息一条比一条长,字明均快速上滑到第一条,然后一条一条挑关键信息。   【你拍点自拍给我,他们要发微博。】   字明均的微博账号并不是他本人打理,其实不是寻兴非要接手,仅仅是因为字明均不喜欢使用社交媒体,他的手机里甚至没有下载微博这个app。   【我收了两个网剧的本子回头你看一下,一个科幻和一个IP言情。】   【然后我打算给你接俩代言,有一个口碑挺好的服装品牌。】   【还有一个是跟寻兴和做过很多次的游戏公司,想让你代言一款游戏,但是说一定要当面和你谈。】   【他那个游戏我了解了一下,给小姑娘玩的,但很有新意,估计会火。你代言还挺合适的。】   【就是那种虚拟恋爱,你代言的话对方是想让你客串个形象或者声音之类的。】   【嗯对方来找我约了,给你定这个月25号谈吧,就在b城。】   代言这类的事情字明均一向不太管,寻兴资源不错,詹一江也很有分寸,哪怕之前刚开始冒尖,明明可以靠杂七杂八的代言提升曝光度的时候也没有瞎糟蹋,只是小心地接了几个虽然低调但有实力又稳定的代言。   【明均!!!!你过了!】   【厉害「大拇指」「大拇指」】   【我刚刚收到穆导助理的电话了,他说穆导很欣赏你的表演,问你你想不想加盟。】   【这个就不用考虑了吧,我替你答应下来了。】   下一条信息是间隔二十分钟后发来的,可能是看字明均太久没回复。   【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注意安全,别喝酒。】   这是默认他出去玩了吗,字明均哭笑不得,心想我可是听你的好好享受了生活啊。   等等......穆导?   “!!!!!”   字明均抬眼,房间里很暗,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飘,轻轻地自言自语:“我居然过了......”   并没有过于喜悦的情绪,好像激动的发泄口被刚苏醒的身体糊住,又好像是因为过于兴奋导致身体完全跟不上脑内的进程。   刚刚,准确的说是几个小时前,穆寻应那时已经下了决定吗?那样平静淡然的样子,当真是让人看不透。   被惊喜砸昏了头的字明均一动不动地坐着,坐到彻底消化了面试成功这条信息才重新拿起手机。   字明均就詹一江发来的三件事逐一回复,直到自拍这件事。房间里光线暗的只能看到人的轮廓,字明均想想,觉得也挺好看的,就找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角度,按了数下。   一共十一张,挑挑拣拣都足够凑一个九宫格了。发给詹一江以后,字明均再看刚刚拍的照片,好像因为光线弱像素也变差了,眼窝连带眼睛一片模糊,除了那点眼白甚至可以说是黑洞洞。但照片里的人心情应该很不错,微扬的嘴角绝不是摆拍时不自然的弧度。   是非典型的照片,各种意义上都不适合发到社交媒体,但字明均喜欢。他甚至破天荒地跟詹一江说:   【詹哥,我要加文字:今天开心。】   詹哥回得挺快:   【......】   【咱还没签合同呢。】   几秒后又说:   【行吧知道了,你这照片怎么回事?黑不溜秋的,没交电费?】   字明均回道:   【没啊,在酒店住呢,懒得回去了。】   【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帅的啊,不是吗??】   詹一江那头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字明均的厚脸皮开关。   【我明天去看你吧,你在哪个酒店?】   【九景龙延,机场高速把口这家。】字明均回。   【这家啊,职业素质不高,少去。】   字明均这就有点不同意了,心想我可是第一次遇到白经理那么尽职尽责的,一手打字回复他,另一手下意识就碰上了脚踝的痂。   纱布今天早上就拆了,现在看连痂都开始掉了。如果不负责任地胡思乱想一下,万一没有白连玺的碘酒,万一感染了呢?   哦对哦,没有白连玺还有夏乐。   自我反驳后的字明均再看手机,詹一江已经不回复了。   按下home键,整洁的桌面唯独在信息那里标了一个红色的'2',字明均这才想起来那两条未读消息。   在注重隐私这一点上,字明均做得非常出众,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举个例子来说就是,一百个互相认识的人里,之后百分之五十不到的人有他的微信,其中除了家人可能只有十个人有他的手机号。所以除了父母和手机运营商,短期给他发两条消息的人几乎不存在。   不过这个人字明均知道,尽管没有备注,白经理的风格实在没什么人能学得来。   【字先生,九景龙延假日酒店邀请您品尝中式餐厅金华厅的季度新品'瑞雪丰年宴',我们刚刚收到了最新鲜的食材,如您今晚有空请与我联系。祝您生活愉快。】   【如果您有空请在八点半前联系我,我们酒店的行政主厨将亲自掌勺。】   这时已经九点过七分,回复没什么意义,但字明均觉得愧疚,他怕白连玺被上司找事。   于是字明均噼里啪啦打了好几句话,仔仔细细把刚刚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去做了什么,现在怎么样汇报了一遍,有一再强调了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等打完字检查的时候,字明均突然反应过来,嫌弃地点了全选然后删除。这种官方式客气是会传染的吧,得找罪魁祸首要医药费啊。   于是字明均放下手机,去冲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手机出门了。   在电梯里,字明均稍微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去哪里找白连玺,而是应不应该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别人,怎么看都太过分了。就是在这漫长的自我斗争的道路上,电梯门和在一楼等电梯的客人替他做出了决定,九层平均每层三秒,不快,甚至是很慢,但字明均发自内心底希望电梯永远不要停下来,他还没有准备好。   今天白连玺值夜班,想必正穿着那身酒店统一的黑色西服,端正坐在前台。待会儿电梯门一开,如果他想,一秒便能对视。   '叮----'一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缩回,入目的是一群陌生人。   是等电梯的客人吧。   字明均走出电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前台坐着的是个女生。   大概是感受到了字明均的视线,那女生条件反射地放下鼠标,迎上对方的视线,一句笑露八齿的问好:“先生晚上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找你们白经理。”   那女生从字明均开口就僵住了,字明均或许是不记得她的,但她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晚,她和小琪是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字先生您稍等。”说完便暂时离开了。   近半年开始,在街上认出字明均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字明均并没因此联想起半点,那奇异夜晚的开端。   又等了一会儿,字明均手肘支在前台上,慢慢平静下来。   这有什么的?再正常不过的解释说明罢了。   突然,刚刚那个女生离开的位置,电脑屏幕因为感应到周围有人而再次亮起,是微博正文页,半句没打完的评论还挂在那里:【我们字明均帅到没】   没什么?没朋友?   字明均用手去够鼠标,把页面翻到内容的部分,果不其然,五分钟前他们公司的团队帮他发了这条微博,刚出炉的九张大图,修都没修过。   字明均把内容重新调回刚才的位置,点了屏幕休眠,不再伏着,转转悠悠往大厅中央走。   “让您久等了。”   字明均回头,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白连玺还是穿着那套西服,配合他锃亮的名牌,端端正正地站着。   “白经理,实在很抱歉,我刚刚睡着了所以才......”字明均连珠炮似的一番解释,白连玺跟着点了十几次头。   “没关系的,字先生,邀请您来试吃才是麻烦您了。”白连玺又说,“我给您发一份电子券吧,只要您想吃,随时都可以去。”   说罢碰上了鼠标,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映入眼帘的界面并不是酒店后台,于是白连玺愣住了。   字明均原本还站在前台几步远的地方,看到对方愣住马上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两大步迈出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白连玺一起震惊地望着电脑屏幕:“咦?这不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你这条评论没打完吧,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字明均歪头看着白连玺。   如果当时的白连玺能冷静半分,就会从中悟出这是个临时起意的玩笑。   字明均紧盯着白连玺不放,像极了知道真相的侦探,只等嫌疑人亲口诉其罪证。   可偏偏白连玺不冷静,反而是那种接到烫手山芋也不会扔掉,生怕烫到别人,于是就只能让山芋在自己两只手间换着烫。   “您......”白连玺大脑一片空白,这时他想起评论这种东西应当是依附于内容的,于是他快速翻到最上面,发现正文内容更棘手。   字明均同情地看着他,开始想着怎么挽救一下争取绕过这个话题。   只是个玩笑,他却认真了。这可不是字明均的本意。   哪知白连玺全力观察那九张照片有什么独特之处,想了很久,只觉得眼眶的洞黑模糊为字明均增加了几分神秘感。   于是当他将个人观点完美嵌入已有句式时,奇迹发生了。   白连玺语出惊人:“您真是帅到没眼睛。”   “???”字明均嘴微微一张,皱起眉头。   这算什么新式夸奖吗?   白连玺那边还不嫌事大地补充道:“您真的很帅啊,就是光线不太好,是房间的灯坏了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您了。”字明均承认自己完败,只无奈地摇摇头,勉强地笑。   “对不起。”白连玺那边快速转移界面,三下两下发了几套优惠券过去,“我发好了,去的时候直接报房间号就好。”   “......好。”字明均再没理由站在这里,转身离开。   白连玺这次没和往常一样恭敬到过分地目送他上电梯便转身回到员工区。   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玩忽职守的情况。   他要去找前台姑娘好好谈一谈了。   “白经理?”   白连玺下意识回头,脸上严肃的表情还没收住。   字明均没带房卡,用不了电梯,于是转身折了回来,正好遇到白连玺处理公务的一幕。   “这样自然多了。”字明均知道这样的待客态度在白连玺那里是大忌,不想让他责备自己,便这样说。   希望白连玺能听懂这是哪个梗。   没想到白连玺干脆贯彻了没有微笑的服务,问道:“字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看出对方还有职务在身,字明均直接切入正题:“我没带卡,能给我一张吗?”   有的酒店使用一次性房卡,到了退房时间直接变成塑料片,不用回收,还能当作纪念让客人拿走。   “抱歉我们酒店的房卡是有固定数量的,我可以去帮您开门。”白连玺道。   字明均道了声谢谢,领路一样往电梯走去。白连玺便跟着,进电梯时还帮忙扶了一下。   电梯的升降时间固定,但具体到每一个人心里可长可短。字明均想要分享他的好消息,尤其是面试通过的事,毕竟可以说是由白连玺见证的。但白连玺这种始终坚守’微笑服务’的人居然放平了嘴角,说真的,字明均不知是喜是忧。   他不信白连玺会用服务业准则对待家人朋友,但更让人担心的是,白连玺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白连玺依旧端正地站着,还是黑西服,眉毛微皱,似乎是高中生遇到了什么青春期难题。那种严肃氛围夹带着一点愤怒,真是复杂。   字明均放弃了分享喜悦,仰头看着显示电梯所在位置的数字屏。   “对不起,刚刚的事情是我的疏忽,这种事情本来是绝对不被允许发生的。”白连玺突然说,“可偏偏又来一次,又是她,又是你。”   字明均听前半句的时候内心长舒一口气,心想还以为怎么了呢,这有啥的。   结果这后半句就很引人深思了。   什么叫又是他,又是你?   又是谁?   字明均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没关系,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我们酒店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穆先生签租约也很不合时宜。”白连玺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五意间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便顿了下去看字明均的反应。   “不你们做的很好,至少我的住宿体验很不错。”字明均根本没仔细听白连玺后面的话。   看字明均没再说下去,白连玺点头,有些心虚地道谢。   场面归于平静。   电梯到了,两人走出去。字明均的房间比较靠里,两人慢慢从一前一后变成并排走在地毯上。   “哦对了,我的试镜通过了,就是害你翘班那场。”字明均本着分享可以获得多倍喜悦的原则,像和朋友聊天一样把这件事说给白连玺听。   “嗯我知道,恭喜您......字先生。”白连玺顺口答道。   “......你知道?”字明均划出除'您'之外的第二个重点。   “这个是意料之中的啊,而且,今天早些时候,穆导签了一间套房半年的租约,应该就是为了它吧。”白连玺面不改色道。   “嗯,看来正式版本也会在这里取景。”字明均将信将疑,不再多问。   两人走到字明均的房间门前,呈扇形站在两侧。白连玺摸出自己的员工卡,嘀一声,门锁亮起黄绿色的灯。   “谢谢。”   “不用客气。”白联系打开门并撑着,侧身给字明均让出一条路。   字明均见状赶紧进去,扭头又向白连玺点点头。   不料白连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进来坐坐?”   “?”   “来吧别客气。”字明均认真地说。   “我只是,等您确认一下房卡是否在房间。”白连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如果不在的话我可以补办以后再给您送过来。”   “这样啊,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字明均竭力掩盖尴尬。   “没这回事。”白连玺这四个字也算回应得恰到好处。   字明均赶紧在房间里找房卡,先是掀起被子又是推开茶几上的杂物,哪里都没有。   这意味着白连玺还需要再来一趟。   细微的愉悦感蔓延至心底,没由来的期待浸透全身。   “没找到吗?”白连玺仿佛是掐准了时间抹灭字明均的那点变态心思。   “没......”   这时字明均突然想起,上一次进房间是从健身房回来,说不定是顺手放兜里了?   走过去捞起有口袋的短裤,隔着布料一摸果然有张硬硬的薄片。   那瞬间字明均无比纠结,因为他完全可以说没找到。   “我找到了,在我短裤口袋里,下午健身房回来没拿出来。”   “嗯,找到就好,那我先走了。”   “好,麻烦了。”   “别客气。”   '咔'的一声,房间门落锁。   字明均揪着头顶的一撮头发站在原地放空。   人家也不容易,上下跑来跑去很累的。   因为一己私欲做出那种任性而幼稚的举动实在不是字明均的风格。   实在应该自我检讨一下。   “这朋友交得太别扭了吧。”字明均自言自语着。   -   第二天字明均的私人行程排得很满。早上健身吃早饭,休息了一会。中午詹一江来了,带了些粉丝的信,是用根细绳绑起来的一摞。   “做你粉丝还是挺幸福的,看那么认真。”詹一江把那一捆信递到字明均手里,被双手接了过去。   “我才是最幸福的。”字明均答。   “嘴真甜。”詹一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我真的这么觉得的。”   “嗯,那倒是,还是那句话,珍......”   “珍惜当下还在我可控范围内的幸福指数是吗?”字明均问。   詹一江耸耸肩没回答。   “我还是好激动,居然过了穆导的试镜。”字明均说。   “我也很激动,也很惊喜,你居然过了他的试镜。”   “詹哥。”字明均突然认真地看着他,“你确定这不是被其他因素影响的结果?”   詹一江想了一会儿,正经答道:“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完全不必这么想,对自己有点信心。”   字明均年轻,走鲜肉卦,是国内最顶尖的演艺学府出来的高材生。而以他目前展现出的天赋,詹一江完却可以预料再过几年用经验充盈羽翼的字明均能够站在怎样的高度。   看字明均若有所思的样子,詹一江替他分析:“靠其他因素强行抢角,能是什么,无非靠关系呗,我跟咱公司都没能耐找穆寻应的关系,至于你自己,你自己说有吗?”   字明均盯着詹一江,半晌摇了摇头。   詹一江心道刚刚还紧张了一下,幸亏没有,没有就对了。   又坐了一会儿,敲定了几项通告,詹一江起身离开。   字明均又在房间坐了一会,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我今儿正好有空,你在不在b城,咱父子俩吃个饭吧。”字明均他父亲平时很忙,字明均自己也很忙,像这样的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嗯我在,您想吃啥?”字明均问。   “随便你,知道你吃不了那些个大鱼大肉。”字明均和他父亲都是肉食动物,祖传的改不了。然而自从字明均进了娱乐圈,人生乐趣少了一大半,他爸就经常拿这个嘲笑他。   字明均对着空气强颜欢笑:“这样吧,待会儿带您吃个叫‘瑞雪丰年宴’的,应该还不错。”   “丰年?”字明均他爸的音调抬高了两个,“别,受不起,我这儿要是丰年了还了得?”   “没跟您谈工作,就图个好兆头。”   字明均只是想找一个安全安静,品质高的地方罢了。   更何况,有客户经理发的贵宾券。   “那成吧,把地址发给我。”   “嗯待会儿发您。”   字明均发完地址给二楼餐厅打了电话约好,正巧今天厨师长又当班,想必可以一饱口福。   后来第几个小时字明均为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做了些准备,时间很快溜到了约好的五点。   “我到了你来吧。”   “嗯。”   字明均换了件驼色的薄毛衣,下面随便搭条休闲裤配休闲皮鞋,都是有造型师提前搭配好的,简约也好随意也罢,不出彩也绝不会出错。   等他下楼,他爸爸已经进包间了。   服务员领他到包厢门口,字明均就让人不用跟着进来,菜直接按提前订好的上。   最后他一人站在门前,理理衣领,推门的同时叫了一声:“爸。”   门里白连玺和李威皆是一愣。   “……”   “……”   “……”   “抱歉打扰您了,李局再见。”白连玺分别朝字明均和李威点头致意,退了出去。   “爸?”字明均看看李威又看看门口,意思是啥情况。   “哦他啊,这儿的酒店经理,挺不错的一小伙子。”李威没什么反应,先坐了下去,“之前办案子的时候认识的。”   字明均只觉得白连玺和他身边的人早都认识,唯独差了自己。   知道李威注定了解不了此时他内心的荒唐之感,就也不多解释:“我也认识,小伙子叫白连玺,呸,他比我大,还得叫哥哥。”   这下李威有些惊讶:“他比你大?”   字明均基本能料到接下来的讽刺玩笑,不想接,只好换个话题:“对了爸,我最近拿到了一个角色,您没玩儿’正当关切’那一套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李威觉得冤枉,“当初你自己吵着说不要我帮你,最好别管你,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那时字明均填高考志愿,个人志向与父母所想差出十万八千里,随口扯了一段中二言论,结果被记到现在。   “再说了,我怎么帮你,你自己看看你爹的事业和你的人生能挨上哪怕一点吗?”李威越想越来气。   字明均想想,点头道:“很有道理。”   而且穆寻应也干不出这种事,以他的能力和财力,自己投资自己都能赚上好几番。   “怎么了?”   “我拿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难得的角色,觉得很不可思议。”字明均应道。   这时服务员推着个小车,把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字明均给李威舀了一碗乌鸡汤,那鸡肉炖得软烂,汤里的肉不见得吃,总还是拿大勺捞了块翅装进碗里,端到人前。   “挺香。”李威简短地评价道。   字明均扫一眼桌上的菜色,乐了:“丰年丰年,合着基本都是素菜,您吃不吃肉,再点点儿呗。”   李威摇摇头,拿小勺喝了几口:“清淡点挺好的,最近年底天天在外面吃,肚子都起来了。”   “嗯。”字明均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慢慢地喝。   父子二人闲聊着,乃至看过了整一轮夕阳西下,那时也才五点四十。   “糟了。”李威放下筷子。   “怎么了?”字明均跟着放下筷子。   “两天没给狗子放吃的了,我得回去一趟。”李威有点着急,“而且九点多还得回去盯着,先走了。”   狗子是字明均高一的时候抱回来的一只西高地梗犬,名字起得不走心但全家人都很爱。据说带了狼的血统,就是没什么人信。虽然可爱有余,腿短也不假。   字明均一听,就知道李威又忙得两天没回家,待会儿居然还要开会,一阵心疼:“爸您注意爱惜身体。”   李威笑了一下,很是欣慰:“知道了,你也是。”   字明均想送他到酒店门口,李威没让。   “我过年回家看您。”   “没问题,回来给我打下手。”   字明均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打下手,打的是包饺子的下手,因为那是李大厨做的最好吃也是唯一会做的一道佳肴。   字明均回了房间,开始为下一场公关打算。   亲爹是公安局干部这件事,字明均从没有告诉过和他有工作接触的人。一来不想因此得到任何特权,二来父子二人的工作范畴交叉性几乎为零。加之他随了母姓,所以这些年还真没传出去。   字明均还挺满意,从入行起他被赋予的所有价值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眼下有了一个缺口,即使他知道白连玺不会乱说,不会有更多人知道关于他家世背景的谣言。   他全力掩饰那些,只是不想因为先天因素,就被否认掉后天所有的努力和奋斗的机会。   字明均站在门内,选择好像就在一念之间。   他开始往电梯的方向走,看似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实则基本宕机。就是这样一副失了灵魂的身体摁了电梯走进去,而后再无其他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开了。   外面竟然站了不少人。   那群人和字明均都愣了数秒,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是字明均!”   字明均彻底清醒了,这群人里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但数台相机和收音设备已是最好的自我介绍,字明均并不想和他们待上哪怕一秒。   “快!”   “照正脸!”   “您准备什么时候公布和黄思娇小姐的喜讯呢?”   “是因为不到三个月不能告众的习俗吗?是女方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呢?”   “您好,我是至上娱乐的,耽误您十分钟做个采访可以吗?”   十几张嘴一张一合,字明均听不全任何一句话。那些零碎的词语的确拼凑出了一些信息,却完全是他不知情的。   字明均眼疾手快摁紧关门键,死活不放手。可惜九景龙延的电梯门像是生怕关太快会夹到客人尾巴一样,关到一半的时候一条胳膊扒了过来。   那在字明均眼里相当不争气的电梯即时倒戈,登时电梯里挤满了人。   没挤上来的都眼巴巴望着电梯里的,电梯里的都眼巴巴望着字明均,而角落里的字明均脸几乎贴上了一台相机。电梯门缓缓关闭,带走了大堂的辉光,眼前仿佛是一群饥饿的狼,字明均干脆闭上眼睛,没有要做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您够不到楼层键吧,我帮您摁。”不知哪个人说。   “我不急,你们这么着急挤一班电梯应该都有急事吧,你们先走。”字明均是诧异,但不是懵,自己要是不小心说了楼层,这帮人恐怕很乐意挨个排查。   “我们不急的。”   “对啊,您的事比较重要。”   “要不找酒店借个会客室吧。”   字明均不搭话,一群人人挤人干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各位哥哥姐姐,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工作,但这样不合适吧。”字明均深吸一口气,“这么挤在人家酒店里也不好看,做体面一点对谁都好。要不我给大家找个地方先坐?”   一开始没人应声,又过了几秒有位着装相当专业的大汉,颇有些无奈地说:“明均,我们也是下午听的消息,现在不好做你是知道的,我们写也肯定要留余地,不用太明确,稍微说说呢?”   这人字明均认识,姓胡,之前见过几面。   “胡大哥,都是老朋友了,真没觉得头条新闻就差我一个,更何况假新闻和贵社不搭吧?”字明均说这话的时候坦然得很,眼中写满笃定,端着相机离他最近的工作人员恨不能就地拍套写真。   “不求别的了,我们好几家的一大群人过来,没点东西路费都报销不上。”   字明均忍着没冷哼出来,只是说:“爱莫能助。”   话题断了也没人续,气氛是介于紧张和随意间的尴尬。   突然,电梯门缓缓打开,狭小空间被注入新鲜的空气与灯光,不知谁在人团里长舒一口气。   字明均所占的位置并不好,索性前面的人比他矮。   白连玺背光站在电梯门口,又是让人挑不出错的职业假笑。字明均觉得白连玺隔绝的光不是灯光,发散在他周身的是救世主一般神圣的光辉。   “先生女士们,本酒店客人请刷卡乘梯,非入住酒店的客人请在大厅稍等。”短短一句,似有魔力。有人率先抱着器材挤出电梯,陆陆续续一厢人才得以解放。   酒店大堂一时间热闹得不行。字明均站在很边缘的位置,那群记者看似正三五个聚在一起同行聊天,实际上都盯着他。   白连玺还在工作当中,神情自然严肃,先把刚闻讯而来的酒店安保人员和凑热闹的人请走,又拿着一步对讲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把二层小厅的钥匙拿来给我。”   看着大家都有事情做,字明均连个交谈对象都没有实在有点违和。手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才想起自己走时根本没拿。   “白经理,这边先麻烦你一下,我得去打个电话。”字明均走到近一点的地方,小声说。   “嗯,我们待会儿应该会安排您的朋友去二楼。”   字明均苦笑,姑且没在用词上辩驳:“不好意思啊弄成这样。”   白连玺白连玺又开了对讲机正在交涉,便没回应,只是微微点头。于是字明均毅然走进楼梯间,身后隐隐还能听见白连玺对企图尾随他的人说:“这位先生,我们一楼也有洗手间,不用走楼梯。”   等字明均拿卡刷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冲进去,门因开合幅度过大发出声响,他的手机还躺在床上震个不停。   詹一江最好能把情况解释清楚。字明均抓起手机一看,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的是,电话是寻兴的大老板打来的。   寻兴涉足的产业范围很广,文娱只是其中相对重视的之一。而大老板,有幸见过两次面,不记得什么时候存的电话。   这些显然都不是重点,依照字明均原本以为的,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炒作,三天热度,究其深意最多也就是极小范围用意明确的商业抹黑。   但惊动大老板的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字明均拿起手机,按了一下锁屏键,震动停止,又过了三五声对方才挂断。   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还不能接。   通话记录里一串红,其中詹一江以一敌众,初步估算打了二十次以上。   字明均随手点了一个,还没把手机放到耳边就接通了。   “你干什么去了?”   字明均没答:“一群人在这儿堵我,我该说点儿啥吗?”   “别冲动,先保持沉默。”詹一江稍微平静一点,“黄思娇那边是要造反吗?之前说想再炒一下绯闻我就答应了,毕竟双方受益。结果自己跑到微博说那么暗示性的话,真当咱们软柿子啊。”   “所以事情是真的假的?”字明均直截了当地问。   孩子是谁的不重要,反正不是字明均的。但事情的真假将会决定事情的性质,是炒作还是找人背锅。   “......我听说是真的。”詹一江又补充,“好像还是位老总的。”   好像一根线穿过所有四散的珠子,字明均了然。   “詹哥你知道吗?”字明均顿了一下,“刚刚魏总给我打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魏总......咱们公司的,魏总?”   “嗯。”   “你接了?”   “没有。”   詹一江那头思考一会儿,对他说:“如果魏总再打来,你还是接一下吧。”   字明均同他基本认定了这口锅原本属于谁,却也因此处在了更被动的位置。   “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字明均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如此迅猛的攻势,也不知道砸了多少钱在上面。   詹一江无奈道:“可能比你早十分钟。”   最不可思议的是魏总这时候打来电话,好像也是刚得到消息一样。   不应该啊,难道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好吧。”字明均转而想起另一颇为严峻的问题,“我楼下那群人怎么办?”   “先别管他们,晚点我这边替你发个声明,然后你自己想办法从后门溜吧,我已经给小夏打电话让他去接你了。”   对哦,字明均突然想起自己的新助理。   “然后呢?”   “随便你们去哪,绝对别让记者采访。”   “知道了。”   结束了通话,字明均一边冷静地收拾东西,一边等魏总的新来电。   楼下那群记者里有心思敏锐的已经开始预测字明均的躲避计划,他们同公司的三五个人分开行动,堵好了几个重要出口准备守株待兔。   又过了一会,意料之中的,字明均接到了来自助理夏乐的电话。   “字哥,我在东边的那个小门,是辆黑色别克。”   “我现在过来。”   客户经理白连玺带着越积越多的记者往楼上走,模棱两可地表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有的记者早已又累又渴,听这话还是有七八分高兴的,自然也有人怀疑这是缓兵之计,表示就在大厅坐着不走了,除非见到字明均本人。   这听似确实是个行得通的计划,毕竟字明均是不太可能长住于此的。   “其实这也是我希望的,据说我们酒店的长期租约平均下来比单天还贵。”白连玺笑了一下,说完还像刚透露了什么商业机密一样心虚地看看身后。   没有老板就好。   “???”一群记者只不明觉厉。   “没毛病啊,他们大明星哪在乎这点小差价。”有个记者比较自来熟,语气友善地套话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挺多长期租住的?”   “目前还没有过。”白连玺答得自然,“您要是想租,我们老板说不定愿意给第一位大客户打个九五折。”   “哈哈哈不用了。”那记者再看白连玺仿佛是在看一个财迷。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那名记者,只见他腾一下站起来,说:“那啥,我出去溜达溜达,太闷了。”   白连玺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半遮在对方发梢下的蓝牙耳机。   “东西你帮我看一下吧。”对方看出白连玺很警惕,无所谓地把空无一物的衣服口袋扯出来给他看,再慢悠悠把他放在脚旁的器材指给他看,半开玩笑道,“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   “您请快去快回,九景龙延将不会为您个人物品的丢失或损坏承担任何责任。”白连玺并不怎么给面子。   这次记者没答话,径自离开了。   楼底下夏乐把大别克停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一侧是不宽的一条路。另一侧就只有黑不溜秋的一片灌木丛。那地方本就没什么人去,路灯装的不多,他只好打开车内的小照明灯方便字明均找到。   刚停下一分钟不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男人,一人嘴里叼着根烟,挺年轻的样子,另一个手里拿了台索尼。   夏乐虽然累计上任第二天,但他知道该注意什么。那台照相机出现在视野的时候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两个挡路了。”夏乐开了车窗把头探出去,对那两个人说。   “你不是停这儿了吗?”那摄像机的男人说。   “我......大晚上有什么好照的。”夏乐忍不住问出来。   那两人对视一眼,叼烟那个好像忍着笑。   “本来我们想说拍个人写真,借你车灯用用。”   另一个人补充:“忒假了,我们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面对这样的坦然夏乐反而憋不出一句话。   “都是混饭吃,我门就站在这儿也不违反谁家的规则不是?”   突然后面的车门有了细微声响,再接下来的一秒之内车门经历了大开大闭。如果没有关门时的那声巨响,已经坐在车里的字明均恐怕是个天降的神仙。   “字哥!”夏乐听到车外那两个男人骂了句,赶紧关上车窗,锁了门。   “把车灯关上。”字明均整个人缩在副驾驶位后面的空间。   “是。”灯灭了。   接着是落针可闻的十几秒种。字明均那侧开始有人敲车窗。   “夏乐你听着,我数五秒钟你连按十声喇叭,按完直接开车走,随便去哪儿。”   “啊?”夏乐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了。   “五,四,三,二......”驾驶位上的夏乐觉得字明均好像卯足了劲,但他没回头看,就只全神贯注地请按在方向盘上。   “一!”   “嘀————!嘀————!”电光火石间,噪音四起,夏乐觉得有股冷风灌进后脖子,心想这也太刺激了吧。   等他十下按完,一回头,车内只剩了他一个人。   “字哥?”   没有人回应。   又有人敲窗户,真烦。   夏乐一脚踩下油门,走了。其实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控制着节奏,从后视镜看着两个忽远忽近的人,自言自语了一句:“夜跑辛苦啦。”   -   字明均的大脑是半空白状态,一气呵成的动作往往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此时的他正极度委屈地蜷缩在一丛灌木里,如果把树枝剪干净再把他单独拎出来一定是块形态诡异的雕塑。他尽力不发出声音,包括不那么可控的衣服布料与植物的摩擦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尝试着放缓,嘴微张着允许冷空气侵食口腔内的温度,只是不想吐一口白汽暴露位置。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字明均腿麻了。   如此看来计划还算成功,没有其他人跟过来,他暂时安全了。   正想使把劲先站起来,不远处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多坚持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来者是否与事件相关,字明均都不希望有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这没别人了,您可以起来。”   这是今天第二次,字明均想拥抱白连玺。他对他的感激规模递增,近乎无法表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慢慢站起来,很自然地抛出一个问题,顺便掩饰自己冻到僵硬的身体。   事实是这点伎俩就像从没出现过,白连玺同样自然地扶了字明均一把。   “......谢谢。”字明均道。   “您蹲的那里,再往后几米的墙上有枚摄像头,刚刚值班保安说看到有个人蹲在那里好久了。”   白连玺赌字明均现在没心情注意细节,从而隐藏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怎么这么巧他一个客户经理会和值班保安分享这种事情,再比如说为什么有个人就一定会是他,他又不是常常蹲守草丛的变态。   “我带您从后门走吧。”   “好。”   两人好像有种微妙的和谐,无须多言,字明均觉得白连玺知道自己这一番动作的意图。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字明均走在稍稍靠后的位置,偷偷往自己手间哈气。   “那群人还在吗?”字明均问。   “基本都回去了,刚刚在这儿堵您的人回去时气急败坏的,差点把自己东西砸了。”   “该。”字明均小声说。   这时好像有人轻笑了一声,但字明均没听到,因为他正在搓耳朵。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走到几乎绕着酒店的矮围墙整一圈,白连玺用员工卡在门禁那里贴了一下,终于进到室内来。   “啊怎么都凌晨了,清晨些时候还要赶飞机,惨啊。”字明均疲惫地抹了把脸,“我怎么觉得自从你问了我那个问题以后过得越来越惨了呢?”   白连玺表示他也不知道。   “对了,你今天也是值夜班吗?”字明均突然想起这么一个问题。这酒店也太不人道了吧,夜班连值两天。   结果白连玺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我之前和同事倒班了,今天正好补回来。”   “这样啊。”   两人穿梭在各种又窄又矮的走道,终于到了一片办公室一样的区域,字明均不瞎看,白连玺又不说话,不多一会儿走到了熟悉的电梯前。   “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废了。”字明均是真的感激,但他不是想换回客套的另一个感激,所以挑了一种不那么正经的方式。   “您真的辛苦了。”二人进电梯,白连玺替他按下楼层,“您明早需不需要叫醒服务或早餐服务?”   “这么贴心?”字明均小小地惊叹了一下,“那叫我起一下床吧,六点要起来赶飞机。”   “好,如果电话没有人接是否授权服务人员进入您的房间呢?”   “这个......不了吧。”字明均不禁抬眼看了白连玺一眼。   “好。”结果人家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拿手机记了下来。   “嗯。”   最后白连玺的护送止于字明均的房间门口,颇有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既视感。   “您早点休息。”   “你也是。”   关了门,字明均实在没有其他心思想其他的,灯都没开摸着黑往床上扑。   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在字明均沾上床的那一瞬间,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等你好久了。”字明均在床上侧躺着,掏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   赫然是来自魏总的通话邀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魏总。”   “嗯。”   字明均听不出魏总的态度,只能试探着问:“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机没带在身上,没接到电话,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网络上的东西公司帮你处理。”魏总开门见山地说,“你未来十天半个月的就不要接受记者采访了。”   “好的魏总。”字明均和他的接触不多,但江湖传闻对方是个很有手腕的男人。   现在即便多给字明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主动开口询问,于是他等着,看魏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公司一定帮你讨公道。”   字明均心想,看来再有手腕的男人也有包袱啊。   魏总又说:“下个月我这儿有个导演局,你来吧。”   “承蒙您的关照。”字明均嘴上故作淡定地道谢,其实心里已经快炸了。   他进入社会也有几年,却一直挺规矩的。除了演员份内的事,其他勾当能不沾则不沾。   不知则已一知惊人啊。   大老板的局,那得是什么样,很难想。   听魏总的话头,已经是个陈述句。突然就很有安全感。   字明均半推半就倒也不是不愿意收下这笔非物质'封口费'。   把事情定下来后,魏总挂电话前还问了问他近期工作和生活的近况。几句问候几句鼓励无一不是透露着对字明均几日行程的了如指掌,当真像是体贴员工关爱员工的万里挑一好老板。   当然字明均也就是听听,还不免怀疑是不是秘书刚把资料查好送过去参照着说的。   “成,好好努力,穆寻应的电影好好拍,争取处女作就抱点奖回来。”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魏总,哈哈哈。”   字明均随便把挂掉的电话一扔,栽进床里睡大觉,也幸好再没有人三更半夜来打扰。   在未来的四个多小时里,字明均经历了无梦的安眠。   彼时六点整,房间里的电话准时响起,字明均接起来道了一声早安,酒店工作人员也向他道早安。   等他顺利坐上夏乐的车,时间还比预计的早了半个小时。   一切就像写进程序似的那样标准。   “昨晚还得躲来躲去,突然就清净了。”字明均暗叹魏总行事效率高。   “其实并不,是酒店门口在审查车辆哦,待会儿我一开出去,就在拐上高速的这个路口至少有三辆是来跟咱们的。”   “那还真的是兢兢业业。”字明均是真的想不出更贴切的词了。   “哈哈哈我会好好练车的。”夏乐说。   “拜托你了。”字明均朝他笑了下。   换来了某夏姓男粉丝害羞扭过去的痴汉脸。   “你......手机上有微博之类的社交应用吗?”字明均问。   “有啊。”   “能借我看一下吗,我想看看寻兴怎么操作的。”   “嗯没问题。”夏乐拿了手机给他。   作为社交应用白痴,字明均最后还是采用全手机范围内搜索的方式找到了这个神奇的小软件。   在搜索栏里,字明均先是打了自己的名字,想想又删掉改搜黄思娇。   各家大号的料已经删得差不多了,评论依然很有误导倾向。   但这倾向又和字明均想的又不太一样。   同样是众说纷纭,同样是猜测孩子的父亲,最开始有人匿名爆料是字明均的,后来被扒出各种漏洞,沉了。   又有人匿名说是大人物的,却没能拿出证据支持自己的观点。   现在的热度虽然没有昨晚高,但心系黄小姐的人还真不少。   【你们说的都不是,孩子他爸是你们黄女神的上司。】   【楼上你没事吧,黄思娇是自己开的工作室。】   【工作室是她的名字而已,还不是挂靠万象。】   这时候说孩子他爸是上司的那个人回复了说万象的那个五个字:【找到关键喽。】   【啥?万象的头头吗?年逾半百那个L?】   【你那个是老L,这次主人公是小L。】   【天辣,上上个月订婚的小L??】   【嘿,天机不可泄露。】   【!!!!!!】   字明均并不想对这段字符表达任何看法,尤其是已经知道真相以后。   扯。   果然网上的东西信不得。   转而去搜自己的名字,前五条都是和《一指江河》有关的。也是,天赐良机节省宣传经费,不用白不用。   再往下热度最高的是一篇分析贴,标题叫'为什么字明均不能是黄思娇孩子的父亲'。   事件主人公颇有兴趣地扫了两眼,思维缜密条理清晰,偶尔还有一两处恰到好处的粉丝滤镜,作者绝对是专业的,那这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字明均退出应用把手机递回去,开始回味这种奇特的感觉。   一同回想起的还有数日前白连玺的问话。   “做公众人物辛苦吗?”   被极大量不认识的人讨论,每一个都能娓娓道来'真相',好像每一个都对你很了解一样,难免会烦吧。   昨晚那件事,字明均没有出面,现在看来倒是坐享其成了一波热度与关注。   像是一环介质,自己本身并不代表什么,传递出去的好坏都无关自身。又像是轻薄的躯壳,填充什么,也无关自身。   字明均有些扭曲地想,爽。   “字哥,再有两分钟就到机场了。”   “好。”   那日后的十几天,字明均逐渐变得焦虑。   黄思娇的事早已平息,他也一直都没接受采访。   让他不适应的是行程表,和詹一江预料的一模一样,在这种强度和宽度的行程里,幸福感荡然无存。   几周内两次登顶热搜,字明均的年度话题人物提名都快拿到了。   除了原本那点零散行程,他突然多出很多临时排进来的通告,杂志邀约接一接,综艺客串接一接,都是制作周期短有需要话题度的。   转眼再一次回b城,竟是为了谈詹一江帮他定下来的游戏代言。   那家公司现在肯定是要偷着乐的,就像《一指江河》一样。原本想用自己把字明均捧出来,结果他自己先熬出头了。   “我们这款游戏呢,主要受众群是15-30岁的女性用户,题材就是能和自己的理想型谈恋爱的这么一个娱乐向游戏。虽然这类题材现在竞争激烈,但我们创新的游戏模式和真人联动项目将会让这款游戏的竞争力提升到最高。”对方游戏公司派来了一位很有实力的美女职员,其实字明均并不是很好奇游戏的内容,他知道这家公司和寻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而且詹一江觉得不错的他也很放心,但看着对方这么卖力地介绍,自己也只好尽量看上去热情一些:“懂了,需要我做什么呢?”   “这个我们在合同里有列出,稍微归纳一下就是挑一位游戏里的角色进行真人化。您放心我们提供的人设都是一个大致的框架,细节以您平时的习惯来,这点是我们配合您的。”   这话想必已经认真修饰过了,说直白点不就是造个纸片人出来模仿他吗?接盘他的一手好牌还能满足万千少女,确实厉害。   “你们打算找几个人做真人化?”   “只有您一个。”   那还好,其实就算对方说要拉半个娱乐圈下水也没什么所谓。   字明均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对方答得也算还让他满意。   “行吧,那你回头可以把角色人设发给我,我看看。”   “没问题,我现在就发。”   坐字明均旁边的夏乐赶紧跑过去交换邮箱地址。   当晚詹一江河字明均两个人坐在一家餐厅的包厢。   字明均吃着餐前小食,詹一江皱着眉头看已经打印好的人设文件。   “这么玩儿风险太大了吧。”詹一江摇摇头,“什么篮球王子,白衬衫男神的,不仅刻意,一个弄不好两边就都废了。”   “我也觉得。”字明均正嚼着一颗花生,“要不跟他们谈谈,单独做个人物出来吧。”   詹一江想想又摇了摇头:“那不就一样了吗,都是卖人设,万一出问题事到临头还能优先考虑对方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独立于这个游戏的,但关于这个游戏的人物。”   “你说。”   “就比如说我是个机器人呗,跟纸片人差不多那种,我单方面的和非特定的一群人谈恋爱。”   “......什么意思?”   “就单独做一个游戏人设出来,他们的游戏里不可以有一样的任务,而我只在游戏相关的时候用。”字明均放下筷子,不吃了。   这次詹一江琢磨了更久的时间,才说:“也行,这样的话既和你本人不冲突,又能给双方宣传。”   “那您朝着这个方向和他们谈吧。”   “好。”詹一江立马拿起手机与对方交涉,没一会儿竟然还真给定下来了。   可见热度潜力和话语权在一定程度上是成正比的。   “搞定,明天下午赶紧把合同签了,然后晚上你自便。”詹一江如释重负一般,这才端过还一口没动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一指江河》不是明天播吗?”字明均隐约觉得少点什么。   “对啊。”詹一江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含混不清道,“还是你想去黄思娇家参加聚会。”   “哦天,不了不了。”   “那你就乖乖呆着吧。”   新剧首播当晚不参加女一号的局,自然也不能接其他的通告。   “可我不想回家,我都两个月没回了,没水没电的。”字明均十分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在风景秀丽的郊区全款买的大别墅。   “可怜孩子。”詹一江不清楚字明均的家庭状况,再结合他的姓氏,长相等特征一直以为他是南方人,独自一人来大城市讨生活的。   “对了詹哥,您之前说您不喜欢九景龙延,为什么啊?”   字明均表情很严肃,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问的太硬太冷了。   詹一江听了九景龙延还反应了好几秒,看字明均的样子差点就以为是哪个位高权重的人或者组织。等反应过来是机场把口那家酒店的时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也还好吧,就是......上次差点出公关危机。”想想当时字明均喝醉以后的行为举动,还挺黑历史的。   “我觉得他们酒店服务特别棒。”字明均的赞扬是真心实意的。   “嗯,你觉得好就好。”詹一江自己没住过,便没多说。   “所以帮我订个明晚房间吧,要楼层低一点的......最好要二楼的。”   詹一江这才听出对方言语里的循序渐进,疑惑地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这是一个充满细节的小请求。   也仅此而已了。   “行。”詹一江什么都没问,只是向他确认了一遍,“一般酒店的低楼层房间设施都比较差吧,其实咱也不差那点......”   “没事,就是离餐厅和健身房都近些,方便。”   这理由,完美。   第二天下午,签完合同的字明均由夏乐护送到酒店,拿到了一张二楼房间的房卡。   “谢谢。”字明均对帮他推了两个大箱子的夏乐说。   “谢什么啊字哥,分内的事儿。”   字明均发现‘都是分内的事’实在是一句太好用的话了,好用得可以反弹他的感激。尽管有时候那些确实是分内的事。   当然他不打算就着这句话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你先回去吧,咱们是弹性工作时间,我这两天都没通告。”   这几天字明均和詹一江都要盯着新剧,在这至关重要的几天之后,字明均很有可能迎来新的事业高度。   “成,那我先走了。”夏乐提前下班,开心地离开了。   字明均抬头看表,下午五点多,距离《一指江河》正式开播还有两个多小时。情绪上难免是紧张的,距离杀青已经过去很久了,字明均基本可以作为新观众重新体验这部剧。   但也有忘不掉的情节,比如说开头的......反串。   字明均的羞耻心告诉他,那段需要捂着眼睛看。   不是字明均嫌弃自己,他只是觉得自己会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当然,如果旁边还有一个人的话,他会优先捂另一个人的。   嗡。手机振动一声。   字明均拿起来看,是詹一江的。   【我刚想起来,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弄粉丝名字的投票?】   【要不你自己下个app发吧,你又不在公司,这种事远程操作容易出不必要的麻烦。】   字明均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今天晚上事情真多啊,又有新剧又有工作,而想邀请的人还没邀请。   -   白连玺刚下班,今天对于他来说是平凡而幸运的一天。九景龙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意越来越好,坐在这样一个需要天天和人打交道的职位,白连玺的工作量只有加和乘,没有减和除。   今天似乎是他这个月最轻松的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坐在办公室里,要么整理旧档案,要么做一些未雨绸缪的准备工作,剩下还有百分之十在听丁谦尔讲话。   总结一下,就是拿着工资摸鱼的一天。   当然这种情况十分少见,从各种角度来看九景龙延雇佣白连玺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种平静一直到他路过前台。从前的两个实习小姑娘都没得到白连玺的点头,现在坐班前台的是‘失职’不久的丁谦尔。   “你知道吗?”丁谦尔环视一周确认整个大堂在没有别人,“上次你负责跟进的那个明星,今天又在。”   明星这词太笼统了,但白连玺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字......先生?”   “是的。”丁谦尔知道白连玺从不关注这些,之所以能说正确地说出这位明星的姓氏一定是因为太少见了,当然也有认真工作的成分在。   “啊,那我去送些东西吧。”这是客户经理分内的事。   “去吧。”丁谦尔目送白连玺离开,又投入到招募前台的工作中去。   没过一会儿,前台的电话响了,房号丁谦尔熟悉得很,前不久亲手将此房间的房卡递给大明星的助理。   怠慢不得。   “您好这里是九景龙延假日酒店前台,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字明均清清嗓,道:“我要订晚餐。”   性感又独具吸引力,是他本人没错了。   “没问题,是送到房间吗?”   “对。”   “好的,那您想订什么呢?”   “我不太了解啊。”   丁谦尔刚要给大致介绍一下,结果字明均非常不给面子地补充道:“就你们销量最高的西餐里前两套吧,再给配瓶好点的酒。”   有酒?两套?有情况。   但丁谦尔是既有好奇心又具备专业素养的前台,他什么都没显露出来。   只是单手拿起私人电话给白连玺发短信。   以他对白连玺的了解,划给他的关系资金有百分之九十都被拿去送酒了。毕竟好红酒是个特别显档次的东西,除非遇到真行家。   既然如此不如等待会儿给贵客送饭的时候一起送过去,还省得突兀。   “好的我记下了,您希望在什么时候用餐呢?”   “都行,尽快吧。”   “好的没问题,您有忌口吗?”   “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您还有其他要求吗?”   “那个......”   对方没好意思一次性说出口的话,丁谦尔已经在脑内帮着补充了千百万种后续。   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思考还是有话不好意思说,丁谦尔想。   其实都不是,字明均的坚定无比,只是想装作一时兴起的样子。   “你们能指派服务人员送来吗?”最终字明均这样问道。   “能啊,您告诉我我帮您备注上。”   此时丁谦尔表情精彩得很。   没有先例,但客人是上帝。   先例是怎么来的呢?   先例是开创出来的。   “你们有个客户经理,是不是叫白连玺?”   “对,没错。”   “就他吧。”人不自信的时候会习惯解释自己的话,“他上次帮了我不小的忙,正好当面感谢他。”   “好的没问题,我跟我们白经理说了。”   听这意思白连玺就在旁边?   字明均赶紧说:“行就这样吧,我挂了,拜拜。”   其实呢,白连玺正好推着装置齐全的香槟车站在字明均的房间外,看丁谦尔发给他的短信。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丁谦尔德情绪波动,白连玺只是将小推车调个头,打算原路推回去。   毫不知情的字明均只能惴惴不安地等。   又过了好久,大厨精心制作的餐食摆在铺好白餐布的推车。   直到门铃响起,那一刻字明均仿佛得到新生。   门刚被打开,两人异口同声道。   “白经理,好久不见。”   “字先生晚上好。”   默契犹存。   “先进来吧。”   白连玺推着车进去。   这时七点五十几分,字明均已经把电视调到了播他剧的那个频道。   白连玺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地准备摆盘。   眼看时间临近八点,《一指江河》开播前的预告被最后一次放出来,白连玺还在摆餐具。   “其实不用那么讲究的。”   “还是必要的吧。”白连玺抬头朝他笑了一下,“很快就好。”   “对了。”这个话题转折简直比牙还硬,“你今晚不值夜班吧。”   “不值。”   这不是正在加班吗?   但没有人告诉字明均这事实,白连玺更不用说了,只字不提便滴水不漏。   “能陪我吃一顿吗?”   白连玺原本伸着胳膊正要把一支汤匙放在餐盘上方,字明均话一出口登时愣住了。   “我以为您约了客人。”白连玺看了一眼字明均,笑笑。   字明均察觉这个话题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快要聊不下去了。   “我被放鸽子了。”这是一个谎言,粗制滥造,无中生有,“而且我的剧马上要首播了,陪我待会儿也行。”   字明均扬扬下巴,白连玺顺着看过去,是身着红袍的字明均。散发出的气质与本人大相径庭,但那是同一个人。   白连玺没有立刻回话,手上的动作继续着,银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字明均越来越烦躁。   他刚想说,对不起,算了。   白连玺坐下了,坐在其中一张单人沙发上,两人隔着一张精心布置过的餐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字明均最初的设想是一阵寒暄后顺理成章地吃一顿。   尽管就个人来讲,动机不纯。   在过去这极度繁忙的半个多月里,他会时不时想起白连玺。   分析自己的感情通常是无用功,字明均也没有非要将其一一分类的习惯。   但如果他完全不去想,谁又能在他突然想见一个人想到只能呆坐着控制自己不呜咽出声的时候解救他。   字明均也把这种情况掐头去尾抹掉姓名地诉说给夏乐。只记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有点心疼,说是最近太忙压力太大了吧。   于是字明均把这句话转述给自己,不时便有了效果。   之后零零散散地细碎情绪缓慢地积攒,最多也就只是一层薄灰。   时至今日大概真的只是想和他坐一会儿,饭都可以不吃,首播也不必要看。   就只是见他一面。   “谢谢。”字明均的这声谢谢短促而沉闷。   十六岁,这是字明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年纪。他的初恋是一个陌生人,且至今都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偶然一次字明均坐公交回家,那是一条不那么热门的路线,所以即便是人最多的晚高峰。车厢里也只有不到十个人。   他的初恋一看就是社会中人,那时初春,穿着件薄外套,看上去很儒雅的一个人。不像背着大书包的字明均,他没有任何随身物品,一直在看窗外。字明均坐着的位置不是面朝行车方向,于是只需要稍微侧一点头,就能看到他。   现在想来一定是那时候自己盯着人家看得出神,否者恐怕连那一眼对视都换不来。   那陌生人察觉到那双持续注视他的眼睛,便朝他笑了一下。   有人天生擅长笑,笑的时候整个人是独立于平常状态的存在。   那个人就属于那类人。   在此后的两个多月,每周的工作日字明均都会同他坐上同一辆公交车。好在没人会觉得上课的学生和上班族每日在同一时间搭上同一辆车有什么奇怪。   陌生人比他晚下车,字明均每次到站下车的时候都会有点后悔。   太怂了,为什么不去搭话呢?   某天他鼓起勇气坐到了只与他相隔一个过道的同一排。话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那陌生人的电话响了。   原来他是随身带着电话的。   “喂?”   字明均不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但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在这个空档,字明均试图排练一下自己的搭讪。   那陌生人却一句击破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老婆我们结婚吧,明年咱们也要个宝宝。”   瞬间字明均没出口的话就成了再也不会出口的话,他当即起身,在车门闭上的前一秒跳了下去。落地才反应过来,还有两站才是他的目的地。   谁也怪不得。   后来字明均又改成以前的上下学方式,要么骑车,要么蹭同学家的车。   偶尔他也会在老时间老地点观察,他的初恋还是老样子。   生活照旧。   再后来字明均上了大学,渐渐明白一些环境下喜欢是不得不标明性别的。所以他从来都是坚决果断地拒绝追他的女生,哪怕被人说是自高自大的自恋狂。   他只喜欢男人。   和寻兴签约后字明均也有过地下恋情,时间都很短。   直到白连玺让他意识到,给情感分类的不是一类人,而是一个人。   “我们回雁楼的姑娘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证客官您满意。”   “不是的......”   “您里边先坐着,我把她们叫出来您瞧瞧啊?”屏幕里的老鸨浓妆艳抹,但不妨碍看出她年轻时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字明均回神,反应过来几秒后自己就会一袭素色衣裙从楼梯走下来。   白连玺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   “那个,对不起条件反射,这段不好看的,先别看了。”   字明均一双手覆上白连玺的眼睛。   “我,我可以自己闭眼的。”   字明均抽回手。   这边白连玺还没来得及闭眼就重返光明。   女装字明均还是入了他的眼。   尽管只一眼,他的眼睛就闭上了。   “很美......”   “......谢谢。”字明均有点绝望,“剧情需要。”   白连玺点头示意可以理解。   嗡————   字明均的手机又开始振动,来电人是詹一江。   “明均啊,微博公司给你发,但是我建议你十点半左右去直播个半小时左右,正是圈粉的好时候。”   “能不弄吗?”   第一次单独吃饭就处理工作太不礼貌了。   “就半个小时,不用多,你得带一下气氛啊,不然以后你的粉丝被起了什么奇怪的名字可千万别来找我。”   詹一江又劝了几句,字明均勉勉强强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电视剧情已经是另一个场景了,字明均暂时不会出场。   刚松了一口气的字明均转头看到还闭着眼睛的白连玺,哭笑不得。   “实在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不用一直闭着眼呀,开玩笑的。”   做演员的还能怕让人看吗?这是让人笑话。   白连玺闭着眼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安静极了。字明均亲眼从侧面看他一点点睁开眼睛,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没关系,我有听声音。”白连玺侧头对字明均说,“您声音真好听,这是原声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是的,这是。原声配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在快餐环境下的影视作品里消失了。毕竟对于一部分演员来说后期配音的工作量远小于请人调音。   《一指江河》不是,或者说台词功底这条当初是作为试镜门槛出现在邀请里的。   其实就算是后期配音又如何,专业的配音演员往往能够演绎出更贴近角色的感情。字明均音色不算大众,但想要模仿也不难。   那他是怎么听出来的呢?   并不是因为白连玺有出众的声音辨析能力。   某天夜晚字明均的声音曾字字发自肺腑地砸在他的耳膜,自此,白连玺自认再没有可能听错他的声音。   “因为好听啊。”   瞧,多不诚实。   字明均点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份赞美。   “你有下载微博吗?”字明均作为邀请人,有义务在必要时发起话题。   “啊?”白连玺才反应过来微博是何物,“没有,我平时不怎么用社交软件。”   “巧了,我也是。”字明均只得在自己的手机上现下一个。   气氛逐渐尴尬。   “现在的粉丝都喜欢取一个和跟自己喜欢的明星谐音或者相关的名字称呼自己,我这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取。”酒店网还挺快,字明均照着詹一江发给他的账号密码登录进去。   “您名字很有特点啊。”   “也就姓氏比较少见吧。”   “名字也好听,很有气场。”   明均明君,一代明君?   字明均这边在熟悉软件,标着信息的地方红点上的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增长,不一会儿窜到了显示上限,999+。   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点进了这个账号发过的微博。   第一条赫然是“你是我的谁?”   配图是字明均的一张自拍存货,他本人都不记得这是多久以前照的了。   点到详情,已有的数千条里点赞数最高的冲破十万。   【兄弟姐妹们!!不要跟我说还没看一指江河!!我要为他做昏君啊!!字明均冲鸭!!】   【乳酸菌好不好?!!我想这个想了好久好久————】   【就叫汉字好不好!这个寓意最好!】   这是目前点赞数排在前三的评论。他记得乳酸菌那个,是詹一江跟他提过的,综合来看最好的。   居然不是第一?   第一的昏君怎么看都是临时蹦出来的。   字明均抬头,玩笑性质地问白连玺:“假如你是我的粉丝,你会给自己起什么样的名字?”   白连玺在看电视,闻言看过来,眼底还带着敛不尽的笑意:“我啊......其实我刚刚看电视,有一个词突然就浮现在我脑海里了,不过太扯了,还是算了。”   白连玺说这句话的时候字明均还没觉得这话对于白连玺来说格外的长和坦率,只是鬼使神差地问:“是什么?”   只见白连玺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想到字明均会追问。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就......昏君。”   见了你,就想做全世界最位高权重的人,不要江山,只要你。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觉得?何出此言呢?”这个答案完完全全出乎了字明均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投票结果只是网友带着点捣乱意思的产物。   “您当我没说吧,太失礼了,对不起。”白连玺回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草率,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   “不!我喜欢!就它了。”字明均低头按手机,“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白连玺这次打算好了的只字不说,耐不住字明均的连番追问。   “刚才我闭着眼睛的时候有听剧情,您为了找您的小师妹下山去了城里。然后现在演的这段说开场的男人疑似和她有很深的接触,于是您故意从二楼扔了手绢给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会在青楼里,但是......”   白连玺说不下去了,字明均也听不下去了。   他去看电视屏幕,刚刚自己没注意的时候镜头又转回了自己,女装的样子。   像他以前接过的古装剧,多是江湖游侠,清秀俊美沈腰潘鬓,现在这个竟有沉鱼落雁之姿。   字明均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女相,同样是好看同样是美,的的确确差着呢。所以字明均扮女装,就算有最华美的衣袍,最柔顺的假发和最靓丽的妆容,真正能做到从视觉上欺骗观众的只有神态。   为了这部剧字明均下了不少功夫,不敢说练得有多好,效果却是没话说。   屏幕里的字明均五官仍带着些棱角,没有抚媚的身姿,但把男主勾住了,也把大部分观众勾住了。不是久久不能回神,而是低低地惊叹一声,起了搭讪的心思。   “好吧。”字明均认了。   他要跟詹一江提前说一声,虽然不知道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选项有什么看法。   其实挺好的,很有特色也很有辨识度。   最终字明均思来想去只给詹一江发了条微信,说:【我要开播了。】   “就昏君吧。”字明均摁下了直播键,这句话是说给白连玺听的,“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听谁的听谁的???天哪我听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居然刷到了直播!!】   【第一】   【人好多啊,感觉要爆了,好不容易抓到一次直播呀】   【啊啊啊啊啊】   “晚上好。”字明均把手机抬高了一点,找了一个能拍到全脸的角度,“晚上好晚上好。”   【屋里还有别人!我刚刚听到了】   【yooooooooo】   【对呀对呀是我呀[doge]】   字明均装作网不好的样子看了两分钟的弹幕,半个字没说。   心里有点慌。   他自己也知道那句明显是说给别人听的,而在按下直播键之后说出来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是那种奇怪的心理,藏不住糖的孩子。   “我屋里?当然是最最亲爱最最帅气的————你们懂得。”   弹幕又刷了一屏叹号和问号。   “我的老粉呢!”字明均笑着说,“快快写下他的名字!”   【啊是不是詹叔!】   【詹叔詹叔!为我家字大宝贝操碎了心的男人】   詹一江三十又三岁,曾有人统计过字明均粉丝年龄的众数是二十三岁。叫叔是叫老了,但是这爱称詹一江很喜欢,双方都乐得其中那又有何不可。   “嗯。”字明均低低应了一声算是默认,拒绝再深入说明。   他看白连玺坐在那里看电视,看似投入,实则挺直的腰背出卖了他。   专心看自己电视剧的人怎么会是这么不放松的状态。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白连玺,心里却在大胆设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和他一起直播,不用露脸,只要声音就好。   如何终止这类无边际的幻想?   “你快吃饭吧,给你点的。”字明均说。   这张餐桌是件多么称职的摆设。   白连玺看向字明均,摇了摇头,比口型说我不饿。   看直播的观众只见屏幕突然白了,不是直播出了问题,因为那白是带有光影的乳白。   【这是啥??】   【刚进来,怎么了这是?】   【天花板吧这是。】   【人呢】   不时有奇怪的声音收入听筒,有厨艺爱好者听出那是撕开厨房用锡纸的声音。   随后的一分钟,前置摄像仍然对着天花板,听筒则一字不差地收录了字明均的声音:“前菜,汤,主菜和甜品,一份牛排一份鹅肝,这就是你……他们酒店卖得好的?你吃,除了前菜都是不一样的,换着吃。”   亲耳听着偶像的温柔,作为粉丝连图像都看不到,酸了酸了。   【羡慕詹叔......】   【不是我说,对面的真的是詹叔吗??两个成年男人这么说话的?】   【饿了,外卖软件已打开,血书求报销】   【血书+1】   【+2】   “晚上尽量不要吃外卖了,早点休息。”这边字明均再次拿起手机,还是那张俊脸,颇为体贴地关心过粉丝后,关上了弹幕。   他要速战速决。   “是这样的,我上节目的时候说今天投票给你们定一个称呼,挑点赞数最高的那个。我看了一下,第一名比第二名高了好几万,应该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至于第一个,我很希望能有人给我讲解一下缘由,@我就好了。当然我是很喜欢的,以及最重要的,你们喜欢就好。”字明均的说话节奏掌握的很好,表情也到位,镜头外另一只手还插起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了对方的盘子。   【在你面前谁还不是昏君了!!】   【深刻体会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   【我录了些第一集 的片段,已经抱着刷十几遍了】   【我!几十遍!】   字明均没有看到这些,尽管他还是适当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一指江河》第一集 里的新形象对我也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希望各位能够继续关注我的新剧及我本人。”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露出了些端倪。   字明均对此还算满意。   “今天先到这里,已经很晚了,早点睡。”   每一个字都是清晰而温柔的,带着点不舍。   “晚安。”   直播结束了,字明均放下手机。   白连玺没有动他为他切下的牛排,表情有些复杂。   这很正常,字明均也知道自己越界了。他太紧张了,现在回味一下真的没有哪项举动是正常的。本来想用直播来掩饰的心思反而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空气里。   两人坐着,看着彼此,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字明均刚放下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意料之中,甚至有些晚。   ”我要被骂了。”陈述句,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   白连玺没有任何反应。   “詹哥?”字明均接起电话。   “你房间里的是谁?”这句话从头至尾都在质问,显然詹一江看了直播。   “朋友。”   还能是谁?   “你就这么想火吗?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半个宣传部的员工都要为了你赶回公司加班?”   “对不起。”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到底是谁在你房间!”詹一江不信。   “还能是谁?我爸还是我妈?”   “你是不是非得在这种时候搅一搅浑水才舒服?”   这话不对劲,浑水明显不是他这摊。   “……发生什么了?”字明均不确定地问。   詹一江好像冷笑了一声:“合着您还不知道,一小时前,黄思娇发了一张图片,你猜猜是什么?”   听这语气,字明均联想到半个月前的事,当即猜到了。   “一张CT。”詹一江说。   “她有毛病吗?”字明均忍不住说。   “如果没有你直播时的那点儿破事,其实没什么毛病。”詹一江故作轻描淡写的语气,“你俩现在也算同病相怜,我倒觉得她想杀你的念头会更大一些。本来已经处理得挺干净的,我听说她那边打算过几个月公布早已隐婚的消息。现在倒好,又和你这猪队友绑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又是猪又是蚂蚱的,总而言之问题比字明均设想的严重得多。   “然后呢,《一指江河》那边估计也要顺水推舟,可以啊字明均,一分钱没多花把自己弄的黑红黑红的。”詹一江大概已经气到没脾气了,语调平静了不少。   字明均沉默片刻,再次真挚道歉。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酒店,不管你房间里有谁,最好别让我看见。”詹一江说完便挂了电话。   “白连玺。”   这是字明均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两人都愣一一下。   “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我本来就只是想和你吃顿饭,就像朋友约饭那种。”字明均的心绪已经乱了,“咱们算朋友的吧?”   “是。”白连玺的回答比想象中来得坚定,“不是您的问题。”   或许是刚刚詹一江说话声太大,穿透力太强,白连玺应该是听到了,至少是听到了重点。   他起身,快速收拾桌面至只剩一人餐,是那份没被动过的鹅肝。不协调的牛排被清出餐盘,油痕也被擦掉了。   “这份没动过。”白连玺握上推车的把手,“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   字明均眼看他将推车调转了方向,直线走出去。   “朋友,能抱我一下吗,生活太苦了。”这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诡异的蛮不讲理的要求,字明均对白连玺的称呼又换了一个,是刚被认证过的。   生活总是充斥着酸甜苦辣,有人不喜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觉得幼稚。字明均则觉得,这是事实,直接又准确。   一时没得到回应,字明均也不慌。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白连玺走去。   他没有拒绝。   直到字明均的双臂张开,几乎从后面搂了上去,白连玺转过身比他更快一步抱住他,呼吸依然平稳。   字明均收拢手臂。   在这个长达八秒的拥抱里,不知道白连玺有没有感受到左肩上那枚轻轻的吻。   这过程中白连玺几乎失了先行中断的立场,他觉得没有必要,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再松开手臂。   “谢了。”字明均放开他,生生扯出一个微笑,“早点休息,今晚打扰你太久了。”   “字先生晚安。”   其实白连玺很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个晚上,很显然字明均也曾有打算再说点什么,而他没有。   之后的几分钟字明均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詹一江如期而至。   他在讲电话,进到房间后把另一手拿着的电脑递给字明均,示意他打开来看。   字明均照做,打开以后有一张截图,是实时热搜。十个里有四个带着他的名字。   不都是什么好事。   -   白连玺整个人混混僵僵的,竟然一路把推车推回了自己房间。   门口还蹲着一个人。   “谦尔?”   丁谦尔像是蹲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起来的时候都有些不稳,白连玺扶了他一下。   欲言又止不是他们之间的常态,这一晚上对白连玺来说称得上是惊心动魄,所以格外敏感一些。   他知道有一个问题在等着他,是一个或许不能有确切答案的问题。   “我从八点就在这里等你,其实也没什么,我卡忘工作区了,回不去房间。”   丁谦尔顿了一下,自嘲般笑笑,“然后等你......等你......无聊就玩儿了会儿手机,正好看了那个大明星的直播。”   白连玺安静地看着他,等他发问。   “你......刚才到底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一秒,两秒,白连玺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卡掏出来给丁谦尔,然后走回去推车:“我先把这个还了,待会儿去找你。”   这就算是默认了。白连玺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撒谎或者误导那些他干不出,更何况对方是他发小,从小好事坏事分享过千百件,哭哭笑笑无计数,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在想什么?他们那种人不能信,你......”   “谦尔。”白连玺平静打断,“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两个前台小姑娘怎么走的?”   丁谦尔怎么可能不知道:“推车我帮你还,你先说清楚。”   他拿过白连玺的卡刷开他的门,示意他先进去。   “我待会儿去找你。”这是第一次,白连玺有些无理地无视了丁谦尔,推车走了。   等走出一段,身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他侧头拿余光去看丁谦尔,同样是因为熟,白连玺能从他的背影看出他很生气。丁谦尔从小人缘就不错,而且也乐于交际,因此在这些方面从来是他在照顾不那么喜欢和人打交道的白连玺。   今晚这件事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白连玺自认是个情感迟钝的人,但从字明均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他一定是有其他意思的。   等白连玺还完推车去了丁谦尔那里。两人的对话保持着良好的问答关系。白连玺答得很坦诚,当然丁谦尔也没有问得很具体。   其实这些问题没有什么意义,丁谦尔自愿兼职白连玺的父母是出于关心。   “他有没有对你做出格的事?”   “没有。”   “你是不是不小心抓到他把柄了?他为什么要那样跟你说话?”   “没有。”白连玺认真地说,“他是老客户了,而且人很好,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礼貌性地邀请我吃饭。”   从根源上来讲,常刷社交软件的丁谦尔对于字明均的认识一定没有白连玺的多。比如说在字明均本人公开出柜之前,白连玺会一直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问题就在这,他为什么要礼貌性的邀请你吃饭?”   “他说他被人放鸽子了。”   “那他就是个骗子!   其实比白连玺本来也对字明均被放鸽子的那套说辞抱有疑问,但丁谦尔为什么会说他是骗子?   丁谦尔见白连玺没吭声,解释说:“今晚对他很有纪念意义吧,新剧首发,是个热搜四个是他的,熬过今晚就能留下个一夜爆红的传说了。”   “什么叫他是骗子。”话出口时白连玺有些急燥。   “你不看新闻不知道,他女朋友怀孕了,还发了张照的ct。”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连玺真的很想把他知道的说给丁谦尔,因为他既不想自己发小瞎看那些不实报道,也不想让字明均平白背了这些帽子。   但是不行。   于是到嘴边的话变了调子,只剩了顺顺滑滑的一句我有分寸。   丁谦尔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白连玺回了房间,不禁回想和那个人的种种。   如果......   可惜如果永远是个假设。   白连玺希望是自己会错了意。   试问自己为什么会会错意?   不如先问字明均为什么这样做。   对于白连玺来说,他和字明均所有的纠葛都起始于意外。   没有那个正常人会揪着意外不放的。   上周还听到消息说有领导要提拔他,他可能会接受一段时间的考核,然后升职。   这个难得的机遇无疑是源于那场处理得还算得当的公关,不然以他的资历远远没有这个资格。这个功白连玺不太敢领,如果对方不是字明均而是那位姓詹的先生,等着他的机会可能就是引咎辞职了。   所以如果也分好坏。   -   姓詹的先生刚打完了一个电话,挂断不到三秒,又来一个。   这次他直接挂了,顺手将手机关机。   “你现在本事真不小。”   “我觉得最好联系一下黄思娇经纪人吧,商量商量,然后我待会儿再开一下直播,您随意入个镜。”   本来詹一江还想再训人几句,可字明均已经积极地列出了计划大纲,便作罢。   “我入镜说明不了什么。”   “我知道,但是咱们这边还是要做点什么的吧。”   “刚刚我接的那个电话就是黄思娇经纪人的,客气的过分,知道为什么吗?”   字明均不明白,如果黄思娇真的是魏总未娶的妻子,字明均怕是都算不上宫里打杂的太监。不被骂一顿都该感恩戴德了。   “反向愤怒啊,另一种发泄方式罢了。”詹一江也不跟他瞎扯了。   此时寻兴公司里忙得很,都怕刚捧出去的新星摔进地心。   其实网友的反应过来并不激烈,字明均是谁?和黄思娇传过绯闻。   什么都要当爸爸了?   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事业刚有起色的字明均,去吃黄思娇前男友瓜的甚至都要更多一些。   而对于已有粉丝来说,这种时候恨不得闭关锁圈。   所以热搜多也有外部原因。夜深了没什么要事以及年底都在攒大招鲜有人愿意这时候出来招摇过市。   最后,黄思娇工作室和字明均分别发了声明。黄思娇不得不提前说明早在半年前就与圈外人领了证,那天晚上自己正与《一指江河》的一众主创聚会,新剧首播想讨个双喜临门才发了ct照片。而未出席聚会的男一号并没有声明任何有关黄思娇或《一指江河》有关的事。只是另辟蹊径向粉丝道了个歉,说明以后在直播等工作时会更认真地对待,不会再一心两用。   不得不说这种说法是新奇而有效的,配合新剧热播和后续不间断的各类通告稳住老粉丝的同时还圈了波新粉。   倒是那顿未成功进行的晚餐彻底成了字明均的心结。   他不再好意思去打扰,加之工作繁忙**乏术,心里成分也不断怂恿他选择逃避。   反正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还有一周,《峰会巽转》就要开机了。   说来奇怪,这种级别的制作虽然不会有资金问题,一般来讲前期准备还是需要挺长时间的。这样短得异常的间隙想必事出有因,但字明均偏不好八卦野闻。从签完约拿到剧本便一心扑在上面,每天得空就研究,饮食也严格控制着,只为在拍摄时呈现最好的。   “瘦了不少,这就可以,再瘦就过了。”穆寻应再见字明均是开机仪式当晚的聚餐上,两人都坐在主桌上,中间隔着副导演和郑酽。   平心而论字明均并没有减多少,只是由于本身基数小又服了短期脱水的药,才有了绝食一周的效果。   真要说变化大,郑酽才是付出了最多的。他原本常年健身,精壮又有曲线,当下为了演一个不起眼的社会人,断了健身放弃了极度自律换来的好身材已有两个月之久。听说他为了减肌增重还狂吃蛋白|粉。现在初见成效,从脸型到身型都圆润了些,也不再坚持标准体态,略微软塌塌地坐着。   “还有郑酽,无心横刀夺爱,等拍完了给你送点营养品咱尽快给养回来。“穆寻应对郑酽说。   郑酽的爱就是好身材,这话没毛病。   让字明均在意的是说话方式,他知道郑穆二人是旧交,但这不影响他为穆导与自己对话时的那点疏离感到不安。   天生的,太敏感了。   或许真的像詹一江评价的那样,《峰回巽转》是无二的高起点,但拔苗助长的风险同样大。   大制作,靠演技说话。   字明均一个人坐在那里纠结一阵后彻底没了食欲,不时便找个机会先离开了。   现在已是正式进组,他们剧组计划从外景拍起,明天要拍的第一场需要在一个小村落取景,对应剧情的后半段。   说是小村落或许已是对这地方最大的赞赏了,路是被车轮长期碾压再生长不出植物的沙路,路灯间距目测有小一千米,离剧组定的酒店还有一段距离,字明均只得拿出手机来照明。   即便如此,环境所致周身还是一片森意。字明均从小胆子就大,但如果这时候冒出劫财劫色的人来,孤身作战未免适用。   字明均停下来,转身看远处的灯光。他走了约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而他的小助理夏乐被忘在了饭桌上。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完全习惯有助理的生活,这种感觉和上周詹一江告知他他的微博粉丝数破了两百万时的感觉还有微妙的差别。对于社交媒体,先不论数据真假,只要他字明均想,就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夏乐则是每天与他共事的人。   字明均又开始往前走,这次脚步放得慢了些。   “字哥!”远处传来夏乐的声音,字明均不太意外。   作为让他在不习惯的情况下仍没有辞退的人,夏乐是有很多优点的。   他够聪明够会来事儿,相处着也还挺舒服。   “字哥你提前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字明均站在原地看着一路跑来的夏乐气喘吁吁,稍有些愧疚。助理们是单独坐另一桌的,他往外走的时候心思飘得都快绕地球一圈了,怎么记得。   于是他说:“我本来出来散步的,这儿的路走下来颇有成就感,就忘了。”   夏乐反应果然快,成就感这词放在这儿贬义得很,两人相视一笑。   后面三分之二的路程两人并排走着,没有什么话题,闲来看起了星星。   字明均说这地方空气倒是真好,抬头能看到银河。   有别于零散洒落在天幕的星,这里的天是真的能衬出那条银色绸缎的走向,群星远近交叠,又像小溪溅起的水花,还闪着光。   夏乐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还适应吗?”字明均问的是夏乐的助理生活。   “很好,真的很好。”夏乐的回答朴质又诚恳。   “真的吗?”字明均反问道,“我也不好伺候吧,有什么很好的?”   “我真的特别满足,就那种实现了人生目标的满足。”   “为什么?”那回答明明已经很具体了,字明均却追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   字明均一怔。   倒是平日心思细腻的夏乐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还洋洋洒洒地补充:“我都想在脸上纹行字,头号昏君。”   这个意思啊。字明均放下心来,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当时投票了吗?”   “投了。”   “投的哪个?”字明均诚心发问。   “我呀......”夏乐想了想,“我申请保密。”   “不行!”   “这问题和工作无关,我有权不回答的。”说完夏乐险险躲过字明均没用力气的一掌,被迫小跑保命。   “你可以下班了!”字明均大笑,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你犯法了,那就得从法,知不知道?”房小刚在树林里迷路了。他是来找韩巽的,独自一人,甚至不能以警察的身份。   十分钟前他追他追进了树林,等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了,韩巽也跟丢了。   “破地方,路没有,天还是阴的。”房小刚仍在不断观察四周,留意动静。   韩巽那样子肯定跑不远,但他找不到。   “我跟你说没用,反正我也抓不了你。”认定了韩巽就在这附近,房小刚靠着一棵树蹲下。   树林里彻底静了,朝上生长的枯树枝真像蔓延在灰白天空的裂缝啊。   “其实我没有,从一开始就没有。”   房小刚惊得扑到了地上,因为那声音离他太近了,像是树说出来的。   等他重新站起来,树又说话了:“你到底为什么追我?”   这时房小刚才看到树的另一侧也靠着个人,正是耍了他一路的韩巽。   “你心里难道没鬼吗?“房小刚想也不想跑到树的另一面,“你怎么对你亲妹妹的。”   就在前几天房小刚自己查到了韩巽曾欲言又止的话,谋杀,亲妹妹。   这人就是个疯子。   每个人对形容词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现在房小刚开始觉得韩巽是真的不正常了。   韩巽手里握了一把水果刀,还挺长的。   拿刀的疯子不要命。   房小刚承认他不敢硬来,便说:“你还有机会......”   韩巽肯定没有在听他说话,或者是他的话根本没能顺着神经让韩巽的大脑接收。   “我真应该相信自己的,你个骗子!”   房小刚刚要反驳,韩巽先挥着刀杵过来了。   “卡!”   挥刀过后的部分早就拍完了,这是在这个村落的最后一场戏。   所有人都看着穆寻应,等他的准头。   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字明均和郑酽在远处看正副导演和编剧三颗脑袋凑一起,编剧好像还挺满意,一直在笑。副导演没什么表情,主要还是听穆寻应的。   “最后一天最后一场,咱们情绪得再高点儿吧。”意思就是没过,还请再来,“台词走位都没问题,情绪,我要情绪。”   工作人员都站回自己的岗位了,穆寻应把字明均叫过去又嘱咐几句。   “这场你是看头,情绪够了,层次不够。”穆寻应拿过剧本指给他看,“郑酽说天还是阴的的时候就有你的镜头了,直到你第一句台词前的那段应该更有存在感,更有人气儿懂不懂?镜头里没你不代表镜头感受不到你。”   字明均点头说知道了。   “还有,后面他说那句你还有机会的时候镜头就切到你的特写了,爆发力出来。”   来了,穆寻应导演的特色,爆发力。   能把剧情片拍出惊悚感基本就是归功于这爆发力。穆寻应的作品耐看,就是因为每部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镜头直戳人心。   观众先是震撼再是为之所动。   他认为打动观众的不一定是剧情,更不非得是情怀,需要的只是能让人共情的情绪罢了。   穆寻应还有一名句,他说黑色才是最善良的,因为它能包容一切。   于是他的作品通常都拿深色打底。   字明均有预感只要自己能拍出那种高度,这个镜头会成为经典。   起承转合转是高潮,高潮里的情绪制高点才是真正的作品巅峰。   “好。”字明均压力很大,但他甚至期盼这份压力能更大一点,因为待会儿有一个重要的发泄口,他不介意崩溃一下。   “穆导能给我十分钟休息吗?”这是字明均第一次开口要休息,“我想再调整一下。”   穆寻应从监视器前抬起头看他,挥挥手,“给你十五分钟。”   “谢谢穆导。”字明均又向岗位上待机的工作人员欠身道歉,然后走回稍远处角落里自己的那把椅子。   “字哥,水。”等字明均坐下,夏乐递来水杯。   “谢谢。”   最开始夏乐看到字明均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无表情的样子肯定得紧张死。后来了解过字明均拍戏的准备方式和整部剧的基调后不那么担心了。   但浸入式表演还是伤身啊。   此时字明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眶竟然红了。夏乐不敢打扰,就抽了张纸小心翼翼塞在他手里。   字明均自己知道,为寻求爆发力他在和自己较劲,简而言之就是想象出一些不那么尽如人意的事,一遍遍想,一遍遍折磨自己。   曾就有一段时间,每次用这种方法他都会想象当初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他父母不同意他的选择,把他轰出家门,甚至偷偷改了他的志愿。   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在拍完以后情绪也会比较好恢复。   但今天很奇怪,可能是本身压力就不小的缘故,他的心绪不太受控制地为他拟定了另一个场景。   他又一次邀请白连玺来他房间,对他说我喜欢你。   被拒绝了。   字明均问为什么,对方笑而不语。   于是他......把白连玺按住了,以一种假想般夸张的大力气,先是拽着人家手腕推到墙面,然后甩到床上。   俯身看着他的脸,紧紧抓着他的肩。   这想法是可怖的,字明均在自己失去控制前收定,拿手中的纸蹭掉挂在眼框上的液体,起身。   “来了啊。”穆寻应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听话尾的长音是想再说点什么的。   可他抬头对上字明均的眼睛,不多见地叹口气,没再说话了。   再来一遍的这场拍得很顺。终于是连穆寻应也没挑出错。   编剧在一旁愣是看出两行眼泪。   “我们村里的戏正式杀青!”   那场过后又补拍了些素材留着备用,真正弄完也有晚上七点了。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走!”穆寻应喊完话便让他们该收拾的收拾,该散的散。   说来也是因为这僻壤穷山坳,连家说得过去的餐馆都没有才少了常规性的应酬,加之手机信号奇差,不想接的电话短信都可以放一放。   字明均在这里待了三个星期,蛮幸福的。   回到宾馆,夏乐在字明均房间帮他收箱子:“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字哥你兴奋不?”   字明均站在床边看剧本:“就还好吧。”   “对了字哥,明天晚上的房间我订好了,但是因为定得有点晚,就只有一间双床房了,你和我凑合住一晚可以吗?”   字明均暂时地从剧本中抽离一秒,答:“可以啊,没事。”   大概是天意吧,从上周到现在字明均一直在打算一到九景龙延就去找白连玺聊聊,结果现在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这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就之后再延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峰回巽转》剧组坐上了订好的面包车。   字明均又和穆寻应在一辆,他在第二排,旁边是打瞌睡的夏乐,穆导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后面都是拍摄组的人。   “穆导,后天几点开始啊。”字明均见穆寻应精神得很,甚至没打算闭目养神,便问。   “后天啊,八点吧。”穆寻应又问字明均,“听说你也在那儿长租了个房间?”   “是啊,能多睡一会儿。”他自认为答得很自然。   “是吗?”穆寻应有些揶揄地笑。   ”对啊,我喜欢睡觉,不睡多点就浑身难受。”   他不觉得穆寻应知道些什么,尽管他也认识白连玺。   “那挺好的,差点以为你也开始玩儿那个了。”穆寻应见是自己会错了意,正色道。   “什么?那个是哪个?”字明均下意识地问。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儿的都喜欢去呢。”他回头,见字明均满脸问号,就又多嘴解释了两句,“我也刚知道不久,地方都订完了才有人跟我说,穆导啊,您还知道28号俱乐部啊,我刚听的时候和你一个表情。”   字明均怕穆寻应不想说太多,只回应而不再问了。   结果穆寻应个人精,一眼看出他的不解,一句话给他解释清楚了:“老三样呗,不玩儿最好,弄不好咱们整个组都栽进去了。   字明均确实不好奇这些,他只想知道那俱乐部是否和九景龙延有直接关系,因为他心里想着的人和九景龙延有直接关系。   后来车上安静了,除了司机以外,几个睡眠不足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字明均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九景龙延了。   面包车没能开进去,听说这酒店对车辆排查得很严。   字明均就一个箱子,夏乐帮着拎了。穆寻应有俩,字明均帮他拿了一个,剩下的人都不直接住酒店,于是等他们下去车就开走了。   每往前一步字明均就在想自己能有多大机会直接见到白连玺。   不费力气见到了那便是老天爷撮合,他愿意接受。   一直到房门关上,他都还有一丝期盼。   他眼看门一点点合上,最后一条缝的时候还被夏乐推了一下。   “......”   之后的几个小时这种期盼还一直存在着,直到他忍不住让夏乐订客房服务。当时他很气,甚至忘了一般情况下经理是不会亲自送餐的。   “字哥你吃啥?”   “都行。”   “西餐还是中餐?”   “牛排吧。”   “好。”这是夏乐长这么大第一次订酒店的餐,牛排都觉得不够,于是加了三个字,惠灵顿。   惊奇的是九景龙延还真有这道餐,就是耗时极长。   两人饥肠辘辘地等到八点,还没来。   “太慢了吧,我要不要打个电话投诉啊。”夏乐大小伙子又刚上班不久,哪忍得了饿。   “等等吧,体谅一下人家。”字明均还在研究角色。   “字哥你要不要先洗澡?”   “你先去吧,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夏乐去了。   于是没两分钟门铃响了。   “来了。”字明均去开门。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字明均至深至切的呼喊,白连玺真的来送餐了。   “字先生晚上好,这是您的餐和酒店赠送的酒。”   “谢谢。”   白连玺犹豫着要不要把餐送进去,因为他听到花洒的水声,怕不是差点打扰到人家洗澡。   在洗澡的夏乐下一秒就纠正了白连玺的想法。   并不是字明均要去洗澡,而是有人在洗澡。   “字哥,是不是餐到了!帮忙开下门吧谢谢!”   “您请慢用。”连白连玺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他笑过以后,就想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四五秒钟,字明均也不知道什么话能最恰当地表达他的立场。   “订不到单间了,我和我助理凑合一晚上......”   白连玺转过身,依旧是职业化微笑:“下次您可以早一些联系我。”   他说完就走了,看起来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数小时前,还是多亏了穆寻应,白连玺才知道字明均也在。   他一边加紧做完手头的工作以便时刻待命,一边告诉自己只是想早点下班。   不知道他这次会用什么方式来找自己,白连玺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何时起字明均会来找自己成了既定事实。   他有看客人在酒店消费账单的权限,以每十五分钟刷一次的频率等了几个小时果然就等来了一次客房服务。   虽然平时工作状态的白连玺也没什么架子,但亲自送餐是极其罕见的,这是第二次。   白连玺就这么推车去了,多少有些雀跃,所以当他听到房间内浴室传来的声音时一下就没想法了。   就算他说着想着永远相信字明均,也拿不出证据。   白连玺快步地走,可身后并没有人在追赶他。   纯粹的逃离。   字明均站在门口没有追上去,因为那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法。他才发现当他们以不同的身份面对面,任何想说的话都是多余的,甚至开不了头。   白经理,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说,你误会了,进来坐吧。   都行不通。   只是这反应有点意思,字明均开始怀疑白连玺才是想多的那个。   夏乐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五分钟后趿拉着拖鞋出来,头上还滴着水。心向美食而去,抬头却是字明均似笑非笑的注视。   “字哥?”   “嗯?”纯良的笑。   夏乐对于这种笑是既没有抵抗力又会暂时失去理解能力。   “你别这么笑,我害怕。”   “害怕?”字明均的笑意更深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好看,但是我受不住。”   最终字明均还是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哪里由得了你。”   “您要是让我拍照私藏的话就不用由着我了。”   头号昏君,名不虚传。   -   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才起,两个人都还是半丧尸状态。   “哥,水。”   夏乐刚睡醒的时候话少,要不是一瓶水都快戳字明均脸上了,他就要误会到底是谁管谁要水了。   字明均接过来喝,夏乐又说:“哥吃吗?”   这话咋听实在不太像话,尤其字明均本来就不直。   “你先洗把脸去,用凉水。”   妙哉妙哉,半分钟不到夏乐就过渡到了日常状态。   “字哥,我去楼下弄点吃的上来吧,你吃啥?”   字明均一看表,时间确实紧,便说:“有啥吃啥,管饱点儿的,不要压缩饼干。”   拿着钱包就要往外冲的夏乐卡了一下,说:“压缩饼干您就算想吃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啊。”   字明均疑惑地看他两秒,恍然大悟:“哦不用管,我说习惯了,压缩饼干是你詹哥的最爱,他在,压缩饼干在。”   夏乐去买东西,字明均准备准备就拿着剧本去穆寻应的长租房了。   今天上午妆都不用化,只有他的背影戏,唯一比背景板高级一点就是是活的。   纵使穆寻应租下的是整个酒店最大的户型之一,想挤下全剧组还是挺勉强的。字明均相信场务是绞尽脑汁才划出这个角落给两位主演的。   有两张折叠椅,并排着,一把上放着一沓文件,另一把上放着一沓文件和......两大块压缩饼干。   字明均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就说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詹一江,和着他俩还有心灵感应。   “穆导,詹哥。”字明均往里走,果然看到两个人坐在拍戏要用的两张沙发上,正相谈甚欢。   “来了?先休息会儿吧,郑酽化妆呢。”穆寻应心情不错。   “明均,跟着穆导好好学,可别让大家失望了。”詹一江这么说了一句。   有点诡异,但字明均知道为什么。看詹一江紧绷着的背,估计是迷弟见偶像那样的紧张。   “哪儿啊,他不用多说,好苗子,鬼点子还特别多。”穆寻应顺着说回去。   三人又聊了会儿,郑酽过来了。   他今天的妆有些瘆人,左脸一道泥印子,右脸两道血痕子,走让人往一些恶**件的方向假设。   “你们加油,我先走了。”詹一江跟字明均说。   他没跟郑酽打过招呼,现在也没有强行打招呼的意思,两人礼节性笑笑,擦肩而过。   “来来来,开始。”   这一声开始贯穿了未来五个小时。许是刚换了新环境,也可能是昨天短暂的休息崩断了长久保持的状态。上午的四场戏都不长,但都至少反复了三遍。   穆寻应先是不说话,后来脸就有点黑了。   字明均一块人形背景板没什么大作用,这四场的主角是郑酽,还有另一个和他搭戏的小演员。   那演员字明均叫不出名字,后来才听说是穆寻应之前在一群群演里相中的。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愣是靠演技得到了大导演的青睐。   今天几场戏拍下来,字明均也感觉出来了。演技真好,气质也跟这部电影挺搭。   虽然也没有特别出彩,但堪堪压了郑酽一头。   这就弄得几个人都不太高兴了。   字明均自认演技不如他俩,没什么好说的。   郑酽不高兴,他也是演技派啊。   按理说这时候那小演员稍微调节调节就是了,哪知是个倔脾气,又不太会说话,明嘲暗讽没两句还把一屋子人得罪了。   穆寻应一拍桌子全安静了,但他没表态,回身让助理把编剧叫来。   这地方都人挤人了,编剧就没跟着,但也就在这层里,不到半分钟就来了。   “你觉得龙宾重要吗?”   龙宾就是那个小演员饰演的角色,是个临时保安。电影里的设定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也是多个事件的目击证人。某种意义上是在影视中被戏剧化的有些荒诞的角色,是原著小说中几个路人角色的集合。   编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往场景里瞟了一眼。   郑酽和那个演员都怒于声色了,只有字明均表情还算温和。   面对编剧无声地询问,字明均也只能耸耸肩。   “你说啊。”穆寻应又问了一遍。   “挺重要的。”编剧正色道。   的确,龙宾这个角色是在现阶段是必须有的。   “那给他加两场,单人的。”   郑酽和那演员的脸色一好一坏对转好几次了,终于尘埃落定,郑酽有脾气了。   但他没说。   反正剩下要拍的两场他都差不多要切换在暴怒和克制,还可以提取一部分出来本色出演。   “你们两个。”穆寻应朝这边看过来,明明知道那目光不是看向自己的,字明均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再来。”   这一场镜头取在字明均身后,镜头里字明均的背影是被聚焦抛弃的产物,虚的。   韩巽在两个体格健壮的男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弱小。   眼看房小刚和龙宾就要大打出手了,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剩那点细微的哼声凑在边缘,连挡车的螳臂都称不上。   按照剧本和走位时的预设,房龙二人从看不顺到发生口角,再从骂战升级到暴力,镜头结束前的几秒中,房小刚提起手边的大烟灰缸要往龙宾脑袋上,结果龙宾轻描淡写地飘了句,警察同志您看我这脑袋金贵不。房小刚顿住,然后泄了气。但烟灰缸还是被扔出去了,被重重地扔在韩巽脚边。韩巽在规律的哼鸣中插入了不合群的惊叫,缩成一团的人向没有危险的那边展开,爬半步滚半圈地逃了。最后的聚焦是在烟灰上,在空中怎么也飘不尽的灰。   是相当精彩的一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前后几秒钟的功夫,郑酽失手了。尽管镜头记录下了他最后一刻试图挽救的诡异形姿,但那烟灰缸实打实砸伤了那演员的脑袋。听声音不严重,至多是擦伤,但有血顺着脸下来。   那边演员也懵了,词拍过几次早都条件反射了。他木呐地说,断句断得诡异,莫名有种窒息感,像在唱悼词。   警察同志,您看我这脑袋,金贵不?   字明均的反应更是真实,叠加在韩巽病态的弱上,像是就快要碎了。   最后的聚焦也没能落在烟灰缸上,它只能拍出房小刚眼里的愤怒,一瞬间的惊恐和归于沉静的妥协。   “卡!去看伤。”穆寻应当机立断,但字明均还是听到他对旁边副导演说,这段好,重点留着。   和郑酽对戏的演员没助理,旁边有好心的工作人员帮他看,拿水和纸帮他清理。而他本人好像还在戏里,眼神空洞的连眼泪反射出的光都救不了,只一个劲儿说谢谢。   “我去要个创可贴。”   字明均不好干坐着,但也没让夏乐去。   他想起之前自己意外刮伤的时候九景龙延贴心的创可贴。   看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进行下一场了,字明均出了片场,想找一个工作人员。   没想到往前走几步还真让他看到一个。是个看着不大的男服务员,职位不高,连胸牌都是亚克力片里塞纸条。   “你好,帮我拿两个创可贴送到1909,谢谢。”   那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字明均,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字明均见怪不怪,笑笑打算先回去。   “那个......先生,创可贴的钱是现金还是算在房间账单里?”   字明均认真的看着他,看得对方耳根发红。   “创可贴不是你们酒店提供的?”   “啊?”小男孩局促地挠了下脑袋,“我们酒店不免费提供的,您现在要也都是我们去附近药店买的。”   沉默约有五秒钟,字明均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递给他:“这样啊,那辛苦你了。”   男孩攥着钱走了,字明均却不想回片场。   又是一笔旧账。   他可真想现在就找到那个人算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继续拍。”   字明均没对自己略不切实际的想法付诸行动,他走回片场,正好听到穆寻应说了这么一句。   这不奇怪,穆导会这么说肯定也是因为那个演员伤得并不太严重。   下一场没有字明均,于是他找了旁边的一个位置看。   房小刚和龙宾依旧立在那里,话题围绕着韩巽。原来龙宾目击了韩巽犯下的错,以此想为自己谋一点好处。   房小刚觉得韩巽有错,但他觉得龙宾也有错。   总之这场戏比较文,动作少。   但又确实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饰演龙宾的演员左额头破了,尽管能处理的已经处理干净了,但伤口那条红线般的痕还是很明显。如果直接去接原本预设中的上一场,就会穿帮。   穆寻应不能也不想现在就做出决定,究竟是选用四平八稳的预设场还是意外拍到的另一版。   他和副导又对比了很多次,确定两版都可以作为直接剪辑素材,对二人说:“这场也拍两版,除了站位没有其他改动。”   这样就可以避开会穿帮的演员的额头。其余的都好说,哪怕待会儿再补拍一个之所以会对换站位的过渡。   “好。”两人说。   字明均不是很想继续围观了,他真心觉得这地方有点危险。   夏乐蹲在他的折叠椅旁边,认真地看。   认真到字明均觉得他都快要灵魂出窍了,才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肩,说:“给我看一眼今天的时间安排。”   夏乐回过神,嗯了一声便拿手机调出来给他看。   其实夏乐每天都会把明后天的具体安排和未来一周的大致安排发个字明均,字明均也看,只是他不习惯在工作时间带手机在身边。他扫了一眼,从现在到需要他化妆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我出去透口气。”字明均站起来,略侧身挤出片场,只和门口休息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之前的创可贴并不是酒店提供的,而是白连玺个人给他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那日的邀请也不过分?   或许对方的想法出现得比自己还要早呢?   眼看着原本苦恼多时的事得了拨云见日,字明均觉着以白连玺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总要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不是吗?   字明均直接下至一楼去找前台。   是张新面孔,字明均以前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其实他不介意走一遍被认出来的流程,在搭着签名合影一条龙。但是今天不行,他赶时间。   于是字明均眼看前台小姑娘一点点露出惊喜的神色,抢在她之前说:“你好,请问你们白连玺经理在吗?我有要紧事找他。”   好似是为了印证了字明均的人脸记忆能力,小姑娘还真是第一天来上班。只见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请您稍等一下。”   结果这稍等着实是让字明均等了很久,这是折磨,但字明均很从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意志有多坚定。   突然,远处有高跟鞋的声音,是刚刚那个小姑娘。后面还有一个人,他的皮鞋撞上地面发出钝响。   两道声音由远及近,直到那扇不大的'假门'大开,高跟鞋果然是那小姑娘,跟着的却不是白连玺。   “字先生,白经理今天轮休,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恋爱还能代谈不成?   等等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的男前台......   字明均下意识去看他的胸牌,还真不是那种简劣版本,而是和白连玺类似的金属片。   人力资源部,主管。   丁谦尔也感觉到了胸前的目光,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我是管招聘和员工关系的,但是您有什么问题跟我说,酒店里的事我都能帮上的。”   字明均点点头,问:“您贵姓?”   “免贵姓丁。”   “好,丁主管,是这样的。”字明均酝酿一下,“我这个忙你帮不上,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白经理他现在是不是在酒店里。”   太越界了,居然还奢望着人家在非上班时间搭理自己。   但字明均更觉得这只是第一步,他希望以后白连玺能够自然地在下班以后联系自己,可能随便聊两句,可能问问对方的一天,也可能不可耐地要找一个地方见面。   丁谦尔毫不保留地将内心的诧异挂在脸上,轻轻地摇头,许久才说:“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字明均对于这样的回答不感到意外,他点点头,说句谢谢就走了。   丁谦尔以为字明均在纠缠白连玺,狗血而又让人心烦。   中午十二点多,酒店的大堂的人还不多,该退房的都退完了,办理入住的时间又还没到。   字明均进的电梯关上了门,丁谦尔慢慢走过去。出于一种直觉,他觉得对方并不是要回自己楼层。   而事实呢,丁谦尔刚走到电梯前,标注上下的小箭头就消失了,显示屏上赫然写着一个'2'。   二层怎么了,二层是个很多功能的楼层,有健身房有餐厅还有洗衣房,但丁谦尔和白连玺的房间也都在二层。   那位大明星的意向已经足够明确了。   房间号这种东西,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黑客?   太不可思议了。   丁谦尔快步走回工作区,去叫正在伏案工作的白连玺。   其实白连玺今天一直在工作,且并不知道有人来找他。   刚才的前台小姑娘很焦急地找到在饮水间的丁谦尔,说前台有一位长得很像当红演员字明均的人找白连玺经理。她第一天上班,除了丁谦尔谁都还不认识。   当时丁谦尔饮下手中杯里的最后一口白开水,竟有种喝过假酒的感觉。尽管过程不那么地道,但帮好兄弟渡过美人关还是值得的。   所以他那时没有叫白连玺。   可等一趟回来,丁谦尔想质问的对象变成了白连玺。   怎么,连房间号都算不上是秘密了?   想想最近白连玺的异常举动,当把目的对象带入成字明均以后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把房间号随便告诉别人。”两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小心吧,估计门口有人堵你呢。”   “?”白连玺困惑极了。   “你以前可没有这种习惯。”丁谦尔不解地看着他,极力回忆,“他不会是男女通吃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在追你。”   白连玺没有谈过对象,即便好友如丁谦尔,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他们之间没谈过这些,毫无营养又过分的问题。   “他不是。”白连玺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工作。   这是误导,除了白连玺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想说字明均不是男女通吃还是字明均没有在追自己。   字明均不是男女通吃,他只喜欢男人。   见白连玺不愿多说,丁谦尔也不勉强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字明均就站在白连玺的房间外,足足有半小时。但他不抱有人开门的期望。一是字明均根本就不知道白连玺在不在房间,二是他根本就没按门铃。   就像字明均之前察觉到的,他和白连玺的对话很难开头,和想法无关,只是他总觉得对白连玺说这样那样的话都是多余的,是失态。   或许事实就是如此,那他又何必纠纠缠缠。   带着一点不服,权衡过后字明均选择择日再战。   他又回到了片场,其实前前后后也过了四五十分钟,在拍的还是那场,不知道拍了几次休息了几次,总之还没过。   夏乐坐在他的椅子上,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让座。   “字哥,刚刚场务姐姐说今天估计就只磨着一场了,可以先去吃饭,下午也先不用来化妆,具体的待会儿再等通知。”   剧组的制作班底从头到尾都是穆寻应用惯了的老人,老人自然也对他们老板的做事节奏摸得很透了。   “这样啊。”看来这场拍得并不顺。   完全可以理解,意外发生过后心情状态多少都会有变化。穆寻应眼那么尖的完美主义者,能算过才怪。   庆幸这场没有自己,字明均和夏乐先离开去吃饭。   吃完回来被通知今天下午他的戏取消了。   酒店环境稳定,于是拍摄安排的修改幅度也会比较大。以穆寻应的性子,一场戏磨个两三天都是有可能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租租半年,六个月里有两个多月都是拿来磨的。   面对突然空出来的时间,字明均满怀感激地接受了。   就在刚刚的某一瞬间,他决定继续平静地生活。   平静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知道,但多半不会意味着舒适。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丁谦尔是个心细的人,自从那天和字明均短暂交谈过后,他便开始留意这位不一般的房客。   坦白讲他不对白连玺的近乎沦陷感到惊讶,他承认字明均皮相过人,也有人格魅力。   他只是担心自己的朋友。   后来连续两周,丁谦尔一个人力资源部的人突然开始去其他部门晃悠,讨了些衍生职权。发展到后来,他能用自己的账号查看部分客人的订单和房间使用情况,甚至是一楼大厅,两部电梯和二楼主干走廊的监控。   公司内部有小道消息说丁主管等不及人力资源部总监升值调位,打算申请转职了。   也有与丁谦尔相熟的问起来,换来一通让人哭笑不得的回应。   “技多不压身,万一我想当保安室监控员了也方便些不是?”   说得竟还一本正经,多少让人迟疑了几秒。   两周过去,丁谦尔没发现字明均有什么动作,准确地说字明均好像都没再来过一楼和二楼,客房服务也没有。   这与丁谦尔设想的有些出入。   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字明均对于自己被人盯上了这件事毫不知情,所以更没有做给人看这种可能。他是真君子。从那天起再也没打扰过白连玺。   除了目前意愿如此以外,工作忙也是阻碍他发展私人感情的一大原因。   因为他突然发现穆寻应也是慢热型的。   不是专业技术上的慢热,穆导水平一直超一流。   是要求。字明均也曾有些小骄傲,虽然当初试镜也并非一帆风顺,但不是随便一个电影新人都能被穆寻应挑中。   包括在小村落的那段时间。他的戏过得很快,很少会因为他个人的原因卡超过三次,跟郑酽对戏也能称得上是平分秋色。   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了。   随着跟穆寻应越来越熟络,字明均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恶魔本性。   还有跟郑酽,人家之前是在让着自己。   从上次被饰演龙宾的演员压了一头,郑酽也不手下留情了。   字明均这才真正意识到演员对角色的掌控力是多么重要。韩巽作为主角还没有郑酽的房小刚来得深刻。   是他太不成熟了。但也没什么办法,在同样极致的努力下,时间就是会成为最公平的积累因素。这个剧组里没有拙人,只有欠琢的璞玉和美璧。   于是他选择从努力调整至极端努力。   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已持续了两周。   他研究剧本研究韩巽研究全局人物的心理变化,他找了大量和他使用类似表演方式的艺术家的片子和访谈,甚至还想办法联系到了《峰回巽转》的原作者,冒昧询问各种方面的问题。   但效果并不好。   字明均的进步是明显的,这点不管是不是业内人士都能看得出来。穆寻应自然也看得出来,可他出于对作品和演员恨铁不成钢的爱在作祟。最多的时候字明均一天能被骂七八次。   他不恼,也承认这的确是由于自己能力不足导致的,进步速率从不是能作为最终结果考核的因素。   两人在工作时对峙,其余时间关系还挺好的。   穆寻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他提携小辈的方式,严师出高徒。   旁人有看不下去的。听说副导演硬着头皮帮了字明均一把,和穆寻应聊了小半个小时。   后来几天穆寻应态度还真有所改变,反倒是字明均不再习惯了。   “穆导,我喜欢您给我多提点意见,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   穆寻应摆摆手:“你进步很大,你如果当我是长辈是老师,就听我的,肥施多了烧苗。”   字明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去吧,走个位。”   又以这样的状态过了几天,字明均收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魏总说的饭局定下来了,在周四晚上某高级会所。   名字他听说过,但从来没去过。   那天周二,他去找穆寻应请假。   “穆导,周四晚上没我的戏,然后我打算出去一趟。”   穆寻应正看着份资料,头也没抬:“去吧,你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得出去看看啊,放松放松找找灵感。”   字明均心想找韩巽的灵感是去监狱找还是精神病院?   “谢谢穆导。”   这晚似乎是沾了此事的喜,字明均提前收工了足足半个小时。   他检查了夏乐发的行程表,明天上午没他的事。   “帮我订点酒送我房间吧。”   “好嘞,啤的吗。”这不怪夏乐,他还真不知道字明均是个酒后必失态的人。   “嗯,随便来点儿。”   字明均没有酒瘾,也不常喝。   但是他这人对自己极其易醉,还容易断片的毛病痛恨不已。   想着后天还不知道咋呢,不如先练练。   大不了就把自己锁房间里,醉了也没关系。   这是一个趋近完美的计划,至少从字明均方面来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失误出自夏乐这傻小子。   他定了附近一家烟酒店的外卖。也不知道是花老板的钱不心疼还是那店价格确实不太贵。   当然也是出于他对字明均酒量的不知情。   他下单了一份冰镇超值套装。   他在酒店门口接外卖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   套装套装,当今营销界现状两份也能叫套装啊。这家店偏不,套装是十二瓶。   “不是,你们怎么卖这么便宜?”   可能是离得比较近,那家烟酒店直接派店员送过来的:“够超值吧。”   “可别是假酒吧。”   “没有!”那店员急了,“你瞎说什么呢,就是临保质期了而已,我详情里说的清清楚楚。”   夏乐确实没看详情。   “成吧。”夏乐接过来,重得他腰背咔一声响。   他端着装酒的纸盒步履蹒跚,整个人异样到引起了值班工作人员的注意。   “您需要帮忙吗?”来人是白连玺。   “啊......”夏乐心虚看一眼纸盒。   这只是很普通的啤酒,酒店肯定有卖,如果被拦下就不好了。   好在烟酒商店的人够聪明,一眼望去夏乐抱着的是箱鸭货。   “我帮您拿吧。”白连玺看夏乐没反对,上前接过来,好像丝毫不觉得重,站得依旧笔直。   厉害了,夏乐想。   他只能先人一步去按电梯,然后两人进了电梯,夏乐又按楼层。   上升过程中白连玺先打破了沉默,他说:“其实我们酒店有两个酒吧和一家小的零食店,都可以做送货上门,您这样多麻烦啊。”   果然鸭货是不会有玻璃瓶撞击声的,这样的提醒已经很委婉了。   “这样啊,那我下回试试吧。”夏乐应下来。   出了电梯夏乐一直在前面领路,白连玺稳稳地跟着,一直跟到他熟悉的房门前,站定。   “你放这儿就行了,我待会儿大不了踢进去。”夏乐敲了门,转身对白连玺说。   白连玺摇头:“没事,我帮您放进去吧。”   夏乐觉得这人可能是追求完美,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要小费。   字明均来开门,一眼看到白连玺,没说话。   白连玺一直一个表情,两人就那样对望。   等夏乐发觉两人可能认识的时候,白连玺已经搬着东西进去了。   “放这边地上可以吗?”   “放茶几上吧。”   “嗯。”   把东西放好白连玺就离开了,字明均和他都没有叫到对方的名字,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我说一点儿,你就给我搬了一箱过来?“字明均打开纸箱,看着整整齐齐摆在里面的十二个玻璃瓶,“自己买的还让别人搬。”   “不好意思字哥,真的是个意外......”夏乐越说越小声。   “行了你去吧,早点休息。”字明均回头见夏乐还站在那里,“怎么,想跟我一起喝?”   “不不不,我酒量不行的,一瓶半就开始晕,三瓶就倒。”夏乐逃了。   “......”一瓶就倒的字明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夏乐走之后字明均也没有立刻开始喝,他在外面留了两瓶,剩下的都存在冰箱。   灯都关了,一盏没剩。他弄了一条薄而大的毯子,把自己裹在沙发里。说要从里面锁上的门栓到最后还是忘记了。   房间里很安静,字明均倒是不在意,他虽然不太会喝酒,开瓶却是一把好手。   拿着套装附赠的劣质开瓶器砰砰两下,动作一气呵成。   “进来啊。”可是屋外并没有人,“你难道就不想见我吗?”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里字明均仿佛能确认对方的位置,他伸手,摸到意味着对方肌体的空气。   第一口是猛灌下去的,临期的啤酒气泡依然丰富,肆意充斥于口腔的一瞬间字明均就觉得晕了。   所以第二口是泯下去的,这才有幸深层次地回味。不是字明均不会喝,他就是单纯地想含一口在嘴里。用红酒的品法,舌尖游移在酒里,直到分泌出的唾液稀释了酒味,酒精渗透腔壁,再喝下一口。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厚重窗帘下沿的光都淡了,他还是没醉。   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两瓶酒还剩下半瓶,字明均心道也算突破极限了,任务完成。   眼皮越来越沉重,便想随着这舒心的睡意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了白连玺的脸,这似乎是个错误,他又开始尝试纠正,他想自己的父母想郑酽想穆寻应。闭眼看到的还是只有白连玺,就当他愿意顺从于自己的大脑时,脑海里的白连玺开始发光,人影变得越来越淡,什么都没了。   字明均的眼睁开一条缝,看到门开了一条缝。   一线灯光打扰了他的梦。   与其说是打扰,不如说是完成了他的'梦想'。   是真的白连玺,侧脸,只有几秒钟。对方弯腰在地上放了什么东西,短暂地向房间望了一眼。   光并没有直接照在字明均身上。字明均仍身处黑暗,他能看清白连玺的脸,对方却连他的轮廓都辨不出。多么不公平。   门很快就合上了。   字明均打开台灯。   双腿立在地板上试图撑起身体的时候字明均才发现自己腿是软的。清醒的只是意识。   但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冲到门口,拾起白连玺偷偷放下的东西。   是一盒解酒药和一小瓶蜂蜜,拿一根丝带绑在一起上面还有一张便利贴。   白金VIP特供。   似乎是怕他误会什么,却不考量这般做法有多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送过来呢?   字明均下意识地去看表,昏黄光线下表盘上的时针毫不留情地指在二和三之间,凌晨。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字明均收下了酒店送他的东西,权当白经理是递送员。   好像生活和事业都能回到正轨一样,白连玺只是他常住酒店的员工,至多算是个不熟的朋友。   这个过程并不痛苦,没几个人会去执意缅怀没有开始的结束。   另一方面,经过长久以来的自我提升,字明均终于突破了自己的平台期。   穆寻应明显感受到这个韩巽变得更加鲜活了。   “最近可能会临时排一些戏给你,都是之前拍过的,我不太满意你也不太满意。”   “谢谢穆导给我这个机会。”考虑到各种因素,穆寻应做出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字明均很感动。   就连郑酽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字明均和他的这位师兄一直没太熟,戏外几乎零交集。他还以为是郑酽性格使然又或者实在是忙,现在看来是当他被哪位大佬捧出来混事儿的了。   字明均为自己成功拿到角色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其实对方根本看不上他。   近来字明均再和郑酽对戏,对方会在下场的时候和他打趣,偶尔也找他对对戏,总之态度突然亲近了不少。   “其实刚刚那场你往后退的时候可以稍微斜着一点走,不然我那个动作太固定,可能会挡到你。”   “没事儿的酽哥,主要是我怕自己控制不好,万一拍出来像螃蟹可怎么办。”   “哈哈哈,就一两步而已,你要是怕控制不好我可以让我助理往地上贴块小胶布,保证找得准。”   穆寻应就在不远处,话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行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人家是男主。”   有水平的剧组并不忌讳拿番位开玩笑。每个人物的体态形象神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很高的不可替代性。   “穆导你要是想拿房小刚当主角拍个第二部 可千万记得找我。”   “这个啊......看票房吧。”   说完三个人一起笑。   “对了,穆导明均,今天晚上去吃个饭呗,就咱们仨,我找了一家特别棒的小馆子。”郑酽说。   穆寻应拒了,他说不是非要拂你面子,但是今晚他要和下周进组的女一见一面。   是的,女一,《峰回巽转》是有女一的。当然真要给所有男女演员拍个位的话,这女一基本相当于四五番位。   “呦,谁啊,我认识吗?”郑酽问。   “估计不认识。”穆寻应答。   “穆导您不能这么笃定啊,您对我郑酽有什么意见。”   穆寻应看他一眼,摇摇头,“你要是真认识,那就算我小瞧你了,资方带来的新人,这你都认识?”   这样的来路怎么都不是郑酽该认识的人了,他没再追问,扭头看字明均:“那咱俩去吧,真的特别好吃,一般人我都不跟他们说。”   字明均知道这时候不太好拒绝,毕竟他和穆导份量差着好远呢。但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今天可是周五。   穆导记性好,替他先开了口。   “别捣乱了,人家字明均前天就跟我请假了,你有这时间不如干点正经事,瞧瞧今天下午拍的什么玩意儿。”   郑酽听了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要先走。   字明均适时补了一句:“改天我请酽哥穆导吃。”   郑酽猛回头,颇为严肃地说说了句欠正经的话:“让穆导请。”   穆寻应:“......”   字明均顺着干笑两声。   穆寻应难得有事出门,全剧组下午四点就下了班。   字明均回房的时候夏乐正给他烫西装。   “字哥,我不知道你要穿哪套,就都给熨了。”   双人床上摆着两套,加上正在烫的一共三套。   字明均最烦选衣服了,当然他也确实有资本不选。   “你看吧,挑套成熟点的。”   “成熟啊......”夏乐的眼睛在这三套西装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这套暗红的?”   “......”暗红天鹅绒,字明均第一次知道夏乐是个这么有想法的孩子,“别了吧,穿你弄着的这个吧。”   夏乐把手上的蒸汽熨衣斗拿开,数秒后蒸汽散开字明均才看清细节。他之所以选这套只是因为不想穿红色天鹅绒亦或颇为浮夸的亮银丝线西装。   当然他没多说,这不是夏乐的问题,他可能以为自己要出席活动,而不是和一群大佬的晚餐。   第三套是最低调的了。深蓝纯色西装,配白衬衫和方格暗纹领带。   “这个挺不错。”字明均转身进浴室洗澡。   九景龙延离那家会所不远,他提前十五分钟到的话只需要在五点五十出门。   “好看!”等字明均完全换好衣服,夏乐还是忍不住夸。   这段时间为了更贴近韩巽,字明均又瘦了些,这几套西服都是早些时候定制的,现在拿来并不算合身。纵使腿修长笔直,在有些宽松的裤管里晃来晃去还是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字明均照照镜子,不太满意,他希望尽量以端正可靠的形象去见老板和导演们。   “裤子太松了。”字明均说。   “是有点......”夏乐努力了很久才脱离开粉丝效应,客观评价道。   “有什么办法吗?”   “有倒是有一个......”夏乐支支吾吾,后半句直接静音了。   “嗯?”   “您要不穿条秋裤?”   顺便还能保暖。字明均坐在车里的时候都不敢翘腿,生怕露出完美包裹他腿部的橘色秋裤。   司机是詹一江给他找的,这种事没让夏乐跟着。   “先生,到了。”司机很是专业,全程没主动跟字明均搭话,字明均随便问两句也都是一问对一答,不说废话。   “谢谢。”字明均下车,有点飘雨。他迈上三五台阶进到里面。   “您好,请问您预约在哪间房?”   这问法,敢情还是全预约制。   字明均答不上来,但他还是从容道:“魏总在哪间房?”   那前台服务很有一套,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记过很多遍,她礼貌地告诉字明均:“我们今晚有三位魏总的预约。”   字明均只得报了全名。   “请您跟我来。”   这家会所巧妙避开了一般会所喜欢的金碧辉煌式设计。没有明艳艳的金光黄光大水晶,但不论是空间设计还是大到壁布颜色材质小到角落的装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一等一的审美。   怪不得那么受欢迎。   “到了先生,苑水。”   苑水就是厅名了。   字明均还是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应该是第一个到的了吧。和大老板吃饭跟坐飞机差不多一个道理,飞机和大老板晚半小时以内都叫准时,字明均早到只是以防万一。   服务员敲敲门,把字明均领进去。   字明均备了一脸大气自信的微笑,结果真就还派上用场了。   一张大圆桌可纳十二人,已坐八人。八双大眼睛都应声看向字明均,盯————   “明均,来这儿。”   是魏总,这桌子上他唯一认识的人。   “魏总。”字明均打了招呼,其他人他有的不认识,有的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法一一问好,只能躬身点头,“我叫字明均,是新人演员。”   这表述并不恰当,但没有更合适的了。   “知道,和黄思娇搭古装的吧?”字明均看过去,是一位姓林的导演,大奖常客,和黄思娇合作过很多次。   “老林你说什么呢,人家可是穆寻应底下的男主角了。”这位字明均也知道,是名导,也是影协副主席。   “哦我听老穆说了,演那个韩......韩艮是吧,那可是个好本子,好好加油啊。”这位女导演据说是穆寻应的灵魂伴侣,两人都未婚,却又没有发展的意思,一伴伴了十几年了。   旁边一看起来挺年轻的导演忍着没笑,用小声却又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提醒她:“韩巽。”   “啊......啊成吧,韩巽,不好意思。”   “明均来这边坐。”魏总招呼他过去。   字明均全程没插上话,因为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不速之客。在座的这些人想必都是老友,这样打扰人家聚餐,不讲究。   字明均仍微笑着,走到魏总身边,魏总右手边连空着四个座位,另一边是一位还没讲过话的妙龄女子。   字明均拉开紧邻魏总的椅子坐下,身体挺得笔直。   “小女魏妤。”   然后那位妙龄女子竟是主动伸手过来。   “你好。”字明均赶紧回握。   魏总的女儿竟然都这么大了,那黄思娇......   “你也不用紧张,今天就是一普通聚餐,随便聊聊。”魏总贴心地拍拍他的背,字明均差点以为是让他有话悠着点儿说。   字明均点点头。   那种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餐前花生米被咀嚼的声音让氛围触底回弹。   “我最近拍了个校园题材的片子,小年轻爱看。跟投的不少,但主演不尽人意。结果呢,人家拍着拍着好上了,反而特还原。”有个导演吐槽道。   “那挺好啊,还能还原。我这儿手头有一个,上头派给我的任务,大武打片,结果弄来的主演全是花瓶,还都是男的,我说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日子都不好过啊,年底都在赶任务。”   “哼,等我拍完手上这玩意儿,过完节就开大的。”   “多大?”   “跟穆寻应抢了大半年的那个。”   “嚯,我说呢老穆怎么还没来,敢情知道你也在,提刀去了吧。”   什么?   字明均虽然插不上话,耳朵还是有在认真工作的。   穆导也要来?   他不是说去和女一见面吗?   字明均默默扫视圆桌一周,只有魏总的女儿魏妤,有可能被作为韩悦演员的人选。   韩悦这个角色虽然是《峰回巽转》的女一,但戏份少大部分又都是在回忆里,主要作用是烘托别人,还是个死人。字明均之前听说好多女演员都给拒了,说不吉利。   正巧,魏妤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看向他。   两人无声对望片刻,最后字明均几乎要在对方纯净又饱含深意的目光里投降了,尴尬一笑,收回目光。   “欸明均啊,你觉得什么类型的角色最容易让观众共情?”坐上的一位导演向字明均发问了。大概魏总早就打过招呼了,他就是今天被提携的对象。   字明均迅速思考,刚要回答的时候,门开了。   “不好意思有点迟,但是没迟到啊,听说林哥也在我就找刀去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字明均整个人僵住,迎接穆寻应困惑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人不少啊。”穆寻应困惑也不过一秒钟,插着兜走到空位坐下,和字明均隔了两个。   “穆导,久仰大名。”魏妤隔着小半张桌子站起来和穆导打招呼握手,就是时机说不上好,穆寻应刚坐稳,又站起来回握她。   字明均这才第一次用余光观察这位魏总的千金。   很有气质,也很端庄大方,相貌在娱乐圈里不出挑,但应该是有人推就能火的程度。   “你好你好,韩悦的剧本看的怎么样了?”穆寻应抛了一个比较日常的问题。   “嗯,看了几遍,还在研究。”   字明均在后来的半小时里都没有说过话,之前的问题也没被追问,似乎单纯是为了暖场。   这桌的话题从各自手头的项目聊到最近导演界的新人,字明均无论如何都参与不进去。   但他还是淡淡地笑,认真地听,每一句话都会留意会思考,是个安静又让人舒服的聆听者。   饭局过半,字明均以为此时没有酒就是整场没有酒,毕竟大半桌都是奔五的人了。   结果还是他太天真。   甜点水果过后,服务员掐着点送了酒来,看起来是早就预定好的。   “来,满桌电影人,敬电影。”等每人杯中都倒了酒,一名导演起头,满桌人站起来碰杯。   “敬情谊。”这是第二个半杯。   “祝安。”这是第三个半杯。   字明均知道老友间常会有些老规矩,他听着随着便是。   但是这可是白酒啊。字明均不知道自己脸有多红或者看起来有多摇摇欲坠,他只看到魏妤一脸担心地往这边看。   “然后,我个人,赔罪给字明均的,小朋友实在对不起,你随意。”这是那位林姓导演,一人起身举着酒杯面向字明均。但形象神态都特坦然,与其说是赔罪到更像是来问罪的。   字明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杯酒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想清楚是赔的哪门子罪,先匆匆给自己满上,跟了一杯。   “林导,您别......”   字明均刚想顺应酒桌文化说两句,被穆寻应打断了。   “林哥你可别再为难我了,这是我的人,明天大清早要拍戏的。”   “跟你没关系,这杯我该喝,不用跟啊小朋友。”   小朋友哪敢不跟,又倒了点送至嘴边,被穆寻应拦下了。   “你敢喝明天就别给我进场。”   字明均知道穆导完完全全是为他好,碍于林导的面子差点儿没给他九十度一鞠躬,桌上其他人笑笑,这才坐下。   后面的事字明均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根本不知道这聚会又持续了多久,怎么散的。   他在集中全身气力保持沉默不多言,一句都不行。   最后是穆寻应扶他出来的。迎面的冷风果然是最好的解酒药。   “穆导......”字明均分出半口气,试图从穆寻应的支撑中脱离。   “没想到啊。”穆寻应毫无情绪地说。没想到你个小年轻酒量比我还差。   魏总和魏妤好像也在,虽然字明均分不太清哪是哪儿,但他又感受到了魏妤担心他的情绪。好像本该来扶他的应该是她,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在的缘故。   “本来还想再给他说几句的,以后再说吧,穆导麻烦您了。”魏总对于字明均的酒量表示出相似的震惊,无奈笑笑。   “嗯好,那我先带人回去了。”穆寻应说。   字明均坐上了穆寻应的车,凭借他对他人情绪的灵敏直觉,穆寻应很生气。   但他没发问,酒精在体内与他纠缠,作斗争。但他还是发了短信给夏乐,四个字用了大半车程的时间。   “下车。”是穆寻应的声音。   “我等夏......乐。”字明均缓慢地答。   穆寻应扭头看了一眼夏乐的细胳膊细腿,看得夏乐很不好意思。   “穆导,我来吧。”   “别逞强,这小子没看上去这么轻。”穆寻应揉揉自己的肩膀,刚才不过被扶了小一百米,现在就有点酸。   最后还是穆导出马,一举把他扶回了房。   夏乐递水过去可他没接。   “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不许迟到。”   醉酒的字明均满脸是诡异的微笑,点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门关上的声音和眼皮合上的动作同步了,恰似一记锤音,奉上了字明均醒时最后一秒。   第二天早上夏乐掐着开拍前一个半小时叫他,各种意义上无比温柔。就像他没见过字明均醉酒一样,他也没见过他酒后起床的样子。   “字哥......”第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字明均的眼睛就睁开了,眼神之清澈堪比原本躺在营养液里尔后被唤醒的仿生机器人。   夏乐顿了一下。   字明均也没再给他机会说下去。之后的五分钟里,字明均独自完成了穿衣服和洗漱的动作,全程未发一言。   “几点了?”连声音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差十分六点。”   “你去买点早饭,多买点,记得的就照着喜好买,买完送过来。”   听这意思,夏乐觉得得多问一句:“......全组?”   “嗯。”然后字明均就先离开了,好像坐在床尾的夏乐才是刚睡醒的样子。   字明均来到片场,先去化了妆,然后找穆寻应。   昨晚模糊的记忆片段里,他隐约记得穆寻应对他的态度不大对劲,至于是梦境还是现实,不得而知。   “字哥。”   字明均下意识想声源方向看,那温柔女声的主人竟然是昨晚见过一面的魏妤。他不是很想跟她搭话,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得走过去。   “魏小姐。”字明均礼貌性地打招呼。   大概对方也看出字明均此时不想多聊,说了两句便通情达理地先离开。   字明均收回目送的眼神打算继续找穆寻应,才发现魏妤离开他后就坐在穆寻应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他不太方便现在走过去。   仅仅是迟疑的那一秒,穆寻应先发现了他,竟不怎么留情面地说:“不走位不排练还有几分钟开始你想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是吗?”   字明均打心底里委屈,此时他眼前的穆寻应对他的态度与过去的任何一个时期都不同。试镜和刚开拍是是客气疏离与对外态度无异,后来开始有种严师教徒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现在这个太不一样了,清晰的鄙夷,甚至不打算掩饰。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字明均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触了他的雷区才招至这种态度,但排除掉各种可能,昨晚的饭局嫌疑最大。   面对穆寻应没由来的态度,字明均选择接受,并虚心改过。   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字明均发现周围人都没有被刚刚的插曲打扰,仿佛抛开工作今天仍然是平淡的一天。   这可能说明穆寻应对他的抵制情绪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明显。   不是更加轻微,而是更加抑制。   今天的工作不是很顺,原本全组人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赶那点后期难以调制的自然光,但好像主力的状态都不好。   字明均状态不好,郑酽状态也不太好。就连穆寻应也是,房小刚衣服上的一个细节,绝大部分人都记得的一个衣领细节,穆寻应非说是反着的。组员都拿导演没办法,最后是服装组的老师拿着之前拍好存档的照片给他看才作罢。   “对不起。”穆寻应说。   然后就继续拍,没人再提起。   但总归是错过了最佳的光线。时间从不等人,连带着所有自然事物都不会等人,所以人也不等人。   穆寻应眼看光线的角度与他的设想偏离,果断放弃。   “明天早上同一时间再战吧。”   然后剧组迎来一个短休,有一小时之久。   夏乐抱着好几大袋早餐挨个去送了。   字明均只想回房间静一静。   “字哥。”   字明均都走到电梯了,后面魏妤叫住了他。   “魏小姐有事吗?”字明均将自己的态度克制在有一点可察觉的不耐烦的样子。   “方便聊两句吗?”魏妤看懂了字明均的态度,补充道,“就十分钟左右。”   “在这儿说吗?”   “酒店咖啡厅吧。”魏妤提议道。   九景龙延的二楼和一楼都有咖啡厅,一楼的人多嘈杂,二楼需要持房卡进入,环境也更好。   魏妤和字明均都要了没有咖啡因的花草茶。   “魏小姐有什么事吗?”   单听字明均的语气是有点气人的,魏妤似乎是被噎了一下,道:“我也不卖关子,简单点说就是昨天的饭局本来是我父亲给咱们两个准备的,都是大导演,不是主角也不亏。”   字明均下意识地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   但不知者不怪,况且这种话还真不是谁都敢说。   “我是你的粉丝。”魏妤认真地看着字明均的眼睛,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在邀功吗?   字明均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心说承蒙厚爱,这饭局还真跟你没关系,是你爸的那点风流韵事。   结果魏妤又说:“是我让我爸帮你的。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安然无恙从黄思娇的坑里爬出的?林导又为什么要给你赔罪?”   赔罪?对哦。字明均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儿,头痛不已。   其实被提点到这个份儿上,再想不明白就不应该了。   “黄思娇的孩子是......林导的?”   魏妤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你之前不知道吗?”   字明均没回话,他认真地看了魏妤几秒,说:“救命恩人。”   原本按照正常套路,字明均应该问有什么能帮你的之类的话,但于魏妤而言,这不仅是废话,还是蠢话。   魏妤不置可否地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黄思娇和林导是真爱,但那会儿非要泼你脏水我确实看不下去。”   “谢谢。”字明均预感到她还有话要说。   “不说他们了吧。”魏妤笑了一下,“我会努力演好韩悦这个角色的,做得不好的还请多指教。”   “当然。”字明均说。   “然后还有一件事,比较私人,但我需要让你知道。”魏妤停顿了一下,字明均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字明均,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字明均正在端茶杯,这次他反而很淡定,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谢谢魏小姐。”   其实他有点怕,尽管早已修炼成了处理这种问题的老手,但对面的人他不能得罪。   脑海里突然冒出今早不知为何生气的穆寻应的脸,万一这位魏小姐也变这样,那他就要疯了。   魏妤从他的那句感谢起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字明均正打算用尽他毕生绝学委婉地表达一下,她却先开口了:“我以前从来不追星,也从没觉得我爸开这个公司有什么好,直到我第一次在《遥远是那丘后之境》里看到你。”   《遥远是那丘后之境》?   字明均一开始只觉得耳熟。   这部名字又长又绕口的电视剧是他刚出道时参演的,男十开外。   字明均下意识地想接过话头,魏妤硬声道:“那是我成年后第一次问我爸要东西,是你一场综艺的门票。”   他不再打算接话了。   “不过只是作为粉丝,也从没让我爸干涉过你的任何事。”   这番话并非想要借此打动字明均,好像只是一位身份特殊的粉丝的追星史。   “但我发现你太优秀了,我甚至觉得你在我爸的公司就是天注定的,你离我那么近,我忍不住想追你。”   字明均觉得对不起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姑娘。   如果他说实话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对面的魏妤似乎没打算等他的回答。   “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我都要进组了,以前的一些因果要是不先说清楚会变成马后炮的。”   字明均先是点头表示对其逻辑的肯定,才道:“我知道了,但现在的我是没有可能做你的男朋友的。”   “理解,工作忙......”魏妤这么认为无可厚非,但字明均微微摇了下头。   魏妤好像知道了什么:“已经有女朋友了?”   字明均没有给出回应。   “也是。”魏妤好像已经为他脑补好了一系列故事,“那女孩真幸运,祝福你们。”   字明均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只是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观察到,魏妤说着祝福,心里却是不服。   “那我......先走了?”魏妤朝他笑了一下,起身。   “下周见。”字明均说。   下周一开始有韩悦的戏。   “下周见。”   魏妤离开了。   字明均粗略估计了一趟电梯的时间,才起身离开。   路过的时候有服务员叫住他,这才想起来还没签单。   字明均平时写字很好看,是端正的好看。但名字是特意练过的大花体,左一个超长横杠右边还有好多个弯儿的那种。   字明均随口问:“你们这儿白金VIP有打折吗?”   那服务员眼神始终没离开纸和笔,也不知道是在看签名还是在看手,答得也很随意:“先生我们目前只有银和金两个等级的会员。”   “是吗,好吧。”字明均签完,把东西递回去,走了。   “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字明均一看表离休息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想找穆寻应聊聊。   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穆导?待会儿我带,他不在。”副导是这么告诉字明均的。   这一切的一切可真都顺利啊。   字明均对了今天的时间表,又没他的事了。   “那您知道穆导在哪儿吗?”   “不太清楚。”   字明均作罢。   他回了房间,本想着再看看剧本,但仿佛只是看了满眼字与字之间的缝隙,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想起了那个为他操碎了心的男人。   “喂?詹哥。”詹一江接他的电话向来快。   “嗯怎么了。”   “您现在有事吗?”   “有啊,今天没啥事,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字明均不常主动给詹一江打电话。一个是两人见得还算勤,一个是他掐不准对方在不在忙。   “没啊。”   “那是谁又跟你表白了?”   字明均刚听到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转念一想詹一江总不是有顺风耳吧。   “开个玩笑。”对方语气轻松,仿佛真的是个一气呵成的玩笑。   说起来也不能怪詹一江这么问。这几年字明均主动打过去的非公事或不完全公事的电话里,被告白寻求帮助的时候真的占了一定比例。   其中有几个使人格外印象深刻。字明均刚开始有产出不久,虽然没什么人气,但比起曝光率来讲,被圈粉的比例还是很高的。有一天詹一江接了字明均的电话,一开始对方十分沉默,把詹一江吓的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结果一问才知道,字明均走在影视城里,跳出来一个热情的女粉丝,强吻了他的脸颊并希望做他的女朋友。   那次字明均是逃走的。   从此留下了阴影,被陌生人告白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   还有一次,一个有钱的女老板看上字明均了,尽管尊重对方意见,但追求时相当风风火火,也是把他吓了一跳。字明均没敢瞎得罪人,而是听了詹一江的建议,躲了对方一个星期,直到听说那女老板换了一个追求对象,字明均才放下心来。   这么看来魏妤竟还是个加强升级版,热情坦率有钱有权。   “我就是想问问,之前那个游戏代言,又什么进展吗?”   字明均还是选择暂时保留着魏妤的事,转而问了他此时十分想知道的另一件事。   “游戏快上了,今天还替你发了预告宣传呢。”   听到一切都在正轨,字明均松了一口气,问:“效果怎么样?”   “效果好是真好,这次用了新方法,那个方案好像叫什么......什么来着,第一视角恋爱日记?”   字明均一听,果真新奇:“他们提的还是咱们团队提的?”   “咱们的。”詹一江说。   “能被接受?”   怎么听都有点被误会的风险。   “这不正观察着呢吗,热搜前十五了,这还是把游戏名字和官博写前面了。”   字明均现在已经渐渐习惯热搜及其影响了,究其不过递增翻倍的传播速度和更加明显的两极化评价。   “内容发我一份吧,以后要是被问到我可别一问三不知。”   “行。”詹一江那边噪音了几秒,“你自己下载一个呗,要真写成日记了以后要看的还多着呢。”   “我不喜欢用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可真的很与众不同了,昨天我和几个同行吃饭,话题正好是怎么限制艺人开好几个小号瞎说瞎弄,像我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可不是吗,我真是太棒了,哈哈。”这句话的语调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没有感情的语言是脆弱的空壳。   “......”詹一江无声抗议字明均这种让公众知道会大范围脱粉的行为。   “其实还有一件事。”字明均想了想,“我觉得穆寻应好像在生气?”   “生气?”詹一江不太理解,“你惹他了?”   字明均又捋了一遍时间线,把那日导演饭局上的经过说给他听。   “穆寻应也在?”电话那边的詹一江一定在皱着眉头,”他特别烦引荐之类的事,可能以为你......”   “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弥补吗?”   “好好演戏吧,其他的没用,穆寻应不吃。”   倒是句大实话,这件事上百口莫辩的是字明均。   挂了电话,字明均把夏乐叫了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都没问题。”夏乐闲不住,搅了杯蜂蜜水给字明均,“喝点这个吧,养胃。”   毫无疑问地,蜂蜜只有一瓶,来自并不存在的白金VIP福利。   有的时候字明均都不知道为什么和他没太多日常交际的人会在他的生活里留下那么多痕迹。   “那一起吃吧。”   “好啊,酒店里的吗?”   “......不”九景龙延给他的印象几乎都能拟人化了,“出去吃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   夏乐最开始想反驳些什么,后来似乎是想起字明均也是本地人,才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笑。   字明均出门时很任性地没带任何脸部遮挡工具,夏乐做助理的职业病已经有了初期症状,他在上车前都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出危险。   “不至于。”字明均不那么在意。   导航的时候两个本地人默契地舍了画蛇添足的软件语音,车内只剩了字明均偶尔的左拐右拐直行和掉头。   夏乐眼看车转入繁华深处,大隐于市的感觉,最终拐进了一条胡同。这胡同明显是改建过的。又新又宽,风情到位,还能开得进车。   “到了。”字明均说。   那家店是半黑的胡同里唯一挂了灯的,显眼极了。   “茅......另......寻......侧?”夏乐努力辨认门口的牌子。   这若是店名可就实在夸不出口了。   “......茅厕另寻,老有人来这儿借厕所。”字明均笑出了声。   “哦......那这店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字明均认真答到。   “......”夏乐意识到什么,“私房菜?”   “不算。”字明均先下了车,站旁边等夏乐停好车一起进去。   等跨过那略高的木门槛,夏乐才发觉自己刚刚的猜测是多么失礼。   干净整齐的院儿,气氛很好,服务人员不多,综合来看,到像个会所。   “嘿,小字啊,好久好久没见了。”   夏乐下意识跟着回头,见字明均于一名四五十左右的男子抱了一下,说:“何叔还是那么精神。”   “包厢?”   “堂坐也行。”   “那堂坐吧,今天请了人表演的。”   “嗯。”   那位被称作何叔的男子领着字明均和夏乐着了一张空桌坐下。说是堂坐其实私密性也不差,每桌间都有中等高的木屏风相隔。   “小云,准备了啊。”何叔对旁边桌说。   夏乐和字明均都还没坐进去,那边一位身姿曼妙化着淡妆的女子起身,说马上来。   角度原因,二人都看见了那壁桌坐着的另一个人。   是最近天天见的郑酽,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小云的手。   很显然彼此都看见了。   字明均死马当成活马医:“酽哥,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三个人坐到了一桌,面面相觑。   字明均觉得自己最近就不宜出门。   “我女朋友小云。”郑酽说。   “好漂亮啊,郑哥好福气。”夏乐说。   郑酽听了挺开心的,笑笑,对字明均说,“不打算公开,麻烦帮哥们儿保密。”   “一定的。”字明均看郑酽还不太放心,“我以后要是有情况也得麻烦您保密呢。”   尽管是无意的,但毕竟撞破了人家的秘密在先,今天以前还真没听说过郑酽有个圈外女友。   郑酽一听觉得是自己过度紧张了,嗯一声,说:“下半年......请你吃喜糖。”   字明均很惊喜,是真的为他高兴。   郑酽放松下来,三两句说了说他和小云的故事:“她是民乐团的,吹葫芦丝,也在少年宫当老师,我俩七年前认识的。”   这是字明均第一次看到郑酽比较柔软的一面,望向未婚妻的目光真的会让人脸红。   虽然是郑酽主动交底,但这话题终究是不便多问。   小云在表演,剩下三人点了这家店招牌的卤肉饭和面食,聊着新闻聊着生活趣事,直到十点店要打烊。郑酽搂着小云走了,字明均和夏乐开车回酒店。   “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啊。”夏乐开着车,突然感慨道。   “嗯。”字明均好像并没有在听。   “字哥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会不会不要我了。”略带撒娇情绪,夏乐玩笑道。   “你?”字明均回过神,认真地看着夏乐,“你跟对象不一样,对象是用来宠的,你......”   “我?”   “你见过谁花钱找对象的吗?”   “没有,但如果对象可以是你,我愿意。”夏乐就喜欢时不时皮一下。   字明均故作嫌弃地瞥他一眼,说:“真有那条件我肯定得择优啊。”   夏乐酝酿几秒想不出词儿了,换了个话题:“对了字哥,你是不是从来不用微博啊。”   “嗯。”   “怪不得呢,我就说那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疼痛文学怎么会是你写的。”   “?”   “真的,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中二。”   “???”   字明均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都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夏乐笑得手抖开始发抖,安全起见字明均放弃了。   这一天,是值得纪念的。   字明均的手机多出了一个软件。   【哈哈哈看得出来他为了这个广告花了大功夫。】   【不会是本人写的吧,我有点想脱粉......】   【惊了,要说这是字大宝贝转型谐星的第一步我都信】   “......”   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又能怎么样呢,任谁看到这段话也基本都是这个反应吧:   ----------------   #他的心跳 全平台上线#字述,和她的故事#   我被她迷倒了,   就是初见的那天。   她在人海中无声地呼唤我,于是我回头。   我们对视,她笑了。   从此只想着再见她一面......   他的心跳,三月上线。   让我,找到你。   -----------------   字明均有一瞬间怀疑这段略显魔幻的话写自他的黑粉。   他把正文截了张图给詹一江,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你下微博了?】   【这不重要,我的一世英名和大好前途是不是要断在今天了!】字明均愤愤道。   【这也不重要,你先向我保证不要开小号不要瞎说话】   字明均一脸问号,心想至于吗。   【成,我字明均,不开小号,不发日常。】   【其实......你发点日常挺好的。】   【......】字明均告诉自己不要被转移注意力。   【能不能不发这种东西啊,自黑吗?】   【不发不行,你不满意你自己发啊。】   字明均毕竟是正经学历出身,又是懂事的,让他自己写再稍微审一审,还是可以的。   但他想来不太愿意弄这些奇怪的东西。   “字哥,到了。”夏乐说。   “嗯。”手机被揣回兜里之前,字明均回了句,考虑考虑。   -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字明均向来没有享受休息日的概念。周六周日两天,依旧和全剧组一起,拍戏拍得火热。   穆寻应好像还是对他有点意见,但字明均没主动找他聊。   这时候解释起来恐怕只有越描越黑这一种结果。   “字哥,明天《一指江河》大结局了吧!”   《一指江河》,对字明均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他没有时刻关注这部剧的消息,只知道似乎和预测的差不多,大火。   “你一直在追?”   “对啊,不,不对,中间有几集你失踪了,我就没看。”不愧是头号昏君。   “什么叫我失踪了?”   “错了错了,是你演的角色。”   字明均抬眼,细细端详夏乐:“做我助理这些日子,你觉得你收获了什么?”   “我现在啊,越来越不客观了,深陷于您魅力的池潭,无法自我思考,满足于窒息感,沉浸于梦幻般的每一秒,至死都是幸福的。”   “你在说些什么?”字明均惊呆了。   夏乐还来:“要我说您才是最可怜的,永远没法以旁观者和欣赏着的角度被自己惊艳到。”   “谢谢......这么高的评价。”字明均觉得夏乐刚刚的话有点奇怪,“你......刚刚是说'您'?”   夏乐愣了一下,好像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奇怪:“就......表示崇拜和敬佩啊。”   字明均投来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夏乐心里毛毛的。   “没有对比年龄的意思!”   “......我知道!”   脑海里突然开始回闪的画面都是那个人的脸,字明均摇摇头,转移了话题。   又聊了一会,夏乐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字哥,明天演韩悦的演员小姐姐是不是要进组了?”   “嗯。”   “是那天来片场的吗?”   “嗯。”   “字哥你好冷淡。”   “你今天好废话。”   “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等,你帮我个忙。”字明均站起来,往房间中央走。   “需要我做什么吗啊?”   “站在这儿,我练一下明天和韩悦的戏。”   字明均让夏乐也站到正中心,和自己贴的很近。   夏乐很争气地脸红了,然后面无表情的字明均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半圈。   “......我需要做点什么吗?”没了没人欣赏的夏乐冷静下来,问道。   “你站着就行。”字明均活动了一下关节,“待会儿我的一些动作,弄疼你了就说,我怕明天控制不好。”   “好。”夏乐一边暗叹字明均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相当没底气。他背对着字明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比起清楚知道即将被行刑罪犯还差了一点。   他又听见字明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大臂就被人握住了。   “是谁杀了你?”略微发颤的声音,却没有激烈的情绪。   夏乐不敢动弹,目光直直往正前方看。   脖后开始有气流,吐息间字明均的一条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那胳膊是紧贴着的,夏乐的余光还看到了紧攥的拳头,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是吗?”字明均说。   夏乐意识到这中间是有一段韩悦的台词,字明均大概是留了足够的停顿,跳过了。   然后字明均慢慢走到夏乐面前,眼神称得上留恋,许是惯性使然,他没有停下,以夏乐为圆心绕了一圈又一圈。   “行了就到这吧。”   场面戛然而止。夏乐表情仍然呆滞,小范围鼓了几下掌。   “不至于。”字明均有点累的样子,撑着腰缓了几秒,“这场比较复杂,容错率低。”   “是因为要绕圈吗?”   这是演绎部分,如果镜头方面还有特殊的角度要求可能会更麻烦。   “一个是绕圈,还有就是这场要表达的是非现实环境,穆寻应想从上面泼水下来,从我刚刚勒你脖子到我转完圈都还没结束。”   那这成本可就太大了。失误一次可能要用十五分钟以上才有可能重置再来。   夏乐惊呆了:“这也太复杂了吧,就不能用特效吗?”   “水,是可塑性极强也极难控制的物质,这电影又不是科幻大片,一两场戏没法找顶尖特效团队。”   两人又坐一会儿,夏乐回房了。   只剩明均一人,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考量明天的力度。   他忘不了魏妤那个眼神,分分钟想把他吞掉。   还有这场戏,抛开技术因素也是数一数二的难。字明均问过穆寻应为什么要把它放在第一场,万一韩悦的演员适应不及怎么办。   穆寻应说就是因为怕她太适应了,这场戏需要一点格格不入的感觉来建立与非现实的联系。他还笑说反正镜头始终是跟着你跑的,你才是要注意着点的那个。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很近。   这夜字明均不常见地带着紧张入睡,第二天很早便自然醒来。   去片场的时候化妆师都还没来,偌大的房间只有三个正在准备场景的师傅。为了防止水浸坏地毯和其他器具,地上铺了一大块带低沿的特殊材料毯,油油的绿色,像个大飞蝶。   另一个师傅刚把轨道拆出保护套,认真地拼装着。字明均不太懂这些设备,帮不上什么忙。   除了一位师傅不太一样,穿着西服,好像正在角落里翻找什么东西。   “需要帮忙吗?”字明均走过去的时候这样问。   晚了一点,他想。   经过一段时间的回避,字明均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白连玺。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句看似普通无歧义的话已经问出口了。收也收不回。   他们之间的壁垒被打破了,余下双方无处可逃。   那具黑色西装包裹下的躯体顿了一下,与字明均不太一样,白连玺很明显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感动。   “我没关系的。”白连玺扭头,仰视字明均,笑得依旧很标准,却又很陌生,“字先生早上好。”   “早,白经理好久不见。”   字明均深刻认为这是一种贼喊捉贼的表现。如果他想,同在一栋楼里的他们怎么可能很久不见。却忘了这也必须是要双方的协调统一。   就是这样,这不谋而合的共同意愿使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在下一次见面前提前被告知。   以致于听了这话的白连玺有点心虚。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在找什么?”字明均蹲下来,问道。   白连玺说胶带,用来固定那块绿色的隔离布。   字明均想想,说我让我助理买了带过来吧。   “不用,我去底下拿就行。”白连玺站起来走了。   字明均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穆寻应和魏妤来了,三人打过招呼字明均找要化妆的借口溜了。   化妆师给他画眉眼的时候,正好白连玺回来。他睁不开眼,就听着穆寻应向剧组介绍他说:“这是白经理,今天来监工的,你们要是谁弄坏了酒店的东西,就让他把谁带走。”   零零散散一片笑。   字明均也跟着笑,满脑子都是不然就让警察叔叔把你带走这句话。不仅笑,还笑得不禁埋了头。   化妆师叫苦,别别别阴影歪了啊。   字明均一听连忙收住,又端正坐在那里等人作画。   监工听起来清闲,其实是很累的,要一直看他们拍。   想想白连玺坐在旁边看的样子吧。   今天上午都只有他和魏妤,就磨那一场。字明均估摸着一个上午远远不够,怎么也得一天。显然穆寻应也是这么想的,整天只排了这场。   字明均化好了妆,魏妤那边也差不多了,他们走到导演编剧面前,等待指点。   “可以。”穆寻应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是防水的吧。”   “放心,都是。”化妆师回答说。   “那来吧,先走位,多走几遍。”   字明均点点头,比魏妤更快一点找到位置。   “站在这儿。”字明均指着自己脚边的另一块彩色胶布。   魏妤走过来,犹豫了一下,站上去。   这样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尺。   “转过去。”字明均说。   魏妤不解。   字明均指着镜头方向:“开场时要侧脸,看到那块黑胶布了吗,标的是镜头起始的位置。”   “好......”魏妤退开半步转身,前方的景色正好是白经理。   如果不是穆导那样介绍,魏妤会觉得那家伙也是个演员。   正巧,坐着的白连玺突然也看向,两人对视一秒。   “是谁杀了你?”   魏妤的观察与思考并没有持续很久,字明均在调整过后说起了第一句词。   有点痛,字明均的手覆住了她大臂的二分之一,力气真的不小。   这第一场戏,魏妤已经开始慌了,本身就紧张,还不得不与人对视。她努力逃出白连玺紧随的目光,却发现她没有施展的余地。   脖颈处突然多出一道力,字明均并没有受到他这不争气的搭档的影响,魏妤的词竟然直接就跳了过去。   好在这是走位,穆寻应也体谅她是新人,一直没出声。   等字明均的胳膊放下准备向前走,穆寻应才说:“这个时候有两注水从上浇下来,尽量避开眼睛,你们两个不要对水有反应。”   走位还在继续,时间越长魏妤就越是不安。   至少字明均绝对不是在走位那么简单。   每一步踏上去魏妤的心就要沉一点,两圈下来她腿都是软的。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刀沿着她的脑袋切了两圈。   可时间不等她,魏妤也有魏妤的任务,她突然握住字明均的手腕,抱住他,头正好能枕在肩上。   “韩巽,哥哥,帮帮我。”   字明均不出声。   “帮我报仇。”   结束了。   魏妤尽量自然地从字明均的怀里抽身,向他道谢。   “挺好的,就是第一句词没说。”   “没反应过来,下次肯定不会。”   字明均难得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再来。”   一共九遍。两个人以尽量相同的轨迹尝试了足足九遍。   “可以了吗?”字明均问魏妤。   “嗯。”   “穆导。”字明均转身看穆寻应。   “可以了?”再次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后,穆寻应换了个认真的坐姿,“来吧。”   与走位不太一样的是,这场戏不再是独属于魏妤和字明均两个人的了。有两位道具师傅加入进来,站在椅子上各举着根偏硬的水管,将会有一注水流倾泻下来,砸在两人的头顶。   场记打过板,略顿了几秒,字明均发声。   明明是同一句台词,却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遍。恰似最接近完美的完成体,同时竟还兼顾到了魏妤。   她的台词出口,没能将情绪推向更高,倒也顺畅完成了巩固的任务。   这是她今天最超常发挥的一次。   从韩巽用手臂架住了妹妹的脖子,第一注水流开始开始滴落。起初只是有几滴砸在韩巽的小臂,大部分被弹开了,也有一些和另一些汇合,顺着肌肤滑下来,偶尔遗落小之又小的水渍。再后来便不再有所顾忌,变为真正的水流,范围也从手臂向内收缩。韩悦的发丝与脖颈,韩巽的身体,无一幸免。   但水更像是善意的神明,二人每多待一秒钟,就变得更加密不可分。而这种兄妹间的亲密无间,一定程度会转化为观众于二人先前隔阂的同情。适当悲悯会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很多事。   贪婪的镜头没有消化完二人饱满的情绪。   韩悦的眼角有泪,这是没在剧本里要求的。   水流特意避开了两人的脸,于是韩悦两颊突兀闪着水痕。   韩巽开始绕圈。这时另一注水加入,在各自范围内泼洒在两人身上。韩巽穿着的廉价白衬衫已经湿透了,韩悦的长发也早已贴脸。   很显然魏妤是成功的,她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她去抱字明均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抑制眼泪流出的精力被分配给了声带一部分,字字入骨。   “卡。”   字明均第一反应去看穆寻应,见他没有要立即点评的意思,才去看魏妤。   夏乐很贴心,踩进摄影轨给她递纸巾。   “谢谢。”魏妤的声音已经平静了,拭掉眼角的泪痕于平日无异。   “真的很棒,老实讲远超我的预料。”字明均说。   “谢谢。”   介于全场分量最重的人还没说话,字明均又尽量不想先和魏妤交流,只能任其冷场。   “魏小姐来吹一下头发吧。”有个工作人员跑来说。   “啊......好。”魏妤应下来,下意识又去看字明均。   “快去吧别着凉了。”字明均特要离开,步子迈向反方向,“我也得去换个衣服。”   他甚至没换下了道具组给他准备的另一件备用白衬衫,因为他没理由担心这一场,再怎么学艺不精也能看出刚刚双方发挥得都差不多到达上线了。   这场本以为会很难磨的戏居然一次就通过了,实在称得上突如其来的惊喜。字明均心情很好,回片场的时候还偷偷哼着首小曲儿。   哪知满屋子的人都俨然一副重新来过的装扮。   魏妤已经吹好了头发,坐在穆寻应旁边聊着些什么。看穆导的表情很可能是临时想出了什么在他看来非常值得一试的点子。   “穆导。”字明均过去打招呼。   “嗯。”穆寻应拍拍他另一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你们刚才那一场还不错,值得为自己骄傲,但是呢我看了一遍发现一个问题,也不算是你们的问题吧,但是是有机会变得更好的。”   这段话就是再拍一遍的扩写版,想必是因为魏妤在的缘故,穆寻应才如此详细的解释。   “嗯您说。”字明均问道。   “你们演你们的,我要把水换成五彩斑斓的水,已经在调了。”   听似毫无章法,而事实上字明均也确实不太理解。   穆寻应不对他的茫然感到意外,只是招呼他过去,看拍出来的东西。   片段本身不长,但满屏压抑的悲怆感简直要造反。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了。   于是五分钟过后,字明均和魏妤都站回原位,拍摄这场的第二次。   这是第十一遍了。   前面还是老样子,两人依照残留的那点感觉进入状态,但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用力。   字明均大概知道穆寻应想要什么,他唯一作出的改动就是再第一滴彩色水滴掉在他手臂的时候,看了它一眼,携着所有的无处发泄的动作与话。   因此,后面的一切都好像是明知自己深陷幻境却还执意沉溺其中,韩巽的精神世界,十分合理。   即便是一种相对常见的表达方式,在此使用也是不着痕迹的,观众很难将专业技术作为第一出发点欣赏这段戏。   字明均深知自己这次发挥的没有上次好,但穆导彩色的水在助力,也算达到效果了。   他慢慢绕了两圈,魏妤却迟迟没来抓自己的手腕。   字明均疑惑,心想是谁数错了吗?   但他没法停下来,不然就断了。一旦断了再不拍,恐怕会比之前倒普通水的时候要麻烦太多太多。于是他又硬着头皮绕了半圈。   当字明均面向魏妤右侧的脸时,摄像机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魏妤的正后方。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魏妤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跳进他的怀里,仅凭一个视线死角便在他的嘴角留下一吻。   字明均本能推开了她。   在反应的瞬间或许并没有察觉,但魏妤险些被这一推推出半圆的摄像轨。   字明均又本能将她拉回,两个人满脸都是混着色素的水。   这场已经作废了。   穆寻应表情肯定不太好看,字明均想。   那魏妤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字明均并不想知道,他抹净脸上的水,睁眼正好看到一旁坐着的白连玺。   能在白连玺脸上看到类似担心一样的表情实在是难得。   “你在想什么?”穆寻应的声音,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监视器上,字明均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或许是两个人一起吧。   全场的人都在看着穆寻应,他却无所事事一般站起来,揣着烟和打火机走了。   旁边编剧只得撑场,做主道:“你们先去换衣服,先休息个......二十分钟。”   一听有休息,工作人员基本都离开了这闷闷的小房间。   字明均大步迈向监视器。   他迫切想要知道镜头究竟能为他还原多少真相。   请细品这闹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字哥,换身衣服吧。”夏乐弄来一条酒店的毛巾,搭在字明均身上。   “嗯。”他根本没在听。   画面一帧帧推进,直到魏妤转身抱住他的刹那。   至此竟都是无懈可击的。   镜头根本没拍到那个吻,只知道上一秒还相拥在一起的兄妹二人下一秒就分开了,一人推倒了另一人。   就连字明均将魏妤带回的画面都没能入镜。   “夏乐,你刚才看到了吗?”   见夏乐的反应,字明均便知道答案了。   “对不起,我......”魏妤对字明均说。   明明没有人打断她,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身一圈人的在等着后续,你能感受到周遭看戏者的迫不及待。   “是我没控制好。”字明均没有不给魏妤面子的理由,尽管他话音是冷的。   “不,我能力不够,拍那段的时候恍惚了......”听着多像认错,可还不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是怎样的一种恍惚才能让七秒胶卷做了勇气的前锋,以无畏之姿献上毫不热烈的一吻。   “失陪,我去换衣服。”字明均让夏乐在这等他,又对白连玺说,“白经理,我房间水龙头有点问题,能帮我看一下吗?”   “好的。”白连玺跟着字明均也走了。   夏乐无处可去,只得过去看魏妤需不需要帮忙。   她身边是不缺人的,此时就正有化妆师和造型师在她身边。但没人敢和她搭话。   倒是魏妤见来人是夏乐,凑过来小声问:“你帮我说两句吧,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想惹他生气。”   “啊......好。”夏乐有点招架不住莫名自来熟的魏妤,姑且先应下来。   “字明均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夏乐一脸疑惑。   魏妤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工作人员挨得很近,对话全程透明。   “抱歉,我不知道。”夏乐说完这句就找借口离开了。   这样,至少在夏乐心里,因果已经明了了。   心疼字哥。   另一边二人乘电梯去了字明均的房间。   路上没有交流,字明均慢条斯理地拿毛巾擦头发。   白连玺几次想说自己基本看全了事情始末,却开不了口,没有任何可行立场能使他说给字明均听。   进到房间,字明均先去冲了把脸,又脱掉了湿透的衬衫。   “你们酒店根本就没有白金VIP。”   坐在沙发上的白连玺抬头,无言以对。这段奇异的开场白之后的话语变得可以预知,可以说是当下唯一的对话方向。   刚才字明均洗脸的时候白连玺就站在旁边,本以为他要展示水龙头的不尽人意。   直到一脸洗毕,白连玺意识到那只是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算不算是滥用职权?”字明均问。   “我们......”   “我现在不想听。”字明均抓抓自己浇过彩色水的头发,“等我三分钟。”   然后他就进了浴室,关了门。   白连玺全程是懵的。   等他再次看见字明均还真是约莫三分钟后,穿着他们酒店的浴袍,脸颊在浴室被蒸得通红,像极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还有,创可贴根本就不是你们酒店提供的常规服务。”   字明均一步一步朝白连玺走去,不等对方僵硬地作出反应,便把另一张沙发拉过来,与他面对面坐,膝盖都快要抵到膝盖。   白连玺无法面对他的眼睛,倒也没躲闪,只好自暴自弃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真的不想说点什么吗?”字明均一字一顿地问。   他还从没看过这张脸的每寸肌肤,他们的相遇相知从来打着虚无的幌子。   见对方确实没反应,字明均又说:“我真的不信你对我没感觉,因为我认为我对你的心思和你对我的差不多。”   “刚才那位小姐。”白连玺突然睁开眼,“也算滥用职权吗?”   字明均无所谓地耸肩:“你那个角度不该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我为什么要看那么清楚?”从这句话起,白连玺在字明均面前彻底摘下了用来打掩护的职务面具,“我今天坐在那是在工作,我要确保酒店财务没有损坏。”   “我排练的时候一直特意把我最好看的几个角度留给你,发现了吗?”   “没有。”   字明均做出一个浮夸捂胸口的动作,又问:“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吗?”   面对这样一双带笑的眼睛,白连玺不禁回以更为诚挚的目光。足足半分钟,彼此好像都在心里有了答案。   字明均深信情感本身是可纳山海的,友情爱情不过是一番规律总结后下定的无聊标签。   而他真的好想靠近白连玺。   “回答我。”字明均试图用平淡的语调掩饰心急。   “为什么?”白连玺反问,“那你又是什么心思才会邀我陪你吃饭?”   即指的是《一指江河》首播那晚,最为典型的例子之一。   显然字明均没想到白连玺会这样反问,挑挑眉,认真回忆了一下。   其实他不介意先把话说出口,这是一种谦让,毕竟未来在这独一无二的回忆里,第一个说出口的人终会被记得更清晰。   “那是......”   怎料被白连玺脱口的句子打断。   “我喜欢你。“白连玺说,“我无法把你当成普通客人,我喜欢你。”   字明均笑了,眼里有光。他说我也是,我喜欢你,不甘于主顾或朋友。   天地下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并得以相互知晓更极致的事了。   一寸一寸,磁铁仿佛被放在了二人直线距离的法线上。每近一毫米欲望就更强一些。   这种时候无限拉长时间长度分明应是一种享受,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等待。   原本字明均照顾到白连玺不一定愿意一上来就那样开放,才自愿折磨自己去享受近乎无限的等待。   倒是白连玺突然站起来。照着魏妤的样子在字明均另一侧的嘴角飞快地一吻,“还有几分钟休息就结束了,我先过去。”   还没等人回话,白连玺踏着精英感十足的干练步伐离开了,出门就还是那个年轻有为的客户经理。   字明均哑然,目光随人走,手指则不受控制地贴上那处已与众不同的皮肤,甚至用两根手指模拟双唇,可惜怎么也没还原出同样的触感。   字明均迟到了两分钟,但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魏妤和穆寻应都还没回来。   副导演倒是过来了:“字明均这场戏咱们稍微改一下,你补拍一段单人的就行。”   “嗯,怎么拍?”   “你闭眼站在这里,然后眼前有韩悦的虚影,你想搂她结果搂空了。”   “还倒水吗?”   无非是倒或不倒,副导演却默默看了编剧一眼。   “啊?”字明均十分不理解这番动作的用意。   “刚刚穆导回来过一趟,说单人部分改用颜料......只稍微加一点点水稀释一下。”编剧解释道。   “……”   “不过就只有这一场,你要是一次过直接可以收工。”副导演安慰道。   “好吧。”字明均没有选择余地,“现在吗?”   “稍等几分钟,他们去拿颜料了,你先休息会儿。”   于是字明均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椅子。   旁边夏乐竟然和白连玺聊到了一起。   “你们。”字明均凑过去,“聊啥呢?”   “上次搬东西真的得谢谢白经理,不然我老腰就没了。”   “你还有腰?”字明均笑问。   夏乐一听特别不服气,但他看看字明均,又看看白连玺,生无可恋地飘走了。   “一会儿......去我房间聊聊?”字明均小声问。   白连玺用谈公事的表情认真答道:“我那里更安全一些,你什么时候结束?”   “应该挺快的。”字明均讲了讲穆寻应留下的圣旨,“还得洗澡。”   “如果待会儿穆寻应回来我可能要再留下一会儿。”   字明均表示理解。   “我可以先给你放一缸水,你泡完我也就回去了。”   “可以。”字明均并没有很想泡澡,但他不想破环白连玺设定的完美计划里的任何一环。   “那我先去。”   等白连玺回来,字明均的工作正好进行到一半。明黄色的颜料顺着右侧鬓角流下来,等黄色没了,余下悬在空中的越来越细,藕断丝连间,下一批紫色和绿色又选了不同的位置滴落。   独角戏十分考验专业水平。   字明均面朝镜头,往略远处看去,表情忽然变了。   白连玺作为一个外行观众,又没看过原著小说,有很多不能理解的细节。但他的字明均好像慢慢搂住了一个他看不到的人。   “笑什么呢?”   白连玺被吓了一跳,一看是穆寻应和魏妤也刚进来。   “没什么。”   副导演那边喊了卡,被颜料糊了满脸的字明均自己走下场,处于半盲的状态。   穆寻应没去找字明均,甚至没记着去看监视器。他和白连玺打过招呼以后又离开了,魏妤也跟着。   这样一来白连玺也没事做了,他顺理成章地扶着字明均走。   一路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先把脸上的洗干净。”字明均连摸带猜地打开水龙头。   “嗯,我在外面,你泡着。”白连玺贴心帮他带上了门,“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   字明均一点都不急,他脱下衣服扔在一边,先洗了个澡。已经斑驳半干的颜料被冲开,淋了一地色彩。   等他坐进浴缸,正犹豫着要不要叫白连玺进来。   “我拿了些水,可以进来吗?”   门外是他男朋友与他心有灵犀的询问。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字明均还是迟疑了一秒才说:“嗯好。”   门被推开,白连玺手上抱着好几种喝的。   “怎么还穿西装?”   这浴缸不足够大,字明均屈膝躺着,还是露了一截腿在水面之上,无处藏。反观白连玺的衣冠楚楚,莫名有一种上世纪欧式著名奢靡场景里管家服侍主人的即视感。   “还没换,不急。”白连玺把手里的饮料放在浴缸旁的小台子上,“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个,就拿了矿泉水,茶和可乐。”   “谢谢。”字明均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是不是觉得之前管我叫'您'会有一种保留主顾关系的界限感?”   “......可能吧。”   字明均点点头,决定和他说清另一些事:“今天还是我太冲动了,其实我并不是也很难成为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   “没有谁是完美的,一个人的完美至少要建立在两个观念完全相同的人身上,没有人能要求另一个人完美。”白连玺倚在了洗漱台边沿。   “对,但是我......工作原因,我们不能公开不能在公共场合亲密,我的工作时间不稳定还要到处跑,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我甚至要为了工作炒绯闻。”   “这不全是你的问题,更不能成为我们的障碍。”   闻言字明均甚至停了取水洒上身体的动作。他无比确定对方的爱意不比自己的少,但又理想化得有些失常。   “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你前任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字明均之所以会提前把他的情况说清楚就是因为他自出道以来的恋爱经历的的确确会被这个原因耽误,可以说是无一幸免。而当下工作强度比起从前也是翻了不止一倍,他想的是如果对方不能接受,就在乱麻缠紧前快刀斩断吧。   白连玺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他只苦笑道:“我没有过男朋友。”   这句话容易有歧义,加之字明均一直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大语境下的关联性,问道:“你是双?”   白连玺头摇得很彻底:“我没谈过。”   惊讶只有一秒,字明均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脱口才觉得失礼。   “我觉得还是因为不喜欢吧。”白连玺丝毫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感到被冒犯,“我没追过别人,也没答应过别人,同性异性都是,以前有人向我表白我撒腿就跑。”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字明均不由得想起自己类似的经历,也觉得好笑。   话题既然已经被带到这里,不如把该说的都说开吧。   早晚有这么一天,当公众形象开始与他本人出现偏差的时候字明均这样想。   但万万没想到,亲自亲口揭开面具的是他本人。   “说起来,虽然我现在对外是有女朋友或者有绯闻女友,但我真的......从小到大都只喜欢过男人,所以这也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爱你,但不能告诉太多人。”字明均在想白连玺听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白连玺点头,“你最开始就告诉过我。”   “?”字明均是个嘴很严的人,这是何等机密怎么能在一开始就说出去呢?   “就您喝醉了的那天。”   你猜这么着,白连玺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字明均其实喝断片了。   在用眼神确认过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以后,字明均整个人都不好了。   “哦这样啊。”他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幸好,幸好对方是白连玺。   “其实说到工作,我这边也可能会有变动。”白连玺本着听一个秘密也要吐一个秘密的奇怪原则,“可能是升职前的调岗交换。”   “这是好事啊,交换去哪里?”   “英国或者美国。”白连玺又补充,“一年到一年半。”   “这么远?”   字明均虽然各地到处飞,但绝大多是情况下都是在全国范围内的。   “嗯......”   字明均一眼看见白连玺的不安,如果他没有躺在浴缸里,一定会去抱抱他。   “都不是问题,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字明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是凌晨,借了白连玺干净的衣服穿。明明都是白衬衫,这件字明均可舍不得弄脏,连走路都要走正中间,保持着与两侧墙壁的最远距离。   这个晚上两人聊了很长很久,却又短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白经理的白连玺要可爱太多太多。   奇怪的是,那天晚上除了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下午字明均期盼过的不被干扰的吻也没有发生。但他不急,各种各样不同的交流方式会分割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回房后字明均一看手机,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来自魏妤的道歉短信。他不想知道谓魏妤的心路历程,只觉得破坏他心情。   小作文看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仿佛是老天爷找给字明均的借口:   【能独享你深层次而又无人知的爱,是我的荣幸。】   他的白连玺,说起情话来真动人。   【我的荣幸就是有幸遇到你。】   只要遇到就足够了,后面一系列的发展都是顺其自然。他相信他们是天造地设的。   就这么一句话,字明均回魏妤消息时的语气都好了很多。   【魏小姐,我已经有对象了,不方便和别人走太近,请您理解。】   还记得吗?不同于前几日没有定论的沉默,字明均终于能够有底气地告诉别人,我有对象了。   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了。   魏妤没回,可能已经睡了。字明均抬头一看,又快凌晨两点了。   第二天早上字明均早早去了片场,又是前几个到的。   今天郑酽也会在,魏妤理论上来讲不会在。   但生活通常没那么讲理。   下午的一个短休,魏妤来了。   她径直走向字明均,又向他举了一躬,真诚得字明均恨不得要回鞠过去。   虽然做了鞠躬这种较大幅度的动作,但很明显魏妤想跟他说的话不想被别人听到。由于片场太小,人多眼杂,字明均和她找个一个楼层内的空旷地方。   “我昨天和穆导解释清楚了,对不起,他之前误会你多少也是因为我。”魏妤半字未提两人之间的事,转而说了这么一句。   “误会?”   “他之前在饭局上看到你,还以为你也是通过资本手段进来的。”   字明均不太信:“我初试复试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演的。”   “现在现在想塞人进组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即便是穆寻这种比较有话语权的大导演。”   原来这就是穆寻应之前对他那种态度的原因。   字明均又回忆了一下今天早上,好想穆寻应的态度真的缓和了许多,不再是那种完全看他不顺眼的感觉。   其实魏妤完全没必要做这些,尤其是自己一再拒绝她之后。   “你这么帮我......”   “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的本意可不是帮倒忙。”魏妤下意识抱臂,“而且我想了一下,比起做群攻对象,我还是更想做粉丝。”   字明均略感意外。   “韩悦剩下的戏我还是会继续演的,但在这之后我打算......还是去学着做管理吧,我没演戏的天分。”   听这话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字明均点头。   “我上次和你在咖啡厅的时候,以为你是为了让我死心才说自己有女朋友的。”   字明均心想你这话说的极度不准确,嘴上说:“我是真的有对象了,我们感情很好。”   “嗯,所以我死心了,等着吃你们的喜糖。”   两人一同沉默,数秒后字明均才说:“谢谢,一定的。”   “嗯。”魏妤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女朋友是圈里人吗?”   字明均看着她,不答。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魏妤有点无奈,“上次吃饭的时候其实有一部片子想定男女主,但是你醉得太早了。”   字明均一听,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让她继续说。   “如果你女朋友也是演员,你们可以一起去演那部。”   上次吃饭,桌上的都是影坛常青树或者出师不久的新锐导演。这样片子的主演,求而不得。   “他不是。”字明均答道。   魏妤点点头,果然没再问。   “等项目启动了,估计会给你那边发试镜邀请的。”   “谢谢。”   “别客气。”魏妤自知对话已进入尾声,“加油,我的偶像一定要红!”   字明均哭笑不得,这样的粉丝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魏妤却是。   “我先走了,后天见。”   “后天见。”字明均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是后天见,大概是有韩悦的戏份吧。   送走了魏妤,字明均一回片场就看到一个笑惨了的夏乐。   “你怎么回事?”字明均看他整个人蜷着笑,就差打滚了。   “字哥,你再这么下去就只能转行做谐星了。”   “什么?”字明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又喜提热搜了。”   “关于什么?”   “少女心。”   “嗯?”   “又是关于那个游戏的,不是今天开始公测吗,你的账号更了一条东西。”   “说的什么?”   夏乐直直看着字明均,表情逐渐崩坏,最后憋出一句:“难以概括。”   “.......”   字明均只好自己去看。   这时候下面的热评基本定型了,本体内容发得很长,字明均不想看,他相信评论才是真正真实有效的表达。   【我做昏君的时候,真的没想到,爱妃还有如此闷骚的一面。】   【赌辣条,不是本人写的。】   【是我的快乐源泉了。】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哈哈!!!】   字明均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算一百张脸也不够丢的。   他当即给詹一江发了条语音:“詹哥以后给那个游戏发软广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我大规模掉粉的话。”   发完语音见还没开工,字明均用三五分钟编辑了一条微博。   并在詹一江回复他的前一秒点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你要相信这是最真情实感的,字明均正站在一段感情的起点。即便他当局者迷,也会欣喜于看不到终点的前路。   【随你,写完先发给我。】   【......我发誓您就说晚了一秒。】   【?】   是的,字明均用大号发出了一条微博,分分钟转赞评过万。   【你开玩笑的对不对?】詹一江和善地问。   【我觉得我写的还挺好的。】   【你认真的?】   【我看评论都说好啊。】   然后詹一江就没再回复了,字明均能想象的到他火急火燎去看他微博的样子。   当然这不是他本意,字明均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他连写带发一气呵成,詹一江发消息过来的时候评论都有十好几条了。   字明均再一次拿起手机都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都该散了。   夏乐问他:“字哥,今晚吃啥。”   在九景龙延的这段时间,字明均的饭基本都是跟夏乐吃的。   “今晚......”字明均愣了一下,没人知道那其中的含义,就像没什么人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一样,“我约了人。”   “啊好,约在哪里啊,我去开车。”   夏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事不用接送我,你去休息吧。”   字明均怎么答得出约在哪里这种问题,他连对方有没有空都不知道。   夏乐和他搭一班电梯,字明均先到自己的楼层。   “明天见。”   “字哥明天见。”   这两天,字明均几乎用了所有除了工作和睡觉以外的时间来想白连玺,好像他本就是自己脑内的半透明墙壁,什么东西都会和他联系到一起。   一个电话打过去,只响了一下便被接起来,连激动的时间都没给字明均留。   “嗨,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白连玺似乎并不惊讶,自然得很,“我去找你?”   “嗯等你。”   三五分钟后有人按门铃,等来的白连玺算是彻底卸下了白经理的标签。   字明均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从前从未想象过白连玺穿除西服以外衣服的样子。   偏偏此时此刻他眼前的白连玺像在无声地笑话他。   脱离了白衬衫黑西装和显成熟的深色领带,白连玺穿什么都会像个学生。   比如今天的衣服是有一点运动感的搭配。里面看起来像是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外面是轻薄防风的运动外套。裤子就是运动裤鞋就是板鞋,字明均从来不知道能有人把这么一身穿出既休闲又正经的感觉,不管说这人是去干什么的都能让人信服。他曾以为白连玺的品味或者说兴趣并不在于如何包装自己,至少他的工作作风不是,却忘了他也只是一个比他大了那么两岁还比他更显小的青年。   “真帅。”都说人惊讶的情绪其实只会持续一秒,字明均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延长自己的情绪,只口直心快地说出了第一感想。   白连玺笑了笑,没接话。   “饿吗?想去吃什么?”字明均让人先进来。   “出去吃吗?”白连玺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们都不能随便出门的。”   这个猜测十分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和记者的游击战给他留下了奇怪的印象。   “所以你穿这么帅只是想让我一个人欣赏的吗?”字明均又逗他,“给我个机会炫耀给全世界吧。”   白连玺好像不觉得自己的装扮有多特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有些不知所措。   字明均也有些后悔,怪自己太激动了:“原谅我宝贝,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不穿西装,而且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算是吧?”   当然可以这么说,急促的一吻和数小时的长谈都不算什么。   “......”白连玺的注意力完全没法集中在问句上,“你叫我......?”   “啊......宝贝?”字明均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叫了人家什么。   双方沉默片刻,虽然白连玺对这个称呼没有更多的反应了,但字明均倒是觉得他还蛮喜欢的。   瞧瞧他笑得多开心啊。   他就算没有嘴角上扬到肉眼可见,至少心里也是开心的,字明均这么告诉自己。   “约会,约会不应该至少提前一天告诉对方吗?”   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恐怕白连玺也不知道。他只是这么胡扯了一句,就像字明均胡扯般叫他宝贝那样。   “谁告诉你的?”字明均的态度还颇为认真,“我以为情侣身份就是为了破除那些看似绅士实则无比折磨人的规矩。”   “对,你说得对。”白连玺的注意力都在字明均身上,这句话出来得反倒显得敷衍。   “所以你想吃什么?”字明均问。   “随你方便。”   两人都躺在大双人床的下半截,字明均正有节奏捋着白连玺的一撮头发,就像他从前总是会下意识捋自己的那样,仿佛是全身上下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   去什么样的餐厅会直接决定约会的质量。他们可以在房间吃酒店里的食物,也可以去字明均最爱的私房菜馆,但俗话说得好,大隐隐于市。   至此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字明均想要去人多的地方。   他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却又不知道他是字明均。   “你去过福井小吃街吗?”字明均问。   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但值得。   “去过。”   “想去吗?”   “那里人会很多吧。”   “你想去吗?”字明均又问一遍。   两人侧身支在床上,隔着大半条手臂的距离。   “好。”   早些时候放了夏乐的假,自然也不好再把人家叫回来。   字明均换了几乎全身黑色的休闲装扮,取了个黑色口罩戴上:“我们打车去吧。”   “真的可以吗?”白连玺最后一问,“你确定我们这样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会的,信我。”字明均顿了一下,“倒是你长这么大居然没被发掘进演艺圈,真是损失。”   白连玺走在略前面一点,字明均看不到他的脸。   “......你别这样说。”   两人顺利打了辆车,一路畅通,不过十五分钟就到了主街口。   “走吧。”   除了鞋是白色,插兜走路的字明均只剩了上半张脸不是黑色。   这样来看,露了全脸的白连玺分分钟成了整条街最靓的仔。   夜市小吃街向来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夹着谁家的吆喝。人们的注意力往往关注着商铺杂货,小心举着竹签上的食物,鲜有人有心多看两眼陌生人。   “我要喝椰子,你喝吗?”字明均站在很靠近入口的一家椰子摊。   “喝。”白连玺走上去要买,却停在掏口袋的动作上,转身尴尬道,“我没带现金。”   “我来。”   不时字明均抱着两个砍好的椰子回来。   “谢谢。”白连玺接过其中一个,“要不要我帮你在口罩上开个洞?”   字明均笑得差点没把椰子甩到地上。   “不用,我给你展示一个新的装备。”   “是什么?”白连玺是真的好奇。   “付费表演。”字明均让白连玺再亲他一下,不用太久,像上次那样短而浅就好。   白连玺不肯,他已经察觉到偶尔有路人投来的目光,好奇和一点点疑惑。   “我......先欠着。”白连玺出口瞬间后悔了,“不对,你有本事别喝!”   “说好了先欠着。”字明均的笑隔了一层口罩变得更轻更散,像是笑在了白连玺的四面八方,“我这个叫——鼻罩。”   “?”   在白连玺困惑的目光下,字明均把罩在下巴的部份推到人中左右,露了嘴和下巴出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装扮确实让人很难认出,因为看到的人多半会先想笑。   “哪里来的椰子贼?” 白连玺想装作不认识他。   字明均淡然无比,换了一副冷漠而酷的表情,装成一个中二而帅的小青年。   两个人继续逛,不牵手也不勾肩搭背。并肩走的时候空着的手正好都留在内侧,稍走近一点骨节就会撞到骨节。   “帅哥你好。”有三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突然闪过来,拍的是白连玺的肩,“可以加个微信吗?”   白连玺很少来这种人多的非工作场合,这样的搭讪是第一次。   他不想拒绝女孩子,若是以前肯定会给。   现如今可不能随便给了。他想去看字明均,但又不想太明显。   正是纠结时,字明均压低了一点点声音说:“哥哥,这么漂亮的姐姐,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听起来好平常,没有别扭的醋味。   白连玺再顺着去看字明均的表情,平常得很。   于是他接过来,在那部粉色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   那姑娘很开心,这才注意到字明均。这一看,发现也挺帅的,说:“谢谢弟弟,你长得有点点像字明均哦。”   “谢谢姐姐。”那声音很甜。字明均应该是在笑的,好像真的欣喜于这份夸奖。   等白连玺把手机递回去,对方道了谢,拉着自己的小姐妹走了。   “你好受欢迎哦。”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这话还是平平淡淡的。   “你居然不吃醋。”白连玺说。   “醋什么,他夸我长得像字明均诶。”带着鼻罩的字明均说话声音很奇怪,配上这句话就更奇怪了。   语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字明均问,“有经验吗?”   “拒绝追求者的话还是有的。”   “你有喜欢过女孩子吗?”又一真诚发问。   “没有。”   “那男孩子呢?”   “你。”白连玺凑到他耳边答。   “就一个?”   “就你。”   字明均满意地笑笑,鼻罩因面部肌肉运动几乎变成眼罩。   “你呢?”白连玺问。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诚然,字明均没法拍着胸脯说出白连玺的那番话。   “在昨天之前,我的过去太暗淡了。”   “很多吗?”白连玺想了想,问。   字明均不敢贸然作答,他不是吃醋的人不代表白连玺不是吃醋的人。   “不多。”坦诚相待是美德,“我得承认我在每一段里都付出了真感情,而最后分开的原因也永远不是某一人单方面的。”   贬低过去没法起到抬高当下的作用。   “当然,我知道。”白连玺说。   “你会吃我前任的醋?”   “不,但我会吃锅贴的醋。”   “嗯?”   “锅贴,猪肉大葱的。”顺着白连玺手指的方向看去,所指之处是一家排了长队的锅贴,“只是随便问问,都不小了,还能指望人人像我这样吗?”   字明均去看白连玺的表情,看到了一双深情的眼睛。可惜那被倾注爱意的对象是商家锅里金黄多汁的锅贴。   话里多少有几分安慰的意思,字明均接受得小心翼翼。   “等我。”   这家锅贴店或许确实有两把刷子,就算出单速度再快也有些赶不上客人排队的速度。字明均站在队里一点一点往前挪,觉得无聊,便去看白连玺。   那树下只站了他一个人,一个高高的,就算只低头看脚尖也很好看的人,特别好找。   “老板,来一份猪肉大葱的。”轮到字明均了,“多给点醋。”   白连玺也不知道自己等得久不久,反正他乐意。   “久等。”字明均捧着一份刚出锅的锅贴走回来,“我先帮你拿着吧,烫。”   白连玺点头,拿竹签插起一个,吹了吹送到字明均嘴边。   字明均笑,也不客气,嘴都沾上了又说:“帮我蘸蘸醋呗。”   “你不是不吃醋吗?”白连玺问。   字明均算是被套进去了,只好说:“我吃我吃,我吃醋,我最爱醋了。”   于是白连玺又给他蘸醋。   字明均一口咬了半个结果被烫得不轻,直吸气:“烫烫烫......好吃!”   “好吃就好。”白连玺帮他吹另外半个。   “你也尝尝。”   “嗯等会儿,就只有一根竹签。”   “你吃这半个吧,我最近不能吃太多,留着肚子尝尝别的。”   白连玺没说话也没动。   “怎么了?”字明均咽完嘴里的见那半块锅贴还在白连玺拿的竹签上。   “算了,公众场合。”白连玺打算把那半块扔进旁边垃圾桶,“那边好像有人在看咱们。”   字明均对视线的敏感程度要比白连玺高得多,可他刚刚什么都没发觉。   “什么打扮?”   “好像是两个女生,拿着手机。”   “应该没什么事。”   “真的吗?”白连玺还是有点担心,“要不咱们快点买完打包带走吧。”   “新鲜了,哪有来小吃街点外卖的?”字明均态度很明确,不肯。   “以后还有机会。”   “我都不敢说还有机会。”说白了还是不肯,“万一我真事业有成了,走在路上就跟通缉犯差不太多。”   两人还是继续往前走着,融进整条街的喧嚣里。字明均把口罩规规矩矩的戴好,专注看着街边的小吃。   “你有没有每次在小吃街必吃的东西?”字明均问到。   “有,有挺多的。”白连玺说,“但我不常来小吃街,这可能是......十年里第一次。”   “十年?”字明均简直不敢想,要知道他没工作前经常和同学朋友约来这里。   “我留学过一段时间,中途本来就没回来几次。”   留学的事是个新鲜话题,之前白连玺没提过。   “去的哪里?几年?”   “英国和瑞士。”白连玺心算了一下,“九年。”   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白连玺至今有三分之一的生命站立在万里之隔的另一片沃土,学习和生活。   “大海龟。”字明均玩笑道。   “那时候年轻,想家也想在心里从来都不说,嘴上说最多的反而是打心底里觉得最无所谓的食物。”   “其实还是想吧,食物难道不是家乡的食物?”   “嗯,其实都是一样的。”白连玺此时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拉回话题道,“结果回来最迷的除了锅贴包子饺子都是什么水果糖葫芦,芋丝榴莲酥,这才发现没出国那会儿也没多喜欢这边的传统小吃。”   “那边有糖葫芦。”字明均隔着衣料抓住白连玺的手腕,带他往摊位走,“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你挑你喜欢的吧,我吃不完的。”   “这话不应该我说吗?”字明均幽幽看他一眼,叹口气。   “咱这儿有什锦的。”老板看出二人的犹豫,说。   “那就来串什锦的。”字明均掏了张二十递过去。   什锦是个好东西,什么都有点。就说白连玺手上这串,料还挺足。头尾各是一颗红彤彤的大山楂,再往里一层是分别夹了枣泥和撒了芝麻的山楂,然后是两瓣桔子和两颗草莓,最后最中间有一段山药。   白连玺没着急吃,举着看了一会,好像还算满意。   字明均尽量戒糖,糖葫芦跟他没什么缘分。   以至于白连玺把顶端山楂的糖小心咬掉再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有点高兴。当然也有点愧疚,糖葫芦糖葫芦,光让人吃了一嘴糖多不好。   “那我不客气了。”字明均从侧边把那颗山楂叼下来。   山楂很香,尤其靠近皮的部分多少渗进点糖味,微甜。   “山楂助消化欸。”嚼了两口字明均反应过来。   白连玺另一手端着还剩一个锅贴的纸碗,“吃了吧。”   “你吃吧。”   “吃山药吗?”   “吃。”   “自己咬。”   字明均凑过去。   “我天,你看那个人。”   山药还没入口,字明均听到了周身有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白连玺也警惕起来,刚要回头去找声音的源头,下一秒手腕又被字明均握住,被拉着小跑了一段。   直到周围都没人了,在连路灯都不屑安装的小巷,只能凭着淡淡的月光和隔街不远人声的嘈杂唤醒感官,字明均的手一直没放开。   “真累,真的累。”字明均有点生气的样子,“对不起。”   “没事,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不是这个累。”字明均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白连玺不说话。   “我怕你有一天也累了。”   稀薄的光下,白连玺只看得见对方的眼睛。明明那么有神,笑起来会很漂亮,做皱眉和一切违背上挑眼尾自然肌理的动作都会违和。   “我会累,但你没法让我累。”   冷静下来的字明均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莫名了,抬臂想抱抱白连玺。   “确定没人追过来?”白连玺也抬臂,却没有上前一步以贴上字明均的身体。   “这么黑,凑我脸上都拍不清,再说了,就算有又如何?”   白连玺还是没动。   “来啊。”字明均这么说着,却没有主动上前一步。   白连玺上前,却没想着抱他,反倒是极大胆地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闭眼。”   字明均听着这句指令,却留恋般地睁着眼。   白连玺权当他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并未停下自己的进程。   他吻了他的眼,又去吻他的脸颊。   这次当真是停留了许久,尤其是亲到脸颊的时候,直一个劲儿往里钻,恨不能亲出一个窝来。   最后慢慢分开,谁也舍不得谁,同还在一个拥抱里。   白连玺腾出一只手蹭了下自己的脸:“你睫毛弄得我好痒。”   “那我闭眼。”   说罢,字明均闭眼,分毫不差地找准白连玺的唇吻了上去。过往都是练习,唯有此时能够标志一个第一次。   明显能感觉到白连玺的身体僵了一下,字明均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只得憋着笑。   一吻过后两个人的话都变少了,字明均重新装扮好,一起走回主街。   街上和刚才一样热闹,并未被两个人的暂时离开影响。   远处飘来一股香味,是字明均觉得一般却又偏偏出现在白连玺列举里的小吃。   “闻到了吗,榴莲酥。”   白连玺当然闻到了,但是他没打算吃。   “你不是喜欢那个吗?”   “算了。”   字明均一开始不懂,想了想,发现一种可能。   “好吧,那我们去吃......臭豆腐吧,老长沙臭豆腐,闻着还挺正宗的!”   “......不了。”   字明均又快把口罩笑歪了,赶紧扶正,说:“两个人都吃的话就没感觉了。”   一瞬间,那人耳尖就红了,可脸没红,还故作淡定道:“也不知道这边东西干不干净,你要是病了我可赔不起。”   字明均笑着摇头,作罢。   如果你的生活充实到想不起看手机也想不起看表,那么这段时光往往消耗得飞快。   第二天早上字明均还有工作,不能玩太晚,就这样两人到酒店也都十一点了。   “晚安。”   字明均和白连玺一起买了些吃的,栗子腰果牛皮糖之类的。但字明均不方便明目张胆地放那么多零食在房间,于是白连玺的房间就成了小仓库。白连玺倒是完全不介意,相反,字明均大概会因此多来找他几次,高兴还来不及。   “晚安。”   白连玺送字明均到电梯,两人道别。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逃不过热恋期的症状,甚至是全中。   而如此幸福的夜晚恰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白连玺的调职通知书,另一件是关于字明均的娱乐新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是你吗?】   【[图片]】   字明均早上起来正逢手机连响两声。   打开一看是詹一江,发来的图片很模糊,但字明均清楚得很,这就是他。   图大概是用手机照的,角度原因只看得到侧脸,一个疑似字明均的人指着价牌点单。值得庆幸的是,照片里没有白连玺。   【发生什么了?】字明均问。   【本来挺普通的一娱乐新闻,说有网友在小吃街遇见你了,还说你接地气。】   【然后就有人说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还手拉手跑了。】   字明均盯着屏幕许久,却没了后文。   怕什么来什么这话说得不错。   看样子除了买锅贴的照片也就没有别的证据了?那否认就好了,大不了自嘲说长了张大众脸。   【没有。】字明均这样回。   嗡嗡,手机又是震动两声。   这次是两张图片,魏妤发来的。   一张两张,一眼看过去,击破了所有反驳的余地。   【我拦下来了。】   字明均没告诉过魏妤自己的性取向,甚至默认了对方口中误以为有的女友。   魏妤这样帮他,还没多问实在让人感动,而眼下恐怕没时间多解释什么。   【谢谢,我会解释清楚的。】   字明均本没有义务解释这些,但善意的谎言被拆穿终究还是会感到愧疚与不安。   【你先忙。】魏妤回复道。   再看回那两张用意明显的照片,还是很不清晰,但字明均的脸,尤其是正脸,真的不是什么大众脸。   昨晚吃糖葫芦的时候字明均忘了整理口罩,一不小心就露了整张脸出来。照片里的他正要去咬山药,画质不高但眉眼可辨,而举着那糖葫芦的人虽然没被拍到脸,但明显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情况不乐观,几乎没有否认的可能。   字明均手指一划。   下一张照片更私密,光线与角度的缺陷似乎为这张吻照带来了些许艺术性。   看轮廓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看不到唇是否贴着唇,但至少是脸贴着脸。如果非要为这两个人冠上姓名,唯一的特征也就只是和上一张一样的字明均和那神秘男子的衣服。   其实这张可以用很多理由反驳。比如仿拍或是借位。照片又不是3D模型,错过的角度就永远错过了。   正当字明均打算放大研究细节的时候,詹一江的电话打了进来。   “詹哥。”   “你是不很闲?”   字明均不说话。   “真不是你?”詹一江有很多问题等着问“别人看到牵着的是个男人就觉得可信度变低了,可我这么一看倒觉得可信度高了不少。”   字明均那边依然沉默着。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小心点,悠着点,你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们愿意斥重资改变网友的观点。”   “詹哥。”字明均说,“可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躲什么。”   这本是一场幼稚的游戏,为了随时天降的骂名和无厘头的所谓正确的躲躲闪闪,喜恶是否只在一键之间?   “你真的太不成熟了。”詹一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你当初入行的时候连这些都没想过,那只能说今天的你,和我,就是个错误。”   十秒之内没有人出声,詹一江先挂了电话。   字明均在思考,但无奈于没有辩题。他想先去找白连玺,又惊觉这才是周身其他人认为他应该考虑清楚的。   反而是白连玺,在字明均最挣扎的时候敲了他的门。   看到面色如此复杂的白连玺,字明均还以为他也看了新闻。   “怎么了?”白连玺关切问道,相比字明均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字明均决定暂时瞒一瞒,至少在定性以前:“没事。”   白连玺半信半疑,见字明均确实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便说他来的原因:“这是我的调职通知书。”   他今早收到通知,只拆开看了一眼,时间地点都还没看全。跑到字明均这里只是想第一时间和他共享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共同的未来的信息。   “这么快?”字明均眼神都是愣的。   “嗯。”   明显字明均状态有异,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看一眼都能察觉得到。   字明均笑了一下,问:“现在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起了,心灵感应?”   天刚蒙蒙亮,就算字明均时常要早起拍戏,但毕竟不是每一天。   “我本来也怕你还没起,但我路上遇到你助理了,提着份早餐。”   白连玺知道夏乐,所以肯定不会认错。   “这样啊。”   字明均答完便看着白连玺手上的文件。   “我们会好好的对吧?”没由来的,白连玺这样问。可能是对自己的不确定,又或许是猜到了什么有关字明均的东西。他撕开不久前第二次粘好的胶封,薄薄只有几页纸。   第一页照例是寒暄,第二页是分析,最后两页才是正文。   “是的,我们会的。”字明均答得极认真,天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两个人靠在一起慢慢地看,说是慢实则都疯狂地在那可怜的A4纸上缉捕关键词。   “去英国一年整,还好。”   “什么时候开始?”   “这里写了,下个月。”   “有什么好处?”   “回来进管理层?”   “这么......年轻?”字明均今天格外迟钝,想了很多个词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为平均年龄快要拉不回来的中高层找候补还是明升暗降。”   字明均一点都不懂他们行业的规矩:“明升暗降?为什么?”   “谁知道呢。”白连玺耸肩,把东西装回文件袋,“可能不满意你那件事的处理?”   毫不夸张地说,字明均是白连玺近几年遇上的唯一一则突发事件,简直是消耗了他之前攒下的所有时运。   看着字明均的表情,白连玺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记得你那天喝醉了?”   字明均苦笑:“准确来讲,我断片了。”   喝醉和断片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白连玺接受了这一事实又不免感到疑惑:“咱们之前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你不是很坦然吗?”   “宝贝,有时候坦然可能反而是因为不知情。”此时的字明均也很坦然。   “那你......大概率不会想知道。”   “不至于吧。”字明均空想一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白连玺笑而不语。   “还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白连玺微笑摇头:“咱俩签协议的时候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过去的就过去吧。   字明均作罢。若是平时他可能会多聊两句,可今日莫不是他们的危机?   “我是不是很不成熟?”字明均问。   这是詹一江说他的话,其实有时候他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不觉得。”   “为什么?”   “我不和小孩谈恋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连玺忍不住反问。   “我在年龄上就比你小,心理上还比你小,你不和小孩谈恋爱,那我是什么?”字明均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摊在床上。其实他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求对方回答些什么,问人也是问己。   “你是我的爱人。”白连玺似乎也着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收到了几张照片。”   等字明均吧事情讲完,白连玺整个人都僵了。   “那怎么办?”   “不知道呢。”   字明均翻了个身,面朝太阳初升的窗户,背对着白连玺。   即便隔着窗帘,阳光的温热照在脸上,印堂处不免一阵痒,竟有了补一回笼觉的想法。   “魏妤可以信任?”   一句话打破了字明均将入眠的心神,但他不恼。   白连玺不认识魏妤,只是从刚才字明均的讲述里略微知晓那位魏小姐是有权并有心帮字明均的人,尽管动机不明。   字明均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许久,才说:“可以。”   “那你还缺助理吗?”   此话一出,字明均诧异地扭过头看着他。   “这样好歹能让很多行为变得合理一点。”   “你不必这样做。”字明均很是决绝,“你也不能这样做,一个大酒店的经理,即将升入管理层的年轻人,跑来给不知道多久才能真正熬出来的人做助理?”   “如果这能避免一些麻烦,我就觉得值。”   此话之坚定让人觉得白连玺不是临时起意,可他们才在一起三天。   “不行。”   把专业知识拿出来是不太合规矩,但字明均出于不得已及不受控制,不留余力地拿出了他的爆发力。声音不大,调不高,没有斥责的意味,但能唬住绝大部分人。   这是一条死路,道不通,永远不通。   如果要稍微亲和一点地解释出来,就是这样。   字明均的门再次被敲响。白连玺没出声,指指浴室的方向意思是要不要回避。字明均起来开门,摇头意思说不用。   门只开了一条缝。如字明均所料,是夏乐。   ”字哥,起了吗?”夏乐提着早餐,“要迟到了,待会儿有你的戏。”   “你先去,我马上来。”接过装了早餐的塑料袋,字明均甚至懒得微笑,便关了门。   随手把袋子扔桌子上,字明均去洗漱了。   “那我先走?”   “晚点去找你。”   白连玺不忍道:“我今天夜班。”   “那等你有空。”   说罢整脸没进一捧水里。   白连玺嗯了一声便走了。   去一楼工作区还比正常时间早到了不少,本觉得就他一个,正厅的灯却是亮着的。一路看过去都没人,直到深处自己的办公区,丁谦尔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看样子是在等他。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嗨?”丁谦尔丝毫没有要起身让座的意思。   “怎么来这么早?”   “我是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但是我不想看你一步一步走进泥里。”丁谦尔语速飞快。   白连玺自然懂,想必那新闻已经满天飞了:“把话说清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不也不是这样的吗?”丁谦尔声音倏地提高,“难道你以为我坐在你这儿等将近一个小时就是想唱黑脸吗?”   朋友间偶尔有摩擦不是奇事,是好事。而今的摩擦却似乎涉及到了人生方向,人一旦质疑起过去,事情就严重了。   白连玺没有心情和他理论,他不想把事情端到难以挽回。   “谦尔......”白连玺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到人面前,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丁谦尔拿起来,“更多机密证据?牵手照?吻照?”   “丁谦尔!”白连玺吼起来。   丁谦尔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地拆那文件袋:“回头是岸啊大玺。”   “这是我的调职通知书。”在丁谦尔看到文件上的字的同一时间,白连玺说。   抬着文件的手似乎抖了一下,白连玺眼看着丁谦尔失去了表情,飞速翻查着文件。   “为什么调职?”   “我不知道,考察吧。”   “所以你要接受吗?”   “接受?”白连玺很认真地思考这两个字,“你认为我有选择权?”   白连玺有事业心,加之他本就比同龄人走得快了,现阶段在于稳,而不是一昧升职。但在他没有升职意向的时候被高层安排考察,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有心理准备,这两年那么多领导离职,集体往上调也不稀奇。”   “那你想去吗?”   这问题叫人如何回答?   “今天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三天,不,不到三天,两天零十几个小时吧。”   这回答实在让丁谦尔说不出话来。   “你和他之间有误会。”白连玺说,“如果你不愿意承认这点就不要再管我和他的事,你和我还是发小老友,他和我继续谈情说爱,明明可以分得很清楚,为什么弄这么复杂?”   丁谦尔嗯了一声。他把那沓纸装回去,开合数次的胶封彻底失去了粘性,怎么都黏不上。经过数次尝试丁谦尔放弃细节,把它端端正正摆在桌面一角就离开了。   -   字明均拍戏拍了一整天。   说来也巧,前几天莫名其妙的闲,这会儿一有烦心事,就来了机会让他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他不知道詹一江怎么帮他处理的网络传闻,又或许是自然而然就过去了。圈子里那么多人,他逛个小吃街都能被盯上,除非别的明星都生活在平行世界,不然总会有人替了他的版面。   他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仔细想想除了回房间似乎无处可去。白连玺已经被他连累了。再加上之前来过九景龙延的记者,万一有哪个对这位帅气经理有印象,事情就不好办了。   最后他回房,夏乐被打发走。   不早不晚的时间,或许睡觉是个好办法。但字明均未能如愿,有人敲他的门。   很少有人会在晚上敲他的门,夏乐詹一江魏妤郑酽穆寻应统统不会。   余下的就只有那个据说要值夜班的人。   怀着隐隐的期待,字明均开门。   眼前是一名陌生男子,穿着黑色的西服,同样有金色的胸牌,俨然也是一副精英模样。   这个人他应当是见过的,但可能没说过话,或者只说过几句话,总之想不起来叫什么。   “你好,找哪位?”字明均没把保险栓打开。   “字先生,我是丁谦尔,方便聊聊吗?”   字明均看了一眼这人的胸牌,又看他的脸,好像确实有点印象,管招聘和员工关系的。   只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了。字明均差点张口就是一句不太友善的有何贵干,想来没必要把情绪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才换了另一稍欠亲和的表达。   “暂时不打算转行,暂时不接受合影及签名,合作事宜找我公司,联系方式网上有。”   很好,丁谦尔忍住了。   “我已经下班了,您能把我当成白连玺的发小吗?”   字明均听到白连玺的时候才开始正视面前这位先生。   “白经理的发小?”字明均权衡再三,门一合一开,保险栓已经被取下来了。   “请进,房间有点乱,随便坐就好。”   字明均的房间一直用着一种室内香氛,可能是谁送的,毕竟字明均自己是想不起来买这些的。住进来那天夏乐拆出来放在阳台,说三个月一换,不用管它。   现在味道已经很淡了,淡得有点分辨不出这是源于什么的香气。   “佛手柑?还和白连玺用的同一款。”丁谦尔刚迈进第一步。   字明均一没料到丁谦尔一进来就说这么一句,二没料到白连玺也用这个。难道这也是白金VIP特供?怎么之前去他房间的时候就没印象呢?   心里想得挺多,到嘴上就剩了单音节一个嗯。   两人坐下。   字明均坐得很正,眼睛却没在看丁谦尔,好像在对方开口之前,都只是空气。   “今天冒昧打扰,是想请您好好对我兄弟。”丁谦尔果真是诚恳的,一动不动坐得笔直,精准注视着字明均的眼睛。   “我当然会。”字明均听这一句有点不自在,好像白连玺被苛待了似的,“你的担心很多余。”   “把一个兢兢业业的普通人放进公众视野真的很残忍,你真的不是在耍他吗?。”   “你什么意思?”   “一个月几次头条?又有几次不是白连玺给你带来的?”   字明均不可置信地摇头:“你这是恶意揣测。”   “字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不管什么原因导致现在的情况,你知道白连玺很有可能要被调走吗?”   “我知道,他说了。”   丁谦尔对字明均早已知情毫不意外:“那你知道上一个被调走的人逾期一年半还没回来吗?”   字明均沉默地看着他,试图确认此话的真假。   “这是事实,你真的应该想想为什么非要把他扯进你的圈子。”丁谦尔说得热了,随手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包括前几次,每次你有事都会影响他,之前是有关工作 ,现在连生活都要没了自由,这不公平。”   字明均能理解这位丁主管为什么和自己站在对立面,但对于他的’指控’,真抱歉他字明均无法苟同。   “跟你没关系。”字明均说。   其实丁谦尔这趟来并非为了让字明均承认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个错误,他们两个人就不应该在一起,他们的感情根本不被现实允许,诸如此类。如果字明均能向他解释两句,证明他丁谦尔对他的偏见太多了,那其实也没理由干涉他们。   “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灼眼的烦躁,字明均看似正抑制着一股将来人赶出门外的冲动。   就算丁谦尔说了再多气话,再大程度地刺激了字明均,对方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我非常爱他,确实是我对不起他,但我愿意做任何事保护他,我们会找到一个平衡,没有人能打破的,能立于两个有自己事业和生活的人的平衡。”   这话很长,又有点俗。   可听者不忍心反驳。   字明均在某些意义上又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应该把心里话告诉别人,尤其是一个虽然自称是白连玺发小,却还未被证明的人。   -   白连玺的一天过得极其无味。   早上短短几十分钟的信息量似乎已经浓缩了他的一整天。   白天就坐在办公室,傍晚临到换班前他都没敢出去。   远远的,有人在盯着他。白连玺从昨晚起突然开了窍似的对目光敏感起来。一楼大厅有一个人,看起来是坐在那里看着报纸等人,看得还挺津津有味,但时常斜瞟前台的目光暴露了他。   不敢确定是不是冲自己来的,反正肯定是来者不善。   白连玺只得临时与别人换了班。   考虑到字明均可能还在工作,白连玺没有去打扰他。一直等到晚上,估摸着那边应该结束了。白连玺上楼去,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临到门口,手几乎叩响房门的时候,白连玺第一次知道他们单位的门隔音效果这么差。   里面明显有两个人,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他听到丁谦尔说什么残忍,什么耍他。   如果这是在和字明均对话,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怪白连玺偷听,屋里两人的对话实在让人找不到机会插入。几次白连玺要敲门,都因为下一秒更激烈的话语被劝回。其实也不是每个字都听得清,但拼在一起的音节稍加理解就知其大概了。   直到字明均那句中气格外足劲的我非常爱他过后,许久许久都不再有别的声音,他才轻轻敲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门内字明均和丁谦尔看向门口,又对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同时看向彼此的眼睛,毫无遮掩而又真诚。   丁谦尔不由惊叹。如果每个人的眉眼部位没了骨骼皮肤毛发只剩一对眼珠,字明均是如何注入情绪,清澈却探不到底。   于是他愣住了,虽然也不过一秒钟而已。   趁字明均起身开门,他自我试探着破除方才深烙进脑海的画面。   如果问丁谦尔那瞬间他看到了什么,他会说,决绝。换而之问他感受到了什么,他会说,害怕。   “宝贝。”字明均轻唤了一声,丁谦尔便确认了门外的是谁。   “我......调班了。”白连玺简单解释一句,转而和丁谦尔打招呼,“嗨。”   “......”   “抱歉打扰你们了?”白连玺走进去,看看丁谦尔又看看字明均。   显然是调节气氛的一句话。   白连玺看到丁谦尔在似乎挺高兴的,惊喜硬是为他铺了一层光,也不排除是因为见到了字明均。   “没有没有,你坐。”白连玺的态度已经证明的那位丁主管确实跟他关系不错,既然没有外人那哪还有憋着的道理,有别人在才更要秀出来。于是他把手搭在白连玺肩上,一路推到沙发前,亲手把人摁下去才满意。   白连玺的加入确实终止了刚才的话题,字明均不想继续说,丁谦尔也不愿再深入下去。   他愿意信字明均对白连玺的爱意已触了顶,可他自始至终担心的都不是这个。   唯一怕的就只是怕字明均还没有能力保护他的爱人,不懂如何与好奇心作祟的一群闲人争抢那点可怜的隐私。   “你们继续?”白连玺也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因为他停止了谈话。   “我们......”字明均不太确定地起头。   “......聊完了,对。”   “嗯,正好聊完。”   此话不假,如果白连玺不在那时候前门,那奇异的话题会终止得更为绵延,双方都是个一知半解。   “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白连玺觉得两个人默契得不像第一次见面。   “刚刚。”   “刚刚。”   这次更是异口同声。   白连玺在诡异的气氛里缓慢点头。   “那谦尔,你觉得呢?”   字明均是不会听懂这句话的。   这完全是早上话题的延续。   完全没想到白连玺会这样问,丁谦尔略皱眉,不去看同样疑惑的字明均看向自己的眼睛。   “还是那句话,祝你们百年好合,但事业跨度不要太大,太难回头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于白连玺而言,也是基于他自身条件,以目前的趋势就算今晚找家公司签了,明天公布身份出个道也不奇怪,时代是允许的。和字明均的关系也有千百种解释,不是师兄弟还可以是朋友,再不济就是同行交流,反正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两人过于亲密的切实证据。   而对字明均来说,最大的跨度也是最板上钉钉的事实,就是他的同**人。现如今国内没有几个真诚公开的,反过来打擦边球吸引话题的倒是不少。   字明均的观点就是不说或者坦白说。如果选了后者,不要说他自己,整个业内恐怕都没人敢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一个人站在角落,立在针锋,抬着头亦或低着头,是否会有眼泪径直奔向地心。   “谢谢。”字明均说这话是是笑着的。   刚才和自己快要吵起来的人送上这样的祝福,既是好意又一语道破现实。接受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这些忠告自始至终不会影响任何事。   “谢谢。”白连玺觉得字明均和丁谦尔进行了一场非常有效率的谈话。   “不打扰了,我走了。”丁谦尔站起来,和房主字明均握了手。   要说丁谦尔的观点完全改变了显然不现实,但他现在必须分出一点精力徘徊在女儿嫁出去了的心情里。别说不合适,这已是最近似的一种表达。   等房间只剩了两个人,字明均坐到另一张沙发上,认真地问:“你还没和我说起过你的感受,这种......意外,你怎么看?”   纵使字明均最开始确实动机不纯,从选择了福井小吃街开始就抱有侥幸心理。   哪会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   字明均很少转回观众或者说网友的视角反观自己所在的圈子。这其中包括了他自己,那就更不想看了。   以致于他对自己的处境认知并没有及时跟上。   《一指江河》比想象中的要火。黄思娇几次热度下来路人缘跌至低谷,字明均本就称得上抢眼,这一下被重点关注起来。因此也让人挖出了很多以前的作品。虽然都是小角色,可再小也是雪花,不冲戏还可以冲着颜值啊。   他的运气也够好,原本接档《一指江河》的片子没能通过最终阶段临时加上的一项检查,延期了。同期其他作品又没有一部能达到这样的质量。自然而然地,字明均参演的这部作品被挂上了年度黑马的标签,头尾相接又播了一次。   这一轮似乎也凑上了上一轮后期的热度,收视对比同集上轮高了不少,也帮那家电视台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时段收视冠军。   白连玺好像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都懂,他都不懂。   “他们说的都没错,今天这件事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字明均明显有一堆想要和白连玺说的话,“我非但没保护你,还把你往外推......”   白连玺听着字明均的自我检讨,几乎插不上话。   “所以咱们立些规矩吧,这样我要是又犯傻你就制止我,好不好?”   白连玺顺着说好。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如果真要说立规矩,他倒更想和字明均讨论一下他出国以后的规矩。并不是白连玺患得患失,只怪强拆热恋期的情侣这件事太过残忍。   “咱们还是尽量不要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尤其是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像是酒店餐厅商店等等。即便一起出现了也不可以做太亲密的动作,包括一切肢体接触和朋友之间不会做的事。还有就是我建议你最近出门的时候也戴帽子和口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最后我希望我们都暂时不要把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告诉别人,至少不要主动明确。我估计丁主管知道这事不是你说的,虽然我不太希望他们知道但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   可真是好长一段话,字明均中途只换了三口气。   “你肺活量真好。”也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放松氛围。   “谢谢。”字明均很在意白连玺对此的看法,“你觉得呢?”   “嗯。”白连玺粗略思考了一下这些提议的合理性,确实可行。   好似了却了一件心事,字明均长舒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还有一件事,我们或许需要讨论一下。”白连玺适时说道。   “是什么?”字明均问,语气是轻松的。   “还有一周就到下个月了。”白连玺委婉道。   一周怎么了,哪周不是一周?   可对于这两个人的恋爱状态来说,这一周是会分割二人当下情感状态的重要的一周。   一周后,他们就不再能随时上下楼找彼此聊天或求一个陪伴。   “英国......我记得是八个小时时差?”   “夏七冬八。”   字明均想抓紧每一秒钟描摹眼前的人。可即便脑海里留存的白连玺再怎么栩栩如生,都是不真实的。   “你去哪个城市?”   “还没通知,但据我所知我们集团只在伦敦,巴斯,爱丁堡有项目。”   “去伦敦吧,那里方便一些。”   “其实我比较想去巴斯。”   “为什么?”字明均知道这座叫巴斯的城市,却无法在脑内凝聚出属于它的城市名片。   “伦敦有利有弊,而且我很喜欢巴斯的一家中餐馆卖的酸辣粉。”   字明均怔了一下,再三回忆才确定白连玺说的是酸辣粉。   白连玺看出字明均的不理解,说:“我在伦敦上的大学,却经常想吃那家明明只吃过一次的酸辣粉,终于有一天,那是一个周一,我整天只有下午一节课,九点出发去吃了一顿,往返开了四个多小时。”   听起来有点执着有点傻。   字明均想象了一下,笑出声。   “那一定很好吃。”   “有机会带你去吃。”   至此,这段对话中白连玺更深层次的诉求显现出来。   字明均其实去过很多次英国,都是出差,大都是在伦敦。也从来没想着体会一下英伦风情。   “我会去找你。”字明均说。   少了如愿的喜悦,白连玺轻轻点头,这句话他听进去了,当真了。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似乎因为一这个数字显得能够转瞬即逝,却明显经不起将单位换成月日时分秒的思量。   他们可以克服时差克服距离地在一起,可以每天短信电话聊个不停,修补没有实体的缺陷。但始终是困难的。如果不是因为字明均选择暂住在白连玺工作的酒店,两个人的缘分多半就会止于交往前。   “你还有一周走,我还有一个多月才走。”字明均还要再住一个多月,之后可能更惨,要去各种地方,每日奔波在路上。   “这样说来我真像是个负心汉。”白连玺随口开个玩笑。   “负心汉宝贝。”   明明语气没有什么异常,白连玺却被这五个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当即字明均拿出手机,前几天字明均加了白连玺一个社交软件的好友,还一板一眼地给他备注'白经理'。   “......你要干什么?”   “我想给你改备注。”   “......你要改成什么?”   “负心汉宝贝怎么样?”   “......”其实白连玺并不抵触这个称呼,尤其是从字明均嘴里说出来,好像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本就是个宠溺的称呼。   但他的理性占了微弱优势:“太明显了,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晚了一步,字明均已经打出了fxh三个字母。   他停顿一秒,一本正经地抬头征求白连玺的意见:“那凤仙花怎么样?”   智能手机很智能。   凤仙花挺好的,看懂的人都不会看得太懂。   完美的伪装。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这次九景龙延的人员调动只有白连玺一个是被派往国外,其他三个都是同城或临城,第二天就走。   于是白连玺在参加过他为主角之一的道别会后还要再上一周班,伤感都被硬生生磨没了。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别人,最后一周里格外低调。最后一天晚上他和丁谦尔吃了午饭,和字明均吃了晚饭,早早去睡了。明天四点半就要起床,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坐出租车去机场。   他不需要任何人送他。   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白连玺这么想着。   闹钟准时响起,白连玺洗漱过后满脸是水地去够毛巾,捞半天没捞着,才想起来毛巾已经被收进箱子了。便抽两张纸巾凑合擦脸,末了和牙刷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是酒店的房间,但持续住下来属于他的生活痕迹一点不浅。蒙了一层厚灰的钟从柜子里找出来刚挂回去,小灶台正上方的墙角微黄,他常用的室内清新剂是两周前才换的,正是浓而自然的时候,白白糟蹋了。   要说舍得,他舍了,都不知道能换回什么。   白连玺一手一个行李箱地推着往前走,走到门口一回头。天还没亮,唯一的光源是他可以在门口控制的两盏壁灯。手停在开关上,也是犹豫了一会。   啪地一声。   他打开门,门的宽度不足以让他的两个箱子一起走,他只能伸长了胳膊把其中一个推出去,再去推另一个。   而在此同时他用需要用身体顶住门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夹住。   那场景滑稽到白连玺不希望被任何一个人撞见。   “我来吧。”话是一条手臂出现在视野才被说出来的。   天知道白连玺刚看到自己的箱子被陌生生物拿住的时候差点打上去。   几乎不需要猜,加之来者并不怕被人认出。   “你来了。”当仅剩的迟疑在出口的瞬间被抚平,白连玺的问句显得过于平淡了。   字明均装扮还算整洁,带着口罩,有些迷离的眼神证明他也是刚起不久。   “不用送我的,起那么早待会儿又要工作,撑得住吗?”   字明均拉着他较大的那个箱子往前走,闻言回头道:“我乐意。”   莫名伤感。   最后还是只送到了出租车,字明均突然后悔怎么刚刚就没有吻别一下。现在当着别人的面,怎好肆意妄为。   白连玺懂他那个眼神,最后拥抱作别的时候吻了他的肩,要多隐蔽有多隐蔽。字明均穿的睡衣出来,那一吻恰在肌肤与布料的交界,便觉得亏了,怎么只得了半唇的吻。   不满全都显现在讨要的第二个拥抱,可白连玺好不要脸地不再俯身,踏踏实实抱了他一下。   “我不多说了。”字明均懒得再去要,也不急今时,心底默默记账,“好好照顾自己,我去找你。”   “我等你,然后带你去尝......”   “先生,好了。”这出租车司机倒是个大条的人,完全没在意两个差不多年轻的男人何来如此漫长的告别。   氛围没了,两人并不恼,反觉得刚才一起唧唧我我大概是中了什么邪。   “好您稍等。”白连玺说。   等他再看向字明均,对方立马揪着未完的半句话追问:“尝什么?”   无外乎是酸辣粉,字明均的小情敌,白连玺开车数小时只为和她制造偶遇。   “尝......大不列颠最上等的土豆。”白连玺笑到话都没说完。   “......”   气氛一毁再毁,至少表面上看怎么都不像送别。   有时候白连玺就是有这种魔力,字明均一直到回房都还因为那段情景发笑。   【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吃最上等的土豆。】   最上等的土豆听起来就很可遇不可求。   办理一连串登机手续是麻烦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坐长途飞机是很累的,尤其是坐经济舱的时候。下了飞机入关取行李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一看时间国内是凌晨。飞机本就延误了些,公司派来的接他的司机不满地催白连玺,到了酒店乱七八糟的手续又有一堆,真正落脚已经很晚了。   算算时间字明均都起床了。   因此字明均再接到白连玺的消息已距离上次见他足有三十小时之久。   “想你。”短短两个字胜过所有寒暄。   白连玺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打的是语音通话,如果是是视频现在好歹能看看字明均的脸:“我到了,明天上任。”   “嗯,那边现在是晚上吧,几点了?”   “十一点多。”   “你住在哪儿?还是酒店里面?”   “不是,伦敦中心酒店太贵了,他们勉强在附近分了我一间小公寓。   “能住得惯吗?”   “能,不亏,这好像是个学生公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字明均就是突然想笑。   “......至于吗?”白连玺无奈道。   “有吃到优质土豆吗?”   “没,晚上吃的牛排和约克布丁。”白连玺自然而然报备了出来。   “明早记得吃。”   “......嗯。”   其实白连玺当时最开始想说的确实是酸辣粉,但是眼看字明均已经猜到,才临时换了一个。哪知其了如此大的反效果,几乎成了两个人之间过不去的梗。   “不聊了,你快去休息,我去工作。”   单拎出这一句话来看仿佛是为辛勤工作养家糊口的老实人对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全职夫人说出的话。   “拜拜。”白连玺大概也真的累了。   挂了电话,字明均第一次对他们将会长达一年的异地恋有了切实体会。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你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彼此相爱,每天都可以说很多的话给对方听。但你们就是不能看到对方次是在做什么,不是问话与回答之间笼统分类过后的做什么,而是本应该清晰展现在你面前,每一秒都不可预测给你惊喜的动态。   想必会错过一些什么,就像遇到他之前的每一天。   他和白连玺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坐在化妆镜前了,一通电话打完上半张脸处理得差不多,化妆师赶紧趁他不动嘴帮她处理下半张脸。   手机屏没锁,他和白连玺平时发语音和打电话的时候多一些,也不怕别人看。   就是那个备注有点扎眼了。   刚才字明均再打电话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停,气氛略微低沉了。   化妆师只能尝试着找话题:“跟妈妈打的电话啊,真孝顺。”   字明均一愣,含糊地笑。   果然凤仙花这名字不是谁都能用的。   这么说来,字明均想,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跟父母联系了。   除了上次跟亲爹在九景龙延吃了一顿。   原本约的春节一聚也没能如愿。字明均都是在片场过的,饺子还是夏乐从他家带来的。李威那边更不用说,几十年如一日,父子俩能互发一条祝福短信就算圆了。   至于字明均的亲妈,远在老家陪伴老人。   其实字明均父母感情很好,是心照不宣的一种细水长流。李威舍小家为大家,字静蓝便反过来,前两年辞了体制内的工作,b市和老家k市两头跑,从生活的角度看倒也自在。   字明均给父母的备注都是本名,于是化妆师眼看着字明均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位'字静蓝',看名字   也不知道是姐弟兄妹还是亲戚。   这不重要,化妆师默默收回自己奇怪的想法,重新全身心投入回工作中去。   “喂?”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   “您最近怎么样?”许是太久没见,最强烈想要知道的就剩了这个。   “挺好的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字静蓝只是随意抒发自己的疑问,并没有其他意思,“刚陪你姥姥姥爷散完步,他们今天要去花鸟鱼虫市场,还不带我,嫌我破坏他们二人时光呢。”   四五十岁的人,说话还带着点小姑娘的味道。即便一段时间不见,字明均也知道她最近过得不错。   “哈哈哈哈,您又不懂那些,姥爷肯定是要嫌弃的。”   “你真烦,小屁孩懂什么。”   “懂想你了。”   “妈也想你。”   短暂的沉默,许是在回忆对面至亲的脸。   “你以前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啊。”   所以还是察觉到了今天字明均的异常。   “没啥,就是因为很久没打了啊,不然就要变更久没打了。”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字明均是个嘴甜的小孩,还是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小孩,如果他想的话,是可以不着痕迹地把人哄得很开心的。   但是他现在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准了吧,果然曾经从生理上讲是包含关系吗?   “妈......”   “真的啊!”字静蓝也没想到,“我还以为做你们这行的都没什么销路呢。”   “......妈。”   什么叫没销路。   “我也不多问了,这样吧,你问问小姑娘愿不愿意见我一面,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去订机票。”人闲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字明均不愿多说是男是女的问题,至少不是现在,不能是在电话里。   再一次地,字明均选择了避重就轻:“他不在国内。”   “那你们是异国?你不会找了个洋媳妇吧。”   字明均一边为字静蓝打磨一个完美儿媳妇的形象,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被诈了那一下。   最后这通电话打了格外长的时间,一直到穆寻应的催促都快要喊到他耳朵边上了,字明均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和字静蓝道别。   穆寻应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挂了电话,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在咱们圈子,也算是早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穆寻应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笃定,让字明均在某一瞬间真的以为他知道什么了。   毕竟他和白连玺也是认识的,这段时间两人没有过于明显的动作但也并未抑制什么,看出端倪无可厚非。有时候人文既定的关系就像是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线,旁人路过会感觉到的。   “啊?”字明均也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装傻。   “你不是和你小对象打电话呢?”   在字明均的印象里,穆寻应可不是个八卦的人。   但这或许是个好兆头。穆导对他的态度确实缓和了不少,过去他没和字明均聊过的话题开始慢慢展开了。   “......”回到实际,如果穆寻应说的是刚刚那个,那他和化妆师小姐姐犯的错还真是相当的互补。   但正是因为不对,字明均才敢拍着胸脯说:“不啊,那是我妈。”   这时字明均惊恐地发现穆寻应竟然和化妆师对视了一眼,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为了防止越描越黑的状况发生,字明均宁可去探讨另一件事:“怎么就早恋了,我都25了。”   “是是是,不是三岁的小小孩啦,那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郑酽,快三十了,一样单着。”   自从知道了郑酽的小秘密之后,字明均每次听到别人谈起他的感情状况都会觉得对方是在试探什么,答话格外小心。   但对于穆寻应都不知道郑酽的事还是应该感到惊艳的,除非穆寻应也是在做秘密的守护者。   其实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些东西,随缘的啦。”字明均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跟着穆寻应去了。   这场是中规中矩的一场,字明均的完成度很高。穆寻应想来想去没挑出什么问题,但还是让他又拍了一遍备用。   “你什么时候认识魏妤的。”穆寻应和字明均坐在监视器前。刚才还讲这戏,话题突然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就那天饭局啊,您也在,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也不知道穆寻应什么反应,字明均说完话就转头了,直直盯着屏幕上自己的脸。   反正这些都是实话,穆寻应是惊讶是意料之中都不重要。   “我那天去的时候她看着你看得满是那种情意浓浓的样子。”   字明均大概懂了,穆寻应今天是想把话说开。也怪他,这种情况让前辈开头是很丢面子的。   “然后我当时在饭局上看到你本来就挺惊讶的,你也看了,那天在坐的都是影坛地位相当高的。我们经常聚,包括魏总,也有年轻演员被带过去过,意思很明显。”   “嗯我懂。”   “你这小子也不跟我说,还憋着,什么都堵自己那,我又不是万事通,你不说我哪知道?”穆寻应都被气笑了,“后来还是魏妤跟我说,说她是你粉丝,但一直都只是默默地看,第一次帮你没想到还帮了倒忙。后来还有林哥,你知道的,林勉导演,他来跟我说......说了一些事,我才知道的。”   字明均一直就听着,点着头,一直到穆寻应说完话他还在点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你那么不会喝酒还硬撑什么啊,不会喝酒说啊,又没人能吃了你。本来林哥要跟你谈个角色的,结果你倒好。不过那角色多半还是你的,一个是确实合适,一个就是赔罪呗。你就收着,好好过去学习学习。”   这事字明均有印象,魏妤也跟他说过,都挺久以前的了,反正詹一江那边至今还没接到过通知。   “嗯,谢谢您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努力。”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是虚的,但就很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字明均的诚恳与淡淡的尴尬。   “想什么呢,早着呢,你现在是我的人,拍好你的戏。”话也都是点到为止,穆寻应又还是那个穆导。   没人能理解穆寻应的尴尬,手上捧着的小嫩芽已经被别人预定了,不时就将离开,自己却还得好好养着。   但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什么被吊在半空中的珍贵的玻璃制品终于回归地面,被人轻轻地放下,仿佛再无隐患。   之后那段时间依旧平稳。   字明均有时候会问自己,为什么会设想当今与过往有不同之处。因为非要定下分界点的话,毫无疑问是白连玺的离开。   没什么感觉想必不是因为字明均不爱白连玺,大概率是之前爱得还不够深及熟练。身体竟未卜先知般调整好了松紧节奏,差点就要害得字明均不再时时刻刻地想着与他相距万里的爱人。   白连玺去英国分店的初期似乎很忙,因为大都不是台前的工作所以加班时间非常弹性,有时竟和字明均对上了时差,这是一件多少有些吓人的事。   白连玺常以可靠的一面示人,而相对不可靠的一面似乎只是对自己。   某天晚上字明均算好时差英国是下午三点多,他给白连玺发了下午好。一般来讲工作时间白连玺是不会秒回的,那天却是。   手机一声震动把字明均整个人震精神了。   【晚上好。】   【在做什么?】字明均问。   【准备睡了。】   【?】   字明均没理解,差点就要以为白连玺是要问他是不是准备睡觉,只不过按错了符号。   【刚忙完一个活动,昨天没怎么睡,打算补一觉。】   【......你知道吗,我也准备睡了】   【......】   那边发完一串省略号又隔了一会儿,说:   【国内挺晚的了,晚安,祝我梦里有你。】   【晚安】   聊完这么一段字明均多花上几分钟平复了心底的激动,才有了安眠的兴致。   殊不知白连玺可真的是沾上枕头就没了意识。   等他一觉醒来,正正好好是吃夜宵的时间。   瞄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一条三分钟前的信息。   一看那个图标,白连玺就知道消息是关于字明均的。   他为了他下了一个软件,注册了一个账号。   因为他们平时都很忙,现在更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也是字明均的字职业之便,白连玺随时可以在网上找到他的消息,尽管是与他所熟知的字明均不太一样的一面,但总不至于抓耳挠腮地想念。   此时他点开那条消息,老实说白连玺不知道微博是不是字明均本人发的,反正他没问过。 正文只有一个字,早。还配了一张照片,是字明均在化妆的样子,有一点人为晃动造成的残影,所以并没有人能猜出字明均是什么造型,在网上看字明均的人里估计只有白连玺清楚。   其实白连玺终归还是比较内向的人,他的性格确实导致他还有很多待完成的想法。包括一些他想对字明均做的。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捏着字明均的脸颊把头埋进某一边的眼窝。这听起来很奇怪,甚至不知道从古往今来有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白连玺本人恐怕都不知道这种奇怪想法从何而生。   可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表达他爱意的方法了。   结果对着那张照片白连玺越想越远,比他计划的时间足足晚了十分钟。   他只得一边刷牙一边用另一只手扣衬衫的纽扣。   扣完纽扣又单手回复邮件,英国人不加班,但似乎都很喜欢在下班前处理一波公事。   这次调职白连玺并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职位,至少没有得到通知。但从他同事的态度来看,白连玺此行任务至少是半个决策层。   工作地点是和九景龙延同属一个集团的伦敦蒙岛酒店,地处一区中心,背邻白金汉宫南侧,走的是高端路线,客人旅游商务对半分,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   如果白连玺真的被调到这里超过一年,或许真的是他赚了。   换做半年前的他,除了略微不舍丁谦尔,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调动甚至申请长期签证。   可他现在挂念着一个人。   英国人真的很会享受,员工区装修的一点不比酒店大堂差,白连玺坐到他的位置,是一间小办公室。   这个时间整栋楼应该就只有一个醒着的人,白连玺在安静的环境里也变得安静,只剩了紧随手指韵律的键盘声音。   这时候会把敲门声衬托得格外惊悚。   白连玺停止敲打键盘,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确认刚才的声音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Charlie?”   确实有人在门外,仿佛同样是想确认白连玺在不在。   Charlie是他的英文名,印象里是他小学时的英文老师给他取的,居然一直用到了现在。   白连玺应声,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是个棕色短发的年轻男子,有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睛。但这只是客观描述,白连玺主观上并不觉得,或许是美的吧,就是比脑海里醉人的黑色瞳孔淡了些。   “Alex,你怎么在这里?”白连玺十分意外,他不觉得Alex会来加班。   “我......”Alex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了所以然,白连玺只好让他先坐下。   “我又不是你领导,你为什么要怕我?”   这是实话,尽管白连玺如果有职位一定会比这个刚工作一年的本科毕业生高,但怎么说也不会是市场部职员的直系领导。   “实在是太丢人了。”Alex很苦恼的样子,“我下午偷懒拿着毯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一起来就这个时间了。”   白连玺听了似乎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笑了笑,关切道:“你昨晚休息的不好吗,现在回家再睡一会儿吧。”   “先生,我家实在是太远了,这个时间恐怕只能坐出租车,而那对我来说又太贵了。”   这倒是白连玺考虑不周。   显而易见地,对方的家并不在伦敦一区,且没有白连玺那样的待遇。   “对不起。”白连玺轻摇头,“你要喝茶吗?”   “可以吗?”   “当然。”白连玺准备起来。   “先生让我来吧。”   白连玺坐回去。   “先生你要喝什么?”Alex问。   “红茶,伯爵红茶。”   “好的。”   这是白连玺默许了的,一场不知道会聊到什么的深夜茶会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约莫过了五分钟,Alex端着一个托盘回来。   托了高端酒店的福,这里给客人与给员工的茶和饼干并无二致。   那托盘为图轻便用的是金属镀银,锃亮的光泽配合断续涌入鼻腔的茶香确实更能让客人体会被服务的感觉。   如果白连玺能在一年后回到九景龙延,说不定会建议他们团队也这样做,指的不是给客人员工一样的服务,而是加入某些更传统,更繁琐却有更有可能被客人青睐的做法。现如今,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传统更是变身成为了某种时尚。中式的茶室已经有了,西式尤其是英式的茶文化最大的可取之处似乎就是可以改进得很便利,甚至可以只体现在用具和配置。   “先生?”Alex犹豫地问。   “嗯?”   “是这个托盘有什么问题吗?”Alex小心翼翼的样子,“你盯了好久。”   “没有,我走神了。”   Alex点头,把靠近白连玺那边的茶杯端到他面前。   沉默的开端并不是茶会的好兆头,喝茶不像宴会上的饮料和酒,无言时便灌一口,还可以无限续杯。   白连玺脑内检索了对这位英国青年的了解,发现毫无反驳余地的,他压根不了解。   好久没回英国,白连玺怕自己掌握不好问话的力度和角度,他可不希望无意侵犯了对方的隐私。   于是他问:“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这招很顽皮,Alex哪里是想问问题的样子,分明是有些紧张的迷茫。   “啊?”   白连玺予以鼓励的眼神。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不想问什么,这个话题他会及时接回去的,不会让Alex过于尴尬。   “......你喜欢这里吗?”Alex问了一个中规中矩标准开场的问题。   这里当然指的是蒙岛,基于八卦是世界人民的天性,不难猜测这里的同事们已经对白连玺这位来自遥远东方仿佛自带神秘力量的空降顾问有了许多大胆的想象。千言万语汇此一问,就变成了这么淡淡的,有可能引出更多话题的句子。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白连玺对于这样的问话毫不惊讶,“正如你所见,我蛮喜欢这里的,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来上班。”   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如果需要对比的话,这与我之前的工作环境确实不太一样,但生活上我并不感到陌生,对了,我之前在英国留学过七年,有三年都在伦敦。”   Alex听到这里已是难掩惊讶,白连玺又说:“主观上我很喜欢这里,包括这里的人,氛围,工作模式,让我学到了很多很多,我为自己能得到这样的交换机会感到庆幸。”   白连玺说完,才轮到Alex表达。   “啊我就说,完全听不出口音。”Alex夸赞一句,随即又问了个问题,“只是交换吗?我以为你会一直在这边。”   看人表情似乎确实是为此感到遗憾。   白连玺本不想解释太多,交换和调职确实不同,而他这种大概率会逾期的交换说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   Alex见白连玺沉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连连道歉。   “不......不是你的问题,我在思考这件事。”   这本是一个白连玺不敢细想的问题,留不留下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有一位爱人。”白连玺为字明均隐去了性别,“他因为工作原因只能留在中国,我才来几天就已经想得要命,一年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多一天我都会受不了。”   白连玺说完自己也是一怔。   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吗?他很清楚这段话是他从未打过的腹稿,脱口的每一个词都只能用迸发形容,而源头是他的心。   Alex下意识去看了白连玺的手,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被白连玺注意到了。他知道他在找什么,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字明均和他并没有随身携带什么标志着她们情侣关系的物件。   字明均不能那么张扬他完全理解,可他自己一介普通老百姓似乎失去了什么不要白不要的宣示主权的机会。   改天去逛逛吧,买对戒指,他想。   如此一来连目光都温柔了,Alex真的没想到白连玺会说这么一番话,再看他的目光,便真切认为白连玺是某路天神圣者。   “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和我的上一任女友就是因为距离太远分手的,现在想来也不过隔了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白连玺轻轻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不打算接受这赞扬。   “多么浓情的一对情侣。”这是Alex的自言自语。   “我们是,永远会是。”这次白连玺接受了。把它当作祝福,同样感谢着送出祝福的人。   在这之后似乎两个人有个很多可以聊的话题,一个男孩和一个大男孩。   时间过得很快,二人聊得很多,一直到早上六点,几个小时前最后一滤茶还剩了半杯,已经冷掉了。   “去打个盹,然后工作吧。”白连玺对端着托盘走出去的Alex说。   “好的,谢谢先生。”这声谢谢想必是一语多关。   Alex走后白连玺拿出手机,给字明均发了一条消息。   只有一句话:【一年后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字明均没有秒回,现在国内时间中午,应该是在忙。   等白连玺打个盹起来,看到字明均回他了一颗红色的心。   这似乎是以为他工作顺利,得到了上司的准信?   白连玺苦笑,心里却还是高兴的。这份承诺他一定会做到,不惜一切代价。   此后的几天一切照旧,他的工作开始有了节奏,比伦敦上班族平均下来的生活节奏要慢。   正巧这天他中午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已经以辛勤闻名公司的白连玺顾问居然给自己放了个假,跷班半天。   蒙岛离伦敦著名的几条购物街都不远。   但白连玺没有去。   那些地方他本来也很少去,只知道基本都是大众名牌。   碍于字明均的工作性质,他不想给他添麻烦。   真要说起戒指,白连玺更想定制。没有人叫得出的品牌名没有关系,他不介意,字明均估计也不介意。   白连玺一个人溜达到了伦敦著名的富人区梅费尔,想找一家与他有眼缘的店。   要说存款,不比字明均,白连玺也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之前在b市时是全市前十酒店大经理级别的薪资,职务之便又省了房钱和饭钱,再加上白连玺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这样一来每个月到手的基本都是净存款。   如果不是这样白连玺恐怕也不会进这家店。   “先生。”门内的保安替他开门。   里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要定制一对戒指。”   “好的。”那人领白连玺到一个小隔间坐下,“你的预算是多少?”   “......”白连玺也不知道,“老实说我没送过珠宝,也不太懂,我可以先看一看吗?”   对面那人说,当然。   白连玺说:“我想看看戒指,低调一些的。”   “我记得您说要一对对吗?”专业素质过硬的服务人员很懂得考虑各种细节,“是怎么样的一对?”   “一对......我们俩差不多,就按一样的来吧。”   “好的,我叫Matt,你的私人咨询师,稍等我的同事会帮忙拿一些款式来。”   “好的。”白连玺去和他握手。   “你们有什么偏好吗?”Matt问。   这时来了一位女士,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白连玺要了咖啡,Matt要了茶。   “我们不喜欢太夸张的饰品,然后不要金的吧,我觉得不适合他。”   Matt笑笑:“也不适合你,铂金更好一些,有气质。”   白连玺点头,想了一下字明均戴铂金的样子,好看。   “要镶嵌宝石吗?”   “或许......钻石?”   “其实蓝宝石和祖母绿或许会更好。”Matt的职业经验似乎为他带来了惊人的洞察力。   “或许吧。”白连玺是真的不太懂这些,“我想问,现在暂时不镶嵌以后在添可以吗?”   这问题也算常见,Matt说:“大部分是可以的,但有小部分私人订制款的工匠会不乐意,这种情况很多时候都是客户放弃了。”   白连玺暂时还不想跟字明均说戒指的事,他想作为一个惊喜。而宝石的喜好很看个人,他们从未聊起过这个话题,尽管白连玺觉得字明均会喜欢蓝宝石。   Matt的同事来了,端着一个托盘。就费力程度来看应该是纯银的。   同样是锃亮的光泽,这个托盘上放了五个黑天鹅绒的布包。   同事在Matt耳边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先生,这是几款比较低调的已有款式,如果你想,可以随时在此基础上增加细节或是约工匠重新画图纸。”   “好。”白连玺等他拆布包。   Matt戴了白色的手套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个布袋,在里面是一枚套在短圆柱上的戒环。   “这款比较窄,唯一的装饰就是外围的流水纹,没有镶嵌,工匠本人的意思是可以在内侧镶嵌钻石或蓝宝石,寓意取自......”   “这一枚叫做Eros,正面镶有一颗红宝石,上个月还有对情侣一眼相中,买下了这款配以八心八箭的......”   “Faith!我个人最喜欢的款,虽然戒环本身有很多偏似巴洛克的镂空花纹,但总体来说依然大气,这枚没有主宝石,但均匀嵌有七颗祖母绿,都是从南非......”   ......   Matt十分热情地把手头的戒指都给白连玺介绍了一遍,并表示他可以让同事再拿一些来。   “都很好看。”很明显白连玺没法分辨哪款更适合。   “单独于您而言,我会认为faith和那枚内嵌钻石的比较适合您......”Matt顿了一下,“如果您想,我相信以我的专业能力在看过您伴侣照片后会有进一步的建议。”   这完全是好心。   白连玺说可以,然后翻手机。   他们目前为止都没有合照,白连玺想了一下,转而打开浏览器。   等字明均的照片缓慢加载出来,白连玺挑了一张看起来比较日常的给Matt看。   “Mr.Zi!”Matt惊呼。   “???”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白连玺是怎么想的呢。   客观一点说字明均还没有让异国他乡随便一个人都知道他的名气。   况且好多外国人是分不清亚洲人的脸的,他只是想给Matt看一下,以期对方能敏锐捕捉到字明均的一些特质,便于提供更有效的建议。   “你认识他?”白连玺完全没法淡定,但好歹还稳稳地坐着。   “Mr.Zi!我记得他是名人对吧,在你的国家很有名?”Matt似乎有些激动,“我也是他的私人咨询师,他可是我们店里的常客......等等......你们?”   至此,Matt停住了,他做了一件不太礼貌,更是不符合他专业素质的事。   “抱歉。”Matt下意识整了整西装外套的衣摆,“如果另一只戒指是给字先生的,我想我会提供一些很有用的建议。”   “......”白连玺还没说话。   这是什么概率。   大街上随便一家店。   缓了几秒白连玺意识到另一件事,他打断了Matt兴致高昂的演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希望你们没有时常和客人聊天的传统。”   “我们有的,每周都有。”Matt又说,“开玩笑的,偶尔会有,内容都是节日祝福或者新品推送。”   “保护好我的隐私,不要告诉字先生我来干过什么。”白连玺态度一场强硬,根本不像被要求保护的样子。   “......是,我们当然不会。”Matt说。   “嗯,你继续,我在听。”白连玺又瞬间又柔和下去。   “......”   几小时后,白连玺把卡塞回钱包,钱包又放回风衣口袋。四月的伦敦说不上冷,没有风便可以当夏天过。   “慢走,两个月后可以来取,请注意查收邮件。”Matt和看门保安一同鞠躬,尤其Matt,是刚卖出一大单的高兴。   白连玺微笑,推开门离开了这家店。   天色已比午时暗了些,这对戒指将会成为白连玺长这么大最贵的一笔账单之一。   他居然买了内侧镶嵌三颗深蓝色蓝宝石的戒指,铂金戒环外侧斜着加了一道风纹,第一眼看有点像翅膀。   对于宝石的镶嵌,Matt给了很多种方案,白连玺也想了很久。   但是等他真正选定原石的时候,内侧镶嵌成为了首选。   只是因为那宝石颜色太美了,白连玺才不管他们推定出的什么星空蓝,深海蓝。他选中的那三颗既不足够深邃,也不完全清澈。   如果非要形容,白连玺说是静谧。   大概是某一日天空的颜色,不由让人向往。   Matt全程没有给多余的意见,最后他给白连玺试了适合他的型号,说你们果然戴一样的。   其实白连玺是不知道的,他还没握过字明均的手,不是那种表示友好的握手,是十指相扣。   -   如果字明均足够神通广大,那他应该知道白连玺做了什么,可他最近只是忙得晕头转向。   穆寻应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自己一定程度上随年龄增长而提升的审美。一众演员和制作班底都极力往穆导的要求上靠,但还是不足够。   时间不等人,当下差着没拍的场次不少,时间只剩下几天了。   这原本都不是什么问题,时间不够再续房费就好了。   可是在原本的计划里,他们剩下的散景里有非常时令的部分,有关天气有关花草树木。穆寻应不想通过后期加背景。   二来,郑酽字明均的档期也很难满足逾期拍摄,有的时候真不是钱的问题。   “再加把劲。”穆寻应给大家打气,自己也是难掩疲色。   字明均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字哥,过几天这边结束以后不是有半个月休息吗,詹哥给我发了一个文档,说标红是必须去的,剩下的你可以自己选一点。”夏乐捏着一部手机,小心翼翼地靠近。   字明均本来都快睡着了,这一下又清醒过来:“你挑吧,尽量找同城的,避开黄思娇。”   “好。”   等字明均倒带想了一下,问道:“有半个月对吧,你看能不能给我空出个两三天。”   “啊......应该可以的吧。”夏乐翻翻文档,艰难找出两天半的空档,“但是这样会错过三个同城的活动,剩下的基本都是全国跑的。”   两天半实在不算长,六十个小时去掉来回飞机也就剩了三十多个小时。   “没事。”总比不去好。   “还有就是詹哥让我问一下,今年的生日要不要排粉丝见面会,还是自己过。”   字明均的生日在七月底,满打满算还有三四个月。   “自己过吧。”今年情况特殊,不过是和父母过还是和爱人过都比和工作过强。字明均想到这,不由得愣住了。   想想去年是什么情况。生日当天字明均一觉睡到中午,打算着下午找老朋友聚一聚。结果呢,下午两点开始被公司打爆了电话,非要把他弄去一个什么生日会。   那时的字明均名气十分有限,加上是临时宣传勉强在一家咖啡店凑出了**十个人,不用想其中一大半都是恰巧在那家咖啡店消费的路人。   字明均明明是被强迫前往,公司却要求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满目气球彩带的地方,他挂了一身粉丝撒过来的彩色纸片,装作惊喜,连声道谢。詹一江端着蛋糕出来,让他切了一大块自己留着,又小声提醒他不许吃。最后只能送给一位吃得快的粉丝,还在拥抱时被蹭了一衣领的眼泪。   那是字明均的噩梦。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场有点荒唐的生日会是怎么被策划并实施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好好胖揍那位策划一顿。   这是去年。   今年是字明均的事业转折,人气被黄思娇和《一指江河》带得指数倍递增。现在要想办生日会大概可以痛痛快快包个场了。   公司想要好好为他办一下再捞一笔一点都不为过。至少从提前这么久询问他这点来看是上了心的。   但如果他说不呢?   字明均不想办生日会,但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拒绝。   “詹哥怎么说的?”   “啊?”   “他说让我自己选办不办生日会?”   “生日会......原句是,你问问他是想排粉丝见面会还是放他个假。”夏乐照着手机原句念了一遍。   詹一江在公司权限也不是很高,而且以他的作风也不会是这种问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字明均觉得自己得到了某些方面的特殊关照。   不排除是魏妤安排的,但又不像。他可不信魏总把公司做这么大是听女儿的话听出来的。   “字哥来干活了。”场务小哥招招手。   “来了。”字明均无暇再思考这些夹缝里的不合理之处,转身做回专业又敬业的演艺工作者。   现在字明均和郑酽对戏虽还称不上游刃有余,但已经能让穆寻应觉得有'戏'了。   郑酽好像这段时间格外忙。本来在组期间出了紧急事件是禁止请假的,郑酽愣是请假请到需要穆寻应为他改通告时间的地步。   所幸他发挥向来稳,说上就上,穆寻应也没说什么。   字明均听完以后心有点虚,他想起自己曾在穆寻应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我调整只需要两分钟。   幸好是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不然真说不定就有人当场笑出声了。   “你师兄也不容易,他要冲奖,最后差一个肯定看着膈应。”   郑酽离大满贯只有一步之遥。   而今年数他运气好,竞争最佳男主角的其余四个人有的人不行有的片子不行,网上的内行外行见此盛况都忍不住说他如果今年不拿奖就直播xxx。   字明均也这么觉得,甚至早早买了礼物准备到时候意思一下。   “今年肯定能成了。”字明均说。   “是,然后明年用这个看看能不能再拿一串最佳男配。”穆寻应说话的时候看着字明均,潜层意思再明显不过。   《峰回巽转》无论如何都在评奖门槛之上,甚至可以是明年最有潜力的之一。   “可别让郑酽白做配。”   穆寻应的一句话即单纯的肯定,与字明均而言是最高程度的激励与赞扬。   “不会的。”   -   白连玺在这天中午突然收到了一串微信,都是字明均发来的。猛一看像是一串串乱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去你那边。】   白连玺恍然大悟,合着这些是是订票给的订单号。   【来工作?几天?】希望能有时间见上一面。   【来见你!】   【不过只有一天半。】   字明均答得直白。   【啊?】   字明均能想象得到白连玺在另一头盯着屏幕,既惊喜又担心。   【太赶太累了。】   【没事。】没有什么比见你一面更有盼头了。   【好。】   白连玺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字,只有天知道他曾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三四行。   然后白连玺向所有和他日常有工作上接触的人发了邮件,表示自己会有某两天不在。   这封邮件的用词相对日常,字里行间散发着柔和与希望之辉,非常不像白连玺的风格。   后来办公室有不清楚白连玺感情状况的人开玩笑说那天一定是Charlie老婆的预产期。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后来事实证明,白连玺的英国同事们还真不是只嘴上说说的人。   也不知怎的自从有人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传播速度甚比千里马。玩笑话的特征渐渐折损,甚至惊动了白连玺的上司。   按理说没被正主盖章的话不能乱听,可白连玺的上司,一位传统又绅士的英国男士,贴心为他和他“老婆”准备了礼物。   白连玺请假那日的上午,是伦敦难得明媚的日子,万里无云而风又分外温柔。   他还是去了公司的,在办公室处理事务一直到上午十点。在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叫住了他。   他们是每日会说上两句话的点头之交。   “这是......?”白连玺看着保安递过来的颇为精致的礼品袋,图标来自英国数一数二的巧克力世家。   “Dr.Tuson让我在你离开的时候交给你。”   这家酒店的负责人就姓Tuson,除此之外白连玺完全不记得还有谁姓这个。   很明显对方也是听命于人,虽然白连玺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Enjoy!”   白连玺礼貌回笑。对方竟然祝他享受,享受什么,难道自己脸上写了今日行程吗?   字明均的飞机下午到,而白连玺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到机场。   他出了公司明明可以拐两个弯回公寓休息一会,可是他也知道那样的一个多小时他将坐立难安。   希思罗机场的T3航站楼有一家咖啡厅,占地面积很大,座位分散,以便最大型号的行李箱也能轻松穿行。可大部分人的行李箱都不是最大号的,生生在人来人往租金高昂的地方制造出了一方归隐之所。   白连玺在这里点了一杯咖啡。   一个半小时其实过的很快。但白连玺找了一个坐着就能看到航班信息大屏幕的地方,于是这九十分钟愣是被他分成了至少五十个小段,在低头抬头的过程中充分锻炼了工作疲劳的颈椎。   当航班显示为已降落的时候白连玺就喝光了被子里的咖啡,他握着没来得及放回家的老板的礼物,准备随时起身接机。   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站在了最门口的地方。   明明最聪明的办法是站在最近接出口的地方,这样他们对视的下一秒说不定就能拥抱在一起,像多面未见的挚交,身边有再多人路过这一幕,也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讲的悄悄话。   当白连玺还是选了前者,他想提前十几秒看到他。   并没有让白连玺久等。   一个人影闪了过去。那个人一身休闲打扮,却没有像一般旅客那样张望,好像自知并没有人在等他。   可那就是字明均。白连玺一路跟着他,中间隔了护栏和几层人流,一直到出口。   “字明均。”出口之前白连玺想过究竟要叫他什么。   要说这是公众场合,可这又是国外。要说这是令人激动的再重逢,可他们其实每天都有联系。   字明均扭头时毫不迟疑,白连玺这才知道这家伙怕不是早就用余光找到他了。   当两人距离缩短到在近会使人生疑,字明均停下了,张开双臂。   白连玺自然而然地凑上去。   不到两秒字明均行了一个贴面礼,还偷偷拿唇在他脸颊上揩了油。   “听说这边都这样,我自愿入乡随俗。”   白连玺懒得理他,只回了礼而并未反击。   “说点什么吧,都冷场了。”   “欢迎来到,有我的英国。”   满分。   两个人打了车,前往白连玺的公寓。路上字明均看着白连玺手上的礼品袋,却想等他自己说。   白连玺怎么会感受不到那目光,巧克力没什么的吧。   但给工作期的字明均,听起来有点不贴心。   “这是我老板给你的礼物。”   “嗯?”字明均甚至不知道白连玺的老板姓甚名谁,“我......你们公司福利这么好?”   “嗯。”白连玺一本正经道。   “那我是你的谁啊还他要送我巧克力?”字明均看看那商标,又看看白连玺。   “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送我巧克力。”   “他送你巧克力?”字明均的脸上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白连玺成功把自己绕进了坑里。   字明均其实也没有很在意。   从机场到白连玺的公寓有大概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两个说了一路话的人大概只觉得过了几分钟。   字明均此行只背了一个比较大的登山包。   他空手走进电梯,才显露出难耐的一面:“有监控吗?”   一般情况没有,但这是一栋内部设施十分现代化的高级公寓,这意味着,除了一颗监控摄像头,很可能还有一个会眨眼的人在后面盯着屏幕。   “有,很快了你等等,你是不是又瘦了?”白连玺和字明均都看着玻璃里的彼此。   “可能吧,最近很忙,很累,需要你的安慰。”字明均在一个句子里拖了两个长音。   “你要跨行业去做rapper吗?”白连玺认真问道。   字明均在剩下的电梯时间里安静了全程。   白连玺的居住环境相当好,有客厅有厨房有阳台有卫浴但只有一间卧室。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你是请假去接我的?”字明均找了沙发坐下,打量白连玺的西服。   “算是又不算是,我干的是份闲差。”虽然这闲并没有体现在工作量上,但至少体现在了工作时间上。   显然字明均也不觉得白连玺的公司会跨国委派一份闲差:“闲差居然昼夜颠倒到快要和我用一个生物钟了?”   其实两个人都半斤八两,字明均最近也很颠倒,后期在九景龙延往往都是三四点才睡。   “我饿了。”字明均说。   “想吃什么?”   “你做的饭?”   白连玺的冰箱并没有储备,因为他一般都去酒店吃。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   “我记得你是会做的吧。”字明均记性很好,看样子还记得他喝白连玺第二次见面时的炒饭空碗。   是他没吃过却很想吃的味道,这种时候机会往往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现在?我冰箱里没东西。”   “那你平时吃什么?”   “我......”   “你不能这么任性啊,我不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   “我太失望,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那我换身衣服。”   “不不不我换衣服,那餐厅要求正装入场的。”   “这种餐厅要提前订的吧。”   “上星期定的。”   “......那我要是刚刚说我做饭怎么办?”   “那就不去了呗。”   “......”   这叫什么?这叫一气呵成,且理直气壮。   字明均洗了个澡,又借了一套白连玺的西服。   “怎么样?”字明均到全身镜前走了一套流程,把每个角度都看了一遍。   白连玺在旁边看了全程,大概想的都是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职业病。   “好。”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字明均大概很少得到这样质朴的回答,闻言便去看着他。   “特别好。”   这时候要是再让白连玺非说出点什么就有些残忍了。   “我也怎么觉得。”字明均竭力表示赞同。   一出楼门字明均便把手机扔给白连玺,让他领路。   “不太远,步行二十五分钟。”   “不可能,我订的时候看最多十五分钟。”   字明均凑过去看,屏幕上写的也是十五分钟。   “你中文退步了?”字明均这么问。   “......我好的很。”白连玺放大比例尺给他看,“十五分钟也行,但咱们得横穿中国城。”   沉默了好几秒,预设了各种可能,觉得可行。   “不行,绝对不行,你比你想的要出名。”白连玺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义正言辞拒绝了。   字明均耸肩,心里其实很开心,无关乎白连玺捧他。   他在被眼前这个人在乎着,他的身体,他的情感,事业,生活,他的整个人,都被这个被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和利益关系的人关心着。   “而且我不想穿成这样去中国城。”   白连玺自省刚刚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   “陪我绕路吧。”   “我的荣幸。”   虽然绕开了中国城的主街,也不免遇到一些同胞。   先不说是否能认得出字明均的人来,两位穿西装的长腿帅哥已经足够吸晴。   字明均没戴口罩,全程微侧着脸。到后来实在不行,由白连玺护着内侧,两人紧贴墙向前走。字明均甚至装出打电话的样子遮了半张脸。   并不一定有人能将字明均准确认出,但这种预防是必要的。   原本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迈入预约制餐厅的时候字明均都走路走出了一层细汗。   餐厅是法国菜,字明均说他的朋友推荐给他的。   白连玺不常以顾客身份出入餐厅,但也很懂的样子,与字明均一并落座。   两人很快点好菜,一同拒绝了酒精饮料。   他们的位置靠窗,虽然离泰晤士河还有一段距离却能清晰看到河面的艇。   “你看天上的鸟。”   这时候天色将晚不晚,太阳在这番景色对面的方向。   也不知道天上飞鸟的行迹如何吸引了字明均,但白连玺也去望的时候,是能够体会到那份美的。   “最美不过泰晤士的波光。”   几乎没有人能对此作出反驳,字明均也没有。   他大概知道白连玺是故意引他的目光,因为刚才天上飞得最齐的两只鸟散了。   自然事物无意的表现总会让人怀着各自的心思看到。他们今日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见面,怎好再看些稀奇的坏事。   “我以为最美的是我。”字明均并未移开赏景的目光。   白连玺接这些话可以接得非常熟练。   他却打心底里不想。   “我一年后一定会在你身边,他不让我走我就辞职。”   “其实不用这样。”   “你不懂。”   字明均乐了:“我不懂?”   白连玺这句话确实欠解释,只好补充:“爱没法衡量,但总是不太一样,就像雪花。”   “就像雪花。”字明均重复着,自然同意了这观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这顿饭一直吃到头顶过道的灯都开了,可惜装饰作用大过实用,除了光源正下方仍是漆黑一片。有服务生来点起了桌子中央的蜡烛。但还是很暗,人的脸完全没在黑暗里,也就剩了一双握着刀叉的手看得清楚。   可字明均和白连玺不是初次相亲不愿直视对方的羞涩小孩。   又过了一会,太阳彻底落下去,凝视对方的脸真的有凝视深渊的意思。   白连玺其实不急这一会儿,他专心切着菜,专心看着字明均的手。心里懊悔得很,如果他早一点去订戒指,今天说不定就能戴上。   字明均则不太情愿坐在这里了,他说:“这鬼地方怕不是要交不起电费了,我都看不清你。”   “这叫氛围。”   “什么氛围?”字明均觉得不可思议,“你坐在我对面我却看不清你的脸。”   “随便什么吧,神秘,美好,浪漫。”   显然字明均没法那么乐观主义。   “晚上做什么?”于是便开始试图规划下一步。   “都可以。”白连玺答。   “你明天上班吗?”   “不上。”   “全天陪我?”   “嗯。”   “这么好?”   “你不也是全天陪我吗?”   “那比得上白经理的宝贵时间。”   “少废话,按市价我估计都租不下你一个小时。”   两人吃完了最后一道甜品,将刀叉摆于一侧。   这时再向窗外看,既不见飞鸟,也不见本绝美的水波光亮。   如果字明均没有硬凑出这一天半的时间赶来找白连玺,两个人的生活状态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正因为他做出了牺牲,白连玺也做出了牺牲,两个人一起的这点时间才格外值得铭记。   “吃好了吗?”字明均最后喝一口水。   “好了。”   两个人这次绕了一条更远的路,途径鸽子广场,还踏过白金汉宫前的长街,在圣詹姆士公园的层层台阶前合了影。   等绕回白连玺的公寓,已是晚上八点有余。   “明天有什么安排?”字明均今天又是赶飞机又是出门吃饭,本来就刚脱离高压期,一下觉得很累。他随手把外套搭衣架上,人直接陷进了客厅的沙发。   “你有没有哪里想去的?”   “带我去你喜欢去的地方吧。”   白连玺试图回忆伦敦好玩的地方。   “那些地方人都太多了,不安全。”   “什么地方?”   “很多地方,一区里玩的多人也多,之外的地方玩的少,人也不少。”   “那你看吧,有你的地方就行了。”   白连玺听了真就快要红了脸,如果说平时两个人都是有意识地接话捧哏,那刚刚那句更像是不经意脱口的心里话。   字明均的角度看不到这些的,他依然躺在沙发力,那顺手把白连玺上司送的纸袋扯了过来。   “可以打开吗?”   “开吧。”   袋子上绑的蝴蝶结被拆开,里面有很多东西。   确实有巧克力,被装在一个铁罐里。   可剩下的东西为什么毛茸茸的?   “你们老板......”字明均随便摸出一样,是一只正版卖得很贵的毛绒兔子。   “嗯?”白连玺在厨房倒水喝。   “你......”字明均又摸出一样,这次是一条十分柔软的小毯子,淡粉淡蓝的颜色十分温柔可爱。   “什么?”白连玺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嗯......?”最后一样东西就更神奇了,字明均英语过关,但这个小盒子上印的明显不是英语。   “你刚才说什么?”白连玺端着两杯水走过来。   图片一种十分直观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字明均一只手攥着那只纸盒,另一只手从后面抽出一张便利贴。   “Charlie,享受你的家庭时光,代我向白夫人问好,Dr.Tuson?”   白连玺脊背发凉。   “啊还没完,这里有一行小字,这是我夫人推荐的,希望能帮到你。”   字明均去看白连玺。   “我上司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这是产后乳贴吧?”字明均指指小盒子上的图片。   那是一位笑得灿烂的妇人,上衣半掩着,关键部位上覆盖着一片白色的东西,她的丈夫抱着婴儿站在一边。   “......”   “你拿老婆生孩子的理由请假?”字明均不觉得白连玺会这么做,但这似乎已经是能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的唯一途径了。   “怎么可能。”白连玺站着觉得尴尬,把水放桌子上,坐到了字明均旁边。   “哈哈哈那这是为什么,解释给我听听?”   “我也不知道,我就直说我今明两天不在办公室而已。”   “好吧,信了你。”   不信又能如何?   字明均多看了两眼那个盒子,再次用眼神和表情嘲笑了白连玺,转手拿过巧克力来。   “明天早上去吃英式早餐吧。”   “你居然喜欢英式早餐?”   “不是,我没吃过英国的英式早餐。”   白连玺不信,他明明记得字明均来过英国很多次。   “我之前都太赶了,真没吃这边的早餐,除非啃松饼也算。”   “可以。”   “那哪里的好吃,需不需要提前订座位?”字明均掏出手机。   “说实话,我是不会特意去吃英式早餐的,吃过的有限。”   “没事,能吃就行。”   “我觉得最好吃的一个是我母校,一个是我单位。”   “那带我去你母校?”   “不可能的,刷卡进门我自己都进不去,更别说两个人。”白连玺拒绝了,剩下的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外面随便找一家吧,反正我也没吃过,哪里吃的出好坏。”字明均不以为意,自动滤过了另一个地方。   这种态度十分可疑,白连玺认真起来,问:“为什么不去我单位?”   “怎么去?”字明均看样子有短暂地考虑过,“哈哈哈白先生和他的夫人?产后恢复的这么快?”   “......”万万没想到,字明均并没有那么大度。   “可以啊,但是你都请假了,再去蹭饭不会很奇怪吗?”   “没关系,就说你是我的大客户,我自愿牺牲假期谈生意。”   字明均看白连玺认真的样子,挑挑眉算是同意了。   “那我让他们预留个位置。”   “你好熟练啊。”字明均闲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   “不是你说的吗?”白连玺顿了一下,“白经理你这算不算是滥用职权?”   字明均当然记得,那天他的怒与喜都窜到上限,几句话说破了两个人的心思。   “就是,这就是,但其实一个员工完全不滥用权职也不一定是好事对不对?”   字明均跟着点头。   “你呢?”白连玺问。   “我?”这个突然被引过来的话题,字明均并不是很想回答。   白连玺的问法很有意思,问的不一定是字明均的工作细节。但是有了白连玺的例子,字明均是否也曾从他职业的角度为他们的这段关系带来过什么?   有的。   现在想来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份恰好。每一秒钟的每一个选择都有无数条被放弃的分支。   字明均还不知道白连玺偷偷下载了社交媒体看他更新。他想攒一攒,攒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他一起分享。   “没有。”字明均说完还是觉得心虚,“但其实也不是,我这份工作最大的特点就是时间不固定,不然我要是个上班族,那有机会偶遇你那么多次。”   对白连玺来说,他和字明均的初遇就是那个夜晚。   可是字明均印象里的基本就是签协议的时候。   “欸对了,咱们当时签的什么来着?”字明均问。   合同他没怎么看,那这件事除了眼前这个人他都不太在意。   白连玺沉默了。因为那份合同他字没怎仔细看过。   “大哥你这样不行啊,被骗了怎么办?”字明均懂那沉默的大概意思。   “我......”   “你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有那种想法,自然不会太在意小插曲。   这个角度很合理。   “......不,我想着你要是做了什么手脚就去告发你。”   “......”字明均假意伸腿怼他一下,以泄愤懑。   “我是不是比以前追你的人都优秀?”中间沉默了一会,本来就没开大灯,白连玺差点以为字明均已经睡着了。   记得白连玺提过,有人追过他,他却一次都没答应。   “是的,但这是与是否优秀无关的问题。”又不是最强大脑,白连玺看上的是那份感觉,他的心为他领路一直来到字明均跟前。   “太好了。”字明均不以为,也有资本有这样的信心。   理所应当。   “我好困。”字明均在沙发上换了一个姿势,闭目。   “去睡吧。”   “走。”字明均下了天大的决心才从沙发里站里来,扯扯白连玺的袖子。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你先睡吧。”   白连玺的表达言简意赅,再宽的单人床也还是太窄了。   字明均反应了一秒,意识到白连玺并没有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意思。   他不怪他,任谁尝试这样的人生第一次都需要时间。   最终字明均在就这个问题聊一聊和听白连玺的直接去睡他的独房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实在很累了。   “晚安。”白连玺在字明均掩上门之前说。   “晚安,忙公事不要忙太晚。”这是字明均给他的最后的台阶。   本来白连玺是要去摸灯开关的,闻言直接定住了,半探出去的身体把桌子上的电脑取了过来。   字明均关门,看着那张整洁的床铺。   确实,两个男人如果不贴在一起就几乎动弹不得。而一个人可以微微伸展四肢,呈大字型仰躺着。   但今晚是字明均此行的唯一一晚,他们就这样失去了八个小时的共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字明均残余的怨念似乎让老天爷知道了,第二天的太阳被隔在层云之上,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暂时没下雨。   白连玺的房间并没有那么好,字明均整晚醒来过两次,凭着一丝意识分别出自己是谁这里是哪,在接受了白连玺不在这里之后又睡过去。然而最后还是早早醒来,或许是因为实在不想再多几遍地提醒自己那些不怎么令人开心的事实,这时也就才早上七点。   小卧室里有洗手间和整间公寓唯一的浴室。在洗漱之前字明均还是禁不住诱惑把昨天留了一条缝隙的门推开些许,朝外看。   白连玺一定是还在睡着,手伸出了沙发边沿,自然下垂。桌子上电脑没合上,但屏幕早就不是亮着的了。   字明均犹豫了一下是否走上前看看他,因为印象里白连玺的睡眠还不错,是不容易被吵醒,可以睡得很幸福的那个类型。   卧室是木地板,客厅却铺了毯子,字明均一步一顿向前挪,直到白连玺的脸完全被看进他的眼里。   无论如何都是与真实年龄略有差异的一张脸,明明也是五官立体线条流畅的一张脸却显不出成熟。白连玺皮肤很白,而且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白,这一点在脸上的皮肤最为明显。   字明均曾怀疑他最开始对白连玺有深刻印象就是出于职业原因对其样貌特征生出的那点羡慕。   大概两分钟过去了,字明均甚至设想了很多次如果白连玺突然醒来会是什么反应。有多大的可能会清晰地向他道一声早安,然后井井有条地开始一天的生活。又或者在一秒惊讶过后反应过来,带埋怨地捂上半张脸,在无意义的发声过后侧身缓一会儿。   但白连玺并没有被他的注视打扰,仍然酣睡如孩童,气息稳而均匀。就是沙发有点小,也不知道此时略微蜷缩的姿态是否是白连玺的本意。   字明均又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他的背包里有他带来的另一套衣服,卫衣和休闲裤。印象中在餐厅吃早饭并不需要穿正装,等字明均换好,白连玺刚好起床。   先是掀开毯子的声音,很轻微但确实存在。字明均从这会儿停下动作,果然在几秒钟后听到了倒水的声音,那是桌子上的蓄水瓶。   字明均排除了现在蹑手蹑脚走到白连玺背后的打算,只坐在远处,说:“早。”   白连玺绝对愣了一下,空气是这么告诉字明均的。   “早,你起的好早啊。”明显是刚睡醒时的声音,略微沙哑又惹人怜爱。   “还好,昨晚应该是睡得比你早一些。”   “嗯。”白连玺停顿间隙似乎喝完了一杯水,“饿吗?”   “饿。”坦诚。   “稍等我一会儿。”白连玺推门走进卧室。   “我喜欢你这条英式睡裤。”字明均看他一眼,最显眼的是那条红绿黄蓝花格纹的睡裤。   “谢谢。”听似与夸奖一样有诚意。   白连玺在衣柜里翻了两下,揪出一件休闲款衬衫,又翻两下,扯出一条面料直挺的裤子。   这一番动作似的字明均想起来自己今天要扮作他的客人。   “我这样穿,是不是不太合适?”   白连玺转头看了一眼。   “没事,有种深藏不露大老板的范儿。”话音带着三分笑意,大抵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捧他呢。   “哦,谢谢夸奖,我家卫衣一定很为我骄傲。”   白连玺点头,要拿着衣服往外走被字明均叫住。   “宝贝,不至于吧。”字明均现在有点敏感。   白连玺抱着卫衣,显然是留在这里换会害羞,出去换怕伤了对方的心。   这种事哪里值得被单独拎出来浪费时间。   “人生总要有新尝试的,你以前肯定不用这样做,但你现在......”   你现在有我啊。   字明均当然明白这过程有多复杂,何况白连玺在此之前甚至不一定是喜欢男人的。他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洗脸,留白连玺一个人在房间。   擦肩的时候白连玺看着他,未必是无助,但一定在挣扎。   这张脸洗了格外长的时间,凉水的水龙头一次又一次吸引字明均接水拍到自己脸上。等到脱离了这样无用的循环,衣服领口都湿了一圈。   字明均走出去,看到白连玺已经在玄关换鞋了。   要说出门旅游需要带什么,于一个没有什么特殊任务的现代人来说无非就是手机和钱包,当然有白连玺这样的免费翻译加地陪完全是天赐的宝藏。   两个人并肩走着,却没有人抛出话题。   好在蒙岛离白连玺的公寓很近,几百米的直线距离再弯弯绕绕也绕不过五分钟。   “先生早上好。”   门口的保安似乎自然而然把白连玺身旁的字明均当成了贵客。   “早。”两人分别道。   白连玺直接带字明均去了酒店的餐厅。在门口的员工认出白连玺,领他们去了高半层预约制的用餐区域。   “我们这里是自助,但也可以点餐。”这竟然是出门后白连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自助就行了。”   “好。”见旁边的服务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白连玺突然想起来,“茶还是咖啡?”   “茶。”字明均兴致并不高,说完就去拿自助了。   服务员走后整层只剩了白连玺一个人。他随手触上一把叉的柄部,繁复的纹路膈在拇指指腹想来很痛,白连玺却不以为意。   同样近似于忍,他确实擅长隐藏,却一点都不擅长冷战。   或许肉体感官上的亲近确实能升华感情,但并非唯一途径。字明均所想的在他自己眼里可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在白连玺眼里就是高大的墙,待攀的山。又或许这样的比喻也是不适合的。   字明均回来了,端着盛了很多不同种类食物的盘子。   做了许久思想准备的白连玺想先开口,是道歉也好还是就一些观点本着交流的目的聊一聊。可字明均似乎做出了他的选择。   眼前字明均似乎回到了昨天接机时,没有对白连玺行为的不解,没有阴霾。   短短几分钟仿佛换了人。   “对不起,今天早上是我不对。”字明均落座,“不要再提了,过了,难得见面。”   归根结底这大概是属于字明均的专业技能。   至少白连玺此时完全没法推测字明均真实的想法是否与表象有异。   “你没拿吃的?”字明均问。   “我......现在去。”   早餐两个人边吃边聊约进行了一个小时。   字明均对英式早餐赞不绝口,尽管白连玺认真的告诉他这只是因为他不常吃。于是字明均顺口反驳这是他如果有条件愿意每天吃的早餐。白连玺顺口说自己做英式早餐比酒店的好吃得多。   然后话题卡住了。   听起来白连玺是想表达他也可以做英式早餐并且比字明均表示可以每天吃的英式早餐还要好吃。   当两人同时意识到话题再发展下去会变成他们情感状态上的弱点,便巧妙转移了。   一种病态的平衡。   “你最喜欢什么?”白连玺忍无可忍地问。他实在不敢相信字明均喜欢英式早餐的全部。   字明均的盘子里已经没剩什么了,除了他正在切的煎蛋就是一些残留的番茄焗豆。   “都不错,香肠啊,豆子啊,还有那个什么......血肠布丁?”   “那你真的很适合住在这边。”   这个话题又没了下文。   吃完早饭白连玺提议了几个景点,字明均拒绝了,说下次再说,现在想看的只有你。于是两个人慢悠悠溜达,一路走到著名的购物街。   字明均逛得很认真,白连玺预感他是想找什么东西,去没有找到。   “我刚才在想,我们交往这些天,却从来没送过礼物。”   因为两个人都很忙,每天的空闲时间都被尽量用于聊天交流。虽然白连玺已经定了戒指,可毕竟还没送出去。   他们都是经济独立的人,尤其是字明均。这种关系下的互送礼物更像是要享受仪式感,留一个念想。   白连玺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   看着他逐渐上扬的嘴角,字明均有点怕。   “你想好了就你先买吧,我想的那个回去的时候顺路,你一定喜欢。”白连玺说。   字明均将信将疑地点头,把白连玺拉进了一家玩具店。   虽然白连玺和字明均都不是这家店的主要受众,但字明均还是很认真地问了白连玺想要什么款式。   四五十平方米的店面,一半是毛绒玩具,一半是装饰品。毛绒玩具光是款式就摆满了一整面墙,还根据颜色做了个渐变,称得上壮观至极了。   这个牌子白连玺不是没买过,几年前他给自己的小侄女买过一只小兔子。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有了抱一只熊或兔子回家的机会。   “不用了吧......”   “你选一个吧。”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要它干什么啊......”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字明均快速扫过那面墙,“想要哪个?”   “真的不用。”   “嗯那只白兔子确实挺好看的。”   “???”   字明均已经先行一步找到了导购。他的英语水平没有白连玺那么好,但发音准确,配合肢体语言很快就付完了款。   “两只?”白连玺眼看着导购奖两个大礼盒装进袋子。   “另一只是我的。”字明均的意思就是不要打另一只的主意。   “好,你的......”白连玺抬抬手表示没有想抢的意思,“这是不是你童趣又可爱的一面?”   字明均立刻反问:“我还有什么样的面?”   白连玺中招,笑着摇头。   除了玩具店的字明均心情变得很好,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还有几个小时字明均就要往机场赶。   “往回走吧,顺便还有你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白连玺点头,带他离开了繁华的主街道,有走了一会儿,在字明均察觉周围建筑已是酒店附近的时候拐进了一家睡衣店。   字明均进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家店也有四五十平米的样子,格局是完完全全的大长条,一侧密密麻麻的一排睡裤,另一侧是上衣。由近及远,也不知道是按布料还是格纹样式分的类。最尽头才是收银台,仿佛能笃定所有顾客都会为他们心爱的睡裤跋涉百米距离去付钱。   早上被字明均夸过的那条宛若镇店之宝,被塑料模特穿着立在店中央处。   没有白连玺穿得好看,字明均心道。   “你自己选花纹?”白连玺问。   为示公平,字明均决定让白连玺帮他选。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这家的导购比玩具店的人热情。   “嗯......我想帮这位先生选一些睡衣。”白连玺侧身让导购看到字明均。   “哇哦。”导购是为英国女士,“哦抱歉,我是说,显而易见地,我们的衣服都会很适合这位先生。”   白连玺的目光独自浏览过那一排排衣架:“先来一条这个吧,然后再来一条......那个,最里面那个,蓝黄橙紫那个。”   听说这家店的每一条裤子都有名字,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念出来。后来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安颜色比例从大到小排序。   和自己同款的那条摆在显眼的地方,指指就好。   角落那条则是冥冥之中的吸引力,怎么看怎么好看,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但白连玺知道,字明均就是这样的天选之人。   “好的,要搭配上衣吗?”   白连玺问字明均意见,字明均似乎小幅度摇了头,但白连玺不听。   “红色的不配,蓝的要配。”   待白连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拎着袋子来和门口的字明均汇合。   两个人一起回公寓,拎着对方的礼物。   真正回到公寓已经来不及在干什么了,两个人靠在一起看了一会电视,白连玺为字明均准备了一点吃的。   离开前有缠绵一枚吻。结束后的二人不再看对方,仿佛接受了此时需要分离的宿命。   推开公寓门就好像通了与外界相连的闸。   字明均还是字明均,今天回去依然有各种工作等着他。白连玺也还是白连玺,住在伦敦供职五星级酒店来自中国的顾问经理。   他们有位不为人所知的爱人,好像越少人知道,他们所珍视的就越安全,隐没在越多形形色色的情感里,时间越久,他们的甜蜜就愈发来之不易。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夏乐在机场接字明均。   但情况不太顺利,凭借日渐练就的敏锐直觉,他发现今天的机场接机区有些异常。   当然也没有脸大到认为所有人都是冲着字明均来的。   可这异常终究不容忽视。   他靠在围栏上,两耳带着没放音乐的耳机。左边有三五个小姑娘拿着各自的手机凑在一起,十分兴奋的样子。右边不远处又有另外几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声音很有穿透力,自称'朕'。   这个字抛开历史意义,在字明均的粉丝统称昏君后,字明均得名爱妃,’朕’成了粉丝间用于自称的流行用语。   很可疑。但他一介无权无势小助理做不了什么。   真要说起大概也就只有两件事可以稍微补救。   一个是混进那些姑娘里,这倒是不难,毕竟夏乐自己也是字明均的小粉丝。就是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粉丝可以有千千万,助理可只有一个,万一被打了怎么办。   另一件是夏乐已经在做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一些社交媒体上有人通过非正规渠道倒卖航班信息。这种现象虽然不被鼓励,但确实是在某些圈子里盛行的情况。   果不其然,夏乐在搜索栏输入了关键词,最上面的一条信息看起来就是他要找的。   他首先截了图,然后又研究起这串看似乱码的晦涩语言。   “干什么呢?”   夏乐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哥!”夏乐压低了声音,还特意去掉了姓氏,“来不及了,快走。”   “啊?”字明均不懂。   夏乐一抬眼,也吓了一跳。要不是先听的声音,他恐怕也要仔细分辨一下才能认出这是谁。   眼前仿佛就是一个刚下飞机,手里还拎着购物袋的普通民众。主要是字明均带了口罩,巧妙露出了三分之二张状态极差的脸,黑眼圈深到藏不进卧蚕的阴影,仿佛已经有四十八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哥你咋了?”   “挺好的。”看得出来,精神状态确实不错。   字明均现在的这个样子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真要说还有什么显眼的点,身材覆盖在宽松衣库下,清瘦顶着这张脸几乎成了病态。   一路上夏乐还在留意周围是否安全,字明均跟在他边上走。   “你送我去个地方,然后去帮我订间房,就可以走了。”字明均坐副驾,边系安全带边说。   “好。”夏乐递了瓶水过去,“明天上午十点半我来接您?”   字明均回忆一下,明天中午有一个采访。   “嗯。”   夏乐收到了字明均发来了地址,输进导航里,准备出发。   “我的东西都在后备箱吗?”   “基本上都在,前几天车拿去做保养,有一些寄存在公司了。”夏乐正在倒车,“找什么?”   “我西服在吗?”   “这个在。”   字明均安心了。   “不过就留了一套。”   字明均提心吊胆,问:“那套?”   “…...红的。”   “……”那套红色字明均从来没穿过,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他的箱子里的。上次临去饭局前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对它有深深的抵触。   但现在又实在是状况紧急。   他要去见魏妤。   对方把他约在了高级餐厅,又是一个不穿正装进不去的地方。   “你选的?”字明均笑一声,随口问道。   “就那套您还没穿过了......”夏乐自认为这个理由还算有道理。   得,又是被奇怪传言荼毒的可怜孩子。   “穷奢极欲,我为什么就不能再穿呢?”字明均好生气,但就这件事而言他也说不了什么,公众场合不反复穿同一套一个原因是不想留下穷酸的大众形象,另一个就是要把自己当成行走的招租广告牌。   “…...那套红的挺好看的。”   “好看送你了。”   “那个不是公司财产吗......”   “……我买下来送你,你天天穿着来上班好不好?”字明均倒也不缺这么一套衣服的钱。   “没您这脸这身材。”夏乐作为高段位老粉无缝衔接地夸了一波字明均。   字明均这几个月下来听夏乐言语间穿插的夸赞已经听得毫无波澜了,摇摇头示意停战,侧过头去闭目养神。   最后车停在了市中心大厦丛林中的某一栋门前。   字明均在酒店房间换好正装,一看表发现还早了半个小时。   约的餐厅也在这栋楼里,就算是提前十分钟到,再多留五分钟坐电梯就足够了。   字明均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袖口。   虽然他始终认为暗红天鹅绒这样的搭配十分像窗帘布,但他身上这套,不知出自谁手,将这种不易驾驭的布料制成颇显高贵的礼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字明均突然单膝下跪,右手抚过心脏,又伸向前面。此时他身前并没有他想要深情注视的人。明显这仅仅是排练,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要对白连玺这样做。   字明均摸出融于空气的戒指盒,仿声打开盒子的声音,取出一枚耀眼无比的戒指。字明均还没想像出那戒指的样子,经过镜子反射四散的光芒就要晃伤他的眼了。   练习结束。字明均起身站好,重新整理了一遍领口袖口,又拍拍其中一条裤腿上的灰,满意出门。   服务员将字明均领进了一间包厢的时候他还有点奇怪,少有有包间的餐厅还会要求着装的,这样多少显得顽固自负了。   直到服务员小姑娘在收掉多余餐具的时候大胆说了一句:“字先生这套演出服真好看。”   “谢谢。”字明均笑着回应,眉毛已经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开始回想为什么他会以为今天需要穿正装。   一无所获。   原本薄厚适中,量身定制的正装穿在身上一下就变得不自在了,觉得又热又勒。   最后字明均一个人憋在那里忍了七八分钟,魏妤按照提前三分钟的标准踏进包厢,进门也是一句:“字哥你刚收工啊,跟我说不就行了,怎么也不能委屈你穿着演出服吃饭啊。”   “......”字明均坚强地微笑。   “今天如果不是我约你,你是不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你欠的那个解释了。”魏妤落座。   距离字明均说回头跟她解释已有一个多月,眼看着这头是永远转不回来了,魏妤主动约了字明均。   其实今天若只是为了解释大可不必约出来见面,魏妤带了林导的合同。   “不想解释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可越是这样,字明均就越不想留太多让对方想象的空间。   “你有认出对方是谁吗?”   魏妤愣了一下:“我还见过?”   “嗯。”字明均认为点到为止,名字就不要说出来了,“总之谢谢你帮我截下那几张照片,真的谢谢。”   “照片上的......是白......”魏妤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全名,“那个白经理?”   字明均默认了。   魏妤识趣不再问,姑且当作不知道哪里的小八卦随便听听。   “这个电影,是古装片。”   字明均结果魏妤递来的东西。   “林导说他很看好你,再加上那个事,所以剧本和合同你先拿回去看。”   “女主也是内定?”字明均真的怕了。   “反正不是黄思娇。”魏妤打了保票。   “那是谁?”字明均笃定她知道些什么。   “你们公司的新人。”   字明均若有所思,大致翻了一遍合同。   “是魏总让你来跟我谈的?”字明均发现了合同上的一个细节。   “是,我爸说要锻炼我能力,说反正咱俩之前认识,也好聊。”   “明年的这个时候开始拍。”字明均又看了一遍合同上提出的档期,“你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是哪个公司的人吗?”   魏妤看上去是早就知道了,稳稳看着字明均:“嗯,还不知道你是哪个公司的人呢。”   字明均的合同明年三月初到期。   “那还签这么好的资源给我?”   字明均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林导真的就下了死命令说这个角色他非字明均不拍。   所以只能理解成,公司有意借此绑住他。   要说字明均有多大可能留下,只能说概率不小。自己是寻兴栽培的,要说了解程度也一定是他们最了解自己。   但字明均在这里待了这些年,也早就把公司的优劣势看得一清二楚了。坦白说,寻兴并不适合字明均。不然也不会以他的条件到第四年才崭露头角。而资源,抛开字明均自己的运气加成,真的没有什么是寻兴游刃有余带给他的。   “随便你怎么觉得,你要走就是给你的欢送,你要留就是送你的赠品。”魏妤也懒得解释。   工作话题戛然而止,可这顿饭还没结束。   字明均是这起了一些轻松的偏生活的话题,发现魏妤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对生活抱有热情,对工作一丝不苟。没想过抱怨什么的原因并不是生来就拥有,且鲜少遮掩对人对物的喜爱憎恶。   魏妤离开时,字明均送她到楼下。   “你怎么来的?”魏妤穿好外套,“要不要捎你一段?”   “我住楼上,酒店。”   “不是吧,你这几年都没买套房自己住吗?”魏妤十分惊讶。   “买了,还花大价钱装修了,但是我觉得那套比较适合养老。”字明均一副往事莫要再提的样子。   “我看你基本也都住在b市,为什么不买一套在市区的?”   字明均把这句话拿来问自己,没得出个结论:“嗯,过段时间有空看看吧。”   “那我先走了,再见。”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魏妤一眼看到自家的车。   “再见。”字明均站在原地,一直到载着魏妤的车驶出大厦前庭。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现在下午四点,字明均坐在镜头前,画面外是同样夹着麦克风的主持人。   这是一次很久之前就约好的采访,原本是要跟上《一指江河》完结后的余热,后来对方公司爽约一次,硬是在字明均前插了四位嘉宾。可真不是詹一江脾气好,如果不是看中对方的网络流量数据,字明均现在肯定是不会坐在这里的。   姑且先不说之前发生过的不愉快,字明均对此也只是略有耳闻以外,在当天现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消极态度。   “字老师,这个资料您再看一下,我们提问也主要是这几个方向,之前和您经纪人聊的时候说好的是不聊私人生活不聊穆寻应导演的新戏细节还有不聊......黄小姐是吧。”   詹一江特意把某女星的名字列出来也是煞费苦心。   “对,其他的都没问题,我尽量接。”字明均温和地笑。上午他看过夏乐特意给他列的大纲,果真是涵盖了几乎所有类型的问题。字明均自然不会照着模版说,但有所准备至少能让他心里有数。   女主持人很吃这个笑,尾音都带了上扬的趋势:“好,您准备好就跟我说。   字明均点头,还是把对方给的资料过了一遍,默默记下一些容易引起歧义的点,准备避过。   专访对于字明均来说并不是一项熟悉的工作。在和黄思娇的那部电视剧以前,没什么专访会想起来找他,甚至连群访都需要詹一江帮他争取。   后来从接下那部戏以后这方面的资源却是有所好转,但还是大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原本他真正专访邀约如雪花的时候应该是《一指江湖》开播,他的名字大大地写在屏幕上,个人热度与这部剧一起登入热搜第一屏的时候。   无奈于他那个时候在穆寻应的组里。电影剧组在同种类题材当中,各方面往往都要比电视剧更为浓缩,对演员的状态要求也会很高。字明均自认经验不足,对角色把握度也没有精准到随时随地戏里戏外来去自如。更何况穆寻应的戏实在是一百份经验都不一定够用。   因此詹一江其实心疼地推掉了很多高质量的通告。   今天能约到拍摄可不容易,毕竟再过两天字明均又要回到穆寻应的组里挣扎了。   “开始吧。”字明均合上材料,把它放到了确保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好。”主持人说完又过几秒,摄像器材发出提示音,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个问题往往都会比较讲究,要吸引眼球又不能太劲爆,如果能找一个近期热点或相对温和的过渡就再好不过了。   说来也巧,上一期的嘉宾正好是郑酽,不过他的主要问话方向比字明均要更高端一点,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遍对于有望得名的大满贯影帝有什么看法。   '亲师兄'这个梗自然而然地被主持人拿来抛砖引玉。   字明均显然也是刚知道,毕竟不好评价圈子里其他人的事,字明均大概说了些祝福的话,便努力把话题掰到了与郑酽合作的新戏上。   拍戏前地合同里明确写了关于宣发和保密到什么程度的规定。   字明均并没有仔细看,反正少说点,保持神秘总归是好的。   “我和酽哥是第一次合作,以前在学校就光听关于他的传说了。”字明均适当断句,又开始说下一个部分,“新电影的角色对于我和他都是新鲜度很高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对面主持人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字明均这么能聊。   眼看着一个问题聊出了三个问题的时间,但看着对面的那张脸和真挚的回答又不好意思打断。之后只匆匆和其他工作人员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说,咱们后期再剪。   一个眼色已经足够明显了,字明均圆润收尾,等待下一个问题。   “这是你的第一部 电影对吗?第一次就当主角压力会不会很大?”听起来是个很温和的问题,好像真的带着观众和粉丝的关心与一点忧虑。   但紧随有关郑酽的问题之后问出来,就不免让人生出众多联想了。   也幸好是郑酽的地位与成就就快要更上一层楼,就算给字明均作配又如何?只要不过多宣扬,自然就是懂得提携小辈的圈内前辈。   字明均花了几秒的时间考虑,其实这个问题是他准备的诸多问题里最饱满充分的一个,因为这是一个无论问法如何都会被涉及到的点。   “这是我的第一部 做主角的电影没错。”字明均正色,“我是一个运气极好的人,但从演绎的角度,这段时间我也痛并快乐着......感谢穆导酽哥和各位老师对我的包容和倾囊相授不留余力的栽培。”   主持人静静听完,除了点头根本不敢继续顺着这个问题问下去。字明均用了一招偷天换日传杯换盏为新电影狠狠宣传了一波,明明没提及内容,却又觉得不论是为了字明均还是郑酽或者是穆寻应都要至少在影院看一次这部众人打造的佳片。   “好的,那么访谈的第二部 分会有一些关于你个人的问题。”   这是一个现成的,打磨大众印象的机会。   “好的。”   “你平时会和朋友出去玩吗?”   字明均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事。   “还好吧,其实我这个人的兴趣爱好都挺宅的,但是又很喜欢感受不同环境,所以只要有机会都会和家人朋友一起出去玩。”   主持人发现字明均对这类问题的回答短了很多,大概摸出了个感觉,又问:“宅,包括打游戏吗?”   打游戏并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但可以很容易被包装成一个很有梗的点。   字明均平日确实不打游戏,他也不希望违心说喜欢,日后导致自己要假意参加相关活动或者做直播。   “不打。”他摇头,又补充道,“以前有个时期还挺喜欢的,现在主要是太忙了。”   主持人没打算放过他:“自己代言的是个例外吧?”   一听就知道说的是那款合作方式特殊的少女向手游。   字明均不好意思的点头:“大概是最近唯一有接触的了,因为不需要花很多时间,而且那个游戏还真的蛮有意思的,我自己最开始也没有想到它会吸引我到现在。”   “所以还经常在网上和大家互动对不对?”   “是啊,有的时候不是还会发一些文字吗,经常是我玩游戏有感而发。”   “这样的啊,文笔很好哦,我都有看。”主持人看看手里的题词卡,问了下一个问题,“可以用一个词形容一下目前状态吗?”   又是一个开放性问题,字明均脱口说:“奋斗。”   访谈到此为止,至于有人会想知道的奋斗意味着什么,在访谈发布之日自会变成评论区讨论的旋律之一。   “谢谢。”字明均和主持人握手。   “谢谢您,挺有默契的,节奏很不错。”   夏乐站在门口位置,拿着瓶水等他。   “字哥好厉害,跳坑高手。”水被递过去。   “知道你在夸我,这个用词也简单又直白,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两个人一路往停车场走,字明均问了关于下一项通告的细节。   “剩下本来有两个,其中有一个品牌方自己取消了,另一个是广告。”   字明均稍微有点惊讶,詹一江很少给他接广告,因为寻兴这方面的资源并不好,加上符合他定位的还真没几个。   “什么广告?”   詹一江到现在都还没和他说起过。   谁知夏乐也是一愣:“我不知道,詹哥没跟我说。”   字明均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寻兴奇怪,完全不知道那边在想什么。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夏乐打开通讯录。   “不用了,我自己来。”字明均比他早一步按出去。   铃声响到第三次被接起来,对面先说:“明均啊。”   “詹哥,你是不是替我接了个广告。”   短暂沉默过后,詹一江说:“不接了,这两天应该没别的活动了吧,好好准备准备又要进剧组了。”   字明均当然知道詹一江又他自己的考量,但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广告资源,哪怕不接他也想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广告?”   “你不用管了,我都推掉了。”   “我难道没权利知道吗?”字明均的预期一点都不凶,更多的是商量的语气。   詹一江没有必要非瞒着他:“就是一个LGBT群体的公益广告,活动主办方算是......公家,影响比较正面。”   “然后呢?”   “去年十二月接到的邀请,我想着是个挺好的活动就接了。”詹一江的无奈全都显露在句末尾音,“但现在风险就有点高了,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不想谣言不攻自成真。”   两人又聊了聊别的,没有性向没有广告也没有合约,最后临挂电话前字明均说了句谢谢。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和白连玺在一起就是一颗不受控制的定时炸弹。而且更令人担心的事,早些时候字明均埋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白连玺正在全方位渗透式地进入他的人生和他的事业。   夏乐专心开车,明明听字明均和詹一江打电话听了全程,却默默地做空气。   “还有三天对不对?”字明均问。   “嗯,大后天一早去剧组,在影视城b区。”   “我记得,要拍垃圾场了。”垃圾场对字明均来说格外的印象深刻,毕竟是它帮他突出重围,进入了复试。   所以垃圾场也算是有恩于字明均,是他的伯乐。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整部电影只有两场戏在垃圾场,穆寻应自然是放到一天拍。演员只用到两个,字明均和郑酽。   都说文字的魔力是能在人脑海里构筑世界。字明均最开始对这场戏的认识是来自剧本,大段自白和极少量的环境描写使得他对这个垃圾场的初始印象是十分抽象的。   几座垃圾累的大山,刚醒过来的时候他是其中的一份子。韩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只能往上爬,一路爬到一座垃圾山的顶峰。他可以反重力地踏在最尖锐的地方,踮着脚都看不到尽头。于是他又丧气地坐下,只有一个被挤压过的易拉罐滚下去,还没落到底部就听不见声音了。   后来他又看了原著。小说里的环境更加清晰写实,韩巽醒来的地方没有需要翻山越岭而过的垃圾,他只是坐在一个废弃指挥亭的石阶上,不远可见大门。韩巽一遍一遍地思考又一遍一遍地练习,是因为不想在警察局出丑,紧张到话都说不出口。   现实情况更像是两种画面的综合。他不是世界的主人,垃圾永远不会为他坚韧挺拔,他没有石阶可坐,虽然为了保持逻辑通畅仍让他能看得到远处的大门。   垃圾场不像故宫城门,作为一个不怎么热门的场景是没有机会做得又大又华丽的。   “这场记得做标注留给美术指导和后期。”字明均走到的时候穆寻应还在交代工作。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字明均已经站在旁边快要入戏了。   “胖了点?”穆寻应打量他。   字明均一惊,他这几天就算没刻意再减,总也不至于肉眼可见地胖起来。   “开玩笑的,气色挺好,让化妆师化灰一点,你可是在垃圾桶里睡了一觉的人。”   还没等字明均领旨去补妆,旁边已经有一支打阴影的大化妆刷戳上他的脸了。   “......谢谢”字明均还是下意识地侧了一下头,睁眼发现是夏乐,“你你你会化妆吗?”   夏乐不饶,但字明均躲得够快,几次尝败后才不情愿地放下化妆刷:“化妆师姐姐现在有点忙,她刚刚远远看了你一眼觉得阴影少了,就让我来......”   穆寻应还站在旁边没走:“嗯对,今天估计只拍你这一场了,郑酽这段时间一不小心吧肌肉练回去了,没了房小刚的感觉,也不知道化妆能不能救回来,不行我就勒令他去灌蛋白粉。”   “......”字明均重新接受了夏乐豪放的化妆手法,穆寻应溜溜达达又去指导其他部门。   许是一些日子没接触演戏,状态处在了极纯粹的抱有热情又适度的位置。   穆寻应觉得字明均的这一条比初试时又好了太多,自然给过。   郑酽精神又强壮的好身材实在不是房小刚该有的,穆寻应说了他一顿,今天就散了。   字明均一看表,上午十点。   “明天是影视城E区市井,三街警察局。”穆寻应心情烦躁,一边说着一边拿笔涂改郑酽的戏份。   “好。”无奈字明均不易感同身受,尽量不显露自己的好心情,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就走了。   “字哥今天心情这么好?”   “夏乐。”字明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带我去个靠谱的房屋中介?”   “啊?”   “人啊,还是得住自己家,不然总是居无定所太空虚了,潜意识里就没有安全感。”   “这么突然?”   “演韩巽有感。”   夏乐倒不会真的觉得字明均是一时兴起,今天也算挨上了天时地利,心情好至多是导火索。   “您好,您的预算多少?”夏乐比字明均先进去,接待人员打过招呼后就很直接地直奔主题了。   字明均在外面打电话,夏乐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像买得起大房子的样子,但他也不想恶狠狠地把自己鼎鼎大名的老板摆到台面上。   “不是我买......预算不太重要吧,就是想看个市中心的房子,两室三室估计都不重要。”   接待人员听了之后想想,让夏乐先在大堂坐一下。   夏乐一直坐到字明均进来,接待人员才再次适时出现。   “您好,您想要投资什么样的房产呢?”   夏乐觉得这已经比直接问预算多少委婉多了,字明均刚进来却还不习惯。   “我就是想先看看,有一些具体的要求,但是咱们总不能在这里谈吧。”   “二位跟我来。”   夏乐其实只是用手机搜了方圆十里看起来最大牌的一家中介,现在看来人家直白的问话的确节省了不少时间。   “我们最快今天下午就可以带您看两套,剩下的看您什么时间方便。”   字明均不是个懂行的人,但他对家的期盼和大部分人一样,方便,温馨,朝向好,格局合理。唯一多出来的要求可能就是市中心的高处。   “那我先看两套。”字明均签了两张同意书。   “我把地址发到您邮箱了,下午一点来,会有人带您去看的。”   “好。”   离一点还差一顿饭的时间,两个人就近吃了一家茶餐厅。   “待会儿你不用跟着我,放半天假。”   “其实不用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这是实话,原本最坏的情况是字明均在垃圾场拍一整天,谁知道一遍就过了。   字明均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饭快吃完夏乐才反应过来'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字哥明早老时间老地点对吧?”   “嗯对,你路上注意安全。”   夏乐开车消失在字明均的视野,这个时候是十二点五十一分。   字明均掏出常年在口袋里却很少用上的蓝牙耳机,连线白连玺。   “晚上好。”   “晚上好。”白连玺忍不住问,“你让我空出这个时间干什么?”   “云看房。”   “云看房?”   “嗯。”   “你要买房?”   “是投资。”字明均正经道,“我最近到账了些工资,想做点投资。”   半真半假,白连玺怎么会拎不清,字明均的工资,字明均的投资,能和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我先和中介的人见面,到地方看能不能给你开摄像头,不能就描述给你听。”   “好吧......那先挂断?”   “不要!”字明均脱口制止,“你现在有什么要紧事吗,没有的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字明均方才觉出前段时间的见面简直就是饮鸠止渴,越尝越渴。   亲耳听到白连玺浅浅地嗯了一声,字明均才安心走进售楼中介,大堂钟表的分针指在五十五。   “您好字先生。”一名身着深蓝色工服西装的男子已经在门口等了,“我是这里的销售副总管,您可以叫我小王。”   王副总管的眼神从字明均的脸上扫过了五六次,显然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字明均就是那个公众知名度比较高的字明均。   “王先生。”字明均和他握手,“待会儿看房的时候我可以录给我朋友吗,我们是打算一起投资一些房产,所以他也需要了解房子的具体细节。”   “这......”眼前的脸透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情。   任哪位有点责任心的员工都会婉拒,字明均对此并不意外,他一开始就没在这件事上抱太大希望。   “算了不用了,是我失礼了。”字明均退而求其次,“但是我参观的时候可能会一直戴着耳机。”   “这个没问题的,只要别录像拍照就行。”   “好我知道了。”   第一套房就在售楼中介附近,步行三分钟的距离。   “越龙城,王牌项目,临近三大商圈,负四层直通地铁,步行一分钟就是一个购物中心。而且小区安保又做得特别好,二十四小时保安室,刷卡进门,指纹开锁。户型主打220-340的三室两厅三卫浴,目前有前年建的一期的二手房源和正在建的二期和三期,预计明年竣工。”   “嗯。”进到小区里面,字明均抽出个一次性口罩戴上,王副总管看一眼,还觉得颇为同情。   “今天带你看的是一套280平的,现房主是一对华侨夫妻,因为有移民打算所以才卖。”   “嗯。”字明均观察着小区的环境,“你觉得呢?”   王总管适时噤声,因为这话明显是和他耳机里的'合作伙伴'说的。   “我们还没进去呢,在小区里,嗯,环境还不错,有点小,走的算是现代风吧,绿化不多。”字明均一条条把信息列出来,不时小区的草图就出来了。   “价位还没问呢,我们进楼里了,挺新的,在三十三层,一共三十六层。”   “目前卖家出价是十一万八。”王经理见二人对话停了,见缝插针补充道。   “不便宜哦。”   “还是留了很大探讨与地的。”王总管正忙着掏钥匙,“地产商送的精装修,这房其实还没人住过。”   “这个格局挺不错的,朝南,大小应该也够了。”   不知道耳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字明均笑出了声,又说三个卧室随便选。   王总管是一位专业素质过硬见多识广的员工,他觉得字明均的这套房不像是要用来租售,而是准备留住。这种时候需要参考的其他因素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商业合作伙伴的意见。   但他依然尽职尽责地往投资方面向字明均介绍,只不过对方没听进去多少。   字明均在里面绕了好几圈,以生动的话语将户型配合各种应用问题描述了一遍,总体似乎还挺满意的。   “这房......没有阳台?”字明均原本正兴高采烈地说这话,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可大可小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王副总管原本在客厅里等,一听赶紧过来跟字明均解释:“其实现在没有阳台是潮流。”   “这算哪门子潮流?”   “因为都已经是落地窗了,还有各种辅助配套设施,可以完美替代阳台的作用。”生怕因为这一点小事让字明均失了兴趣,他还在努力论证自己的观点,“阳台挺危险的,而且堆户型影响比较大。”   “……”   字明均没有反应,好像在听耳机里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才说,好吧。   “如果您在阳台这方面有要求,下次再来看房的时候我们一定给您找好符合您要求的。”王总管看不出字明均想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补充。   “这套挺好的,稍微大了点。”   两个人一起走出去,王总管把门锁好。   “嗯,另一套稍远些,同样优质,但是140平米的。”   “有多远?”   “在西边,从这儿开车半小时吧。”   “那不用去了。”   “要不还是看一下吧,那边也是我们的王牌项目。”王副总管一下就慌了,明显字明均对这套没有满意到表现出任何意向,如果下一个连去都不去,那可不就是对他们失去兴趣了吗?   “改天吧。”字明均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   最后一路又王副总管护送着,他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墨镜戴在脸上,又不想说话的样子,再健谈的司机也没敢打扰。只是问了地址,一路沉默。   “这算是你生气的样子吗?”字明均问。   司机惊疑地从后视镜看他,后座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客人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不是,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白连玺那边将近凌晨,好声好气跟他说。   字明均一直侧头看窗外,外面的景色移动那么快,其实只是想要安放无处可看的目光:“突然就劝我不要买房了,我买房跟你有关系吗?”   “非要我听电话的不是你吗?”   显然这是白连玺相当少有的语气。首先不会在工作时间对着客户用,从认识他起半年来字明均也是第一次听他这样的语气。生气,但还克制着,礼貌隐忍,像个受害者。   “你这样累不累,想吼就吼,别憋坏了。”字明均听着,说着,可任他再怎么想象,也无从知晓白连玺现在是否委屈着,坐在椅子上抓着扶手,还是穿着睡衣靠在床头,临睡觉前还用尽脑细胞听他瞎扯。   “不累,谢谢关心。”静享沉默一分钟,双方的呼吸声好像都格外得重,“对,你买不买房和我当然没关系,我甚至不知道咱们是怎么吵起来的,没必要......”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懂发展成恋人关系是什么意思?”字明均打断了他,“别跟我说你就真的理想化到觉得咱们可以用酒店里上下房每天见一两面聊半小时微信的关系维持一辈子。你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去适应我可以理解,我同样可以为你做出改变,但绝对不能是一辈子不处一室,到死都停留在拥抱和亲吻。”   不难想到这就是字明均当时并未说出口的真实想法,是在伦敦的时候一秒强行揭过的东西,果不其然,还是埋下了极恶的种子。   “啊,我就知道......”可这方面好像的确是他的问题更多些。   白连玺承认这是他曾极力避免,后来又试图逃避的问题。但他说不出口,至少是现在说不出口。   “先睡觉吧,明天再说,晚安。”到头来字明均自己发泄了一通,暂时也没了更进一步解决的办法。   他想挂电话,这次白连玺却真的吼了出来。   “说完就跑算什么东西?你让我睡我就睡?我能睡得着吗?”   -   詹一江今天不忙,单纯在公司从下午开会到晚上九点。   上面交代让他最近好好跟着点字明均,最好拴住了。   话听起来确实不太舒服。詹一江甚至说不清他和公司与他和字明均哪边更值得紧握。经纪人这个行业竞争大,能不能成功又要各种因素叠加。   在字明均之前他带过的也有两三个,都是刚毕业的,混几年觉得出头无望了,合约一到就走。   所以字明均算是个意外吧。如果不是他的事业从去年开始有起色,今年也就不用想着怎么留了。   詹一江自认资质不足,运气又不够好。如果字明均走了,而他继续留在寻兴,能不能再遇到好苗子就不好说了。他的合约比字明均的时间长,何况人家未必愿意带他走。   九点的大街上无法做到空无一人,詹一江的车停在路边,他就蹲在旁边想抽烟。   最后拿出手机翻了又翻,三五次划过字明均的名字,憋着一口气按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几乎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人接起来。   “詹哥?”   詹一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了?”   字明均的声音糊得很,不像刚睡醒也不像生病。   “刚睡醒。”   “你在不在夏乐给你订的那个酒店?”   字明均犹豫了一下:“不在。”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詹一江并没有立场质问他现在在哪,“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   “知道了,我尽早回去。”   “嗯,别让人担心啊,去吧。”   等对面先摁断电话,詹一江随手把手机揣回口袋。   他还蹲在那里,转而想起自己并没有提起自己想聊的东西。   字明均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听话,但他是标准的有前途。   詹一江带他,又何尝不是他在带詹一江?   同时字明均的弱点也很明显,谁还没个随时可以把自己毁掉的秘密?怕就怕他不畏惧让别人知道。   这个时代的大众并没有那么自主和宽容。   思来想去近期的谈话是怎么也免不去了。今日字明均性情中人,詹一江不想伤害他,但如果想知道字明均的真实想法,今天就是为数不多的机会。   夏乐曾给他发过字明均酒店的地址。   这时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是公司宣传部的小姑娘。   “喂?”   “詹哥您能联系上字明均吗?”   “怎么了?”   “今天方明过生日,能不能让他连线个直播,就十五分钟左右。”   方明是寻兴签的歌手,有时候公司内部资源共享,字明均和他经常有一起出席的活动。但詹一江知道这两个人懒得搭理对方,私下恐怕从来没见过。   “什么时候?”   “现在已经开始了,本来约了别的人互动,但是对方飞机晚点,现在还没落地。”   “找字明均救场?”   “欸,反正他俩在大众印象里关系不错,之前流程放在网上的时候就有人问到他。”那边小姑娘和詹一江也只是没说过几句的同事关系,“今天情况挺好的,没什么别的大事,方明这个,不去白不去。”   “五分钟打给你。”   詹一江看着自己的手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为了字明均着想,以他刚才的状态是应该断然回绝的。   小奥迪发动得很快,字明均的酒店离这里不远,也就是七八分钟的车程。   房间门口詹一江按了数次门铃,才有一个看起来状态不错的字明均来给他开门。   “詹哥?”   詹一江没说什么,字明均让他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私人时间偶尔发泄一下。”   字明均穿了套睡衣,颇为奇怪的颜色,但神奇地达到了一种互补效果。   “加个班?”詹一江坐下,看着字明均系好最后一刻纽扣,“睡衣不错,很与众不同。”   “嗯我很喜欢。”字明均欣然接受了,转而问,“这个时候加班,让我猜猜,是方明吧?”   “可以啊,消息这么灵通。”   “刚才登了下微博,不停有消息跳出来让我去给他送祝福。”   “嗯,去吗?”   “老实说,我还仔细想了想才记起他长什么样子,万一出事故怎么办?”   “连线直播而已,十五分钟左右。”   詹一江的电话又响了,是已经等了十五分钟的宣传部姑娘。   “不好意思啊久等,我这边还没定下来。”詹一江去看字明均,对方猜出这个电话从何处来,强颜欢笑一下,比口型问几点。   “尽快啊,方明他不会单口相声啊,再有十分钟他非得镜头前自尽不可。”   “十分钟左右啊。”詹一江把消息提炼出来给字明均。   似乎想都没想,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嗯再给我三分钟给你回电话。”   字明均似乎正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好像这份可有可无的加班就是挂上一会儿笑容那么简单。   “你没问题?”   “我很好。”   “吵架了?”   上次夜市照片让字明均有新男友这件事不再是个秘密,詹一江没有干涉很多,甚至没有尽职地查一下对方的背景。   字明均愣了一下,大方承认:“是啊,还挺正常的吧,您和嫂子没吵过?”   “吵过吵过。”便没了下文。两者似乎并不能完全相提并论。   “我接了,有加班费吗?”字明均去洗脸。   “有补贴。”   “我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字明均扯一**上的睡衣。   詹一江端详片刻,认真道:“放心,没有破绽,完美居家男神。”   字明均轻笑出声,开始找合适的位置。   “坐我这儿。”詹一江让出了光线最好的宝地。   “我是谁?”字明均点进詹一江发来的链接,输入账号和密码。   “字明均本人。”   “字字!”画面还没加载出来,方明的声音却先出来了。   “阿明,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两个人给对方昵称都是临时想出来的,包括看起来格外兴奋的表情。   看直播的人很多,多到字明均和方明不敢只拿两人同框过的活动炒冷饭,更不敢完全不谈及生活细节。   詹一江坐在旁边,也端着手机看。明明抬头就可以看到字明均,他想看的是评论和方明。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偶尔随口说一些没有影响的小事情,说得好像他们真的是很久没见的朋友,繁忙工作之余难得聊一会已经顾不上搭理粉丝了。   在这十五分钟里方明一条留言都没敢看,更不敢拎出一条愿望来满足。   时间差不多了,字明均自然而然地打了个哈欠,虽是特意侧过半边脸,到底还得让镜头那边的人看个清楚。   “字字去睡觉吧。”方明也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暗号。   “我刚起,要去赶飞机。”字明均不好意思地笑笑。   “啊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不和我聊还能多睡二十分钟。”   都清楚这是比困了要去睡更显无奈的借口,字明均只是暗叹方明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快也更合逻辑。   “机会难得啊。”字明均神态仿的是刚苏醒的睡美人,克制着倦意,换来眉眼展尽深情。   粉丝听了都开始疯狂刷留言,幸好没人知道方明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方明对字明均微薄的了解,恐怕日常生活里那家伙并不必要对谁投以这样的目光。   是宠溺。   当然不拘泥于某类感情,但这样草率的词突然跃进方明脑海,略显荒唐。   果然艺术也不完全来自生活。   等两人又来往几句,方明催他快去准备。   字明均着实不想再假意拒绝,一句恭敬不如从命,对镜头挥手十几秒,才摁掉直播。   远离屏幕的环境相对轻松,字明均也没有立即收起昏君们所熟知的笑,至少嘴角始终微微上翘。   詹一江多等了几秒,直到延时的直播画面里也没了字明均才放下手机。   在这样和谐的空间与时间,詹一江距字明均不过五米,却迟迟没有开口。   字明均等着,貌似在看手机打发时间,实在忍不住了才说:“您知道吗,这睡衣是我小男朋友买的。”   总比沉默着好。   詹一江真在这句话后下定决心,猛吸一口气连腮帮子都一并鼓起。   “方明和你同期,他想从明年尝试个人工作室挂靠公司的模式。”   “挺好,我都想建议公司让他试试双栖发展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吧?”詹一江摇头。痛苦,一场真实的交流往往都是痛苦的。   “我没那么大能耐。”字明均彻底盯着詹一江看,面部肌肉挣得眼尾都有略微挑起,偏偏是和善的语气。   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不想回答。   詹一江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想,且这种预设充满了细节,只差字明均一句话。   可字明均还是没说破,詹一江觉得他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不敢说,而是即便说完定论也懒得解释,那不如改天慢慢聊。   还是自己来错了时间。   “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说走就走,詹一江利落起身,动作上下都像是已经完成了本次任务。   字明均没送他,就看了一眼说了句詹哥再见。   他刚才确实什么都没打算说,比起一个正常的,有跳槽意向的员工,字明均终于发觉了情况的异常。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家来找他,这样裸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反过来想想寻兴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呢?   就算寻兴资源不足是事实,但于现在的字明均来说也是足够的。   他的翅膀还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硬。困扰始终的问题不复成立,思想道路几乎成了断崖。   第二天字明均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夏乐完全没看出字明均经历了什么。   “字哥早。”夏乐把前座上刚买的早餐递过去,“昨天有没有选到心仪的房子?”   “嗯,有。”没有一个人能拆穿他,“夏乐,麻烦你去帮我交个定金吧,我这两天可能走不开,万一卖出去了就麻烦了。”   “好,你把地址给我,还有卡。”正常人这时候都应该是开心的,一挑就挑到了喜欢的东西,急着把它收入囊中,“字哥您看了多少套就定下来了,高效啊。”   “一套。”   “啊?”   “一见钟情。”   四个字,简简单单明明白白,这还是夏乐第一次听有人把这个词用于表达人对物的倾慕。   他悟不透,干脆也不想了,揣上字明均的卡,准备待会儿去办了这件事。   字明均躺倒在后座, 心里是得意的。   虽然没有阳台,但论地段论户型都很和他的意。   自筑爱巢。   这样时髦的一个词被制造出来,竟还准确得惊人。字明均知道白连玺只是缺少些经验,他很慷慨,不仅不嫌弃反而乐得包办他的数个第一次。第一个对象,第一个可以共处一室的对象,第一个同居的对象,第一任丈......不,应该把这些前缀都改成唯一一个才对。   而第一步就是从他们熟悉又平常的场景里跳出来。   字明均给他发消息,就一句话:【你喜欢什么装修风格?】   没指望对方秒回,字明均放下手机,心里塞进了一部分期盼。   其实剧组生活很枯燥,外行人认为的镁光灯下的梦并没有那么美丽,演绎者需要的其中一份天赋就是对人物抱有极高的不易消散的热情。   接下来几周都是外景,标准的早开工晚收工。   眼看《峰回巽转》的拍摄进度进入中后阶段,大半剧组的人不知从哪里打来盆鸡血,工作格外起劲。   有时六点开工要半夜才结束,关于工时字明均不愿意算计太过,这是他的本职。但这样的生活真正持续了一阵,字明均每天只顾得上给白连玺道一声早安晚安,还贴心算好了时差按照对面时间说。   白连玺的工作比起在国内清闲了不知多少,自打那次他实打实意识到感情确实需要培养,关系确实需要维护起,便一直想找他聊聊。   总之再也不想让他哭。   等不来他回复的时候,白连玺偶尔会去网上搜搜字明均过往的视频,这样帅气逼人,那样才华横溢。做一个对比才发现字明均也成长了不少,刚出道时的那点学生气和不太适合他的妆面造型也全部换掉。翻到近期的内容,这时的字明均就是他所认识的字明均。是个绅士,青年人里很有代表性的优秀,又很有朝气,你看他的言行就知道他是可靠的人。最矛盾的是这样端正的标签也无法隐没的撩人,或许只是白连玺有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这样想不太现实。   镜头有将情绪无限化的作用。   那么是不是它将字明均的美好和优秀无限放大又将他有些负面的心情和小秘密无限缩小了?   至少白连玺看了觉得不客观,他也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你们的偶像会生气会难过,而这一切你们都看不到。   他一直熬着,觉得在自己离开英国前字明均至少还会再来一次。当然,也从来没有直接问过这个问题,他们之间的话题有意识地避开了生活和工作,至于剩下的是什么,大概是所谓意识流。   白连玺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结束算了,也不算是屈服于任何事物,就是单纯的不合。   分离是妙招,在白连玺所能想到的所有结局里这都可以说是一种利大于弊的做法。这样字明均在也不用陪他躲闪,更不用等他克服心理障碍。白连玺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优秀,甚至他曾以为他的单恋最多就是比常规粉丝多了些见面机会。   就在挣扎的过程里,某一天起,两人的交流频率突然增加,这是郑酽无意带给他们的推进。   字明均好像突然就闲下来了,又和他分享起了生活琐事。   【最近不忙?】白连玺觉得奇怪。   【嗯,最近休息。】   白连玺想想穆寻应的行事风格,认为在他手下只有极紧急的病假或者事假才能讨来一段不短的假期。   他刚想深问两句,字明均发来了一段很长的语音。   两人平时都是很少用语音的,白连玺是因为工作习惯,字明均大概也一样。   点开那个语音框,许久未听过的声音缭绕于耳畔,清晰,挑人心弦。   难得字明均讲了一个有关他工作和生活的小八卦,文字恐怕需要一整屏,所以才发了语音。   总结一下就是郑酽的团队眼看颁奖季将至,想让他多出席一些活动刷刷脸,但碍于正是拍摄期请不下假。早就听说郑酽去年续合同的时候给自己找了个**烦,新经纪人是个不太懂事的。这次竟然在穆寻应眼皮子底下玩儿了个先斩后奏。找媒体发通告说了一通穆寻应体谅并支持郑酽,允许他离组宣传。   这假到不能再假的消息居然还得到了大部分网友的认同,就连穆寻应从没给谁开过的网,也成了对郑酽独一份的栽培和宠爱。   当天中午组里传翻了,下午到时间穆寻应和郑酽都没按时到场,字明均和一众工作人员足足候了三个小时才等来一则放假通知。   原本基于前段时间的赶工进度是比计划的快出一些,可临时来这么一出,在几乎只剩了郑字师兄弟二人通告的情况下,只好不得已放了假。   穆寻应被这么耍一通都没发脾气,也没写对外声明,说明对郑酽是真的宠。又有人说那天郑酽独自上门负荆请罪,穆寻应是谈了大条件才没追究。   不管怎么样,经纪人真的可以二话不说就决定艺人的形式吗?郑酽真的毫不知情任人摆布吗?   只要时间过得够快,新闻出得够多,再离奇的问话也会变成传说,到头来真的无从追究。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郑酽这段时间确实忙,拍也拍不好,干脆就让你们两个都歇一歇。”穆寻应特意来和字明均解释,末了还加一句,“你公司那边要是觉得不妥就来联系我,按合同走。”   字明均点头应下来,“那通告是往后顺延还是挪期?”   穆寻应该是还没想好,抱臂望天琢磨了一会儿说:“挪期吧,季节不等人啊。”   “挪期啊......”字明均露出纠结的表情,似乎对此感到苦恼。   穆寻应看着他,想着这是为什么,随后拍了下自己腿,道:“哦我想起来了,你的单人戏份里有几场要白白胖胖的对不对?”   更早期一些的韩巽体态心里都很健康。因为大部分要拍正脸,穆寻应觉得字明均应该挺难找替身的,就把那几场也一起拿给他了。   原本字明均的单人戏份是放在最后面的,如果挪期就彻底乱了,时胖时瘦不说还要花精力调整心态。   字明均点点头:“穆导,您可得教教我怎么快速增肥又怎么速效减肥。”   穆寻应下意识摸摸肚子,这些年他没变过体型,不胖,但腹部还是贴着薄一层的脂肪。   “算了,延期吧。”反正还没正式定下来,怎么都是穆寻应说了算。   “谢谢穆导,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字明均行了一套江湖谢恩礼,这还是他拍《一指江湖》的时候学的。   穆寻应看得笑,说这恩不用记我这儿,算你郑师兄欠你一笔。   字明均听了也当没听见,他的郑师兄给他做配何尝不是对他有恩?   等来年《峰回巽转》上映,噱头用的很可能就是大满贯影帝的匠心之作,宁当男二也不肯错过的片子。其实有穆寻应做导演是轮不到这样的标题的,只不过自己这个名誉男一拖了后腿。   于是字明均得到了一个长长的假,他租了市中心酒店的一间房。   詹一江则帮他筛了些通告让他参加,虽然这次颁奖季没他什么事,但刷脸一直是长久之计,是努力的一部分。尽管这份努力往往只有甲方调查艺人流量的时候才管用。   既然目的都是刷脸,又在一个圈子,字明均和郑酽能碰到一起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那天是个晚宴,字明均穿着一身当季新款西服,英姿飒爽走了个红毯,任务完成一半。   等工作人员领他到座位,他一看旁边的人,觉得挺巧。   “酽哥。”   郑酽今晚穿的格外正式,没了娱乐新闻里人们喜闻乐见的鲜丽色彩和奇异造型,人往盖着层黑丝绒布的椅子上一坐又没找人社交,说是黑帮大佬估计都有人信。   这个厅里的布局采用两椅一桌,活动是各界人物均有参与的综合性,能坐在一起着实称得上有缘。   “明均?”郑酽回头一看,也很惊讶。   字明均大大方方坐下,远处有不知道是官方还是媒体的人咔咔咔拍照。   今日任务完成。两个人同时想到。   “我跟酽哥好有缘啊。”   “可不是吗,几百个人的活动正好分在一桌。”郑酽和字明均碰杯,各自抿了一小口主办方提供的红酒。   字明均是连抿都没抿,最多嘴唇和牙齿沾到了。   可郑酽完全没发觉,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哥得给你道歉,害《峰回巽转》停工这么久,哥欠你一人情。”   毕竟公众场合,郑酽在愧疚也没法在表情里体现出来。   字明均推说着哪敢哪敢,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是自郑酽离开后的第一次对话。   “酽哥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字明均在镜头前也要注意管理表情,照片定格的每一个瞬间都有日后被拿来断章取义的风险。他笑得朝气,笑得谦逊,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就是他的老师,朋友。   之后又一段小小的沉默。这个话题再深挖下去都是假话,双方都不太感兴趣。   “酽哥最后那个电影节是在七月底吧?”字明均拿过酒瓶,一手正扶一手托底给人蓄满。   “对,七月三十号。”这个话题对于郑酽来说就轻松多了,他好像连肩背都不是那么紧绷着了。   “好嘞,我绝对要看直播。”   “你不去参加吗,可以一起走个红毯。”想郑酽这样年龄合适又单身的男明星一直是很抢手的,不少女明星排队约,今天突然来邀请另一个男演员走红毯,看着也不像开玩笑。   字明均心道,为了避嫌。   如此难得的机会字明均还是婉拒了,理由近似。需要避嫌的本就不止郑酽一个。   “我要结婚的话还是得公开,我经纪建议我长痛不如短痛,正好颁奖季,影响互相抵消一下。”   字明均对这个问题没有经验,更给不出意见。反正詹一江对他的感情建议就是憋着,最好憋到退休养老。   “嗯,正好能双喜临门。”   不算真情实感,但话还是很入耳的。   郑酽听了不由得一笑。   “但我觉得对她不公平,她本来是不需要被人评判的,而且在镜头前久了,咱们对情绪的把控真的能精准到让观众看不出我有多爱她。”   听者有心。   对这件事字明均也深有感触。   没人知道我有多爱他。   “小云姐知道就好了。”字明均说着,同样也寄希望于他的爱人。   后来晚宴开始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一直到结束离场时郑酽走前对他说也祝你感情生活顺利。   字明均很自然地应下来,心里一惊。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是郑酽泛泛的祝福还是看出了些什么。   毕竟共事那么久。   后来的一段时间相对自由,每天除了出席活动和偶尔的拍摄工作,余下时间字明均都在想自己后路的问题。   期间唯一还算精彩的大概就是他终于正式拒绝了公司打算给他安排的生日会。并且要来了绝对自由的四天时间。   这么一听绝对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这是寻兴第一次无条件应允。   字明均有点捉摸不透寻兴对自己的态度,但假期是真是存在的,他立刻订好了去英国的机票。   没想到两天过后,詹一江亲自上门给他带了一份通告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没错,可是恰好是他四天假当中的一天。   “我知道这有点出尔反尔了,但是国际电影节的红毯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詹一江翻出重点部分给他看,“你四天假换个时间改五天好不好,去伦敦往返机票给你订头等。”   字明均意志坚定地摇头,都快摇吐了,一听完詹一江说的,停下来看着他。   “......”詹一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祖宗欸,你就差个头等舱的钱吗?”   “?”字明均也不知道詹一江怎么会这么想,“不是,你刚才说去哪?”   詹一江看一眼字明均,又看一眼拿在手里的纸,强劲有力道:“伦敦。”   字明均满意了,伸手要看具体内容。   詹一江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询问的眼神一直跟到字明均跟前。   “你很喜欢伦敦?”以前詹一江和字明均一起去过,没觉得他对那个地方有任何特殊感情。几年来他对工作地点和工作时间的多变早就免疫了,往常来讲连随便转转的心情都没有。   “倒也不是,就是......”字明均垂眸,又倏地看向詹一江。   “就是?”詹一江跟着加强字明均藕断丝连的句间。   “爱上......”   “爱上?”詹一江又重复一遍,突然反应过来,“爱上?!”   “爱上了英式早餐。”字明均不敢再开玩笑,一次性结束了句子。   “......”詹一江正努力平复刚冲上去的血压。   “真的挺好吃的,我知道一家,下次带您去。”字明均临了还不忘补刀,敬业极了。   “成吧,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找了个外国男朋友。”詹一江还是嗅到了一点异样气息,但那感觉无迹可寻,此时也不好试探。   “没没没,我英语没那么好,怕把自己卖了。”字明均说得格外光明正大,一点没有自己刚玩过文字游戏的侥幸。   詹一江突然想起上次拥抱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这才信了字明均没有外国男友的说法,心里默默记着回头要去研究一下那个人。   “那你这就算答应了啊。”詹一江一江开始编辑信息给他同事了,“过几天试造型我再通知给夏乐,他接你去。”   “没问题,你那边看着来。”字明均爽快答应,又补充,“那我那五天假......接后面还是放前面。”   詹一江的笑脸顿时收了七分:“其实五天稍微多了点,因为八月初你又要回穆寻应组里,太过也不行。”   字明均最见不得他詹哥满面愁容的样子。   “那四天接在前面吧,活动是八月一号对吧,三十一号算路程,我七月二十七过去。”   再讨价还价下去也不合适,詹一江记下来,算是答应了。   “哦对了詹哥,我自己的票我弄吧,就改签一下,回头把票给你。”   “成......”这都是小事,“你本来就要去伦敦?”   字明均顿一秒:“嗯。”   “就为了你的英式早餐?”   字明均沉默着,半晌摇摇头。   “还有什么?”詹一江的血压又要上来了。   “还有泰晤士河粼粼的波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詹一江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突然诗情画意起来。打从知道这小子今天以耍他为乐,便自认理亏也没打算计较。   机票信息于詹一江离开五分钟后发到字明均手机上。它就像一粒定心丸,定的就是字明均生活的盼头。   斟酌再三字明均没兴冲冲地告诉白连玺,冒着惊喜变惊吓的风险,他还是想看看届时白连玺的表情。   在暂停拍摄的这段日子里,字明均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忙。上部作品的热度已经消了,当前热播剧捧出来的小生很有背景,社交媒体和娱乐账号都紧着他夸。   字明均不以为意,有通告看着合适就接,没有就闲着。这样难得的空档自然也不能白白浪费,他去看了父母,又去陪了家中老人。   如果必要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操作的好就能把字明均重新拉回流量顶层。   但字明均没有这个意识,也不觉得这样做正确。   毕竟他都不敢去自己老爸的单位,只能把大忙人请回家里,对坐,在阳台喝刚沏出来的茶。   “最近忙不忙?”李威觉得这个话题是万能的。   “不忙。”常理讲字明均应该用近似的问题问回去,但他知道如果李威有重要工作在身,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回他的。   狗子趴在阳台的玻璃门外,又是摇尾巴又是拿绒爪子挠玻璃。   父子俩相视,谁也没站起来给它开门。   “听你妈说......”李威话说一半咽回去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面对自明均坦荡的目光反而越发窘迫,这才腾一下立起来,去开那扇玻璃门。   “嗯。”既然确实有话要说,又让对方听得清楚明白了,当然要说全。   这可不是李威平日的风格。   “听你妈说......”李威开了门,蹲**张开温柔怀抱,谁知狗子往前两步突然直角转弯,猛奔去舔字明均搭在膝盖上的手。   字明均不是怕痒的人,但狗舌头可真是厉害,他抵抗不了。   李威装作无事发生,选择性忽略字明均表情里的小得意:“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   “嗯。”   “嗯?”   “我今年都多大了,晚恋怎么了?”   “......哼我还不知道你,打小桃花不断。”李威顿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承认。”   过去面对父母关于感情方面的询问,字明均从来都是敷衍了事,甚至把职业拿出来当作挡箭牌,这样坦然一点都不像他。   “老了,爱了。”茶杯端起来送至嘴边,还有些烫但能入口,字明均端杯子的姿势做了四五分钟。   “你喜欢就行。”   “谢谢。”字明均的杯子空了,“我很喜欢他。”   “什么时候介绍见一面?”   “再说吧。”   “为什么?”   “怕他不好意思。”   “做什么工作的?”   “圈外人。”   圈当然指的是娱乐圈,工作占据人生不小的一部分,对情感方面也相当有影响。   其实李威不懂这些,他随口问的,因为找不到话题了。   “嗯。”   通常只有自家儿子上门的时候他才会清晰感受到时间的存在。手头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家里有漂亮爱笑的老婆,李威经常觉得自己卡在时间的夹缝里。   不想只是假象。   看看字明均,成长飞速,从小时候的白净可爱到青年时期的那点小英俊。现在这是慢慢成熟了,五官彻底张开。   他没说过但他一直觉得字明均是个特别认得清自己的人,哪个报考表演系的人不是自认有些样貌优势?   “那我走了,您照顾好自己。”字明均听李威的电话又传出阵阵铃声,一看他盯着屏幕皱眉头就知道是要事。   “你也是,最近有什么在电视上露面的节目啊,电视剧啊,跟我说,我去看看。”   一句支持的话绕了千百个弯。   -   采访是一种渠道,它想要反映的是被采访者的生活常态。这种让粉丝了解他的机会,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   除了詹一江帮他提前选好约好时间的采访,少数情况字明均也会被一些小媒体公司的人堵住。   保持些神秘感是必要的,况且言多必失,年轻人谈吐本就不够老练,就怕经不起疑询。   所以场合时长媒体影响力甚至询问主题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而想找他采访的人远不止他所接受的那些。   “字明均,我是包罗万象栏目组的记者周艾,耽误您几分钟可以吗?”   对方一共四个人,有扛机器的有拿手写版的。   这个周艾,没见过。   包罗万象是一档小有名气的明星采访网络节目,影响力不小。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正经邀请过他,得到回绝才出此下策,但是字明均理解詹一江婉拒的原因。   包罗万象是万象娱乐出品的节目。   字明均是不太可能接受邀请的,但他还是指指胸前,颇有礼貌地问:“可以给我看一下证件吗?”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愣住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拿出来,是万象的人没错,只不过是实习记者。   看来这份策划很有可能不是卡在詹一江手上的,而是对方的栏目策划。   字明均还是温和一笑,言语态度也没有改变:“麻烦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他的联系方式都是公开的。”   一般实习生胆子小,字明均这么说了以后多半会放弃。   但这周艾还真不太一般,她说话声音不大,字明均却能听得一清二楚:“您经纪人才不会接我们的采访呢,眼睁睁看别人挖墙脚吗?”   一句话,不过数秒,字明均刚要抬腿迈出的步子踏回地面。   詹一江已经很久没跟他到处跑了,夏乐今天也不在,因为只是本地电视台的一期节目补录。   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来与他机缘巧合。   字明均没让对方看出来的是从她说自己来自包罗万象栏目组他的内心就已有波澜。万象娱乐是业界翘楚,可绝不会平白让资源流失到别家。如果有那个机会又能谈妥细节,万象无疑是最好的下家。   见目标被吸引住,周艾竟没在继续说下去。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好像字明均现在跪下求着她谈都不意外。   字明均当然不会,他比周艾的反应还不咸不淡,只不过对对方的话题有些兴趣。   “再约。”她塞给字明均一张名片,便招呼同伴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字明均一人,他读了数遍名片,读到十一位阿拉伯数字烂记于心。   伴着焦躁,那纸片被揉烂,当着角落那颗溜圆摄像头的面进了垃圾桶。   是好事吧?   字明均继续往前走,可这次表情形态都有点着了魔的样子,一路不知越过多少和他打招呼的人。   将近门口,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声,才把他的神魂吸了回来。   似乎打心底里希望是刚才的后续,字明均动作异常麻利。   点开却是一封邮件,是他不太常用的私人地址,竟然还是英文的。   在确认与当前要事无关后,字明均的心情更烦躁了。他只顾一目十行,挑了些关键词来看。   这一看才意识到,还有件被他抛之脑后多时的事,是他和白连玺刚确定关系不久去找一家熟络的珠宝行,他定制了一对戒指。   当时多半只是想走个形式,人生偶尔也需要仪式感。   现在反倒格外看重,他还期盼着拿到东西后睹物思人的那一天。   邮件大致意思说终于为他之前订下的款式找到了合适的宝石,可遇不可求的精度和色泽。   就是还有一件事要问。   那是一块较大且完整的宝石,是否要按照原本的款式切割成克拉数较小的数颗?   对方字里行间中的惋惜之情都快要溢出来了,字明均回忆了一下,他挑的是个细节繁重的款,在当时看来恰如自己内心波澜澎湃,想要牵着自己爱人的手喜大普奔广而告之的心情。   其实,他当时就觉得原款上镶的宝石太小了。   字明均站在原地,花了十几分钟编辑了一封邮件,表示请那位他很信任的工匠自行发挥,在不影响指环样式和谐的情况下调大宝石的大小。   一连数天,字明均一闭眼就是两个人带着那戒指,十指相扣的幸福模样。   一直到夏乐接他去试电影节的造型,字明均都在下意识摩擦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节。   这个小动作一直持续到夏乐都发现了。   “字哥,你怎么了?”   字明均反应过来,笑而不语。   “是湿疹吗?”夏乐问,“我之前也有过,天气一热就这样,涂几天药膏就好了,我给您弄一支?”   “......”字明均有时候会觉得这孩子也别可爱,蠢的可爱。“不是。”   尽管夏乐不这么觉得,但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地址上写的工作室,字明均觉得陌生,才发现这不是他过去常去的那家。   夏乐跟字明均的时间还是短,没觉得不对。   “哦对了詹哥让我跟你说,这间工作室是很有名的,是上头特别批下来的资源,让你机会难得,多试几套。”   特别二字听起来就特别可疑。   字明均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也没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那工作室的门前有一段楼梯,等两个人走上去门就自己开了。   “厉害了,还是自动门。”夏乐本来要去开门的,差点扑了个空。   “两位好有预约吗?”门说道。   “啊!”真的不是装的,夏乐被吓到了。   “......”字明均全程跟在后面,虽然也还没看到门后站的是谁,总不至于以为是门在说话,“字明均,寻兴娱乐的。”   “哦,久仰大名,我是Tony。”   一点都不情真意切,除了那个哦牵动了一点声调上的起伏,后面的恭维和介绍都太敷衍了。   Tony从门后面挪出来,朝两人浅浅一躬身。   “魏妤的朋友是吧,她也在呢。”Tony没在看他们,慢悠悠往里走。   这个工作室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用厚窗帘代替了两侧的墙和门。几乎没看到有显著风格的装饰,没有字明均以前去过的那么注重装潢,三人一直走到尽头,Tony率先探进去,字明均跟上,夏乐垫后。   有一女子背对着他们,盘了精致的发髻,粉色一字肩的礼服穿在身上,虽只能看到大裙摆外铺的几层纱,也不难想正面是如何美若天仙。   两个人围在前面为她描眉点唇,美人闭着眼安静坐着,字明均也不好惊扰般叫她名字。   “你们先坐,我拿东西来。”Tony指指魏妤隔壁的椅子,一回身又钻出了隔间。   “字哥。”魏妤打招呼,明明自始至终没睁过眼却对来人是字明均这点笃定极了。   字明均有理由猜她今天是包了场的。   “妆发造型都很漂亮。”他由衷夸赞道。   “谢谢。”   “好了。”化妆师终于从魏妤的眉眼处抬笔,语气是刚完成一件作品的自豪,是无法剥离的成就感,“这个季节是伦敦最舒服的时候,不冷不热容易出太阳,这套娇而不艳的最适合了。”   “我超喜欢,海哥眼光太准了。”魏妤站起来去全身镜那边,先是一只纤手提起裙摆小幅度的转,看遍了裙子和发型上所有的细节又双手捧起轻盈蓬松的外纱,笑得也甜,好不美丽。   字明均一直很欣赏独属女性的美丽,敬仰和向往毫不遮掩。他觉得欣赏能力是天赐的本能,当归于人类追求美的单纯天性。所以他有时候会真的不喜欢逆其道而行的并自诩时尚的哗众取宠,蠢得要命。   目前来看这家工作室和他想要的在同一方向上,后续沟通应该会轻松很多,至少他不用想着怎么委婉反驳别人的观点。   终于海哥的目光从魏妤那里移开,几乎是职业病一般把字明均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字明均站起来,想打招呼又怕打扰到人家的专注,只能先不说话,三百六十度给他观察。这人看着比Tony年长一些,要有三十五四十的样子,气场也更足,大概是工作时不苟言笑的那类。   “底子不错,但是也太瘦了吧。”海哥既然干这行,和字明均需求近似的客户肯定也不少,这群人里比字明均瘦得还夸张的就更不少了。故而他这么说着,却并不太惊讶。   其实字明均瘦得相当的教科书式,脸小而脖颈四肢修长,其他地方姑且有衣料遮挡从而不谈,总的来说一点没影响人的精气神儿。   “海哥人家敬业啊,角色需要才减到现在这样的,平时可好看了。”魏妤在旁边展柜里挑首饰,还不忘帮字明均说话。   “是,我平时没这么硌。”字明均下意识摸上指节,又下意识接了这么一句。   一开始没人听懂,气氛冷了下来。最后海哥转过弯儿来了,哈哈哈笑个不停。   “也没事,大不了别人打阴影的地方你打高光。”海哥给他看衣服去,也离开了隔间。   字明均和夏乐坐回去,魏妤没挑到特别喜欢的,也没抱怨,坐回去和字明均聊天。   “海哥人超好,还拿过很多奖。”魏妤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今天有抹带亮片的眼影,格外闪亮。   “嗯,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字明均感觉得到这个工作室甚至不是公司资源,而是魏妤个人的资源。   这种程度的资源共享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   “别跟我客气,这不算什么。”魏妤收了笑,特别认真地说,“你给我好好加油,走红毯惊艳全场去。”   “我一定好好加油。”字明均郑重点头,“你也是去那个电影节吗?”   不太了解魏家千金平日里的作风,但日常生活里就算是去参加派对恐怕也不需要这样的打扮。   “对啊,和我爸一起受邀的。”魏妤答得轻描淡写,“幸亏我和我爸长得像。”   才免去异性结伴走红毯时难以避免的流言蜚语。   还不忘打趣:“不过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留给字明均的都是很好接的话:“魏总又高又帅还显年轻,年轻时肯定得是抱负远大才没被星探劝进娱乐圈。”   相当高明的回答,但不禁叫人觉得意有所指。   字明均说完才想到不妥,用余光看到夏乐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作为在场除当事人外唯一知道情况的人,魏妤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过了一会才说:“嗯,现在这种情况还挺多的。”   这点算是从未提起过的共识,九景龙延那位白连玺白经理的脸和身型足够出道了。   字明均怕越描越黑,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大胆聊起别的话题。   要说两人间现成的共同话题,《峰回巽转》必定是其中之一。魏妤虽不住在组里,拍戏时还是留下了不少回忆。   Tony和海哥迟迟没有回来,字明均和魏妤聊嗨了。   “还有少年韩悦的戏吧,你演吗?”字明均问。   魏妤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穆导问过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想代替我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转换年龄层次对我来说太难了。”   字明均理解,忙不迭点头,却又不完全赞同:“你的年龄会更贴近少年韩悦一些,不会有更好的人能代替你为后来魏妤的行为作交代了。”   感觉并没有掺杂多余的语言技巧,就是作为老朋友兼前同事希望她能参与。   “我回头问问穆导吧,也不清楚他最后定没定下来。”看得出那话很入耳,魏妤当下不再拒绝,至少换上了一种可以商量的态度。   后来话题又转移到最近的生活上。   “我最近还去过九景龙延,你男......白经理离职了吗?都没看到他,问了前台的一个人说他没在那里了。”   “嗯,调职到国外了,为期一年。”   “异国啊......”魏妤似乎有点惊讶,她发现这两个人的爱情观似乎与时代里的同龄人有些不同。尤其字明均,在帅哥遍眼人来人往的娱乐圈还有着这样的执着,不愧是她看中的偶像。   “你最近用社交媒体更新的故事都是关于他的吧?”魏妤此句并非询问,她清楚正确答案是什么。   “嗯,不过只有游戏代言相关的是我自己更。”   “我知道。”   字明均觉得魏妤反应不太对,难道自己文笔太差暴露了?   “我和宣策部的人很熟的。”魏妤反而觉得奇怪。   对哦,差点忘了她可是老板的女儿。   足足半小时过后Tony和海哥一人推着一个移动衣架回来,上面各挂了四套衣服。   “这四套,大牌,那四套,手工做的。”Tony言简意赅介绍道。   “就看你有什么偏好吧。”   字明均忙道谢,扫过这些衣服一遍。   都是西服正装,颜色也没有饱和度很高的。看着就舒心。   国际电影节这样的活动,若不想第一次就给外媒留下跳梁小丑的坏印象,还是老实点好。而且根据红毯传统,应当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是女明星才对,男士走在上面更喜欢玩儿点低调奢华有内涵的。   “不用看牌子了,都是蓝血或者新一线。”海哥比较有经验,杜绝了根据牌子挑衣服的不懂美只懂钱人士,“要不八套你都试试。”   后来离开时时候字明均还收到了魏妤的短信,说是海哥一般只给人那四到六套,八套估计是他实在挑不出哪套能在你身上更好看,才想让你都试试看。   “这个不错。”海哥从第一套就开始夸。   字明均也是接过不少杂志硬照通告的人,换衣服自有独门秘籍,十分迅速。   这身拼接了黑天鹅绒的礼服垂感极佳,显腰细显腿长,因为是直接覆盖的另一层布料,还使得字明均凭空'胖'了两斤。   “打个领结吧。”Tony挑了两个拿在手上,却被海哥拦了下来。   “不行,那样就太显秀气了,外国人不喜欢。”说着,他走上前,亲自帮字明均解开两个纽扣。其实没什么,那衬衫是扣子缝得很密的款式,两颗也不过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白如雪的肌肤。   “之后几套的衬衫也都这样穿,再配个项链什么的,好看。”海哥满意了,走回稍远处继续端详。   字明均去照镜子,也觉得不错,虽然还没弄妆发,这衣服已经很入戏了。   Tony帮忙拍了几张照片留着待会儿做参考,字明均又去换下一套。   第二套是灰底白色细线大方格的三件套,很英伦风。有马甲在字明均不能太浪,衬衫没敞口但系了条暗系玫瑰红的纯色领带。鞋让Tony配了相对时髦的一双,又或者说是时下流行的复古款。   这样一套两套下来,八套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一群人除了负责貌美如花的魏妤都累得筋疲力尽。可尽管如此,那八套衣服还是没分出胜负高低,除了两套显瘦的实在不适合穿在现在的字明均身上,其他的都是到达上限的好看。   “Tony你觉得呢?”海哥皱着眉,十分纠结。   “老师,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啊。”难得Tony说话带了情绪,竟然还是无奈。   “我考考你,有问题吗?”海哥收起照片,手往衣架一指,“那六套你都搬走吧,要租要买随你。”   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好,但代付款的夏乐真的怀疑过海哥是不是想冲销量,毕竟六套比他们原本想要的三套多出了足足三套。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字明均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把夏乐叫来帮忙收行李。   这是一件听起来简单的技术活,至少字明均自己一点都不擅长。男士礼服相比起女士又是碎钻又是薄纱偶有特殊材质装点的礼裙简单不少,只需要注意特殊装饰,按线叠好便是。   “我装好了。”夏乐合上箱子,很是自豪。   看着挺端正的一个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摆了刚才还摊了一整床的服饰生活用品。   “不行,正装单独放。”字明均只看了一眼,眼神完全没有显露出夏乐想象中的夸赞。   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夏乐自己也意识到了,一声不吭把箱子打开,取了正装换了布局。重新关上。   字明均坐在大床的另一端,除去那一眼便没再离开手机,看表情和打字速度应该是公事。   “夏乐,开一下电视,遥控器在你那边。”   夏乐正认真思考着怎么把四套正装在毫不挤压的情况下装进另一个较小的手提行李箱,遥控器也是随手摸过来,摁开了。   电视屏幕一亮,里面在放电影,这不是字明均要找的。   看夏乐正忙着,字明均自己走过去调台,调了一遍发现一共就五个台,都在放影视剧。   这样一来只好链接蓝牙,将手机画面投屏上去了。   片刻后,原本漆黑的屏幕突然就热闹了,看画面是某个活动的直播,镜头对着一块大展板,夏乐辨认出上面的小标志是国内某著名电影节。   “哇今天这个奖颁奖吗?”   “嗯。”字明均似乎无暇解释,他借了夏乐的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屏幕,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欸?!”夏乐突然激动,“这不是酽哥吗?”   “没错,今天可是他的重要日子。”   不难想各家媒体已经提前写好了新闻,边看着直播手指边悬在发送键上方,就等结果出来了。   字明均对着屏幕拍了几张,画面除了郑酽外毫无美感可言,看似是居家常态,随手一拍。   詹一江早早给他发了文字部分过来,照片也有了,他离说出那句恭喜也只差一步了。   屏幕里郑酽穿了一身白色正装,衬衫是很深的灰色,也可能是黑色。总之就像是位白马王子,笑也笑得正式,一定格外激动。   他站定于展板前,拍他的媒体格外多,快门按得又密,足足半分钟才消停。   旁边礼仪小姐送来金色的油漆笔,郑酽签过名字又被拍了半分钟,他们可都是按高清头条水准来的。   签过字去找主持人,两个人一起站在侧边的小舞台上,皆是礼貌一笑。   字明均镜头外看着,格外觉得那应该叫做心照不宣的微笑才对。   “郑酽今天也太帅了吧。”此处互动为的是暖场,多是些不打紧的寒暄,主持人很专业,既不做作也不平淡。   “谢谢宣姐。”郑酽正常接话。   “今天对自己有什么期望呢?”   “该努力时努力过了,今天理论上是结果的时候了。”郑酽双手交叉与身前,“不过无论结果如何能够入围就已经是对我莫大的肯定,感谢!”   “这个角色算不算最有挑战的一个?”   这类需要做对比的问题是大热门,但没人会真的期望对方排个序出来。走流程罢了,变着法儿的圆。   郑酽大致说了说,也都是些诸如对于当时的我有难度,但在真正攻克下来以后还是要向前看,此类的话。   主持人也不想为难这位影帝大热门,时间差不多了,下一位嘉宾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对今年的自己有什么期望呢?”   郑酽目光飘远想了一下,今年还有大半年,但能说的不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更上一层楼吧。”   说得很空,倒也挑不出什么。   主持人放他走了,他就这么消失在镜头里。   “酽哥今天能得影帝吧。”夏乐小心翼翼收好服装,坐着和字明均一起看。   “这一届奖不给他就给不了别人了。”   “为什么?”   字明均将五位候选人一一列出来,一位在上个月被爆出影响极差的负面新闻,有两位的参赛作品不尽如人意,另一位则是观众缘不好。   “观众缘?”夏乐还以为听错了,“观众缘跟评奖关系很大吗?”   一般来讲当然不是,但是今晚的奖项作为唯一一个网络投票占了百分之四十的,是的,很重要。   “我师兄也算名副其实了。”字明均还认真看着后续嘉宾的采访,但又并不感兴趣。   夏乐闲不住,去找网络投票的数据了,没几分钟满脸惊奇地递给字明均看:“酽哥怎么落后这么多?”   字明均一愣,又不以为意道:“不会吧,他这届是真的没什么悬念。”   “不是,你看!”夏乐都快急死了。   字明均去看夏乐找来的数据。官方很体贴地做成了实时条状统计图,以便分出个高低胜负。   要说数据这东西,冷酷又无情,容不得半点模糊。事实摆在那里,也只留了怀疑前面候选人对应的数据错了。   五个人,五条数据,三条中规中矩各占了百分之十二到十七不等。余下两条实在是精彩。   许是临近结果公布,更新频率被挑到了每两分钟,字明均抱着些侥幸划了下屏幕,更新出来的数据更是叫人大跌眼镜。   那两条数据一上一下非但没有缩小距离,还拉得更远了。   短的那条是热门选手郑酽,投票率只剩了不到8%,连上个月出去嫖被狗仔拍到的那位都还有11.8%。   这是怎么回事?   字明均已在刷新,但郑酽得票率最低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无从反驳。   出事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短时间内影响大到这种程度,恐怕是有关道德的原则问题。而原本在网友票选阶段最不被看好的高圣辉居然成了得票比例最高的,同样是影响,一正一负,搞不好和郑酽是一件事里的两个当事人。   高圣辉他不熟,但郑酽他还算了解。于是当即想到他的软肋,未婚妻小云。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乐还在一旁感叹。   “你去网上搜搜。”不是字明均凑热闹,他是真的有必要知道。   既然根源是网络,去网络上寻找脉络自然是最有逻辑的。   但比起自成一套的逻辑,真相更重要。   字明均退出投屏,给詹一江打电话。他一定知道,就算不是从头到尾的了解,也一定有所耳闻。   “詹哥。”   “嗯,怎么了?”   “郑酽他.....”   “你不要在任何地方说关于他的事,任何地方都不行。”詹一江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异常坚决。   像这样立即反应了过来,那就是了解内情的。   “我知道。”字明均当然不会稀里糊涂地发表立场,他先向詹一江做了保证,才问,“怎么成这样了?”   昔日圈内外一致赞同的头号种子选手,突然跌下神坛,至少在网络观众眼里,成了烂在鞋底的泥。   “真的是可惜了。”难得詹一江如此惋惜地做评论,“不知道被谁阴的,估计是高圣辉,你看那个票量,都快40%了。”   这拿什么阴的?字明均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比吃瓜群众还不了解。   詹一江继续说,基本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其实前几天就开始有不入流的八卦杂志开始铺路,说郑酽有女人了,但没什么人当回事。然后昨天有个主流媒体的娱乐版块说高圣辉老婆出轨,这也没什么,不,我意思是跟现在的事没什么联系。但今天上午,有人曝出说高圣辉老婆出轨郑酽,而且是整版数十个娱乐账号一起发,这一下就炸了。”   字明均静静听完,面无表情。   郑酽一定不是那样的人,看过他看小云的眼神的人一定都懂,问题就在于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这可真冤枉死了,有证据吗?”   “吻照有正脸,虽然有借位的可能。”   “没有视频?”   “没有视频。”   “那还好啊,现在郑酽把他未婚妻公布出来,操作得好还能力挽狂澜。”字明均脑子里想了一下,觉得实际操作性还是挺强的。   “哪儿找未婚妻去?”詹一江顺着他的说,提出来了问题提却让字明均愣了一下,“再说了他上周还说没有女朋友,这周就出来一个未婚妻?”   “他......本来就有未婚妻啊。”字明均突然发现郑酽真的将小云保护得很好很好。   “什么?”詹一江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一茬,“他有未婚妻,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字明均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解释太多,“那现在怎么办,网络投票占分比那么高。   詹一江叹口气:“没办法了。”   多么惋惜的一句,说出来又那么无力。   短时间内在决定性证据出来之前网友是不会改票的,况且正在气头上的人哪那么容易听进别的观点。   '心疼'高圣辉的估计不少。   字明均挂了电话,重新把直播投屏到电视上。   一旁夏乐也完成了第一轮的调查,有些愤怒道:“什么啊就说酽哥亲高圣辉老婆,不知道还瞎说。”   刚才郑酽走红毯的时候那么英姿勃勃,意气风发。但回头再去想,微抿的嘴唇是否代表抑制,放在身前的双手难道不是典型的防卫姿态?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作为最重要的奖项之一,最佳男主角奖项压台,被放在了流量最好看的九点。   现在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以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郑酽输定了。   这件事究竟是否是高圣辉夫妇做的手脚暂时无从得知,就算把一切都捅破去和网友诉苦人家也未必买账。   幸好郑酽等人在会场内是没法看手机的。   “这么怎么办啊,酽哥可不能输啊。”   这是国内颁奖季的最后一个奖,也恰是这个奖,前卫地融入了网友参评系统。高圣辉老婆的新闻也好不巧合,天知道提前策划了多久。   字明均无能为力。   詹一江告诫他不要出面他完全理解,不仅仅是怕损了自己的声誉,也是因为没有强有力的证据逆转局势。   不要动,一切都不要动,郑酽的团队总不会是吃素的,就这样任人诋毁。   夏乐和字明均一直在看直播,除了走红毯和采访郑酽却再也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八点半左右,夏乐又去刷新数据,投票已经截止了,郑酽最终以13.1%的比率位列第三。高圣辉的数据条降回一些,以30%居于第二。   听说七点多的时候投票界面被官方锁住半小时才重新恢复,不知道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有时候网友就是不讲道理的。给他们一张票的权利就是给了他们左右结局的能力,奖项委员会很清楚,但这么大的新闻在这个节骨眼发生实属意料之外。   字明均一直在等郑酽的镜头,却一直没有切到。   直到最佳男主角即将公布,郑酽和其他四位候选者的镜头一起出现在屏幕上。   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就眼神空洞了些,表情僵**些,如果不是有意外发生,这些细微神态根本不会有人想着要去过度解读。   同样是被主观影响了眼前影像,这个谈笑着的高圣辉格外不入眼。黑色丝绸面料的西服显得廉价了,样貌神情显得油腻了,反正就是觉得厌恶。   整场颁奖礼平顺得好像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一样,尽管本质已经有些变化。   大屏幕开始播五位候选人电影的片段,播完就又到了主持人卖关子的时间。   为最佳男主角颁奖的是影坛的重量级前辈,两位都已年过半百,形式上便少了些调节气氛的猜疑。   “老汤啊,今天这个,难啊。”   “方老师您都这么觉得,不瞒您说,非要在五位里选一位,我都想让他们自己推个代表上来算了。”   字明均的电话突然响了。   如果不是詹一江,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来的电话他早就挂了。   “喂?”   字明均只得一心二用。   “那咱们赶紧揭晓吧。”   “成,方老师您来。”   “那我来了啊。”   蓄力的沉默。   “字明均你之前听谁说的郑酽有未婚妻?”   “他就是有啊,偶然知道的。”字明均简直懒得说话,“怎么了?”   “消息是真的?”   字明均本不想透露出去:“嗯,您别说出去。”   “这哪用我说出去?”   台上的二位嘉宾语速逐渐变慢,为今日影帝留足了神秘感。   “第24届金藤奖,获得最佳男主角的是。”   不知是现场还是后期,背景打起了快击鼓点。   “酽哥公布了?”字明均耳朵给詹一江但脑子给了颁奖礼,“那也没用啊,投票都结束了。”   “不是,又有人匿名说他有个八年女友,打算今年结婚的。”   “啊?”   “但是郑酽之前否认过,好像就上上周,说自己单身。”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字明均差点就骂了句脏话。   同时,影帝诞生了。   “获得最佳男主角的是,孟旭桐!”   “恭喜孟旭桐!!”   孟旭桐是长辈,这是他第二次得金藤奖影帝。其实他还是字明均和郑酽的师兄,虽然不是亲的,但算是一个能套近乎的理由。   屏幕上画面以孟旭桐为中心平滑伸展,覆盖了其他几位,然后就是上台领奖。   “詹哥,那个高圣辉没得奖!”这样的心里话直直滚着激动说了出来。   “好,好我看到了。”詹一江的话还没说完,“这两天别上微博发东西,也别让人采访,好好去英国度你的假,我们这边想好方案会帮你发。”   字明均嫌詹一江不够共情,草草答应他便挂了电话。   “真替酽哥觉得可惜。”夏乐刷着手机上网友的实时评论,垂头丧气道。   字明均没及时回话,他打了几百字的一段话打算发给郑酽。任谁在患难时收到些情真意切的祝福都能舒服些。   可在这件事情上,字明均的立场和字明均知道的东西都让他私下不太好面对郑酽。   即使是他自己,但凡客观一点,都不能完全撇清嫌疑。甚至,更可怕的是,必要时字明均可以是有动机的。   最后那几百个字还是没发出去,只是剪贴到了备忘录的随便一页。   没错,字明均就是对此无能为力。   他早早睡了,毕竟明天还要赶飞机。本来说只是来帮忙收拾的夏乐也没走,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等着明早送人去机场。   七个半小时便能自然醒的字明均十点多睡下,第二天六点多便爬起来。最开始竟然还有点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恍惚,缓了几分钟,看着窗外的太阳,才清醒过来。其实离他出发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如果他想,睡个回笼觉时间都够。   但清醒后的字明均实在心急,一把扯过手机,翻看圈内外的消息。   昨天极速发酵的郑酽事件始末果然是震惊业界,很多同行和工作人员了解郑酽品行的都在为他打抱不平,但并没有有影响力的明星为他说话。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完,字明均才意识到自己也正是这其中的一员。   在看网友的反应,好一个乱七八糟。   高圣辉昨晚将近凌晨发了一篇长长的信,是对与颁奖季的总结与反思,也有映射到老婆红杏出墙的问题。总之怎么看都是受害者的嘴脸,还高尚地选择原谅所谓伤害他的人。   当然,全文没有提到他老婆和郑酽半个字,但所有观看者都能联想到这话是说给谁听。   有时候字明均也是,认定了某些时候便看不进别的了。   文笔很好,结构先抑后扬,要感情有感情,要逻辑有逻辑,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高圣辉的心理素质超乎常人的强,文学素养是真真的高。   高圣辉老婆在嫁给他之前也是个演员,就是没出名,嫁人后又没出来工作,本名知名度远没有高圣辉老婆这个称号高。   看高圣辉写的东西看得字明均心烦,他退出去,转而看到了另一条有关郑酽的新闻。   是目前难得的正面内容,可字明均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这篇很明显是郑酽团队发出来的稿子,用了一个极不合适的标题。   【无冕之王郑酽:一步之遥的王冠被什么阻扰】   不否认它可以吸引读者的目光。   但还是太蠢了,完全不顾及昨天真正得到影帝桂冠的孟旭桐先生的感受。   字明均突然想到之前有人说郑酽把自己签给了一个**烦。   并非夸张的说辞。   别的不说,反正字明均继续看下去的心被这个标题阻扰了。他洗漱过后换下睡衣,把那套白连玺给他买的衣服一并塞进箱子。   虽然在他的小假期前发生了些小意外,但还是不要把情绪带偏得好。   今天可是要见到白连玺的日子。   他日思夜想的人。   夏乐准点把他送到机场,作为国际航班,字明均乘坐的那一班竟然不差分毫地准点起飞,好像一切都在说着今天是个怎样特殊的日子。   落地伦敦机场时是下午,天气是标准的英伦天气。   其实字明均个人是很喜欢的,皮肤不会被晒得滚烫,虽然没有大片蓝色的天空,但雨云之上的太阳一直都在。   没有白连玺的接机,字明均还是拖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顺利地打到了车。   司机是位英国大叔,笑声很大但人很友善。   字明均给他看地址,他问字明均的两个箱子是不是都装着钻石。   字明均无奈笑笑,一本正经道:“如果是钻石,我就不打车了。”   在去白连玺的公寓之前,他要先去取他的戒指。   白天的伦敦在非一区并不太拥堵,只用了四十分钟左右,字明均便进了他在英国最熟悉的珠宝行。   字明均在出租车上和他的私人咨询师发了消息。那人叫Matt,字明均一直很信任这位专业能力过硬的英国小伙。   果然,和替他拉开大门的保安道过谢,Matt正在等他。   “Mr.Zi!”Matt上前来与他握手,“您是来取东西的对吧,要不要坐一会儿,最近我们请到一位意大利的著名设计师,可以定制图纸的。”   “不了我今天赶时间。”字明均可是要赶紧去找白连玺。   “那好。”Matt依旧热情,“这是您订的对戒,是尺寸一样的Faith,镶嵌了加大的宝石,在指环两个侧面分别刻了定制的花纹。”   “好的。”字明均打开检查了一下,和他想的一样。   “欢迎您下次光临,相信您一定会喜欢它们的。”   美好的祝福,但字明均觉得听起来很奇怪,以前Matt从不说相信您会喜欢他们之类的话。   可能是昨天思考惯了,今天看谁都带着种意义不明的微笑。   他还是说了一声谢谢,拎好袋子,独自朝白连玺的公寓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一个人,两箱一包一袋子,就这样还能稳步向前。   伦敦的人行道大都不宽,还长得很像,字明均完全是凭着感觉走到白连玺公寓楼下的。   上次他来时注意力全都在白连玺的身上,全程盯着他都不算啥,现在想来是连周围环境都顺带雾化了。这栋楼很漂亮,并且安保完善,以至于单单楼门口就有两道门禁和一位保安。   现在他面对着两个问题。公寓门禁,以及这个时间白连玺是否在家。   说好是个惊喜,总不能叫人下来接吧。字明均很是惆怅,他站在大包小包一堆东西里,没多久公寓保安都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字明均没麻烦人家,考虑到站在大门口确实不大好看,他拎上东西踏上了另一段征程。   其实他来时就路过蒙岛,现在再找回去自然也不是难事。   门童很热情,帮他把东西搬进里面,又有人要再搬上架子待会儿直接送进房间。   字明均还算及时地制止了。   人家以为他怕要给小费,还礼貌讲了一声Free。   最后轮到他站在柜台前,还正巧是个中国人在值班。   “您好先生,请出示一下护照和信用卡。”是个小伙子。   “我......我是来找人的,白连玺白经理在吗?”   小伙子面露疑色:“中国人吗?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中国经理。”   想想白联系的工作特征,字明均又问:“那可能不是经理,顾问或者更高级别的呢?”   “我是新来的,就只是前台,不太认识这边的领导。”小伙子一听更高级别,一心觉得是自己不认识,让字明均稍等,赶紧跑去问别人了。   就被人认出来这件事而言,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今天字明均没带任何口罩或墨镜,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大堂某处有普通话的声音。他的名字在念的时候重音一般放在第一个字,小声念也有隐不掉的力道。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便是只能站在这里,字明均装傻,正身朝前假装在看手机。   “让您久等了先生,您说的是白顾问吧,他在开会,我的同事Alex可以先带您去休息室等。”刚才的前台小哥回来,跟着他的还有另一位西装革履的英国小伙。   字明均道了谢,Alex接过他的大部分行李,就只剩了装着戒指的纸袋还在他手上。   二人一路走到办公区,Alex不认识字明均,更拿不准他与白连玺是什么关系。   “您先在休息室等一下?”Alex问。   字明均本来想去白连玺办公室的,但想想一个陌生人要求去顾问办公室这个行为也太可疑了。便点头,Alex领他坐下。   确切来说是休息室中的一间,私密性很好,也不小,配有六个座位的沙发。   Alex接待外国客户的经验为零,眼前这位长得好像和白顾问很像,难道是兄弟?   字明均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大方回视,带起一个话题:“我是白顾问的朋友,刚好来伦敦,本来想去他公寓找他,这才想起来他还在上班时间。”   非常周到的解释,既然都知道白连玺的公寓地址,关系想必是比较亲密的。   Alex稍微放松了些:“我叫Alex,虽然不是白顾问手下的员工,但他是位非常优秀的领导,他的会议可能还会再持续半小时左右,我给您拿些吃的吧。”   “吃的就不用了。”字明均日常克制,加上对英式普遍糖分超标的食物并不感兴趣,“帮我沏一杯茶吧,如果有的话要不含咖啡因的。”   “没问题先生。”   Alex出去了,字明均一个人坐着,大有些百无聊赖的姿态。   他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给白连玺发了信息,隐了波折的开头和过程,言简意赅:【玩儿脱了,现在在你们酒店的休息室。】   没想到两分钟后进来的人就变成了白连玺。   字明均听到敲门声随口应了一句Come in,推开门的人就从想象中端着托盘或推着推车的英国小伙Alex变成了手上拿着两个文件袋的世界第一英俊迷人白连玺。   那家伙面无表情,实则忍着笑,看眼神还有些无奈,就是不知道怎么忍住了没问字明均发生了什么。   “开完会了?”字明均反应很快,也或许来人是白连玺这件事不会真的让他感到惊讶。   白连玺把门关好,摇头:“其实我在不在都行,今天只是采集一些下属部门的想法,三个小时了,没一个能用的,于是维持原计划不变,反正后面的会议收尾也不用我主持,就先出来了。”   字明均曾认为白连玺对于维持规矩礼节维持得有些刻板,但忘了那只是对顾客,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那你做顾问的不用给一些意见参考吗,不然人家怎么知道改进方向。”   白连玺坐下,档案袋就这么放在腿上,可能是怕待会儿离开时会忘记:“能说的都说了,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道理都懂,就是不愿意尝试。”   字明均从一开始就不是怎的好奇这些,点点头就算了。   白连玺看他一眼:“你又瘦了。”   “我没有。”   “你有。”   “想你想的。”字明均回望他,话音里不自觉地带了愉悦,“你都不知道用意念传达想念还要跃过近半个地球需要消耗多少能量。”   “嗯,我不知道,我都用微信。”白连玺拿出手机晃晃。   “所以你接收到我的想念了吗?”   “收到了,攒着呢。”   “攒着做什么?”   “攒够了卖钱换机票。”   “......”他跳脱,白连玺比他更跳脱。   白连玺不再逗他,认真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要来?”   “我......”字明均想说这是惊喜未遂。   “万一我今天不在伦敦怎么办?”   “那我就住你酒店。”   “住我工作的酒店。”白连玺纠正他。   字明均又说:“我有蒙岛的VIP卡!”   白连玺想了一下:“你上次吃早餐的时候不是第一次来吗?”   “那只是第一次去餐厅,走的还是后门,而且伦敦不止一家蒙岛好吗!”字明均忙着掩饰自己从前住酒店从来不看名字和环境。   “哦,这你都知道,另一家叫蒙岛莫斯卡索,在伦敦郊区。”   “我这次来的时候他们本来要给我订那家酒店,被我拒绝了。”   白连玺沉默了。   一场快节奏的对话戛然而止,十分诡异。   字明均突然想起前去沏茶结果一去不复返的Alex,期盼他可以戏剧性地在此时敲敲门,然后帮气氛回暖。   “我还有一会儿才下班,你行李就这些?”   “嗯。”   “那还好,咱们两个就能拿回去。”   “嗯。”   Alex这才姗姗来迟。   “让您久等了。”这次还是字明均说的Come in,于是Alex进来以后才看到白连玺,“白顾问您也在,那我再去拿一个茶杯。”   “不用了,茶你拿去喝,我早走一些。”白连玺好像还比了一个手势,不过字明均没看清。   Alex倒是立马就懂了,连连点头。   房间又只剩了两个人,白连玺站起来,习惯性扣好了第一颗外套纽扣。   “你不是还有一会儿吗?”字明均哟了一声,“翘会就算了你还要翘班。”   白连玺没出声,他离字明均一步距离,这步迈过去,头稍稍前倾,便能够到对方的唇。可白连玺偏偏只是晃了一下,带了一阵风,并没留下肌肤碰触。   字明均差点就伸手把白连玺搂过来强迫他重来一次,但还是忍住了,说他这是玩脱了的一吻。   白连玺竟然应了,说先回去再说,那语气似乎分外明媚,带着些复苏的春意。   字明均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尽管他也不知道回去再说什么。   路程不远,字明均一身休闲装扮一手拉着个箱子,另一手拎着购物袋,他的双肩包背在白连玺西装外套的外面就显得很诡异了。   “这个包......我来吧。”   “没关系。”白连玺不在意这些,“你这次要待几天?”   字明均想了想:“不算今天有五天,但最后一天有工作。”   “这么好?”四天整假确实不短,“穆寻应导演的电影拍完了?”   “还没。”   白连玺掏出钥匙开门。   进去后字明均把行李放好,熟门熟路地拐进厨房里喝水:“你们酒店服务效率不行啊,好不容易等来了杯茶你还不让我喝,渴死了。”   “......我不知道你没水喝。”许是刚才光想着怎么简单快速地早退了,确实没想到那杯普普通通的茶会是字明均的解渴甘露。   “没事。”字明均连灌两杯,舒服了。   白连玺帮他把行李推进房间,一件两件,看到那枚有些眼熟的烫金印花,他愣住了。   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你来这边的工作是参加活动吗?”   字明均好像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他聊很少聊工作相关。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话说你们男明星出席活动也带首饰的吗?”   “首饰?”字明均觉得这个词用得有些别扭了,“会啊,我这次会带项链,还有表,如果也算的话。”   “嗯,那你就更帅了。”白连玺松了一口气,表现出来的方式是轻松一笑。他的字明均也是那家珠宝店的客户,他们如此有缘。   白连玺差点以为字明均会不会是和自己心有灵犀到去同一家店买了同样的东西,那可太荒诞了。   字明均躺进沙发里,拿出手机回复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   白连玺闪进了自己房间。   一片漆黑中,他去摸索灯的开关。可在他熟悉的区域怎么都摸不到,他急了,比刚才还急。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白连玺设想了各种方式与字明均结束关系,有回到从前的,也有不欢而散的。幸好胡思乱想的东西只在他的脑子,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可就糗大了。   在再见到字明均瞬间,白连玺只想走过去拥抱他,吻他,呼唤他。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一个结果发展,他的妄想结束了,他的神带他重归现实。   我爱你。   他在黑暗里放弃了寻找开关,转而摸索到床头柜,第一层的角落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们具象的爱。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门一开一合,白连玺和他藏在右手袖口内侧的戒指盒一起出现在了卧室外。   字明均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关上了上一秒还在细细端详的戒指盒,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去换衣服的吗,怎么还和进去的时候穿得一样?”   白连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回答:“因为有些事情一定要用正装烘托气氛,表达礼貌与尊重。”   字明均从桌旁移开,他还在想着怎么能让白连玺不那么快发现他的礼物。但离了原地,他又无处可去,白连玺的样子才真的像是要和他求婚。   “……比如?”   “我身在服务行业,上班要穿,尤其和客户见面时一定要穿,虽然这样来看我几乎天天都穿,但是我现在这个时候穿是因为......”   白连玺突然卡住了,生生憋红了脸,字明均本就隐隐有了些什么的预感,见他突然这样就更紧张了,心跳快得像在全身内部广播,整个人快要激动得晕厥过去,仿佛脚踏实地也能觉出失重感。   当然字明均的身体素质并没有那么差,他抛给白连玺一个满含笑意的疑惑眼神,想要听全后半句话。   显然这并不是订婚或者求婚,可又没有人规定戒指只有在那种场合才能送。   所以如何用语言表达出即将发生的事情呢?   “我......”白连玺舌头捋不直,一句话含在嘴里吊人胃口。   字明均见他向自己走来,又什么话都不说,下意识向后蹭了半步。   在与字明均距离一米的位置,白连玺不易察觉地深吸一口气。   终于在小宇宙积攒到某个点时单膝跪地。他动作极快,如果不是字明均早有心理准备恐怕会上手扶他。   “字明均。”冗长繁复的句子白连玺没有说,他觉得那么多个字就算以极快的速度说出来,等完全拼凑好感觉都散了,“我喜欢你。”   同时藏在袖口戒指盒在抬臂过程中抽出来,直到最后献宝一般给他看,确是有一对精致极了的戒指躺在里面,容纳它们的海绵呈特殊形状,恰巧可以看到戒指内侧的宝石。   足足三秒,两个人的姿势一成不变。   白连玺当然一直盯着字明均看,他比戒指耀眼和珍贵得多。   留白已经够长了,白连玺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我偶然看到的,觉得很漂亮,就买下了这对儿,反正我们已经是这种关系,就当是日常送个礼物吧。”   此话真真假假,戒指不是偶然看到的,更不是手一挥随意买下,但漂亮是真的,礼物也是真的。   等到字明均开始有所行动,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白连玺扶起来,第二件事是帮白连玺掸了掸着地的膝盖,第三件事是把白连玺还托在手上的戒指盒拿过来,扣上盒盖,轻吻它。   随即转身,在白连玺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从不远处餐台上捞起首饰盒。   “现在该我了。”   “?”   “第二个上场压力山大啊,尤其一号选手还那么完美。”字明均十分放松的样子,还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我没穿西服,现在换有点晚了就算了,然后,咱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事是个百分之百的巧合,当然也有可能是咱们的大脑之前偷偷交换过秘密电波,总之,款式是不一样的这点你放心。”   白连玺都要听懵了。   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缓缓地,字明均也迈出一步,身体开始下降,他手里捧着和白连玺出自同家的戒指盒,仰头看对方的脸。   “打开看看?”字明均动作做得标准,优雅极了,另一只手握着白连玺的礼物背在身后,已经没有再多一只手打开盒子了。   白连玺眼圈发红,但至少目前看起来并没有要感动到流泪的程度。字明均觉得他可能比自己还激动,有几个准备惊喜的人也能同时收获惊喜呢?   在白连玺来扶自己之前,字明均自己站了起来,动作依然干净利落,甚至不等白连玺开盒子,他便直接打开放进对方的手心。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字明均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白连玺对他买的戒指的感受。   “看看喜不喜欢。”嘴上说着,实际却迫不及待拆着白连玺挑给他们的那对,“其实我今天刚拿到,本来并没打算今天拿出来。”   “好看,华美但不复杂,每块棱角都不多余。”白连玺已经拿出一枚端详,“就好像是......faith?”   “......”字明均刚把一枚戒指拨出来。   Faith?信仰?对啊我对你的爱就是我的信仰,等等,有点耳熟,这是这戒指的名字吧。   “你怎么知道的......”字明均问到一半释然了,“哦对毕竟同一家店。”   “不仅同一家店。”白连玺接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又补充,“还是同一个Matt。”   “......”字明均突然想起今天早些时候Matt别有深意的话,“他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不然就不叫惊喜了。”白连玺随口道。   字明均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微怒:“你也知道?”   这种误会可要不得,白连玺忙道:“只是无意知道你是那里的老客户,天知道你也......”   关注点转回戒指,字明均的心直接被手上捏着的那枚击中。要说内侧镶嵌是种又贵又不讨好的做法,白连玺选的这款成为了其中的例外。宝石很美,克数不大颜色特别且纯度高。字明均几乎要把铂金戒环想象成喜爱宝石的恶龙的巨爪,金币都要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宝石更是。这样说来,他们的感情也应了这规矩。   倒真像是白连玺会选的款。   字明均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慢慢地转,外侧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斜着刻了几道纹路,或者说是因为打磨过而显现出了不同质感。内外兼修的设计,保持了一定平衡,纹路可谓别出心裁,点睛之笔。   随手向中指一推,大小正好。   完美。   抬头去看白连玺,发现对方早也就戴好了,看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让我看看,我还没仔细看过。”字明均牵过白连玺的手。   字明均和其团队与那家店合作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店家一直走小众高端路线且并未开启国际市场,恐怕以个人私交都能把代言拿下来。   而合作那么多年自然是有原因的,字明均一直觉得他们的产品款式新颖,活儿也细,恨不能赋予每件首饰一颗心脏以搭配美丽的皮囊。   Faith不是私人订制款。字明均却还是选了它作为基础,只额外做了些调整和定制花纹。   据说设计师以意大利的某间教堂为灵感,截取了其华丽无二穹顶上的某些细节。作为一枚形状不规则的戒指,一侧的底选用了普通的环状线条,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上面貌似剑柄的雕刻和间隙中另一平面上的玫瑰。更难得的如此多的细节叠加在一起仍然是偏写实派的画风,又一点没妨碍金属本质上的冷艳简洁。   而后是戒指上唯一的颜色所属,六颗祖母绿果然被调整过了大小,恰在喧宾夺主前收住,堪堪绽出的光最终为教堂的神圣与神秘感助力,完成了可以融于任何人心底所想的信念。   “这是王冠吗?”白连玺不知道这枚戒指的灵感来源,便毫无顾忌地这样问。   字明均想了想,说是,我的国王。   “你的审美真好,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都没觉得它有这么美,现在看完全觉得它就是颗沧海遗珠。”   傻孩子,宝石大了呀,花纹加了呀。字明均心底默默说。   说到花纹,差点忘了。   “看看你王冠的底座。”   “嗯?”白连玺看了,不明所以。   “横截侧面那里。”   赫然是一整圈花纹,但也只是花纹。   “你再看另一枚。”字明均提示道。   白连玺试图看破他的表情,却一无所获,只得拿起另一枚,对比着看。   也是花纹,但好像确实有一些不同。   来回对比了好几次,白连玺终于看出这两圈类似风格的花纹分别是较为抽象的英文花体版本b和z。   某白姓人士和某字姓人士自然要交换着戴有对方代号的戒指。   “早知道就不买两对了。”白连玺不是习惯戴戒指的人,突然带了两枚实在不适应。   “换着戴。”字明均对此看得很开,其实是还没从梦想成真的激动里缓过来。   仪式还算成功,礼物也换了,今天任务完成后反而有些空虚了。   许久没见面的两人一下爆发了激动与喜悦,而后便要慢慢来,现在还早。   “你饿吗?”白连玺打算尽地主之谊。   “......”字明均觉得白连玺一定是快饿疯了才会想出这么生硬的转场,“我......还行,但被你一说还真有点想吃东西。”   “你没订餐厅吧?”白连玺想起上次的经历,感到一阵后怕。   听这语气是不想去餐厅的,字明均一乐,赶紧说:“没有没有,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这个人很好养活的。”白连玺眼神飘忽,“现在吃会不会早了点,还是说你晚点还想陪我吃夜宵?”   字明均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但他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说:“先吃点儿吧,你做吗?”   “成啊,我做,或者你如果喜欢蒙岛的饭,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脱离了白连玺光环的英国美食,字明均承受不起。   “不......不了。”   “那还是我来吧。”白连玺不觉得意外,脱了外套,边解钮扣边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你冰箱里有食材了?”字明均走到厨房准备给白连玺打下手。   结果一回头白连玺已经进屋了,里面闷乎乎传来一声等一会儿。   三颗纽扣,还需努力。   房间里白连玺干脆连纽扣也不解了,当套头衫一样脱下来换了家居服。   “你想吃什么?”   “看你方便。”字明均不太饿,对食物的欲望完全没有被点燃。   这不是标准回答,但还算意料之中,白连玺从冰箱里掏出一个茄子,说:“喜欢鱼香茄子吗?”   白连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经常在网上找字明均的视频看,尽管不那么像他认识的字明均,但好歹是字明均。   又一次他随手点进了一个字明均早期的访谈,那里面还青涩得要命的字明均说自己喜欢吃鱼香茄子。   对白连玺来说,这是一道算家常,又不那么常吃的菜。在英国,适合做鱼香茄子的茄子并不好找,但他还是托相熟的做蔬果外贸的朋友帮他带了一些。   在字明均突袭之前,他已经练过了几次,味道还不错。   “鱼香茄子?”字明均竟然并没有被吸引住,完全不像是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菜,哪怕曾经最喜欢的菜时的表情,“可以啊。”   “你不喜欢吗?”白连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还可以吧。”字明均结果茄子在水龙头下洗,“就鱼香茄子吧,挺久没吃过了,不是正好有原料吗?”   这样的反应让白连玺有点伤心,但这不是字明均的问题。   他只是从来没有把鱼香茄子当作自己最喜欢的菜而已。   “还想吃什么?”   两个青年男子一个菜肯定是不够的。   “我想想啊......你会西红柿炒鸡蛋吗?”字明均问,“不会就我来,虽然谈不上好吃,但也还说得过去。”   “开玩笑!”白连玺一听是个这么基础的菜色,字明均居然还打算质疑自己的厨艺,十分不服,“我来炒,你喜欢这道菜?”   想也知道字明均就算会做饭也不常下厨房,白连玺接手还是挺好的。   “对啊,我没都没见过几个人不喜欢西红柿炒鸡蛋的。”   “嗯,毕竟国菜。”白连玺半开玩笑道,“万一我不喜欢呢?”   字明均手里动作都没停,说:“你不喜欢还会炒?”   “这是你最喜欢的菜吗?”   “作为国人只有一个喜欢的菜也太说不过去了,不过西红柿炒鸡蛋确实是我时不时就想吃,最喜欢的一道,我都怀疑我妈怀我的时候是不是吃这菜吃多了,羊水都掺进味儿了。”   “好,那我做这两个菜,再弄个凉菜弄个汤,可以吗?”   “好啊。”   “那你帮我淘点米煮上吧。”   字明均比了个ok,两个人分工明确,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这件事足够深刻了,镜头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字明均最喜欢的不是鱼香茄子。   白连玺的厨房不大,好在是半开放式,两个人挤在里面忙来忙去不至于闷死。   锅里已经倒了油,字明均切的一盘茄子被白连玺端在手里,这个夜晚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真热,我要去换衣服,正好带了你给我买的睡裤。”   “去吧。”白连玺忙着翻炒锅里的食材。   字明均换衣服很快,锅里的茄子还没熟透,他就穿着和白连玺同款的睡裤蹭过来。   睡裤为了保证舒适感,用的是没有弹力的面料,字明均站在白连玺身后,只用一只手环住他,一条腿轻轻盘上白连玺的一条腿,就不再动了。   “别闹,油溅出来会烫到你。”   “没事。”字明均空着的手还从旁边捞了盐罐过来,等着往菜里撒。   白连玺默认了,却也不管身上的人,颠勺频率照常。   又过了一会儿,菜要准备出锅了。   “撒。”   字明均往锅里抖抖。   “再来一点。”   盐罐控制者又抖抖。   “......就不能放得正常一点吗,至少要和我放的其他料成比例吧。”   “少吃点盐,对身体好。”字明均罢工了,人和盐罐都离白连玺远远的。   后来茄子摆进盘子端上桌,白连玺又开了火准备炒西红柿炒鸡蛋。   “米饭应该熟了,你先盛出来一些吃着。”   “不用,我等你一起。”字明均横卧在沙发上,不停转换电视频道,却没有看到感兴趣的。   “电视机底下的几个抽屉里有碟,你可以看看有什么想看的。”   “好。”   可等白连玺三菜一汤两碗饭都在餐桌上摆出了花样,字明均还蹲在地上选电影。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电影?”   “我一直都喜欢电影啊。”   喜欢电影并不稀奇,让字明均久久都没能从中挑出一部下饭的原因是他在其中看到了太多经典和自己也喜欢的片子。   “我们口味很像。”字明均的笑容里有喜悦,“好多片子我都没收藏到,你居然还都带到英国来了?”   白连玺正把汤分盛到小碗里,随口应:“我的就是你的,运费单位报销,反正除了这些我也没什么别的了。”   “你想看哪部?”   “都可以。”   字明均郁闷了,他简直想跟白连玺说咱们未来三天就窝着看电影吧,这样大概能在他回国前把想看的看完。   “我有好多想看的。”   白连玺在生活上也是个井井有条的人,碟片先是按类型分,又是按年代排序。字明均心想今天这气氛看什么都不过分,一时纠结在《盗梦空间》和《楚门的世界》里。   “宝贝儿,来做个选择题吧。”字明均分别举起两张碟片,“你更想看哪个?”   白连玺两部电影的封面,似乎也陷入两难。   “只是选个先后而已,我都要看的。”字明均只是不厚道地把选择扔给白连玺,有些过意不去了。   “Truman,please.”白连玺选了后者。   “Good choice.”   《楚门的世界》开头的部分是十分轻松的基调,轻松愉快的小镇生活。   字明均和白连玺坐在餐桌吃饭,时不时望向电视,却完全没法和主角一起体会那份悠闲。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你做菜真好吃。”字明均突然说。   “喜欢就好。”   白连玺注意观察了一下,字明均真的很少夹茄子。   一餐过后两个人都暂时靠在椅子上小憩,今天的菜量刚刚好,两个人既能吃饱又不剩残羹。   另一边电影里的楚门已经察觉出异样,开始做出演播组所说的突发举动。   “希望我们都不是楚门,太绝望了。”字明均开始帮着收碗。   白连玺也站起来:“放着我来,厨房有洗碗机。”   “没事就当活动一下。”字明均没停,只不过白连玺也加入进来。   两个人干起活来很快,何况本就是三盆两碗的事。不过几分钟,字明均搂着白连玺躺上沙发。   “想死你了。”   两个人挤在一张双人沙发里一动不动,时不时对视一刻,又笑着去看屏幕。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两盏,一盏在电视上方,一盏在玄关。在昏黄的灯光里字明均的手指贴上白连玺的脸,反正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字明均的厚脸皮症又发作了。   先就只是轻轻碰上,然后慢慢滑动,挠痒一样在下颌处一遍又一遍地掠过。   嗡————   字明均只恨自己为什么忘记把手机调成静音,他才不管是谁在远方寻找着他,反正除了面前的这个人他谁都不想见。   “你电话响了。”   手机震动了很多下,字明均仍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依旧专心致志看着白连玺。   “知道。”字明均只是嘴上这么说着。   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字明均这才有些后悔,这么执着,万一真的有什么人急着找他呢?   还没等他推测出对方是谁,铃声又响了一次。   “我去接个电话。”分离的时候字明均突然发现刚才自己是伏在对方身上的,半个身体都压在温热躯体上。   “嗯。”白连玺并不太介意,甚至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字明均的联系方式并没有被存进太多人的通讯录,而这种时候还契而不舍追着打的非得是詹一江不可。   “詹哥。”   詹一江明显顿了一秒,以字明均的经验,他是在观察。   “詹哥?”字明均预感不会有好事发生,“怎么了?”   “方便说话吗?”   还非要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字明均下意识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自然答道:“方便。”   “找个没人的地方。”那语气不容反驳。   字明均想想,只得捂着话筒问白连玺借来阳台。   “去吧,外边冷,披件衣服?”   字明均没披,只是大步迈进阳台,掩上门。   阳台不大,有些杂物也有一些植物,属于英国较高楼层的街景房。   字明均问话筒那边的人:“怎么了?”   “打扰你休假了,我简单问几个问题你简单答一下。”   一般只有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詹一江才会这么直接。   “嗯。”   “你和郑酽有过节吗?”   “郑酽?没有啊。”   “好。”詹一江也没多解释这一问的缘由,又问,“你和他经纪人有过节吗?”   字明均思来想去,都对那个总给自己人挖坑的业界知名人物没印象:“不认识,都没见过。”   “好。”詹一江还是没有细说,“你最近有接到万象的消息吗?”   字明均瞬间紧张了一下,之前那个记者的电话被他偷偷存下了,却还没有打过。   这一秒的犹豫詹一江自然是察觉到了,但他只是说:“字明均,我现在不是以寻兴员工的身份问你,你就把我......当朋友当长辈随便什么的,他们有没有联系过你?”   “……有。”   直接的发问只能用直接的方式回答,扭扭捏捏并不值得赞扬,要做个诚实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好。”   这是今天的第三个好,每一个都淡然得让人不安。   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冒着失衡的风险还非要戳破,究竟是图什么?   “停一下,在第四个问题之前,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我没法跟你说。”笃定的语气难得被驱散了一些,“你最近千万小心,最好别出门,这次在伦敦的活动保不齐有国内的记者堵你,一定要绕开郑酽,最好说说你代言的那个游戏。”   “……国际电影节,你让我说代言?”字明均只是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不是凑数的吗,哪家记者还会来问我啊?”   开玩笑,字明均现在半部电影作品都没有,蹭红毯就已经很勉强了,搞不好照片都要付钱请人拍。   “那要不你就别说话了。”   “不是,郑酽又怎么了?”距离字明均赏赐关注国内的娱乐新闻大概过去了二十四小时,这期间要没有酒郑酽和高圣辉夫妇事件的后续是没人相信的。   没想到詹一江骂了一句。   “?”具体吗的是啥字明均没听清,反正不是好话。   “记着我说的,尽量别出门,也和身边女性保持距离,夏乐后天到。”   字明均只能先让他放心。   电话挂断后字明均没急着回到室内,他转战微博,果不其然,郑酽和高圣辉还在首页首页上挂着。   通稿和舆论导向都和他想的差不多,但这里面竟然还有强行被带出场的自己。   【难道不是郑字师兄弟狼狈为奸吗,都不是好东西。】   【拿穆寻应的男一号当电影处女作,啧啧啧】   【郑酽刚刚直播不是还内涵字明均有对象吗?】   字明均大概看了一圈,只觉得一阵恶心。   同时又有些许庆幸,因为没有一个人接触到事实真相。   郑酽是否真的暗示群众字明均已有对象这件事暂且不谈,余下的所谓实锤也不知道是哪里吹出来的风,谁洋洋洒洒几百字就为他添上了圈外女友和隐婚妻子。   詹一江不肯告诉他现在是几方作对,他也懒得刨根问底。只知道现在有至少两方的人在保他,如果结合詹一江的询问,那**不离十就是万象和寻兴。   郑酽作为一名演员,在自己的故事里非但没有急着抢戏,反而给自愿低调低调的配角加戏。殊不知配角的戏不比主角少,只是观众从一开始就没看懂故事的导火索。   翻啊翻一直按时间顺序翻到事发前风平浪静的那段日子,手指滑过至少几万条信息。绝大部分是无用的,时间倒是费了不少。   字明均给手机锁屏,无事发生一样离开阳台。   沙发上白连玺的姿势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屏幕里的《楚门的世界》却已经来到了关键情节。   主角一个人在一艘小船上,他很快乐,却也要抵挡即将到来的风浪。他不得不把自己和船绑在一起,才能为自己挣得多一分生还的可能。   这一切的导演旁观着,只知一二的观众旁观着,他们被主角打动,悲伤,落泪,却没人能真正帮到他。   唯一真正希望出门逃离这个不公世界的人也只能在远处,为他祈祷,凭空赠他勇气。   “你这个电话打得真久,我差点睡着了。”   白连玺可能真的挺困的了,字明均一条腿压上沙发,他才发现来人并慢慢坐起来。   “抱歉。”字明均确实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他用了近一个小时处理了一件到头来他也没什么头绪的事情。   “演到哪了?”白连玺侧头看,眼皮还在打架,主人公的精神则时刻紧绷,冥冥中用自己的理想抵挡风浪。   “快结束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被最后那一段震撼的说不出话,明明结局振奋人心结果还是黑了一把群众和媒体。”   字明均没躺回沙发,而是坐在地毯上,这样头恰好能歪进白连玺的怀里。   “我觉得这个结局挺好的,开放式。”白连玺很自然地抚上怀中人的脖颈。   “是挺好的,但还是要看到主角真正身心幸福了才放心啊。”   “或许有人不希望他真正得到幸福呢?”   听到这儿,字明均不惜以扭曲的姿势回头看了白连玺一眼。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严肃或调笑的眼睛,只有一个即将入睡的人迷迷糊糊地说:“楚门能够从桃源岛逃出去就已经是巨大的改变和成功,没人能保证他在外面会更幸福,娶了初恋就能快乐一辈子。”   字明均转过头,没跟半梦半醒的人理论。他独自等到了楚门推开通往外界大门的瞬间。   “身心幸福......毕竟是大部分人都求而不得的。”这是第一次听白连玺说梦话,口齿清晰逻辑紧密,就是太突兀了。   字幕开始滚动,曾经字明均加快过结尾的进度条,想看看后面有没有彩蛋。   而这一次他不会了,因为他清楚片尾过后什么都没有。   关电视关得毫不犹豫,又将灯留到只剩玄关一盏。字明均摸黑进了白连玺的卧室,又摸黑爬上他的床。   月光从纱帘间隙漏进来,撒了一地。   要说今晚什么都没想过是不可能的。   在某些方面,白连玺正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   如果字明均刚才没有因为公事耽误进度,而是持续保持着有节奏的推进,现在枕在他身侧的就是活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詹一江。   胡思乱想间,经历了一日奔波劳顿的字明均也顺利地睡着了。   第二日,晴,二人分别睡到自然醒。   “起了?”   字明均挣扎着翻身,动静比较大,屋外白连玺听到了,便这样问。   “嗯。”   “洗漱后来吃早饭。”   果然是自己起晚了吗。   “几点了?”   “八点半。”   还好......?   “你几点起来的?”字明均下了床,稳住,向洗手间走。   “七点半吧。”想来这对于一位自律自强小有成就的社会工作者来说只是日常罢了,“早餐是蒙岛的,你应该喜欢。”   “嗯。”牙刷杵在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声。   “昨天......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躺着躺着就困了,一觉起来都早上了。”白连玺在认错,那样子或许有点笨拙,措辞上也不见工作时的强势有条理。   满嘴泡沫的字明均说不出话,便快速漱了口。   “原谅你。”又俯**洗脸。   蒙岛送来的早餐是满满两盘,拿锡纸包着,还有一壶咖啡一壶茶。   “今天什么安排?”白连玺已经换下了睡衣,却也没穿西装,今天大概率可以让字明均自由调配。   昨日詹一江嘱咐的话还在耳边,一点不是开玩笑,再者詹一江严肃认真的时候从来都是需要认真对待的时候。   字明均犹豫了,他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出门,但如果白连玺想,他该怎么选?   “我......想看电影。”   其实把事实告诉白连玺就好了,他一定会和他一起选择待在家里,看电影也好,聊天也罢,即绝对私密的二人世界。   白连玺没有立即做出回应,他先把字明均早餐盖着的锡纸撕开,才去撕自己的。   “你觉得呢?”字明均问。   客观讲白连玺在他的事业里不需要出场率,也没有办法以任何形式使当前状况好转。如果害他因为自己的破事平添烦恼,字明均也会心疼的。   “当然可以啊。”白连玺撕完最后一块,又递了刀叉给字明均,“我在猜你想看哪部。”   “我昨天说过的。”字明均叉起一块蘑菇。   “我记得。”白连玺还是用尽全力努力回忆了一下,“盗梦空间。”   “Bingo!”   “还有呢,你昨天就只说了两部。”   字明均停顿了一下,细细解读白连玺的话。   白连玺大概比他想的还要心细。   “那你有什么想看的?”字明均反问。   “我待会儿看看吧,好多呢。”   之后大概沉默了五分钟,许是想要深刻践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力量优良美德。可连对视都没有,字明均猜想白连玺可能在等自己先开口,谈一谈原因,聊一聊事业。   “明天......你还有空吗?”   “有,一直到你回国,都有。”   “明天带我吃酸辣粉好不好?”   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白连玺聊起过的一家店,不在伦敦,但很好吃。   字明均的私心就是和白连玺一起避开个别人窥探的目光,哪怕一起去餐馆吃个饭。   那头白连玺似乎十分惊喜于字明均还记得自己曾经提起过一次的个人喜好,正抬头看着字明均,眼睛亮亮的,一时也不知怎么回应。   字明均确认般地点头,完全是在等他的说法。   “你......没问题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车程很远的,可能要两个小时。”   “那有什么问题。”远一点更好,守在伦敦的记者并不非他不可,总不会追着他到那边。   “好。”白连玺放下刀叉,认真看着字明均的同时又从桌下,也可能是口袋,掏出了一样东西。   字明均顺着看过去,竟然是昨天互送的戒指。   四枚都在,白连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同材质的坠链,生生串成了四条项链。   “我想着你平时戴戒指可能不太方便,这样会比较不引人注目一点。”   瞧瞧这个人,多细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四个环能拼出来的不止是奥迪,还可以是一颗心。   “......好。”字明均在某一瞬间酸楚了一下,他觉得委屈到他的宝贝儿了,也委屈了他们共步今日前的所有努力。   戒指和铂金链都很新,还没有浑亮的光。字明均捻起两个,握在手心,不再说话。   或许他从没想过他们能走到这一步,而戒指能从谈恋爱期间的礼物无意升华成更珍贵的东西。   “我带项链情有可原吧?”收拾完餐盘,两个人蹲在电视柜前选碟片。   白连玺乖乖点头:“嗯,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那你呢?”   白连玺给四个戒指都配上了,一人两个,字明均只能在搭配服装的时候戴一戴,而他可以相对自由一些。   这问题换来了白连玺特别认真的回答:“有两个,你可以换着戴,而我,一个戴脖子上一个戴手上。”   出乎字明均的意料,自己带些任性的小情绪居然揭开了白连玺可爱又暖心的一面。   可惜字明均也是个机灵的:“哪个戴手上哪个戴脖子上?”   他估计白连玺会说你送的戴脖子上,因为离心脏近之类的。   却还有更令人惊喜的在等着他。   “你送的戴手上,因为好看。”   “!”管他几分哄又几分真诚,这话还真就合了字明均的意。   让全世界都知道!让他们酸!   简直不能再符合字明均深藏心底的本意。   “而且,我那个宝石在里面,戴手上就完全看不到了。”这也是实话。   却换来字明均羞涩一笑,又埋头挑选去了。   “?”   白连玺珍藏了很多电影不假,大部分都很合字明均的口味就很难得了。   除了个别的。   “究竟是什么,让你买了《天降美食》,还是珍藏版。”字明均拿起一部动画片,看了又看,十分不理解。”   “这部啊,我都不记得剧情了,但是它里面画的食物很美式,很嚣张,偶尔想起来真的会很想看。”   “......那是你太饿了吧。”明明也看过这部片子,或许也有类似的感觉,却死活不承认的字明均把它放回原位,“等等,什么叫很嚣张?”   “嗯......放大几百倍的食物,什么肉丸啊芝士啊,从天上砸下来的时候,很......狂野?”   “......”这形容十分拟人。   “那这个呢?”字明均从缝隙里抽出一张,是连碟盒都没有的《迪迦奥特曼》。   哪知白连玺因此红了耳根。   “?”字明均不解。   “这个是我幼儿园的时候珍藏下来的,是同班的小姑娘送给我的。”   “!”   小姑娘。   呵。   字明均醋了。   作为补偿白连玺不得不搂着他窝在沙发里看《迪迦奥特曼》。其实这种有点怀旧风的特摄片非但不无聊,反而十分吸引人。   让白连玺主动搂搂抱抱并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字明均枕在略微僵硬的臂弯里脖子疼。但又不方便动来动去,只能找机会报复,比如明明在认真看电视,私底下还是偷偷揩了几把白连玺的油。   被奥特曼吸引的白连玺非但没意识到,姿势也慢慢软了下来,逐渐变成两个人腻成一团,不分你我。   当然也仅是如此,这张写着迪迦奥特曼全集的光碟声称能不间断播放十个小时,两个人没打算看那么久。   当奥特曼的打斗姿势看腻了,当小怪兽越来越丑的时候,其实也已经中午了。   白连玺无声询问旁边的人,仅用了一个眼神。   另一人点头,他便挪着起来,换内容。   “先歇一下,喝口水吧。”   四五个小时,都视觉疲劳了。   白连玺端来两杯水。   “Biu————”字明均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专业技巧学习到了奥特曼发功时的精髓,白连玺应声栽倒在侧。   字明均挣扎着起来揉揉敬业白经理的头,再躺回去,接受柔软沙发的怀抱。   这一连串的动作意义不大,却足以使人印象深刻,未来回想起便是两个人相爱的证据。   过一会儿白连玺又放了昨天提过的《盗梦空间》,这部烧脑的经典电影还是很适合打发时间的。   “你觉得这部的结局是什么意思?”字明均问。   两日下来他发现白连玺其实对影视作品很有见解,尽管字里行间并无专业术语,但以一个非文娱工作者的视角发掘了不少字明均都觉得很隐蔽的细节。   这样一来二去弄得字明均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都有些欣赏他。   “我总觉得他最后没回来。”   字明均点头,没再细问。   时间随着电影情节流逝,激烈打斗和精美特效都没压下字明均的一句题外话:“你觉得《峰回巽转》能成吗?”   能成吗?就是字面意思。   白连玺还在九景龙延的时候也旁观了不少场次,字明均在不违反协议的前提下也和他大概说过故事主旨。   班底摆在那,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但能不能成,追求的是更高等级的成就。   没谁不是贪心的。他们想要口碑,想把电影的名字和情节刻进观众的记忆,最好得些有说服力的奖,堂堂正正有实录地留存于影史。   字明均第一次参与电影拍摄,这一部最终能到达什么高度他不知道,估也估不出来。   要说真心话,他是有些紧张的。   “我觉得很好,是很吸引人,让人印象深刻的那种。”白连玺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我对情节顺序一头雾水,但只要剪辑的时候不在这方面出现失误,就一定没问题。”   “偷偷告诉你。”字明均料想白连玺也是不知道,“这电影是小说改编的。”   “是吗?”白连玺还真不知道,“同名吗?”   “是的。”字明均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推销出去了一本书。   “那我会去看的,我觉得你们演绎的画面会直接在我脑中浮现。”   字明均一听笑了,白连玺式的夸赞总是完美结合了真诚与淡淡的敷衍。这没准和他的工作或者更早年的生长环境有关。   “你在进入酒店业以前有干过其他工作吗?”字明均再也不想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发问道。   “还是学生的时候做过代购,有四五年吧。”   做代购确实是充分利用了留学生的身份优势。   且不出字明均所料,也算半个服务行业。   “你喜欢酒店业吗?”   “干一行爱一行,而且其实还挺有趣的。”   “你觉得我要不要转行?”字明均问。   有句话说无论玩笑与否话都是过过脑子的,无论是否当真这个问题都是被思考过的。   察觉出字明均的认真,白连玺也正经起来:“我觉得你应该还挺喜欢这个行业的吧。”   “喜欢。”   “我记得咱们前几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起过自己只想演戏,想让全国观众都认识你,认识你的戏。”   “对,可是这行副作用太大了,好危险。”   沉默了半晌,白连玺说:“我希望你开心,有一份自己热爱的工作太难得也太重要,其他的都可以随之调整。”   “可是我觉得我的工作会耽误我们。”   “不会,就像普通老百姓的家事也只会有走得近的亲朋好友知道一样。”   “这一点......你可能没体会过,在镁光灯下站久了的人很难毫不留恋的离开。”   “所以就好好做吧,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这份工作。”白连玺又补充,“也有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调职,咱们至少能多待在一起。”   这一番谈话或许已经说服了字明均,也隐蔽地成为了日后白连玺做选择时的一项参考。   本是字明均检讨自己的过程,白连玺却跟着说起了自己的不是。   字明均轻摇头,贴到爱人身侧轻吻他。   白连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今天公寓里的电视超负荷运转,就没歇过多于一小时。   下午白连玺独自出门买菜,今晚白大厨又要开灶了。   字明均的职业素养教他克制对食物的欲望,几年下来不同菜色在他眼里只剩了好吃与能吃之分。   “我买了些蔬果,还有酸奶面包什么的。”白连玺拎了一大袋子回来。   “好。”字明均应下,没有特别感兴趣。   “你现在太瘦了。”   “工作需要。”字明均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靠脸吃饭的,没办法。”   “捏都快捏不起来了。”   语气里似乎有淡淡的嫌弃。   “那等我拍完这部戏,你要负责把我养成你想要的样子。”   “嗯。”   二人共度的夜晚也变不出什么新花样了,结局与昨天竟然惊人的相似。   窄窄的沙发上躺着两个人,没有自主意识下的肢体接触,安静地睡着。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辆普通的商务车停在路边。   一位英国人下车,望着眼前公寓的大门。   他是一家租车公司的职员,正在等昨天找他们预约了这辆车的客户。然后交车,再步行到最近的地铁站,回公司等待下一项任务。   约的其实是九点十五,但是公司规定要提前十到十五分钟到以尽量避免特殊情况,除非客户所在地是完全没法停车的区域。   电子表跳到九点零七,公寓大门开了。   来的是一名年轻亚裔男子,似乎十分笃定这辆商务舱就是他要找的。   英国人和他顺利握手,确认起个人信息。   “Mr.Bai?”   白连玺点头,并主动把证件卡递上去。   核实流程很简单,当车钥匙和一句祝您用车愉快一同交付给白连玺,计时器便开始工作了。   英国人不必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朝地铁站走。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很配合,这让他开启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领了车钥匙的白连玺穿着休闲装,出自潮牌的外套还有些防风效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背着个不小的双肩包坐进了驾驶位。   这辆车在昨天预定的时候提了些特殊要求,比如说防偷窥的黑膜玻璃,宽敞的七座轿车,低调的黑色外观等。   白连玺独自在车里等了十五分钟,这才到他事先和字明均说好的时间。   对方也十分准时,在九点二十分时快速闪进了车里。   “出发吧。”字明均摘掉口罩和墨镜。   “嗯。”   错开时间是为了避免任何形式的同框,尽管短短十几秒被拍到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他们租了这辆车作为此行最重要的工具,前往车程近两小时的另一城市,完成那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字明均没有坐在副驾驶,或许在礼节上并不被推崇,但以他们的关系便可另当别论,且那以宽敞舒适著称的商务舱本来就是为了服务于字明均或许一时兴起的小憩。   今天又是一个标准的阴天。   或许有些人认为阴天是压抑的,能凭白让身体缺少几分动力。   但白连玺曾经长期学习和生活在此,阴天在他心里完全成为了舒适的代名词。没有毒辣的紫外线,还没有闹心的雨,实属老天眷顾。   字明均或许很难和白连玺有类似的想法,但毕竟也是见证过这个岛雨天和晴天的人,区分好坏完全就是一瞬间的事。   “今天天气蛮舒服的。”字明均看着窗外的风景,大多数时候就只是草地或树林,偶尔经过农场养殖场,鸡鸭猪羊俱全,倒也有趣。   “嗯,不冷不热正正好。”白连玺在专心开车,答话从简,问什么答什么。   工作日不是很堵车,路程过半的时候白连玺惊奇地发现还有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他向后一看,字明均把椅子放成最平,却丝毫没有困意地盯着车顶,又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白连玺汇报道。   “这么快,今天路况是不是特别好?”   “嗯。”   “那咱们到那儿才不到十一点,去吃午饭太早了吧。”   “确实。”白连玺想了想,“我可以带你去转转,巴斯是个旅游城市,景色很漂亮。”   “嗯......”字明均在思考事件可行性。   他在这种时候毅然出门就已经担着不小的风险,虽说是在国外,但大摇大摆地出街闲逛还是太让人不放心。   “或者咱们先去找一家其他店坐着吃点东西,你还没吃早饭。”其实是两个人都没吃,“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先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吃辣也不好。”   既然目标是酸辣粉,那自然是辣的。   “好。”解决了一个问题,字明均开始闭目养神了。   当道路两旁的景色逐渐显露出人为痕迹,用于人类居住的独栋小房子多了起来,再有不到二十英里便是目的地。   最后的一小段路程已经驶入城市内部,窄窄的街道似乎是这里历史留存的特征。加上两旁窄窄的人行道,白连玺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要不要在这里下车,可以先进去,我找停车位。”   字明均调直座椅靠背,看看窗外。   一座一看就历史悠久的古城,从建筑的外观到执意用长方形石片铺的地,蛋糕是很应景的,就是真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藏着正宗的酸辣粉。   “不用,你先停车,咱们一起走过来。”   于是白连玺又龟速前行了五百米,终于找到一个空车位,停好车,和字明均一起步行回去。   字明均带了口罩,却怎么也找不到在大片乌云之下戴墨镜的理由,那样看起来太奇怪了。   白连玺怎么上车就怎么下车,唯独字明均发现一点,他一直插着兜。插兜不奇怪,但印象里白连玺不经常插兜行走。   “口袋里有什么。”不仅仅是询问,字明均走在白连玺的左侧,直接将右手伸进了对方的口袋。   然而他并不在意兜里是否有不寻常的东西,只是为了能在隐蔽的地方十指相扣。   英国的包容度高,也没什么人管你在做什么。   握着握着,字明均的指肚硌上一个小东西。形状他很熟悉,因为是他送的。   “哼,戴就戴了,还藏着掖着的。”说着要把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手拉出来。   “别闹。”白连玺用了力气反抗。   字明均险些笑出声,他用劲憋下一口气,抽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两个,都在。”   短短五百米已至尽头,白连玺熟练地拐进一扇很小很小的门,对服务员比了一个二。   最后两人坐在了地下一层的角落,原因是字明均严肃拒绝了一层靠窗的宽敞四人位。白连玺表示赞同,本就是旅游城市,国人众多,坐窗口简直就是把自己摆在橱窗里,任人观赏。   这家店说是蛋糕店,其实就是在一块圆块面包上抹一层酱,口味自选。   口碑绝佳是真的,百年老店之所以是百年老店,可取之处是一定有的。   “想吃什么口味?”白连玺问。   “不想吃太甜的。”字明均翻看着菜单,没找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你有什么推荐?”   “我个人偏好肉桂黄油的和草莓的。”   “那就这两个吧。”字明均似乎很满意这两个选项,直接合上了菜单。   “还和饮料或茶吗?”   “茶。”字明均想象,“绿茶。”   “好。”   在等带的过程里,两个人隔着一张小桌却什么都没有做,字明均盯着自己送的戒指,白连玺虽然被看得很不自在,但还是乖乖把手搁在桌上。   祖母绿发出透亮的光。   男生戴这款还是有些复杂了,花纹多,不简洁。白连玺自带的大学生Buff勉强拉回些分,莫名添了一股年轻人的朝气。   字明均的目光不自觉移到对方的眼睛上。总的来说白连玺算圆眼,睁眼就是圆溜溜,有水光的样子,微微垂眸时眼线微扬,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头顶灯光下还打了一层被拉很长的阴影在脸颊。   静静观察了许久,直到点的东西完全上齐。   白连玺利落地把蛋糕分别切成两等份,将两盘错开拼,一人端一份。   这家店从门口到深处,一只飘着淡淡的香味,要不是蛋糕都摆到眼前,字明均几乎就失去辨认香味的能力。”   “好吃。”先尝了一口棕色部分,白连玺说是肉桂黄油。面包负责口感,酱馅负责香甜,和谐得不行。   “喜欢就好。”白连玺又低了一杯茶给他。   茶就是绿茶,有一点涩,散发着与店中甜品不同的清新。字明均饮了两口,又去尝另外半份。   “这个也好吃。”不论是个人习惯还是忌口原则,字明均都是鲜少入口果酱的人,今天例外。   两个人在此地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针过了十二,盘中也几乎空了才离开。   这个地方距离白连玺赞不绝口的川菜小馆还有一段距离,开车去太麻烦了,走着又有些远。   “走着吧,没事。”字明均说。   于是两人并肩走。   一路上果然有不少国人,多亏了当今手机相机等电子设备具备吸引人们视线的能力,字明均自然地请步向前,和许许多多的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对其产生怀疑。   “到了。”   外部装修很有特色,大红色门框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两人走进去,立刻有热情的小伙来迎。   “您好,两位?”   “两位?”   “靠窗坐可以吗?”   白连玺有些为难,商量道:“有没有角落些的位置。”   小伙什么都没说,领他们到了一个角落。果然是角落,是个连灯光都快要顾及不到的地方。   白连玺微皱眉想换个亮堂些的地方,字明均却觉得这里不错。   这个双人位一个朝着店里,一个朝着对面的人和墙。   想都不用想字明均选择了相对自闭的位置。   两个人点了一盘凉菜,两份酸辣粉和一锅汤。   “就先这些吧。”   “好嘞您稍等。”   白连玺能理解字明均为什么想坐在这种位置,尤其是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凉菜不出意外地先被端上来,字明均选的老醋海蜇,口味一般,还算开胃。   第二个上的是汤,紫菜鸡蛋汤。白连玺让服务员先走,他来盛。   按理说客户经理怎么也不至于同时精通餐饮服务,可白连玺自然而然地端起小碗举起勺,字明均便不拦,节省出时间欣赏他的样子。   肯定很多人都说白连玺显小,估计在对多对亚洲面孔脸盲的欧美国家,他不带ID卡连酒都买不到。   但是为什么呢?是什么让他显小?   “尝尝汤,小心烫。”   字明均意识不到自己有多痴汉,只有白连玺被看得别扭极了,才企图转移他的注意。   “好。”   满满一碗汤,鸡蛋花与紫菜都缠在了勺上,可见用料之足。   字明均喝了几口,确实鲜美。   酸辣粉来的也很快,红薯粉被煮到半透明,渗足了汁水,软但不易断。   汤底鲜红,油菜嫩绿,肉末榨菜和花生米尽责搭配在侧,与椒香醋意融合出一阵让一欲罢不能的香气。能让白连玺一度为它疯狂,不意外。   “尝尝。”白连玺像是在献宝。   不用他说,字明均挑起一筷子,入口起就变了表情。   白连玺看着他,小声问:“怎么样?”   字明均连点了好几下头,再无暇回复他。   见他还算满意,白连玺也就安心了,转而享受起自己的那碗。   最后两人几乎同时吃完,都是见了底。   一本满足的微笑心照不宣,白连玺像刚会过老友,字明均仿佛还没回过神,因为他刚刚遇到了相见恨晚的一碗粉。   “宝贝儿。”字明均用很小的音量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不,倒也不是,我后天晚上回国,可是明晚就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   白连玺自然知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嗯。”他放下筷子,犹豫了几秒,伸出手放上字明均的手上。   又等了几秒,白连玺没了后续举动,字明均忍不住反问:“嗯?”   “我会很想你。”白连玺同样用极小的音量说。   “我也是。”字明均反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完全忘了他们身在公共场合,“然后呢?”   灯光昏暗处,白连玺俯身,牵过对方的手吻下去。那一吻是深情的,也是无奈的:“等我回去,我想办法。”   再抬头字明均正看着他,淡淡笑着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充斥着悲伤。   尽管如此,他还是明知故问道:“想办法干什么?”   “追随你,爱你,缩短我们的......物理距离。”   最后一条疑似一语双关,但白连玺如此正经的人究竟有没有想到那一层还是个问题。   字明均很给面子地笑了,同时又有些为自己不纯洁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这一笑引得白连玺也笑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笑,没由来地笑,声音却是不大,倒是持续了挺长时间。   在这段不太受自己控制的时间里,字明均去看坐在对面的自己的爱人,笑得光彩夺目,迷人得要死。   “白连玺。”依照全名理论,叫对方全名的时候一般都很严肃,“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刚笑了一阵,腹肌发酸,白连玺的笑意很难完全敛去。   店里的背景音乐循环了一系列的经典粤语情歌,这时正好是王菲的《暗涌》。字明均不太能听懂粤语,却曾经十分喜欢这首歌,歌词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我想问你。”连同尾音一起顿住,可能是字明均太过认真,也可能是白连玺真的让他感到束手无策了。   一直到白连玺也严肃起来,字明均不得不及时调整气氛:“别太严肃了,我想问你,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尝试过从网上看看我。”   明显是临时胡诌的,但白连玺被问到这个问题,有点心虚。   难道是哪天的鱼香茄子让字明均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和字明均在一起之前很少使用网络进行娱乐。至于在一起之后,不得不说,变了很多。   这个问题的回答原本非是即否,字明均真的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借口加百分之一的好奇。网络是个太方便的渠道,而地理位置原因导致他出现在电视电脑上的时间远比在他男朋友面前的要多。   白连玺不自然地双手合十,掩住下半张脸,最后羞涩地点点头。   “……?”简直是太意外了,和字明均以为的完全相反,“你看我什么?”   “就网上能搜到的,作品还有访谈,都看。”白连玺壮着胆说完,想想觉得也没什么,愈发理直气壮。   “有很多黑历史片段。”字明均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没没没,很可爱。”这是白连玺曾在内心深处呐喊过无数次的话。   字明均努力保持微笑,想了想又说:“太不公平了,你随时能看我的历史片段,我却只知道你的现在,和未来。”   白连玺早就知道字明均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想要什么?”   “你的童年照,青年时期也可以。”   “啊…...我自己都不一定有诶。”白连玺的脸皮还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字明均的这个小愿望。”   “怎么可能。”   “那我回去找找。”   换来字明均情不真意不切地点头:“我记下了。”   如此一番又消耗了不少时间,店里客人从接近满客变成冷清地只剩了他们一两桌。   “吃饱了吗?”白连玺边问,边挥手招来了服务员。   “饱了,我又不是猪。”   一个蛋糕一壶茶一碗酸辣粉两碗汤,外加几筷子凉菜。   真的不少了,尤其还是对工期内的演员来说。   关键现在才中午,下午回家歇一会儿晚上免不了还有一顿。   回程要慢上一些,通往伦敦的路开始莫名拥堵,字明均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又开始关注郑酽的新闻。   热度好像消下去一些,但依然没有定论。   被突发事件冲昏头脑的吃瓜群众找回了些许理智,阵营重新分化,基本各占一半。   故事的三位主角都没有再发声,好像死了心要让这件事沉下去,最好再来一起突发事件,盖过它的热度。   字明均作为差点被强行拉出产的配角,关注度也升回一些,评论和点赞数都达到了过去单条内容无法匹敌的数量。具体内容先不说,大部分人还是明事理的,但反正字明均也从不细看网络评论。   “宝贝。”字明均问白连玺,“你还记不记得郑酽?”   “谁?”   “当时和我在一起工作,比我高比我壮的,我师兄。”   “记得。”白连玺对这个人有印象,“怎么了?”   “我猜你从不关注国内娱乐新闻。”   “对啊,除了你的我都不看。”   字明均配合般笑笑,又继续起他的话题:“他出事了,被人诬陷说勾搭上另一个圈里男演员的老婆。”   “天哪。”这已经是白连玺对娱乐新闻反映里的最高配置了。   “可他自己明明有相恋多年的女友,是圈外人......”   “他没有澄清?”   字明均哪里知道郑酽几日下来为什么还没做出反应。   “我不知道。”   车内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字明均收到了这几天一直没联系的夏乐的信息。   【字哥我明天伦敦时间八点去接你吧,然后酒店是活动方安排的,在鸽子广场附近。】   现在夏乐人应该还在北京,这些安排应该是从詹一江那里转达过来的。   “我明晚八点走怎么样?”这话是问白连玺的。   白连玺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要不我多留一会儿?”字明均为了行车安全才没上前去环白连玺的脖子,“看你吧,你想我就多待一会儿,不想我就早走一会儿。”   “留下。”   字明均在后排想象着白连玺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鸽子广场,离你那多远?”   “车程五到十分钟吧。”   那就是很近喽。   “那我尽量晚点。”   活动是后天开始没错,就是不知道明晚会不会有什么用来内部预热的酒会或座谈。   字明均对此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这次的行程对他和他的团队来说都是崭新的。   【帮我问一下明晚有没有什么活动,没有就十点左右再来接我,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夏乐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字明均刚想把手机搁一边,机会难得再逗一逗白连玺,结果手还没松开,夏乐就发来回复:   【字哥,明天八点半到九点有一个嘉宾酒会,詹哥说参不参加看你,九点有一家国内知名媒体的采访,詹哥说你想要就给你争取一下个人的。然后我明天去哪里接,麻烦发个地址。】   夏乐表达得很到位,想去就去,不想就算。不是字明均出名到可以耍大牌了,只是寻行越来越不确定他的想法了。   “这就是鸽子广场。”因为交通事故,白连玺绕了一段路,正好路过特拉法加广场。   广场上人很多,群众总是能凭微薄身躯让神圣庄严变得世俗些,非褒义非贬义。而沾染了世俗的场景,柱石通天,地池连云,若非哪路神仙大意留下,便是终有一日人类用以登天的踏脚石。   “宝贝儿,明天有重要通告,八点就得走。”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字明均有一点点烦躁,谁都不想理。   白连玺已经在做饭了,现在六点多,留给他们二人世界的时间还有两小时不到。   从昨天接到通知到现在,字明均一直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多,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你明天参加的活动可以在哪里看吗?”白连玺正在奋力颠勺。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吧,可以在网上找找。”字明均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之前也在电视上找过我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白连玺不打算隐瞒,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你觉得我和电视上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   “真的假的,一点不一样都没有?”   “没有。”   字明均半信半疑,要说完全一样就怪了,但如果白连玺真的那样认为,也说不上是错。   两个人吃过饭,也没去沙发上坐着,碗筷放进洗碗机就坐在餐桌前,相对无言。   这三天字明均过得很开心,尽管与预期还有差距,有些未完成的目标还在待办事项里。   就字明均而言,白连玺不是他的第一任男朋友,却是他第一次敢和对方同居的对象。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同他生活一辈子,尽管三天确实太短不足以作为样本衡定几十年。只是白连玺太吸引他,就快要到了离不了的程度。   白连玺不像任何人,从样貌到性格都是很难定义的类型。哪怕像字明均在学习表演的过程中不知分析过多少个模版,都无法把白连玺套上他们中任何一个。   不过字明均现在可以毫不抵触地说出他爱他。   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有的新鲜感已经散尽了,拨云见日一般,白连玺的的确确是他渴望拥有的伴侣。   “那我......先走了?”   夏乐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到楼下了。   明明字明均可以再和白连玺腻歪十五分钟,他却坐不住了。   “好。”白连玺率先起身,帮他去拿行李,“好好照顾自己,工作顺利。”   “嗯。”字明均接过行李和背包,“你也是。”   本来白连玺想把他送到楼下,要是都拿在手里了,才意识到这件事是荒唐的。   “那我送不了了,你多保重,注意身体。”   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的确切日期,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在这之前网络又成了救赎与释放他们感情的重要工具。   字明均拖着行李,走了几步还回头向他招手:“我爱你。”   那一幕更像是默剧,字明均没有发出声音,白连玺只是默契地解读出来。   白连玺也向他挥手,耳根发红,好像没说什么,但小幅度赠予他飞吻一枚。   之后还不是像正常的离别一样,字明均楼下见了夏乐条件反**入了工作状态。白连玺已经三天没上班了,今晚蒙岛酒店办公区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字哥玩儿的开心不?”夏乐开不了右舵的车,现在正跟字明均一起坐在后排。   “挺好的。”   好在夏乐没细问,不然可能就要尴尬了。   “詹哥把行程给我了,明天早上就要去,红毯在中午,下午是观影会,晚上六点是晚宴。”   “嗯你把时间表发我一分就行了。”字明均不愿浪费脑细胞记形成细节,他很烦躁,什么都不想干。   “好的。”夏乐接到任务立刻就去办,效率相当高。   车里因此安静了一分钟。   片刻后,夏乐又说:“詹哥还说,明天有很多国内的前辈也在,可以去打打招呼,混个脸熟。”   本质上还是社交。   “嗯,你知道有谁吗?”该见的得紧着找,不该见的也要积极躲着。   “啊……”夏乐也不是很清楚,双目紧闭想了好几秒,才记起一些,“有很多老板,投资方,还有演员。”   “废话。”   “我昨天刷微博的时候看了看,好像穆寻应导演也在,还有黄思娇,魏总和魏小姐,万象的罗总和小罗总,和孟旭桐......游欣等等吧。”   “……”字明均发誓他只是随口一问,那只夏乐还真的记听清楚的,这里面有他熟的,有想结交的,也有想离远点的,“不少人啊。”   “可不,这国际电影节请的国内明星可真不少。”   “我这种渣渣居然也混在里面凑数。”   “欸字哥你别这么说啊,能走出国门的都是厉害人物。”   成吧。   车程真的只有五分钟。夏乐开了车门,打算和司机一起搬行李,让字明均先去大堂坐着。   “我得拿房卡啊,登记的谁的名字?”   “…...我不知道,活动方包办的。”   “那应该是我的。”主办方估计没神通广大到知道助理的名字。   车就停在酒店门口,字明均步子还没迈开就进去了。果然是包办的,前台一看他气质不凡,便意识到什么。   虽然字明均至今不知道一位外国女人是怎么精准叫出他名字的。总之,最后结果就是,字明均直接领到了房卡和一束花,上面还有一张卡片写着组委会的真挚问候。   后来和夏乐说起,夏乐严肃地说他们都是提前背过脸和名字的。   哪有那么玄乎。   房间很好,可以看到一点泰晤士河跟小半个伦敦眼。就是不太大,而且是两张单人床,这意味着他要和夏乐共处一室。   “啊。”夏乐还是有点失望的,不是不想和字明均住在一起,就是觉得有点委屈,这硬件条件明显和刚才的服务态度不搭啊。   字明均不在意,但想想还是和夏乐解释一下:“英国酒店普遍小,再说了这是伦敦,还是市中心到不能再中心的地段,已经很不错了,退一万步讲我就是个蹭红毯的,住景观套房的都是你天天在电视上见的。”   夏乐自知失礼,也不再说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符合预期。   其实一个身心完全放松过的人刚回到工作状态反而能更高效精准地工作,至少字明均是这样的人。   服装完好,已经被夏乐熨过折痕挂在衣柜了。化妆师字明均不太需要,明早自己揉两把即可。造型师是位合作多次的伦敦华人师傅,明天一早就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在这条理清晰的背后,字明均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就在他的背包里,有一个戒指盒,里面装着串了两枚戒指的项链。   他觉得作为装饰品完全不怕别人发现。   “夏乐,你说,我穿那套衣服会不会少点什么?”   衣服是当时在海哥的工作室里试过的,拼料黑西装,单穿有单穿的感觉。   “我觉得挺好啊,当时海哥也说这套最有感觉。”   字明均目的没达到,便换了一个说法:“其实是我昨天去见了我的一个珠宝设计师朋友,他送了我一条项链,我觉得挺好看的。”   “哦哦,是吗,那当然要带出来。”夏乐觉得自己懂了,“我想看我想看,什么样式的啊?”   字明均窃喜,小心拿出小盒子,小心打开,轻轻把项链拿出来。   夏乐看他一系列动作被弄得很是紧张,接过来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好漂亮啊。”他双手捧着,都不敢多碰那两枚戒指,“这是戒指吧,欸,字哥,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啊。”   这是字明均不想回答的问题,夏乐见状,连忙说:“开玩笑的。”   “我就是觉得挺好看的,而且海哥不是也说,拍照的时候要解一点纽扣,正好拿这个搭一下,不空。”   “嗯,我觉得挺好的。”   字明均放心了,放它放回盒子又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明天一定不能忘。   明天要早起,虽然字明均省了化妆的部分,但准备时间仍然不会断。   “字哥我订了明天六点的闹钟,发型师七点来,这之前要不要吃早饭什么的,我记得这个酒店里就有。”   “可以。”字明均没有自己饿自己的习惯,“给我来一份英式早餐吧,你自己看你要吃啥。”   字明均前几天睡得都不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今天一样如此,并不像夏乐那样承受了失眠的痛苦。   第二天字明均睡到闹钟响起,无障碍起身,甚至跑到夏乐床边关了闹钟,用力又温柔地在他耳边低吼:“起床了。”   可见心情不错。   结果一直到酒店送来早餐,字明均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开门,夏乐还躺在床上。   “夏老板,起来吃饭。”字明均把   “字哥......别,别告诉詹哥。”夏乐完全睁不开眼,却还是极力维护着那点面子和工资。   “嗯哼。”   七点钟,字明均的发型师准时敲门,两人见面寒暄了一阵。师傅光是夸赞字明均状态好就夸了近十分钟,而后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为他做出最完美的造型。   “有你我就放心了。”字明均大抵是习惯了他的讲话方式,要么就是真的对他的手艺很有信心,竟然还真的很放心的样子,看得夏乐在一旁目瞪口呆。   “看看你今天的服装?”发型师铺了一桌自己带来的用具,“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字明均欣然拉开柜门给他看,还不忘拿出项链,开心道:“还有这个。”   “美丽的项链,或许还有什么特殊含义?”发型师好像很懂的样子。   字明均最开始只是想炫耀一小下,但是他意识到或许他在过往合作中早就察觉到过什么或者天生敏感,只好澄清:“没有,设计师朋友送我的,昨天刚拿到。”   “哦。”发型师眼里的光似乎暗下一点,想想又问,“你朋友,男的女的啊?”   “……”   果然情侣戒指哪怕不放在一起也散发着特殊气质吗?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自从字明均接下了那个少女向的游戏,由他自行更新社交媒体的频率变成了每一两周更新一两条。   内容从合作方要求的到字明均有感而发的,都有。詹一江曾欣慰道终于有点新时代优质偶像的感觉了,其实这么说没错。   近来他的内容越来越意味深长,虽然结尾还是会带上游戏名字的话题,但明显能看出违和。   网友也不是吃素的,靠着那些条信息硬是拼出了一个故事。   各个版本间有些微小差别,但大概是:字明均遇到了一个姑娘,圈外人,可能是一见钟情,总之就是爱上了。因为工作关系两人不能经常见面,这种情况导致了一些矛盾,字明均很迷茫,甚至起了放弃一切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的念头。   这是字明均所看到的热度最高的一条。好在只是一小圈人这么猜测,下面评论的都在惋惜。   “好了。”发型师心情挺好,也确实是做了一个不错的作品。   “谢谢。”字明均看向镜中的自己,他现在头发很短,其实做不了什么造型,经过简单处理过后只剩了干净利落,很衬人。   “这样就可以了,你把外套和你设计师朋友送的项链戴上看看,或许还需要做出一些细微的调整。”   他居然加重了设计师朋友的发音,字明均就当没听见这个词。   套上外套又戴好项链一看,还调整什么,再调整也没现在好看。   “完美。”造型师先生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字明均又去和他握手一次。   “夏乐,还有多久出发。”   夏乐正在认真核对今天的行程,一点差错都容不得。   “二十分钟左右吧,现在二楼的大厅是开着的,因为待会儿几乎所有人都是从这里坐车出发。”   去蹭红毯的活动活动是不能跟着的,最多只是带他一起进场,还只是走侧门。   等造型师收收完都是,同字明均道别。   “下次见,再来伦敦和我说,请你吃炸鱼薯条。”   这要让人如何分清,请客人吃国菜这个行为究竟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好......”字明均意思意思答应下来。   一楼大厅是敞开的,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绝大部分他都不认识。昨天他和几个国外青年演员混了个脸熟,现在想着再去打个招呼却还挺困难的,人多,要么就是在和别人寒暄。   而他认识的国人里,除了远处穿的艳丽的黄思娇正和一群女演员合影,穆寻应也不知道是不在还是压根没来。   “Hey.”   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夏乐和字明均都吓了一跳。   “……”身后那人一开始也没想吓到别人,尴尬抬抬手以示无威胁。   这个男人字明均认识,几乎就是他的偶像。   曾拿到国内影坛大满贯的游欣,几年前前往国外发展,现在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至于为什么是偶像,游欣在国内时走的是和字明均非常近似的路线,却生生顶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得名演技派小生。他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五官更立体,毛发颜色偏棕,皮肤也更白。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国际影史上因为脸好看导致评委主观臆断而前途尽丧的演员真的不少。   可是游欣做到了,甚至还走出国门。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不好意思,挡到您了。”字明均和夏乐赶紧让开。   听到母语的游欣似乎顿了一下,随之多在这位年轻人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那样的目光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称不上友善,且游欣暂时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他离开国内市场几年,看起来也在转型过程中。脸和身材保持了欧美不太受欢迎的纤瘦,妆容和造型却有明显变化。字明均的眼睛和他很像,但游欣今天选用的妆容故意把眼睛画得圆了些,眼尾也更加上挑。再有一处,就是嘴唇。对于嘴唇偏薄的欧美白人来说,游欣那有一颗较明显唇珠的微笑唇简直是勾人,有些比较开放的女生或许会直接说看着这唇我就想吻下去。   怎么看都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   游欣目光停留得久了,字明均猜他是不是警惕地发现自己疑似是国内接替他走同一风格的同行。   其实真的不是,字明均本来就这样。   但人家怎么想他管不着。   最后游欣礼貌性朝他微笑一下,走了。   他刚进场,就有三五个人朝来过来,又是问候又是拥抱。   字明均不再看他,和夏乐贴边走,只想先到角落的餐桌拿一些喝的,端着再去社交。   今天对他来说是再陌生不过的环境和场合,说白了就是没底气,虚。   干站着不雅观,他就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和夏乐交谈几句,一直到一位国外女明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他的窘境,拉着他打招呼,合影。   字明均十分感谢她,这段不到两分钟的交流给到他一些自信。但是他依旧没什么认识的人。   一个落单的人在小蔟小簇的人群里还是挺明显的,有点像采花蜜的小蜜蜂。   黄思娇眼看着曾经共事过的人在自己面前转过三次,哪怕刚才两个人都假装看不见彼此,这是都起了上去帮帮忙的念头。   刚才的游欣却先人一步。   “你好,我叫游欣。”   游欣再一次,站在字明均背后,说。   夏乐心想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   “久仰久仰,我叫字明均,是......青年演员。”   游欣肯定没听说过他,但还是真切点头,并与其握手。之后他又问了字明均一些问题,都没简单,分寸也把握得很好。搁在平时就是一堆废话,这种场合就是拯救了一个尴尬的人。   没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个外国导演,看起来和游欣关系相当近,看到了字明均,惊叹道:“天哪,你们是孪生兄弟吧,Xin,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游欣笑起来,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搂过字明均说对啊,像吧。   真是给足了字明均面子。   后来那导演走了,游欣说,我也觉得我们挺像的。   字明均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改说只恨自己没出息,还不及游欣大哥的起点。   这倒是真的,游欣童星出道第一部 就是大奖的最佳新人,当年也是红极一时。那时候的字明均恐怕刚开始学走路。   两位都是很敬业的演员,话题不免跳到作品上。   顾及晚辈面子,有些还没明问,字明均更是不好意思明说。   千回百转才说到穆寻应和《峰回巽转》。   “穆导的《峰回巽转》?!”游欣是知道的,“你演韩巽吗?”   字明均谦虚点头。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了不得,那角色挺累的吧,辛苦了。”   “哪里哪里,穆导肯给机会是我莫大的荣幸。”   “欸今天穆导没来吗,我以为他会来的。”游欣环顾四周。   “好像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一厅的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顺序是主办定的,巨星压轴压台,像字明均这些当然就被当作热锅的油,先出发了。   好在也不是第一个,字明均坐在车上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隐隐觉得不安。   看到不远处红地毯时,他最后一次亲吻自己的戒指,然后调整表情。   车门被拉开,外面一圈又一圈的各国记者媒体都架着相机等着,视对象而定拍不拍,拍多少。   突然字明均就明白了不安的来源,自己不会要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走一路吧。   一只脚踏地。   原来国外的红毯是这种感觉,也不比国内的软,更不比国内的香。   第二只脚落地,彻底脱离车体,字明均绷着笑,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向前走。   还好。   零星几个记者抬起相机拍了拍,除了国内的,居然也有国外的。   字明均稍稍安心一点,继续向前走。   “字明均!”   这标准流畅的发音从一侧传来,字明均望过去,确实是穿着国内某媒体的马甲。   他尽量专业地凹造型,这样可以减轻一点修图师的负担。   他第一次在国外走红毯,还是今后他打算发展的电影界。西服是特意找人选的,发型是专人固定的。还有胸前的戒指,替他展露光芒。   这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影星来说,足矣。   “字明均。”又是一声。   好像还是刚才的方向,但不是刚才的人。   字明均不知道怎么应对,他觉得自己在这段红毯待的时间够久了,便朝面前的那一群人笑了一下,打算继续向前。   “字明均!不要脸!”   那人又喊,还喊得很大声,照相机的咔嚓声都跟着停下来。听不懂中文的外国记者也从语气听出不对,想要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此前字明均从未在公众场合遭到这样的待遇,今天还是国际活动,可不是丢人丢出国了。   他立马扭头,想要揪出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结果迎面就是一个水瓶劈了上来。瓶里水是满的,但没拧瓶盖,字明均反应迅速用胳膊挡了一下。   依然咚地一声,水瓶风车一样转了几圈才滚落在地上。那时瓶子已经空了。   字明均几乎湿透,站在原地,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一片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和闪光灯淹没。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安保很快行动起来,但比起正中央被泼水的人,他们的主要任务更是抓住肇事者。   最终兵分两路,一队人里最高最壮的那个挡在字明均前面,护着他的头顶快速把他往里带,其余人都去抓那个扰乱秩序的记者。   字明均跟着走,竟然还想着如何尽量不失体面。可他笑不出来,假笑也不行,刚才的一轮水直直泼上他的脸,现在残余的也不知道是否混了生理反应下的眼泪。   可他不得不通过整条红毯,众目睽睽之下,过去从没觉得这红是没有尽头的。   这次他不用担心没人愿意拍他的,两侧的相机都在闪,更有甚者追过来拍。   能在报纸少有一席之地固然是好,像詹一江说的,好的坏的都是曝光率,要先有,才能求好。   终于走到尽头,在安保大哥的指引下,他绕过签字拍照的展板,从后面进了一个临时搭的棚子。   里面有很多人,都各忙各的,真没人注意到他浑身滴水的狼狈样子。   “你在这里等一下。”   字明均说了一声谢谢,其实连是谁跟他说的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连安保大哥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棚子里与忙碌的众人格格不入。   他人生地不熟,没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手机也没带在身上。   他的西服吸水能力很强,以至于他感觉到了冷。   这里是不太可能找到毛巾的,但是借一些抽纸应该不过分。   “请问,可以借一点纸吗?”离他最近的是个外国女生,看她对讲机不离手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场控之类的职位。   “当然。”等字明均一只湿漉漉的手伸进视线内她才发现,“等等,你就是那个被泼了水的中国人?”   字明均没好意思拿太多纸,只是把外套脱掉拿那几张纸吸吸胸前湿透衬衫的水。   “嗯......如果只有一个的话,是的。”   这个女生嗓门不小,喊的周围人都听到了,字明均一连接受了数十个人同情和捎带埋怨的目光。   想必他们现在这么忙就是在处理他的突发事件。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给你们带去了很多的麻烦?”字明均问。   那个场控女生真的很忙,她在电脑前快速浏览了很多邮件,才抽出一句话的功夫回答字明均:“没有,这是我们的工作,不过如果你可以不被泼水就更好了。”   这是太委婉的一句话,字明均不想再打扰她,点点头,再次赔礼道歉就又坐回去了。   时间从没这样漫长过,字明均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等到谁,他想白连玺,因为那家伙说不定真听他的话去网上找来了直播看,这样或许会知道他的遭遇。没准会不顾一切地给他打电话,哪怕中途转接无数次,都要想办法把声音传递过来。   最后赶来的还是夏乐。这小子的英语还不如他,焦急冲进棚子的时候那才是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字哥!”   “嗯。”字明均还在老地方坐着,薄薄的衬衫都半干了。   “怎么回事?”夏乐见到他人,松总算下一口气,开始询问始末。   其实字明均只要描述一下就好,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事情发生的太快,砸水瓶只是一瞬间罢了。   “我脑子转不起来,我不想思考这些。”   夏乐看他的样子更急了,非要拉着他出去:“先去外面吧,有太阳,暖和些。”   现在是夏天,都穿得薄,没人能脱出一件来披给字明均,英国有太阳和没太阳的地方能相差出五摄氏度。   字明均跟着出去,确实暖和些。   “字哥,你怎么就湿成这样了啊?”   这是非常离谱的,红毯文化这么多年哪场有人浑身湿透?   实在离奇。   棚子外面是一片草地,人挺多的。字明均摇头什么都没说,明显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夏乐干着急,也只能先陪着。   过了好一会儿,字明均启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啊?”   “手机......我手机在你那吗?”   有点像小孩子有什么事情就找家长,经纪人对于文娱行业从业者来说就像是家长一样。   他现在除了打电话给詹一江还能做什么?   “在,在我这。”夏乐赶紧去翻包。   字明均在拿到手机之前还想着詹一江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消息,给他打了十好几个电话,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复而十分焦急。   可什么都没有,就连一条垃圾信息都没有。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说不定寻兴那边还没接到消息。   “詹哥有联系你吗?”字明均问夏乐。   还有,可能这边信号不好,所以没接到詹哥发的消息。   “没有。”夏乐回答的小心翼翼。   “嗯,那我现在打给他。”摁上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才有实感,对方接电话都接得很快,只要电话在三秒钟能够到的地方,就不会让铃声留到第四秒。   可惜实际情况是詹一江很有可能在睡觉或者健身或者开会,总之就是无法立刻接起电话的地方。   字明均面无表情地摁断了,也没有再打第二遍。   “要不要再打一次?”   “詹哥看到会回我的。”   “那咱们先回酒店吧,好不好?”   就算不回酒店也不能继续参加活动了,这件事发生在个体上或许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等衣服晾干,发生在这种场合上就不是了。   “我刚才走得好好的,有一个记者叫我的名字,咱们国内的,叫完以后,不他叫了我两次,然后说我不要脸,接着就拿水瓶劈我。我不认识他,我招他惹他了,为什么?”   字明均突然出声,把他那个角度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现在好了,他发现夏乐不知道的他同样不知道。   “你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国内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字明均自黑起来也拼,“国内十八线演员蹭红毯被骂不要脸,被泼水后不见踪影。”   “不可能。”   “那就可能还有更严重的事情等着我。”字明均现在相当冷静,由冷静得出的结论十分现实,十分残忍。   夏乐噤声了,尝试着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这些没有说服力的句子根本就被字明均屏蔽得一点不剩。   刚才字明均还想着要不要与魏妤联系,或许她会愿意帮一些忙。   “您好,是字先生对吧,您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后续情况会我们会与你和你的经纪公司联系。”是刚才借了他一些纸的场控。   字明均说了一声谢谢。   “你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是停车场,那里有一些车可以用。”   杵在这里多没意思,不如早些回去。   从这里回酒店要不了太长时间,途中字明均又给詹一江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都没人接。   “那个,魏妤今天不是也在吗?”夏乐提醒道。   “她和她爸在一起在会场里,估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要不,先给公司打一下问问。”   “嗯。”   其实想要了解情况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随便登陆一个新闻软件。   字明均心中是有想法的,他宁可绕路,旁敲侧击地去问。   “夏乐,帮我把项链摘一下,太凉了。”   夏乐帮他摘下来,他看都没看,放进了裤子口袋。   字明均的手机里当然后公司几个部门的座机号码,他挑了一个最容易接手现在这些情况的宣传部,打过去。   “你好寻兴娱乐宣传部。”   字明均没分辨出接电话的人是谁:“你好,请问詹一江在公司吗?”   这是个好蠢的问题。   “詹一江?稍等啊。”对方估计也不知道电话这头是谁。   字明均又等了好久,电话被转接走了,本以为过一会儿就能听到他詹哥的声音,可等了好久,电话自动挂断了,詹一江都没有接起。   “没接。”   夏乐默默点头,表情焦急仿佛在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帮上忙。   “其实......你要是胆子够大就去帮我去微博看看,我敢保证,我又上热搜了。”   距离泼水事件发生已有近两个小时,如果又有什么前情铺路那就少则半天多则两三天。   “詹哥就是不想接我电话,寻兴也是。”字明均一点不避讳,“我以前是个炸弹,现在炸弹爆了,是个**烦。”   “字哥……”什么炸弹什么**烦,夏乐统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算了我自己来吧。”   字明均想要打开软件,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什么东西糊在面前,他一眨眼,两行眼泪划过脸颊才算完。   “我有什么问题,我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他们凭什么。”从细细低语到毫无保留地发泄,字明均痛苦极了,无意义的哭声越发刺耳,按耐许久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要把他淹死在这里。   “字哥......”喜欢的人字明均从来没提过,夏乐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或许不知道怎么告诉字明均,没事,不是你的问题,都会过去,结局会站在正义那方,平和圆满。   颤抖的手指摁上屏幕,第一屏热搜里不难找到他的名字。   【字明均的男朋友#HOT】   【字明均 伦敦红毯被泼水#NEW】   【同性婚戒是否同款】   夏乐有理由看得一头雾水,他却不能。   因为有关他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那些难忘的画面,都还历历在目。   字明均随便点进一个话题,满屏的照片简直是不能更真实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果然人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即便知道从来就没有后悔药那样的东西,可遇到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情还是会想着,如果有,就好了。   热度最高的那条有九张精心挑选的图片,六张模糊的偷拍照,两张字明均狼狈的红毯照以及一张过往硬照。   偷拍的图又糊又暗,晕开的色块在描绘什么连字明均本人都要辨认好一会儿。   那应当是在川菜馆的时候,两个人对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现在想想真是掩耳盗铃,字明均背对着的竟然就有他们千方百计防了一路的人。   看清晰度应该不是专业记者,可能是偶遇的路人。   图片真的很不清楚,而且绝对没拍到字明均的正脸。也就是说作为证据他还有更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字明均放大图片。   第一张就有白连玺的脸,那是像素再差也夸得出口的俊美轮廓。   这倒可以说是约朋友吃饭,反之再谴责一波媒体没有给公众人物留下隐私。   第二张和第一张很像,这次是白连玺的侧脸,他的眼睛在向下看,挺开心的笑着。   第三张字明均居然探身出去,还挡住了白连玺,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就是有些不雅观。   字明均这会儿能认出来仅仅因为他知道自己做过这个动作,可硬要说不是用能怎样,没有一样的脸还没有一样的后脑勺吗?   第四张不太友好,白连玺的手覆在字明均的手上,表情相当认真,也怪他长了一张真挚的脸,透过马赛克都能让人觉得他眼底清澈,张口就是誓言。   后面的字明均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出来。这位偷拍的朋友怕不是牺牲了一整顿饭的时间取材。后面想必还有字明均也覆上去的手和白连玺的戒指特写。   原本一条经不起推敲的证据链已悄然形成。   如果字明均没有炫耀般戴上那两枚戒指的项链,今日或许可避过此难。   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如果。   “字哥这是你吗?”夏乐凑在旁边跟着看,看当第四张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这根本就不是证据,脸都没有。”   可能已经忘了方才字明均的剖白,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字哥你说话啊,你看后面也肯定没证据,都是他们瞎发的,说不定还是公司买的呢?”说着就替字明均滑那块屏幕。   要说人如果真的想为自己开罪,理由是找不完的,也不用细究逻辑,敢说出来就行。   还真的就像字明均所料,第五张照片是三只手叠在一起,如果不是恰好颇具美感恐怕就得是颇具喜感了。   而第六张呢,明显是一张通过黑科技放大变清晰的特写,图片上的戒指是白连玺带的那枚,明晃晃在中指上,清晰到看得清形状和大致结构。   字明均知道它,是他送的Faith。   看到这就已经是大事不妙。   夏乐也不敢再说,倒是字明均觉得无所谓了,大拇指向左一滑,和图片里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角度光线时机皆是一流。被用作武器的水瓶刚刚乍出水花,还没泼上字明均的脸。   他本人笑得还很标准,俨然影坛新星即视感。   两者放在一张图片里有点揪心还有点脸疼,危险可不就是这样吗,只需要一秒,就能将你打倒。   屏幕外字明均自己看得笑了出来,刚才眼泪没擦,现在都干了,有点难受。   夏乐脸都黑了,他没亲眼看到的一幕大概就是这样发生的,不止他知道了,一众网友都知道了。   “下一张一定很狼狈。”   突然有人给他打电话,用的还是某个软件的通话功能,备注是凤仙花。   字明均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好像没看见似的。   “字哥......”夏乐小声提醒他,从名字看像是长辈,或许是妈妈?   “知道。”字明均简单的回答他,手机也是简单握着。   这通电话响了很久,震得人手心发麻。   对方终于放弃了,挂掉电话问他:   【你还好吗?】   【刚才丁谦尔截了一些图给我。】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别让我担心。】   对方手速很快,手机连震三声又沉寂回去。   字明均只看了一眼,又换回新闻页面,查看第八和第九张图。   期间一直没有回避夏乐,或许他不在乎。   但夏乐在这短短时间内还是挺震惊的,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人,从头到尾,完完全全。   “你看这张,落汤鸡本鸡,从体型上是不是还有点像刚洗完澡的猫?”   夏乐真的要开始担心了,字明均现在的状态好像有点不正常。   “先生们,到酒店了。”   终于到了,夏乐道谢,和字明均往里走。   衬衫已经干了,外套搭在小臂,字明均的帅气仿佛一点没有损耗。   “字哥你先换衣服,我给你放水,泡个热水澡吧。”   “嗯。”   两个人进了房间,夏乐把背包写下来随手一扔就去给字明均放水。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出来看,字明均正赤裸着上半身拨电话。   结果不尽如人意,字明均没用被允许与另一方通话。   夏乐猜想他拨的是詹一江的号码。   当着夏乐的面,字明均解了皮带,西裤直接顺着光滑的皮肤滑了下来。   “……字哥。”   “哦不好意思,今天脑子不太好使。”   字明均动作停顿一秒,还是顺势给脱了,大步往浴室走。   就在浴室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夏乐的手里突然接住了一只被抛过来的手机。   “我真是被气糊涂了,差点没忍住让手机也跟我泡澡。”   这不还是忍住了。   所谓泡澡,还是要花上一些时间的。   夏乐刚才还在洗漱台上发现了酒店送的新鲜玫瑰花瓣和泡沫浴球,便一并放在字明均坐在躺在浴缸里也能够得到的手边。   这下才有空单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天夏乐其实挺受打击的,没能和字明均无话不谈很让人沮丧,哪怕他们本来也不是朋友的基础关系。   他的通讯录里人不多,这个圈子里的就那么几个。   詹一江是一定要试的,电话短信微信都试了,全都不通,仿佛出了事的是对方一样。   然后是他在公司里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地试,几十人的工作群也都发。   手机却像死了一样。   “回消息啊,你振一下啊。”夏乐把能试的都试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回复他,是与他相熟的同事,宣传部的职员。   【别太担心了,先好好休息,我们都在连轴转呢,都在争取。】   夏乐看到消息特别激动,不是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想再问一些细节,也想通过电话表达几个字难以代表的感激。   一通电话拨出去,却瞬间就被对方挂断。他想想也不再试了,给对方回了一个谢谢,扔下手机去浴室门口蹲守。   “字哥,水温还合适吗,渴的话我有在浴缸旁边放矿泉水。”   刚才虽然匆匆忙忙,该有的细节一点没少。   字明均没有立刻回应。   夏乐自己吓自己,眼前立马红的绿的溅了一片。   “字哥!”   再有两秒,他就要破门而入了。   “嗯嗯嗯,在,洗脸呢。”字明均及时打断了他的蓄力过程。   两个人,神经兮兮的,在一个房间里,交流着。   夏乐坐回沙发,摊着,突然觉得累。   可能还是身体上的多一些,毕竟今天起的这么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虽然现在时间不过下午,他还真有种已经熬过二十四小时的感觉。   “夏乐。”又过了约半个小时,字明均喊他。   “到!”迷迷糊糊的夏乐条件发射。   “我手机在外面吧。”   “对。”刚才夏乐亲手接下的,正完好躺在床上。   这家酒店的隔音很差,夏乐听到字明均从浴缸里起身的声音,很清晰,甚至连之后浴巾摩擦肌肤的声音也是。   不时字明均裹着件浴袍出来,双颊蒸得通红,眼睛微肿。   “明天咱们几点的飞机?”   夏乐移开目光,赶紧去查他们的机票信息:“晚上八点多。”   “有更早一点的吗?”字明均手里还拿着一条用来擦头发,“有就改签。”   “好我看一下。”   字明均自己也不闲着,他说,最后一次,然后还是拨了一个电话,可无人接听的结果也是一气呵成,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夏乐看到了他的绝望。   “少帮我,不然弄不好你以后也没得混。”   夏乐想说他只是一个助理而已,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况且就算有风险,他还是会做他现在做的事,尽管收效甚微。   字明均侧坐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可这口气呼得轻描淡写,家常得好像只是在为今晚吃什么而烦心。   “喂?”   夏乐猛抬头,发现字明均竟然接通了电话。   “我没事。”字明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我就是想说,咱们......暂时别联系了吧。”   对方大概说了很长一段话,字明均不出声,夏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夏乐反应过来对面的不是詹一江。   “对不起我真的还没能力保护你,居然弄出这样的事,希望没影响到你的工作。”   夏乐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就是字明均喜欢的人,是照片里那个男人。   “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居然没说出口。”字明均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知道吗,前天在酸辣粉店,我那时候其实想问,咱们就在这里结束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可我居然舍不得,我居然不敢想没有你我能怎么办。你看,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像不像是生活替我做出了选择?”   夏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他半途旁听了别人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几句话。他在字明均身边这些月,真没哪次看到字明均这么无奈和丧气的。   字明均正静静听着对面的人倾诉他的想法,嘴角是微微勾起的。   过了好久好久,字明均才说:“可以,你今天就可以来见我,但我们现在必须分手。”   这么狠心,见面还有什么用呢?夏乐在一旁心惊胆战着。   对方也急了,音量大到夏乐都听见个大概。   “你哪来的权力要我和你分开!”   “先这样吧,我希望我成长速度再快一点,等有能力保护我和我爱的人不被欺负了......”字明均并没有说完这句话,“戒指不要扔了吧,也不占地方,拜拜。”   字明均道了别没挂电话,原姿势维持了好久:“再跟我说句话吧。”   十余秒后嘭地一声,字明均卯足了力把手机摔在床上,白色床单鹅绒被子上凹进一个坑,一点都反弹不回来。   夏乐相信这样的力道换做在墙上也一样是一个坑。   这一摔过后字明均没事人似的蹬上床,拖鞋甩下去,整个人灵敏地侧身钻进了被子。   “我困了,你自便。”   “......哦,哦。”   “对了,如果有国内的电话打给你,统统不用接,明天回去再说。”   “......好。”   如梦如幻,这和开始一样令人惊喜的结束。   字明均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他梦到了很多东西,又在醒来的瞬间被抹去了关于梦境的记忆。哪怕极力去想也就只有零星几个片段。   字明均爬起来,屋内漆黑一片。   这家酒店的窗帘有三层,一层比一层厚重遮光,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屋里的另一张单人床上或许正睡着他的小助理,也可能没有,实在是太暗了。   房间里没有表,字明均只好去摸自己的手机。   在床上找到的时候还剩百分之四的电,一看时间,好家伙都已经凌晨六点了,字明均要么是睡了十几个小时,要么就三十几个,哪个都不太正常。   字明均坐在原处足足五分钟,让大脑完整重启了一次,适应了黑暗的他再看夏乐的床,人不在。   打开床头灯给手机充上电,字明均躺回去,细细回忆这两日的事故。   命运大概就是这样吧,明明给了你掌舵的权利,偏偏无端的风浪还是可以毁了你。   詹一江不想和他联系,寻行不想和他联系,现在连夏乐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好在网络不会抛弃他,只要有电有信号,全世界的网民都可以围着这一盘炭火一样的网络取暖。   字明均不指望过去的这十几个小时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期盼,希望没人发现白连玺是谁,希望舆论走向只是撩火,并非真的想毁掉他,毁掉他们。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敢落下,字明均恨不得冲上自己的账号诉说一通心里话。连同他想骂泼他水的人渣滓,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无聊,也顺便痛恨一下自己的幼稚。   这样的宣泄会等同于雪上加霜,这是一定的。   字明均想说他其实不怕了,执意和白连玺分手只是不想牵连到他,不然就算打死也不会提。现在连唯一想保护的都割舍了,不让握着枪的士兵上战场难道要派他去做饭吗?   事实证明,还真是。   字明均发现自己的社交账号登不上了,试了很多遍都不行,所以是被公司那边换了密码。   他不恼,给一直没回复他的詹一江发了一条接近撕破脸的信息。   【把新密码告诉我,不然你猜我酒店外面有没有记者?】   就算没了自己的大号,游客登陆也是可以的。   【别闹,昨天你账号差点被人盗了,等风波过去会给你。】   终于,詹一江还是那个詹一江,爱岗敬业,消息从来都是秒回,只字不提昨天的事。   【我该怎么办啊。】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很久,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詹一江想酝酿出点什么。   字明均播了一个电话过去。   昨天他至少打了二十个电话给不同的人,可惜他们都忙,竟是没有一个人抽出一个电话的时间。今天詹一江现身了,也不再避着他,和平常一样很快接了起来。   “喂。”   “加班辛苦了。”   那头詹一江笑笑,“你呢,刚起?”   “嗯。”   “机票我给你们改了,伦敦时间下午三点,别走普通通道了,外面有车接你们,直接回公司。”   “嗯。”   “嗯嗯嗯嗯嗯,然后呢?”   “我好难受。”字明均不藏着掖着,他现在身心俱疲,身体上的可能是睡觉睡多了,心理上的更可能是他睡觉睡多了的原因。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如果他想问的是夏乐,他会直接叫夏乐的名字,可他说的是他,这个字像是一个隐蔽的代号,此处仅可指代一人。   “在酒店,大清早的夏乐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字明均也不想装作听不懂,“我和他,分了。”   詹一江惊讶极了,给自己留了好几秒去分辨字明均的话,话筒里只剩了呼吸声。   “分了?”詹一江严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就分了,看来你们也没多深的感情基础啊。”   其实这是在开玩笑,字明均知道。   “我提的,你们处理的时候能不能避过他,他一圈外人,经不起这些。”   幸亏白连玺平时不经常用网络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个人信息流露在外边,过段时间热度散了应该就没事了。   “那小伙子其实挺帅的。”詹一江可能还不想聊处理方法的问题,“我还觉得有点眼熟,那唇红齿白的样子有点儿像之前在b市那个酒店的一个经理。”   字明均太少听别人聊起白连玺了,听詹一江一说,恨不得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词,白连玺可不就是唇红齿白嘛,笑起来还特可爱。   还没等字明均做出点反应,詹一江先反应出了一些东西:“欸不是,你之前在国内小吃街被拍到的......就是他吧......”   “詹哥我还有救吗?”字明均刚睡醒起来没多久,情绪不太稳定,被来是想撒个娇再套点儿话,结果一使劲哭腔都出来了。   “你就活该。”詹一江心还是软,话也不想说狠,“这次情况严重,我也不瞒你,主流媒体的评价都不太好,知道什么意思吗?”   基调不好,除非字明均这边真的能给出一个无比完美的解释,不然按现在的大环境就是污点艺人退圈处理的走向。   字明均不说话,不是因为不清楚,反而是因为太了解了。   “先这样吧,你也不用太急了,既然都发生了,想办法解决呗。”对面杂音很多,字明均估计詹一江又奔波在路上了,“我私人给你提个醒,穿的整洁点,脸也收拾收拾,公司......人多。”   “好,知道了,谢谢您。”   又是什么不太方便说的事情,字明均已经习惯了,他打心底里感激詹一江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现在他只求不被官方拉黑,其他的都比不上他的白连玺和这件事重要。   刚才字明均一直用充着电的手机打电话,现在热得烫手。   可他又不能放下,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有他联系方式的基本都发来了安慰的话,消息提示早就变成了99+。   他大概看了一下,基本都在安慰他,鼓励他,抛去及其亲密和意义重大的,如果他想挨个回复每一条或许至少要用一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字明均几乎用不到的朋友圈里多了一条,照片是在白连玺的公寓时拍的街景,配字:   【还好,谢谢关心。】   之后便把手机放在一旁,躺了回去。其实也睡不着,就半发呆似的在黑暗里干瞪眼,一直到八点把买了早餐回来的夏乐吓了一大跳。   “你出门也太早了。”   “我昨天......几乎跟你一个时间睡的,睡到三点自然醒,在酒店闷得不行就出去了。”   “都去哪儿转悠了?”   “去河边了,看日出,然后去了趟中国城,还买了早餐回来。”夏乐拎着好几个小塑料袋,因为有热气小水珠挂在里面所以也看不清是什么。   “什么早餐?”字明均甚至还没好好逛过中国城。   “什么都有!”夏乐十分骄傲的样子,“有豆浆,手抓饼,煎饼,豆沙包,还有早茶点心。”   听起来样式确实有很多,但搭配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吧。   夏乐看字明均表情有点复杂,还以为是他担心口味如何,便说:“味道都特别棒,我回来的路上还啃了个煎饼,你也尝尝不?”   “嗯。”字明均离开床,腰背有些酸痛想必是久睡的后遗症。   夏乐递过来一个,又给他扎开一杯豆浆。   每次来英国,就算不吃英式早餐,字明均也从来没有机会在这边吃到正经的国内早点, 果然非常时期非常待遇。   “怎么样?”   字明均撕开纸袋的一沿,里面是香气扑鼻,用料相当足的煎饼,一看就知道用了两个鸡蛋。   “是这两天最好的安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名声脸面丢没了,业务能力还在。字明均下午走了最隐蔽的路到机场,碰不到人最好,碰到了就大大方方打招呼,他是这么想的。   字明均穿了版型偏正式的休闲服,本来也过了爱潮牌的年纪,加上詹一江的叮嘱,也就这样最适合。   公司改签的时候最在意的是到达时间,以至于他们需要在德国转机。   “连我都是公务舱。”夏乐拿着两个人的登机牌,两张一对比,纸质一样顺滑,色彩一样鲜艳。   其实是夏乐比较惨,一上岗就赶上字明均进组,不然肯定不止于为这个惊讶一番。   “......”字明均欲言又止,他想说公司对员工待遇都很好的,之前同公司人的助理也都是跟着拿公务或头等的票。   完全就是想要培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优良氛围。   结果刚登上飞机,一位说中文的空姐找上字明均,说他们的头等舱还有一个空位,愿意给公务舱内积分最高的乘客免费升舱。   字明均都已经坐下了,不太想挪窝,看夏乐在一旁羡慕的样子,便说:“你替我去吧,我不想动。”   夏乐大抵是愿意的,头等舱对他来说是个完全新鲜的东西,要凭自己的努力换票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呢。   可他怎么能让字明均窝在公务舱自己去做头等呢?   “不,字哥你去,我帮你把东西放到那边去。”说着就利落地收拾起来了。   “......”完全没等字明均回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背包和外套都被拿走。   不到一分钟,夏乐回来,一脸惊悚。   回到座位上他的手摆了又摆才顺下那口气:“字哥,你旁边,是游欣啊。”   “?!”   这也太巧了吧。   “我东西呢?”字明均想着那就不过去了,继续当个在椅子上睡觉的社恐吧。   夏乐两手空空,一举打碎了字明均的美梦。   “他一眼就认出我了,还问,你老板呢,让他和我坐吧。”   “然后呢?”   夏乐鹌鹑似的耸着肩,一脸无辜,这个怂蛋肯定老实交代了。   既然都认出来了,字明均至少是要打个招呼,可现在连东西都搁那边了,真尴尬。   “我去吧,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商务舱,夏先生。”说罢重重拍上夏乐的肩。   夏乐悄悄探头,明明看字明均背影是挺放松的样子。   游欣穿着一件夏威夷风格的衬衫,图案也是明亮的渐变和大花纹,正在半放平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盖了毛毯但字明均估摸着底下是条沙滩短裤。   这么一个情景硬是看出一种端庄严肃的感觉,他犹豫是先坐下还是先打招呼。   “坐啊。”游欣很热情的一个人,眼睛刚睁开就瞄到旁边有个人影。   “游哥好。”   真的不好算,游欣成名太早,资历比他高太多,可年龄还大不过半个辈份。叫大哥太老,叫先生太生,叫名字又不礼貌。   “你好啊,下午好,坐。”   字明均赶紧先坐下。   “先生您好,喝点什么吗?”   面对空姐的询问,字明均很乖地要了一杯橙汁。   “本来我经纪人要和我一起回德国的,结果临时有事,位置就空了。”或许与成长环境和旧居国外的经历有关,游欣有些自来熟,“我刚才还在想,千万别是个脚臭还非要脱鞋的大叔才好。”   “如您所愿。”字明均接话。   没过多久飞机就起飞了,两个人的座椅都调到最直。因为认识,中间的隔板也就放下了。   字明均注意到游欣在看他。和那天在酒店大厅的眼神不一样,这次是抱有好奇地打量,也不怕对方知道,但就是致力于看透。   “我发现现在的孩子抗压能力都挺强的,挺好。”   冷不丁这么一句,也没打算听字明均的回应。飞机进入稳定状态,安全带指示灯熄灭,游欣又躺下去。   还真不是字明均心虚才那样想,但这话难道不是意有所指?   字明均差点笑出声,他还能怎么样,放着烂摊子不管,找个天台喝香槟吗?还是回家抱头痛哭?   英国飞德国很快,两三个小时的样子,睡一觉就过去了。   他也把椅子放平,头等不愧是头等,宽,又平。   “抱歉刚才的话可能冒犯到你了。”   游欣的反射弧可绕地球一圈,字明均脑内突然开始循环这句话。   “没有没有。”只是让我不悦了。   “我其实也是在说我自己。”游欣清清嗓子,“有时候不只是艺术里,生活里也一样,伍迪艾伦说只有未遂的爱才会浪漫。”   有大八卦,可字明均想逃。   “我也不怕说出去。”游欣声音很绵,两个座位之间的距离好像不存在,弄得字明均的耳朵不太舒服,有点发痒。   “我没转战国外市场之前,有个人和我关系很近,但我们除了一次绯闻再没有别的东西流出来。我很爱她的,足有爱自己那么爱。”   有人觉得爱自己是件自私,说出来有些丢脸的事。可事实是,绝大多数目标明确看得清状况的都是能平静说出这句话的人。   也就是一句话却听得字明均莫名头皮发麻。他听到自己说:“可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幼稚,尽管字明均在这件事上一直本着接受世界上尽可能多人祝福的伟大目标,但究竟可不可行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这话引得游欣腾地支起上半身,好像要看看旁边坐着的是个什么奇葩。   “她知名度也很高啊,我们都在事业上升期,当时我的情况更好一点,公司惜才,想让我去国外。”   “然后呢?”字明均问。   “就像你不知道一样,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她知,你当时也十几岁了吧。”游欣组织一下语言,“我和她做了一个决定,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字明均很想听下去,可他发现游欣连眼里的光都淡了。   “我们决定合拍一部电影,然后就分开。剧本是小说改的,她做制片,还滥用私职加了好多新鲜东西。拍出来一点都不叫座,虽然也没打算用它赚钱。我估计你没看过,一部文艺片,里面各种含情脉脉的对视。”   字明均好想能体会到一点游欣想说的,又肯定不能。   “之后每次我想她了,就拿出来放一遍。”   影片这种东西,刚出来叫新片,几年后叫电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叫老电影。   有的是办法让它流传千古,最主要的是画面里的人永远不会变。   “你是世界上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类。”游欣及时打住,避免使自己陷入回忆。   字明均半信半疑,他和游欣见了不过两面,就听了人家一个天大的秘密?   “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不在乎了,但是也没机会说,以前想说的时候各种行不通。”   游欣结婚了,去年年初这个消息强势霸版了三天三夜的娱乐新闻。   看他落寞的神态也知道他没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嫂子都不知道?”   “这是无关她的事。”就一句话,立了一道屏障,又生生从过去里挖出一段生命。   字明均刚要继续问,突然反应过来也和自己无关,及时闭嘴。   “或许咱们搞艺术的,真的比从事其他行业的人对不可计量的东西敏感,比起合适的妻子丈夫,有时候找到灵魂伴侣,此生非她不可,建立不可明状感情的概率要大得多。”   字明均就当没听到,心里早就乱了。   一直扛到下飞机,字明均还是陷在无法自拔的糟心状态。   他比游欣东西少,走得更早一些,临了说:“游哥,劝和不劝分。”   游欣听了什么都没说,甚至没什么表情。   字明均最后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总觉得游欣也是同意这个说法的。   后面的行程既无意外也无惊喜,与夏乐汇合,又一同登上往b市的飞机。   什么未遂的爱,什么浪漫的纪念品统统与他无关。   迟早有一天,他字明均会牵着白连玺的手告诉所有人,圆满的爱很浪漫,浪漫的是生动的两个人,而不是再也回不去的回忆。   游欣的做法看似极端,其实也不过在理性的方法里挑了最感性的那一种。他够爱他老婆,也够喜欢当年的那个女明星,都是选择罢了。   果然是VIP通道,一直走一直走,然后抬脚上车。中间省了一些步骤,对于詹一江来说,就是省了些麻烦。   司机很显然知道目的地,待夏乐关好车门就出发了。   路程一个小时左右,字明均不说话,夏乐也没话说。   “字哥到了。”   上次来寻兴的办公室是什么时候?如果让字明均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想一下,然后不太确定地说,去年吧。   确实,如果不是他参加了去年年会,那他上一次来就是前年。   夏乐先下,一是位置原因,二是得先探探路。   寻兴只是租了是这栋大厦的10,11和12层,要想上去还的坐电梯。   夏乐一钻出来,发现一天在一楼大厅的人格外多。   过去他来,一楼只有前台和几个等着取快递或外卖的人。   今天有十几个,干什么的都有,打电话的,玩手机的,聊天的,更诡异的是一见夏乐出来,他们都齐齐扭过头,又在下一秒扭回去。   “......”夏乐默默坐回车里,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去车库,过杆的钱我们出。”   现在的他就算不是助理技能满级也至少达到十之**了,这种情况犯不着犹豫,不管是记者还是吃瓜群众,先躲再防,视状况决定后续策略。   司机师傅照着夏乐说的去了。   字明均没参与,只夸赞了夏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换得夏乐虚心浅笑。   进电梯的时候没人,夏乐帮他按了管理层所在的12楼。   出电梯后由夏乐开路,字明均一路用堪比竞走的速度走到一号会议室。   刚才有很多双眼睛在往这边看,他只好目不斜视。   一个严肃起来气场十级,走路生风的人,再多人看着也休想打退他半步。   “字先生请稍等。”   其实字明均只等了十五秒不到。   “请进。”   “请进。”   怎么这么多秘书和助理?   字明均正疑惑着,看到会议室里坐着的一圈人。   寻兴方代表有魏总,詹一江和没有太多交集的宣传总监任姐。   修罗场的另一面坐着掌权万象的那对父子,这还是字明均第一次见到真人。   显然双方都因为字明均的来到松了一口气。   是他,打破了僵局。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来坐。”詹一江和任姐一左一右把魏总围在中间,两护法一样。这又招呼字明均过去,从阵势上看万象以二敌四,理应惹人怜惜。   人多,气氛又僵,没必要一个一个打招呼了。字明均点头躬身算是问好,就坐到詹一江身边去。   生意人里突然混进一个'产品',就连魏总也有点找不到调子。   “这个......我们刚才说到......这个挂名的问题,如果按照刚才的方案来,字......”   对面的老罗总示意暂停了示意好几下,一手举起这个动作看起来还颇为绅士。他们父子俩穿着定制西服,同款格纹不同颜色,尽管面料硬挺,又有其他材质搭配,字明均还是几次走神想到他和白连玺的睡裤。   “魏总,既然小朋友来了,咱们就从头来吧。”   “从头......”任姐挺不愿意的,差点急了。字明均猜他们之前已经聊很久了。   这时小罗总也发表了个人意见:“基本条款肯定是不会变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再捋一下,给字先生也听听,再者说细节也是要和他本人敲定的。”   好个善解人意的民主做派。字先生哪里来的选择权。由于不了解情况他完全说不上话,能笑则笑。   感觉魏总已经很疲惫了,他说詹一江你把之前的讲一下。   谁能想到脱离课堂十余载还有机会被点名呢。   詹一江很严肃,他说好,然后撕了上上本子的一张写满字的纸给字明均。   “既然我们的目标是达成共赢,并为今后的深度合作铺路,今天不妨将利弊讲清楚......”   字明均从来没有接触过公司项目的后台运作,詹一江嘴里一串一串的项目名字听的他头晕。   但是他至少要摆出很认真的样子。   对面的父子俩是有分工的,经验老道的那个竖着耳朵负责纠错,小的那个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自己。   字明均心想怎么那么多人盯我,早些时候一个游欣,这会儿又来一个小罗总。   游欣的目光还算是饶有兴趣,眼前这个就算再有礼貌,也像两盏扫描仪。   旁边詹一江说了好久好久,久到字明均就快假装不下去开始打哈欠了。   突然手里的纸被点了两下,字明均一个激灵看过去,他詹哥嘴里没停止向众人输出信息,一方面也不放心地盯着他。   刚才这张纸被撕下来他大致看了一眼,原以为只是草稿什么的留给他摆摆样子,现在仔细一辨认,分明是刚才詹一江连珠炮般说出的项目名。   有底稿加持,字明均终于弄清了大半。   感情这两家公司都想培养他,再顺便送他一次咸鱼大翻身。   作为当前最大新闻的男主角,字明均事件已经发展到由多个切入点多个角度举行了线下辩论会。   别说太夸张,这正是群众自发产生的讨论与思辨。   短短三天,牵扯到了很多人。   詹一江举例社交平台站队问题的时候,字明均又听到了很多朋友的名字,可能是他在飞机上没法联网的时候,他们稍稍迟来的支持悄然刷了屏。   如果寻兴和万象把当作一个项目合作,以后的资源和钱的问题先不谈,第一件事就是把关于男朋友的事情和大众做一个交代。   两天过去,字明均的不发声基本被认定成了默认,继而网上看不惯他的人越发嚣张。   “小朋友,真的假的不重要,我们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现在要你在两条路里选。”老罗总果然是先问他的意见,“第一种就说是误会把这件事弄过去,过个一年两年的娶妻生子,另一种,无意冒犯,做国内新生代演员里第一个出柜的,但以后的对象也得要我们把控。   可字明均觉得奇怪的事,听他说话怎么就有了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呢?   见他犹豫,老罗总便善意补充:“请想清楚,这些都是和你的真实生活分开的。”   “我连对象都要被管着,还有什么生活?”字明均不满道。   万象是个很好的,他曾经理想中的下家没错,但完全不在意他还要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好听的话。   这边魏总赶紧打圆场,眉毛还不受控制地皱在一起:“现阶段主要还是让问题解决,如果观众不能重新接受字明均,怎么都没用。”   结果还都是废话。   字明均意识到寻兴是处在绝对劣势的那一方,魏总在自己的场子都要紧着走对方面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被捏着。   “您看吧,我,我选后者,以后的对象以后再说。”   “好孩子。”老罗总对识趣的年轻人不吝欣赏,却没承认过自己眼里的识趣和服从没什么两样。   除了老罗总,其他人似乎都有些惊讶,字明均不太理解,当然也没有说什么。   那就是只有老罗总一个人猜对了。   “这条路很新,因为国内环境特殊,或者说不太稳定,虽然说是承认了,但绝对不可以发声明,也不能再公众场合明说。”与字明均间隔两个的任姐飞速地记着笔记,洋洋洒洒几页纸,可能已经着手想具体细节了。   “对,这是唯一的底线。”魏总是尊重他的,“很有勇气。”   字明均何尝不知道这需要多少勇气,几乎用尽了他留出和白连玺在一起以外的所有。   一侧头,又是那个小罗总,还是那副样子,这次还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可能是想模仿福尔摩斯。   突然,字明均难免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脑内跑了一段和魏妤那段时间差不多的剧情。   字明均一直说自己没男粉,事实是即便女粉占了**成,那也是有一两成男粉在的,比如夏乐。   如果说这个小罗总也是个......男粉,有些事情好解释多了。   “要不把你男人拉来一起出道得了,也是条路,对外说兄弟说灵魂伴侣都随你们,慢慢的戒指的事就该被传成炒作了。”小罗总突然发话,看样子还是对着字明均一个人说的,连老罗总都愣了一下。   “......?”字明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又看出了什么,反正话挺准,粗略估计已有一定可行性。   “尘坤的意思是?”魏总替他说出了疑问。   小罗总原来是有名字的,叫罗尘坤。肯定是个经常出现在新闻的名字,只是字明均不知道罢了。   “我看了新闻里的照片,那位先生也挺有气质的,不如包装包装出个道,两个人一起,后续操作就好说了。”   其余人除了当事人字明均和稍微知情人詹一江都觉得罗尘坤提出的方案有点太掐头去尾了。   这次会议没有把字明均是否真的有一位稳定的男性恋人放入考虑,故而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行。”字明均这句话又硬又僵,反应过来赶紧解释一下,“不好意思罗总,我的意思是这个方案真的不行。”   “为什么?”话是老罗总问的,他跟自己的儿子心有灵犀,一听就懂。   字明均心想两个人精。   “都是些私人小问题,但是这个方案真的不适合我。”   “你该不会,事情一出就急着找人家分手了吧。”   字明均听得很不舒服,因为罗陈坤这句话里充满了鄙夷,是来自男人的嘲讽。   他突然想起来这位小罗总去年订婚了,女方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甚至比他还要更高调一些。   那么有些东西就是注定无法感同身受的。   话又说回来,这罗尘坤怕不是修过心理与谈判的学位,怎么就能看得这么准呢?   谈判桌上不会有人哭着让对家感同身受一下自己,字明均提上半口气,好脾气道:“和方案无关的我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不过就像您这边说的,和私人生活分开,那我就想表达一件事,我私人的生活就是迟早有一天要和他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五个人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会议再度陷入僵局,这次可没有人能拉回气氛重新再来了。   罗尘坤也不觉得尴尬,他摊摊手:“只是一个提案而已。”   “其实......如果好好决定一下细节。”詹一江作为整场最了解他的人,竟然也隐隐有动摇的意思,“这样做算是对双方伤害最小的了,另外那个人也可以出来一段时间再退出去,这些都没关系。”   字明均只能特别认真地看着他,摇头。   见他这么强烈的反对,眼下最好换一个方案。   “要不出道了说是异卵双胞胎或者兄弟也行。”罗尘坤相当地契而不舍。   “差的有点多吧。”詹一江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异卵可以差很多啊,兄弟更是,而且吧我觉得气质像最重要,就你刚刚那个憋火的样子,看看。“   罗尘坤那种随意的样子其实有点招人烦,尤其现在正是字明均烦的时候。   突然一个文件袋从加宽的办公桌对面转着圈地飞过来,字明均下意识接住,很薄。   拆开以后里面就只有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要猜是不是偷了家长的衣服,也不是不可能。周身气场却十分强大,一副被人惹了看谁都不爽的样子。   第一张还是全身照,侧面拍的。   另一张带了正面特写,那张脸看得字明均难受极了。   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   他的白连玺挂着深深的黑眼圈,胡子没刮,眼神犀利仿佛察觉到什么,却没有找到镜头的方位。   “眼熟吗?”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够意思吧,帮你拦下来了,不谢。”   “谢谢罗总。”   一唱一和看着挺和谐,字明均知道这照片是万象找人特意拍的,根本不存在拦与不拦的问题。   照片被字明均握在手里,连旁边的詹一江都没看到。   魏总开始觉得丢了场子,便也加入讨论。   “这个方案我们也可以再找机会深入讨论一下,那除了这个,明均没来之前我们说的冷处理呢?”   老罗总发话:“魏总,我觉得今天这个会议时间过长了,不如你们先内部讨论一下,咱们另约个时间吧,正好也个小朋友一点时间思考究竟怎么处理最好。“   会议哪有时间过长这一说,只要解决方案没出来,多长时间都不算长。   字明均从看到照片就一直冒冷汗,对面的那两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还没弄清。如果连分手都保证不了白连玺的安全,那字明均痛苦那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成啊。”魏总松了一口气,今天不是打持久战的好时机,万象肯这样做要么是慈悲,要么是另有所谋,“那我送送你们吧。”   “不劳烦魏总了,你们还是尽快开个会统一一下意见吧。”老罗总站起来,慢慢往外走。   罗尘坤在原位分拣了一下手上的资料,有用的的放在一起没有的留在桌上。   寻兴这边四个人都站起来,等他。   最后小罗总临走前还看了字明均一眼,意义不明。   人一走,门一关,剩下的可就都是自家人了。   “字明均,你别管他给你看什么照片,我保证你男朋友好着呢,万象也就只有镜头厉害。”在坐的都是明眼人,其中任姐格外直接。   可白连玺那么重的黑眼圈,不是万象的问题,而是整个问题的问题。   半晌,字明均说好,想了想又纠正:“前男友。”   这是显而易见的,罗尘坤凭借迷之直觉和或许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发现了这一点,其他人稍晚些自然也能发现。   几个人都没理这茬,此问题不值得多花时间纠结。   “万象是不是早就找过你?”魏总也不绕圈子。   字明均早料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可真到开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怵。   “之前......有一个实习记者来找我,但是我没关系过他们。”   “嗯。”   “今天早上,罗总的秘书亲自来,说想预约一个下午的时间跟魏总和你谈谈。”任姐接话道。   “明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和万象在小事上明争暗斗是难免的,他们在娱乐产业资源就是比咱们强也是事实,今天这是第一次,打着商议的旗号,来寻兴。”魏总坐了回去,其余人也跟着坐。   “这件事......”其实字明均最想问的是然后呢,可他不能。   “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魏总看着他,真真正正是长辈说话时的感觉,让人多了一些信任,“你只需要告诉我,明年合约到期,你想跟谁。”   这么关乎前程的大事,字明均哪里敢当场选出来。   再者说,哪怕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他都不会把自己的手指当成金手指,点哪儿哪儿发光,想去哪儿去哪儿。   “魏总......”这样选太草率了。   “嗯?”魏总话一出口,字明均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选出来就走不了了,”其实你还有一个选项,但是得让你知道是万象提出来的,我们联合签你一个。”   “?”在签约上联合是字明均没有听说过的,他不懂其中的门道,也不至于盲目到不提问。   “寻兴和万象不管谁单独救你都很费劲,联手的话最后结果会好很多,就是你以后拿的点会更少。”沉默至此,詹一江也来帮他分析。   “或者我们一起放弃你。”魏总没了长辈的和蔼,就有点可怕了,“这点事我还还是可以说服万象的。”   一个一个,都像是噩梦里的魔鬼,笑的是张皮,嚣张的是内里。   “魏总,再给我一些时间。”   “嗯,明天晚上给我答复就行。”加了就行的句子显得特别宽容,好像是对方好心施舍给你的一样。   字明均不想再留下去,好在对方也找不到理由扣住他:“成,那魏总任姐,我先走了。”   “这儿好有点刚才开会的资料,在打印了,你拿走去看。”詹一江第二次开口。   “不用了,发我邮箱或者我晚点让夏乐跑一趟吧。”   然后就走了,转身迈步一气呵成,字明均有中预感,这或许是他倒数第二次进这栋楼。   “詹一江你觉得呢?”   “会留下的,他很聪明。”毕竟接触了四年,字明均是什么行事风格詹一江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他是典型的嫌麻烦也恋旧,就算不是续签寻兴,也至少会签联合合同,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保住之前四年的辛勤付出。   万象有自己的一哥,更不缺年轻的二弟三弟,字明均现在过去只能做所有人的敌人。   -   夏乐等在公司的一个空闲工位,他那会儿被两家的秘书拦在外面才想起自己是什么身份,只好顺顺气,收回握在刀鞘上的手,去外面坐着。   刚才一个个佯装忙碌的职员纷纷来套近乎蹭热闹。   夏乐是专业的,不仅没让他们问出个一二三,还捞了一波别人的八卦。   一群人守着守着觉得自己亏了,再看夏乐兴致不高的意思便不再打扰,没一会儿就清净了。   字明均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夏乐,对方在一群坐班的职员里气质格外不符。他在想怎么过去找他,如果在一排排工位里穿行未免也太大摇大摆,还不得被偷拍个千八百张?   可他最后还是自己走了过去,拍夏乐的肩:“走了。”   果不其然对方被吓得一个激灵,一看是他,站起来就要走。   “字哥,我们走。”   那样子特别小孩,夏乐本来就比字明均小,虽然年龄上也差不了太多,但夏乐的嫩就是真的嫩,字明均的只要脸一耷拉下来,眉毛发直,就知道他是个浸在社会里几年的老哥哥了。   两个人并排走,都绷着一张脸,夏乐不敢问,字明均也没法在这种场合多说,两个人进了车,司机问去哪里。   “哪个......还是之前那个酒店?”   “我怎么知道你们之前在什么酒店?”   “我没跟你说啊?”夏乐莫名生气。   “去......九景龙延吧。”字明均说。   “机场高速那个是吧。”司机师傅的专业水平还算说得过去。   “对。”   字明均眼一闭,睡过去了。   拍还是夏乐给他拍醒的,力道不大,但是特有节奏。   “起了起了字哥。”   “到了?”   字明均戴上夏乐递的墨镜,一进去就往最角落的沙发走。   现在的他那么落魄,总不会再被认出。   夏乐开了两间房,住在同一层的连着两间,也方便他随时回应字明均的指令。   “字哥。”夏乐递给沙发上的字明均一张房卡。   “我好想坐一会儿。”字明均一动没动。   “怎么了,累了吗?”夏乐也累,但他没想到他老板这是累得都起不来了,“回房间好好睡吧。”   “不是。”   九景龙延其实刚建成没几年,很新,维护得也不错,在字明均看来这地方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喝醉了,詹哥搀着我,当时意识已经相当不清晰了。”字明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第二天早上......”   “嗯?”下了注意到字明均的嘴动了,可就是没有声音出来。   “那时候你都还没来,我第一次和白经理见面。”   这么一说夏乐就明白了,留下了太多回忆的地方,怪不得要走不动路。   “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他出国,我拍完戏,结果我们都在变只有这里还和以前一样。”   夏乐想安慰,可他绞尽脑汁都说不出话。   “我要不转行吧,正好快到期违约金也不用付。”   “可是演员是你喜欢的行业。”夏乐听字明均说过很多很多事情,有他大学时候的,也有工作以后的,唯一绕不开的字眼就是演艺。   梦想和兴趣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难不意义重大,字明均是幸运的,他完成了这两项并顺带解决了生存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字明均换了一种问法,“我以前觉得我在追求自由,因为演戏很快乐所以我误以为那是自由,其实它的确是,但只是自由里的冰山一角,我真的不懂自由,因为我没有。”   关于自由的讨论,这似乎同爱一样是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因为有对比,夏乐跟在字明均身边免受了不自由的痛苦,又饱尝过不自由的残忍。当一个人无法满足自己的食欲,完成自己作为个体的想法,要在最繁华的地方困在最低调的服饰里时,用仅仅一个关于兴趣的自由去换真的很不公平。   “字哥,你要转行了带上我。”夏乐很认真,“不过咱们先回去好不好,有人看过来了。”   字明均起身,夏乐拎着东西在后面。   果然大厅里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尽管字明均没做出过任何高调举动。   “那是那个出柜的男的!”有人叫了一声,不大,但整个吊顶大堂安静了两秒。   电梯门及时合上,字明均按电梯按低了一层。夏乐会意,两人显然都已是运用这种实用小技法的高手。   “那跟我去万象吧。”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电梯门开的时候,夏乐还没来得及回答。   字明均走在前面,又是下楼,又是找房间,好像刚才的问题完全是夏乐听错了一样。   万象是另一家公司,和寻兴呈直接竞争关系。夏乐可不知道今天的办公室里还有谁,现在一听也就只能理解成字明均想跳槽。   两个人先是一起进了字明均的房间。   夏乐确认关好门,小心地问:“字哥,你想去万象娱乐吗?”   万象的名气比寻兴大,规模也更大,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更好的个人发展。   字明均斟酌着要不要把今天会议上的内容透露出一点,好让夏乐了解一下他的处境。   “我跟你去!”   夏乐答得毫不犹豫,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不是盲目为了义气孤注一掷。他知道字明均有难言的内情,同时也相信他的判断。   “啊……”字明均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谢谢。”   “万象是不是私下来找你了?”夏乐突然想起一件事,“字哥我跟你说他们这种时候开价一定不好,你要不要再谈一谈?”   夏乐的建议非常贴近现实,之前几次都只是试着私下和他联系,这次光明着大地要和寻兴抢,肯定是要压价不少,作为公司看中的就是时机。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即自己能翻身甚至变得更好,字明均还是先走上前拥抱了他:“谢谢。”   这个拥抱是至暖的,在此情境之中需得配以这么一个拥抱。可也是出乎夏乐意料的,他这两天一直觉得字明均随时都会爆发。   他还设想过如果是那样,他就递一些柔软的纸巾,把网上最温热的安慰与祝福念给字明均。   “字哥......”当下他便回拥,两人一时难舍难分。   “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先去吧,晚点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去公司取个东西。”   “好......”夏乐之后就被稀里糊涂地赶了出去,明明上一秒还抱着彼此。   只剩一个人的房间清净得不行,字明均在这样的环境里却竭力忍受着焦躁的痛苦。   自从他和白连玺在一起,就没有不联系超过十二小时的,时差先不说,哪怕对方不会及时看到也会把信息发出去。   这次足足两天,无疑是对极限的挑战。   一方面字明均觉得自己割舍不干净,另一方面又疑惑白连玺居然就这么干脆,竟然真就不再和他联系了。   现在的他无事可做,也没有做任何事的兴致,整个房间熟悉得晃人,好像稍不留神脑袋里的白连玺就会被投影出来,给他希望。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能有一个酒店房间做他的栖身之所就已经很走运了,虽然有些东西迟早都要面对,他猜不管是寻兴还是万象,为他做计划的第一步都得是做直播澄清一些网上传得太严重的谣言。   字明均想争取一下,有些和谣言合并打包处理的真实情况就留下吧,从长远考虑他公布是迟早的事。   后来他也就洗洗睡了,毕竟明天还要告诉寻兴自己的决定,不免又是一场交战。   你要是问字明均他是不是因为对万象很有把握才选择彻底离开寻兴,他如果对你坦诚,就会坚定地说不是。相反,万象是个比寻兴可怕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的人际关系要搞,又要喝多少人瓜分一块资源大饼。   可是他找不到理由留在寻兴了,他走到今天这般田地除了自己作,公司的不作为和没有备用方案同样是原因。   总不能每次都靠魏妤强行把东西拦下来。   所以呢,尽管寻兴的人都对他很好,也好不容易熬到了排资论辈能占上便宜的时候,字明均还是在犹豫过很久以后选择离开。   同样是通过这件事,字明均终于学会有些东西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的道理。   比如他现在蜷在床上,在进入睡梦前的朦胧间,齿间叫了白连玺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房间里不足挂齿的回声,字明均却因此才能安心。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吵醒的。   他猛地起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聒噪的人声来自于房外。   这并不能让人松下一口气,他站起来想靠近门口一些听听情况,想想又拿过手机给夏乐发消息。   夏乐就住在隔壁,他总不能也惹了什么事吧。   字明均倚在门框上听外面的声音。   不得不说九景龙延的隔音不差,比起他在床上听到的音量简直是天花板和地基坑底。   且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听清一个字。   从声线分辨门外大概有三个人。   这个人数组合达成了可疑的标准。   夏乐的回复也来了。   【字哥你不用管,先别出来,我能应付。】   所以果然是通过不太好的手段拿到他房间号码的记者。   但为什么是隔壁呢?   【他们是怎么找错门的?】   不出字明均所料,夏乐特意把登记在他名下的房间拿过去自己住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   【我帮你把他们弄走吧。】   【没事不用的,他们最多再过半小时肯定走的。】   夏乐有点急了。   【真的别,你别出来,不然我前两个小时都白费了呀。】   合着都两个小时了,还没用正义手段平息这一切实在是罪过罪过。   字明均捞起房间里的座机就打给前台,顺便压低了声音:“您好前台吗,我是9楼的住户,不知道为什么走廊很吵,感觉有人要打起来了,能处理一下吗?”   “好的先生,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们会尽快派人处理。”   那群人扰民了。而字明均乃是住客之一,用正当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十分合理。   九景龙延非常在意客户体验,从前任客户经理的办公风格也能看出来。   约三分钟后,门外的声音就没了。   紧接着,夏乐又发来消息。   【刚刚有酒店的人把他们赶走了,我就说半个小时之类肯定行。】   【谢谢你住了登记我名下的那间,好好补个觉吧。】   如果这时候夏乐说不是,或者只是不小心记混了,那局面会变得很尴尬。   可是字明均无比肯定夏乐是知道的,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能帮的都尽力了。   所以字明均感谢他,并且下定了心思,只要下了愿意,他字明均在哪,都一定要有夏乐的一个位置。   [嗯没事的字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不知道夏乐几点被那群闲人折腾起来的,反正肯定是没睡好。   字明均正好需要单独出去办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怎么出门是个问题,字明均没买过车,现在也不想因为这个联系詹一江或者是寻兴,因为以后他们回看这件事可能会觉得字明均有病。   思来想去打车算是比较靠谱的,字明均用某打车软件定了一辆车,就在五分钟以后九景龙延的建筑门口。   大概两分钟,司机那边打了电话过来,字明均以前没拿软件定过,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喂?”   “你好,白连均先生是吗?”   “……”   尽管字明均身心都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收到了巨大的打击,但他的勇于释放自己恶趣味的习惯还是没变。   刚刚填写约车订单的时候他写了一个猛一看没什么不对,其实很有意思的名字。   不能完全怪他,字这个姓氏太过罕见,他拿真实姓名订车太冒险了。   “是......是的。”   “白先生,你定的这个位置是不能停车的,你要不改一个吧,这个酒店的大门口怎么样?”   对于九景龙延来说,建筑门口和酒店门口相隔一个无比华丽的巨大前庭。如果车停在酒店门口,他或许需要狂奔八百米才能在被奇怪的人拦下来之前进到车里。   “嗯......还是建筑门口吧,有什么额外费用我都会付的,您还有多久到,我要不先下去?”   “成吧,你先下来等一会儿,还有五分钟左右,白色的奥迪啊别上错了。”   “好嘞师傅。”   楼下的人比他想的要少很多,无论是因为他本身快过气了还是公司帮他处理了一部分的原因。   他站在门口等车,一个人,一身黑色衣服还带了口罩墨镜。这样的装扮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就是某丑闻男主,但他唯一的愿望只是不想让人照到他的脸罢了。   周围的人里有人出他的,但都暂时没有上前,字明均等到第四分钟。   身边站过来一个人给他递了根烟:“兄弟,这几天挺累的吧。”   字明均没说话,抬手婉拒了。   “其实我们......至少我个人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表哥也是那啥,他现在也好好的,就是你得给我们个机会把真的东西传达给大众是不是?”这位记者朋友也没有硬要采访的意思,就是套近乎套个没完。   字明均轻轻摇头,即不接受采访。   “去哪儿啊,要不我捎你一程?”我们通常把这种精神叫做契而不舍。   “不顺路。”字明均此时惜字如金,只打了他三个字,便上了一辆白色的奥迪。   那记者见状,真就不再问了,还朝他挥挥手。   从这里到寻兴很近,字明均也没事可做便坐在后座发呆。   司机一直从小镜子里看他。   其实从他刚上车就是,摘下墨镜和口罩更甚。   “先生您不姓白吧。”   “可以啊,您还会看相?”字明均这会儿的脾气不足够好,听着稍有些冲。   司机不说话了。   大概二十分钟,车到寻兴那栋大厦的附近,司机师傅问:“去车库吧,上面人来人往的。”   其实字明均本来已经无所谓了,他约车的时候也是定位在地面。   “好,谢谢。”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字明均赏风景,赏着赏着只剩了混凝土墙壁。   “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支持你的人很多很多。”   车缓缓停在一个靠近电梯的位置,这是字明均拉开车门时司机师傅说的最后一句。   本来字明均这两天听安慰听到耳朵长茧,动不动就要起鸡皮疙瘩,可这一句来自陌生人的,好像格外入味。   他真情实感地回了一句谢谢,关上车门走了。   看来他的问题真的很大,那个司机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仅凭一张脸就认出他。   这说明他的事情出圈了,以问题的性质来看说不定那天就会出现在教科书里。   这是和影史留名不太一样的留名方式。   像詹一江说的呢,同样是火,火起来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你好,找詹一江。”   寻兴用来接待的楼层一般是10层,12层则为办公区,此外字明均直接到12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只来过12层,且所有他今天可能需要见的人都在这一层。   前台听出了他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   “字先生我带您去里面。”   字明均点头,跟她走到詹一江的办公位。   “他应该已经到公司了,要不你在这里等,或者我帮你看看有没有空的会议室?”   詹一江还没找到,周围的一圈同事可都已经注意到他了,一时间十几双眨巴眨巴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还都要佯装不经意。   “看看有没有会议室吧,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于是二人一路走到那一排隔间,一直到最后一间才是空的。   “最近公司事务比较多。”   字明均一个人就贡献了不少。   “嗯理解,那我先在这等一下?”   “嗯,麻烦您稍等吧。”   会议室不小,字明均找了个稍微能晒到点太阳的位置坐下。   詹一江很快就过来了,字明均那时刚稍起了些睡意。   “久等。”他一推门就看到一身黑色的字明均安静地仰靠在转椅上,除了脸和脖子都沐浴着阳光。   亲临此景的詹一江会想,这个人如果专攻青春电影也可以让个人商业价值达到最高。   眼睫勾人,脸颊白嫩,最近这段时间少年感好像比原来更重了,像穿越回了学生时代。   再一想,恋爱是良药并非全无依据。   “怎么会。”   “想好了?”詹一江也不客气,他最近很忙,这基本可以归功于字明均。   “想好了。”字明均把手机屏扣在桌面,屏蔽了所有可能干扰到他的外界因素。   “嗯。”詹一江至此都不认为自己会对字明均的选择感到奇怪。   “明年三月过后,我会去万象。”   当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毫不含糊,丝毫没有听错的可能却与自己本意相违背时,人会在某个瞬间怀疑自己在梦里。   詹一江大概就有了这一秒的延迟,可他第一百次试图理解字明均意思的时候,万象作为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从三个选项中脱颖而出,这确实是他震惊。   “啊?”詹一江当即怒了,“你说什么,非要去万象,不是寻兴也不是两家联合?”   “嗯。”   这么坦荡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犹豫。詹一江知道字明均是认真的,是下定决心无意改变的那种。   “你就对万象那么有把握?”他需要什么样的把握是指什么字明均和詹一江心照不宣。   尤其是字明均,还没有看到这次的突发事件导致他失掉了多少的资源。   詹一江烦是因为这些代言和活动很抢手。为了让眼前这小子有更好的前途他都不知道去了多少饭局喝吐过多少次,就在两周前,他决定誓死争取继续做字明均经纪人的机会,他要他在自己眼前一步一步走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詹哥我说真的,没有。”字明均特别从容,好像说有的好事和坏事都是无关于他的一样。   “那是为什么?”詹一江简直不敢相信,“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不想继续在寻兴?”   字明均不说话,时间每推进一点答案就更明显一点。他不想说的,詹一江都会意了。   有些话说出来就太伤感情了,而没说出去的话则能有权被误解,自凭想象便是。   “寻兴亏待过你?”   字明均几秒后摇摇头。   “我亏待过你?”   换来毫不犹豫地摇头。   詹一江右手拍上桌子,很响的一声。   “我就是觉得......寻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字明均自己起头,这一发声正如外科医生用手术刀精准割下的第一划。   “我是幼稚,幼稚到我自己都想打自己,有的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才会总是高悬叛逆大旗去拿最珍贵的东西冒最无聊的险。先是小吃街又是川菜馆,我总是误以为自己干着这份工作还能走在大街不会被陌生人突然喊出名字,我居然还天真地谈起了恋爱。”字明均讲的都是事实,尽管事件与事件结合在一起半点不像是谁家的顽劣孩子做出来的。   “这和你去万象无关。”   可谓一针见血,字明均本人是很认同这点的。   “本质上确实没有。”   看起来字明均并不打算好好解释。   詹一江气得摇头,又断断续续笑出来:“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幼稚,但不是傻。”也是一个单独的句子。   但詹一江很想好好跟他说说:“首先万象肯定不会像我们一样用心培养你,他们资源再多,也都不是你的。其次呢,这点你可能不知道,万象的人出事的时候都是怎么挺过来的,都是靠同公司不太出名的同事垫过来的。而你现在去,只能是垫别人的。”   话说到一半字明均就不太能坐得住了,从过往案例来看,他说的确实不是危言耸听。   “他们那天非要破坏行规来一个联合培养,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在两个单项里选万象,能懂吗?”   连这句也是真的。   字明均绝望地发现他对自己幼稚的程度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如果今天詹一江没和他说这些而他选的是万象,后果他不一定担得起。   话虽如此,他有选万象的想法也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可是,我该怎么办。”完全不是疑问句。   字明均没有去了解寻兴在怎么处理他的事,但已经足足四天,他本人还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解释,或为自己的行为善后。   “今晚可以有一个记者会,或者直播,形式你挑,然后稿子待会儿给你。”   “有用吗?”   刚才詹一江的语气已经是极致柔和,字明均的就很呛。   “想想你的资源,穆寻应的电影快杀青了,游戏代言还有一年多,电视剧随便选剧本,还有林勉的武侠片。”   原本这些都是一定稳稳握在字明均个人手上的,听起来现在不再肯定了。   詹一江的专业水平不低,可字明均偶尔不满他,都是因为他小心护着的职业道德。   有些人天生外热心冷,或许詹一江并不是,但字明均就是这样误会的。   “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了,这些都能回到从前,那好,我绝对服从,可我现在是个啥,您三番两次地选择所谓的职业道德而不是我,我究其不过挨在您职业道德底下的一块泥,泥没了踩踩还有新的,差我一个吗?”   这些话出口是很伤人的,詹一江整个人凝固了一样,半个话音都吐不出来。   字明均觉得自己过分了,但是他的卑微无助曾是真实的。   “可不吗,你又有个性又有把柄可真是相当罕见,电视剧电视剧看不上,徒有清高的品味,你有那群人的运气吗?四年熬了一个电视剧男一出来,一拍电影就两个男主一起出事,你等着看的吧,那电影拿穆寻应的名字当电影名都救不回来!”   相互赠予过狠毒的话,两人咄咄逼人的劲头终于散了。   并非谁的本意,也好歹是说出来了。   这次双方是真的沉默了好久,久到詹一江也拉开把椅子坐下,隔着那张又长又宽的会议桌看着彼此的眼睛。   “舒坦了?”   字明均当然不会承认。   “刚才那些是真心的?”詹一江又问。   被问话的人需要正面回答,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无处可躲。   字明均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最后叹一口气,干脆也不再看詹一江。转而随便找了桌子上的一瓶水盯着。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半点不掺假。带了你四年的是我,主宰你身体二十多年的是你,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詹一江把自己的手机从桌上划给字明均,上面是澄清方案。   “选哪个你不用现在定,你可以看看万象会怎么做。”   字明没着急看,他退出文档,把文件转发给了自己。   是詹一江默认可以的。   “做个对比总是好的。”   “嗯。”   此行似乎超额完成任务,字明均是想在这里静静待一会儿的,因为阳光真的晒得他很舒服。   “你跟你那个......”   “?”   “算了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字明均猜他想问白连玺。   “说出他的名字。”   “嗯?”   “你不是想问白连玺吗?”   “白......嗯那个白经理,你俩。”   “我还是喜欢他,只要他肯原谅我我就去找他。”字明均无比确信,“在风波平息之后。”   “你俩是去伦敦度假的?”詹一江并不知道白连玺调职的事。   “不是。”字明均不肯说更多了。   “算了,你的私事我不问。”其实是还有其他詹一江更想知道的事,“那个游戏代言你还想要吗?”   完全不是恨铁不成钢的激将法,詹一江只是想知道这个资源到底还要不要去保,毕竟那个游戏本身是男女之情。   字明均也不知道,唯一就是他在宣传时掺了很多私情。   “詹哥,我微博上宣传的时候其实......”   詹一江大概觉得字明均是解释不清楚的:“知道,是你的专属恋爱日志对吧。”   想不到这么明显。   “挺好的,圈粉,虽然这次的事之后粉丝都开始反向研究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不发避免的。   “不用管了,最后一个问题,晚上直播吧。”   所以这真的是个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直播对字明均来说已经是个有些陌生的词。   “詹哥,我上一次弄直播好像是《一指江河》要播出的时候。”   一指江河?这是个比直播更让人感到陌生的词。   詹一江认同地点了六七下头,从微表情来看是在第四下的时候反应过来什么是一指江河的。   “记者会太仓促,也没必要,直播的覆盖度和传播速度更好。”   这是当然的,在这个全民手机的时代,外加直播与短视频等新兴传媒手段的高速发展,如果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最多的人知道,直播绝对是首选。   “好吧。”   说到直播,詹一江突然想起来字明均的上次直播貌似也是那个白经理第一次出场的地方。   “字明均,你可别跟我说你当时抛下十万粉丝切牛排也是为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詹一江就是很不喜欢叫白连玺的名字,白经理也不行。一开始是因为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却总想避着。   “他?”字明均笑了,“如果您说的是他的话,对,就是他。”   两个人打哑谜一样,詹一江都快晕过去了。   这是哪里来的痴情种子,又是哪里来的千年狐狸?   “明均......我问个题外话,你可以不答。”   “您说。”其实已经隐隐能猜到。   “你们俩在他那个酒店认识的吧,谁搭的讪?”   俊男两个走在路上看顺眼了认识一下还是很有可能的,能从陌生人一路发展到恋人算他们有缘,知道谁起的头至少能帮詹一江看出一些东西,当时字明均也不大不小是个明星了。   搭讪这个词不配描述他们的开始,但字明均强忍着没有咬文嚼字:“我?或者他?应该是我吧。”   这笔帐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算清了,字明均和白连玺初见那晚的记忆一片空白,总之他们就是认识了。   “嗯。”詹一江就当他们互相看对眼,“你还记得你俩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吗?”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字明均可以把它当作驱使他回味过去的引子,第二个问题的指向性就有点明显了。   “詹哥,都过去了,那还有分析自己前任的道理?”   意思便是他不想再多说。   还是出于某种脾气,在重新得到亲吻白连玺的权利以前,字明均都不想和别人提起他。理由也很简单,没有人想时刻提醒自己有多无能。   詹一江也没有硬要问,话题又转回了直播。   “那就今晚吧,不能再拖了,八点还是九点?”   “没区别。”   “那八点半吧,平台和账号什么的你不用管,我会打好招呼。”詹一江抽了张A4白纸记了些东西,“在公司弄吧,风险小。”   “嗯。”字明均对此没有异议,“那我下午呢?”   “随便你。”   “最近穆导有联系您这边吗?”   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字明均只有在工作状态才会施舍给工作上的事一点时间和脑细胞。   “穆导啊。”詹一江刚才倒是没忘了拿穆寻应举例,这会儿说实在的有点磕巴了,“他目前为止没找我,估计也要看处理结果。”   “您觉得还能按原计划走吗?”   原计划是今年十月杀青,明年年底或后年年初上映。   后期应该没问题,就是拍摄计划不能保证了。   幸好穆寻应的电影没拿别人太多投资,不至于因为主演出事纷纷撤资而无限期停工。   “谁知道呢?”   这些和詹一江没关系,而且他想管也管不着。   “那......郑酽呢?”   郑酽此人,从群众视角来说是和字明均比较亲近的朋友,也更是前辈。   字明均替他感到惋惜过一阵,因为他本是值得拥有那个影帝奖杯的。之后几天字明均没有为他发声,长远来看幸好当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在白连玺公寓的阳台上字明均搜过新闻,也在意过下面的个别评论。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亲自去看看网友所说的郑酽在直播中内涵他的录像。   “托你的福。”   字明均的新闻一出,成功盖过了郑酽事件的余温。   “不是,他那边情况怎么样,影响大不大?”   詹一江又重复一遍:“我说托你的福。”   字明均一愣,心里还有些不信。   “他在澄清的时候带你出场,阴阳怪气的说你有对象了,你猜后面的事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这让人怎么接话,要说阴阳怪气,詹一江说不定还能和他嘴上说的那位同台竞技一下。   “他知道你的事吗?”一瞬间语气又正常了。   “不知道。”这点毋庸置疑。   “你怎么确定他完全不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我最近又没说过我没有对象,打谁脸也打不着我的。”   “这叫八卦的气息,于娱记而言就好比鲨鱼眼皮子底下的血和肉。”   “还是别跟我说了,不想知道。”   于是詹一江又停了下来,认真看着他而字明均看着别处。   “你想知道什么?”   “穆导的电影,郑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没有延长请假时间,或者穆寻应和资方发行方有没有什么不满等等。   “据我所知,没有。”詹一江果然是关注过的,并且打听过和字明均一样的问题,“你别担心人家了,真的,你比他那个严重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字明均坦然承认了。   “哟,何出此言?”   阳光短暂地被一片云挡住,方才微微反光成深蓝色的字明均的外套成了黑色。于是那件薄款的长袖衬衫与里面似乎是短袖的黑色T恤成了一样的颜色,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詹一江心道好看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不自觉让周围看到他的,哪怕不懂时尚的人也要情不自禁关注起来,是什么衣装成就了他们的吸引力。   说不定这就是明星带货的基本原理。   “最直观的一件事,今天我坐出租车,师傅看着有四五十岁了,他问我是不是不姓白。”   字明均说的太过理所应当,以至于詹一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本来也不姓白啊。”   “......啊。”这么羞耻的事情居然说出去了,“我的姓太罕见了,就随便填了一个。”   “随便填了一个......”詹一江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重点是,连这个年龄段的人都知道我长啥样了,我那件事的影响这么大的吗?”   样本只有一个是说明不了什么的,但罕见地詹一江沉思了片刻,说了一些他本来不打算说的:“确实有点严重,现在的大环境你不是不懂,我个人非常非常建议你撇清关系。”   多半字明均不会听,他早就不止一次地声明过那个白经理于他有多重要,詹一江估计他就算原地退休都不会和公众说他不喜欢他。   “我昨天确实动摇了,或者说这些天发生的很多很多事都让我动摇。”字明均在说的是他最真实最原始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撇清关系。”   没想过就是没想过。   “知道,所以方案上不是这么写的,不确认不否认不默认,后续冷处理,反正你回穆到组里了也没空出来吸人眼球。”   今天是个大日子,字明均希望直播能够成功,即达到他和寻兴所希望达到的。   詹一江还有工作要做,只留了字明均一个人在会议室。   中午前台姐姐来问他吃不吃什么,他说随便。   下午也是他一个人,吃着喝着公司的饭菜饮料,不紧不慢,坐在会议室的一侧仿佛坐在欧美大家族晚宴长桌的末位。   下午他哪里都不打算去,尽管外面的世界无比精彩。他也什么都不打算做,只要在直播开始前看一看稿子。   一直坐到快晚饭的时间他才想起来,今天寻兴内部那么忙,他一个人占了一整个会议桌会不会不太好,然而为时已晚。   过了一会儿有人给他送来了稍后直播用的设备和他们一套西服。   那是一套中规中矩的套装,白色衬衫黑外套黑领带,肯定比不上他自己的,但又比现在身上那套得体。   面料很塌,又易皱,字明均穿的时候才发现内衬都没有,手伸进袖子的时候能被粗糙的质感喇到发红。   这才是个落魄的人该有的样子,可惜屏幕另一侧的人们是不会知道的,因为来自光和色彩的折损只会留下一身正式西装的轮廓。   上一次面对镜头是什么时候,路人偷拍的情况不算,是他扬着自认完美的微笑在伦敦红毯上被水瓶在中的上一秒。   再看向镜头的此时字明均不得不缓缓正视它,又被叫做正视阴霾的过往。   可表情还是比从前僵硬,字明均努力想象屏幕前的人都和今早他遇到的人们一样善良,愿意理解他一丝丝的辛苦。   “字明均,你还好吗?”帮忙布置设备的老师正好在调试镜头,顺便看了全程字明均突破自我的过程,有些担心,便问。   “我ok。”一个柔和又自信的笑。   突然手机翁了两声,字明均拿起来看。   是一个白天没见的夏乐。   【字哥?你现在在哪儿啊?你要直播??】   看来宣传的很到位。   【[图片]】紧接着是一张图片,字明均打开来看,是某以服务器强大著称的直播平台官方发的消息,很简明,概括一下就是八点整字明均会直播,内容只字未提。   八点整?   当时詹一江说的觉得是八点半。   字明均还没来得及怀疑自己记错了,詹一江又给他发了消息:   【八点整开始吧,早一点。】   现在距离八点还有半个小时不到。   明明夏乐的截图里发布时间是下午三点。   字明均只好去换衣服,化妆是不需要的,干净的皮肤虽有瑕疵,总不会任人诟病成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上镜。   稿子只有十分钟看,字明均提炼了重点记在脑子里,放眼望去都是我本人,友人,希望这样的字眼。   他的友人他的行为,这些都需要他本人满怀希望地去面对。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为了迎接字明均出事后的第一次直播,寻兴直接在会议室给他搭了一个临时直播间,甚至配了一位老师专门调控设备。   “罗老师,是不是要开始了?”字明均没带手表,之前放在会议桌上的电子钟也被移走了。   “还有一分半钟,剩半分钟的时候我叫你。”   “嗯,谢谢。”   开播前的几十秒似乎格外难耐,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又有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   “准备了啊。”还剩三十秒。   “十......九......八......”最后的时间里,已经容不得他去想过去与未来,现在他要为他的过去做一个解释,也要给未来留下承诺。   “开始。”   镜头的光一下就出来了,字明均对它那么熟悉,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工作。   “大家好,我是字明均。”   后台显示的观看数量还没有什么变化,本就有大批人提前蹲守在直播间,这时候纷纷刷起评论来。   【来了来了!!】   【开始了?】   【来了!】   【爱妃什么都不用解释!!对自己好一点!】   【啊啊终于开始了!】   字明均根本看不过来,他的目光在不断更新的评论区停留了几秒便移开,今天还是严肃一点的好。   “晚上好。”怎么提起那个话题并解释清晰是个技术活,“首先非常感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我,也希望各位能从今天的直播里找到问题的答案。”   自始至终都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独角戏。   “前几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对那个做出不妥行为的人做出评论。”   这是第一个和詹一江给他的文件上内容有微小出入的地方。   “相信大家讨论了几天,心中也已经有了由自己的观点而得出的结论。我的事是否那么不同寻常?这不是你们想知道的。我究竟是不是在红毯上戴了两枚结婚戒指在脖子上?首先一点,有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重婚罪是犯法的。第二,不是所有戒指都能被叫做结婚戒指。它完全可以作为装饰性商品被没有丈夫或妻子,没有对象的人购买,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每个人都能稍微消耗一点脑细胞用于分辨和理解。   【哈哈哈哈哈哈重婚罪】   【我们字明均还是个孩子。】   【说的挺对的啊,可这也不是我们想知道的】   【只想知道关于男朋友的事。】   【所以男朋友是真的假的?】   【来听男朋友的+1】   这时候观看人数已经很多了,字明均无法在这样的滚动速度下阅读任何一条评论。   得不到反馈的结果就是容易失去控制。尽管众人的言论无法影响他的言语方向,但如果真的十分引起公愤,这场直播恐怕必须停止。   “以上是我在刚得知新闻出炉的时候立马就想解释的,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耽误到了今天才说。”   身上的衣服有点扎人,字明均几次没忍住想去挠一挠背,可这些永远只会是镜头背后的小秘密罢了。   “哦对了,据我所知我那天的那个戒指并不是定制款,随时可以在他们的店里买到。再说回那天的红毯,我本人是直接懵掉的,真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就是一片一片的闪光灯。我蹦现场一位英勇的安保大哥带到了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又被我助理接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哦对我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闭眼再一睁的功夫。”   本着尽量还原事实真相的原则,字明均挑出主线讲出来,客观的出了大脑一片空白再无对自己的形容。   与此同时,对文娱界最关注的某社交平台也换上了最新的实时热搜。   【字明均 直播】   【字明均戒指什么牌子】   如果品牌有心大概会直接出钱做一波营销,可惜只在英国佛系做生意的某高定珠宝店海对于神秘东方发生的事还全然不知。除非真有人在未来几天找到这个牌子并提出要买同款,不然字明均的这支教科书标准的软广就算白打了。   “他黑西装算是白穿了。”任姐说。   旁边还坐着詹一江,两个人放弃了字明均直播的VIP观众席,转而在直播间不远处的办公室和万千观众看起了直播。   “是个话唠,还不怯场,是个厚脸皮,偏偏还是个有想法的厚脸皮。”詹一江看着电视投屏里的字明均,除了有点水肿,和化过妆的没什么两样。更何况他那做解释快要做出朵花来的舌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不像是要道歉的样子,像个高中生上课被老师骂了放学在操场边上找死党吐槽。   内容是他们准备的,好不容易帮字明均理出了条怎么说都能圆回来的思路。   他倒好,上场即脱稿。   亏他这种风格还能组起固定的粉丝团体,詹一江不愿说是自己要与时代脱节了,只能理解成可能有人倾慕的就是璞玉,向往的就是洒脱。   其实还有一点,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发现,字明均想要的东西太明确了,明确到即便他一字不提也能让人感受到。真诚打动人于无声,不然当时稿子背得再熟,观众也不会买他的账。   “也挺好的,年轻人得要有自己的态度。”   “咱们就是他们和大方向之间的绳子,明明半径摆在这儿转一圈都不怕,照样天天操心的像小学班主任一样。”   “你自己选的。”任姐在寻兴的资历比詹一江还老,他这些年怎么过的她都看在眼里,“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年纪大一点,稳定一点的带,都几次还不是优先找刚毕业的小年轻。”   包括今年,如果字明均真的不在寻兴了,詹一江可还得继续工作,他趁着前段时间的毕业季面试了好几拨人,都是大三学生和应届生。   “他跟寻兴签的时候也还没毕业。”   现在不是感叹时光如流水的好时机,但真要把几年前的随便一张照片和今天作对比,那绝对会让人怀疑换的不是人,是整个世界。   另一边几大段话讲下来字明均都热了,他不方便直播到一半脱外套,只能把袖子各挽上半截,增加散热面积。   刚才他在满目的评论里捕捉到一条非常有意思的,挺起来像是完全不信他说的,固执认为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通稿炒作,要么就是字明均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我不太懂什么叫太假了,你如果是从平行宇宙来然后告诉我前几天什么都没发生那还能接受。我也没有那么硬的心,这么大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字明均深呼吸,匀出几秒数了一下,“我崩溃了四次,哭了三次,就在这短短四天里。我会因为这些事难过很久,我抓着助理的领子痛苦地大叫那种场景能想象到吗?一觉醒来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条缝的光都能让我绝望。但是我不希望你们看到这些,所以我并不会在直播现场痛哭流涕,这也算是对演技的考验不是吗?我要对我的粉丝负责,对自己负责,我不希望流出任何负能量的情绪给任何人。事发突然但我的人生还在继续,我还守着工作岗位和兴趣所在,只要还有人愿意用我我就不会离开这个行业。”   崩溃和大哭都不是什么特别长脸面的事。像字明均这样当作一个数字说出来格外残忍。   “他这么感性?”任姐听了都吓一跳,字明均形容的她能想象到,那今天在镜头面前的人可以说是涅槃过的他了。   詹一江没作答,同样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任姐只好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直播。   “我现在感觉还不错,所以放心吧,你们的祝福和安慰我都收到了,谢谢。”   【我哭了。】   【爱妃个骗子,一边说不传递负面情绪,一边催泪。】   【刚才他说抓着助理领子大哭的时候我没忍住...QAQ】   “所以我愿意祝福所有人,每一天,都能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要相信事情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陷在原地的蓄泪池。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稍微匀些时间,看看书,旅旅游。实在不行看看自己喜欢的电影的原著呢?比如我前阵子看了之后发在微博的,强推。”   是很聪明的转场,更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推广。   在这种时候做广告很容易让人抓把柄,但字明均亲身实践的这一次,更像是用全力把话题转移到更轻松的一面,其中深谙故作轻描淡写的精髓。   【这题我会答!峰回巽转!】   【是不是峰回巽转,字明均演了男主的!导演穆寻应】   【我天大制作欸】   【这……怎么有点像软广】   【我当时就跟着看了!而且爱妃演韩巽!期待!!】   偶尔有绝对理性的人提出的一点并非恶意的观点不是主流,评论一时间变得活泼很多,字明均觉得差不多了,打算关直播。   他累了,不想再讲结束语。   “今天不早了,晚安。”屏幕上的人挥挥手,三秒钟后直播被掐断了。   詹一江眼看着屏幕黑屏,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么短。”   “短小精悍。”   这天稍晚些时候有一条并未提及任何人名字的热搜窜到了榜首,但人人心里有数这是出自那里。   【当代男演员的职业素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真是好一招......这该叫什么?偷天换日?”   但是又叫人没有戳破的心思,尤其是独立在外,已经有工作有爱人的人。   “丁哥,我先走了啊。”   现在九点,九景龙延的内部办公区还有几组人,他们即将迎来旅游旺季,得做足准备工作才行。   “好,路上小心。”丁谦尔是最不着急的,因为宿舍就在楼上,他一般都留到很晚。   虽说刚才他也开小差去看了字明均的直播,但那是理应如此,字明均近半年来一跃成为受他关注度最高的明星,三天两头想起来了就要去看一下。   他还关注了他的微博,虽然有些文字又生又涩,腻腻歪歪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但对于丁谦尔这样知道些许内情,以白连玺老父亲一样的身份看他们谈恋爱的人,看那些博文也就图个安心。   因为平时就关注得勤,字明均在川菜馆的照片外泄的时候他是最早那一批知道的。   那张脸显然是白连玺,坐在他对面的肯定是字明均。   这条新闻很快就收到了极大的关注,网上的一众闲人分析了各种要点,最后得出一个帅的人都喜欢和帅的人一起玩儿。   看到这个观点丁谦尔曾松了一口气。还顺便点了个赞。   之后字明均在红毯上高调把戒指戴在脖子上。   这可大事不妙。   丁谦尔在第一时间截了图发给白连玺。他只认识也只支持白连玺,一点不希望他受伤害。   【你那边没事吧?】他是这么问的。   因为有时差,隔了好几个小时白连玺才回复他。   【没事,我都好,娱乐新闻不用全信。】   他们现在离得太远,丁谦尔想着既然没法当面问那就别问太多了。   之后几天他没因为这件事联系白连玺。   今天下午直播的消息出来,是办公室他组里的一个小姑娘惊讶叫了出来,他才知道的。   还是有必要看一看,他想。   “七点之前把东西都做完,八点投屏到电视上一起看。”   他们的休息室有一个挺大的电视。   “好!”还真是振奋人心啊。   现在直播结束了,有丁谦尔料到的,自然也有他意料之外的。   他怀疑白连玺和字明均还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是字明均还硬扛着压力想出柜。整场直播都是些不相干的信息,但是也达到了目的,算是吧。   “丁哥,能帮我代一小会儿班吗?”这是他几个月前定下的前台小姑娘,“老大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没问题啊,快去吧。”   比起去年底那俩让人不省心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力资源硕士毕业的小姑娘怎么会想着做前台岗,但实在是成功重拾了丁谦尔对招新人的信任。   这个时间不会有很多人需要前台,丁谦尔就坐在那里简单整理了一下今天的住客名单。   还有三个房间没有办理入住。   没有人的时候前台其实很无聊,尤其丁谦尔这样只是代班的。   他又不能玩手机,又不方便拿电脑看别的网页,因为之前前台因为玩忽职守造成的错误太多,他们老板不惜加设了两个摄像头,不为看顾客,就为了监督职工。   所以他闲着,只在有人经过大堂的时候抬头看一眼。   有西装革履的,有穿着夏装像是要和朋友去吃夜宵的。   还有一个......有点眼熟的。   丁谦尔不需要每天都见客人,没有那么多张脸可记自然也没什么可忘。   他怀疑那是字明均身边的工作人员,每次开房间都是他来办理。   当然也有可能是记错了,字明均本人是没什么可能住在这的吧......   难道特意跑来梦回从前?   其实夏乐注意到了前台的目光,但是他只当寻常目光来看,径直走了。   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中间有一对男女来办入住,丁谦尔处理得很规范。   还有两批。   九景龙延会为逾期班里的客人保留当晚的房间,在有一会儿就到预期的规定时间了。   “你好,办入住。”   声音十分熟悉,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丁谦尔猛抬头,正是白连玺一个人背着包,一身登机舒适的休闲装。   白连玺也是一愣,不知道丁谦尔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你一直没招到人?”   他调职去英国的时候丁谦尔就在为这事犯愁,现在可不能是亲自上岗做兼职了吧。   “我?不是我代班而已。”一句话的功夫把攒出来的寒暄都憋回去了,丁谦尔欲言又止。   你还好吗?   白连玺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或许是长途飞行所致。他还瘦了一些,脸颊的阴影略微浓重,胡子也有一些,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一丝不苟白经理的派头。   “你刚才说什么?”丁谦尔突然反应过来,“办入住。”   显然白连玺还没做好直接面对丁谦尔的准备。   “啊......对。”他掏出一张打印好的入住确认单,“本来想先住下再通知你的......”   丁谦尔是个很有度量的人。   “我帮你取消了,先住我那里,你调回来了?”丁谦尔麻利帮他取消了订单,24小时之内钱会退回到他的卡里。   “没。”   “啊?”   “我过会儿跟你说。”白连玺在思考他现在应该去哪里。   “你要不先进来吧。”   工作区白连玺熟。   “不用......”   话刚说到一半,丁谦尔打断他:“不!不行,你拿着我卡先去我屋吧。”   “......嗯?嗯。”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正合了白连玺的意思。   目送他进电梯,门关上开始往上走,丁谦尔悬着的心才平静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字明均的经纪人或者助理,搞不好他本人也在这里。   不会真这么巧吧?   还是这是说好的,秘密汇合点?   打开今天的住客薄,一页一页地找,居然真的在。   丁谦尔主动为他们脑补了一出大戏,懂了。   “丁哥丁哥我回来了,谢谢啊。”   “不客气,今天的入住都办完了,又一单有点问题就退了,所以还有最后一间空的。”   这个时间很难再有没预约的人来开房,但情况还是要交代好。   “好的好的,谢谢。”   “不客气,夜班辛苦了。”   “还好啦,方便和男朋友聊天,他在国外。”   丁谦尔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他不自觉脑补到了白连玺上夜班的样子。   卡不在他身上,只好敲门,白连玺来得很快,身上还是刚才那身。   “不换衣服吗?看着都热。”虽然丁谦尔自己还穿着全套西服。   “谦尔我觉得我还是不方便打扰你。”   “这有什么的,你先坐,喝水吗?”   “白水......谢谢。”   两个人对坐,丁谦尔在等他先说。   做朋友一个是陪着,一个就是聊着。   “我辞职了。”   吓得丁谦尔把刚抬到嘴边的水杯放了回去。   “什么?”   “准确的说是,打算辞职。”   “啥?”   丁谦尔听力正常,他只是很难按字面含义理解。   “我说我递了辞呈,但是他们还没同意。”白连玺加大音量。   “我听得见。”丁谦尔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不想干了。”   “因为他?”   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丁谦尔。   白连玺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又赶上好机会半只脚迈进中高层。这可是他努力不懈才突出重围的事业。   “我交辞呈的当天,两位英国的领导和九景龙延的两位都要找我谈。”   某个问题直接被跳过了,看来是白连玺一点都不想提。丁谦尔便暂且放下自己心中的疑问,示意白连玺继续说。   “我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但是我想了想,可能我还是更想找一份......更方便的工作?”   “比如?”   “自己开个小旅馆吧。”   “......”丁谦尔也不知道如何评论。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奇怪,但是这的确是我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打算。”   “是不是你家那位让你这样的?其实也确实是个办法......”   “暂时跟他没关系。”白连玺这样说的。   丁谦尔却不大相信,他突然想起字明均也在酒店,怕不是自己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好吧,哦对你要不要去找他,代我说声不好意思,好久没见你了就是想聊两句。”   可白连玺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什......么?你在说什么?”   两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凑在一起总是要花很长时间去理解对方的意思。   白连玺累了,他说:“我和他暂时没在一起。”   说得简单,还故作轻松的模样,丁谦尔听了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嗯了一声,沉声了。   “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白连玺居然笑了出来,虽然是说给丁谦尔,听着却像自嘲,“他也在这栋楼里。”   这个样子的白连玺一点没有白连玺的样子,他也不求答案,因为他无所不知。   “他想保护我,我谢谢他。他自己现在痛苦得很,我心疼他。我现在不去找他,但是我迟早会去找他。说实话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我辞职了想开个旅馆,因为他,所以最好能开在影视城旁边。”   白连玺缓缓抬起右手,上面正是这两天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两枚戒指。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好了,结束了。”   确实结束了,为四日以来最需要字明均处理的一件事画上句号。他从地上捞起水瓶,喝过两口。   “谢谢。”   “应该的。”   剩下的事情不再需要字明均亲自动手,他正打算帮忙收拾一下,忽然看到门口有个人站着看手机,像是在等他。   “詹哥。”字明均叫了一声。   詹一江应声,目光却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我可以走了吧。”字明均拿了外套往门口走。   “这就走?”詹一江不建议他这样做,“吃个饭吧,老板请客。”   老板指的很可能不是魏总,魏总他会直接叫魏总。寻兴娱乐是个大公司旗下的小公司,这个老板究竟是哪个老板还真不好说。   “今天......不太方便吧,我真的快要困晕过去了。”   字明均不想,但他不能直说。   “今天不聚估计也就没有哪天能再聚了,寻兴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难道连全b市最好的日料也不行吗?”   今天去了肯定又要沾酒,聊的估计也都是最近的事,最后再来一圈人好心帮他分析利弊,绝口不谈潜在的条件与威胁。   “詹哥......我还要再想想,可以吗?”这说的是去与留的问题。   “当然。”   “是老板说要今天吃饭的吗?不是的话改天吧,真的,我好累。”   詹一江看着他想想,摆手道:“算了算了以后再说,你先回去休息,今天做的不错,就是有点跑题,任姐她们在加班了。   “帮我带一句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麻烦他们工作。”   “知道了。”詹一江又随口一问,“你住哪儿啊?”   “九景龙延。”   这么一个名字,要说好听也不好听,顺口也不顺口,但在字明均心里它就是一个神圣的,予人因缘的好地方。   詹一江微一皱眉,这个酒店险些没成为字明均在b市的根据地。根据经验来讲,今天晚上他应当心惊胆战,因为稍不留神字明均那边的状况就能把他从睡梦总拉起来。就像前几次一样,每次入住,准没好事。   似乎有什么神力,绯闻,秘密,性向,站队,这些过去在公众眼里和字明均不沾边的事都是在那个神奇的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字明均穿好外套等电梯,詹一江问道:“谁接你,要不要用公司的车?”   “不用,夏乐来了。”正巧夏乐给字明均发消息,他就顺便把手机给詹一江看,夏乐说还有三分钟到。   “嗯,那你好好休息,想接通告吗,最近找你的肯定多。”   “有选择余地吗?”以前字明均在说完自己想法之后经常问他这个问题。现在还在问,但基本上是被当作千年老梗用。   “您现在可是巨星。”   字明均假意一笑。   “有,基本都是短期。”意思就是现在最多有站台,广告和综艺。他现在还在被封杀的边缘徘徊,周期较长的大投资都不敢找他。   “帮我看几个质量高的吧,就是能穿插在穆导林导档期之间的那种。”   手机自带的音效听到人脑内都在梆梆响,詹一江正编辑着,突然想起来:“林导那个还没定下来。”   “嗯?”   “我们当时还不确定你接不接,你也没给我明确回应。”   字明均不语,他不认为是事实这样。   按照当时魏妤的说法这角色基本就是林勉特供给他的。   “少来。”于是他说。   字明均进了电梯,就任詹一江表情有点尴尬地站着。   “这个角色我要了。”   电梯缓缓闭合的时候他们的对话显然还没结束,但俩人都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知道了。”   字明均听得很清楚。   他们共事这些年,很多东西可以不以诡计去表达。詹一江是好人,但在团队里一个好人是不够的。   夏乐有大厦的通行证,他是直接等在电梯外面的。   “哥。”他现在在公共场合都不叫字明均的姓了。   “嗯。”   见夏乐颇为紧张地盯着自己,字明均还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现在心情很好,好到如果不是旁人常投以担心的目光,他可以暂时忽略掉所有令他伤心和不悦的事情。   “回酒店吗?”   “嗯。”   路上原本很安静,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夏乐,下午睡起来居然晃晃悠悠到晚饭的时候偶才发现字明均要直播,去敲门发现人家早就出发了。   八点在酒店看完网络直播才赶紧出来接人。   “我表现得怎么样?”字明均问。   “我觉得很好啊。”夏乐没料到他一上来就谈直播,“网友也都挺你的。”   “不挺的根本不屑发言吧。”   “有很多挺的其实也没说,就是单纯的懒。”   “那反之亦然。”   夏乐发现字明均一点不缺源自感性的安慰,他每时每刻都尽量在客观的视角回顾自己的表现。   “字哥这天儿没法聊了。”   “那换个话题吧。”看得出字明均心情确实是相当轻松,“我会在那里住到穆导的片子重新开始进度或者一直到杀青,期间有通告的时候你来帮我,其他时候你自由。”   夏乐没说话。   “你工资不会受影响吧?”字明均不确定地问。   “不会,不会。”   “嗯,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不,就是那套房,当时让你帮我交订金来着。”   “哦记得,前几天还有人给我打电话问你还要不要,如果要的话需要赶紧去签合同什么的。”   确有此事,尽管字明均一度把它抛在脑后。   “嗯还有这件事,那......你明天有空?”   “当然。”夏乐只是惊讶字明均好像把自己当做了局外人,“明天几点?”   “你起了来找我吧。”   “我起了给你发微信吧。”万一对方还没起那多尴尬。   “我肯定起了。”字明均信誓旦旦道。   “......好吧。”那能怎么办呢,老大说的都对。   也是这一晚,好像很多事情都被连根端回了正轨。   睡梦里的字明均暂时还不知道凌晨三点多詹一江把他的社交账号新密码发给了他。   关于职业素养的那条热搜不仅帮他挂在热搜一整晚,还让数家公司重新把他列入考虑名单。   第二天字明均果然起得比夏乐早,他换了一身运动服打算去二楼故地重游,不,是去健身房。   二楼他再熟悉不过,白连玺原本住的房间近在眼前,可字明均深知哪怕他鼓起勇气敲了门,用最诚挚的微笑去期盼,开门的也不会是他熟悉的人。   健身房还是老样子,字明均去得早,暂时只有他一个。   大概跑了四十分钟又做了些拉伸,他没什么兴致,便打算回去了。   原本是平平稳稳地走着,直到一个较为隐蔽的拐角跳出了一人。   准确的说,是字明均的身后跳出一个人。   随后他眼前一黑,想转身,却只能在一股钳制住他方向的力间挣扎。   “谁......”   那力越束越紧。   字明均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都没有找到答案。他现在很清醒,尽管眼前漆黑,或许是对方用什么东西罩住了他的头。   “......放开我。”   没指望那人听话,脖间的力道确实越来越轻。   字明均试图拿去罩在眼前的东西,正是慌忙中,脸上落下一记重拳。   完了。   那一拳正巧抵在右侧的眼眶与颧骨中间,骨与骨之间的对决,很痛。   过后字明均跌坐在地上,这种时候唯一的补救措施大概就是抱着头蜷成一团。他看不见对方是谁,只好先保护好重要部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字明均中过那一拳后本就有些晕,这一躺恐怕躺了有三四分钟。   最神奇的是,现场似乎只剩下字明均一个人了。   击打的痛已经褪去,现在只剩钝痛,应该最多是皮下淤青。   字明均一把扯掉头上的东西,是个抱枕套,还挺厚实,怪不得从刚才一点光都看不见。   人确实已经走了,三百六十度放眼望去都只有他一个人。   不太可能是临时起意,尽管现在黑他的人多得不能再多,但能埋伏在酒店除了作案手法以外都十分娴熟的人不多。   算来也就一个。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好时机,好在对方也只是匆匆发泄一下,就只有一拳。   虽说千不该万不该打在了字明均用来吃饭的脸上。   临走时他还好好看了看,就那一小片地方是死角,实在是太巧了。   一个人留在这也没用,看起来还很傻。字明均正常走回去,照了镜子感觉不太严重,两三天就能恢复的程度。   那就这么不打算追究了。   他换了一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穿了带领子的衬衫却没打领带。   一直等到九点多,才接到的夏乐的信息。   【字哥我起了。】   【等得花儿都谢了。】   【我大概十分钟后过去!】   【不急。】   放下手机的手随便一搭,搭在了嫌犯留下的抱枕套上。   这枕套和酒店里的沙发使用同样的布料,出自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那地方是死角,但只要字明均有那个意思,或是随便一个客人在酒店里遇到这种事,酒店方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字明均不想追究了。   十分钟后夏乐果然来了,指着他脸上的伤,眼睛都要瞪掉了。   “字哥?”   “嗯。”   “这个......”   “昨晚洗澡的时候脚一滑,磕的。”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最终白连玺还是没挪地方,丁谦尔让他睡床他没答应,就这么窝在两个单人沙发里睡了一觉。   早上起来腰酸背痛,但总体来说睡眠质量不错。   白连玺活动活动,起来想把沙发摆好,却发现少了一个枕套。   “?”   先不说白连玺本身是个睡觉多踏实的人,就算是睡着能翻云覆雨的人也没有把枕套从枕头上拆下来的本事吧?再者说那还是个昨晚白连玺觉得用不着所以放在远处的靠枕。   整个客厅让他翻了一遍,都还没找到。   已经没必要扩大范围了,除了人类以外应该没东西有那个本事把它带那么远。   【你干了什么?】白连玺给丁谦尔发消息。   是他起晚了,这个时间丁谦尔肯定已经在岗位上了。   【什么?】   秒回,看来是坐在岗位上开小差。   【枕头套。】   【枕头套啊,脏了,洗了。】   白连玺差点就信了。   【成吧。】都给对方留点面子没什么不好。   【你饿不饿?给你送份早午餐上去。】   【好。】   白连玺有理由相信丁谦尔这是在故意气他,想当年他担任客户经理的时候什么时候这么晚起过?又什么时候只能吃得上早午餐。   或许没料到白连玺答应得这么痛快,丁谦尔过了一会儿才回:   【找人给你送过去了,什么都有点。】都是餐厅剩出来的。   即便是多余出来的也很丰盛,白连玺从来不在意这个问题。   这是他半年来吃的第一次中式早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吃饭的时候在白连玺想了一下,辞职程序还在走,因为牵扯的东西很多,少说也要一周。这之后如果谈不拢他还要和接替他的人对接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他可以着手准备他的小事业。   但眼下最难解决的问题恐怕是他很可能出不了房门,没房卡的事情好解决,可离开这个房间就会有概率碰上同样在这栋楼里的字明均。   “碰上了要说话的吧。”白连玺自言自语着。   其实他还是想和他见一面,最好是永远不会分开的那种。   -   “字哥眼光真的好,这房子绝了。”夏乐说。   仅用两小时四十分钟,字明均最后去看了眼同格局的房,礼貌性还了小几十万的价,大笔一挥就买下来了。   夏乐当时坐他旁边,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房屋中介的人,心里平衡了,他们都在强装淡定。   “可以了?”   “是的。”   一般来说需要客人付钱的手续都是极度简化的。   “那就......这样?”连字明均自己也没什么实感。   “对,最快下个月底,我们会给您送一趟文件和钥匙。”   “嗯。”   “其实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等这个小区的二期三期出来,品质肯定更好,也不会特别贵。”   “明年交房,设计家装修将近一年,散甲醛又一年,万一我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一众人噤声了,也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觉得字明均的四字词语用得稀奇。   顺顺利利出了中介公司,字明均手上拿着一沓文件当扇子,开心得很。   “好也说不上特别好,中上吧,但好歹能基本满足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户型好朝向好地段好是顶层,两间卧室两个厅,交通方便物业靠谱,嗯。”   这些要求结合在一起居然真被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可以算老天爷特别关照了吧。   “那真的还挺好的。”   “就是没有阳台。”字明均翻翻那堆纸,“而且居然公摊了26.4平米。”   夏乐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要有那种地段的26.4平米也就发达了。   “最近有得忙了,又要找设计师又要找装修队。”字明均不怕啊,反正他忙惯了,“诶对了夏乐?”   “嗯?”   “你今天上网看过了吧。”   果然还是在意的,想来也没有人能对自己置之不理。   夏乐反应过来字明均想问的是什么只用了一秒钟不到,可真真正正酝酿出一个回答用了字明均都已经快要不耐烦的时间。   “网上的评论都挺正面的,字哥加油!”夏乐惊觉自己知答了一个开头结尾,听起来有些惊悚,“昨天有三个热搜嘛,也可能不止三个,反正挂在第一的那个叫......当代男演员的职业素养?好像是叫这个没错。昨天你拿来结尾的那段话真的太戳人心口了,立意也特别深刻,后来网上的讨论就上升到了演员的职业素养,再后来都出圈了,叫当代青年的职业素养。”   夏乐现在答话完全就是有在原作者面前解语文阅读题那么尴尬,但他还是说了。原因无非是字明均这么问了,他也想原汁原味地表达。   后来又很长一段时间车里是绝对安静的,夏乐大气不敢出。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明明不是什么尴尬的情景,为什么非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僵。之后一次他壮着胆子问了出来,字明均亲口告诉他,男演员的内心戏又多又精分,都表现出来能吓死个人。   “挺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有了深意。   “嗯。”   字明均随即又换了另一个话题:“夏乐,如果让你跟我跳槽,会不会付很高的违约金?”   这是个好问题,夏乐滴溜溜转转眼珠,道:“不会,我是年签,工资月结。”   “这么好?”   “嗯......?”   “跟我走吧。”   应当说的是跳槽,可字明均无比认真地说出口,听起来却像是要私奔。   而且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夏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平心而论他还是很愿意像上次一样再说一次的。   夏乐这种老粉兼助理,这种程度的深情暴击还算勉强能承受得住。   结果还没等他回答,字明均说:“当然还是看你选择,如果你不续签十二月到明年三月你只能靠自己,然后我三月走的时候再捞上你一起。”   助理这份职业,再怎么也不会需要巨额违约金,也不像字明均这种需要站在台前的职业一样那么挑公司。   “没问题。”   这次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回房。   夏乐跟着进了字明均的房间,看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嗯......”字明均现在就是条咸鱼,完全没有想法的那种。   “嗯......”夏乐觉得或许自己先走比较好,就不等人家赶了。   “来得正好......帮我对词怎么样?”   要不是字明均说起,夏乐都快替他本人忘了他还是个拍摄期内的演员了。   “当然没问题。”夏乐说着,去帮字明均找剧本。   字明均等的功夫跟俩个人泡了茶,酒店送的伯爵红茶,品质欠佳的佛手柑精油味道飘出来,突然就让字明均回忆起喜欢这调香气的白连玺。   有点像他们就快要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他。   “找到了。”夏乐扔过来。   “让我来看一看。”有一段时间没看了,状态都不一定能找好。   “什么时候开始恢复拍摄?”   这也是字明均想知道的问题,但他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还没接到通知。   “我记得我昨天还看到穆导的访谈了,有问到这部电影。”   “哦?”字明均确实不知道,“他怎么说?”   “会拍。”   “然后呢?”   夏乐高频摇头:“没有,就这还是绕着弯子说的。”   剧本被字明均轻轻拍到一边,苦声哀嚎:“啊我的第一部 电影啊,多么的意义重大,我再不出作品就要过气了。”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啥......昏君永相随。”   “......”这个笑话真够冷的,“哈哈哈哈哈。”   “?”夏乐一片真心十分受挫,“字哥我是说真的。”   字明均笑得很假,没有从喉咙深处迸出的冲击力,等他笑累了停下来,又重新拿起剧本,特别认真地看。   不是所用人都懂一句话说出去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像承诺这样,出口后唯一的枷锁只剩了一道松松垮垮写着道德的链条,人们敢于承诺的多半是自己没有真正试过的。   这个概念不能让幼稚的孩子知道,因为这种可以取悦他人的武器最终会很容易变成利刃捅向他们自己。   但是,至少字明均从来没有真的向白连玺做出过难以达成的诺言,尽管他愿意承认自己的某些幼稚行为深刻伤害了他们两个人。   背台词背到脑子里只剩一锅浆糊,想东想西的后果就是这样。眼看背到一幕结束,字明均干脆把剧本盖在自己脸上。   “在过去某个年代某个题材的美国电影剧本有个固有套路,主角从废柴开始,偶然得到高人指点,之后便一直卖力工作,工作到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六亲不认,乱对无辜的人发脾气。等到周围的人都远离了他,他开始反省自己,做出一些改变,无论中后段的剧情怎么乱来,高潮过后怎么圆逻辑,结局都是主角作为一个个体,找到了能使他工作和生活平衡的点,并乐在其中,也能陪伴家人朋友。最近两年每次看到这种片子就觉得假,人是可以兼得鱼与熊掌,只要耐苦耐痛。”   不知道是不是困的,字明均的眼角有一点点湿润,他想说紧紧闭一下眼看能不能挤出眼泪来吧,最终只是牵动了淤青的眼角。   他可是字明均啊,如果没再见到白连玺或许他真的可以为了尽头的圆满执着忍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作为一个现役流量顶级话题度无敌的小明星,字明均华丽转身为自己定下了要多清闲有多清闲的行程。这么说来他就像从来没红过一样,当年《一指江河》过后总有各种原因导致他没法把自己当陀螺鞭策。   可虽说是闲着,也只是体现在出镜率上。没几天穆寻应的团队发来消息通知恢复拍摄,上面甚至标注了需要字明均达到的体重。   “穆导好。”   穆寻应还是老样子半点没变,朝他打了招呼。   “穆导好。”郑酽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几乎是异口同声,睁眼好像也没怎么变,好像更静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这阵子太低调了。   师兄弟二人俱是一愣,字明均赶紧打招呼:“酽哥早。”   “早。”   就等穆寻应再说些什么了。   毕竟是同一部电影的主演,不能指望除了对戏完全不碰面,也就是早早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见到对方时才能留下一些尊重和体面。   两个人没有敞明的恩怨,但上个月兵荒马乱之下暗箭一放,就算顾及情面不好怪罪,隔阂还是有的。   “嗯,十分钟啊。”穆寻应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可他没有要管的意思,反而放他们各自尴尬各自的。   “......”   “......”   这种时候可不就是不能聊对方,放眼望去满地的雷坑。   “我前段时间偷懒,这两天才把剧本捡起来,待会儿有什么发挥不好的地方明均你就直接说。”   “酽哥发挥失常的地方我可能看都看不出来,其实我也最近才开始重温的,前两周还吃胖了,今天早上刚达标。”   郑酽顺势关照般打量他几眼,道:“这角色太病态,等拍完了我给你拿点东西补补,要是不嫌弃和我一起去健身啊?”   “哈哈酽哥上的健身课我是肯定跟不下来的。”说着摆手,略微夸张的表情神态可以有效暖场。   后面的寒暄越来越偏,唯一避着的就是彼此最近的新闻,此外居然还真的像是老友叙旧,就看谁先憋不住。   “来吧,开始了。”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叫才算完。   韩巽和房小刚的故事简直可以用来避难。   有一段时间没接触专业技能,字明均和郑酽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就连穆寻应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笑了,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这样过了一整天,磕磕绊绊过了四五场,越往后需要的团队配合就越多,只会一场比一场难搞。   “明天把今天过了的再拍一遍,不怪你们,我受不了片子里有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行。   《峰回巽转》背景特殊,剧情是精修过无数次又找原作者讨论过的成果。整份剧本很少有备用镜头,几乎每一条都会被剪进成片。   今天的戏确实不配剪进去。   作为今天唯二的出场人物,字明均和郑酽转着圈地朝现场工作人员鞠躬道歉,有稀稀落落的掌声。   一整天的成果就这么没了,这对电影演员来说会是很大的打击,字明均当日晚上早早睡下,又早起晨跑背词,以及最重要的是摒除一切杂念,不惜把自己当成韩巽本人对待。   确实是有效的,穆寻应看屏幕的时候又会笑了。   直到十一月初的一天,郑酽杀青了。   至此《峰回巽转》剧组只剩了五场戏,均是关于年少的韩巽和韩悦。   “酽哥,恭喜!”最后一场拍完时字明均其实就在站在场外看,但他没急着拥上去。   等剧组出资送的礼物和花都被郑酽捧在手上,又和几十个人握手拥抱过后,他才过去。   本来他可以完全不送礼的,但是什么时候搞不好就要江湖再见,关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   字明均找来一对袖扣,也不贵,在英国机场免税店买的,透明外壳里有几片齿轮的新奇形状,就图个心意。   “谢谢!”郑酽拿上,但暂时没拆。   字明均不愿再说多客套话浪费彼此时间,只写过照拂的恩情,祝他今后星途一帆风顺。   “你也是,一定前途似锦。”   这是被特意排在了一天的最后,场地收拾收拾,只要郑酽有心就可以请客去玩。   当然也要看穆导的意思,他没说不行,只说别到太晚,本人不打算同大家一起。   没有什么不行的,字明均有五天的时间健康增肥,期间剧组仍是没有拍摄任务的。   “咱们去哪儿啊?”有爱热闹的工作人员问了起来。   “你们看,反正我请。”郑酽这么说的,“明均也一起啊。”   字明均想拒绝的,这种场合要想滴酒不沾实在是太困难了。夏乐一个人对付发酒疯的他恐怕有点困难。   “我......”他犹豫着未下结论。   “欸,要不去28号俱乐部吧。”   “呦——”人群一片起哄的声音。   这个名号有点印象,字明均反应过来是穆寻应提过的那个,就在九景龙延里,位处28层,所以叫28号俱乐部。   但听众人的话头,那地方恐怕还不是一般的。   “嚯,牛刀霍霍向猪羊是吧?”郑酽听过算是同意了,“先说好只在大厅哈,只包入场费和酒水钱。”   听着老练又别有深意的回答,字明均更不想去了。   但是好巧不巧选了他酒店这个地址,免不了要去待一会儿了。   喧闹中郑酽又特别关照到字明均,侧头等他的答案。   “当然,酽哥的场一定要捧。”   工作人员挤在几辆车里,郑酽和字明均都分别坐着自己的车,一同从郊区开往市区。   到了九景龙延字明均打着换衣服的借口回房间,夏乐管酒店要了热牛奶。   “字哥你先喝这个,我待会儿去买解酒药备着。”   其实是字明均在路上向夏乐娓娓道来了有关自己酒量和醉相的秘密,吓得小孩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事,尽量不喝。”   “成,有需要就电话叫我。”   九景龙延的二十八层官方标注的就是酒吧咖啡厅。字明均按上那个键,没什么稀奇。   门打开,有传自音响的震动噶呢,也有无法遮盖的酒味。   他报了郑酽的名字,服务员拿个小手电带他来到深处一个巨大的环状沙发,人都到齐了。   “明均!”郑酽坐在很中间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有人。   字明均还没坐稳,右手边有人递来了一瓶啤酒,字明均接了打算先举一会儿再放下,不喝。   “蹦不蹦?他们先去了。”   在场需要注意身份的主要就是他和字明均,郑酽不好一个人去舞池,这是想拉个人一起。   字明均很少来这样的地方,想着这样还能避开喝酒,也是好的。   两个大男人其实一进场就散了,要么各自寻觅,还么就是已经被眼尖的盯上了。   微醺半醉的人很要命,字明均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走出来,回去的时候沙发上堆满了人,有一醉不起的,还有一撮聚在一起打牌。   一个喝醉了的从背后搂住他,灯光太暗看不清脸,好像是组里的灯光助理。是个男孩,字明均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成年。   “小字哥,我们都支持你,你好样的!干杯!”   手里举的是倒在玻璃杯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那小孩举起来干了,又飘飘悠悠走。   牌堆里的人看到他,问他要不要一起。   字明均正想着要不找个借口先走,肩膀又被人环住了。   “明均,咱哥俩干一杯。”郑酽从舞池回来,一手拎着一瓶啤的,砰砰两下撬开,递他一瓶。   这是绝对不应该的,男演员劝酒有点像女明星劝吃甜食。字明均是真没想到郑酽喝酒,还这么猛,上来就要一瓶。   “我......以前也不喝的。”郑酽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哥跟你说,上次那个事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经纪她那个人有问题,煽风点火,不然......哥干了你随意。”   说着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字明均手里一个酒瓶,满的,两人对视。   “你随意你随意,我就是想说,真的,咱们师兄弟俩可以互相扶持的,过去的事就别管了,未来长着呢。”   郑酽应该是底子不错的,一瓶下肚安然无事,走路稳得头上能顶水。   他说的也应该是真的,但唯一的触发条件就是字明均也干掉手里这瓶。   “来玩牌啊。”郑酽已经坐下了,要朝字明均这边看。   “酽哥。”字明均豁出去了,“请多关照。”   究竟为什么,人要当自己是饮水机,把容器垂直开口向下往嘴里倒。   啤酒度数不高,没那么呛。但郑酽拿的这个牌子气足,字明均灌到一半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充了气一样,每一秒都是他的极限。   桌上人开始注意这边,郑酽自己没什么表情,其他人有鼓掌的又吹口哨的。字明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录节目,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喝彩声。   一瓶毕,他连把胳膊放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件事。   以前詹一江开他玩笑说如果他会喝,早就红了。他也就笑笑。   “来坐来坐。”   好像是完成了什么入会仪式。   “酽哥我明天还有通告,先撤了。”字明均不知道自己能撑几秒是清醒的,但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啊你早说,哪能怎么喝。”   平衡已经有了问题,字明均就当他们回应了,自顾自往外冲。   其实很快就进了电梯,毕竟这个时间整个酒店的客用梯都停在28层。   但是字明均处于相当迷离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是不清醒的,但还是想停留在这种不清醒里,随自己的想法走。   结果就是他按了一个二,电梯载他来到二楼。   往外走几步看到健身房的一排玻璃墙,字明均就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不以为意。   直走再拐弯就是他进出过很多次的房间。   现在他就是想敲一敲,看看老天爷能不能给他一个惊喜。   那料迎面撞上一个人。   你说巧不巧,这人和他要找的人一模一样。   同样是错愕,对方就是站住不动。   字明均深知这是梦,因此他可以抓住机会又不用负责。   两人撞在一起,险些一同倒地。   白连玺下意识扶住,嘴唇却被偷袭。   对方明显是醉了,也不知道不会喝酒的人哪里来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在外面游荡。   但看他除了双颊微红好像行动还算利落。   字明均两手交叉把白连玺的头往自己面前压。   看起来既粗鲁又没礼貌。   白连玺维持原姿势没动,丝毫没有秘密被发现的惊慌,他知道字明均一觉醒来就不记得了,他也不介意做他梦里的王子。   “终于看到你了。”说罢字明均舔舔自己的上唇,有一点出血,或许是刚才冲力过大。   边说着便后退,后退到白连玺觉得有点夸张的距离,字明均转身了。   “拜拜。”   那声音很小,可白连玺还是听的很清楚。他不知道字明均为什么这么说,谁会跟梦里的人道别?   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着字明均进了电梯,此前都没有再扭头看他一眼。   只有巧合能解释刚才的事,尽管巧合在逻辑上并不存在偶然性。   白连玺仿佛只是经历奇遇。   出门的心情被打散了,他几乎失魂,回了丁谦尔的房间。   “怎么了?”丁谦尔正在客厅看电视。   “美梦成真。”   “旅馆的事情有进展了?”最近白连玺正为了这件事忙到焦头烂额。   “不是,是更早一些时候的美梦。”   丁谦尔听不懂就不再问了,白连玺抿抿唇,也不再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对白连玺来说,那晚的事更像是一个甜头。   说实话现阶段他是不太会去找字明均讲求复合的。   但字明均主动找上来就不一样了。   另一方面他确实不太放心字明均的状态,于是强用丁谦尔的权限让前台给夏乐打电话,说经常和他同行的那位客人喝醉了在电梯那边。   夏乐着急忙慌地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字明均正在拿信用卡试图滴开自己的房门。   “字哥......”   第二天字明均醒来时状态很不好,满脑子都是白连玺的脸,耳边全是白连玺的声音。   他也佩服自己,喝一瓶居然是脑内搭了个戏台,最主要的是,一切都那么真实。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醉没断片。   要说这件事的可能性,除了白连玺不在国内以外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误。   那天的幻境字明均也没跟谁提起过,只是认定成为了他内心渴望的情景。   粗略一看什么都在顺利进行着。   之后的那几天字明均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在镜头前圆润好气色一些。用吃增重是不可取的,杀青后的减重过程的苦只能是他自己担着。   开工前一晚魏妤找他约饭,看起来就是那天在寻兴字明均推掉的日料。”   “这家好吃。”二人落座,魏妤递给他一份菜单。   一间包厢,客人可以选择跪坐在榻榻米上或者把桌下的那块降下去,和平时吃饭无异。   字明均接过来没急着看,他仔细端详了魏妤一番:“最近忙不忙?”   比起上次见面,魏妤的变化实在有很多。曾经要追他的人坐在咖啡厅里,和眼前穿着职业套装从容神态让人心生信任的样子不同。   “算是忙吧。”魏妤好像连说话的神态都变了许多,字明均一时有些错愕。   “我们好久没见了。”   “可不是吗。”   字明均突然想到什么,笑笑,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笑什么?”魏妤看他笑,差点没忍住跟着一起。   字明均把其中一杯端到她那边的桌面,说没什么。   这种朋友很欠打的,话留了一半不告诉你,有勾起了你的好奇心。   “明天的少年魏妤是你吗?”字明均问。   这个话题确实转移了魏妤的注意:“没,穆导找了别人。”   问题的答案不难猜,但字明均还是问了一下:“怎么不由你来完成?我还想和你对戏呢。”   魏妤就算不是绝世大美女,但也是个美人了。以字明均对美的理解程度,她是让人舒服的长相,或许不够成熟,但绝对能配得上少女气质这个词。   “你看我现在行吗?”魏妤扯扯自己珍珠白小西服外套的袖口,似乎还有点嫌弃,“太忙了,而且怕丢脸影响了整体效果。”   字明均跟着捧两句,对方感受到他不是真的这个话题感兴趣,聊两句就自如切换到另一个。   “那场直播我哭了三次,真的,完全不夸张。”   “我太知道了,这么说,知情的人不多我也算一个,你们的事他们为什么管啊?怎么管?”   “还有你在伦敦......出事那天,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正跟我爸坐在场馆里看电影,手机压根就没带出门。我回去一看都吓呆了,那个......畜生才不要脸呢!但是我当时特别怕打扰你,就只能让些朋友帮忙。”   “我之后不是还在英国都留了几天吗,外国媒体也报道的可带劲了,但是主要是骂那个记者的,你放心,我都点赞了。”   字明均想收回刚才心里夸魏妤成长不少的话,小姑娘追起星来还是老样子,话匣子止是止不住的。   “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被影响。”   话尾不免要落到这里来,字明均极不想解释又不想撒谎。   “嗯,都会过去的。”   后面的话彻底无关两个人和他们的工作,一点一点地竟然还聊到了圈里近来的小八卦。   字明均听听当笑话,也挺好,   “对了,林导的戏你接了的吧。”   林勉导演的武侠电影,虽然还没走完程序,但字明均那天如此强硬地表过态,想来也是他的没跑了。   “嗯。”   魏妤有先天优势,这些消息向来灵通。   “拍摄地定在市郊的影视城了,那个影视城规模不大,但背景硬,他们老板过几天有个饭局,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   “好。”一上来就是个相当重要的讯息。   “卡司超强,女主冯天韵,还有已经定下来的孟旭桐谢生生游欣的客串。”   本来这是一条字明均一点都没有感觉的消息,奈何听到结尾在心中叹了口气,某游姓前辈和他的缘分实在是深。   “哇哦。”更重要的是,这又是男主拖了卡司后退的典型。   字明均如果不赶紧拿演技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难说就要被当成花瓶踩了。   “所以加油吧。”两人拿茶杯碰了一下。   “我明天和......下周三都会去现场的。”   “你去现场做什么,又不工作。”字明均忍笑故作嫌弃道。   “我追星啊!”   下周三是他预备杀青的日子。   《峰回巽转》这部戏比较特殊,或者说比较独比较丧,为了体现这一点导演穆寻应善用他的黑画布技能,直到快拍完都没有一场是有观众围观的。   “好吧,我看我最后一场是哪场,有条件就拍照没条件就签名,怎么样?”字明均不放过这样的机会,装作宇宙无敌字老板的样子说。   “您说得对。”魏妤被折服了,这样厚脸皮有自带喜剧效果的闷骚怪果然可怕。   饭后两人又聊了一会算是精神消食,字明均送她上了车。   他们约好明早见,魏妤还开玩笑说要看看哪个女生抢了他的韩巽哥哥。   -   白连玺辞职的事情终于走完了程序。以他的岗位,接替他的人要不是空降要不就是晋升,交接时间非常短。   在那之后他依然暂住在丁谦尔的房间,偶尔穿休闲服出门遇到酒店里的老员工还会和他们打招呼。   几乎所有人都在好奇,白连玺会被怎样的下家撬走,才会放弃在九景龙延甚至集团其他品牌下的优厚薪资。   “我打算开个小旅店。”只要有人问起,白连玺都会这样回答。   他是认真的。   在别人用惊异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白连玺可以无视,或者微笑回视,当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空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时候,他证件都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在b市,酒店行业一直处于饱和状态,不管是不是热闹的街区,一条街上少说都要有三四家。甚至不是秘密的是,据白连玺所知九景龙延这几年账上一直在画赤字。   所以他的小旅店更要有明确的定位,最好找到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   之前他和丁谦尔说要开在影视城旁边,这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地点。   字明均那么爱岗敬业的人,找准一个本地影视城,就开在旁边,把它做成字明均心中的理想房型,总有一天他会来的吧。   但白连玺知道影视城是个好地方难道别人就不知道吗?   某一日白连玺前去影视城实地考察。   那个地方不大,但是相当繁忙,附近一共有五家酒店,三家三星两家四星。   辞了职的白连玺也是闲人一个,他就站着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一连几个小时。   他看到无数群演,也有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好像还有一些很有气质的,像字明均那样的明星。   五家酒店几乎连成一排,看着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大概情况他就了解了。   白连玺的存款注定限制了他的旅店类型。五星级他是开不起的,开得起他也没脑子生锈到期盼这边的人有那个闲情雅致和钱去享受生活。   他猜影视城附近的建筑几乎批不下新的,甚至这家影视城从某些意义来说都算是违规建筑群。   租房是一笔钱,运营人工等等暂且不提,加入一间房从装修到设施平均需要一万,他开一家有小一百间房的旅馆加上大堂走廊等就大约需要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   好像真的可以,虽然一开始借贷不少,回报率还算可观。   大致估计过后白连玺真的开始准备了。   有些朋友听说他打起了哪个影视城主主意都劝他换个地方。   不是劝他不开,是换个地方。   “我跟你说,那个地方只有两种未来。第一种情况,那老板他.....家里人形势走弱,然后影视城因违章被拆。第二种,发展得越来越好。”友人并非酒店行业从业者,却因常年混迹于本市各类饭局而获百事通的称号。   “第二种不是挺好的吗,第一种,等要被拆的时候再说呗。”   白连玺之所以认识他也是因为九景龙延,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本地人把自己住成当地五星酒店黄金VIP的。   友人久久没说话,实在想不明白了一叹气:“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九景龙延怎么你了非要走,这薪资待遇怎么都比现在自立门户强啊。再说了,酒店还不像其他行业,不是连锁酒店攒口碑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且一出事就是大事。”   白连玺没法反驳。   “我需要在那个地方开一家酒店。”   意思就是有原因但不想说。   友人不好追问,看他许久,突然问:“白连玺,前段时间上新闻的是不是你?”   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问,看对方也是憋得不能再憋了才问的。   “你说呢?”白连玺笑了。   那组照片正脸侧脸俱全,除了像素不高,可以说是找不到理由说不是的。   似乎是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又或者就是特别讲义气。   友人说:“下周三,那个关老板有个饭局,我带你去!”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周三的局很重要,几乎当天就能确定白连玺有没有机会在哪里开旅店。   因为他后来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此电影城及其附近的地和房在某些意义上都归那位关老板管,甚至局部高过了一些机构的执行权力。   雪上加霜的是,白连玺那天看见的五家酒店其实都是一个人的,那就是关老板他堂弟。   通过正常渠道肯定没戏了,他唯一能搏一把的就是当面说服关老板。   白连玺的忐忑一直持续到饭局当日,友人带他去了一家高级餐厅,服务员带着他们走了将近五分钟。   这种类型的店白连玺有所耳闻,只有一层,走道是露天的,整体建筑通常为苏州园林式或四合院。只有包厢没有堂坐,最低消费就已经上万了。   这种场合不穿得正式些说不过去,可白连玺又怕太夸张,于是按照以前工服的配置,换了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   “你如果不想喝太多酒呢,最好假装自己有老婆,这理由虽然老套,但屡试不爽。”   白连玺酒量说的过去,但并不喜欢喝得醉醺醺。他想想,戴了一枚戒指以告诉诸位自己的感情状态。   至于戒指,白连玺真的有两枚戒指,也是他唯一的两枚。   “嚯,看不出来了,你平时也挺潮的?”友人还从没看到他戴装饰品在身上。   本着低调的原则他选了蓝宝石镶嵌在内侧的那一枚,但还是很亮,又新又亮。   “看着好看,就......买了。”   之前他买来时要戴在中指,现在为了维持有老婆的人设勉强挂在无名指。还要避免甩手,不然立刻就要掉。   友人好人做到底,还给白连玺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让他给关老板。   本来他不想要。   “拿着。”友人好像不以为意,“就怕老板没爱好,你运气多好,关老板喜欢玉,还偏偏不喜欢贵的玉。”   白连玺拿着了,端得稳稳的,也没打开看。   “哥们儿我现在副业开玉石城的,别客气。”或许在友人眼里这真的不算什么,但白连玺记住了。   当他离定好的包厢越来越近的时候,反而是越来越平静了。   “今天应该是挺大一群人,有些影视公司的老板,也可能都带了小明星来,反正你就看着聊,要是能酒店还没开张就顺便拿下点合作也是不错的。”   和影视公司的老板签合同,就相当于有了保底客源。   “嗯。”   这间餐厅很好看,就是太大,又都是或灰或红的墙配或灰或黄的瓦,几处拐角都种了绿植,有点过于静谧了。   “到了。”   服务员帮他们推开门,白连玺一看,桌子基本还空着。   “嘿,关老板。”友人先过去,白连玺就跟着。   “哟,来啦,坐。”   有时候听了别人的描述就是容易对一个人有固有印象。   最开始白连玺一度把关老板想象成了四十多有啤酒肚,脖子戴玉,腕上戴表,身上Polo衫脚踩爱马仕的男人。   现在一看,确实要有四十多岁,却是个还挺瘦,气质儒雅的大哥。   “这是关老板。”友人介绍起来,“这是白......白总,我哥们儿,做酒店的。”   “哦,酒店啊。”   两个人握手。   “关老板好,一点见面礼。”白连玺把盒子递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介绍点啥,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关老板道谢,盒子就搁桌子上,没打算开。   “老白他前几天来找我,买了一块好东西。”友人轻声说。   关老板一听就懂了,但还是没开盒子,又说了声谢谢,让两人先坐下。   桌子是张大圆桌,粗略一数能容得下十七八人。要是坐得太远,再加上他们刚认识,肯定是没什么希望聊到一起的。   友人贡献自己,把挨着关老板的位子让给白连玺。   在白连玺搭上话前关老板也沉默了好久。他的另一边挨着三位,正聊得火热。圆桌远处也坐着两位,应该是在谈生意,都眉头微皱着。   白连玺见到真人有些怂,也不知道从哪聊起。   “你是......做酒店的?”最后还是关老板先起头。   “对,算是。”白连玺干脆把话说明,“不瞒您说,我现在打算开一家在市区以外的,觉得您的影城附近就是最理想的位置。”   关老板很意外,像是很久没看到这么耿直的孩子了。   “我的影视城?”他说完都笑了,“那有什么好的?”   白连玺事先查过资料,便举出几项优缺点。   换来关老板点头,却依然没松口:“那地方恐怕没必要再建新的了吧,你知道现在已经有几家了吗?”   “五家。”白连玺不慌,“我其实很欣赏您堂弟的做法,这样做又有内部竞争条件刺激进步,又不让人觉得垄断。”   关老板就要对它刮目相看了。   “其实这样的条件下就算多了一家酒店也不会影响什么,您觉得呢?”   白连玺把话以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心里早就紧张到了极点。   关老板笑了,却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包厢的门再一次开了。   “关大哥!”   原本白连玺为了和关老板对话是背朝着门口,现在他听着这声音一回头。   第一眼看到的绝不是出声的女生,而是在她身后的老熟人。   其实对方一定比他还惊讶,但只是一秒钟的惊讶。   而白连玺眉毛都跳了一下,吓得他友人也回头看去。   “小妤。”关老板笑着打了招呼。   “关大哥我好久没见你啦,最近怎么样?”   简单寒暄几句,魏妤才开始介绍她带来的人。   “关大哥,大老板,产业多得都介绍不过来。”   两人看来是相当相熟,或许还是关老板和魏妤父辈的交情。魏妤这样介绍,他就笑着摇头,叫她别瞎说。   “这位是字明均,大明星,今天刚杀青了穆寻应的电影。”   “幸会幸会,穆寻应的电影啊,还真是年少有为。”两人握手。   “也就是个小演员。”人人都愿意谦虚一下。   白连玺不自觉地盯着字明均,盯到关老板都察觉了一样。   “欸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白总,做酒店的,还有这位......”   这下字明均想不看都不行,白连玺尽量做出初次见面的样子,微笑着,听字明均说了一声:“白总好。”   之后足足要有五分钟的时间,白连玺都像灵魂出窍一样。等他回魂字明均和魏妤坐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足足隔了三分之一张桌子。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来,白连玺坐在那里的好处就是和谁都可以打声招呼,混个脸熟。   整张桌子估计只有他的外强中干的小中产,白连玺也不强行在她们聊股票聊车房的时候融入,只安静做个内敛的年轻人。   饭吃到一半,关老板提议开始上酒,问到白连玺喝什么的时候,友人替他先挡了一下。   “我俩都啤的吧,我老婆他老婆,都不好对付的。”说着举起自己戴了戒指的手,又顺便去帮白连玺也举了起来。   秀完戒指,关老板还打趣两句,也不多说什么了。   白连玺余光朝字明均那边瞄,他正在看手机,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一圈下来,只有字明均和魏妤不喝。   关老板像是不太乐意的,他不会让魏妤喝,但他不理解字明均。   “他开车载我的,喝了就开不了了。”魏妤说。   “没事,我这还有司机,实在不行找代驾。”关老板的场子,他是有这个发言权的。   有几个人零零散散跟着起哄,弄得魏妤不知道该怎么办。   “欸,我说看着熟。”白连玺像变了一个人,起了些自来熟的做派,“字先生是不是......明天一大早有个活动?朋友组织的直播,我也会去看。”   白连玺特意强调了一大早,尽管理由不尽如人意,但意思是明确的。   其他人不了解白连玺,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看着从开始沉默到到现在的年轻人突然开口,有点不明觉厉的感觉。   关老板看他一眼,魏妤和友人从他说话就一直看着他,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是。”字明均恭敬地答。   “成吧。”关老板也没必要非让字明均喝酒,就是单纯需要个台阶下,“那也先把酒定上。”   最后酒上来还是白连玺主动往自己面前搁了两份。   如此完全的解决方式是没法挑出什么错的。   而整顿饭关老板都没有再提他酒店的事。   散的时候三三两两,有喝大了让兄弟拖走的,也有微醺继续聊的。   没喝酒的魏妤和字明均找不到理由先走,还是关老板说字大明星不是还有通告,可别耽误了。   他们临走的时候白连玺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倒是关老板一直看着他。   后来桌上就剩三个人了,友人的酒量比白连玺印象中的差了些,一醉就开始不间断地笑,好一会儿没人理他才闷闷地趴到桌上,消停了。   “白总这么讲江湖义气。”   白连玺想含糊过去,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已经看起来很古怪了,在深挖下去今天的正式就彻底没戏。   “有个词难听我知道你不想说,垄断。”不难想关老板是个人精,今天还是给足了白连玺面子的,“我那个堂弟一点没把优势显出来,他那几个酒店现在就只能比谁更差,没一个拿得出手。”   酒精带来的那一点点恍然也散了,白连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你敢你就去做,我可以便宜把地方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可关老板这样说白连玺反而不敢了,他觉得危险。   或许他自己确实缺少类似的经历,只能说这位关老板在这方面格外的开放。   “您......”   对面是个何等精明的红顶商人,他对付不住。   “改天再聊,早知道不喝酒了是不是?醉了没法谈。”   关老板突然收住了,一脚刹车踩下去白连玺也没了继续谈的心思。   “让他把我微信推给你,你加我。”关老板站起来,看看白连玺的友人,“你俩怎么来的?”   “他的司机。”白连玺答道。   “成。”说完就走了。   最后还是餐厅找了个一米八的男服务员把友人扛回车里。   “谢谢啊。”白连玺也坐进去。   这家餐厅少说有二十间包厢,要是每间都是刚才那样,也太可怕了点。   “喂,你小子,那个演员对吧。”   原本白连玺以为友人已经睡倒过去,谁知闭着眼突然出声。   就这样白连玺还想再仔细观察一下,如果是半梦半醒说出来的就不答了,省事。   “我没醉!”友人的胳膊在面前的空气胡乱挥动着,最近只离白连玺的脸几厘米。   “……”白连玺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依我看,就是他,别看小爷我不追星。”友人似乎进入了下一个状态,眼睛虽然还是闭着的,嘴一点不闲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还装不认识,装给谁看啊,他刚进来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去了。还有还有,我说你有老婆,那小子狠狠瞪我一眼,我后来一直没敢跟他搭话,他呢,一直到走脸都是黑的,还不懂给主宾面子,两口酒都不喝,没得罪上人就不错。还有你现在算他谁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连玺踹了一脚:“瞎说什么呢你?”   心里其实好受了很多。   “诶不是?”白连玺反应过来一件事,“你跟他搭话干什么?又拓展副业?”   友人迟钝地反应过来,揉揉被踹的地方:“没有,我要是拓展副业拓展到文娱去我有病。我女朋友,是他粉丝,天天管自己叫昏君,管我叫丫鬟。”   白连玺听完,就哦了一声。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的事够他滚出娱乐圈了,污点艺人前途尽毁,帅确实是挺帅的,但有什么用?”   没人回答他。   “你怎么不说话啊。”   前面开车的是友人的司机,特别老实特别冷静,全程一言不发。   “你管人家呢。”白连玺回了一句,友人也不知道听到没,反正几分钟后白连玺再确认,他真的已经睡着了。   回去以后已经挺晚了,但白连玺进房间的时候,丁谦尔还不在。   最近是旅游淡季,但工作好像异常繁重的样子。   白连玺突然体会到了自由职业者的好。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丁谦尔回来了。   “我能被气死。”   “怎么了?”白连玺问。   “呼,呼。”丁谦尔深呼出两口气,却话锋一转,“说说你吧,饭局怎么样。”   白连玺把过程挖掉,告诉了他开头和结尾。   “他那么说肯定有问题。”丁谦尔是搞人力资源的,虽然通常面对的也都不是关老板那个段位的对手,看人面相听人话的技巧还是在的。   “我原本只是希望他同意底下的人租给我一栋小楼,现在他居然想把一块地给我,你说那个影视城是不是要拆了,所以他急着想卖?”   丁谦尔看着他,似乎正在脑内搜索着什么。   “大玺,他那地方,按正常来讲是违规建筑吧。”   白来信点点头,有人跟他提过,多亏了关老板的背景,才敢这么放肆。   “我怎么记得,那一片地,都应该是宅基地呢?”   丁谦尔是本地人,父母早年是工人,晚年去市郊要了块地种种农作物。所以这些东西,他比白连玺熟。   “……”白连玺并不一定能达到认购宅基地的指标,但是关老板有办法让他达到。   “最近政策卡的严......”   “我再想想。”   或许关老板今天虽然没上脸,但其实也醉了。晕晕乎乎说了这么一番话,明天就不记得了。   “明天再说吧。”   “嗯。”   这并不意味着两人的对话到了结束的时候。   “你刚才说你能被气死,被什么气死?”   “哦,没事。”   “说说呗,说出来,散散气。”   “不了。”   “为什么?”   丁谦尔突然笑了一声:“和你前任有关系。”   “哦?”   那便是关于字明均的故事。   或许别人提到前任难免混淆,但白连玺不必,他只有一个前任。   “我被他踩了一脚。”丁谦尔指指门口的皮鞋,“他真不轻,鞋也就算了,我脚到现在都发紫。”   “……”白连玺思索片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小心的吧。”   他也心虚,因为丁谦尔并不知道他今天在饭局上见到了自己的前任。   “绝对不是。”丁谦尔用两只手比划两个在走路的小人,相向而行越走越近,突然,其中一个小人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白连玺很少笑成这样。   心里还是心虚,字明均是个有原则的人,但把本该撒在他身上的气撒在认识他的人身上也有点太孩子气了。   “不过也不怪他吧。”丁谦尔说。   白连玺看他一眼,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白连玺问得正中靶心。   “……嗯。”   “嗯?”   “就那天的枕套啊。”   “说清楚。”   似乎以为白连玺还是十几秒钟前放松的情绪里,殊不知从答案不是斩钉截铁的不开始,就已经有了变化。   白连玺有点强硬的语气刺激了丁谦尔,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这还是为了帮白连玺。   “就那天早上的抱枕套你记不记得?”   “记得,不翼而飞了。”   “我就......”说到一半丁谦尔也不敢说了。   “快点别浪费时间。”白连玺的语气凉了些。   “你前一天晚上跟我说你们俩的事,我真的气不过。”   后面大段的语言被丁谦尔转化成了一种情绪注入体内,用肢体表达了出来。   “然后呢?”   丁谦尔停顿一下。   “我那天早上本来去上班,一出本就看到他在健身房跑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火,就特别想打他。”   他又停下来看白连玺的反应,白连玺已经不说话了。   “所以回来扯了一个枕套,蹲在角落,等他出来打了他一拳。我知道我这样做太偏激了,可我真的不能看着我兄弟一个人苦。”   “我说过他也很痛苦,他是实名制的痛苦,还要承受一大群他不认识的人给他的压力。”白连玺生气了,但是他比丁谦尔理智一些,并没有当即帮自己的前任还一拳。   白连玺是能理解丁谦尔的做法的,甚至可以说是感动。   只可惜用错了人,用错了事。   “你打了他哪儿?”   “我一点不后悔。”丁谦尔已经能猜出白连玺想干什么,也不打算躲。   “我问打了哪儿。”   “就一下,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大概呢?”   丁谦尔淡定极了:“脸。”   下一秒一拳挥下来,对方应该没有使出全力,但还是相当有劲。   那位置巧合似的同字明均当时的伤处相近。   丁谦尔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只是被打得偏过了头,再没有别的反应。   “你不该打他脸的,就算他不是公众人物,打人不打脸没听过吗?”   “所以我只打了一拳。”   所以白连玺也只打了一拳。   “一码归一码,谢谢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出头。”   白连玺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不主张暴力,但是必要的时候也会用特殊方法解决问题。   今天的问题好像格外难,一边兄弟一边恋人。   丁谦尔也是在外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不会不知道身为酒店业的员工殴打客人是什么后果,尤其他还把那么明显的证物留在了外面。   就算案发现场是监视器死角,按到前后左右的其他省相投就不能还原时间轴吗?   如果当天字明均选择投诉,九景龙延顺藤摸瓜找到丁谦尔,他今天一定没法坐在这里。   “但真的不要这样做了,你一个在酒店工作的人,难道不清楚顾客是什么吗?”   “应该不会再有了。”   想来当时那一拳也不是特别严重,今天白连玺见到字明均的时候没看到他脸上有什么伤痕。   “什么叫应该不会再有?”   丁谦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护着他?只要他不欺负你,我就不欺负他。”   白连玺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你误会他了。”想想补了一句,“可能也误会我了。”   今天白连玺会觉得有点内疚,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的已经是前任就更没必要报备行程。   “等再过段时间吧。”   白连玺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突然觉得字明均从来没有和他分手过,他们的现在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只不过字明均为了逼真,把他也骗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字明均出了餐厅上了魏妤的车,反正顺路,估计魏妤也正好有话想跟他说。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没人坐后排,魏妤开车字明均就坐在副驾驶。   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字明均没有对刚才的事表露出任何的态度,魏妤也礼貌地什么都不说。   白连玺或许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却是一个很难让人忘记的人。魏妤当然知道他是谁,也知道旁边的字明均心情一定不平静,却很难猜出他们俩个具体发生过什么才会想今天这样完全装作没见过。   “这个关老板的关......是那个关吗?”字明均突然开口。   “可不,赵家人。”魏妤答得也顺口。   “哦。”字明均思索一会儿,“我好像把他得罪了。”   今天本来是魏妤好心带字明均出来,在场的老板倒认识了不少,就是拿准头的那位恐怕对字明均有点意见。   也不是字明均脸大,但影视城是人家的,两个月往那一待,万一有什么问题都没人可找。   更主要的是,本来情况可以是相反的。   “没事,关大哥不是那种人。”果然是魏妤比较熟的人,“他和我爸关系挺铁的,年轻时候一起打拼过来,和寻兴也有深度合作。”   听起来就有点奇怪,关老板不像是会愿意和生意人深交的人,只能说那时候都还年轻。   “希望吧。”   字明均有一点点后悔,如果喝了就好了,大不了就是醉,初次见面就闹那么僵,他有理由怀疑万一关老板和他计较,今天给他递过名片的老板一个都不会再回复他。   一来一回几次,字明均渐渐不那么刻意避着白连玺的话题了,越是回避就越证明心里有鬼。   道理其实他都懂,尤其是被证实之后。   “我以为他还在英国,谁知道这就碰上了。”   魏妤仍然全神贯注地开车,那也知道字明均话里指的是谁,便说:“嗯,我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   “然后一看我反应就知道真的是他了。”字明均苦笑一下,“他居然会和那些人扯到一起。”   “未必是有关系吧,我感觉他也是朋友带过来的,就坐在他另一边的那个。”   字明均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他一个酒店的客户经理。”   由此必将生出许多猜想。   一旁的魏妤觉得字明均就是旧情难忘,替他接了后面:“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或许不是字明均的本意,毕竟不想麻烦别人,何况魏妤帮他帮得够多了。   但神出鬼差地,他说:“谢谢。”   魏妤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轻轻落地的声音。   “字哥恭喜杀青。”魏妤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明明这才应该是今天贯穿始终的主题。   今天他杀青了,也就是全剧组杀青了。穆寻应订了地方,后天他们要聚一聚。   没有定在当晚主要是怕麻烦,有这时间剧组还是更愿意把场地道具设备等等收拾一下。   “后天杀青宴,然后就等林导的消息了。”   “有拿到剧本吗?”   字明均仔细想了一下。   “没有,连角色的具体设定都还没拿到。”   “男一?林导特别喜欢武侠背景,能想象得到,很适合你。”   “嗯,还是部剧情流动作喜剧电影。”   魏妤沉默一秒,不确定地重复:“喜剧......?”   “对。”   字明均扭头,对上魏妤震惊的表情。   “你演喜剧类男一?”   “对啊,你别这个表情。”字明均没想到魏妤反应这么大,“就是为了打破固有思想,谁说我不能演喜剧片。”   在给电影做分类的时候,剧情动作喜剧和其他所有的加在一起,最有独立风格的就是喜剧这个标签。因为它将决定基调,也因为几乎所有标签都可以被它包含住。   “哈哈哈我很期待哦,字哥你从来没接过喜剧片吧。”   “......有过。”   “真的?”魏妤不信,她作为资深老粉曾一度在浏览器搜他的名字搜到底过。   字明均认真地点头,却死活不说它的名字:“都是黑历史。”以此为由拒绝了魏妤。   车已经开到了九景龙延所在的那条街,魏妤抓住最后的机会企图让字明均说出名字,字明均拖着,魏妤也可以拖,只见一辆车以极其慢的速度在晚上的街道前进,如果不是后面没有其他车,魏妤估计已经被骂好几遍了。   “改天再说吧。”   没办法,她到底也没成功。字明均太决绝,什么都不肯再说。   “我觉得我现在就特别有喜剧色彩。”   下车之前字明均这么说了一句,魏妤真的就不再打扰了。   很明显,尽管话题不断变化,一问一答接洽得无比默契,字明均还是分心在白连玺身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字哥再见,恭喜杀青,之后有机会再约啊。”   “谢谢,有空再约,工作顺利。”字明均差点顺口就问后天的杀青宴要不要来。   魏妤现在确实成长了很多,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如果还只认为她是自己的粉丝,字明均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魏妤。   回房间的路上,走在比自己家还熟悉的地毯上,字明均突然就想,为什么所有的人和事都在被推进,只有他的目标坚如磐石?   魏妤夏乐詹一江,甚至连他自己的工作都有明显回暖。   也不免会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不谦虚,早早对着所有人说了要牵着白连玺的手向大众公开那样的话,讽刺的是,现在两人饭局相遇都装作不认识。   演技再好的人也藏不住真心,六十秒里可以有五十九秒的平静,唯独有至少一秒的心跳上至云层下入地心,怎么都瞒不了。   今天的事情也给他提了个醒,白连玺现在和他在同一城市,而他们的生活轨迹也并非像字明均想的那样永远平行。   “在他能认识我爸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只可惜那时候还太早,没人能料到今天的局面。   -   定装那天是詹一江亲自带字明均去的。   字明均下楼一看车上有他还吓了一跳。   “今天吹的这是什么风?”   詹一江很少和他跑了,字明均一直觉得他可能打算转幕后岗。   “上车,少废话。”   夏乐把车开到了最靠近门口的地方,确实不方便停车。   “您怎么来了?”   “今天多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去。”   相比之下定装照是小事,要见林勉才是重要的。   詹一江并没有是个导演都是他偶像的习惯,况且林勉当年大火的时候詹一江还没有欣赏影视的能力,不是一代人。   “那我就在您后面了行不行?”字明均向来不喜欢过多社交,礼数他尽到,工作他认真,就可以了。   “不行。”   “今天有您呢。”听着像有点怨气。   “天天废话那么多。”詹一江塞给他一沓A4纸。   “可算能知道自己演什么了。”字明均不用看就知道。   “很有韧性的一个角色,以后转型也可以拿来说事。”   韧性好说明角色有层次,接受范围和接受程度都比较高。   字明均拿过来先大概翻了翻,只是设定就已经很长了,定睛一看,年龄跨度足足有四十岁。   “这啥?”   “不用管,我帮你问了,主线剧情主要是在20到22岁。”   那字明均演还算说得过去。   “喜剧欸......”   前几年詹一江会统一帮他过滤掉这个类型的剧本,就怕一个出溜遛到隔壁谐星发展道路上可惜了字明均这张脸。现在一个是机会难得,一个是年龄渐长,拓宽戏路不为过。   “有戏就不错了。”詹一江说的很认真,“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没什么好反驳的,但还是可以好好说明一下。   字明均刚认真起来,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看是微信有人想加他好友。   除非对方写了备注说明来意,不然字明均通常都放着不理。   即便他从来不用微信和朋友联络感情,也不想让闲杂人等知道联系他的方式。   今天这个,头像是一只金毛趴在地上,阳光打在他身上,睫毛金灿灿的很可爱。   像是随手一照,但绝对是有水平的随手一照。   微信名是Louis Y,旁边的标签是蓝色。   没有备注信息。   字明均随手拒绝了。   他刚打算就伤疤的问题和詹一江好好说一说,詹一江的电话又响了。   一听开头就知道对面是詹一江的同行,在那种敷衍寒暄里尔虞我诈的事真不是人人都能干得出来。   字明均戴上耳机随便放一首歌,看起了资料。   原来他要演的人叫毕临风,还真是个很有喜感的名字。   从小是个孤儿,几岁大被卖给一户大户人家培养做家仆,结果十岁那年受人指使偷了主人家的一卷东西跑了。   这一跑没再让任何人找到,包括指使他的人。   不出所料地,毕临风偷了一套绝世武功的原本,骨骼惊奇的他练了,练会了一半。   虽然技艺不精,但还是能在江湖上打出名声的那种。   后面十年漂泊各处,一直到二十岁才会到他生长的那座小城。   整个设定很流畅,虽然细节没说清,但字明均很喜欢,而且这样的剧本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延伸出喜剧剧情的背景。   “字明均!”   詹一江一声吼,字明均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连夏乐都吓得险些急刹车。   “啊?”   “游欣加你微信为什么拒绝?”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这可就问住字明均了,如果此游欣即彼游欣,他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您说什么?谁?”   “游欣!那个演员,你前辈!”   这时候字明均才想起来游欣有个英文名,好像就叫Louis。   虽然他印象里之前见外国人叫游欣都叫Xin。   “我错了......”   “人家经纪人来问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都不敢说话。”   “谁让他不写备注,我不加陌生人。”   而且最神奇的是,字明均从拒绝他到詹一江接起电话前后不到十秒。   “以后都先加上再说,管他是卖茶叶的还是买牙刷的,你把第一印象败光了以后还怎么合作?”   “那我现在怎么办?”字明均心道根本就已经没有初印象了。   “......我没问。”对方说完詹一江光顾着赔罪了,“游欣突然加你做什么?”   “他不是也加盟了这部片吗?但估计是客串吧。”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但是一个很有道理的起因。   自从上次飞机上聊过天,字明均对这位前辈的好感已经从路人粉跌到路人甚至路人黑的边缘。或许是他太敏感,在那时候劝他把感情轻拿轻放看开一些也是好心,但字明均当时满脑子的白连玺偏执得要命,不仅无法接受建议还尽想着反驳。   “有可能,他居然这么没架子。”   字明均一点感觉都没有,从他在飞机上听了一个秘密起,非褒义非贬义,游欣就是一个没什么界限感的自来熟。   本来事已至此就没必要再管了,如果游欣真心想加他或许不会介意再发一次,没有的话就算了。   詹一江和字明均没想到的是,游欣也来定装了,不仅如此,他还决定担任男三号也就是字明均毕临风的半个师傅。   “在这么下去,我可能就要被传出有什么神秘背景了,竟让影帝们连番为我搭戏。”   连着两部电影都这样就很巧合了,詹一江没有相关经验。   字明均也只是调侃,隐隐还有些自嘲的意思。   他们进去的时候游欣已经在镜头前了,敬业如他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假装没看见,不然一定会先来跟字明均打个招呼。   字明均没由来地认为对方是有点期待那个场景的。   “你先去忙吧。”是时候分工了,詹一江帮他跟导演制片等人打招呼,字明均去搞更专业的东西。   眼看着刚才和詹一江打过电话的游欣经纪人好像看到了他们,正准备往这边走,字明均赶紧进了化妆间。   谁也不知道他怕个什么。   至少男一号有了一个独立房间。   “帅的诶。”化妆师相当直白。   “那可不得吗?”请注意,这句话不是来自字明均的自卖自夸,而是另一位房间里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在说。   “你好,我是化妆师,叫我老潘就行。”   “你好,我是这部片子的服装总监,可以叫我老杨。”   “潘哥,杨哥。”字明均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刚受到过惊吓,为了给别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他在很正经地打招呼。   “放松些,我们不吃人,拿出点毕临风的气质。”   “......”   众所周知,毕临风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就是一部喜剧,他的气质为何物?字明均只知道那是说不出口的。   “来,坐。”   或许,字明均只是觉得或许,每部作品的班底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吸引与选择。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先是潘哥把他休息室的门反锁了,又是杨哥把化了半面妆的他拉到镜子前试了各种造型。   尽管字明均觉得自己已经很贴近角色了,二人还是对他着心照不宣的评价。   “挺好,但是把,就差了一点。”   “对,就差那一点。”   “要是能做到就完美了。”   “可不吗。”   这两位怕不是辅修相声的,一唱一捧过于自然了。   “......您明说。”   “包袱,甩下来!“似乎就等着他这么一句话,杨哥雄赳赳地说。   “这部电影里没有偶像。”潘哥气昂昂地补充。   说白了就是觉得他有架子。   这字明均可就要觉得委屈了,说他什么都行,唯独对专业水平的不认可是他难以接受的。   偶像包袱或许更是一种气质,字明均此人,脸皮厚,幼稚,偶尔嘴贱,可只要他不说话,如果他愿意屈尊降贵看你一眼,在那一瞬间字明均就会成为你心里全世界上最酷的人。   “毕临风的感觉差了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性格不知道剧情,除了一点故事背景什么都不知道。”   潘哥和杨哥都沉默了一下,字明均着奇异造型站在镜子前。   “虽然我们都看过剧本了,也不了解为什么你没有看过。”杨哥终于发话,“背景会决定人的性格,环境也会,已知它是一部喜剧没错,但毕临风注定是个带着悲**彩的角色。”   也注定成为别人目光里的谐星。   字明均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电影的片段,那些看起来好笑的,实际却埋藏了太多深层情绪。一部让你笑了全程的好电影照样能让你在最后一秒哭出来。   “你演的可是毕临风。”   于是不是任何人,他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也有为自己遮盖的想法。   电影给予观众的留白不在于画面设计或音效处理,而是没明说的事实和未表露的感情。   毕临风是一个年轻人,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年轻人。林导还没告诉他在修习武功的过程中究竟是痛苦的,还是如鱼得水。也没人告诉他回到那座小城后发生了什么,毕临风又是否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人全身心想一件事的时候,思考会牵动面部肌肉,字明均的那一点点高冷突然变成了少年老成讲义气不怕事儿的另外一个人。   不是说字明均与那些特质相矛盾,但在这一刻,他成为了另一个人。   简称,入戏。   “对,来感觉了。”   第一次入门会像是灵魂出窍,不稳定,时间也短。   字明均尽全力,两位老师紧着给他处理造型妆发。   “闭眼......抬头......眼睛看右边。”   不得不说字明均配合得很好,最大限度节约了时间。   尽管如此,造型成型又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还不错,初审通过。”   字明均眼前一黑,自己都快被折腾没了,才初审?   “还有复审?”他小心翼翼地问。   “出去拍照,边拍边调整。”   也就是说总体的东西定下来了。   潘哥这才把门锁打开。   字明均原本以为詹一江会在外面焦急得如同产房外的父亲,就像之前在穆寻应那里试镜一样。   可门外并没有人在等他,甚至没人注意到本片的男一号出关了。倒是不远处有一群人,包括他亲爱的经纪人在内,都在和游欣谈笑风生。   “游欣真是绝了,惊为天人。”杨哥也注意到了,并且和字明均一样,一眼就注意到人群里的游欣,说明人家是真的自带吸引力。   字明均不是很开心,但是的确输得心服口服。   隔得老远就能看到有人穿了一件素色的袍子,款式肯定是别致的,此外就再没了别的可圈可点之处。   游欣过去走少年路线,演技得到认可以后就变成轻熟美型,他的这个角色设定有点永葆青春的意思,修为一高,行为举止都要有气场。   嘴角留了淡淡地笑,稳重大气,眼神却夹带一些顽劣,仿佛下一秒就要跑去打碎邻居家的玻璃窗。   这时候就需要什么东西来为混合在一起的特质正名,如此一来这块布把游欣衬得有了仙气。   字明均站在门口的时间久了,终于有人注意到他,陆陆续续有人回到工作岗位,准备开始下一段工作。   “来吧。”   后面潘哥拍拍他的肩膀。   字明均自然还是爱岗敬业的样子,一路向工作人员打招呼,这才走到集火数个打光板的镜头前,正中央。   “嚯。”林勉一看,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是太棒了,还是太恶心了?   字明均穿着一身还算干净但打满补丁的衣服,咋一看有点眼熟。   “......挺好的,前期就要这样。”林导酝酿了一会儿才说。   说明后面还是会越过越好的,字明均松一口气。   “看镜头。”摄像大哥开始工作了。   刚才两个多小时够他找到一个初步的感觉了,定装很顺利,用时比预想的短很多。   唯一让他不快的就是游欣,那个人总是盯着他,好像不用眨眼似的,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猫。   “好了。”得到林导首肯,棚内有人鼓起掌来,意味着一段工作的结束。   字明均站着,假装料理头上的假发和头饰,其实就是不想下场被游欣或者任何人堵住。   “怎么了,下来啊。”詹一江等了他好久。   游欣仿佛早料到过这样的情景,他的椅子摆在字明均下场的必经之路上。   也不怕他搭话,就是个值得尊敬的老前辈罢了。   字明均往前走着,游欣也突然站了起来。   “游哥好。”   游欣做了一个有点意外的表情:“下午好。”   字明均刚想着再说点什么,游欣一句截断了他们的对话:“先走了,记得加我。”   说完竟然真的走了,比字明均还快。   而稍晚些时候字明均的手机又蹦出一条好友请求,一见是金毛的头像,字明均就点了同意,生怕引出什么不必要的话头。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回去的路上字明均仔细想想才觉得不对:“他不是在海外发展了吗?经纪公司也不是国内的吧。”   “你说游欣?不清楚,听他经纪人说最近都在国内。”   “为什么?”   詹一江被问住了,因为在清楚他的真正意图之前游欣就好比一匹吃回头草的马,明明在国外混得那么好。   “人家那是有选择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是真的觉得这个剧本好吧。”   字明均隐蔽地撇撇嘴,或许他是离真相最近的人。   飞机上聊过以后,某天字明均突然想起,找来游欣口中所谓与灵魂伴侣合拍的电影。确实是部文艺片,满怀伤感,男女主演全凭演技把画面声音俱全的电影拍成了意识流。   让字明均评价,即使从专业角度也分不清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而那部电影的女主演正巧也加盟了这部电影,尽管只是客串,对于已经息影两年的演员来说也是复出的开始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会在林导的电影里演夫妻,准确来讲是类似毛利小五郎与妃英理那样的关系。   “是啊,人家有得选,说不定以后就彻底回来发展了。”   旁边詹一江只觉得字明均说的话很怪。   定装后有一段时间,一点关于电影的消息都没有,字明均还没看过完整的剧本,他甚至认为自己被遗忘了。   “没有,剧本好像还在修。”詹一江安慰道。   “快开机了不是吗?”这时候还修剧本是要干什么?   “没事你不用管,这部没有穆寻应那么多的形体要求,又是喜剧。”   字明均无话可说。   “感谢他们那么信任我。”   生活和工作都还在继续,只是字明均最近觉得出门越来越困难。   他还是暂时住在九景龙延,正常出门就是从一楼大堂走。   对于少量人认出他,他不以为意。如果有人上前要求,兴许还会拍合照和签名。   可最近,大堂多了一些来意不明的人。   一次两次可以忽略,但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字明均对镜头很敏感,他会下意识地去看,一来二去,持着镜头的人也看到了他。   有一次字明均站在门口等车,旁边已经坐在沙发好几天,至少字明均每次出门都会见到的人忍不住跑到他旁边,小声问:“字明均。”   害他吓了一跳。   “嗯。”   “真是你啊,你也在这儿?”   这个也字用得铿锵,合着他们的目标不是他。   字明均想糊弄过去。   “你们《公子临风》剧组这么有钱,都住这儿吗?”   “......”   “游欣也在?”   “......”字明均万万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不好意思,车到了。”   其实车根本就没到,字明均沿着车道旁窄窄的人行道穿过前庭,不惜顶着大风,也要离开那里。   所以那些人都是来盯游欣的。   这个想法在晚上得到了证实。   那记者似乎是个大嘴巴,一个白天的功夫,所有埋伏在九景龙延的人都知道了字明均也在,他本人很无奈,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不显眼。   “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辛苦了。”   字明均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他正站在电梯里,同一小铁皮箱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都是不太起眼的路人,但其中一个正在用游欣的声音小声和他说话。   紧接着电梯正好到达一层,那个声音酷似游欣的人走了。   字明均特意看了一下,吓了一跳。那明显就是游欣,但如果你不特意盯着他看,是发现不了的。   任谁也很难想到他会戴西瓜太郎一样的假发吧。   太拼了。   回房后字明均手机就放在旁边,游欣也没让他失望,发来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条微信消息。   【小字哥,晚点去玩吗?】   没听过游欣有什么特殊癖好,字明均也不知道这个简简单单的一个玩字指的是什么。   还没等字明均想好回复什么,游欣又补充。   【就楼上,不会有别人。】   楼上。   据字明均所知,九景龙延这家正经酒店只有二十八层是个娱乐场所。   听说在国外待过的人会比较开放,字明均会有点抵触和他一起。   【小包间,要不就聊聊本子吧。】   他似乎很期待,甚至用了剧本的借口。   这是一个不得不赴的约,除非字明均能找到什么极有说服力的理由。   正当他组织语言准备答应的时候,游欣发来了一条几秒长的语音。   “你我也有几面之缘,算我帮你的,如果你还想混就来。”   总觉得有淡淡的威胁的味道,字明均听了一遍,也就是个一知半解,不懂其中的暗语。   刚打算再听一遍,游欣却撤回了,没过几秒发来一句:   【知道你听了,选择权在你。】   选择权是詹一江常挂在嘴边的词,唯一的不同就是字明均近来第一次算是能把握住它。   【好的游哥,您准备几点?】   【现在?】   想让一个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人立刻起来是很困难的。   【好,我先去您那?】   【我已经在了,二十八楼,你跟门口的人说找012桌。】   毫无疑问,游欣的消息渠道要比他灵通,即便人家的事业重心在海外很多年了。   但是字明均最近都在勤勤恳恳做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人了,要把他往坑里拽。   现在只是七八点的样子,作为酒吧有点太早,字明均进去的时候二十八层只有零散几个人。   本来他想,不管是作为咖啡厅还是酒吧,都不应该有包房这种的东西的存在。   等真的走到了游欣所在的012号,他才明白,这种半包围式的包厢,就有点像体育场里的那种。游欣位置选的好,正对舞池,晚上一定热闹。   “游哥。”   字明均注意到桌子上只有游欣点的一扎果汁,看颜色是西瓜汁。   “来啦,坐。”   字明均在半环沙发上坐下,和游欣隔了大概一个人的距离。   游欣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字明均经历了漫长的五分钟,才等来一场对话的开端。   “有什么想问的吗?”   字明均摇头。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那样说吗?”   “好奇。”字明均很坦诚,“好奇,但是如果您如果不打算告诉我,在事情发生前我或许都没可能知道。”   游欣了然,目光多了一分赞许:“这些话确实不应该由我提前说出来,但是我除了告诉你以外是不会帮你的。”   不帮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手上握满了选择权。   “嗯。”   “而且最令我惊讶的。”游欣难得话只说一半就不愿意再说了,“情况好复杂。”   “您只说您觉得能说的就好。”   “你看,我就是局外人,这些信息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也不懂前因后果,所以不要追问。”游欣清清嗓子,“首先,万象不想要你,其次,他们可能会来弄你。”   短短两句信息量已经很大了。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出事,我是不会抢你的毕临风的,你也知道我挑现在这个角色是为什么吧。”   还真是一句比一句惊悚。   “游哥......他们问你要不要演毕临风?”   开机在即合同也早已签好,一旦换人势必损失惨重。   但如果主演出事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也只是字明均根据游欣的话猜的。   “你还挺聪明的。”   宛如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浇上头顶。   “本来不关我事啊,我不接就不接了,照样有人会接。”   “但我突然决定趟这摊浑水,这次你能猜到为什么吗?”   字明均不会厚脸皮到给他自己和游欣扣艺术至上的帽子,他想或许是和那些公司有关,但他不了解。   “不清楚。”   “因为你男朋友啊,我这个人特别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剧情,今天还遇到他了。”   “......”字明均整个人呆滞了,“你怎么会认识他?”   “新闻里看过照片呗,挺帅的。”   那就真的是意料之外了。   字明均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他只是我前任,不用因为他怎么样?”   “你们?”换是游欣也愣了一下。   “分了几百年了。”谁知道字明均是不是在故意这么说。   “但你还喜欢他。”游欣当着本人的面这么说,完全没想过这仅仅是他的假设,“他也还喜欢你。”   字明均不吭声。   “算了我不多管闲事。”游欣犯不着这样,“最后附送你一条信息,万象搞人的惯用套路是......嫖。”   最后一个字他说得很轻很轻。   这点其实字明均也有所耳闻,听说过娱乐圈四分之三因为黄色出事的人都是万象做的推手。   但对于字明均来说,是可以让他松一口气的消息。   “你不怕?”   “不怕。”他还笑着呢。   游欣没勉强他解释。   “首先我自己没有那样的恶习,而且我相信执法人员会是公正的。”   “这么信任他们?”游欣倒也不觉得字明均是在盲目崇拜正义。   “对。”   “嗯。”游欣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伸手按了铃铛叫服务员来点单,“喝什么?”   “不喝酒。”   “容易醉?”   “一杯倒。”   游欣指指还剩半扎的西瓜汁,问他要不要。   字明均刚取一个杯子,手都握上了把手,临时改主意道:“算了,我喝酒,游哥方不方便稍后帮我一个小忙?”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不瞒您说,如果万象想搞我,而我又恰好给他们一个机会,这事能成。”   说得好像字明均希望万象成功一样,而实际上他光是想想就能把嘴咧得像瓢。   “你想干什么?”游欣有点习惯了眼前很有想法还不走寻常路的年轻人。   这件事不论成败都已经足够恐怖。万象有他们独特的方式把公众人物从镜头里剔除又不被察觉,能累计十几几十件先例绝对不是碰运气那么简单。   大环境和大众道德的准标杆是无法接受污点的,字明均刚把自己拉回安全线内,如果万象成功了,意味着他的未来只可能剩了万人唾弃一个形容词,无论真心与否。   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冒险。   “不知道您看没看过一个叫《小鬼当家》的系列电影,我特别喜欢,尤其是剧情推进到高潮的时候,一环扣一环诱导对方连续中套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就事论事,对字明均来说这次的风险不高,甚至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他可以顺便帮他爸把人品不够瞎收钱,捏着公权讲义气的人揪出来。   “......”游欣欲言又止。   万象实在是个很大的公司,想要弄他很简单,但是作为一把双刃剑,失败的几率也不低,尤其是遇上字明均这样有点门路又有贵人相助的。   另一方面,公家机构还是公正一点好。   “您稍微透露一点我醉得不省人事的消息给万象就好。”   这算是一个举手之劳,游欣大概想了一下,对他本人没有影响。   “可以啊。”   “您说如果他们会选这个酒店做案发现场吗?”   此问题角度非常不一般。   “会吧,不然成本太高。”   字明均点点头,大手一挥问走过来的服务员要了一杯金汤力。   他醉了回房就好,剩下的任务可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这个醉不了吧,还是你想稍微清醒一点?”其余醉意靠演技弥补,游欣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   “......”   -   一段已经破裂的关系需要用多久才可以淡忘?   这时候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你希望修复它,和你希望丢弃它。   不要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白连玺从回国第一天就已经知道字明均和他在一栋楼里,不仅不去找他,还会刻意回避。   第二次在字明均最脆弱意识不清晰的时候选择在双方记忆里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在之后当作无事发生。   第三次,终于在高朋满座的场合成为了不认识彼此的人,投以一注目光都要考虑再三。   他们还没有在双方清醒的情况下说过一句真心话。   最近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替白连玺说字明均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不然二人大可以找个机会拥抱,像当初告白时那样无畏。   直至此刻,白连玺还在等,或许能有什么契机使二人在方便对话的场景里相遇,哪怕像和旧友聊天,即便封存所有亲密的回忆。   他当时没仔细思考为什么自己不主动制造这样的情景,日后细想是出于对字明均态度的不肯定与一些畏惧。因为显而易见的是,字明均现如今的事业完全可以在没有他的情况下更上一层楼。   而另一方面,白连玺自己的事业遇到了他亲手打造出的瓶颈。关老板主动给他发了合同,意思是只要他想,就能以便宜价格拿到他想要的。   遇到这种情况白连玺自然也不敢拖太久,今天是第二天,最晚明天不论接受与否出于礼貌都该给出答复了。   接受了,就是他创业的开始。不接受,就依然处于待业状态。   他的存款够他过几年,但白连玺不是贪闲的人,有工作最好。   此时他正窝在白连玺的房间认真分析各种数据,试图从中得到一些能够帮他下决定的关键因素,突然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丁谦尔。   印象中丁谦尔也是个不会玩忽职守的人,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他占用工作时间来做。   “谦尔?”   “你在哪?”   对方是说话声音很小,是凑近说悄悄话时才会用到的音量。   “你房间。”   “有个情况你或许会想知道。”饶是丁谦尔也犹豫了一下,“今晚会有突击检查,其中一一个房间被重点盯上了,你猜是哪个?”   突击检查,顾名思义。   “字......字明均那间?”   “对。”   “什么情况?”   九景龙延一个五星级酒店,上属业界龙头,没点门道也说不过去。   “不清楚,这部分实在不是我管。”丁谦尔搜刮出脑内所有的相关信息,“应该是今晚十二点左右。”   突击检查,目标明确,不难想象原因。   “他不可能中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黄赌毒一个不沾。”   丁谦尔沉默片刻,咽回了你才跟在一起他多久怎么保证他不会的话。   “是不是有人想弄他?那边有说是谁吗?”   “不知道,毕竟两边收了钱的,怎么可能透露那么多。”   如果白连玺还在九景龙延任职,现在没准就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插手这件事,搅黄它,救他的字明均于无形。   双方话筒内只剩了彼此的呼吸声,丁谦尔出于好心告诉了白连玺这件事,或许也是希望白连玺能真正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会去帮他,你跟我撇清吧,聊天记录什么的都删掉。”那语气有点白连玺为数不多的开玩笑时的放松。   “值得吗?”   “当然。”现在或许只有白连玺能说出这句话。   “我也觉得。”丁谦尔难得在有关字明均的事上认可了他,“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但如果他不要你了,你回来吧。”   白连玺已经为字明均折腾了一大圈,放弃了太多值得他得到的东西,如果换来一个一厢情愿可就太不公平了。   “你知道我还想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出于善良帮一下前任?”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丁谦尔顿了一下,“是你还喜欢他,因为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搬走,不是说我赶你,但是过去的你最多住个三四天,找到地方一定不会继续住我那里,现在就因为他也在这栋楼里吧,居然一直赖着没走。”   白连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也笑笑,一语中的,确实如此。   “去吧,好好帮帮他,方便的话顺便教训他一下,一次又一次的,年轻就可以作吗?”   为了处理这件事估计九景龙延又付出了不少人力财力。   “哦对了,二十八楼十一点会关,今天避嫌。”   “知道了。”白连玺偶尔回去那个俱乐部喝一杯,尤其最近,因为字明均不会主动去,所以那里成了白连玺最常去的地方。   挂断电话,白连玺找了一身西服打算换上,最近他都是休闲打扮,系衬衫扣子的速度都比以前慢了些。   等他装扮好站到镜子前,好想和之前差别不大。   “你好,我是九景龙延的客户经理,白连玺。”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练习那些句子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他本人很不希望遇到让他不得不自我介绍的人。   反正不认识他的人可以被轻易唬过去,认识他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的。   出门之前白连玺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突然有一瞬间的犹豫。   为他戴上的人是个帅哥,摘下的人却是他自己。   最后那枚戒指还是没能避开被装进口袋的命运。   白连玺出门时才只有九点半。   这个时间算早,他甚至不知道字明均在不在酒店里。最后问题被担心了一路,开门的是字明均的助理。   好像是叫夏乐。   对方看到他一脸就怂,仿佛看到了被丢弃几千公里外最后又自己找了回来的猫咪。   “白......白哥。”夏乐略带试探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   “你好。”   面对与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画面,白连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您......有什么事吗?”   “啊…...”白连玺看夏乐一身睡衣,突然有了其他的猜测。   夏乐其人,平时因为字明均的光芒太耀眼所以并不突出,单独看其实也是个挺清秀的孩子。   白连玺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最终憋出一句:“字明均他......在吧。”   夏乐没有和白连玺说过很多话,而且以前看他无论多俊也就是一名酒店经理。   现在一想到字明均当初怎么在电话里忍痛说分开,为眼前这个人痛哭,他就有点怵。   “他......”这算是突**况了吧,夏乐完全没有应对的准备,也不知字明均希望他说什么。   最后他诚恳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字哥在哪。”   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白连玺只能点点头。   “你和他住在一起的吧。”   以出口白连玺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   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理解这句话是说两个人住在一起比较安全。   对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尤其耳根是像生牛肉一样的颜色。   “你别瞎说!”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几乎百口莫辩。   夏乐气得想关门,白连玺反应迅速,以脚与皮鞋为牺牲品抵住房门。   “……”   “……”   他的皮鞋质量超好,夏乐也不再使劲,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乐也冷静下来,他印象里白连玺是个相当彬彬有礼,工作时很有服务意识的人。而且还是曾经和他字哥有过亲密关系的人。   “您还有事吗?”   有些东西白连玺确实不方便说,机密就是机密,何况他还能以什么身份说呢?   “没,就是......今晚,就今晚,请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要出门,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人都不行。”   白连玺很严肃,容不得半点玩笑的样子惊到了夏乐。   助理这个角色做到现在,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圈子有多危险。虽然白连玺前来劝告是件有点奇怪的事,但也很难提出疑问。   话已至此,白连玺没了停留的理由,或许他可以再从其他方面为字明均做一些事。   正当他艰难地把脚抽回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夏乐开口了:“我和他换房住的,他在隔壁,前一阵子为了躲记者。”   白连玺愣了一下,因为他思维紧张到一线连成,忘了其他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更加愧疚了:“对不起。”   夏乐送开门,回了句没关系。   “那他......可不可以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今晚你能和他待在一起吗?最好拿一个手机全程录音录像。”   夏乐指指自己,嘴张得像个O。   “到底要发生什么?”   白连玺不能说,而只能不停地摇头。   “他现在在哪里?”白连玺问。   “我不知道。”夏乐是助理,不被需要就隐匿的那种。   “可以问一下吗?”   夏乐拿出手机,刚要问,想了想,先问了白连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   白连玺当然没有把字明均删掉,但是字明均有没有删他却一直是个谜。   “…...他估计没存我的号吧。”   “他有。”   “嗯?”   “废话,他有。”   “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我知道,我当时不小心听了全程。”   白连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那时候都被吓得动不了,也回避不掉。”   “没事。”白连玺手都已经摸上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麻烦你帮忙问一下吧,我问太突兀了。”   毕竟事关字明均的安全,夏乐不能任性。   趁对方低着头编辑短信,白连玺难得透一口气,大脑缺思考不起任何有关深刻的话题。   谁爱谁谁不爱谁谁还记着谁?   “你还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复合。”夏乐短信发完,帅气地一个转手把手机塞回口袋。   “……”差一点点,白连玺就脱口了我早就不喜欢他的说法,因为他总是这样回答丁谦尔。   但夏乐一点都不会信,从一开始前半句话就是真命题。   “你至少要告诉他吧,免得他以为你不喜欢他了。”夏乐又说。   “那你今天保护好他,我明天就来。”   白连玺语出惊人,夏乐一脸懵,万万没想到得来这样的回应。   “来干什么?”   “问问他还喜不喜欢我。”   时间有限,白连玺不得不离开。   下一步,他又绞尽脑汁地在想谁还能在这种时候帮上忙。   要说突击检查,那帮人里也有白连玺认识的。以前为了让九景龙延顺利通过各类检查,套近乎的事同样没少干。   但要说最有发言权的,白连玺突然想到一位。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甚至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字明均也在。   而且,字明均叫过那个人爸。   是不是这样的事原本并不少见?只是白连玺自己孤陋寡闻。   但今天如果是他吩咐低下的人来搞字明均,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下。   白连玺有那个人的电话。   他边翻通讯录边往电梯跑,差点撞上一个人。   不,是两个。   “白先生?”   这个人他记得。   是一个长得也很帅的,初次见面时就已经认识他的人。   “您......”白连玺抬头,发现字明均正趴在他肩上。   “要不你领走?”游欣苦涩地笑,“还挺沉的我跟你说,半杯金汤力就这样了,你们二十八楼卖的可别是假酒吧。”   “他一直这样,酒精代谢能力特别差。”白连玺二话没说就要把字明均接回来。   游欣灵活一闪身:“你先听我说。”   “嗯?”白连玺接了个空。   “你把他领走我没问题,但是今晚,绝对不可以和他在一个房间知不知道?把他扔床上赶紧走,一秒都别多待。”   游欣在字明均的酒端上来之前就已经发了颇具含义的朋友圈。现在万象的人肯定知道字明均醉了,而且一个人在房间。   按照万象角度的一切顺利,就是字明均半夜被执法人员强行叫醒,身边一位衣不蔽体的女士正娇羞地笑。   白连玺反应一下,拒绝了:“他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什么不能私了?非要毁了他吗?”   “?”   “把他给我。”白连玺伸手。   游欣自知这是被误会了,奈何时间紧急,他也顾不上自己:“你帮不上他,他有自己的安排。”   “他都醉了。”   “……”游欣一时语塞,“是,他清醒的时候你又不在。”   白连玺正是不爽的时候,除了和字明均有关的话什么都听不进。   “听好,你不会得逞的。”   “?”   “怎么?”白连玺看他惊讶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些什么,“你……。”   “算了,你去吧。”游欣把字明均扶过去,拒绝再说话。   “今天实在情况紧急,改日再向您道谢。”   “嗯。”游欣觉得这个人其实还蛮好的,至少对自己上心的人还蛮好的。   白连玺稳住字明均,开始大步往字明均的房间走。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您贵姓?”   “......游。”合着那家伙一直没认出他是谁,饶是游哥出来打拼那么多年,此情此景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了。   “谢谢游哥!”   “不谢!”   看着成熟稳重,其实也是个正值青年的小伙子啊,不知道白连玺和自己只差两岁的游欣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白连玺其实运动能力很强,体力也好,字明均伏在他身上会影响速度,于是就干脆把他整个人捞起来背着,这样比较有效率。   刚才太匆忙,他只知道字明均真正的房间在夏乐隔壁,却并不知道是左边还是右边。   “字明均?”他低声呼唤字明均的名字。   “嗯?”   居然有回应。   “你房号多少?”   短暂沉默过后,字明均冷哼一声:“终于敢和我睡了?”   “……”白连玺惊讶于他奇怪的脑回路,“对。”   “没门儿,我们完了!”   白连玺怀疑字明均根本没醉,他的语气和清醒时并无二致,连呼吸也都是均匀的,一吸一呼打在他的后颈。   也是这样的迟疑使情况发生了变化,字明均挣扎着要下来。   一个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男人手脚并用地闹腾,白连玺是受不住的。他只能尽量平稳地让字明均的脚先落地,再缓缓让他站住。   “回来也不告诉我,知道我在哪也不告诉我,我都快把你忘了。”字明均一掌把半蹲在地上的白连玺推开了,自顾自掏出口袋里的房卡。   “……”白连玺看着他,竟然都忘了站起来。   “你回去吧,我工作呢。”   字明均摆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一扇门,闪进去回身就把门关上了。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如果白连玺没辞职,他会有权限刷开字明均的门。   可他现在没办法了。   大脑正在高速思考,白连玺看一眼手表,距离预计事发还有一段时间,他却必须现在想到办法打开门,把字明均安排在安全的地方。   第一个办法是去隔壁找夏乐,他或许有字明均的备用房卡。   敲门声很急促,白连玺一股脑儿把紧张和焦躁都表达了出来。夏乐来开门的时候还是刚才那身睡衣。   “谁啊?”   门链还拴着,夏乐只开了一道缝和外面的人对话。   “你有字明均的房卡吗?”   “没有,怎么了?”   “他在房间我进不去。”   “他不让你进?”   “他醉了。”   “等一下。”   门关上了,再打开的时候终于不是只有一条缝了。   夏乐手里握着自己的房卡,跑到字明均房门处敲敲:“字哥?”   安静数秒,无人回应。   “字哥?”夏乐又问。   白连玺觉得光是敲门不靠谱,万一字明均倒头就睡麻烦可就大了。   “我去拿卡,你现在这守着。”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丁谦尔。   虽然丁谦尔并不常接触客户,但是由于行政级别较高,配的卡是能能够打开客房门的。   白连玺最后一次出现在九景龙延的工作区是众同事给他开送别会的时候,他脸上被抹了满脸的奶油,笑着离开的。   “白经理?”   最靠近门口的一位员工认出了他。   “嗯。”不知道他能不能让自己进去。   “您回来了?”他们老员工对白连玺的印象还停留在调职,现在看到道然会觉得惊讶。   这句话问的是他是否已经被调了回来。白连玺不想骗人,却也无法否定。   “嗯......”他含糊嗯了一声,“能以帮我刷一下卡吗?”   员工看白连玺站在工作区门口,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当然。”   经理级别的员工自然也可以犯忘记带卡的错误。   “谢谢。”白连玺微笑点头过后,不计形象地穿行在工作区域。   这当然是不太得体的,甚至是一度被禁止的。   “大玺?”   丁谦尔还在埋头工作,见到白连玺觉得有点奇怪。   “卡借我一下。”   “卡?”丁谦尔还以为是银行卡,“可以,刷国内还是国外,VISA还是万事达。”   “工卡。”白连玺小声说。   丁谦尔一愣:“你想干什么。”但还是拿了出来。   “马上还你。”   白连玺拿到卡,原路飞奔回去,配合心中不详的预感,还算及时地赶回了字明均的房间门口。   “他电话关机了。”夏乐刚才也没闲着,从短信到微信再到电话都试了一遍。   白连玺跑得有点喘,抬手给他看了一眼攥着的门卡。   “太好了,”   “我进去看一眼,帮我望风。”   “望风?”夏乐觉得奇怪,“谁会来?”   “不知道。”   嘀地一声,门锁上的黄绿色的灯亮了。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夏乐帮忙抵着的门偷了一点走廊上的光来。   “字明均?”白连玺试探性地问。   “出去。”   人应该在床上,要么就是在床边的地上,白连玺对自己的听力还算有信心。   黑暗中不得不小心地走,万一踩到对方就不好了。   “有人来了。”夏乐的音量适中,白连玺听到了。   “把门关上。”   “但是......”   “如果是要去你那屋的人,就拖住,或者把他们带到你房间,关门。”   这样可以给白连玺一点时间带着字明均溜走。   “我房间?”   “他们应该和我一样,不知道你们换房住了。”   夏乐没回应,反而手动把门关上了。   估计是外面的人走近了。   这下真就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白连玺站在原地,打开了手机照明。   光让事物轮廓清晰起来,字明均正好端端坐在沙发上,这位置距离白连玺的预测差着八丈远。   更神奇的是字明均的表情。   他翘着二郎腿,手撑着头,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看着白连玺,温柔地笑。   “想我吗?”字明均问。   残存的理智告诉白连玺他喝醉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类似唐僧进盘丝洞一样的画面。   但余下的所有能量都在帮他将这个场景刻进他的脑海里。   眼前的字明均或许早就出现过,但就这一个,是他还有机会紧紧抓住的。   “想。”   “来抱抱我?”   这是白连玺拒绝不了的,他却没有向前。   字明均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魅力,他换英文又问了一次:“Hug me?”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字明均营造的气氛,白连玺瞬间清醒了。   “不要出声。”他对字明均说。   如果由白连玺开门,骗门外的人,说不定字明均就安全了。   “稍等。”他喊了一声。   越是进击的时候,就越是要有条不紊。   白连玺扯下领带,脱掉外套和衬衫,从衣柜里抄起一件酒店的浴袍披上,才走到门口。   “谁啊?”   “客房服务。”   “我没叫过客房服务。”   “今天是我们九景龙延的周年庆,每位顾客可得精美礼品一份。”   白连玺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一条缝。   其实他也可以说不需要,但当下最重要的是让门外的人知道,他不是字明均。   果不其然,门外休闲打扮的三个大汉第一眼盯住的是他的脸,足足三秒,才转身拿了一个袋子递给他。   “祝您生活愉快。”   非常没有感情,但白连玺接过来礼貌说了一声谢谢。   今天当然不是什么周年庆,所谓的精美礼品更像是从一楼大堂拿过来的免费水果。   看他们没有怀疑,白连玺松了一口气,刚要把门关上,听到外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长得好像字明均英国照片里那个男的。”   “什么?”为首那个反应过来,立刻回身要阻止白连玺,“等一下!”   晚了一点,还差点被门夹到手。白连玺备考在门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被认出来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一扇门并不能完全隔音。   白连玺能隐约听到外面人的对话。   “就是他吧?”   “谁?”   “字明均......男朋友什么的......”   “真的吗?”   “我也觉得像。”   “那字明均也在这屋?”   “怎么办啊,这还有别人在。”   “没事,正好省了一个人的事。”   “嗯?”   “这叫,?。”   “啊?”   白连玺彻底暴露了,他们现在身处密室,敌人堵在唯一的出口。   “这里可是十九楼啊。”字明均说的。   白连玺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字明均拉开了他身后窗帘的一角,外面是这座城最美的夜景。   随便一个姿势就是一幅画,白连玺终于有点懂得明星与普通人的不同。   “咱们现在是瓮中之鳖了。”白连玺知道字明均半醉的状态不一定能懂,但这是他由衷的感慨。   “一般电影里说自己是瓮中之鳖的人最后都变成煮熟的鸭子飞了。”   虽然这个说法很不讲理,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白连玺想说我们现在在现实世界。   “HUG ME.”字明均还在看着夜景,怀抱也是朝窗外张开的,可这句话却是再向白连玺说。   现在他没有理由拒绝了,也不必为了扰人的因素迟疑。   早一点晚一点的事,他们都逃不掉。   白连玺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本来想跑过去,可惜距离太短。   “抱。”   在最后时刻字明均终于转过身,张开的双臂却没有贴上白连玺的身体。   而是在空中,悬得笔直的四条胳膊,两两十指相扣,就快要融在一起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近的距离,白连玺的心一颤,整个身体也是一颤。   “宝贝。”字明均缓缓站起来,一点一点向前,脸贴上白连玺的脸,发丝混在一起,慢慢地,把白连玺的手背到身后。   “你在干什么?”甜腻的陷阱总是容易让人失去戒心,更何况白连玺凑来没有对眼前的人有过戒心。   “你妨碍到我工作了。”   他一字一顿,还有未了的柔情,白连玺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对方绑了起来。   很紧,无法挣脱。   “你要干什么?”   “安静一点,明早我找人来救你。”   “字明均?!”   双手扣在身后是很麻烦的,字明均轻轻一推,白连玺就几乎失去了重新站起来的能力。   白连玺还在挣扎,字明均迫不得又绑了他的腿。全程动作行云流水,力气还很大。   “我本来不想绑这么紧的,还有,如果你待会儿不能保证安静,我会封你的嘴。”   “你要做什么?他们很危险,会有警察来。”白连玺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地朝床角或墙角蹭,好有一个支撑站起来。   “你不觉得我绑你绑得很熟练吗,嗯?”   白连玺不懂。确实熟练,甚至有点帅,或许是拍戏时练出来的。   “乖。”字明均伏**,看着长虫般挣扎的白连玺,又吻他的发顶。   白连玺想躲开,字明均却不肯。卡着他的下颌强行亲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拉开宽胶布。   “不要。”白连玺说。   “很快就好,你待会儿在衣柜里,百叶的那个,透气。”   白连玺彻底没有了表达自己情绪的能力,就剩了一双眼睛,在半黑不暗的光线下看着字明均。   “别这么看着我。”   于是白连玺闭眼,好像有一点晶莹的东西滴落。   那是在祈祷字明均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白连玺看着瘦,但毕竟也是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字明均想弯着腰把他抱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拖过去,这个字明均可以做到,就是舍不得。   于是他用了各种方法,终于单膝跪着把白连玺抱起来。本来手就被绑在身后,脚踝更是半点都岔不开。字明均移动着,要把白连玺送进衣柜。   “公主殿下。”酒精让字明均格外的兴奋,他想到这个姿势或许是叫公主抱,上节目的时候总是有人怂恿他这样抱通常的女明星。   白连玺很乖,已经彻底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这对他其实是不公平的,他不知道她们将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字明均如此的胸有成竹。   刚才门外的那批人迟迟没有回来。   在此之前字明均也不想绝情地留白连玺一个人在柜子。   但以防前功尽弃,他还是关上了柜门,在门外席地而坐。   白连玺通过百叶能看到字明均的一部分腿和脚。   “咱们还是有缘的吧?”   上来就是问句。   幸好白连玺的嘴被封住了,不然真要问他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我都想把心掏出来告诉你我喜欢你,但光是喜欢有什么用?”面对有苦说不出的唯一观众,字明均变成了滔滔不绝的单口相声演员。   “你比我大,比我成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说实话,弟弟我这几年在娱乐圈里混就算不是最如鱼得水的那一批,在感情方面也算身经百战了。”   “我一直以为,如果我想,就可以像杀青那样很快地从一个段落里抽身,而讽刺的是,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做好了这辈子咱们再也不见的打算。”   “我出事那段时间......雄心壮志,认不清现实,和身边几乎所有熟人说过,我,字明均,总有一天要牵着你的手,给所有人看。”   字明均就像个刹不住的破闸,喋喋不休了好久。   被绑住这件事白连玺忍了,但是逼他听这些,宛如上了酷刑。他甚至不敢再哭,生怕哭着哭着就此窒息。   “我现在弄不干净自己的事,天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欸对了,你居然会和关老板他们混在一起,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干净的人来着。”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字明均这副鬼样子大概就是刚从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神神叨叨,自言自语。   “但我还是喜欢你。”   “今天......应该是对咱们两个都比较特殊的一段体验,我应该明后天就搬走。”   “如果以后没机会再见了,今天就是告别吧。”   听到这白连玺终于怒了,他两腿一起用力踢开了半扇柜门。   “我确实不值得。”   白连玺体力有限,字明均将他重新摆放好后由于位置原因,他再没可能制造出太大的动静。   在这之后大概字明均也累了,安静了很久。   直到白连玺都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偷偷告诉你,那两枚戒指我会永远留着。”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壮实的成年男子在地毯上小跑特有的声音。不好分辨出一共有几个人,或许是两头象那样。   “来了。”字明均站起来,“真是时候。”   白连玺不知道字明均到哪里去了,只能说还在这个房间。   脚步停了,在很近的地方。   几秒后,有开锁的声音,走廊上的光又一次打进来,却是不同的光景。   “人呢?”   “绝对在,我一直盯着呢!”   “小点声。”   有人查了电卡,房间这才亮堂起来。   “何哥,在呢在呢!”   “小点声!激动什么!”   听得出是一壮汉努力压低了声音,却仍中气十足。   “在床上,这是醉了吧,上脸了。”   白连玺在衣柜里一点声都没出,听着那群人的对话,自己想象着字明均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躺在床上,什么样的表情装作昏睡。   “另外一个呢?”   “不在床上。”   “不在地上。”   “不在窗帘后面。”   “厕所浴室呢?”   “不在。”   “怎么回事?”   刚才号称绝对在的兄弟委屈极了:“不可能啊……”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继续搜,那么大一个人还能变没了吗?”   “谁啊?”   影帝字明均已上线。   所有人下意识噤声。   “你们都出去。”   没人敢出声。   字明均这招相当有用,有人把主要的那盏灯关了,几个人移动到门**谈。   “我看他睡的也不沉啊,待会儿万一半途清醒了咋办。”   “你们俩,去楼下把那个姑娘带上来,小心别让摄像头拍到她的脸。”这位估计是老大,“咱们速战速决。”   白连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就是等到没锁在一次被打开,这次他隐约听到了细跟高跟鞋的声音。   “这里吗?”   “嗯,你去里面,按之前说的做,我们老板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记得保释我,不许晚。”   “知道,别废话。”   那是一个声音很尖细的女人,白连玺的视角能看到黑色高跟鞋和黑纱的裙摆。   “那你们出去吧。”   “五分钟内准备好,他们要上来了。”   “知道了。”   轻佻的声音,光是听就让人不太舒服。   主灯再一次被打开,那女人说了一句:“哟,真的是帅哦。”   白连玺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字明均连自己都能绑起来,对付一个女人应该更没什么问题。   或许这就是字明均的所谓方法。趁其不备打包绑好,然后松开自己一起离开。   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极高,没准是他误会了,这才是字明均本来要做。   想到这里,白连玺开始回忆九景龙延的建筑结构,如何最快最安全地离开。   现在丁谦尔的卡还在他手上,可以刷开工作区的门,还有员工通道,他甚至可以去后面停车场看看有没有公司的车,找车亭借来钥匙可以助他们一程。   好像私奔啊。   房间里没人说话,那女子不知在做什么,床单还是衣服摩擦的声音极大限度地增加了白连玺的兴奋感,尤其是在他现在完全动弹不得的状态。   之后过了很久很久,长到白连玺脑补了全程,心情高涨至巅峰后又完全平静了下来。   他有一百句话等着反驳字明均的剖白。   他可以怼得字明均无话可说,直至收回所有对这段感情的不良预测。   在那之后,他们还可以做很多事。   滴,房门又被刷开了。   又是好几个人的声音,这次的脚步声和上次完全不同,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   那些人十有**就是丁谦尔消息里来突击检查的。   几秒后,灯亮。尖声女子在此发挥她的特长,娇嗔道:“哎,谁呀?”   “不许动!”   “啊啊啊!”   这是一场可以被预测的闹剧,伴着女子的惊声尖叫,床上装睡的影帝不得不起身回应。   “干什么?”之后一愣,“你是谁?”   “讨厌啦。”   “抱头蹲下!”强劲有力地命令直冲鼓膜。   后面还有各种零碎的对话,主要是执法人员和那个女子的。字明均没怎么出声,白连玺猜他乖乖照做了。   这样一来私奔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字明均并没打算救自己。   尽管现实相较脑补完全是背其道而驰,白连玺还是觉得字明均不会这么顺从。   他怎么可能在明知道是陷阱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上钩?   仙人跳这种事唯独没可能发生在字明均身上。   但一直到两位嫌疑人排队走出去,所有人都离开了案发现场,白连玺才觉得不对。   但是他能做什么呢,再有几小时说不定直接昏倒在里面了。   背后是木板,右侧是柜门,只有左侧,是一堵墙,这堵墙的另一边应该是另一间客房。   好像是字明均助理的房间。   总算看到一点希望,白连玺用膝盖敲击了那面墙数次。   现在应该有十一点多,他不知道这点声响能否传达过去,也不确定人家有没有睡下。   说句不现实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绑架犯字明均,或者明天上午来打扫房间的保洁员。   “字哥!”   原来夏乐听到了。   可白连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嘴上的胶布粘得很紧,真的差点怀疑字明均是不是真的起了隐蔽的杀心。   动静完全没了,白连玺不怀疑为什么执法人员没有查看现场,等待保留取证。原本就是做戏罢了,目的那么明确,有或没有就是一张嘴的事。   其实他也不介意就这么睡一觉,可能会落枕,但能够免于驱赶不断涌上来的回忆。   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他太糊涂?   总觉得初见字明均就是前不久,他裹了浴袍逼迫自己告白的事情也就是上午。   异国恋纵然辛苦,但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的时候全世界大概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紧接着莫名其妙就分手了不是吗?又好像只是傍晚发生的赌气。   回归深夜,白连玺已经不敢猜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字明均了。   就是这么无常。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当你被人命令做一件事且毫无情感波动的时候,这件事的进程是机械性的。   字明均手抱着头,微微弯腰,匀速向前进。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在他侧面的人偷瞄他,字明均的表情就是毫无表情,甚至隐隐能从他的嘴角看出嘲讽与怜悯。   像个大人陪三岁小孩过家家。   或许是自嘲呢,没有察觉到异常的人自然而然把字明均归结为已经被审判的失败者。   确实,字明均自己也在想,他把自己想象成了走向断头台的怀才不遇之人,将上斗兽场的勇士。他们都怀着一囊诡计,会以影视作品主角的身份将光环合理化,献上华丽一击,彻底逆转局面。   进了电梯,七八个人挤在一起,字明均明明站在角落,却还是不出意料地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字明均不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对方有点尴尬,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想扳回一点面子。   “哦,您在说我?”字明均正视他,礼貌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在自言自语。”   同样抱头的女嫌疑犯不小心笑出了声。   电梯里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却都没胆帮自己老大垫话。   值得庆幸地是,这只是坐电梯,门一开走起路来就可以不说话了。   “就算你是大名人,还是得要按正规程序走,签字交罚款拘留一到七天不等,视案情决定后续处理。”   “还好,比受贿罪强多了。”   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切断了宽泛猜测的可能。   为首的直接停了下来,转身瞪字明均:“你玩儿我?”   这时候他们都已经出了酒店,要穿过一段凉亭小路去后面的地上停车场。这路又窄又暗又安静,一时间气氛诡异极了。   “不敢不敢。”   实在毫无可信度可言,   “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一声不吭那么顺从?耍什么花招。”   “花招算不上,和你们一样正规。”字明均说后半句的时候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嗓音迷人。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人,将他们包围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那群人围得很圆很紧凑,字明均都不一定能分清谁和谁是一批的,毕竟都穿着同样的制服。   “哟。”   将他们围住的人里也有一个为首的,臂章都长得与别人不大一样。   被围在里面的人一时似食物链底端的弱势生物,除了两位嫌疑犯是体态上的相似,其余的都是神态上的。   有时候眼神飘忽是回避恐惧的好办法,但当四面八方都是你所恐惧的,这招就没用了。   “在工作呢?”   刚才还颇为威风的那几个人没声了。   “我们也工作呢。”   因为字明均贡献的一通电话,按照原计划,他们的后续将以最最公平的方式续写。   一个都少不了。   -   夏乐撒开腿,同他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前台。   “你好,我放卡落在房间了,现在开不了门。”   “先生您房号多少?”   确实是件紧急的事,但夏乐的表情像是要急着解决内急,前台差点没忍住告诉他一层有公共厕所。   夏乐报了房号,前台又问了他一些基础问题,例如姓名,入住时间等。   因为那间房确实是开在夏乐名下,新房卡很容易就拿到了。   白连玺并没有等很久,夏乐就将他从莫名的回忆与恐惧中解救了出来。   “白先生?!”   据后来夏乐的简要形容,白连玺听了也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惨极了。   蜷缩得像是练过缩骨功,一件散开的衣袍就只剩一边还搭在肩上。手脚隐匿了一样,整张脸都是红的,还有眼泪和胶布的勒痕。   “谁把你弄成这样了?”夏乐没经验,不敢用力。   但粘在皮肤上的东西,越是犹豫越是慢,撕的时候就越疼。   “还有字哥呢?”衣柜只有白连玺一个人。   “帮我把手先松开。”   “好。”   “你字哥......”刚才的事情太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白连玺打算赶去楼下看一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字哥他在哪儿啊?”   不怪夏乐快哭出来的语气,他为了解白连玺身上的绳子指甲都快断了。   到底是多歹毒的绑架才能干出这种事情?而且白连玺至少还能被找到,在见到完好的字明均本人之前他都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   “在楼下......”   夏乐刚帮他把手上绳子扯松,白连玺却并不打算等它被完全扯开。   一双活动直径只有不到十厘米的手奋力想要把脚上的绳子弄断。夏乐见状也开始帮忙,终于,白连玺的腿率先恢复了自由。   “你在这,麻烦把绳子和胶布处理掉,扔你屋或者更难找的地方。   “可是这样就破坏证据了啊。”   “为你字哥好。”   “......?”   白连玺比他更了解眼下状况,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找我说的做。”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胳膊无法自由摆动导致的问题就是跑不快,更何况他的手还是背在身后的状态,跑起来很难看,浴袍袖子一飘,像断臂了一样。   即便如此,以这样有些不太雅观的姿态,白连玺还是要拿出小学运动会一百米冲刺时的劲头,去为他的爱人说些话。   -   后面的流程和字明均想的差不多,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谢谢,确实棒了我们大忙。”真正的执法人员来和他握手,“现在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吗,或者明天也成。”   “我明天去吧,今天有点晚,你们也太辛苦了。”   他不能向人提及的真正理由是那个衣柜。   字明均现在宁可让人觉得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难伺候,都不希望再多一个人知道他把自己喜欢的人五花大绑人在衣柜里几小时。   在室外站着也有一会儿了,酒精蒸发,他发现自己还清楚而完整地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尽管羞耻无比。   果然酒精害人。   或许喝两口就断片也是种福气呢?   总算送走了那一大群人,字明均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什么告别,什么没可能,白连玺可千万不要当真了才好。   三步并作两步两阶两阶往上迈得时候字明均什么都没想,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远远看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里出现了两个狼狈的人。   他们一步一步向彼此走近,大堂里已经有人举起了手机。   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只披着毛巾质感的浴袍,手背在身后似乎不能移动。   每近一点,不确定因素就会消散一点点。   当两个人拥抱的时候,有人领头,轻轻鼓起了掌。   这个像是一个快闪活动吧,但问什么要选在半夜三更的时候。   那个穿了上衣的是字明均吧,另一个男人似乎也和之前绯闻里的主角有点像。   可观众何时才能切实体会他们激烈感情的哪怕二分之一呢?这样他们就就不用费尽口舌,想尽办法地解释。   人们会鼓掌,为凌驾于人类理解能力之上的所谓情感。   拥抱持续了很久,可怜的白连玺暂时失去了胳膊,只能用下巴代替,字明均善解人意地环住他,小心帮他解开他亲手打上的结。   “真的很疼,你哪儿学的?”白连玺偷偷问。   “家教就是如此,我爸很擅长这些。”字明均想想,“你见过。”   “我见过?”   “嗯,我当时快尴尬死了。”   白连玺彻底恢复成了健全的人,尽管腰酸背痛。   “字明均,别等了。”   有一点点不计后果,这可不是白连玺的作风。   “你总会有新的目标,但我不要你保护,只要你。”   字明均为自己立下的目标一定是可以实现的,在此之前却不知要为这一道信念错失几年光阴。   可以,但没必要。   “听我的,我们都做出一点改变好不好?今晚?”   字明均一怔,愣是没反应过来。   白连玺脸憋的通红,眼睛也有点肿,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好。”面对这样的对方,字明均不禁遵从了内心的选择。   “回去?”白连玺稍微松开些,小声问字明均,“别又被人放到网上去。”   字明均发出思考的嗯声,说:“不怕。”   “咳。”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字明均从小听到大的熟悉嗓音。   “……爸。”   白连玺一个激灵从字明均怀里挣脱开,看清来人,吓了一跳:“......李局。”   “你好。”   正气凛然的话是说给白连玺的,到字明均这就只剩了:“你干什么呢?”   “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爸。”待字明均介绍过来晚了的李威,又转身凑近道:“爸,这是你儿婿。”   平日再处变不惊的人也是一愣:“......好孩子。”   “对,他特别特别好。”   尽管好孩子正在公众场合穿着没有腰带的浴袍。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番外一   重归于好那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字明均比好不容易主动出击的白连玺先扛不住,先睡下了。   说是睡下,其实就是白连玺洗把脸的功夫,转头就看他在几盏大灯的照耀下,趴床上没动静了。   这真的没什么,今晚最大的收获理应是二人关系破冰,白连玺决定不再逃避男友责任都是其次。   他走过去帮字明均把外衣裤褪下,掀开被子把人塞进去又盖上。   只是可惜了这张加宽双人床。   说到睡觉,白连玺一摸口袋,发现丁谦尔的万能房卡居然还在他这里。   “糟了......”   白连玺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果不其然在房门口找到了刷手机的丁谦尔。   “你办什么去了?”   “没什么,都结束了。”   这句话有歧义,什么叫都结束了?丁谦尔抬头观察白连玺的表情,发现他在笑。   “你......可别是在床上突然想起我才这么急急忙忙下来的,那个字明均得打死我。”没什么能让白连玺笑得这么发自内心了。   “没有没有,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什么!”丁谦尔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我看是当然不会想起我吧。”   “嗯。”噎人也算白连玺的强项,礼貌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你今晚和他睡呗。”   接过卡,丁谦尔如愿进了屋。   “不了吧。”   “去去去,不方便和有妇之夫共处一室。”丁谦尔不给白连玺机会,作势就要关门。   “等等。”   “嗯?”还是好心留了一条缝抵着。   “我东西还在你这。”   “……”   那晚回到字明均房间后,白连玺做了很多奇怪的尝试。   仗着对方睡得沉,他偷偷把人翻成仰面,再不接触的情况下模拟实战。   「响应号召省略一些内容,不用怀疑,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熬夜也要刻苦预习的孩子是值得老天爷眷顾的。   -   “你确定?”   “这有什么的。”   字明均眼睁睁看着白连玺刚换好床上用品的大床。   他买的新房经过一番重新装修和散味,终于可以入住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几乎每天都住在不同酒店的字明均没什么感觉,但身旁白连玺似乎也对崭新的环境不以为意。   他们的行李都很少很少,几乎不用收拾什么。   “白连玺你变了。”字明均哭笑不得,“老实交代,背着我干什么了,谁给你的自信?”   “没有。”真的就只有那么一次,趁着字明均无法做出回应,他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真的?”   “不信我?”   那哪儿能啊。   字明均脱了外套,朝床上的白连玺去了。   “那来吧,也不知道你喜欢哪边。”   对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截。   “......”   “......”   字明均取戒指的手都顿住了。   “给你腾点地方。”   真是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很多东西咱们可以一起探索的。”字明均临时调整作战方针,取下一半的戒指又推回原位,轻吻片刻。   白连玺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不来吻他,甚至还面带挑衅。   居然能吃戒指的醋,更可气的是其中一枚还是自己买回来的。   身体不用自主地作出回应,白连玺蹭过大半张床来到字明均面前:“那还等什么。”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捧住他的脸,捏下去。虽不及网络上所见柴犬的脸那样有溢出来的趋势,却仍是弹软的。   白连玺将自己的的唇埋进字明均其中一边的眼窝,蹭啊蹭。   这一诡异的动作并未招致字明均的反抗,他反而抱过来,试着融入其中。   终于,在这一天,白连玺完成了他人生一大心愿,即便有可能会让字明均误会这就是他学习的所谓招式。   “爱我吗?”   声音图像似乎变得无法被理解,只有出窍的灵魂还在契而不舍地钻研。   “爱。”   白连玺用了很大的力气想把字明均拽到床上,结果却比他想象得要容易得多。   他知道原因,那是两个人共通的意愿。   「省略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番外二   万象一定是没戏了。   这还用说吗,字明均没去顺着一个角把那家掀翻就不错,进局子的事可不是小事。   结果最后还不是心软了。   “算了吧。”白连玺问的时候他这样回答。   “那你怎么办?”   恢复关系后终于不用绕路走,而分开时彼此错过的生活也成了无两热门的话题。   白连玺亲耳听了字明均轻描淡写讲他刚出事时的那段日子还是痛心不已,一想到其中有意无意也有自己的责任,就更难过了。   “明显不是你的问题。”字明均和他蹭在一起,细细说给他听。   “但没有我可以省很多事也是事实。”   “那可不一定。”   “至少你在公司选择上没有那么局限吧。”   有句话字明均一直没说,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是白连玺成就了他。白连玺的出现不仅是他人生最好运的一次,也是他事业中最好运的一次。   要怪就怪白连玺不懂数据,不然给他看几张表格肯定就不是现在的表情了。   但他没多说,为什么呢?   综合考量过后不想给他压力,也不想由事业反向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反正都过去了。   两天前由白连玺陪着,字明均去了寻行,正式签下续约合同。   当时该在的人都在,能看出有的人表情复杂,也有人衷心祝福他。   万象当时作出那么过分的事自然不会和字明均有后续联系,同样有较长一段时间寻行和詹一江也没有主动与他联系。   在那个时候或许字明均对此求而不得,但毕竟是关乎事业,切忌逃避过长时间。   “不,那你没有看到我的条款,真的是以我目前水准能接到的最好的了。”字明均手臂一挥,圈住对方,贴紧他的背,静静感受。   “真的吗?”白连玺一开始不太相信,因为他真的没想到什么理由能足够支持这样的结果。   “是真的,他们看上我的才华我的故事还有我的你了。”   “……”   “这便是唯一的理由,当然也是天时地利人和,我接下来的路应该还算好走,和穆导的片子也入围了奖项。”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没有我你照样优秀,旁人也没那么多奇怪的谈资。”   字明均相信白连玺只是好奇,而不是自我怀疑,因为他知道他们早已离不开彼此。   “和你关系大了,你知道吗,网上都有你的粉丝了,还是唯粉,唯粉懂吗?只粉你不粉我!”   “…...哈哈哈哈哈。”白连玺也就似懂非懂,尴尬笑两声。   “哼。”字明均搂得更紧一些,“你呢?新工作怎么样?”   与字明均状况不大相同,白连玺在事发后没有别扭地回到九景龙延,哪怕丁谦尔表示他可以求个情。   同时也暂时搁浅了创业计划,因为几番交谈后关老板承认了自己手上的地有问题。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字明均玩笑地说在家也行,白连玺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这样的待业状态还是持续了几个月,白连玺兼职了字明均的助理,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夏乐一个人照顾老板和老板娘两个。   直到他们搬进了市中心的房,白连玺发现这栋楼的前十层是一家酒店。虽然规模不大不是连锁,但规格不错,走的是低调奢华路线。   于是三周前白连玺和字明均商量一下。   “又做回以前的职位了?”字明均听了现实这样的反应,“不过这样上班相当方便啊。”   “嗯,能干回老本行是很值得高兴的。”   “那去吧。”字明均甚至没质疑白连玺是否能被录用。   毕竟现在的事实就是白连玺已入职一星期,每天坐电梯下到十层,走十几步路刷卡换另一部电梯。   “因为规模相对小,所以事情也相对少。”   “所以游刃有余,能早早回家开发贤妻属性做饭,还留有余力上夜班,天哪,这么说来对不起你的是我。”   “不,我谢谢你,夜班虽好也不能天天上,心有余而精不足。”   从某一天开始,白连玺学会了开这种玩笑。   字明均开始亲吻他,吻到他愿意翻身与他相会,做比亲密无间更要无间的引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