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电影[娱乐圈] 作者:似黛 文案: 贺呈陵vs林深 满嘴骚话然而全无实战经验导演受vs温和寡言只为隐藏老流氓真面目影帝攻 圈里人都知道大导演贺呈陵看林深不顺眼,扬言说他参与的所有电影,永永远远都不要林深,哪怕光露个背影的第n号配角也不要,尽管林深已经拿了无数影帝演技备受肯定。 后来,这条消息越传越广,以至于所有人安排座位也会尽力把他们安排在对角线。 再后来,这条成为了圈内著名的假新闻,所有信过的人纷纷惨遭打脸。原因无他,贺呈陵的新电影官宣,男主角是林深。 内容标签: 强强 娱乐圈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深,贺呈陵 ┃ 配角:白斯桐苟知遇何暮光 ┃ 其它:别动我的电影 第1章 柏林┃这身材……看起来确实很带劲儿。 白斯桐拿着平板看完了林深最新的采访,将屏幕上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和一旁沙发上的吊儿郎当的人对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林深,你说说,你要是和银幕上一个性子,我们能省多少事儿?” “斯桐,”沙发上的林深向后仰着靠上沙发背,闲适的姿态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敲着皮革。“我要是真是那绅士礼貌的好性子,那还要你们留在工作室里干嘛,早就自己一个人为艺术献身去了。” 白斯桐从林深刚出道就跟了他,两人一路拼杀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全靠着战友情谊支撑着没有散伙,平时说话也比其他所有人都要随意。“是是是,谁能知道林大影帝之所以温和寡言是因为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满嘴跑火车。就因为这,工作室里养了一大堆人随时准备善后。” 林深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 圈里人提起林深,都说他那张脸将五官拆开了来看也算不上过分出挑,可是放到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无论摆放出怎样的弧度,都迷的人移不开眼睛。 更别说这样一个人还有着极好的演技和人脉,不过也只是刚刚三十岁的年纪,却已经顶着演技派的名号走了好几年,各色奖项拿到手软。 不过白斯桐毕竟已经看这张脸看了好多年,对于这笑容,只要林深不故意释放荷尔蒙撩动人心,正常情况她完全可以免疫。 她把头发往后一捞,从办公桌上拿了一根皮筋扎起,“再过些天咱们要去柏林,礼服今天下午到,先试一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再改也来得及。” 林深已经不再敲沙发了,改成了扣手玩。他私下里小动作极多,在亲近的人面前尤为肆无忌惮。“其实没必要这么认真,不过是去当个颁奖嘉宾,我去年拿柏林影帝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我哪里不上心?”白斯桐咬牙切齿,“就那礼服的事,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造型师一个大男人逼得来我这里哭到眼线都糊了的?” 林深想了想那次发生的事情,轻笑出声,一点端正态度的打算也没有,“那是个意外。可能是Mary那天眼线画的太浓了。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把眼线都弄得晕开。” “不是意外,”白斯桐现在明白了。“你当初就是因为一直叫错他的名字还把衣服换来换去才把人家气哭的。到现在……要我怎么说你才能记住,人家叫Mark,不叫Mary。” “……哦。” 林深是一月二十九号到的柏林,白斯桐还在国内,和团队一起过几天才到,跟着他的是助理周禾芮。 林深很自然地去拿行李,让小助理只拿着自己背的包就好。 好不容易绕过了媒体,周禾芮把丸子头解开放下防寒,侧头问,“老板,我们去哪儿?” 林深将袖子折了折,“去我家。” 周禾芮掩唇笑了笑,略带羞涩,“老板,这速度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爸爸妈妈会不会不同意啊?” “……” 林深停下脚步,把墨镜摘下来看她,“你大学没去学表演实在太可惜了,要不要我举荐你去剧组当个女二?” 周禾芮抓住关键,“工资高吗?” 林深认真思考,想了想上一部戏的那个一线女二的片酬演技以及脸,再看看自己这个清秀的小助理,“唔,如果是你的话,可能还是当我助理更高。” “那还是当助理吧,人总是要为钱低头。”周禾芮不管对方话里有话,义无反顾地做了资本主义的走狗。 林深拦住一辆出租车,流利地用德语报了地方后将行李放在后备箱,上了车听周禾芮讲工作,“后天安排了一个街拍,大后天有个直播采访,白姐说大过年的,别的人上春晚上综艺你又不上,所以采访的时候好好说,给点爆点。” “什么爆点?”林深打开微信想看看有没有人拉他聊天,扫兴之后便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爆个恋情之类的,你觉得是黑长直的清纯款好,还是胸大腰细的性感款好?” “都可以,您可以试试。”周禾芮知道这位没事就想搞事情的操蛋性子,“反正公关部的王姐说,大过年的您要是在搞事情,她就拿着三尺白绫去你家上吊去,再在旁边写上一行‘坑爹老板下辈子再见’。” 林深收回刚才的想法,“那还是算了,她想下辈子和我一块儿,还是同一时间死的好,不然奈何桥上太挤,不好碰到,连一生夙愿都完成不了。” 周禾芮当了林深三年助理。当初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就是凭着能照顾自家男神的一腔爱意和孤勇,然而不到一个月之后,她就心死如灰地爬墙到别家,没脱粉回踩已经是仁至义尽。 没办法,谁让这位爷和他表现出的人设大相径庭,说好的温和而又沉默的演技派高岭之花呢?难不成被狗吃了! “不说那些了,柏林电影节你要给新影帝颁奖……”周禾芮说到这里带着些八卦意味,“其中一个候选人可是我家小金,当初贺呈陵的《籍》没选你选了他,结果人家就得了提名,万一真的拿了影帝,老板,你会不会很尴尬啊?” 林深又开始瞧自己的指甲,那副漠不关心的姿态让周禾芮一个拿他工资的下属都觉得神奇。整个圈子浮躁的要死,也就林先生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凹世外高人人设的林先生终于开口,“要不是没上《籍》,我怎么靠着《涸泽而渔》拿戛纳的影帝。”《涸泽而渔》是他在那之后接的片子,杀青没几天,是准备着拿去冲戛纳的。 “呸呸呸,哥哥,还八字没一撇呢!毒奶自己,你这也太自信了吧!” 林深扬了扬下巴,手指抚摸上侧颈,语气平静,话语却嚣张又散漫。“禾芮,那是我的,没谁能够拿走。” 或许是平时林深过于老不正经,以至于周禾芮这会儿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又燃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追星的热情。 那时林深刚刚出道,在一个破电影里演一个不过一分钟镜头的男n号调酒师。在灯光昏暗闪烁的吧台中,他淡漠着神情玩着花样,在将酒递出去之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摩挲着侧颈,无视身边女人的快要蹭到腰上的红色高跟鞋笑了一下,眸光流转,又颓废又傲气。那一笑就是让人神魂颠倒,忘了初衷。 后来那部破电影主演导演编剧都被骂的要死惨淡收场,反倒是林深突出重围,硬生生地给自己打开了一条有希望的前路。 她bulingbuling地眨着眼睛,“老板,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我决定爬墙回来了。” “算了吧,别这样,”林深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很成功的抹杀了她的回忆败气氛。“我怕你下次忍不住脱粉以后黑我。” 当天,一个已经三年没更新的林深大粉忽然回归,发了一条微博――[@林深时见鹿:我回来了,以后不再是女友粉,我不在乎@林深的性格和状态,只是颜粉,演技粉和事业粉。]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出租车,周禾芮终于跟着林深来到了他的家,望着面前的别墅,周禾芮忍不住开口,“老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不介意和你结婚的,现在民政局都不收费了,就算收费,我也可以帮你付了,真不用你花钱。” 等着里面的人开门的间隙,林深开口,“禾芮,你想入党吗?” 周禾芮原本还在计划着骗婚赚钱,忽然被问到这样又红又专的问题不由得一愣,然后就听见对方道:“我觉得你需要上上思想教育课,提高提高道德觉悟。” 这时门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优雅且有些年龄的东方女人,棉制长裙外套着厚大衣,笑起来的样子和林深很像,有种沉静温柔的气质,像是被护在玻璃花房中生长起的虞美人。 然后,周禾芮亲眼目睹了这位优雅端庄的女人直接跳到林深身上,亲昵地抱住他,语调活泼,“深深,你回来啦!妈妈好想你啊!” 周禾芮:“……”这差距,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实锤了。 女人说完这句就看向她,“诶,这是我儿媳妇吗?” “妈,别闹。”林深将女人的大衣扣好,“这是我助理,周禾芮。”然后他又转过来介绍,“禾芮,这是我母亲,Jacqueline,林琳。” 外面到底是冷,他们很快地进了别墅里面,周禾芮没有打扰许久未见的母子两人讲话,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借故处理工作回了房间,只留下夏克琳女士和她的儿子。 周禾芮一走,林深就无奈地看着母亲,“妈,你不是说要维持优雅吗?”一见面就跳到他怀里是怎么一回事? “抱歉,”夏克琳吐了一下舌头,“我没有忍住。都怪Lucas,我和他彩排的时候他明明告诉我挺好的。” “你做什么他觉得不好。”林深对于这两位的腻歪已经习惯,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爸今天是不回来了吗?” 夏克琳有些无奈,端起红茶,“他回来的,只不过司机今天请假了,你知道他的车技,我觉得要自己绕会来恐怕还要两个小时。要不你去接下他?” “好。”林深拿过桌子上的钥匙,走了两步又道,“妈,那你……” 夏克琳了然,“我知道,我去找禾芮聊会天儿,等你们回来再吃晚餐。放心,我不会让小姑娘觉得无聊的,之前我和斯桐不也处的挺好的吗?” 林深的父母都是中德混血,到他这里那四分之一的血统并没有改变他的发色和瞳孔,却也给了他一副棱角分明的面孔。 拿白斯桐的话说,“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林深开车到德国柏林施奈勒大街104号,打算从林荫小道处穿梭到教学楼,还没有拐弯就听到一个男声,讲的是熟悉的汉语―― “艹,我不管,这件事情必须要办妥。他们院线现在这时间给我整妖蛾子,真是拿不要脸当事业了啊?是不是还等着我回去带些冥币给他们当工钱?” 按照绅士的风度,林深现在应该快速通过或离开,可是院线两个字却让他放慢了脚步,毕竟左右都是同行。似乎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引得男人冷笑。 “什么?他还在别人的饭局上说我这身材上起来肯定很带劲儿?真新鲜,五十多岁的人了,年龄说不定比我爸还大,那玩意儿能不能用都不知道,这是打算当我干爹还是怎么的?就算我给他睡,他敢吗?有色心没色胆,当孙子我都嫌有辱家门,还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作死地拿着鸡毛当令箭,等我回去之后,不给他把那玩意儿卸了嘴缝上,我就跟你姓苟。” 林深想这小年轻的脾气还真躁,估摸着是家里有些背景又刚进圈,连院线那边都敢这么硬刚。可若真如此,以后的路想必要比别人走得更艰难一些。 就这点来看,倒是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他不打算再偷听,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而那个人也握着手机走过拐弯处从他身边快步离开。 在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的铃声中,林深于擦肩而过时转过头去看他,只瞟到了隐约的侧脸,架着墨镜的冷冽的鼻峰闪出模糊的白。 冬日的霞光下,他脊背挺直又瘦削,贴身的牛仔裤和淡橘色羊毛衫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腿和流畅优美的腰线,露出的脚腕白得发光,有些长的发捞在后面扎起,随着走动而轻微地左右摇晃。 林深脑子里又磨过对方刚才说的话―― 这身材……看起来确实很带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恩斯特?布施戏剧学院,位于德国柏林施奈勒大街104号,有一百多年历史。1905年,德意志剧院新任艺术指导马克思?莱因哈特成立了德国第一所表演艺术学校。 小剧场: 林深:这小年轻的脾气还真躁,估摸着是家里有些背景又刚进圈,连院线那边都敢这么硬刚。可若真如此,以后的路想必要比别人走得更艰难一些。 三十而立又多两岁的贺大导:你说谁是小年轻呢? 第2章 缘由┃这家伙,真是个傻逼。 林深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今天在学校见了一个华国人,是学校的学生吗?” “Felix,我记得学校里是有十来个留学生,但我不知道你见的是哪一个。” 卢卡斯说到这里就停下,从不将自己的怀疑加入言语之中。和夏克琳的跳脱活跃不同,他身上有着德国人所有为人称道或不喜的性格特点,死板,固执,守时,恪尽职守。实在是可以拿出去流水线生产的模板,而不像一个艺术学院的导演系艺术史教授。 林深一直想,自己身上这份冠冕堂皇而又操蛋的扭曲性格,先天条件绝对是因为父母基因的太过于势均力敌,谁都不让。 多嘴问这么一句就够了,他不会将这些东西抓着不放。 能让人在一瞬间感觉到惊艳的东西其实很多,光圈子里那些动人的面孔就已经足够模糊视线迷乱焦点,哪怕是林深自视甚高目下无尘,也曾经被其中几张脸惊艳到心跳加快,今天的情景甚至还没有到那程度。这些过去就过去了,不至于耿耿于怀难以忘却。 他这样想,顺水推舟地将那张模糊的侧脸和利落的背影从脑中抹去,转而调侃夏克琳今天没有藏好的狡黠活跃以及准备进行的兴师问罪,以便于让卢卡斯现在能准备一个好的回答平息美人怒气。 贺呈陵觉得自己当真是流年不利,刚刚隔着电话骂了个人,现在又要听着房间里其他人争吵不休。 王子衡刚死,小三就带着孩子找上门,和继母为了遗产划分争执。 他感觉自己确实是个神经病,比如当初为了恶心王子衡不惜连累自己也要回到德国去恩斯特布施戏剧学院上大学,又比如现在回到这里看一场闹剧反而升起一种隐秘诡异的快意。 从他坐着的沙发的角度来看,那些面孔都有些扭曲,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怪物,闻着一点金钱气便涌上来,张牙舞爪不顾体面。 这个场景,或许可以放到下一部电影里,当然,这个前提是如果他也要拍和生活一样烂俗恶心的片子。 他拿起旁边的红酒杯,给自己倒了些酒,饮尽之后直接摔了杯子。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室内一静,红了眼的人纷纷看向他。 “Leon,”继母看着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笑意,可又因为还没有收住之前神情的原因显得有些怪异,“怎么忽然间摔东西了?” “没有,我是替你们生气,”贺呈陵稍稍挑起眉,讽刺的意味倾斜而下。为了让王子衡那个漂亮的德国秘书听懂,他换了德语,“王子衡也太不是东西了,要是他死前立好遗嘱,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事。” 继母皱了皱眉,“Leon,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爸爸?” “女士,我想,你应该称呼我为Leonhard。”他把这句友善的提醒说完,笑意盈盈地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你们放心,王子衡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从今天以后,和他有关的事情我也不会参与,你们可以放心地越过我。” 他起身,将花瓶中娇嫩的黄玫瑰取出别在胸口,优雅地朝着在场的众人行了个礼。“接下来,就祝各位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吧。” 白斯桐和团队在第三天过来,来了没多久就把林深搞到酒店里让造型师和化妆师给他来了一整套拖出去拍照,等着精修完在直接发到工作室的微博上。 林深看着造型师浓厚的眼线,在Mary和Mark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温洵着开口道,“小马哥,我觉得这里腰这里有点松了。” 小马哥:“……”斯桐姐老板他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小马哥是什么鬼! 白斯桐一边打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一边问,“明天的采访内容你肯定已经看过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 “禾芮说你想要个爆点?”林深帮她把贴到眼睛上的头发拨开,语气温柔的过分,像是电视中情深不寿的男二。“可是我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有什么可爆的点。” 白斯桐把他的手挥开,“别在这儿献殷勤,你一这样我就知道你要搞事情。” 无事献殷勤的这位用手指敲击着腿面,缓缓开口,“斯桐,我觉得我缺一个恋人。” 白斯桐和他相处了快十年,发现对方确实在这方面根本毫无欲求,清心寡欲起来倒真的像是老干部,让她还怀疑过林深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你……欲求不满?” “不是。”林深歪着脑袋露出招牌微笑,开始给经纪人讲戏。他现在还穿着街拍时的衣服,淡灰色的羊毛大衣敞开着,里面是白色的针织衫,配着这张脸分外动人,低沉着嗓音充满引诱的意味。 “你不觉得这样的故事很适合我吗?这么多年对于初恋无法忘怀,默默守护不让对方知晓,这辈子就只打算守着这个注定不会在一起的人了却残生。啧啧,多深情多悲情,还不够爆点上热搜引发一场全民大讨论?” “……”白斯桐觉得这位果真是神经病,什么鬼才逻辑都敢想。 “虽然我很庆幸这一次你愿意提前跟我商量。但是你觉得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有多高?你初恋是谁你想好了吗?她因为什么拒绝你不喜欢你啊?” “白月光这种多好编啊。学习好气质佳,书香门第校园女神。”林深似乎觉得这样分量还不够,继续摆事实举例子,“虽然我觉得自己还不错,但是架不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就像禾芮,她不就是爬墙去何暮光那里了吗?” 前排被点名的周禾芮立刻表明忠心,“老板,如果你以后都不惹事还愿意把平京那套房子送给我的话,我绝对愿意嫁给你,合约夫妻都行。还有老板,我对小金是纯粹高尚的母爱,你可不能这么诋毁。” 林深冲她笑一下,保持着长辈般的宽容心,“傻孩子,还没醒呢?放心,我不给你占便宜的机会。” 然后他就转头继续对白斯桐道,“或者更惨一些,在一起但因为误会分开,分手太惨烈以至于永远无法在一起,但是我仍然爱她啊。就算放手了,心里也永远将她当做信仰,日夜朝圣,千里万里,不改此行。” 白斯桐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还没想起来,索性直接问:“这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 “《我是这个世界上的朝圣者和陌生人》,木夏然喝醉后对着朋友讲的。六年前拍的片子了,你不记得也正常。” 白斯桐现在算是想起了,那部文艺片,帮林深拿到了当年的金麟奖和金晟奖双料影帝。她最佩服的就是他这一点,“你能混到现在,完完全全是靠职业素养。” “其实我一直以为是靠脸。”林深辩驳了一句,就拉回话题,“所以说你觉得怎么样,编一个白月光出来,既不影响粉丝脑补,又能拿出来挡绯闻。比以前每一次发声明方便多了。” “让我回去拉策划宣发开个会再想想。”白斯桐知道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添上了一句,“我主要是怕你哪天真谈恋爱了后悔。” 林深敲击腿面的频率似乎更快了一些,关节每每仅仅轻触便抬起。他扬唇一笑,眉眼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恋爱,结婚……这种事情,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第二天的直播采访,林深依旧保持着以往的人设坚定不动摇,温和有礼绅士作风,话不多但足以看出很真诚也有思考。 如果让白斯桐评价,那就是千年的妖怪装斯文,要是没有万年的道行真心看不出这位是个败类。 然而,这些特点不光圈外人信了,连圈内的人也信了,林深工作室知道内情的工作人员纷纷表示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自家老板的高超演技。 也是这样的再加上不沾腥风血雨的低调作风和靠作品说话的演技,让林深的粉丝构成比同年龄段的男艺人要更加理性,至少女友粉和萝莉粉比例不高,演技粉和事业粉倒是占了将近半壁江山,国民度和那些中年影帝不相上下,就算是不关注娱乐圈的人,看到是他主演的电影都愿意花些钱进去看一看。 “林老师,这一次我国的电影只有《籍》入围了主竞赛单元,你对于这部电影怎么看?” 林深戴着金丝边眼镜,褐色地休闲西装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且温洵。“《籍》还没有进行展映,但仅仅是预告片已经让人震撼,我相信它会代表华国电影取得优秀的成绩。” “听说林老师你当时也去参加了《籍》的试镜,应该已经知道剧情梗概了吧?这次作为影帝奖项的颁奖嘉宾,如果何暮光以《籍》中项羽的角色获奖,你会对他说什么呢?” 林深知道总要问出些什么,但也早有准备,并不介意给《籍》和何暮光送一波顺水推舟的人情。“贺导当时出试卷当做试镜题目,除了那张卷子我其他的并不了解,但我知道是个好故事。” 他那天发着高烧去试镜,连人都看不清楚,卷子也没怎么好好答,现在想起来都是模糊的记忆,唯一清楚的,大概是贺大导演在发卷时吼的那一句,“一个半小时后我来收卷,狗子监考,你们加油。” “何暮光的演技很不错,他是个好演员,我很期待他代表华国演员摘下桂冠。到时候我一定会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 在国内收看直播的人很多,不过林深的粉随艺人向来低调宽厚,哪怕在只有自家的直播间都不会讲一些捧一踩一让人抓到把柄的话,按照业界的说法,像林深这种不惹事不怕事购买力还强的粉丝团体才是一个艺人真正的保障。 直播结束,周禾芮原本打算请对方团队吃饭,但是那些人还有别的工作便婉拒了这顿饭。 林深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上,和刚才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同。白斯桐早已对他表里如一不做妄想,对于林深能够在外人走了之后再毁形象已经很是满意,“我看你今天状态还不错。” “我哪次出过差错。”林深微阖着眼,懒洋洋地开口,“《籍》哪天展映,我想去看看。” “明天下午三点。”白斯桐调侃,“你不会真不服气吧?想看看何暮光从你手里拿走的角色演的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林深嗤笑一声,“更何况,明眼人都看的清,那角色本来就是贺呈陵留给何暮光的,根本不是从我这儿抢走的。” 白斯桐到这儿也百思不得其解。“一部《如归》一部《籍》,贺呈陵捧何暮光捧的太厉害了吧,就算是金主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赔进去给一个人换前程吧。” “这些你作为经纪人都不知道,我能清楚?” 林深从沙发上爬起来,捏了盘子中的一颗车厘子,“无论是真爱也好是真情也罢,换个名目改张脸怎么都行,只要这次何暮光能争气拿下影帝,那么贺呈陵就是慧眼识珠瞧出千里马的伯乐。要不然……” 他将车厘子咬破,汁水蹦溅而出,又酸又甜。 “要不然呢?” 林深眉眼低垂,藏起神色,将核咬在牙齿中间,言语中带着些凉薄的笑意,“要不然,就算他后台再硬,所有人也都会说――” “这家伙,真是个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林 真香预警 深 现在:能让人在一瞬间感觉到惊艳的东西其实很多,光圈子里那些动人的面孔就已经足够模糊视线迷乱焦点,哪怕是林深自视甚高目下无尘,也曾经被其中几张脸惊艳到心跳加快,今天的情景甚至还没有到那程度。这些过去就过去了,不至于耿耿于怀难以忘却。他这样想,顺水推舟地将那张模糊的侧脸和利落的背影从脑中抹去。 后来…… 林深:真香。 现在:林深:恋爱,结婚……这种事情,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后来…… 林深:真香。 现在:贺呈陵给何暮光拍电影捧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哪里在乎过这种事情? 后来…… 林深:他是上了你两部戏,都是男主演。亲爱的,你实在太厚此薄彼了吧。 贺呈陵(暴躁):你都上我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再话多就从我身上下去! 第3章 影帝┃这份荣光的缔造者,是拍摄了《籍》的贺呈陵。 林深换了一件黑色大衣戴上口罩,冲着镜子调整了一下头发就出了门。 他在咖啡厅点了一杯美式当午餐,刚坐下就听见和他背对着的座位上有人小声讲电话的声音,很熟悉的音调,停顿和抑扬都和他在学院里听到的如出一辙。“宝贝儿,你别给我讲这些,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不一起过去,你走你的,我有别的事儿呢!” 哦,这听起来应该是在和人调情。 林深想,拿着小票的手无意识地将它撕成一条条的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一堆破事,不过现在还好,反正过了这段时间我再也不会去那栋房子,他们爱闹闹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说了,今天晚上给我留门啊,不见你我可睡不着觉。” 这句讲完,对方就收了手机离开,从林深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依旧只是瘦削的背影和露出的白的晃人眼的脚腕。 他隔着衣料都能想象出对方脊背上突出的线条美好精细的肩胛骨,像是收拢于身体中的一双翅膀。 确实是充满诱惑力的年轻的躯体。 他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咖啡,道了声谢。 有一个人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语调欢悦,“费力克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林深回头,嘴角带上笑,“霍伯特导演,好久不见。” 他以前拍过一部由法国小说改编的电影,导演就是霍伯特。 不过和文艺的电影不同,这位导演的性格却很是开朗,没聊几句就道:“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个深夜party,很有趣,你要不要来啊?” 林深凭借对方暧昧的眼神就能清楚这个party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酒池肉林放纵自我,跟模特明星来一场具有异国情调的一夜情。对他来说,这实在是没必要。“感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去了。” “费力克斯,你果然是日耳曼民族和东方的结合啊,完美的继承他们的保守内敛。Delilah前段时间见到我还说,你身上东方的神秘气质太重了,是她见过的最有味道的男人。” “那我过几天见到Delilah时要感谢她对我的夸赞了。”Delilah是他合作过的法国女演员,就像巴黎一样浪漫又多情。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霍伯特继续问。 “去看电影,华国的片子。要不要一起?” “哦……”霍伯特听到这句有些遗憾,“我以为你要去看那部英国电影的,看来我们不能一起了。” 林深知道对方说的那部片子,最近已经被吹成了得奖大热门,但是显然,他更想去看看《籍》,看看五千年底蕴塑造出的西楚霸王江东男儿,是不是能在国际的背景下接受考量。 林深到达放映地点的时候又遇到了很多老熟人,父亲的同事朋友,德国的旧交,一起拍过戏的同事,他跟每个遇到的人都礼貌地打了招呼,在靠中间的地方坐下,等待电影的放映。 在屏幕暗下的前一个瞬间,有人从林深身边走过,依旧是那白的晃人眼的脚腕。 这样看来,确实有缘。 林深的目光追随着对方向前直到落座,光影闪烁间,电影的夜雨中劈下一道闪电。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深竟终于看清了他的侧脸―― 在黯淡的光下显出一种冷白的色泽,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眉峰锐利,和身材一样瘦削的面孔,又偏偏充满着倾泄而出的张扬气。 林深想要从脑子里搜寻出一个词来形容,可最终还是挑选了那两个字――带劲。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在那个人和电影之间徘徊,才发现对方旁边的人脸也很熟悉,是何暮光,《籍》的男主演。 和院线有关,有个小情人儿调情,张扬又骚话满篇…… 这些似乎一切都可以对上号了,他认为的,充满诱惑力的人,并不是他猜测的娱乐圈小年轻,而是老油条贺呈陵。 确定了贺呈陵的身份,林深这电影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乱七八糟地熬过了两个多小时就匆匆离去。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贺呈陵的名字,出现的照片似乎比他今日看到的侧脸略微丰腴一些,至少不像真实看到的那样瘦的过分,腰一只手就可以捞起。 就是这个人了。林深确定完之后就想起贺呈陵今天那一声“宝贝儿”,在搜索栏中又加上了三个字“何暮光”。 八卦小报的内容确实没放过这俩人,明里暗里都影射他们关系不一般,可惜实锤一个都没有,用的还是微博上的合照,连水印都没去。 他翻完之后打电话给白斯桐,开口就问,“贺呈陵和何暮光的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斯桐没想到这位主儿打过来是为这个,忍不住笑,“昨天谁说这些事儿他不在乎没兴趣,今天是怎么了?不理尘世专注演戏的林影帝终于下凡了?” 林深没管她的调侃,“我现在要去跟约翰尼聊个电影构想,会不会被媒体拍到同性亲密吻照直接出柜六十岁老头,就得看斯桐你查的怎么样了。” 白斯桐被他这老流氓的言语震撼到无以复加,骂了一声就挂断电话。 等到林深和约翰尼导演聊完剧本回到酒店,迎面就接住了白斯桐扔来的手机,“怎么了斯桐,谁惹你了,脾气这么大?” 白斯桐故意不看他,阴阳怪气着声调,“还能怎么了?我的合作伙伴为了威胁我要和一个六十多岁的有夫之夫出轨了,我还不能生气了?” “那你这个合作伙伴真的太不是东西了,该生气。”林深完全不在意地把自己给骂了,将手机抛起又接住,“查的怎么样了?” “贺呈陵和何暮光有没有不正当交易我不知道,但是我一个朋友说,他们拍到了何暮光和一个男的在地下车库接吻,不过不是贺呈陵,是个数学家,最近的大热门,那个叫何数的。” 白斯桐说完自带分析,“你是想上贺呈陵的电影又担心被他们这裙带关系影响所以才让我查的吗?” “你说是就是吧。”林深将手机递给她。 白斯桐知道这家伙的性子,也不想管这破事。林深时常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他们这工作室大概也是为了处理这些才建的。这一次好歹还和职业有关,要不是她调侃了一句林深就放狠话,她也不至于生气。“你和约翰尼谈片子,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深把大衣脱了,“他那电影构思很好,就是能给我的角色不行,样板化明显,完完全全是为了迎合这边的市场才加的。我接不了,不过你倒是可以拿回去给别人卖个人情。” “不接就不接,”白斯桐听了就明白,“王洛山那边已经拿着新片等了你大半年了,还有周老,宗霆,他们都把剧本给我了。挑一个也能拍,冲着奖或者赚个票房都行。” 林深侧靠在沙发上,头枕着手臂笑,眼神懒懒的,“你刚不是还说我想上贺呈陵的电影吗?怎么这会儿不提他?” “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他现在忙着《籍》的事,新片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 林深瞧着自己的指甲,“那就再等等呗,我刚才从《涸泽而渔》的剧组里出来,你让我见见太阳不行?” “你别告诉我打算休长假,林深,我等的了你,市场可等不了你。”他刚出道时就断过一年半,之后又是一个重新开始。 “休不了,”林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是斯桐,到这会儿,我这里装的还是虞生南。” 虞生南是《涸泽而渔》中的男主角,林深演了他半年多。 白斯桐忍不住皱眉。林深是体验派,戏演完了人还在里面出不了是常有的事,这几年好了些,可是每每这时候还是让她心忧。 “那就等一等吧。”白斯桐笑,“回国之后上个杂志封面怎么样?” 颁奖典礼上星光煜煜,粉丝也已经在直播前坐等。林深入场的不早不晚,黑色丝绒高定礼服上别了一朵银质的紫荆花,头发向后梳起,挽着国际三金影后Delilah。再过一段时间,她有一部电影要在华国上映,算是提前借他露个面孔。 “费力克斯,”Delilah笑意温柔,明眸善睐,侧过头跟他耳语。“散了之后要不要跟我去单独喝一杯。” “不了。”林深帮她把头发上装饰的珍珠扶正,婉然谢绝,“你这样的美人,不应该被我独占。” “三年了,”Delilah语气带着些埋怨,“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这难道是华国人的通病?” “不,只是我的问题。” …… [林老师和Delilah在说什么?感觉好亲密的样子。] [一看到他们两个同框就重回三年前,《沉默之声》真的是我看过的最好的爱情片,结局爆哭啊!] [深深今天也好好看,他笑起来真的是苏爆了,我好像去现场啊!] …… 林深进去之后和Delilah分开,在他的位置上就坐,从这里可以看到左边前几排坐着的贺呈陵,脸色依旧苍白,显出微薄的病态,但是心情应该不错,正和何暮光言笑晏晏。 林深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手指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打着节拍。这种漫长的过程对于入围的人是一种煎熬,对于无关的人则更像是看客的聚会。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又偏偏不想钓鱼也钓不到鱼。 林深想起上一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也曾等待焦灼,就算是看过其他几位入围男演员的作品觉得自己无人可匹敌,可还是控制不住那颗跳跃着的想要得到肯定的心脏。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通简远畅,恬于荣辱”对于他这样的年龄和心态来说还是太难了。 不过也根本没必要,无欲无求多了,岂不是要遁入空门做和尚来一个四大皆空云云,红尘中人就应有红尘中的爱恨,有一条足够去走的坦坦荡荡的路。 林深最后整了整领结,拿着装有新一届影帝姓名的信函走上灯光汇集地。 “It is my great honor to stand here and read out the winner of best actor. This is the glory of an actor. The finalists for this session are ...(我很荣幸站在这里宣读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这是演员的荣光。这一届的入围者分别是……)” 他背后的荧幕上是各位入围者的短片,而他的面前,可以看清不太远的地方坐着的贺呈陵的脸。林深确实没想到,似乎贺呈陵要更加紧张一些。又不是自己得了奖,之后再回看《籍》,也不过是给何暮光的履历添了一笔,贺呈陵这样紧张又激动,看来确实是对何暮光上心。 万一没拿到…… 林深心里这么想,也不知道是对谁的幸灾乐祸阴暗面还是为谁抱不平。可他表面上却温和优雅地拆开信封,看清了名字之后了然一笑—— “Among these excellent candidates, the winner of this award is who conquered all people with his excellent acting skills,He Muguang.(在这些优秀的候选人中,获得这个奖项的是凭借精湛演技征服众人的何暮光。)” 何暮光似乎有些发愣,反倒是贺呈陵快速起身把他抱住,“暮光,祝贺你!你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这一届的柏林影帝,再一次被华国演员获得。 这份荣光的缔造者,是拍摄了《籍》的贺呈陵。 第4章 偏见┃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颁奖典礼和酒会结束,林深披了件大衣在身上以应对寒凉的空气。 “何暮光那边说打算庆祝一下,问你要不要去。” 林深舌尖抵着牙齿舔了一下,余光瞟到殷切盼望着能和偶像见面的周禾芮,“去吧,反正没事干也睡不着。你不太舒服就先回去,我带禾芮过去。” 白斯桐知道他的习惯,也信他能够处理的好,便答应道:“那好,我先回去。司机在,你们小心。” “老板,你人太好了。”周禾芮开始疯狂赞美。想着自己能够见到何暮光,成为第一个恭喜他的粉丝她就觉得兴奋。 林深很自然地应承了这份赞美,虽然他隐约另有所图。“别给我发卡了。一会儿酒别喝太多,要是有人给我敬酒,你也别替我拦。” “哦,知道了。”周禾芮他们虽然常说林深无法无天,但是却清楚他护短的厉害,细致体贴起来根本是无人能比。她刚来不久见过林深和白斯桐吵架,就是因为白斯桐不舒服还要替他挡酒。 林深将里面的黑色丝绒西装外套脱掉,犹豫了半天问道:“有暖宝宝吗?给我两个。” 林深比他们到的晚些,进去之后就看到背对着他的沙发上靠着的人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后颈,迷蒙的光影之中,那莹白柔软而又滑润,像是会流淌一般。 有人看到林深,招呼他,那后颈的主人也转过头来,露出一双锐利的,略带讥笑的眼,举起酒杯。“呦,林大影帝来晚啦,是不是要罚酒三杯啊?” 林深察觉到贺呈陵并没有自信掩藏的不满,也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过他。不过无所谓。林深没等别人劝酒,彬彬有礼的温言款笑,接过贺呈陵的杯子一口饮尽。 “扰大家兴致了,是我的错。” 贺呈陵原本只是给他示意一下用这样的大杯喝,可对方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直接把他的杯子拿了去。 也罢,贺呈陵拿了个新的杯子,气定神闲地看着林深又倒了两杯黑啤喝完。 林深之后便坐在一边,放任自己的小助理红着一张脸去找偶像搭话。他将大衣的扣子解开脱下,衣袖挽起。刚刚做完这些就听到有个女声叫他,“林老师。” 不远处,贺呈陵坐在那里,用余光斜睨着林深。对方正和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聊天,姿态优雅又闲适,真丝质地的衬衫扣的一丝不露,手指握着玻璃的方口杯。 林深倾听别人说话的眼神很真挚,那种真挚换一个角度和言辞便可以直接说是深情。 贺呈陵曾经也是被林深的演绎深深地惊艳过的。那应该是好些年前的古装片,林深担纲男二,整个电影最出彩的是一分半的特写镜头,对方月百色的衣衫轻袍缓带,手握狼毫,一篇《项脊轩志》,抄着抄着就落下泪来,泪水凝在睫毛上,细微的颤动都显得脆弱。连他这种最烦文言文的人,都记住了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君子深情,莫过于斯。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演员有灵气,有魅力,光是伸出手来就能拉着观众一起入戏,有机会一定要合作一次。可是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成。《籍》试镜的时候,他给副导演苟知遇说不选林深的原因是林深被科班学院教条住了,演技确实极好,可总是差点儿什么东西。 可是事实远不是这样。只是他纯粹地不喜欢这个人罢了。 林深出身不错家庭和乐,做人做事太礼貌太平易,太周全太无可挑剔,对待任何人都是温柔的姿态,像现在这样被小角色缠上,又或者像之前被记者将话筒快要怼到脸上,他都不会有不耐烦或者生气的负面情绪表露,活脱脱的画上了一副精致又虚假的面皮,也不知道演多了是不是会出不了戏。 他不喜欢。相当,非常的讨厌。 这种游刃有余,礼貌周到的站在他的反面的人他统统讨厌,看到就像是看到镜子中那另外一个自己在肆意发笑。 他收回目光,给自己灌了整整一杯酒。 “呈陵,”何暮光走过来,侧过脑袋和他小声说话。“你跟林老师熟吗?” “和谁?”贺呈陵刚才就灌的急了,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和是不是和林老师挺熟的。” 他自认和这位以演技派著称的前辈之间没什么太大的交集,不过是四五年前一起拍过温思歆的《瘾君子》,自己还只是个男四号,和男主演林深几乎没什么对手戏。就算是现在拿了柏林影帝,也不会让这位上赶的过来捧场。按这样看,那么在场的,也就只剩下贺呈陵可能和拿奖无数的林影帝有一星半点的联系了。 “林老师?”贺呈陵这会儿终于听明白了,想了一下就笑起来,他又往“林君子”那里瞧了一眼,他本来就有些不舒服,现在更是烦躁。 “我和林深?”他抬起手臂揽上何暮光的肩膀,声音还挺大。“小暮光啊,你这是开什么玩笑?乖啊,我要是跟林深熟的话,这部电影还有你什么事儿?” “……” 刚才还闹腾的现场忽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在贺呈陵何暮光还有林深那里游移。 贺大导演当时可是放着林深不用点了何暮光当主演,虽说现在证明选择不错,但显然在当时看来还是林深才更加保险。今儿个又有了这么一出,谁都明白甭管有什么渊源不渊源,贺呈陵不喜欢林深这件事都已经是实锤了。 林深此刻也因为贺呈陵的话转过头来。他其实过多的是疑惑不解,他和贺呈陵之前没有过什么交集,现在遇到了几次他也没和对方说过什么话,不至于不清不楚的就被讨厌。 林深也不是没有气性的人,只不过碍于这么多年塑造出的光辉形象成了习惯,要是他敢一脚给踢飞了去,白斯桐绝对能拖着整个工作室的人跟他同归于尽。 而且除此之外,他觉得贺呈陵这样也蛮好,这副性子才配得上那张脸和那副气质。 何暮光觉得自己也是真惨。光靠眼神都能脑补出一场爱恨纠葛的大戏。他可是有男友的人,怎么能在这种戏份里瞎参豁。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随机应变,一巴掌拍到贺呈陵脑袋上,“贺呈陵,我说你这个一喝醉就说反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就你刚才那句话,我家那位要是听见了,不得把你给打死!” 贺呈陵本来就烦,现在被何暮光一打脾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刚要抬手打回去,结果脑子里全是酒气,一下子没站稳向后仰倒,直接栽倒那个他说一点儿也不熟的人的怀里。 林深很自然的接过,一只手臂把他卡的丝丝的,神情却很是温和,绅士的起身将他安置在沙发上后才神色淡然地开口,“贺导这是喝多了吧。” 贺呈陵刚想继续闹,就被走过来的苟知遇摁住。 体重和身高差不离的苟副导仅凭一只手就让他不再开口,然后才笑眯眯地跟林深说话,“是喝多了。林老师,您别管他,让他一个人待着。他这人从小就有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嘴欠的要死。我们这些当朋友的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揍他。对了,他前几天还说下部电影要找您来拍呢,是啊,暮光?” “对,”被cue的何暮光疯狂配合,“大鱼说得对,他说林老师你是他现在最想合作的演员。” 林深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有些话听一听就行,成年人的世界信这些话才是真沙雕。便也自然地回应,还是温和的状态,“贺导演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热闹看一看也就散了,贺呈陵也被苟知遇拽走到一边坐着喝酒了,林深又落了个清闲,还能跟过来搭话的人说上两句。 他话少这件事圈里人都清楚,所以大多也识趣,露个脸就走。当然也有另有所图的,比如刚才那个流量小花,想从他这里拿资源做进入电影圈子的敲门砖,明里暗里地表示可以接受潜规则。 林深是什么人,他从没跟圈子里任何人睡过。这倒不是因为洁身自好之类的云云,而是因为他把自己看的太高,觉得跟这些人上床实在是浪费自己的美色。 只不过……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只手臂刚才搂过贺呈陵的腰。 和他目测的一样,纤细得仅凭一只手就能握住。 而另一边,苟知遇干着副导的事儿操着助理的心,“贺呈陵你怎么了,喝点酒就胡闹?” 贺呈陵知道对方不会真怎么样,扯起嘴角笑,一只手压在胃上,“就算没喝我也敢,我就是看不上林深。张胜怎么弄的,把林深也叫来了?” “声音小点,我就稀奇了,”苟知遇瞪他,“你和林深没什么交集,讨厌他什么?” 贺呈陵不愿意把他的那些心里活动讲出来被苟知遇说,最后只嘟囔了一句,“还能是什么,看起来完美的活的东西,我都讨厌。” “行,少爷,”苟知遇也不打算管他了,“那您就自己个儿讨厌去吧,我先撤了,明天早上还要早起陪我媳妇儿去商场呢。” “撤吧,”贺呈陵冲他摆摆手,“祝你在牢笼中越困越死。” “去你大爷的!” 第5章 他乡┃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你男朋友。 林深待了一会儿就觉得腻,他今天过来纯属是带着助理一起来瞧瞧美人儿,现在看够了就打算撤。看到周禾芮还在和别人聊天,就拿起大衣外套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便打算去卫生间抽一根烟。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连学抽烟都是为了演戏需要。只不过是今天心情有些复杂,跌宕起伏雾里看花,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林深靠在隔间的墙上慢悠悠地吞云吐雾,整合着自己的思绪。 他对于想要什么向来清楚,每每攀登一座高峰都让人欣喜,有乐趣的东西都愿意去追着看一看,可显然,他感兴趣的这位牙尖嘴利满身是刺,他都能想象到要是自己在近一点,贺呈陵第一次骂人的话就会百倍落在自己头上。 林深想到这儿顿住,手指架着香烟无声地笑了开来。 拿那些话骂他,似乎也挺有趣的。 外面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人摔倒连带着其他东西掉落。林深本来不喜欢管这些闲事。他摆明了就是个凉薄的性子,可以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扫自家门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的典型代表。 可是大概是喝了酒又抽了烟的缘故,他今天竟然升起了些见义勇为的意思。他灭了烟,将大衣领子整好,装出君子端方的人样然后推开门,走到盥洗台就看到那儿地上蹲了个人,脊背微微颤抖,瘦的有些过分,酒气扑面而来。 他瞧得出那件黑色的真丝衬衫的主人是谁。 说实话……林深觉得这算得上是说什么有什么,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活生生地撞到他手上来了。 他蹲下来,不在乎那价格顶的过小白领半年工资的大衣落在地上,想仔细打量一下人,就听到对方呜咽细碎的声音。 “什么?” 林深没有听清这一句。但接下来贺呈陵的声音似乎清楚了些,他讲的是德语,熟悉的音调让林深不由地一愣。 林深听到他这么说—— “Wie lcherlich, dass ich in meinem Heimatland seit mehr als einem Jahrzehnt lebe.(多可笑,我竟然在我生长了十多年的故乡水土不服。)” 林深不怎么清楚贺呈陵的身价背景,但是凭着这一口德语以及对方那天待着的恩斯特布施戏剧学院就能大致推断出跟他差不多。 他似乎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走在柏林的街上,却失去了归属感,从前是“甚荒唐,反认他乡是故乡”,现在是被柏林驱逐在外,找不到东西来划分他乡与故乡。 他伸出手覆上贺呈陵的背以示安慰,又担心对方蹲在那里太久腿麻,打算将他扶起来。 贺呈陵这才抬头看他,声音沙哑,眼角迷蒙着泛了红,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却无果。“你谁啊?” 果然是喝醉了。 林深想。 不然按照之前的状态,这会儿早就一脚踹上来了。 他装了一整天的正经,到现在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眼中藏满促黠的笑意,带着语调都是低缓而柔和,充满着诱导的意味。唯一可惜的就是现在没有人可以欣赏他的精湛演技。 “乖,我是你男朋友。” “……”贺呈陵呼吸一滞,眉头微蹙。“你骗人。” 还行。还有些意识,不算是烂醉。林深抛弃这个不太良好的开端,换了个话题。“你和何暮光是什么关系?” “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 林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情更好了,贺呈陵的状态像是夏克琳养过的那只体型优美的豹猫,由于平时过于骄傲,所以一旦露出任何一点乖顺的模样就让人爱不释手。 他继续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林深?”是的,不是为什么起哄,为什么赌气,而是为什么讨厌。 “他们那种人……我都不喜欢。” “那种人。哪种人?”林深确实不明白是自己身上哪一种突出的特质让对方讨厌。他自认对外形象维持的不错,以假乱真的程度几乎快要让自己也相信。 贺呈陵默了默,眉头皱得更紧了,半天才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他果然不该和醉鬼论长短。 林深捏着贺呈陵下巴的那只手改为托着他的下颔,另一只手抬起揉开他的眉心,哑着声音哄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人怎么可能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就算是一辈子不喜欢也成……” 林深说到这儿顿住,弯起眉眼,一派自信又骄傲的模样,声音更低了一些,“不对,你怎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喜欢……” “我的电影……” 贺呈陵又嘟囔了一句,林深只听到了这几个字,想起白斯桐询问过的后期安排,话比脑子里的想法更快,“我跟你拍,好不好?” “你谁啊?” 得了,这又回到一开头的时候了。林深有些无奈,轻佻的意味退了大半,但还是招猫逗狗的常态,将最初的回答又来了一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你男朋友。” “你骗人……” “嗯。”林深一边把他架起来准备带回大厅看看还有哪个人知道这醉猫的具体住址,一边应承道,“对,骗小猫呢。”其实他本来是想直接拦腰抱的,只是担心别人看了不好。 “……你才是猫。” “行,我是。” 林深和贺呈陵进行着这种幼稚园小孩才会讲的没营养的废话回到大厅,很多人都喝了不少,但是总有人千杯不醉依旧清醒,这其中便以何暮光作为代表。何暮光看到这个立刻迎上去,觉得世界真心是魔幻。贺呈陵这家伙刚才还嫌弃人家嫌弃的不行,现在就整个人趴到对方身上了。林深先开了口,“贺导演喝醉了在卫生间里,我看到就把他带回来了。” 何暮光看到林深就觉得这种绅士风度并没有在现代人身上缺失,这宽宏大度起来足以超越整个太平洋。他将贺呈陵接过来笑了笑,“林老师,谢谢你把呈陵捡回来。” 呈陵……直接叫名字,果然很亲近。 “举手之劳。”林深维持着这样和刚才迥异的温良状态,把小助理叫了回来,“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的,林老师,下次再聚。” 车上,周禾芮面色红润神情激动地开口,“老板,我实在太感谢你了。暮光他真的好好看,说话也好温柔,他还主动跟我合照拥抱,啊啊啊啊啊啊我这一辈子值了值了。” 林深懒洋洋地靠在那儿,“我想问一句,你当时喜欢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激动?” “差不多吧,”周禾芮说完又自己否定,“其实应该还是有些差距的。小金立了个平易近人的沙雕人设,粉丝自然更亲近一些。可是老板你是只爱演戏的方外之人,只可远观不敢亵玩,又不怎么上综艺展现自身。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觉得战战兢兢。”后来是明白了林深是怎么样的货色才能在他面前这么满口胡言。 “哦……”林深能明白其中差异,“那你说我要改一改现在这样子,还有救吗?” 周禾芮曾经被白斯桐叮嘱过,她这个助理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帮林深打理好生活琐事,而是一定要阻止对方的一时兴起,不然大家所有人都得玩完。所以她常常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觉得自己肩负着一群人的兴衰。 “老板,没救了。你信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再熬个几十年也就行了不是吗?再说了,你想想你拖家带口一工作室的男女老少,大家可都指望着你活呢。” “那挺好,”林深一听就乐了,“这样子万一连坐的话,到下面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周禾芮心死如灰,觉得自己恐怕是要辜负组织对他的信任了。这玩意儿软硬不吃,只要想到,谁也拦不住他发疯。 “放心,我就是说一说,不弄真的。”林深将那包万宝路从兜里拿出来,“来,把这个拿好,就当是前偶像对你的奖励。” “老板……”周禾芮把烟接过来,“你怎么……” 《涸泽而渔》里虞生南抽烟抽的凶,戏拍完之后,这个习惯也被林深带到了现实中。周禾芮那天就在酒店卫生间里看到了三四个烟头。她和白斯桐都知道林深出戏难,却又瞒着他们不愿让别人心忧,便只好装着看不见不知道。两边都骗人竟也是相安无事到今天。可是林深,再一次将这个平衡打破了。 “乖啊,我不想抽了,你下次可别往我大衣里放这个,回了平京,要是在公共场合里抽烟可是要被罚款。” 周禾芮握紧了那包万宝路,半天才甜甜地笑了笑,“那谢谢老板了,这还挺贵的。” 贺呈陵第二天起来头疼的厉害,宿醉的威力果然巨大,直接将他喝了个断片儿,中间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何暮光坐在沙发上吃午餐,看到贺呈陵出来挑了挑眉,“你这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没救了都打算给你准备准备后事。” 贺呈陵坐在沙发上,接过对方递来的水灌下去,“你把我带回来的?” “不然还有谁,大鱼早都走了,剩下的人酒量不行躺了一堆。”何暮光调侃嘲笑,“不过你也太差劲了吧。喝醉在卫生间里,还是林深把你弄到大厅里的。” “林深?”贺呈陵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眉,阴阳怪气地道,“这还真是真君子啊!” 何暮光感叹:“是啊,就这一点,我就比不过他。” 林深红起来的时候获得奥斯卡影帝的楼阙已经失踪,华国没有一个演员可以再将国际市场打开,是林深一个人,顺着楼阙的路走下去,披荆斩棘,给了一个有希望的未来,得到国际上的肯定,虽然至今还没有达到如同楼阙的高度,但也是华国为数不多的一张名片。 贺呈陵听着,脑子里一团浆糊,忽然间又多了点儿记忆,有些恼怒的说,“对了,昨天到底是哪个孙子说他是我男朋友的?” 何暮光险些因为这句话噎住,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贺呈陵,“谁敢这么开你的玩笑?老树开花怕怕不是做春梦了吧?” 贺呈陵不觉得如此,他现在闭上眼都能回忆起那人身上混合着烟酒气的沉香松树气息还有低笑着的沙哑嗓音。这样真实的感觉,怎么可能是春梦? “你才做春梦了,这些天呆在柏林没有你何教授不习惯心里痒了吧。” 可惜何暮光对待不要脸的人向来更加不要脸,说起话来百无禁忌,“是啊,我就是痒了,现在就想立刻飞回去和何教授呆在床上不下来。再说了,就算我做春梦好歹知道主角一定是何数,哪有你这样被人一句你男朋友就哄着,醒了以后连脸都不记得的。” “小心腰肌劳损精尽人亡啊!”贺呈陵回怼,“反正老子不是做梦,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趁我喝醉了调戏我,我就……” “就怎么样?”何暮光咬着叉子问。 贺呈陵觉得那些什么把人废了之类的狠话不足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嘴比脑子快的开口,“老子就把他压在床上,看看谁是谁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贺呈陵: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趁我喝醉了调戏我,老子就把他压在床上,看看谁是谁男朋友。 林深(躺平):上来吧,脐橙也可以。 林深的香水:COMME des GARCONS 的中性香Wonderoud。我觉得超级好闻啊。 第6章 前因┃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看看,不靠他林深,我贺呈陵能不能往前走一步。 第二天白斯桐见了林深,一开口就是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好了?” 可是林深明白她的意思,手指搭在沙发背上轻快地跳跃着,“总得好不是吗?” 白斯桐听着这话心里一阵酸涩。很多人说有些人是为了艺术演戏,这里面林深最特殊,他是拿命来演戏。在这个名利场里,林深早就输的倾家荡产,因为他太认真了。 “林深,你别骗我。” “骗你什么呢?”林深向后仰着看她笑,“斯桐,你得信我。” 白斯桐叹了口气,最后也只能说,“我当然信你。” 林深让白斯桐等一等,进了趟卧室拿了个盒子出来,“喏,生日快乐。” 白斯桐自己是忙忘了,要不是林深来这么一出恐怕是想不起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那天跟约翰尼聊剧本之前买的。” 白斯桐打开一看,是Dior的珍珠金鱼胸针,笑意盈盈地开口,“光看这盒子,还以为你要给我送戒指呢。” 林深也跟着她笑,“这我可不敢,你还是自己买吧。” “这应该是我跟你过的第几个年头了?” “记不得了。”林深蜷了蜷手指,忽然又想抽一根烟,“咱们都不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在这回忆青春实在是更加显老。” “忆苦思甜不行吗?” “有什么可回忆的,”林深十指交叉的叠在一起,“我用不着忆苦,你也不用。斯桐,我们谁都不会再苦了。” “听暮光说昨个儿是林深帮了你一把?”飞机上,苟知遇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一句。 “嗯。”贺呈陵没好气地应声,“你说怎么就有人这么没脾气。” “也不是没脾气吧,”苟知遇比贺呈陵大了快十岁,在圈子里的时间也更长些,很多老黄历的事情他都清楚一二。“他当年也是拿酒瓶子砸过别人头的。” 贺呈陵听到这种动作戏就来劲儿,“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苟知遇老神在在地开口,“林深当年刚一出道就火了,后来不是又一年半载的没消息吗?就是一个圈里有名的制片人在酒桌上对他动手动脚被他一瓶子开了瓢,然后被封杀了,原本签的公司也不要他了。” 他其实挺佩服林深这种人,不软不硬,该争的时候就争,付出代价也能认,其他时候不在意的都无所谓。不像贺呈陵,活的像是只刺猬和猫的综合体。 “我确实没想到他当年脾气这么硬。” 现在看起来那么四平八稳的一个人,当初这脾气魄力倒是可以。贺呈陵自己就是个倔脾气鬼性子,那些圆滑世故长袖善舞的类型他都不怎么喜欢,反倒是脾气硬的怪的得他的眼缘。这样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过既然被封杀了,怎么起来的那么快,他那个制片人这么容易垮了还是他熬不下去怂了?” 苟知遇饶有意味地看向贺呈陵,“这不还是因为你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贺呈陵一头雾水。 苟知遇笑眯眯地看不见眼睛,“贺少爷,一年半后,你要拍第一部 戏找人拉投资,将那个制片人又开了一次瓢……后来,他不就被查出来违法乱纪进局子了吗?” 贺呈陵这是彻底想起来了,当时饭桌上有个姓王的啤酒肚大秃顶从下面伸手过来摸他的腿,这种糟心事他能忍才是见鬼,当即一顿猛揍,旁人拉了半天才没把人给打死。 贺呈陵厌恶地皱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糟心。“那家伙确实是恶心,长得好我倒是不介意被他潜一潜全当是为艺术献身,可是就那货色,还想着碰我。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家出来的。” 苟知遇知道他的家底,这些年关系处的也好,调侃一两句也不打紧。“是啊,贺家出来的,光打架这一点就和祖宗爷们一样狠。” 贺呈陵认了这一句,虽然心里觉得自己和老一辈比还是差了许多。不过他也在乎那些,法制社会谁会把人弄死啊,监狱里可不能为艺术献身。 他摸了摸下巴,“合着林大影帝的封神之路,倒是我在后面给他添了第一笔啊!” “怎么,你这还打算去人家那儿邀功去?” “才不要,”贺呈陵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闻到那股子烟草味极重的沉香气,没来由地烦闷,“他们那种绅士君子啊,别在我面前晃荡就已经算是报恩了。” “行了,”苟知遇到他好多年的副导演,他自己有技术但是没灵气,从未想过跟贺呈陵拆伙自己单拍个什么。所以他看着贺呈陵从二十多到三十多,可惜这只家伙光增长年龄,别的地方还跟小孩一样。 “你别这么别扭。不算那些被金主捧上来的挂名的货色,国内顶尖的男演员能有几个?我就给你准话。不用林深,你怎么让自己上前一步。”贺呈陵手上只有个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就算这一部《籍》捧起了何暮光,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也没有拿上。 “狗子,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苟知遇这会儿也不打算跟他计较狗子这个称呼,毕竟说的是正经事儿。“这名利场里,有谁能不在乎?要真是无所谓,贺少爷,你为什么要参加电影节,孤芳自赏顾影自怜自己觉着好不就行了?” 贺呈陵被他说的噎住,半天才道:“莫莫现在在拍《光源》,圈子里都说他那部戏是要拿来冲奥的。他那两个主演不也一个是歌神钟昇,另一个是个学术界来拍几部戏玩玩的小年轻。谁说好点的演员就一定是专业的演了好多年的老资历了?只要好本子好导演有钱,我还调教不出几个能抗的演员了?” 贺呈陵说的这个人是莫辞,虽然比他还小上几岁,但是却是贺呈陵的偶像。贺呈陵喜欢他的原因不只是对方从出道的第一部 戏开始就没有差过,奖杯拿了不少,还有一点就是莫辞长得实在是好,贺呈陵一直想请他来当演员来着,当然这么多年也没成。 “莫辞拿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的那部戏,不也是林深主演的?”苟知遇打击他的自信心,“再说了,你和莫辞能一样,他要是不比你厉害,怎么能当你偶像?” “屁话,”颜控贺呈陵反驳道,“我那是因为莫莫美,要是他来演我的戏,去奥斯卡拿个大满贯都有可能。” “可惜不可能,莫辞不会来演戏,你也不能随便叫个人来演戏化腐朽为神奇。贺呈陵,如果没有谁横空出世,你早晚都会用林深。赌不赌?” 贺呈陵听到这儿挑了挑眉,苟知遇的话完完全全地激发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说起话来傲慢又嚣张,整个人都保持着少年的锐利感。“赌就赌。狗子,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看看,不靠他林深,我贺呈陵能不能往前走一步。” 林深回到国内刚刚倒过来时差,就接到了周林锡的电话,开口直接了当,“小老弟,来江湖就个急,成吗?” 周林锡是他被封杀的那一年半后第一个让他拍戏的导演,两人在剧组里待的旧,成了忘年交,有恩有情,林深根本没法子推脱,也根本不会想着推脱。 他别的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道:“成,把你那好酒拿出来等着吧。” 他挂了电话就打给白斯桐,对方明白这其中缘故,很快地处理好别的事情就进了组,甚至还以林深工作室的名义给周林锡的片子追加了投资。 林深到《谜题》剧组的时候难得地下了场雪,要说这时间都入了春,可估摸着是寒流强降温把前段时间湿润的水汽带起来,雪还不小。 林深在车上从远处就瞧见有人站在雪里等他,连伞都没撑。林深一下车就对迎过来的人打趣,“老哥,半年不见,你这头发怎么都白了。” 周林锡一把抱住他,狠狠地拍了两下肩膀,“你再不来,我恐怕会更老。程门立雪就等你了,走吧,我们说说戏去。” 林深来之前已经看过剧本了,他要演的是个反派大boss,出场戏份不算多,但却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毕竟这一次周林锡想要表达的是同一战线的人相互猜忌,就算是反派一号也只能位于退而求其次的位置。 “小老弟,”周林锡跟他把剧本聊的差不多之后才有些疲倦的开口,“说实话,按照正常的途径,我真请不起你。” 周林锡十年如一日只拍推理悬疑片,在商业和文艺之间艰难游走,国内的奖项倒是拿了好几个,可国际上能有些名声的一个都没有。他电影质量是固定的,票房也是固定的,受众人群还是固定的。 “瞎说什么,你要是愿意用我,我巴不得带资进组过来。” “不行,我一个导演可以一直拍一种题材的戏,你这个做演员的可不行。”周林锡是真把他当兄弟,说起话来都是掏心窝子。“谁能想到,原来那个戏都已经快拍完了,请假出去上综艺,结果却因为溜冰被抓了。要不是我实在找不到人了……我真不会叫你。” “我知道。”林深没有办法安慰老友,他知道这种电影快要拍完就要从头开始的无奈和心血被毁的悲愤。“我知道。” “你说说这些小年轻,好好的去吸什么毒啊?他还说压力大,谁压力不大?你当年到那个程度都过去了,他们现在有什么熬不过去的。” “老哥,”林深笑,“当初如果再多来半年,我恐怕也熬不下去了。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那个恶心的制片人垮台垮的即时。” “那事儿我知道一点,在你之后他还不改那毛病,有人给他开个瓢,还是个我的同行,据说背景很深,没过几天那制片就直接被关进去了。” 周林锡的同行,导演。林深想了想自己打过交道的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儿,觉得应该不至于被制片人潜。 他此刻只能够想到两个人的脸,一个是合作过的导演莫辞,另一个就是……贺呈陵。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如果是贺呈陵那样儿,他恐怕也忍不住去潜一潜。 林深被他心里的想法一惊。估计是因为贺呈陵是他最近惟一遇到的惊艳,所以有点什么旖旎的想法都会忍不住往上靠,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知道是谁?” “这我不知道,”林深以前从不主动询问这些,这一次反倒是让周林锡有些惊讶。“你现在……也爱听这些了?” “就这一件。”林深道,“毕竟那人也算是间接帮了我。” 周林锡想到这一点,立刻应声,“那好,那我帮你再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贺呈陵:我倒是真想看看,不靠他林深,我贺呈陵能不能往前走一步。 后来…… 贺呈陵:真香。 你们说,两个人当年打过同一个人,这四舍五入一下,算不算是已经在一起了? 第7章 影院┃要是有的人愿意跟我合作,我倒是挺愿意当他一辈子的男主角。 “各位好,我是江珩郁。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地下王国。” 林深穿着清爽干净的白衬衫坐在桌前,十指交叠的放在桌上,眼角带着醉人的风情,气质优雅从容,像是大学教授在给学生们讲课,纠正着孩子们错误的观点。“我向来认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现象也存在于人类社会。因此,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遭受灭亡的命运。” 林深循循善诱,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的袖口,“所以,各位,你们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就说你们虚弱无能的同伴,像一只老鼠一样溜回去,要么走进来,找到我,杀了我……” “卡!” 周林锡连镜头都没有复看,“林深,太棒了!” 林深走下来让化妆师补妆,“你总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周林锡想起当初林深拍他的《无题》是也演的是反派。 那时林深才二十出头,在电影里勾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穿着白衬衫,骨骼清瘦,手握着刀,脸颊上沾了血,像是冬日皑皑白雪中一树嶙峋的红梅。他对着镜头勾起唇角一笑,既让人毛骨悚然又勾人心魄。 就那么一笑,周林锡就知道这个角色立住了,《无题》也成了。最后林深竟然压住了男主的一番,还靠着这个角色拿了金麟奖最佳男配角。 后来好多人还说其实《无题》根本就是个犯罪片,只不过是高智商罪犯最后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根本没有警察什么事。 “你怎么不能骄傲,我本来觉得江珩郁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肯定会纸片化,毕竟他特点太明显了,而且不像一个现实生活中应该有的人。还好有你……” “其他都别说了,把你的酒拿来。” “干嘛呢?”林深一下戏就看到周禾芮抱着手机,到现在了还没有放下来。 周禾芮对于当着前任本命追星的事情向来肆无忌惮,直接了当的回答:“《籍》国内首映,我得给自己抢一张票呀!” “什么时候?” “这周六。”林深沉吟了一下,“你给斯桐打个电话,问问《籍》首映礼有没有请我?” “啊?”周禾芮愣了半天,“老板是你吗?是不是被夺舍了?” 林深不管小助理的震惊,慢慢悠悠地将后半句威胁的话讲完,“要是你不愿意问这个,那就给斯桐写封邮件,就写辞职信,高中应该练过这个吧。” “……老板,高中练的是求职信。” “差不多,你从我这儿辞了职,岂不是就要写求职信了?” 周禾芮觉得林深完美的逻辑自洽,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老板,我这就去问。” 等到下午林深刚刚卸完妆,白斯桐就打来电话。“你要去《籍》的首映礼?” “捧个场嘛。” “捧场?”白斯桐笑,“林深,《籍》剧组的人,你是跟谁有交情了还是怎么?之前刘导的戏也没见你去捧场啊,你给我撂个实底,你去到底是要干嘛?” 休息室里就他和周禾芮,他索性开了公放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边穿外套一边道:“没有交情……处着处着不就交情了吗?” “林深,你这话说的,跟要谈恋爱似的。” “不谈,你不是不让公开吗?我多听你的话。”林深安慰他,“你放心,我不打算搞事情,只是去看个电影。不然哪天被拍到去电影院,还指不定需要公关,现在多方便。” “你戏什么时候拍完?” “要是没意外,应该后天。” “拍完就回来吧,看你的《籍》去。” 林深低垂着眉眼笑,他就知道白斯桐已经做好了一切。“好。” “这几个剧本,你都没看上?”苟知遇拿起被贺呈陵扔到一旁的本子,翻了翻看,“其实我觉得这个还行。” “你是认真的?”贺呈陵把头从杂志里抬起来,“你拿的那个,古代狗血爱情片,君主爱上敌国公主,为了对方不惜子民疆土,隔着国仇家恨最后还能一笑泯恩仇在一起。这种故事就算情节再跌宕,有什么用?它的内核是什么?就算是精致的服化道,高超的拍摄技巧,优秀的演员,都拯救不了这个剧本。因为它的内容怎么拔高,都只是鸡毛蒜皮的人间恩怨。它从头到尾合理化的是男尊女卑,母凭子贵的封建流毒,边缘化的是人性险恶,美化的是男权思想,这样的烂片,圈子里谁爱拍谁拍,谁拍了我就看不起谁。真当我拍了一部古装片,以后就陷在这个里面走不出来了?笑话!” “是,你说的对,”苟知遇道,“小嘴叭叭叭地说半天,吵得我脑壳疼。” 贺呈陵皱眉,冷着一张脸,“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看剧本烦成什么样了,青春疼痛文学,流产打胎小混混;黑社会大片,老大爱上对方的头子玩禁断爱;ip改编,脱离不了情情爱爱小格局;悬疑推理,默默和那个老周都在拍,我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要都是这样,我还不如不拍了得了。” “我的少爷,就算真有了合心意的剧本,你也不一定拍的了。不然原作者和原编剧参豁一份,跟组编剧被你搞得像孙子。整天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不让别人碰,你觉得哪个好编剧愿意把本子给你?” 贺呈陵在片场向来有独裁者的名声,谁的话都不听,连苟知遇这种好脾气的都跟他吵过好几次架。 贺呈陵将杂志盖到脸上,完全不在意苟知遇的话。“那就想办法呗,现在的问题在于,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值得我想办法的本子。” “行,宁缺毋滥,那就等着,看看谁这次能入你的眼。” 三月三号晚。 《籍》国内首映礼。 各路影评人,明星,电影人,媒体齐聚一堂。 林深来的晚,原本聚在外面的记者们都已经准备偃旗息鼓,看到他的时候立刻起了兴趣。 “林影帝,你为什么来给《籍》捧场?是因为接下来有合作吗?” “林深,你和顾影后的绯闻是真的吗?” …… 林深一条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刚准备在保镖的护送下走进内场,就听见又有一个记者问, “林老师,圈内传闻你和贺导不和是真的吗?” 他终于停下脚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答道:“没有不和。” “林深,没想到你也来了。”“ “蔺老,”林深对着蔺长清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这样好的影片,当然值得来看一看。”蔺长清在电影界名气高,又是平京电影学院的名誉校长,算得上是林深的老师,两个人关系也是不错,聊的来。 “我记着柏林展映的时候,你已经看过了。” 林深想起那天的事,嘴角不自觉地戴上笑,“有些东西,再看一遍也值得。” 蔺长清没想到林深对于《籍》评价这么高,他对这个小朋友还算了解,林深心里是有骄傲的,这样真心实意地赞扬实在是为数不多。这样看来,这部电影确实是要好好看看了。 蔺长清这样想,默默地将老花镜摘下来,换上了读数更高更清晰的眼镜。 林深:“……”好吧,说实话,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骚操作了。 主持还有主演采访环节林深都兴致缺缺,直到贺呈陵上场他才收起了有些懒散的眼神,注视着台上的人。 贺呈陵今天穿了一件拼接撞色短外套,配着修身的长裤,一双腿斜斜地搭着线条流畅又美好,脚腕依旧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微长的发还是扎起,眉峰也是锐利着,充满锋芒感。 林深发现贺呈陵当真是不怕冷,无论室内还是室外,都穿的比别人少太多,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总觉得贺呈陵瘦的过分,似乎可以窥视出骨骼的形状。 贺呈陵回答起问题来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圆滑世故的类型,但胜在天马行空且不失爆点,足以引得场面火爆。 “贺导怎么评价这部戏中小金的演技呢?” 听到主持人的问题,贺呈陵笑起来,原本的锐利被冲散,透露出一种别样的,足以模糊了年龄的生气。“他很好,是我心目中的最优秀的男演员,没有之一。” 林深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大抵是心中的清高感在作祟,虽然说何暮光能在上一届是华国演员获奖的情况下再拿柏林影帝已经证明了演技不俗,但是最优秀的男演员……应该不至于。 紧接着他就听到蔺长清道,“何暮光算是贺呈陵一手捧起来的,这份情,当真是让人动容。” 老人家不关心那些八卦黑料,就事论事人也通透,反而看得更深。“我记得何暮光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比你小几届。” 林深被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老了,再过一段时间生日一过就三十二了,似乎和青春越来越远。 “应该吧。”林深手搭在横梁上,“这些事我不太关心。” “林深,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国内国外的导演,你似乎还没有跟谁正儿八经地合作过一部以上的电影。”确实,除去人情上的特别出演,哪怕是捧出了他的周林锡,他也没有合作过第二部 戏。 “只不过是安排上没有碰上过罢了。” 蔺长清不信这句,“你别跟我打哈哈,王洛山拿着片子等了你几个月,你不是到现在还没个答复吗?” “蔺老,”林深哑然失笑,毫不客气地卖了王洛山,“这是王导喝茶时跟你说的吧。他骗你的,其他人都知道,他那片子到现在都不拍,只不过是不想跟贺导还有莫导打擂台罢了。” 蔺长清冷哼一声,“王洛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快五十的人了还怕起小年轻了。林深,你可别跟他学。” “我才三十一,按照您那么算,也是小年轻。” 其实他确实不老,别的明星这年纪还在拍偶像剧呢,要是更差些,还是指着流量过活,只不过是他看起来性子沉稳,又演了好多年戏拿了许多奖,任谁见了都要叫一声林老师,被模糊了年纪也是常事。 蔺长清显然也忘记了林深的具体年纪,干咳一声,“我把你当电影人,才说这么一句。你别岔开话题,刚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 “我喜欢新鲜感。和不同的导演合作更能激发起我的创作激情。”林深笑,这句话一说,终于有些像小年轻的意思了。 “当然,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林深看着台上的人,既张扬又意气风发,比起那天卫生间的弱势刚让人觉得精彩潋滟。 他的笑意更甚了些,像是水墨轻抚后终于下定决心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 “比如说,要是有的人愿意跟我合作,我倒是挺愿意当他一辈子的男主角。” 作者有话要说: 蔺长清:虽然我感觉林深另有所指,但是我实在找不到证据。 第8章 百年┃下次见面,我该要一份谢礼才对。 电影开始,四周暗下。 悠悠扬扬的旋律飘散开来,上空俯瞰暗色的山河轨迹,墨泼散开来,缓缓映出一个字――“籍”。 林深这一次的位置看不清贺呈陵的样子,让他刚好能好好地去欣赏一下电影本身。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被一个悄悄走过来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何暮光挪过来坐到左边的那几排座位的空位上,跟旁边的清俊男人笑着耳语,十指相扣纠缠在一起,旖旎又亲密。 这应该就是他那个圈外的数学家男朋友。 林深眼见为实地确定了白斯桐提供的消息的准确性,而后继续气定神闲地瞟向屏幕。 苍茫的荒原上流血漂橹,苍凉的羌笛声伴着亡魂回荡,在万般无所希望中,镜头晃到了河畔那生长着的细碎的白色花朵。 电影结束,主创起来鞠躬谢礼,林深的目光从屏幕移到贺呈陵的身上,停在脖颈处不动。 蔺长清换回了眼镜,“贺呈陵这导演功底又长进了不少,我还记得他第一部 作品,纯粹的为了炫技而炫技,现在已经可以算是炉火纯青了。林深,你觉得呢?” 《籍》的立意就很好,放的背景也很好,在战争争霸中讨论宿命,在明知不可为中为之。 “好看。” 蔺长清看着他目光还没移开,有些好笑地摇头,“我说贺呈陵,没说电影,你答的是什么?” 林深的笑意不似平时那般矜持清浅,反倒像是发现了某些有趣事物的孩子,带着些诡异的骄傲感。“蔺老,我说的就是贺呈陵。” 蔺长清:“……”现在这些小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深没在意对方的惊讶,继续道:“蔺老,我想看您的影评了,您今年一篇还没写。” “你和他们里面谁有交情?又是来站台又是催我写影评的。”林深当然不会直说,“您不是给我冠了个电影人的名号,我也不能无为。这不是为了电影产业的繁荣发展吗?” 蔺长清长叹一口气,做出了让步。“当初《唐风定》上映,钟昇为了陆释之拜托我写影评,还说要温和些,夸一夸陆释之。现在又轮到你了。行行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钟神还提了那么多要求?”林深虽然和钟昇不熟,但也知道对方那表里如一的清冷性子,堪称圈子里首屈一指的高岭之花,和他这种截然相反。不过如今,这位歌神由于对陆释之的过于关切而自己主动走下神坛。 “对啊,那小子,把我气死了。”虽然说陆释之确实表现的很有灵气,但是他当时压根儿没打算给《唐风定》写影评啊。 蔺长清刚说完这句,就意识到不对,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就听到林深说,“那我今天,也要像钟神那样拜托您了。蔺老,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你要让我夸谁?”蔺长清看着台上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对方穿着长裙,确确实实有一张明艳夺目的五官,如果项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为了这样的面容,那也是有说服力的。“不会是那个演虞姬的小姑娘吧?叫……殷簌?林深,你已经三十一了,别招惹小姑娘。” “不是。”林深这样说,语气无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您心里留下这样的形象。我对殷小姐没有多余的情感。” “那你让我夸谁?” 林深的目光从台上那人扎起的小揪揪看到露出的脚腕,低哑着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贺呈陵。” “你什么时候和贺呈陵关系这么好了?” 蔺长清怎么都觉得按林深这种沉稳的性格,不会和那样跳脱的人成为至交,但若只是萍水相逢,林深这样拿自己的人情帮助,又有些说不过去了。 “大概是,一见……如故。”林深最终还是没有把“一见钟情”的玩笑话说出来吓老人家,而是挑了一个更稳妥的。 而同样的两个小时內,全国各地还有无数人走入电影院,于放映厅之中观看了这长歌当哭的凛然悲剧。 …… [我发现我还是好喜欢贺导,无论是《如归》还是《籍》,一个现代一个古代,但都有抗争,奋战,人永远不能被压垮的傲骨。好希望贺导的下一部作品啊!] [感觉这个片子很特别啊,项羽身死,回到当初,可战场上没有救下叔父项梁,鸿门宴没有杀了刘邦,最后四面楚歌,依旧挡不住虞姬的香消玉殒。他跟命运抗争而未果,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却失效。可跟天斗的过程中,他最终还是掌握了一次主动权。那就是自己死亡的方式。] [赞同。我是小金的粉,小金到现在的所有电影作品里,我觉得最好的就是《如归》中的于平生和今天看的项羽。我现在就要去二刷!] [卧槽,莫妖孽给《籍》的官博点赞了,贺导看到一定得激动地跑圈吧,这可是获得了自己男神的肯定啊!] [纯路人。本来只是跟着凑热闹想看看柏林得奖的片子是怎么样的,现在是完全睡不着了,项羽第二次死去时,我真的眼泪都下来了。午夜场真心让人疲惫,不过真的好看,五星推荐,不看绝对会后悔。] …… 另一边。 林深刚走进卫生间就看到贺呈陵正在洗手,那件撞色的短外套在此刻看来更加鲜艳,和他的主人一样吸引眼球。 贺呈陵当然知道林深会来,首映礼的名单他是看过的,几个风评差的他就没让来,林深是个特例。他不知道林深为了什么,但也不在乎他的缘由,能给《籍》带来关注度他都来者不拒,毕竟也扰不到他身上来。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 他本来以为点个头就过去了,可是林深却一点也没有眼色地停下了脚步,隔着镜子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温洵的笑意。“贺导演,我们每一次见面的地方都这么特别。” 既然林深开了口,贺呈陵只好甩了甩快洗秃鲁皮的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来,懒散地撑着洗手台,歪着头看他,轻佻地挑眉,“林君子,我觉得更准确的说,我们遇见的地方都不合时宜。” 林深听到这个外号觉得新鲜,眼睛眯了眯,自动忽略后半句话,“电影很好,你也很优秀。我上一次看到宿命,还是《百年孤独》里阿玛兰妲把自己终日关在房中缝了拆,拆了缝,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缝制的殓衣。” 贺呈陵本来只是应付,听到这儿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对马尔克斯极力推崇,虽然更爱的是《恶时辰》。 “你觉得《百年孤独》写的是宿命?” 林深看见他的眼神变了,像是豹猫找到自己的猎物或者说玩具,终于不再懒散而是兴致盎然。“不是完全,但绝对有。暴力、权欲、空想、纵欲,无法用行之有效的方法将其统一,最终,‘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我以为到第六代这些才分明,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看到被蚂蚁吃的只剩一小块皮的儿子,破解了的梅尔基亚德斯手稿卷首的题辞,‘家族中的第一个人将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飓风把马孔多镇刮走,再无布恩迪亚家族。我觉得,你会得出上面的结论,肯定也是基于看完全书的结果。伏笔要在看的那一瞬间被感知才算得上你真正看到的伏笔。” 贺呈陵这话说的其实并不客气,而是把林深等同于那些翻完结局就回到前面指指点点的肤浅读者。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到了这里,梅尔基亚德斯的手稿才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破解。而我既然已经知道结局,再按图索骥,必然会找到一些暗线的绳子。” 林深在看书上从来没有什么固执己见的习惯,他也不需要说服别人。至少……现在没有这个需要。 贺呈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心蹙起,眼波流转,嗤笑出声,“可是就怕看不出那是绳子还是蛇。” 林深觉得贺呈陵此刻的神情才是最生动的,生动到隐约泛出一种妩媚的色泽,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中的欲念。 林深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但就他所遇到的有趣的美人中,贺呈陵绝对独占一席,恍惚间让他都产生心跳加快的错觉。 贺呈陵收起承载洗手台上的手,步履轻浮地跟他擦肩而过,留下一句有些别扭又不甘的话。“林君子,那天谢谢你了啊。” 林深没回话,低着头勾起唇角笑,再回头只能看到那吉光片羽的白皙一闪而过。 “下次见面,我该要一份谢礼才对。” 林深没有再留,他再过两个小时有些事情要飞沪都,时间调不开,现在就要往机场赶。 白斯桐不愿意他这么匆忙劳累,此刻的脾气自然不太好,语气很冲,“现在,你满意了?” “嗯。”林深坐在后座,将合同看了个七七八八,“很满意。” “我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白斯桐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不安,那种感觉更像是一场隐秘而盛大的危机,会把她,林深,乃至于更多人卷进去,前途难计。 “你就算是想上贺呈陵的电影,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你可是林深啊,只要他不捧何暮光,你想上,他还会越过你去挑谁?国内那些人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去抢你的角色?” 林深合了合同,“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越过我去挑别人?” 虽然并没有交流过这一点,但他能看得出,贺呈陵不怎么喜欢他,虽然今天的交流看起来还算愉快。不,应该是说,如果聊到马尔克斯,贺呈陵跟谁都会很愉快。他那本杂志没看错。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白斯桐反问。 林深意味不明地笑,“我就是知道。” 白斯桐:“……”这天儿是真的没办法聊了! 第二天,蔺长清发表《籍》的影评,关于贺呈陵的那一段这样说—— “贺呈陵在《籍》中又一次突破了自我,《如归》中的细节问题和自我意识消失不见,他成为了一个故事的讲述人,也同时是这个故事之外的中心人物。他不再在画面中以自我的观点影响观众,而是在剧情之中让你信服,这个世界还可以是如此模样…… 我们必须要承认导演在电影中起到的巨大作用,没有导演,他们让故事不再只能通过口耳相传,文字记述之类的途径,而是能够再进一步,让人们获得更多的,身临其境的可能性…… 我很感谢,也很骄傲于华国有这样的年轻一辈的导演,我相信他们会是电影产业的中流砥柱,并且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于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阿玛兰妲是《百年孤独》中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二代的小女儿。曾爱上一个意大利钢琴师,后来故意烧伤一只手,决心永不嫁人,又和刚刚成年的侄子厮混,但始终无法摆脱孤独。 很多人多说《百年孤独》看着累,如果累而无趣,那就不必再看,毕竟我一直认为读书是为了快感。这种快感可以是任何情绪,但必须要有情绪。 第9章 谣言 隋卓一打开门,就看见林深站在门口,取下墨镜挂在胸口,对他笑着摆了摆手喊了一声“卓哥。” 他和林深在大学就认识,平京电影学院。一个是表演戏一个是播音主持,他比林深大两届。两人脾气相投,关系一直好到现在,一个是快要大满贯的影帝,一个是央视当家主持,算得上是出人头地,在这里立住了脚跟。 “你来的正好,我在煲汤,便宜你了。”隋卓说着,撤开一步让林深进来。 林深很自然地换鞋,把大衣挂好。“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我的工作不像你,没大事一般不会有什么变动。”隋卓手上一直拿着央视最受欢迎关注度最高的访谈节目《对话》,当然,新闻联播之类犹如中毒同一时间所有台都一样的这种不算。 “你呢,深?” “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林深这么回答,准备跟友人分享自己的收获,“真的很有趣。” 隋卓挑眉。看过他节目的人都知道他平和又稳妥,绵里藏针,哪怕询问出怎样的惊天大料也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面对林深时这般生动。“我很少听到你这么评价人。” “那我其他时候怎么说?”林深跑去厨房瞟了一眼在煲的汤,然后拿了圣女果过来坐下吃。 隋卓不管他反客为主,“你以前一般会说,品位好,有能力,性格不错,潜力很大,外表很漂亮……你一般都是这样评价人的。‘有趣’……林深,这三年,我已经没有听过你用这个词评价过演戏之外的任何东西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心理问题。” 林深不管央视当家主持的调侃,信手拈来的应付,“有趣,有能力,品位好,性格不错,外形优秀……这所有词,我不都拿来形容过你的吗?” 隋卓摆手,“你哄人的手段真是又长进了不少。” “我以为我已经登峰造极,没有什么长进的空间。”当年林深还上学的时候,和同学拍短剧都自己写,尤其是情话一套一套,不当个编剧委实是可惜。“不过你说你,每周都要去平京录节目,就在沪都住三天,还不如直接回平京的好,就算是有雾霾,也不至于待不下去。” “其实我住在哪里都可以,但是我夫人喜欢沪都。” 林深捏着的圣女果没动,抬头看隋卓,“卓哥,你还问我有没有心理问题,你真的不需要去看看你的臆想症?多年单身独居,你告诉我,你来的哪门子夫人?” 隋卓在职业微笑代言人林深的面前露出职业微笑,“我没病。” “是啊,”林深一小片一小片地拔圣女果上细小的叶子,嘴角勾着,“卓哥,你这一点比我厉害,我只是想一想编个女友出来挡事儿,你倒好,骗了所有人,连带着现在,自己都快信了。” 看《对话》的老观众都知道隋卓的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温柔,宽厚,家教优良,仰慕敬畏所有的知识分子,听古典音乐,喜欢白色山茶花,爱喝太平猴魁,把博尔赫斯奉为一流。 “深,我是骗了别人,可是骗着骗着,连我自己也信了,谁又能来指责我?”隋卓把装着圣女果的盘子拉过来,也捏了一颗,“你说,我……我自己塑造出了一个这样这样好的,和我灵魂相契合的人,我怎么能放得下?” “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完美的人。”林深每一次见隋卓就打击隋卓一次,“这就像是明星塑造出来的对外形象一样,它只可能是人设,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做到表里如一。粉丝们所迷恋的也只是这样一个被包装出来的人而已。隋卓,你现在也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隋卓了解老友,说出来的全是诛心之论,“林深,你能说的出你现在的所有都来自那个不完全真实的绅士又沉稳的人设吗?你能承认你的作品粉丝根本不怎么在乎,他们只是为了你表演出来的这个人买单?” 林深向来有自己的清高,他认为他和那些明星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只是演员。他这么多年参加综艺的数量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接受采访也不怎么言及自身。他一直想把这些分开,此刻自然没得反驳。“我从来没打算把自己当做商品,我提供的商品,是我的演技,或者说是我的作品,不是我的人。” “一样。”隋卓说,“你的影迷之于你,就是我之于我的夫人。我们或许没有半分明了你们的一点一滴,或许这辈子接触不到你们的身影,但那又如何?我们已经追求到了我们想要追求的――真实。” “好吧,”林深扶额,哑着声音笑了半天,才讲完了后半句,“卓哥,你说服我了。” “艹艹艹!”周禾芮刚刚刷了下微博就气到扔手机,“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污蔑!” 林深将她的手机拿起来准备递回去,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却停下―― “知名导演与新晋影帝间存在非正当交易,娱乐圈的风气何时能改?” “金主?情人?潜规则?关于你所不知道的那些事。” “你以为的深厚友情,实则满是不堪入目” …… 林深随便点开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高清大图。酒店里,何暮光湿润着发给贺呈陵开门,两人倚靠在门边言笑晏晏。确实是足以给人很多遐思的,光脑补都是一场py交易的动作大戏。 林深眸色有些深,就听见周禾芮继续道:“开篇一张图,内容全靠编。小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万一他真的是这种人呢?”林深侧着头,手指敲击着桌面,动作比平时重一些。“就像是你在之前了解到的我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周禾芮看着他像是看白痴一样。“我可以接受你们表现出来的性格有差别,但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接受我的偶像是这样借助潜规则上位的人?他不可能是。” 林深发现粉丝确实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坚持以及宽容,不再逗她,“放心,这件事情是假的。”他和何暮光没有太多交集不做评价,但是他觉得贺呈陵不是那种人。 “最近工作室的人挺闲的,你让他们查一查,”林深眨了一下眼睛,“先别告诉斯桐。” 周禾芮也眨了下眼睛,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老板我爱你,保证完成任务。” 另一边,贺呈陵叫来助理,“阿睿,这件事,你要帮我了。” 被称作阿睿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弱斯文,笑眯眯地保证,“放心,贺老将军安排我过来,就是为了帮你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写这种东西编排我们贺家的小少爷。” 他当年是通讯兵出身,退伍之后技术还是没丢,想要查个人很容易。再说了,就娱乐圈的糟心手段,放到军队里自然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 “我给你说了,别叫我小少爷。显得仗势欺人,影响不好。” 阿睿不同意,“事实就是如此,为什么不能说。” 贺呈陵循循善诱,“你看啊,咱们来这儿就是为了玩儿,要是我这身份爆出来了,那么岂不是就没人来阴我了。以后多无聊啊!” 阿睿表示明白,“小少爷放心,贺家军出来的,别的不行,这种热闹,还是爱凑的。绝对好好隐藏身份,谁都查不出来。” 阿睿出去之后,贺呈陵终于不再平静,打电话给何暮光。他先在电话里连续一分钟没有重复的用词的骂完人,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气,才将兴趣转移了重点,“何暮光,你说这些烂人造的什么谣,我怎么可能看的上你?” 电话那头的何暮光和他关系良好自然接轨到这条线上开玩笑,“那可说不定,万一是我给你下了什么药然后爬床,你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我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贺呈陵觉得何暮光说的话蛮有道理,一看就是熟悉流程,“我的乖乖啊,何暮光,你该不会就是这样搞到何数的吧?” “瞎说什么,我们那是两情相悦一来二去自然上床好吗?” “不过其实也有可能,”贺呈陵又接上了何暮光刚才的设想继续往下编,“如果你那样,然后又拍了些东西威胁我,我肯定会把角色给你。然后在多睡几次,指不定上床上着上出什么感情了,那不是以后都百依百顺。”圈子里这种故事不也挺多的吗。 “嗯。按照这个流程,我在《如归》之后还能拿到《籍》的男主就很合理了。”毕竟和导演有一腿,想拿个角色还是挺容易的。 “确实是这样。我现在就后悔当年没有去当个八卦娱乐记者,按照咱们这推论,比那些狗屁不通的垃圾玩意儿顺畅多了。” 何暮光在那边嘲讽,“当娱记写自己的新闻,你也真是有追求。” 贺呈陵拿了另一个手机过来刷微博,“其实我没什么。我一个导演,被别人写潜规则之类的也是常事。就算是真的,等到下一部电影上了以后,这段时间的闹剧也早就散的没边了。我主要担心的是你。” 导演私生活混乱是常有的事情,靠才华吃饭的人在这方面总能得到群众更多的宽容度。可是艺人却不一样,流失掉的外在形象往往很难弥补回来。 “那你帮我查查呗,要是真查出来是哪个孙子,不咬死他,我就不姓何。”何暮光虽然笑,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狠劲儿。 贺呈陵就喜欢他这一点,跟他一模一样。“放心,在查了。按他们以往办事的力度,我估摸着今天下午就能出来。找几个人一绑,剁了直接去喂狗。” “不喂狗,先弄出圈子再说。” “行,都听你的……”贺呈陵看到热搜上的那条,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哎呀卧槽!” “怎么了?” 贺呈陵满脸惊悚,可是这样的表情没有办法充分难于言传达给何暮光。“你说鬼不鬼,林深竟然给我的微博点赞了!我以为这种人才不会管这种闲事的,他手滑?” 何暮光听着贺呈陵已然自我合理化,确实不需要他在给个什么答案,但是毕竟看了那么多晋江小说,隐隐觉得这个手滑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这林影帝也喜欢看八卦呢。” 第10章 点赞┃这样的,骄傲的,桀骜的,离经叛道而又独一无二的人。 [林深点赞贺呈陵微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林影帝方外之人不理俗世的人设怎么说崩就崩了?还是说终于在电影圈待不下去了,打算蹭个热度。这也太糊了吧!] [林深这些年谁的事情都不管,微博还停留在去年七月《涸泽而渔》官宣时,我一直以为他把密码给忘了,现在为了贺呈陵趟这一趟浑水,站队站的太明显了吧,他们两个私底下关系很好?] [你们说林深和贺呈陵也有一腿的可能性有多大,不然除了恋爱脑,我实在想不出林深现在点赞的原因。] [《籍》首映礼林深也去了,媒体提问那么多,林深只回应了和贺呈陵没有不和这一条。emmm……这真的是让我不好形容啊!] …… “林深,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斯桐把手机啪地放在桌子上,屏幕上这样显示――“他刚才点赞了这条微博:[@贺呈陵:真是新鲜了,我跟何暮光?娱记要是没有事情做,可以做做梦,毕竟梦里什么都有,想怎么编怎么编。] “手滑。” 林深正打算糊弄过去,就看到小助理欢悦地蹦进来,“老板,你让我查的事情查到了,果然是有人陷害贺导和小金……” 周禾芮话卡到一般,就看到涂着女王色口红的白斯桐冲着她笑了一下,莫名其妙之间回忆起小时候看《西游记》中的九阴白骨爪。“白姐,我……” “说说吧,林深让你查什么了?” 周禾芮又转头去看林深,对方依旧是笑模样,半点也不恼,“说吧,刚好让你白姐给我们出出主意。” 周禾芮夹在两位大佬中间一五一十地将过程说了一遍,心中忍不住想要嘤嘤嘤。 “能说的通。抢资源怀恨在心,林宸越拿这样的手段出来,也算是穷途末路没得做了。”白斯桐这么评价,“可是这种事情,找不到证据,再怎么样也没办法。” 林深用手指摸了摸下巴,“你刚才说林……林宸越有一个正在谈的代言?”“对,就是那个老板你没打算接的,他们那边降价甩卖,人家才有点意思。” “去接吧,”林深虽然答着周禾芮的话,眼睛却看着白斯桐,“你白姐肯定同意的。” 白斯桐看到这眼神就知道林深又想玩了,她带他这些年,林深本质里招猫逗狗的习惯摸得跟头,原来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林深总要暗地里掺一脚,这一次也是一样。“嗯,按林深说的做,反正他愿意为工作室再多赚一些钱,我自然热烈支持。禾芮,你出去跟团队那边交代一下。” “哦,好。”周禾芮应声,飞快逃离并且关好门。 “你看你,禾芮都吓跑了。” “她跟着你以权谋私,心虚是正常的。”白斯桐说完这句把手机静音放在一边,“公关那边我会管,你不用操心。我只是担心公关部的几个人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再一次以死相逼,求着他们老板能够做个好人,博爱众生。” 林深义正辞严,“几个部门中就公关部奖金最多,拿了钱就要完成职责,我这也算的是一种工作能力的考察。” 白斯桐咋舌,“你这段话,可真是充满了资本主义者的色彩。” 林深丝毫不懂得谦虚,“过奖了。” 白斯桐把咖啡喝干净,“好了,突发状况说完了,我们来聊一聊正事吧。” “愿闻其详。”白斯桐这次停顿了半天,鼓起勇气才开口,“林深,我想问你的是,你现在心里,还有多少装着虞生南?” 林深听完哑然失笑,“斯桐,你看你这话问的,像不像是在质问渣男的女朋友?” “别,我可当不了你的女朋友,除非你退出演艺圈,不然我不信谁能支撑起这样强大的心脏陪你疯。”白斯桐立刻反驳,反驳完就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林深带偏,这才绕回话题,“刚才我的问题,林深,你还没回答呢。” “我以为你都放下了这个疑问。一个多月,我怎么可能还走不出虞生南。如果有,那就应该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我看到你画了张画。”白斯桐道,“在桌子上,你忘收了,那是当时虞生南画的画。” 在上一次林深将烟交给了周禾芮之后,白斯桐也以为他好了,以至于在看到那张画的时候心忽然坠落,手指忍不住发颤。那是虞生南才会画的画,从天际铺散而下的层层叠叠的苇草,被笼罩在其中看不真切的湖泊,天上没有云,只有孤鸿。 “林深,要不然……要不然算了吧。我们不拍戏了,转幕后好不好?工作室可以签几个新人,或者投资几部电影。我……我真的担心……” 她跟林深的心理医生许临端聊过,许临端早已告诉过她他爱莫能助,林深入戏过深可是他自己太清醒,这一切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谁都没办法,除非――林深不再是林深。 林深叹了一口气,把她搂到怀里去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才三十一,虽然比不过小鲜肉,但还是能赚些钱的。你是知道的,我不爱提携别人操心小孩的事,你先别签新人了,等我哪天赚不了钱了再考虑这个,好不好?” 白斯桐半晌都没有说话,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应声,“好。” “查出来了。”阿睿拿着电脑进来,“是林宸越。” “林宸越?谁?”贺呈陵真心没想起来这是哪一块小饼干。 阿睿自打当了贺呈陵的助理后还是十分恪尽职守,至少记忆力这一点比贺呈陵要好太多了。他此刻立刻回答道:“《如归》,还有《籍》,对方都来试镜过。” “哦,”贺呈陵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演技僵硬到我以为是哪个艺人的助理走错了,还暗示我可以潜规则的那个?长得惊为天人也就罢了,我还可以暂时放下我的小初恋跟他来一段纯粹的肉体交易,可惜就那模样,连何暮光都不如。” “对,就是他。”阿睿阻止了贺呈陵的吐槽,继续道,“《如归》《城阙》《籍》,这三部戏他都试镜了,但是角色都是何暮光的。何暮光的那个服装代言林宸越经纪人也争取过,为此还推了其他几个同类型的代言。最近又跟何暮光争夺温导新戏《叛徒》的男一。新仇旧恨放在一起,气不过才有了这么一出。” “呵,”贺呈陵冷哼一声,“我的电影里,菜就是原罪。他水平不行怪得了谁。有证据吗?” “有。”阿睿向他展示自己的丰功伟绩,“小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质疑我的水平,我废了一下午,如果只是查个人,那也太差劲了吧!” 贺呈陵欣赏了一下那些足以摁死林宸越十次的实锤,疯狂赞扬了一下阿睿的职业能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找些人把他打一顿?套个麻袋给车子套个牌拉到郊外,绝对没有人能知道是谁做的。” 贺呈陵看着满身匪气的助理,压抑住自己心中想要同流合污做坏事的兴奋感,“阿睿,你真的当过兵吗?” 阿睿稍息立正,推了推眼镜,“当然啊小少爷,不然我哪有机会来保护你。”“我觉得就你刚才那段发言,更像是混黑社会的。” 阿睿面色沉痛,“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当初没当兵之前,我可是榕城的老大,整座城市里明眼人见了我就没有不绕道走的。” 贺呈陵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等待助理继续表演。 “后来,我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又想到改革开放已经进入深水区,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毅然决然地解散了黑帮洗掉了刺青,加入军队做一个对党,对国家,对人民有益的人。” 贺呈陵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合适宜,但还是忍不住要问。“阿睿,听了你的传奇经历,我就想问一件事。” “你说。” “那个,洗刺青疼不疼?” “……疼。” 贺呈陵得到答案,心满意足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是想着用法律手段来解决比较好,直接告他诽谤,进局子里呆呆就有你刚才洗心革面的效果。可是我毕竟要考虑何暮光,他是个演员,顾虑的东西更多。所以这一条还要跟他那边商量过之后才可以看行不行得通。” 圈子里律师函多的能占满手机内存,可是真真打官司的,法院判决书恐怕还没有一个手机厚。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反击?” 贺呈陵决定采取一下正常娱乐圈该有的正常手段:“我刚看他手上有个正在谈的代言,抢过来呗。” “那恐怕不行了,”阿睿握着鼠标向下拖,“那个代言,林深工作室已经抢到手了。” 贺呈陵吃惊,“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 阿睿拿着当年混过黑社会的经验回答道:“大概是……黑吃黑?” “……” “果然,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 何暮光和贺呈陵的所谓绯闻在轰轰烈烈中落下帷幕,《籍》也因为这件事情票房不减反增,最终唯一的输家便只有官司缠身的林宸越。 “这一次,真凶啊!”白斯桐看着这一场干净利落的公关反击战,不由地感叹道。 林深的目光还没有从视频之上的记者招待会内容上离开,虽然说何暮光曝光恋情已经成为热搜第一,但是他的注意点却一直放在贺呈陵身上。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少见的沉稳的颜色。这一次头发没有扎,柔顺的搭在颈间,和他表现出来的气质性格全然矛盾但却不违和。 这样的,骄傲的,桀骜的,离经叛道而又独一无二的人。 “确实很凶……像只猫一样。” 白斯桐:“?”你对猫这种生物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1章 嘲弄┃“少爷,考不考虑卖个身?” “《嘲弄者》。” 贺呈陵看着眼前的剧本沉默了许久,眸色比平时要深的多。他很喜欢这个故事,但是这个主人公,实在是难以扮演。 他要找到一个人,一个演员,轻浮而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不会悲伤,不沉溺情爱,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浮士德和唐璜的综合体,独特的,优美又哀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思虑片刻,脑海中竟然想起林深的脸,明明这个角色和林深的性格千差万别。 他抛开脑中的思绪,侧头问道:“谁给你的?” 苟知遇笑,“嗯,一个熟人,你认识。他愿意把本子卖给你,能放心。” 贺呈陵听到这话就不打算继续问了,只要得到原作者的肯定,剩下的事情工作室的其他人就可以去做。 “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这个剧本起名叫《嘲弄者》。” “唐璜。” “唐璜?” “不是莫里哀的喜剧,也不是拜伦的长诗,更不是米洛兹的悲剧。而是更早的,莫利纳的《塞维利亚的嘲弄者》。” “唔……你跟那个作者说的一样。” 贺呈陵毫不介意自夸自擂,“博学多才的人都是如此。能写出这样的角色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苟知遇听到这句,慢悠悠地道:“呈陵,我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说。” “当然。”贺呈陵已经开始考虑其他问题。“阿睿,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少爷,按照你给这部戏预估的一个亿,我们自己在投资中还要占大头。保守估计还差一千万左右吧。”就算贺呈陵这些年赚了不少,可是五千多万,还是拿不出来。 贺呈陵有些烦闷,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好片子想拍,首先就在钱这里过不去关。他一烦躁就会想要做些不计后果的事情。“要不然,找个公司签对赌协议?盛世,星光,又或者是华轩,哪一个都行。” 他当年刚回国就跟盛世签过对赌协议,借了一个亿三年还三个亿,就差一点完不成把自己也赔进去给盛世当劳工。现在想起了也算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才敢干的事情。 “少爷,”阿睿立刻阻止,“我们还没有穷途末路到这个程度。其实,只要找个独立投资人,拿下三分之一的投资,我们再拿下超过三分之一的,也可以握有主动权。” “再说吧。”贺呈陵最烦这些钱的事情,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只有在电影上才被钱困住过。“狗子,你先让选角导演给能看得上眼的演员粉发邀请函邀请试镜,如果主角定不下来,什么都没用。” 苟知遇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我们现在连组不建起来,就算是定了演员,那岂不是画饼充饥?” “可以给个大概时间,估计要等今年年末。” 贺呈陵说完这句,捏着皮筋将头发扎起,语气傲慢不可一世。他有自傲的资本,这些年他虽然只拿了一个最佳导演,但是各路主演捧出来的确实不少。 “再说了,这可是我贺呈陵画的饼,他们几个人能扛得住诱惑不要?” 苟知遇出来之后,立刻打电话给那个提供剧本的熟人,“林老师,我是苟知遇。贺导很喜欢那个剧本……对,我还没告诉他作者是你……嗯,好……我们过几天再见。” 另一边,和苟知遇讲完电话的林深将手机扔到一旁,闭目回忆,手指伴随着《蓝色多瑙河》的音乐敲击。 乐章动人,姿态动人,人也动人。 事情要回到几天之前。 …… 咖啡厅里,苟知遇看完了林深带来的剧本,合上。“为什么要叫《嘲弄者》?” 林深今天少见地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确实是斯文绅士的模样。“莫利纳有一部代表作的戏剧,名字就叫《塞维利亚的嘲弄者》。那里面,有着最早的唐璜。算是我的最初灵感来源。” “这个剧本,贺导肯定喜欢。” 林深喝了一口咖啡,他永远都是妥帖的,这一刻也是如此。“我写的时候不觉得,可是写完一看,算得上是投其所好。” 苟知遇虽然胖出了弥勒佛的样子,但真不是什么纯良的老好人,很快就抓住了问题关键。“林老师,你把这个剧本给了贺导,想换什么呢?” 林深端正着态度,“换《嘲弄者》的男主角,难道不够?” 苟知遇实在不明白林深这是为了什么,他和这位影帝接触不多,观感很好,可是此刻却从那温洵的表面察觉到了一些隐约的,充满侵略感的地方。不过这种感觉他又很是熟悉。“如果不行呢?” 林深沉默了一下,思绪沉沉浮浮,嘴角勾起笑,“不行,那就不拍了。” “其实,别的导演也可以。”这个剧本好,那就不仅仅是贺呈陵拍才好,王洛山,宗霆,他们拍都会很好。 “不,这部电影,只有贺呈陵可以拍。莫辞的剧本从来都是自己写的,王洛山专精古代,周林锡只拍推理,宗霆擅长小人物,温思歆太过于细腻感性,周老的片子压抑且深思。国内的一流导演,没有一个人比贺呈陵更合适。这是我自己写的剧本,我必须要让它由最为合适的人来拍摄,如果不行,那就不拍。” 苟知遇竟然罕见地从林深这样的人身上看出一些执拗的东西,他原本以为林深这样的人不会如此。 “更何况,”林深向后靠去,闲适而又笃定,“贺导到现在还没有挑出新剧本,相比能找的编剧都已经找过了,如果不拍《嘲弄者》,短时间內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别的更好选择。” 苟知遇老神在在地开口,“呈陵跟我打了个赌,和你有关。” 林深推了一下眼镜,遮挡着眼底幽暗的光,“我猜,应该是类似于……他的戏永远都不让我拍?” “林老师,这是你说的。”苟知遇没想到这个赌竟然流了出去,此刻依旧是笑呵呵的。 “那苟导可以考虑加注了,无论过程如何。我们一定有合作的缘分。” 苟知遇此刻终于想起来林深今天的攻击感为何让他感到熟悉了。 林深多年前演了一部电影,具体名字他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林深扮演了一个作家,为了自己的书能够出版吃尽了苦头,被各种原因要求着一改再改,终于可以出版时却将手稿烧了干净,决心不再有任何屈服。 他现在的笃定和自信,还有那点藏于浮冰下的侵略性,和那个角色一模一样。 圈里人说林深拿命来演戏,果然不是虚传。 苟知遇收起剧本,握上林深的手,“但愿如此。林老师,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 …… 林深切断了《蓝色多瑙河》,换成了《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 阿睿正在处理邮件,飞快地动作在看到其中一条后停顿,“少爷,考不考虑卖个身?” “什么?”贺呈陵听了这话一愣,然后就笑了开来,微长的发随着动作晃动起来。“为艺术献身吗?其实也可以,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人想包我,只要愿意出一千万,长得不算特别难看我就忍忍过去了。” 阿睿露出看沙雕的目光。“少爷,虽然我叫你一声少爷,但你也得知道,你已经是一个三十三岁的老男人。那些大佬放着白白嫩嫩的小鲜肉不要,包你,怎么想的?” 贺呈陵撩了一下头发,颇有点行烟势媚的模样,“那次谁不是还说,让我陪着吃一顿饭,业内的报价已经到一百万了?十顿饭就一千万了好吗?” 阿睿承认贺家少爷长的好,那种傲气让很多人都觉得带劲儿,但他更清楚贺家的少爷有多凶,要是真有人当面让他陪吃陪睡,他绝对能揍的那人亲妈都不认识。 “少爷,”阿睿一本正经,“我们都是正经人,怎么能进行这种钱色交易。我是刚看到了一个综艺,人家请你,一期五十万,八期就四百万了,去不去?” 贺呈陵犹豫,“八期综艺,有那时间我已经靠陪吃饭赚够两千万了。”阿睿感到绝望,“少爷,我们说好了要做一个正经人的。” “好吧。”贺呈陵挪过来,“什么综艺?” 然后,他就看到了邮件上的四个大字――“致命游戏”。 贺呈陵:“……” “阿睿,就算你跟我有仇有怨,我们可以说出来嘛,要不然打一架也可以,你至于这样伤害我吗?” 阿睿面色沉痛,努力跟上贺呈陵的脑洞,觉得退伍转业实在不容易,他当年就应该和战友们一起去开那个安保公司,有他在说不定还不会倒闭。“少爷,你入戏过度了,综艺不会让你真死,要不然,我们把人身死亡赔款谈高点?” 贺呈陵觉得自己这助理的脑回路果然非常人能够企及,放到古代绝对是杀伐果断的第一人,然后再被后世儒生天天写在纸上骂。“你真是在用实际行动让我相信你是黑社会老大而不是退伍士兵。” “多谢夸赞。”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现在综艺节目的明星片酬指导意见已经开始执行,每期节目艺人总共片酬不能超过80万,一季节目所有明星片酬加起来不能超过1000万。 因为贺导太缺钱,所以我做了架空,让他多赚点吧,孩子可怜。 第12章 游戏┃“贺呈陵也会去。” 在白斯桐的授意下林深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工作,给从林宸越那里截来的代言拍了广告宣传片,然后就窝在平京的别墅里看书看电影,把贺呈陵拍的片子都看了一遍,这会儿正在看埃勒里奎因的《Y的悲剧》。 小助理坐在一边削苹果,等到林深看完了才切了一半递过来,“老板,你最近怎么又回到推理小说的坑里了,连美国的都不放过。” “我只是觉得这对表兄弟蛮有趣的。”林深合上书,咬了一口苹果,“独居在家实在有些无聊,只能看看书慰藉一下自己。” “老板,请您把我当个人,谢谢。”周禾芮面无表情,“你要真这么无聊,还不如去上个综艺得了,来钱快还能红,不然别人都觉得你已经脱离娱乐圈飞升成仙了。” “我上综艺?”林深笑,“我倒不介意,可是你白姐应该不会同意。”他塑造出来的形象,确实不怎么适合现在综艺流行的沙雕画风。 不过接下来白斯桐的一通电话却让林深啪啪打脸。白斯桐这样说,“林深,有一档综艺节目邀请你,你要不要参加?” “……” 林深在小助理要笑不笑的表情中道,“我们见面谈谈具体的再说吧。” 不怪林深没想到,白斯桐这一次的想法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她虽然答应了林深继续拍戏,可是心里还是想着让他少一些有投入角色的机会,刚好相熟的制片人张鸣给她打来电话,递了一个综艺,《致命游戏》。烧脑推理类,按照张鸣的传统又不会有剧本,一看就是林深喜欢的,刚好能让林深转移转移注意力,所以她才拿来问问。 林深确实蛮感兴趣的,不过他的重点不在这里。“你就不担心我上完节目人设崩塌,神格不再?” 白斯桐大手一挥,“你这些年都演出习惯了,能崩到哪里去?再说了,神格这种东西,是靠成绩垒出来的,你的奖杯在那里放着,其他人爱嚼舌根就嚼去。” 林深跟她相处了这么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心里明白白斯桐这么做的缘由,故意多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想去……” 白斯桐放出杀手锏,拿林深最近这几个月最感兴趣的东西作为诱导,“贺呈陵也会去。” 林深笑起来,将刚才没说完的那句拒绝咽回去,“那就参加吧。” 白斯桐觉得他那个笑容有些奇怪,心里莫名,还以为是自己心虚。等不久之后,她才清楚,那哪里是她心虚,明明是林深居心不良,影响到了自己。 四月十三日。 《致命游戏》第一期开始录制。 作为一个以烧脑推理作为卖点的综艺,它每一期有六位嘉宾,来自行业內的顶尖人物,每次主题过后可能会施行末尾淘汰制,也算得上是比较有竞争性。 贺呈陵听到这个之后第一反应是问阿睿钱结清了没有,会不会因为他被淘汰而收回,得到不会的答案后才缓了口气,抱紧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和其他塞满通告的艺人相比贺呈陵的时间比较空闲,所以他成为了第一个到达录制现场的嘉宾。 化妆师似乎是何暮光的粉丝,顶着一张娘气十足的脸疯狂赞美了《籍》,接下来就各种旁敲侧击何暮光公布恋情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是谁。 贺呈陵不堪其扰,希望自己的助理阿睿同志能尽到一些察言观色的本分,往那一瞟才发现对方已经进入游戏的世界不能自拔。 贺呈陵感觉到人生终于对他下手,扬起笑意对着化妆师道,“宝贝儿,是我。” “啊?不,我不信。”化妆师一脸抗拒,感觉快要哭出声来,满脸都是自家男神受到屈辱的绝望。 “嗯。”贺呈陵点点头,“不信就对了。做好心理准备,他那恋爱对象比我害怕多了。” 娘兮兮的化妆师再一次陷入悲哀之中带着自己的化妆箱离去,指不定下一秒就要殉情。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到化妆间来跟他打招呼,是新出的女团成员杨荔和,刚刚二十,火起来的原因比较迷,充满互联网时代的风采――因为乌鸦嘴,说什么不好的什么灵。现在微博已经成为各路竞技粉的聚集地,所有人都希望她能说一说对家。 “贺老师,你好,我是杨荔和。”小姑娘长得像洋娃娃,眼睛扑扇扑扇,笑起来甜甜的,“您导演的戏我都看过,好厉害。” 贺呈陵虽然傲得很,但也明白现代社交技巧,并不会去追问对方到底看过那几部来自取其辱,刚刚说了几句就又有人敲门,这一次倒是老熟人。 女人长了一张柔情似水的脸,一开口却是豪迈姿态,“小玲,你姐姐我过来……” 温琼姿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虽然对这张脸没啥印象,但也知道是新出的嘉宾,回到优雅的状态抿唇一笑,影后的风姿尽现,当然,这要在忽略刚才那段的情况下。 杨荔和在这种美人攻势下立刻红了一张脸,又一次做完了自我介绍后便不再打扰两位前辈。 “温大脚,说过多少遍,不许再叫我小玲,不然我封杀你信不信!”他们俩早些年就合作过,调侃耍赖地吵到现在。 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贺呈陵捧出那么多人却只拿了一个国际上的最佳导演,温琼姿更惨,虽然演技倍受肯定,可是多年提名多年配跑,去年才拿到第一个有含金量的国内影后奖杯。就这样,好多人还说这是占了原本木影后息影的便宜。 温琼姿翘起二郎腿坐在一边,那架势比大哥还大哥,“小玲,大家都是爷们,玩儿什么封杀的手段啊,有本事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啊!” 贺呈陵想起这位姐姐空手道黑段的战绩,不像自己着野路子打架打上来的,缺乏街头实战经验,估计不行。“打就打,约好了,你可别怂。” “我怂个屁。”温琼姿冷笑,“有人敢打女人,还不让人说了。” 贺呈陵觉得这家伙真是无敌,“谁刚才还说自己是爷们呢,就这性别变换速度,你以为你是蜗牛呢!” 温琼姿妩媚一笑,“有利可图无所谓性别,怎么样,贺导,新电影女主角考虑一下我呗。” “不考虑,没听见,你疯了。” 温琼姿:“……算你狠。” 去拍宣传照的时候,贺呈陵见到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是《Précieuses》的主编童辛然,时尚女王,御姐的代表人物,另外一个是当红的小生严安,靠着学霸人设吸引了无数迷妹。 小鲜肉倒是很热情,将贺呈陵夸了一遍之后就旁敲侧击。“贺导,我没想到您也来上综艺。” “没办法,没钱拍电影,只能卖身。” 严安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导演,觉得自己平时学的为人处事的方法似乎都没用,半天才道,“《籍》票房很好啊。”怎么会没钱。 “哦,花完了。” 严安:“……” 小鲜肉无奈地离去之后,贺呈陵才开始胡想。 导演,爱豆,偶像,时尚主编,影后。 就差最后一个了。 贺呈陵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另一个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人员听到这话一激灵,“您……您过一会儿……一会儿就知道了。” 贺呈陵觉得自己今天脾气还算好啊,也没有故意吓人,这小孩儿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本来就是个结巴?“你放心,我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 工作人员更紧张了,“不用……不用提前了解……” 好吧,贺呈陵在心里嗤笑,他倒要看看,最后这一位是哪路神仙。 林深来的时候贺呈陵正在拍宣传照,头发扎着,柠檬黄色的连帽外套上印着几排字母,鲜艳的颜色一看就是他自己的私服。 贺呈陵刚好正被摄影师要求着双手插兜,斜着眼睛扫过林深所在的地方,眸光似乎颤动了一下,又平静无波地划过。 林深只盯着他笑,将他的所有表现收纳于眼中。 贺呈陵结束了拍摄往下走,瞧着林深挑了下眉,似笑非笑。林深刚要走过去做出回应,就有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林老师,走吧,我们还没有化妆呢。” 也不怪他们紧张,贺呈陵和林深不和的消息早在柏林当晚就传了出来,现在圈内谁不知道贺呈陵黑了脸说他绝对不会用林深,两人不仅拼酒,之后还在洗手间大打出手的消息,前段时间那谁开聚会,不也是只叫了林深,连贺呈陵喊都没喊吗?只有他们制片人还佛系,把他们拉到同一个综艺里来,这万一再打起来,节目还录不录。 温琼姿目睹了这一幕,到休息室里就挪过来,眼中闪着八卦的光,“小玲,你真的跟林老师不和?” 她其实和林深一个年纪,但没办法,奖杯带来的差距实在是巨大,现在圈里哪个人见了林深不叫一声林老师。 贺呈陵只是瞟了她一眼,没有回话。温琼姿继续问道:“那柏林那儿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就是说你们大打出手的。 贺呈陵没想到圈子里已经传成这个样子,自然而然地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回答,“是真的。” 温琼姿被这个答案噎住,不过毕竟是空手道黑带的大佬,见过无数腥风血雨,很快就缓过来,“林老师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她实在想象不到林深跟别人打架,那种优雅端正的绅士,应该讲道理才对。这么说,是贺呈陵先动的手? 不说柏林还好,一说柏林,贺呈陵就想起那个绝对不是春梦的沉香烟草气,这种愤懑足以牵连当天遇见的所有人,包括林深。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他就是那种人。” “啊?”于是,温琼姿温影后在今天承受了多年陪跑之外的另一次严重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埃勒里?奎因是曼弗雷德?班宁顿?李和弗雷德里克?丹奈这对表兄弟合用的笔名,他们开创了合作撰写推理小说成功的先例。他们的悲剧系列和国别系列都很著名。 第13章 香水┃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演技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温琼姿走了之后,贺呈陵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呆了会儿就打算去洗手间,洗完手之后又在同样的情景下遇到了林深。 林深换了刚来时穿着的风衣,米黄色的衬衫外套着黑色针织衫,干净利落又年轻。 “啧,”贺呈陵冷着眸子笑,“什么时候林大影帝也要跌下神坛接综艺了。” 林深无愧于贺呈陵的评价,照样是温洵的君子样,换件汉服估计可以把温良恭俭让讲个齐全。“我打算养一只猫,所以要攒钱。” 贺呈陵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和他来的目的一样纯粹的人,可是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毕竟林深这句话怎么想怎么怪,那只猫绝壁是代指。 “养猫?怕不是养了个小情人儿吧。”不然一只猫哪能让人倾家荡产了去。 “贺导非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反驳。”贺呈陵无心和他继续对话下去,然后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住,熟悉的松香混合着海地香根草的气息卷入,让贺呈陵立刻皱眉。 他拽住林深的手腕,“是你?” 林深挑眉,显然没有明白贺呈陵这忽然来一手是干什么。“什么是我?” 贺呈陵又靠近了一步,拉起他的手腕嗅了一下,木香无从掩藏,就是wonderoud 。他买了一大堆松香的香水,就是为了查出来那天是哪个混蛋。 “wonderoud,那天绝对是你。” 林深一听这句便已经明了,快两个月了贺呈陵都没有来找麻烦,他还以为是那天喝断片了,没想到现在想起来了。可是林影帝随机应变的专业技能时刻在线,现在只是露出略带疑惑的真诚神情点了点头,“嗯,是wonderoud,经纪人前两天送的,说是这个还不错,我以前一直用Diamonds。那天……哪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贺呈陵被对方这样精湛的演技打动,也是一愣。他给林深起了外号叫“林君子”,几次接触下来都很是稳妥,而且这位确实也是业界內都认可的最具绅士风度脾气温和的艺人,应该不至于开那样的玩笑,还是说……只是碰巧? 林深垂头看着他,身高优势在这是很是明显,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紧紧皱起的眉心,微微颤动的睫毛,细碎的闪着颤动光芒的眼睛。被握住的手腕上触觉是水的湿润与微凉,这种感觉让林深第一次乐于接受受控于人的现状。 可惜下一秒,贺呈陵就放开了他的手腕,“没事,我记错了。” 林深看到贺呈陵眼中的怀疑逐渐消散,保持着在贺呈陵心中的形象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贺呈陵忽然想起林深在那部古装片中的样子,轻袍缓带,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翩然君子,一边挥毫一边落泪。 他原本强硬的状态忍不住软下来,声音比刚才柔软了许多。“不需要。” 贺呈陵说完就打算走,可是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对方促不及防地抓住了手臂,这一次是直接带到怀里,后背被按住。 贺呈陵抬头刚要发作,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两人之间的空间进一步缩小,鼻尖几乎要与鼻尖相触,雪松的香气忽然之间浓烈起来,除却清冷深沉的气息,反而带上了暧昧的温度。 终于,回归主导者的身份了。 像是无限慢放的镜头一般,贺呈陵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林深近乎于轻佻地挑了一下眉,声音是压低了的,散漫的气音,跟着笑容一点点地展现开来――“贺导,真的不需要你男朋友的帮助?” 多可笑,之前还在用真诚温和的言语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下一个瞬间却又露出獠牙,强势而又笃定地揭露自己的真面目。 “你!”贺呈陵挣开他的掌控,将林深推到墙上拽住他的衣领,被欺骗玩弄而产生的怒气爆发,“林深,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林深扫过贺呈陵踮起的脚尖,空闲的手摸了摸他的后脑,被人压制着依旧气定神闲。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只不过不再是那种君子莞尔,而是促黠的,生动的浪荡。“没办法,谁让贺导太可爱,我实在抗拒不了。” 贺呈陵受够了林深现在的样子,他和别人也会相互聊骚胡扯,但林深这样,只让他觉得羞恼。他每多说一句,都是在告知他自己的认人不清识人不明的愚蠢。 “林深,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这样讲话。” “啊……”有工作人员从外面进来,一来就看到这副样子,贺呈陵要对林深大打出手。他想起整个节目组都清楚的坊间传闻,刚想进一步去制止就被贺呈陵瞪了一眼,冷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啊!” 小年轻视线一移,又对上林深似笑非笑的眼眸,被那样的气场一激,脑子已经跟不上身体本能,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溜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林深缓缓地笑了,“贺导,这里似乎不适合我们谈论这个问题。” 贺呈陵放开他,退开两步重新开始洗手,声音绷得很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林深,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伪君子,真是让人恶心。” 林深依旧靠着墙,散漫的模样和对外形象迥异。“贺导本来也不喜欢我,多了这件事……不过是程度加深而已,我并不介意。” 贺呈陵不再为难自己跟他说话,冷哼了一声便离开。 等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之后,林深站直身子,将手放在水流下面任由它冲洗,心情莫名地有些兴奋。 太心急了,完全不应该。 林深想。 这和原本的计划完全不同,本来他来到这个节目的目的是为了和贺呈陵打好关系,近距离的欣赏这件有趣的事物。所以要就像是对待小猫一样温言款语,将可恶混蛋的本性严丝合缝的全都藏匿起来,伪装好绅士做派君子风度,降低所有的攻击性来赢得信赖。 可惜现在却全线崩盘,直接进入到打破形象,曝光自己真面目的最后阶段。这种毫无耐心,不计后果的行为他二十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没想到到了三十一岁,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张牙舞爪充满攻击力的贺呈陵似乎更可爱一些,值得他按照这样的困难模式向前。 一个中午的时间,贺呈陵和林深再一次在洗手间发生打架事件的事情在整个节目组里流传开来,顺便还加了些前因后果作为调味。有人说是因为林深抢了贺呈陵的女朋友才引发了争端,还有人说不是女朋友,其实是男朋友。 总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非常不好。 爱好八卦的温影后听完助理讲的这一段,心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曾经和林深合作过一部电影,林深男一她女三,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片场里林深一直都保持着端正又优雅的作风,对待所有人无论身份都是温和体贴的样子,从来没有黑过脸。如果这也是精湛的演技作为支撑,那么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温琼姿这样想,说出来的话却和思考的内容毫无关系。“应该不是男朋友。” “啊?”温琼姿的助理无奈。这已经五分钟过去了,温姐怎么忽然又接上了。 温琼姿觉得自己受到了鼓励,将分析拿出来说道:“虽然贺呈陵经常跟男的胡乱聊骚,但摆明了是直男玩笑,我只见过他盯着维密的超模看,如果是基佬,对那胸那身材有什么可看的,自摸不就行了。” 温琼姿的话依旧尺度又大又直白。“当然,我判断不是因为男朋友的最主要原因是像林老师那样的,摆明是直男中的直男。就算是让莫辞莫大导来,他也都是掰不完的直男。” “哦。”助理点头,“那温姐,你觉得那女主角是谁啊?” 因为这个问题,温琼姿陷入了新一轮的思考。 而另一间休息室內,林深听着周禾芮汇报的工作,讲完之后还自带吐槽。“小王,就是那个撞见你和贺导打架的那个说,贺导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冰冷凶残,拽着你的领子把你往墙上怼。” “那我呢?” “哦,”周禾芮继续,“他说你虽然眼中含着笑意,但那明显是嘲讽max,睥睨众生让那个充满了‘贺呈陵是个垃圾’的意味。” 林深扶额,很是无奈,惊叹于大家过度解释的神奇能力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看客作风。“老板,怎么啦?” 林深的叹息传来,“禾芮,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演技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我信,”周禾芮很是诚恳,“不过老板,你能告诉我,你是做了什么混蛋事才让贺导把你压在墙上的。” “其实……他本来是要亲我的,被人看到了,害羞。” 周禾芮拿出手机,“老板,你再说一遍,我把这段发到工作群里,今年的林深十大骚话第一名就是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Diamonds。阿玛尼珍钻男香,主调是雪松,胡椒,龙涎香和柠檬。超级好闻啊。 第14章 扑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四月十三日下午两点。 《致命游戏》第一次录制正式开始。 录制地点为一栋三层的大别墅,古典欧式装修风格,连壁纸都能看出精挑细选,也不知道从哪租的或借的。 所有人纷纷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就坐,贺呈陵和林深果不其然地被坐在了最两边,被其他嘉宾隔开,很显然所有人都对今天中午的打架事件心有余悸,就算违背咖位,也要把他们分开以防出现更大的动乱。 可惜几个人的座位是按照圆弧型摆放的,这样一弄反而方便了两人视线交流,林深眼角带着些习惯的笑意,而贺呈陵则在瞪了他一眼后就转开目光,宁愿和坐在旁边的严安尬聊也不再看他一眼。 底下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都是肝颤。我就说吧,小王说的是对的,你看林深那笑容,多勉强啊,你再看贺呈陵那眼神,摆明了就是怒气还没消。真希望他们俩录制的时候不会打起来。 此时,哥特风的小萝莉主持人穿着黑白的小裙子进场,结束了这段风波。她站在中央,对着嘉宾甜甜一笑,“欢迎各位来到《致命游戏》,我是执行人vivi。本期游戏主题为扑克。游戏规则如下:每人将随机抽取四张扑克牌,大小仅为1,2,3,4,花色为红桃,黑桃,梅花,方片。最终胜利方式为取得相加最高数字值或取得全部嘉宾中同花色卡牌中最大值,最低值的人可能会被淘汰。游戏现场有装有扑克或其他特殊效果的密码箱子,打开发现扑克必须替换,其他卡牌可选择使用。注意,每一个小时内必须和他人盲选交换一张扑克,且保持自己牌上数字和并非最小,否则执行人将随即强制替换一张扑克为花色随机的1。四个小时后游戏结束。” 杨荔和听完这段之后一脸蒙逼,侧头问温琼姿,“温姐,我怎么……不太明白?” 隐藏的黑带高手温琼姿认真思考后捂脸,“别问我,我也不懂。” 林深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取胜。 “各位玩家,”vivi笑了一下,黑暗系的萝莉此刻看上去有些诡异阴森,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我会在那里等待你们前来抽取扑克,拿到初始扑克的玩家便可以开始搜寻密码箱。请问,你们谁要做第一个人?” 几位嘉宾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严安开口,“女士优先吧。” 在场的三位女士互相看了看,杨荔和知道自己的咖位不愿意出这个头,童辛然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温琼姿请扫裙摆,笑着道,“那我替大家去打头阵好啦。”然后便和vivi一起进入房间。 “其实我们可以同时多人获胜的。”严安开口,“只要每个人都拿到总和相同的牌,就不会存在末尾的淘汰。” 童辛然显然不这么觉得,“六个人,二十四张牌,四种花色,只有1,2,3,4,四个数字,怎么可能碰巧让每个人相同,更何况,游戏中抽牌可是随即的。你怎么能确保抽到想要的?” 严安本来想表现一下,被童辛然一问却噎住,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方法出来。 “就算有,也没必要。”贺呈陵终于开口,他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之上,向后倚靠着椅背,从容又肆意的体态。“这本来就是一个各自为战的游戏,你说是吗,林大影帝?” 林深知道他口中的暗讽和调戏,但是贺呈陵故意将那个称呼念得弯弯绕绕,林深并不介意将这样好听的声音看做是一种简单纯粹的亲昵。 他微微侧头,“你想赢?” 贺呈陵向来有极强的胜负欲,尤其是年轻的时候,现在已经三十多岁,再谈这种就显得无趣且天真。他现在更多的是想揭开林深这个伪君子的面貌,让他在外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以报心头之恨。 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又换了个称呼。“没有,我只是想知道林老师打算怎么办,毕竟林老师这些年低调惯了,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胜负输赢羽化而登仙了。” 这个时候谁要是在听不出贺呈陵的讽刺才是真傻子,可是在外人看来林深确实是脾气好,饶是这样也保持着端庄的风度,看不出半分异样。 不过放在贺呈陵眼里,这不过是装模作样惯了养成的肌肉记忆,他已经看到过林深无赖可恨却也生动的骨肉,再瞧这张虚伪的画皮,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好词来描述。大概是……除了长的好以外,一无是处。 正巧这时温琼姿出来,手中显然多了一个精致的手包,不用猜都知道里面装的是四张扑克。她朝着杨荔和眨了眨眼,“荔和,进去吧,执行人在等你。” 杨荔和起身走进房间,而后分别是严安,贺呈陵。拿到扑克的人已经开始在别墅內搜寻密码箱,留在大厅里的就只剩下林深和童辛然。 “林深,”童辛然笑,“我们两个要不要合作一把。” “愿闻其详。”他和童辛然合作过几次,比起新出来的小鲜肉,女团爱豆,生气着的贺呈陵,明显和贺呈陵更加熟悉的温琼姿来,两人自然是最佳合作伙伴。 “我要求不高,”童辛然笑,“每一个小时我们进行一次扑克交换,保证不被强制替换就可以。” “好。” 紧接着贺呈陵出来,叫了童辛然去房间,之后却没走,而是紧紧地盯着林深。林深坐在椅子上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脸上还是挂着招牌笑意,并不开口。 贺呈陵就那样盯着他看了好久,同样不开口,似乎不愿在这样诡异的比拼中败下阵来。如果此刻有后期配字的话,那一定是“注意,这不是静止画面”。 最后还是林深选择让步,他并不介意这种小的争端中败下阵来,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他所期待的,这些过程都可以得到容忍。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贺呈陵却又收回目光转了过去径直走向楼梯。 真是……任性骄傲又可爱。 林深看着他远去,在童辛然出来之后进了房间。 vivi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10张扑克,背面黑色描金,中间印着花体的“lethal game”。 “我以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林深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vivi眨了眨眼睛,“你当然有,林深,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必须现在吗?”vivi摇头,“游戏过程中都可以,我会在这里等候。不过如果你现在询问的话,可以帮你拿到想要的牌。” “不用了。”林深随意的翻开了四张。方片2,方片3,梅花3,黑桃4。就规则来看,初始的卡牌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前面几个小时內持有的扑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信息和最后一轮。 “无论拿到什么,最后都会成为我想要的。”林深出去之后,广播中立刻响起了vivi的声音:“所有玩家已经拿到卡牌,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童辛然果然还没有走,见他出来立刻走过来,从他的牌中抽取了一张,林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失去了方片三,拿到了梅花二。 “不止二十四张扑克。”童辛然道,“我进去时,桌面上是十张。” “一样。”林深笑,“不过应该只有我们知道这件事。”除了最后两人,其他人进去时就算按二十四张扑克来算都超过十张,根本无从发现这一点。 “还是蛮有意思的。”童辛然勾唇,“我要上二楼,你去吗?” “不了。我先在一楼看看。” 两人分开,然后林深就从壁炉中取出了一个带密码的箱子,箱子上的卡片这样写道:“1()()()年6月底至7月初在西柏林举行第一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底下画着四种花色,其他都是空心,只有梅花被涂上了黑色。 “可能是张梅花。”林深道,而后利落地拨动密码“951”打开了箱子,果不其然,里面放置了一张梅花,数字为一。 林深手指拂过花色印记的地方,“或许,我可以再多猜一步。” 这句说完,他将梅花一收下,把原本的梅花二上交,慢慢地离开了壁炉。 后来单采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林深当时想到了什么,温和有礼的林大佬这样回答:“之前规则说箱子中的卡牌只要拿到必须强制替换,那么很有可能扑克是可以从箱子外知道的。提示的卡片上四个花色只有一个实心,所以实心的花色就是扑克的花色。至于数字大小,应该是从密码中得到。密码为951,而扑克是1。所以我猜测,密码中只会出现出现一二三四其中之一,而那个就是扑克的数字。” 当然,后来的情况也验证了林深的猜测,含扑克的箱子确实是如此布置。 慢慢悠悠的林深同志晃到了三楼,终于开始开另外一个看得上眼的箱子,因为这个上面并没有花色的图案,估计应该是所谓的特殊效果。“今天是()。” 林深在密码锁上找到413,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这样写道:“我想知道现在总和最小的玩家是谁。” 林深刚把这句话读出来,就听到广播响起。“目前总和最小的玩家是严安。另外,请注意,还有十五分钟到达第一个一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 林深再次验证了一条猜想,然后又走入了另一个房间,贺呈陵正伏在桌前算题,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有几缕发丝没有被皮筋扎住,垂在脸上,被从外投进来的阳光映成金黄的颜色。 这样美好的景象,犹如希腊神话中的阿多尼斯,无论是冥后还是爱神,没有人愿意与他分离。不止,就算那火神嫉妒的发疯,恐怕也有无数人阻拦与他之前,帮他抗住所有风刀霜剑。 林深很少在工作的时候产生其他的别样的情绪,这不是第一次,但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宿命也好,缘分也好,牵牵绊绊行到最后也会给所有人一个结局。 在这样的光景下,阿多尼斯转过来,眼神像是护食的猫,一开口便是败气氛的话。“林深,不要进我的房间。” 林深扫了一圈这个充满少女感的粉红色房间,“这是你的房间?” 贺呈陵并不介意粉色泡泡,“我在解题,当然就是我的。” 就是这样正大光明,明目张胆的强盗逻辑。 “我不要箱子,”林深走过来,手肘撑在桌子边,压住麦,避开镜头的方向,露出更加符合本质的风流眼神,压低声音,“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阿多尼斯是从树中生出的,美貌无比,为爱神阿佛罗狄忒所宠爱;女神将他交给冥后佩尔塞福涅教养,冥后也不愿和他别离。两位女神因而发生争执,结果由宙斯作出裁决:阿多尼斯一年在冥后那里度过4个月,在阿佛罗狄忒那里住4个月,其余4个月由他自己支配。 后来他在狩猎时被野猪咬伤致死,据说这头野猪是嫉妒的火神或者战神变成.从他的血滴中长出了玫瑰,这就是玫瑰的由来。 阿佛罗狄忒在他死后十分悲痛,恳求冥王让他每年回到地面6个月一起生活。 第15章 玫瑰┃――那是我的玫瑰。 经过了三个半时的搜集交换,林深手中现在的牌是方片四,梅花四以及两张红桃四。理论上来说,剩下半个小时就算是什么也不干都能保证稳赢不输。 可惜,有人不愿意让他什么也不干。 贺呈陵在那个粉红色的房间內用了一个小时,终于将那张卡片上号称是去年数学高考压轴题的题目解出,打开箱子得到了一张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最大杀器,并且成功地将它藏到了最后,打算用来对付那个调戏他的流氓对象。 他先去找了vivi,而后寻寻觅觅,最后在别墅阁楼中找到了林深。 柚木木格中缠绕上绿色植物,草藤编织的灯发出柔和的光,林深背对着窗棂,坐在咖啡色的小沙发上看书,身边的矮桌上是一支细长的白瓷花瓶,花瓶內斜斜的插着一枝鲜嫩明艳的蓝色妖姬。 林深米黄色的衬衫光影斑驳,神情是少见的,真切的温柔。 贺呈陵心中忽然不受控制地产生异动,他看着这一幕,像是看到了《嘲弄者》中的何亦折。 在和男人女人翻云覆雨之后,他一个人披了衣服离去,在阁楼之上坐下,朗读着奥斯卡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神情倦颓又讽刺,浪漫又柔情。何亦折说,“能为一朵玫瑰寻死觅活的人必然也能冷淡地将玫瑰抛弃——可惜夜莺不懂,如同它不懂复杂的人心。” 林深早就察觉到了贺呈陵的到来,只不过没有抬头,用余光看着对方将目光洒在他的身上,专注且深思的美丽的眼睛。他看着书,书上说―― [“如果你要一朵红玫瑰的话,”玫瑰树说,“你必须在月光下用音乐把它造出来,而且要用你自己的心血把它染红。你必须一边唱歌,一边用胸口抵住我的一根尖刺。你必须唱一晚上,尖刺会刺穿你的心,然后你的生命之血就会流进我的血管,变成我的。”] 悲剧美的夜莺,成全了一份悲剧美的现实童话。 他收了书,抬起头看贺呈陵,“贺导。” 贺呈陵回神,顺着书合起的地方看过去,十分巧合,正是《夜莺与玫瑰》。 贺呈陵自认《嘲弄者》的剧本还没有流出,拿出去让选角导演给演员们看的部分也只是吉光片羽的人物小传。林深原本表现出来的模样也是不适合的,可是他今天表现出的真面目,却让贺呈陵尽管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觉得有那么一部分……合乎何亦折。 他很少这样,对着一个人的实实在在的一张脸,想到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仅仅只是虚构出来的人物。 “啧,”贺呈陵皱了皱眉,回到游戏中来,对于林深本人的强烈感受回拢,瞬间冲破了那份遐思,只留下最原本的目的。他倚靠着门,目光懒洋洋的,似乎带出来了真切的疑惑,“还有三十多分钟,林老师怎么已经开始偷闲了,难不成是……胜券在握?” 刚才同样是这双眼睛看着他。干净又深邃,是被湖水清洗过的月光,再次捞起,又被树上的枝叶过滤,最终盛在了那双眼睛中。 林深想,这个留下的失误印象无法改变,而其他的,却有着绸缪的空间。“贺导可以换句话。” 贺呈陵左边的眉峰向上扬起,“比如?” “既然已经赢不了比赛,那不如坐下来,看看玫瑰花。” 林深注视着贺呈陵,眼中带笑,是那种专注到让人产生的近乎于深情的错觉的眼神。他用这样的眼神告诉贺呈陵,那朵玫瑰花不是《夜莺与玫瑰》中的,而是他眼前的这朵,张扬的,桀骜的,名为贺呈陵的玫瑰。 贺呈陵作为脸皮厚得堪比实心别墅的代表人物,也被林深这么一个眼神弄得心跳加速。俊气的人做什么都可以让效果增幅,如果对方不是林深,他倒是不介意来一番嬉闹调情。 “我倒不知道林老师有这般闲情雅致,不过……可惜的是,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信。” 林深的眼神顿时低落下来,被怀疑的酸楚充满其间。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贺导不信我……那我也无可奈何了。” 果然是影帝的演技。可惜贺呈陵已经不会被这种演技蛊惑。 vivi那里可以免费提问三个用点头摇头回答的问题,而他在找到林深之前提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林深是现在最接近胜利的人吗?他本来想着要是不是林深,他就去把自己之前看到的黑桃三换过来确保胜利,可是接下来就看到vivi笑了一下点头,没有问题,林深就是最接近胜利的人。 他料定按照林深包装出来的模样,绝对是不会在有摄像头能看见的地方露出一丝半点的真面目,于是向前走了几步,手指搭上林深的肩膀,伏低身子压低声音笑,雪松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心烦意乱。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就在林老师你这路见识到了什么叫戏如人生。” 林深觉得那只手白的过分了,就算是在咖啡色的沙发布上都有着黑白映衬的极端冲突。他不着痕迹地流连在那手腕上,接下贺呈陵的话,“那也确实是贺导看得起。” 贺呈陵觉得这真心是够了,抬眸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从兜里取出一张卡片在林深面前晃了晃。“好了,林影帝,把你的牌交出来吧,我们要交换了。” 这就是他的最大杀器。 林深接过卡片,看到上面这样写着:“既然运气与实力并重,有且仅有一次,那么,我可以和玩家(林深)交换所有扑克。” 林深扫完一遍明白了意思,目光在手写的“林深”二字上打转,笔锋凌利,“深”的最后一笔拖长后勾起,干净利落地收尾。“我的名字是你写的?” “嗯。”贺呈陵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不是他写的还能是谁写的。 林深将那卡片捏在手中旋转,“梅花三,方片三,红桃三,还有一张梅花四,再找到一张黑桃三就胜利了,贺导,你确定要跟我换?” 贺呈陵不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场衬的弱势,侧着身子靠上沙发,笑,“万一你手中的刚好是四张不同花色的四呢?我怎么胜利?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牌,应该也是得到了某种具有特别作用的卡片。有这样的前提在,我怎么还敢把主动权放在你的身上?” “你这么想赢?” 类似的话林深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就问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贺呈陵自认没有也不会投入过多于游戏之中,等到开始却真的将它看做比赛。这样的前提下,好胜心自然而然地被激发起来,怎么可能愿意输,尤其是,输给林深。 “当然。有胜负的情况下,谁不想赢?” “那换吧,”林深抽出白色瓷瓶中的蓝色妖姬,和拿在手上的那本《夜莺与玫瑰》一起递出去,他的扑克牌就夹在里面。 “贺呈陵,”他改了称呼,直接叫他的名字,借花献佛,“我提前祝你赢得比赛。” 贺呈陵现在心情不错,也就连着那枝玫瑰一起接过来。翻开书,果然是四张四,和最大,完完全全的必胜牌。 在拿起牌之后,他注意到那张的书页上写着这样的一段文字―― [“你将要采到那朵红玫瑰了。我将在月光中用歌声来使她诞生,我向你索取的报酬,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情人。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她更慧;权利虽雄,爱却比她更伟。焰光的色彩是爱的双翅,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干。他的唇甜如蜜,他的气息香如乳。”] “其实……”贺呈陵笑着轻嗅了一下那朵玫瑰花,那上面已经没有半分香气,不过是保留着得体的矜持的外貌,灵魂早在被剪下的瞬间香消玉殒。“这朵和夜莺的那一朵一样。” 林深又去看他的手指,捏着那枝蓝色妖姬,都很美。“为什么这么说?” 贺呈陵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林深觉得他的面容气质其实极适合这种略带恶意的,居高临下的神情,因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不让人产生厌恶感的高傲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毕竟原本都是白玫瑰,那朵被血染色,送给无知庸俗的少年人;这个交给染料,拿给想买的所有人。” 林深越发认为贺呈陵有趣,而且还是那种洞察的独立的有趣。他的每一个观点都是他未曾想过的或者是不会去那么想的。 新奇,所以理所当然地更加有趣。 “还是不一样的。”林深说,“给不同的人,绝对是不一样的。” 比如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笔下小王子精心呵护的红玫瑰,再比如――这朵染色的花,放在花瓶之中不过是装点房间的可有可无的植物,可是那在贺呈陵手中,它就是王冠上的碎钻,深海中的水晶,是锦上添花的那一朵。 “也许吧。”贺呈陵说完这句,就夹着书离去。 林深发现他已经无数次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这种类似于被动的状态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但如果是这只豹猫也能对他依依不舍撒娇卖萌,他或许会更加心满意足。 他打开矮柜,取出其中的密码箱飞快地输入密码,拿出那张黑桃三,换掉了自己的梅花四。 “游戏结束。请各位玩家停下手中的动作,立刻来到楼下集合。”vivi的声音,在林深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捏住卡片放到口袋之中,朝着摄像头的方向气定神闲的露出笑容时响起。 ——我的玫瑰是白色的,白如海涛的泡沫,白如山巅上的积雪。 ——我的玫瑰是黄色的,黄如琥珀座上美人鱼的头发,黄如盛开在草地未被割除的水仙。 ——我的玫瑰是红色的,红如白鸽的脚趾,红如海底岩下蠕动的珊瑚。花的外瓣红如烈火,花的内心赤如绛玉。 …… 色泽如何,又能如何? 我的玫瑰,最重要的只有一点。 ――那是我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对王尔德来说,艺术家是现代社会中耶稣的化身。他的作品,就是他的痛苦和生命的结晶。”这是我看王尔德。 第16章 输赢┃过气影帝和冷门导演迫于生计靠炒cp营业发家致富重回热门 又是游戏开始之前的座位,贺呈陵懒散地斜倚着靠背,手中依旧握着那支蓝色妖姬。林深闲适地用余光去瞧他,浮光掠影,生动姿态。 小萝莉vivi手中拿着信函,笑着道:“游戏结束。接下来,我将向各位玩家公布结果。最后一名为并列,玩家杨荔和,玩家严安,扑克总和为九。这一次的游戏不设淘汰席位,但是如果两次位于最后一名,将面临淘汰,彻底退出《致命游戏》。” 听到这句,杨荔和还能保持笑模样,毕竟她的人设中就有蠢萌这一条,可是严安眼色就有些难看了,毕竟他炒的人设可是高智商学霸。 vivi继续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获胜者的公布。玩家贺呈陵,胜利方式总和取得最大值,十六。” 贺呈陵早已经确定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太多欣喜,他的目标仅仅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让林深露出真面目的目标还路漫漫其修远兮。 “哦,还有另外一位获胜者,林深,获胜方式为取得全部花色的同一数字扑克牌的最大值,四张不同花色的三。” 贺呈陵的目光立刻投射向林深,看到对方绅士地致意。 让我们把时间再往回调整一段。 一个小时以前,林深按照约定和童辛然完成了最后一轮的扑克交换,稳稳地握住手中的四张四,走到书房之中拿出之前解开一道物理题换来的卡片。 卡片上这样写道:[仅有一次,我不知道对手之间是否可以交换全部卡牌,但我知道玩家()的所有牌面。] 林深熟练地转着钢笔做出精彩的动作,脑海里只能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对于他来说,今天的比赛从来不是六个人之间的各自为战,而是两个人的较量角力。 他打开笔,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上了“贺呈陵”的名字,清晰周正的与印质的铅字别无二致。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是贺呈陵的牌面,“梅花三,方片三,红桃三,梅花四。” 只差一张黑桃三,不过他曾在阁楼的矮桌之內的密码箱问题中看到过那张牌。 林深想就算是他告诉贺呈陵了那张牌的存在,对方也不会相信,或者更准确的说,就算相信了,对方也绝对不愿意,不想承他的恩。 林深的目光又落在了之前的那张卡片上。 “我不知道对手之间是否可以交换全部卡牌。” 林深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句话。按照这个意思,场上很可能存在有类似功能的卡片,而且和他拿到的这张一样仅有一张。 林深收起所有东西前往了vivi的房间。 “玩家林深,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深拉开椅子坐好,“执行人你好,你之前说我可以向你提问三个问题,是吗?” “对。你要现在提问吗?请注意,这三个问题我只能用是否来回答,如果你的问题不符,我就无能为力。” 林深提问了第一个问题,“场上存在功能类似于可以与其他玩家交换全部扑克牌的特殊卡片吗?” 仅能用简单的是否回答的vivi挑了挑眉,然后点头,“是。” “第二个问题,这张卡片的拥有者是贺呈陵吗?” 他其实不应该问的这么直接,剪辑之后如果放出绝对会被带节奏,可是林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这张卡片,会落在贺呈陵身上。就算不是,是其他的人他也不怎么在意。 vivi这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些,似乎在认真思考。半晌才道,“玩家林深,我真的快要怀疑你拥有上帝视角。你刚才的第二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是。” 林深得到答案之后停顿的时间也更长了,第三个问题他有无数中问法,照理来说在上一个问题之后,他不应该在表现出较为强烈的针对性,可是他还是道:“别墅阁楼矮柜內密码箱中的黑桃三是场上唯一一张没有被找到的黑桃三吗?” vivi再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林深对她表示感谢,再一次前往书房,目光在书架上逡巡,最终挑选了那本《夜莺与玫瑰》拿上,向阁楼走去。 毕竟有些时候,守株待兔,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果不其然,在他看到玫瑰树告诉夜莺如何得到一朵的红玫瑰的时候,他等的那只兔子到了,懒散着语调倚门笑着问,“还有三十多分钟,林老师怎么已经开始偷闲了,难不成是……胜券在握?” 别墅內的游戏完毕,几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分别前往不同的房间录制单人采访。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最后获得游戏胜利心情如何。” 林深在外面收起了自己喜欢活动手指的小动作,此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对于很多事情的胜负心并不强烈,在这个节目中想赢,不过只是因为贺呈陵想赢。 面对一只漂亮且有攻击力的猫,最好的吸引他注意力的方式就是拿到他在意想要的东西。否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道会移到何处去。 “很不错,”林深笑,“听到淘汰机制,我确实希望能够获得胜利,之后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接下来林深就被问到了和贺呈陵有关的问题。“你不管是之前填写卡片还是之后的提问都和贺呈陵有关,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林深现在单采的房间恰好又是书房,他的视线之中就有那硕大的欧式书柜,典雅的华贵,在这之前的不久,那其中还放着一杯《夜莺与玫瑰》,现在它已经在另一个人手中,连同着那朵蓝色的玫瑰花。 林深低笑,独特的韵调情绪且迷人,“因为贺呈陵,他是在我看来,最有威胁性的玩家。”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贺呈陵一定会去找你,并且和你交换扑克呢?” “我不知道。”他难得的面对这个问题表现出谦逊的态度,可下半句话又树立起自信笃定的风姿,“但是我以为,他也是以同样的态度看待我。” 另一个房间內,那枝玫瑰和那本书已经被它们现今的拥有者扔到一边。 这位拥有者听完工作人员的提问之后漫不经心地挑眉,笑意浮在眼前。“我做了很多决定都和林深有关?好像是这样,不过这也不难解释。凭我仅有的和林深的交集历程来看,他绝对是最具危险性的玩家,没有之一。” 工作人员又问,最后获胜是什么心情。这次贺呈陵态度更张扬了一些,那姿态和第一次获得最佳导演时别无二致,有些嚣张的狂傲,在三十余岁的年纪少年气依稀存留。“还凑合,不喜欢的那一点也很简单,毕竟我只喜欢做唯一一个胜利者,而不是所谓的并列第一。” 与此同时,致命游戏官微发布了宣传照,自己买热搜上了榜首,引发了一阵重点关注。 [林深,童辛然,温琼姿,贺呈陵,杨荔和,严安,这阵容简直了!就冲这几个人,我都要看!] [贺导粉丝表示这是贺导这么多年第一次上综艺,希望大家能支持啊!] [emmmm……林深也沦落到将逼格捞钱了吗?现在这娱乐圈真是浮躁。] [上面的怕不是没读过九年义务教育,林深的神格是靠一部部作品一个个奖项塑造起来的。上综艺怎么了?你觉得他现在还需要谁的肯定?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们荔和也在,真担心她的乌鸦嘴再一次发作啊!] [温琼姿我女神,古装超级美丽!] [严安哥哥,我们严安哥哥的新综艺多多支持呀,高智商学霸就应该配这样高智商的综艺节目!] …… 单采结束,嘉宾们离开别墅去卸妆,林深听着一直呆在监控市里的周禾芮吐槽,“老板,你跟贺呈陵真是绝了,我好久没看过两个人之间又A 又欲,你信不信到时候节目一播出,你们俩的cp粉绝对多的要死。接下来就会流出诸如‘过气影帝和冷门导演迫于生计靠炒cp营业发家致富重回热门’的言论。” 林深一边将衣服换掉穿回之前的风衣外套,一边表示赞同,“嗯,应该再加一条,过气影帝入不敷出,只能节衣缩食靠压榨助理工资讨生活。” 周禾芮打心里觉得自己做的工作根本配不上林深付给她的和一般经纪人差不多的工资,虽说就她一个助理,但是林深生活上的事情几乎不需要她怎么操心只需要管通告还能蹭房子住,实在是美滋滋。 但是这世界上有谁跟钱过不去呢,周禾芮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因为一句话而被迫降低生活品质,立刻道:“不不不深哥,我刚才胡说的,你根本不可能过气,您要是过气了,谁来为电影事业奋斗终身,谁来推动电影迈过寒冬迎来春天……” 周禾芮的马屁还没有拍完,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来人是贺呈陵,而且明显神情不虞。周禾芮很有眼色,立刻笑着离开并体贴地关上门说要去买咖啡。 “贺导,有什么事情吗?” 贺呈陵知道此刻更像是自投罗网,从他气急败坏地冲进这间房子已经输了一筹,反观林深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所有一切都是你算好的。”算好了他会去找他,装作不甘无奈的交换,实际上早已给自己准备好了充分的退路,另一种的胜法。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林深很自然的卸下了所有伪装,表情比平时生动,连语调都带着隐约的欢悦。“其实我并不能确定你会来找我。不过如果你不来也无所谓,我会去找你。” 如果这句话换个环境里看,似乎可以作为暧昧期內难得的使感情上升的因素,可是现在,它只是另一种剑拔弩张的表现形式。 “你找我?”贺呈陵冷哼,“找我干什么?难道你打算把那张黑桃三给我?” “不然呢?”林深道,语气理所应当,“那张牌,我当然会给你。” 贺呈陵挑眉,冷眼讽刺,“我不信你是会愿意和别人并列第一的人。” “你说的没错,” 林深靠近了他几步,雪松的沉香气再次袭来,冬日严寒中一抹疏冷却静谧的幽香,冰雪融化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一刻产生画面感。 “可是,如果对方是你的话,这个双赢的结局,我并不介意,还很欢喜。” 第17章 疯子 录制已经结束一周,林深飞回北京也已经五天。 周禾芮正在给他说行程安排,“贺呈陵那边的选角导演打电话给斯桐姐,说是贺导年末要拍个新片叫《嘲弄者》,希望你能去试镜男一号。” 林深知道白斯桐的心思,对方应该不愿意他就这么快去拍电影。“斯桐答应了?” “嗯。”周禾芮道,“贺导的片子,就瞅你对他那感兴趣的模样,她能怎么办,只能替你应了。试镜时间定在五月底,从戛纳回来之后。人物小传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好,你放着,等会儿我再看。”林深接过放在一边,而事实上,他对于自己写的剧本十分熟悉,根本没有必要去做太多的准备。 “周二我们要试去戛纳要穿的衣服和画的妆,恐怕一整天就不够要顺延到下一天。还有,周四晚上白璨白影后举办了一个晚宴,圈子里大部分人都去,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白璨是林深上一部电影《涸泽而渔》的女主角,关系也还说得过去,两人合作过两三次电影。 林深很早以前就对她费过心思,不过却不是男女情爱方面的所思所想,而仅仅是因为白影后电影部部好评电视却集集扑街的神奇属性勾起了林深先生的科研兴趣,他还差点为这件事情想要自己下水和她合作一部电视剧看看结果如何,能不能震得住白璨身上的迷之玄学,不过未能实施就被白斯桐疯狂劝退,生怕他也以身殉道用生命为真理的准确性添砖加瓦。 当然,除此之外,白璨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白斯桐的表姐。 “贺呈陵去吗?” 周禾芮翻了个白眼,“老板你忘了,上次录制《致命游戏》,你俩打架的消息也传开了,好几个人旁敲侧击地问我。就这情况下,公众场合都能动手,谁敢让你们待一块儿啊!” “他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周禾芮觉得林深这段时间对于贺呈陵的关注度未免有些高的过分,上一次林深在电影之外的地方这么集中注意力还是前年的时候想要探寻五味干丝的做法,花了半年练把一块豆腐干横批三十六刀,竖切七十二刀。硬生生地练出了国宴水准。 “去去去。老板你未免太上心了。” “都说了他喜欢我,我是给他一个机会。” “呵,”周禾芮除了冷笑无话可说,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反击方法,“那我也喜欢您,怎么不见您给我个机会?” 可惜林深脸皮厚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被区区一句话拦住前进的步伐。“禾芮,你怎么能拿自己跟贺呈陵比,你要是长了那么一张脸,我也会给你一个机会。” 周禾芮:“……”老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gay里gay气。 虽说林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啊呸,在乎贺呈陵身上。但是在来到晚宴之后,他还是很给面子很有礼貌地上前去跟白璨打招呼。 白璨正在和真塑料姐妹情的温琼姿寒暄,两人当年都被多奖影后木子音压着,有时还有同病相怜的感情在,可是木子音隐退之后,相同年龄段的就只剩下这两人抢起奖来相互扯后腿,关系能好才鬼了去。于是刚巧撞上的林深就成了这两位之间新的争斗点。 白璨:“深哥你来啦,我们电影合作晚好久没见了。” 温琼姿:“是啊,林老师,上一次节目录制你真的太优秀了。” “……” 林深感受着两个女人间的剑拔弩张,保持着绅士的风度一一问好,后悔自己刚才没有从白璨的假笑和温琼姿的背影中分辨出她的身份以至于陷入这样的窘境。 温琼姿走了之后,白璨表情才更加正常了些,不像刚才那种营业味道那么重的。 “深哥……” 白璨对外走的是英姿飒爽的御姐风,眉眼间确实带着股其他女星少有的英气,实在不适合这种扭捏黏腻的语调,尽管实际上白大小姐是一个少女心爆棚连屋子都全是粉色的小公主。 “别,白大小姐,你比我大。” 白璨实际年龄三十三,自认二十三,对于这句就当没听到,继续问:“我妹呢?怎么没来?” “她有工作,还在沪都。” 白璨挑眉,“啧啧啧,你据着我们家斯桐这么多年,现在还不给她放假来找我聊聊天。” 林深笑得风流倜傥,从外人看来当真是好气度,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反,专门往人的痛处戳。“你最近是不是要拍电视剧,谁导演的这么不信邪?” 白璨咬牙切齿,如果是私下,她现在已经撩起长裙裙摆准备脱下高跟鞋砸人。她跟林深打嘴炮就没赢过一次,偏生还记不住一个劲儿给人家制造了无数良好的反攻机会。“林深我记住你了。等着,我让斯桐给我报仇。” “无论如何,”林深道,“斯桐她都是我的经纪人,她会替我着想。” “你说说,”白璨恨铁不成钢,“我当年是怎么看上你的。” 她当初年轻不懂事,确实对这张脸动过心思。圈子里男星那么多,只有林深一枝独秀与众不同活生生地长成她心头好的模样,可惜这心头好的也只有这张皮囊,就这性格,骚起来她都只能甘拜下风抱拳叫一声大哥。 “可能是眼瞎吧。” “我也觉得。” 林深觉得白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现在。” 白璨:“……”啊啊啊啊,这嘴也太欠了吧。 林深对自己今天晚上的定位很清晰,就是当个花瓶,如果在准确些,那就是等着贺呈陵来插花的花瓶。所以一从寒暄吹捧撩闲中解脱出来就立刻来到阳台的角落躲清闲,飘窗一盖不仔细看甚至都不知道外面还站了个人。 贺呈陵显然也是被这个误导,抱着同样躲清闲的目的站在那儿喝了一口红酒才看到另一边站了个人。 林深从贺呈陵刚一进来就看到对方,他穿了一身淡灰色西装,里面搭着米黄色的珠光衬衫和颜色跳脱的领带,整个人挺拔又纤细,握着红酒杯的手指白皙细长。他眉头紧皱着,一口就喝了半杯红酒。 他身上今天撒了香水,清冽,带着点甜,回味绵长。 柑橘的香气隐隐约约地勾人,不过那其中还参杂着些别的味道,由于两人之间还有一定距离所以不甚清晰,可是林深偏偏想要知道,急切地快要丢掉一身皮囊。 他发现对方在看到他的时候眉头更紧了一些,忍不住有些开怀。 虽然这么说又抖m又变态,但是他总觉得能得到对方不同的态度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总比熟视无睹更加有趣。 “贺导,”林深举着酒杯跟他示意,“这一次我们相遇的地方还不错。” 贺呈陵依旧满脸不虞,他此刻烦闷,林深的存在更是让他觉得雪上加霜,更准确的来讲,林深是他情绪的索引,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刃,他不知道会有如何的后续发展,思前想后都只不过是无妄之灾。他在这个人面前时刻保证警惕,却又无可奈何地在有时被对方主导。 只不过贺呈陵还是有一点没有发现,在他因为林深改变情绪心生警惕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对方牵引。 “跟卫生间比,这里当然还算是不错。” 四层的欧式阳台外,可以看到远处依稀的灯火,在黑夜中迷离,又同样在黑夜中燃烧,历久弥新,生生不息。 人类文明的光亮莫过于此,无论天色再怎么暗淡,星光消失月色不在,有灯,有火,有希望,便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等到明日破晓,光芒来临。 林深拿起一旁的醒酒器帮贺呈陵斟酒。他察觉到那香水中应该还有茉莉,不过极淡,但很好闻,清新悠然。 他的言语有些难言的暧昧,“你提到卫生间,我总会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 他们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走廊,而走廊的尽头就是卫生间。 林深抬起酒杯朝着那里指了一下,只见一个中年地中海的老秃头抱着嫩模又摸又亲的向那边走去,就算是傻子都能知道接下来在卫生间中会发生些什么。 贺呈陵原本被红酒安抚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眼中满是厌恶,他一点不觉得这是艳情,除了恶心别无他想。“林深,我原本没想这么说,可是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个下流货色。” 圈子里拿身体换钱换资源的事情不胜枚举,就算是那些光鲜靓丽的一线明星,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洗白了游上岸的。等到衣服一穿,大家又都是清清白白的男男女女,清纯的度数一个高过一个。 可是,林深不该是这样的人。 虽然贺呈陵已经看到了他的本性,但心里却隐隐觉得那吊儿郎当的性子里,装了一张有底线有品行的骨头,不然当年也不会因为潜规则一酒瓶打破了制片人的头而无所顾及。这是因为有这样的印象在,贺呈陵才更觉得破灭的瞬间可笑可悲。 “说实话,我实在不能想象一个正常人无缘无故地在别人面前故意不断刷新自己的负面形象,你要不要跟我交流一下让我延展一下人类神经病史的新篇章。” 林深趁还贺呈陵不注意拽住他的手腕,这一下几乎要拽进怀里,垂头的时候刚好挨上对方的侧颈,脖子上香水的余韵中,他终于找到里另一味配料――应该是黑醋栗。 在贺呈陵即将一拳挥上来的时候,林深笑着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栏杆之上。那笑意莫名的艳,瞬间掩盖住所有星火燎原。 而伴随着笑意而来的,是林深带着叹息的言语—— “说不定可以,呈陵,你能想到的,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贺呈陵香水:LV LE JOUR SE LEVE 破晓。 除了贵,啥缺点都没有。 第18章 迷踪┃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定在一叶酒店的1035房, 周五早上十点。 《致命游戏》“扑克迷踪”篇放出全局最新宣传预告片。 综艺节目向来套路深似海,林深都能猜到那定然是台词与画面错位,交替着碎片化播放来突出矛盾与冲突以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 画面之上,童辛然抿着气场极强的红唇一笑,“我们两个要不要合作一把。” 画面外,林深简短地说了四个字,“愿闻其详。” 很快,画面转换。林深轻而易举地打开箱子,从其中拿出一张漆黑描金的卡片。与此同时,贺呈陵的声音响起,“这本来就是一个各自为战的游戏,你说是吗,林大影帝?”语毕,林深坐在书房,手指流畅的玩转着钢笔。“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而后,严安推开房间的大门,贺呈陵在粉红色的房间内解题,杨荔和亲吻了一下刚刚拿到的红桃三,温琼姿一只手触碰着镜子优雅地行礼,紧接着,童辛然再度开口,“不止二十四张扑克牌。” 一只手出现在画面,潇洒地写下“林深”的名字,林深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些许惊讶,“我的名字是你写的?” 贺呈陵撑着下巴眼神慵懒漫不经心,“我做了很多决定都和林深有关?好像是这样,不过这也不难解释。凭我仅有的和林深的交集历程来看,他绝对是最具危险性的玩家,没有之一。” 画面一暗,再度亮起时,是林深坐在阁楼之中,光晕笼罩。 “既然如此,”他合上手中的书,拿出那枝蓝色妖姬,一齐递向镜头的方向。“我提前祝你赢得比赛。” 在箱子打开的音效之中,“致命游戏扑克迷踪”八个字浮现在在屏幕上,紧接着配上屏幕碎裂的特效。 林深摘下耳机,哑然一笑。 这个剪辑的特点其实很明确,假意塑造出一个胜者的结局,然后模糊化他自己的形象,只有看到正片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有第二个胜者是他林深。 这几天一直到他去戛纳之前只有一期《致命游戏》的录制,除此之外几乎全都是空闲。闲的没事干的林先生索性点开评论,看着顺眼的还点了个赞,反正用的是周禾芮的小号。所以你当真不知道几分钟前嘤嘤嘤的姑娘皮下现在是怎样一米八八的大高个。 [啊啊啊啊啊林深也太帅了吧,转笔的时候还有递花的时候手好好看,手控已死,再次为他复活。] [我的天荔和小公主好可耐!虽然我隐隐感觉她在这个高智商游戏中有些神奇的违和感。] [别的几个不说,我真的get到了贺导的颜值,他挑眉笑的时候真的又A 又欲,而且我觉得他和林深的那种剑拔弩张的冲突感好强啊,果然相爱相杀才是王道。] [这嘉宾无敌了,多奖在手的绅士影帝林深,造星无敌的鬼才导演贺呈陵,明艳锐利的时尚圈女王童辛然,国民爱豆的玄学妹妹杨荔和,学霸等级的当红小生严安,温柔典雅的金晟影后温琼姿!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着贺呈陵和林深,总觉得这才是两人的正常打开方式,感觉深哥对着贺导话才多,贺导对深哥才咄咄逼人。这也太特别了。] [我没什么其他话说了,看就对了。明天是不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严安哥哥超级棒诶,我感觉他就是林深说的那个冠军。毕竟我们严安哥哥可是高学历呢!] [讲真,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游戏规则是什么?所以说,他们到底是怎么赢的?] [不清楚。] [不明白。] [智商休假中……] …… 林深从里面看到了好多条和他还有贺呈陵有关的评论,凭借几分钟的预告片就有cp粉来奔走,背后没有人造势绝对是假话,只不过工作室那边专业的事情他都不怎么管,尤其是这一条,说乐见其成也不为过。 《致命游戏扑克迷踪(上)》于星期六晚九点半在上星卫视和视频网站同步播出,并且在接下来的收视率统计中获得里超高的3.67,力压大片老牌综艺独占鳌头。 节目组拉的微信群里从节目开播一直欢腾到第二天中午。而各位npc此时已经开始准备第二期的录制。 林深从家里出发前往首都国际机场,刚一下车走进去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的贺呈陵,对方戴着墨镜,头发随意的散着,穿了一件极亮眼的薄荷绿外套,深灰色七分裤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和脚腕,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嘴里嚼着东西,应该是口香糖或者泡泡糖之类的。 林深身边也没人,周禾芮昨天已经提前去了录制地点,眼看着有粉丝要围上贺呈陵,他立刻迈着长腿快步走到对方身边。 贺呈陵一看到他脸色改变,挂了电话一边嚼着泡泡糖一边含糊地道:“你干嘛?” 林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压低声音道:“你一个人?有粉丝围上来了,我们估计不好走了。” “你不也一个人吗?要不是因为你过来这儿,我也不会被拦住。” 贺呈陵之前也拥有一些影迷,但毕竟是导演又不是演员,算是半个幕后,所以还没有发生过被围在机场里出不去的状况。可是他忘了,随着《致命游戏》的播出,他在观众心中的定位已经发生了改变。 林深也不反驳贺呈陵的话,手搭上贺呈陵的肩把他往里带了些,随着距离的挨近,雪松和柑橘的香气交相融合,清冽又深沉,模糊着难以分清。 林深低着头笑道,“你还用着这个香水?” 这句话一出立刻将贺呈陵的记忆拉回到周四的晚宴,矛盾冲突和难以阐明的思绪占据上风,可偏偏最多的,还是林深靠在栏杆之上,发丝被风吹起,在灰暗的夜景下笑的悲凉又残酷地说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作为一个导演,他又一次分不清那是影帝贡献出的精湛演技还是一个凡俗人的真情流露。 贺呈陵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林深没事,他都快要疯了。这场你追我赶的闹剧开始的没头没脑,对他来说已经手乏善可陈。 他皱着眉头刚想让林深把手拿开,就听到对方在他耳畔道:“乖,这么多喜欢你的人在看着。” 贺呈陵还没来得及开口,围着他们的小姑娘已经是一阵欢腾。 “我就说他们两个关系挺好的,那些营销号就是天天胡说。” “搂肩!耳语!这到底是什么社会主意兄弟情。锁了锁了!” “妈呀我喜欢的人配一脸啊,他们要是真的我这辈子就值了。” “今天晚上要播‘扑克迷踪(下)’,我现在好想知道到底是谁最后赢了!双赢可不可以啊,深呈女孩们绝不认输!” …… 贺呈陵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脸又黑了不少。 他这么多年在圈子里晃荡,确实养成了些奇奇怪怪的恶趣味,比如说逛逛自己好友们cp同人圈,从里面找些沙雕的直接发给正主,何暮光就是他的首要毒荼对象。 因为这个原因,贺呈陵对于某些专有名词了解透彻,但有些东西听懂了就更生气,被迫和林深拉郎配实在让他很是不爽。 当然,更不爽的是,深呈深呈,拉郎配也就罢了,凭什么他是被林深压在下面的那个?按理说不应该是导演潜规则演员才是正常打开方式吗?到他们这儿就变了是几个意思? 他吹出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空气的大量注入让它瞬间破裂,草莓味似乎都从其中溢散出来。 他重新嚼起泡泡糖,露出了一个虚伪的漂亮笑容,毅然决然地挣开林深揽着他的那只手,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向下拉,在林深颤动着的目光中对着刚才叫的最欢的小姑娘扬声道:“小姑娘,看清楚了吗?不要随意拉郎配,就算是要拉,我的名字,也是在前面的那一个。”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而后便是新一轮的喧嚣。 “卧槽,这正主亲口说了,我们一定使劲儿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啊啊啊,贺导好A 啊!” …… 一时兴起的贺呈陵感叹着耳膜的顽强程度陷入沉默,而被他拉着的林深因为动作的原因只能贴着他的面,低沉的笑意滑动着送入耳中,“贺导,原来你想的这么深入……”林深刻意的拖长尾音以阐明自己的隐含意思。“不过是粉丝随便玩玩闹闹,贺导这么上心去辩解,让我实在是不得不怀疑你可能真的别有用心啊。” 贺呈陵:“……” 他想要跟这个混蛋流氓拉开距离,可惜人山人海以一种奇特的助攻方式将他又一步往林深的怀里挤,在群众的强大力量下两个人显得弱小无辜又可怜。 在这样的情况下,贺呈陵咬牙切齿地开口要骂,就听见林深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定在一叶酒店的1035房,到了以后……随时恭候。” 艹! 贺呈陵想。 他一会儿从这里出去了就要去发微博曝光林深这烂人的真面目,要是没做到,他就……就不得好死,下辈子还被林深压! 第19章 姿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讲什么样的骚东西? 最后,林深和贺呈陵是被带着保镖的温琼姿顺便搭救出去的,三人虽然没有商量,但是碰巧是一班飞机。温琼姿对于两人敢于单独一人前来机场表示惊叹,而后又听见了贺呈陵关于粉丝的所谓言论,更是一阵心累。 圈里面大部分人都知道一件事,林深从不让粉丝接机送机,还因为这件事情正面回应说推己及人,他不喜欢看到机场乱象,希望自己的粉丝也能做到这一点。 有这个前提在,林深的粉平时万一在机场碰见他都会绕道走,绕不过就背过身去,以防被看到开除粉籍。上一位敢不开闪光灯隔好远拍下珍惜画面的勇士已经是两年前的事。 就这一点来看,今天这些粉,完完全全是因为《致命游戏》新圈的,说不定大部分还是两人的cp粉。 林深坐在旁边看书,任由温琼姿和贺呈陵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忽然觉得和温琼姿这种古典美相比,他更能欣赏白璨那种英气的长相。 不过还有更加巧合的事,林深和贺呈陵坐在一起。 温琼姿看到有些担心两人会再产生冲突,可是很快这一点担心就被看热闹的心情取代干净,拉好自己的助理坐在后一排开始静音二倍速追剧。 贺呈陵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挺奇怪的,就是那种拿去给心理医生都可以做特殊经典案例拿出来讲解的怪。比如说他刚才还因为林深的无赖流氓而恼怒,现在却又想要跟对方比一比到底谁更加无耻下流以满足自己诡异且深刻的胜负心。 飞机刚刚从晃荡之中进入平流层,贺呈陵便转过面庞对着林深笑,“林深,你刚才说的房间号是多少?我到了之后去找你。” 林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奇没有半分半分变化。 很多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于其中能知晓内心所想。可是这句话放在林深这里就成了谬误。他的眼中向来没有能被参透的情绪。又或者说,你想要看到什么情绪,他就能给你什么样的反馈。 游刃有余,虚假无比。 “一叶酒店1035房。”林深道,眼中带着暧昧,“不用到晚上,下了飞机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 这个世界很玄幻。就在两个月前,贺呈陵还认为最烦林深这样死板无趣的绅士、两周前,他才知道里林深是个伪君子,想将他置之死地。两天前,他还差点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二十分钟前,他还在机场大厅划清界线区分关系。 可是谁能想到现在,两人竟然已经在言语中达到了除主动方外其他所有的统一。 贺呈陵注视着那双眼睛,将那些暧昧的云层剥开,下面只剩下清明冷漠不带任何情欲的底色,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知对于他本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玩笑。无论怎样柔情蜜意,他都不是真的在欣悦你。 这一点,只要认真去看,所有人都能明白看清,除非自欺欺人。 贺呈陵自然是清楚这一点,开起车来自然是无所顾忌,如果心情允许,他甚至不介意在言语中模拟一遍全程,完完全全可以私人订制毫无顾忌。 “先说好了,我要在上面。” 林深挑了挑眉,有商有量地继续,“骑在上面?” 贺呈陵自己补充上主语宾语,语气骚的自己都觉得值得录下来,好不容易这样实在不容易。“如果你要骑在上面自己动,我不介意躺着享受你的服务。不过那样很累,我怕你体力不行。” 不过林深的关注点和对方不尽相同,他的重点停留在“累”那个字上,没有权衡就问出了一句和理智无关的话。“你试过?” 贺呈陵才不愿意这是同人文化外加好基友何暮光亲身经历给出的人生启迪,但就单指这一点来看,身经百战反而是落于下风,毕竟当受当出经验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他的德国初恋小姐姐可还等着他去寻寻觅觅。 最终,贺呈陵挑了一个充满挑衅又不会出错的回答。“你管得着吗?” 林深想,他确实管不着。 要不是因为第一次在对方酒醉后开了一个关于男朋友的没头没尾的玩笑,之后又将这一段真相告知,迫使他不得不走这么一条曲线救国的路来接近贺呈陵,探寻他身上那些让他觉得有趣的特质来让他除了演戏之外的时间多些活着的感觉,他是不应该拿这样的话题和刚认识不就没有更深联系了的人来看玩笑的。 就这一点,他就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管对方是否有相关的经历,那些和他无关。 就算贺呈陵睡演员潜规则,只要睡不到他身上,哪怕是当着他的面来一场香艳刺激的限制级,他都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旁边欣赏完全程顺便点评一下动作声音,如果需要再来一篇影评,他都可以用还算不错的文笔扬扬洒洒出一篇大作。 更何况,贺呈陵不是这样的人,贺呈陵还厌恶着他,哪怕此时此刻两人仅靠言语造就了亲密无间的假象,对方对他也没有多余的好感,倒是敌意可以拿来肆意挥霍要多少有多少不够了还能再加。 “乖,”他压低声音,敛了敛眸,眼角处弧度流畅,又风流又随意,散漫到上一刻的专注似乎未曾存在。“床下随你怎么讲,床上听我的就好。” “啧,”贺呈陵道,“林深,你也太骚了吧!” 他觉得和这个人还是聊不到一块去,原本以为可以略胜一筹,谁能想到伪君子撕下斯文有理的皮囊,露出的内在实在让人心惊。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敢趁他酒醉的时候占便宜。 林某人不知道贺呈陵的内心活动,只是在空姐走过来的时候变脸似的迅速调整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彼此彼此。” 后面静了音追剧的温琼姿眼中满是震惊,毕竟离得近,就算两人声音再小,她也能捎带着听一耳朵,这样断断续续,反而让她听到了不少关键词语。 诶,不是两看生厌剑拔弩张见了面就要打一顿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聊到睡觉上床还用开了骑乘这么难的姿势的?现在大家的关系都是物极必反这么神奇的吗?按照这个逻辑,她是不是很快就要和白璨姐妹一家亲了? 思及此,温琼姿默默地关掉了我爱你但我既不敢说也不敢做的烂俗言情剧,搜索了一下“深呈”二字面无表情地带上耳机开始欣赏大佬为爱发电剪出来的替身床戏。 下飞机以后,被各种短小的车折磨的温琼姿暗搓搓地拉住贺呈陵,神情恍惚地开口,“诶,小玲,你跟林老师上床的时候,我能去现场看看吗?” 贺呈陵满脸惊恐,完全可以剪到电影里做特写的丰盈精彩。“温大脚,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讲什么样的骚东西?!” 林深到了酒店收拾了一下就和这几天一直在沪都没回去的白斯桐一起奔赴饭局,做东的是《致命游戏》的张制片,就是那个白斯桐欠了人情的业内朋友。 张制片向来随心随性,凡是他出品的综艺节目都没啥具体剧本搞得像拍戏一样,但就是这样独树一帜单纯不做作的画风让他的每一部综艺都取得了超高的成绩,凭这一次《致命游戏》的嘉宾选择就能看出这一点。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白璨因为不过脑子能做的出同时邀请林深和贺呈陵的事情。 由于张制片说老婆最近查的严,喝了酒回家被发现是要跪搓衣板的,今天就没上酒,几个人真的是认认真真吃饭,还好巧不巧的是想吃多久就吃多久的火锅。 林深小时候一直呆在德国,肉类多口味重,可是主要集中在酸咸,对于这种以麻辣著称的美食到现在还是只能停留在捞出来在芝麻酱里涮一涮才能入口。 “诶,林深,他们都给我说上一次录制之前,你跟贺呈陵贺导在卫生间打起来了。是真的吗?” 林深知道这种东西向来是一传十十传百,圈子里从来不缺八卦,只不过自己是八卦中的其中一位男主角还是让林深觉得有趣,毕竟以前他洁身自好,全都是看客心态。 林深敛眸,“没有打起来。是工作人员看错了。” “我就说肯定是他们夸大了胡扯,这样我就放心了。后几期我还想安排两人小组作战,所以才提前多问这么一句。” 张制片虽然一生投入综艺不碰电影圈的事,但是多和身边的人聊聊也能估摸出这两位的性格。林深展现出的所有一切无一不稳妥仔细,就算真有矛盾,也不会拿出来在外面丢人现眼。至于贺呈陵,那位导演随性惯了,可如果不惹他,他也懒得出来跟谁计较,又不是红卫兵,脑子里只有上纲上线的神奇道德制高点。 其实张制片的想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可惜林深是个两面派,而贺呈陵,自认并不是和善之人,锱铢必报外还耿耿于怀,立下宏伟志向要戳穿这个两面派。 林两面派深笑着开口,“分组吗?其实我很愿意和贺导一组。” 张制片心满意足,“好好好,我觉得你们两个在六个人里面最有冲突感了,到时候收视率肯定不愁。” 作者有话要说: 多一句嘴,上一章贺导立了个flag你们应该还记得吧,悄悄说,他已经错过了时间,现在还没有做到。 第20章 民国┃我的小士兵 “林深,这一期的规则改变,你觉得你还能拿到胜利吗?” 林深对着落地镜站立,皮革马甲,斗篷长款大衣,略薄的驼色长围巾随意的搭着,脚上军靴锃亮,略带闲散地接过造型师手中的军帽戴上并调整。而后微微侧过脸,对着跟拍的摄像师的镜头露出笑容。 绅士般地妥帖风度下,隐约之间倾泄出金戈铁马的强大气场。真的像是从枪林弹雨中拼杀出一片天地的人,就算表面上温文尔雅,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铁血气质。 “只要有趣就好。”他顿了顿,又补了半句,“我很期待。” 他现在就想知道,贺呈陵是是什么模样。如果对方也是军装,那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边,贺呈陵穿着格纹软呢布料的棕色西装三件套,系起酒红色的暗纹领带,将一条亮色口袋巾装好,一边穿上风衣一边歪着头扯了扯嘴角,回答着同样的问题,“of course. A chievement provides the only real pleasure in life. ” 毕竟,有所成就是人生唯一的真正的乐趣。 这场比赛,尤其是面对林深的比赛,他实在是一丝一毫也不愿意输。 两个人,在两个房间里,隔着摄像机,用同样的方式不同的言语隔空宣战,宣扬着对于胜利的渴望,不,更准确的说,是对战胜和凌驾于对方的渴望。 童辛然任由娘里娘气的化妆师一边化妆一边给自己讲上一次看到林深打架给节目组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王姓工作人员造成的打击。 “辛然姐你可不知道,我们听到这件事情都快吓死了,我的天哪,现在竟然还会有人大家啊,怎么能这样。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解决问题,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男人的思维逻辑。” 童辛然用余光瞟了一眼怎么看身体至少都是男人的化妆师,对“他们男人”这个词表示怀疑,不过也没有吱声,对于这种人,估计不搭理才是最好,等他叭叭叭说累了自然就会停了。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林老师的那个助理,哦,就是那个平胸长得还一般的小丫头,今天听到节目组的人说担心贺导和林老师处不来会有冲突,她还一个劲儿地说放心没问题,林老师其实和贺导关系蛮不错的。还说林老师一直很尊重贺导的,全世界的导演之中,最想要和贺导合作。真的是笑死人家了。他俩关系不和,这个消息圈子里面有谁不知道啊,至于这么扭扭捏捏装来装去吗?我们又不是看不见。” 童辛然闭着眼睛随他化眼妆,听到这儿心中却只觉得好笑。 周四时影后白璨举办的晚宴她也去了,好不容易从几个想要跟她搞好关心赚个封面上上的小明星那里脱身,准备找一块小蛋糕吃以抚慰自己饱经摧残的心灵,余光一瞟就看到阳台的窗帘被风吹起,外面有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深抵在对方肩头的温柔的残影以及另外一个人的后背。照理说实在是难以知晓那个人是谁,可是当时全场,只有贺呈陵一个人穿了淡灰色的西装外套。 童辛然第一个想法是贵圈真乱,可是这事情真真假假,眼睛往往是不能做数。但至少,她可以肯定,这两人的关系绝对比这些人能想象的深,就算是打架,估计也是在床上妖精打架。 “其实……”化妆师还再继续,童辛然一个没忍住,终于开口,才说了两个字就看到化妆师眼中盛放着的八卦的光芒,有些后悔自己开了口,但还是将后半句讲完。 她勾起红唇,和身上那锻面刺绣的红色旗袍一样的艳丽,轻描淡写地道:“那样说女孩子不好,我觉得林深的小助理还蛮好看的。” 化妆师:“……”我录音笔都准备拿出来了结果你给我说这个?! 四月二十七日早八点。 《致命游戏》第三,四期“民国风云”正式开始录制。 黄浦江畔,一艘巨大的白色游轮停靠在那里,六位嘉宾逐一走上。 淡青短袄,长裙下垂至膝盖,留着两条麻花辫的杨荔和清纯娇小,手中捧着泛黄的线装书。对着镜头羞涩一笑,“上海金陵女子学校学生,杨荔和。” 紧接着中山装的进步青年快步追上她,黑色的衣料与同样黑色的裙角触碰。他扬了扬手臂,“中央国立大学毕业生,严安。” 再之后,温琼姿穿着葱白滚边的鹅黄衫子,水绿色的长裙在走动间露出鞋尖,戴着珐琅银表,翡翠的簪子将长发盘起,温温婉婉地站在那里,等着身穿旗袍,红唇卷发的童辛然过来,两人拿着手包,一起袅袅离去。 林深是最后出场的,他走入录制画面时贺呈陵还没有上船,正坐在自己的箱子上,江风吹过,勾起他没有扎起的发迷离着遮住眼睛,一张面孔像是笼在雾中,斜斜地瞧过来一眼,竟有一种独特的盛艳。 林深以前也演过民国题材的片子,当时戏中的女主角就有一双和贺呈陵相似的狭长的眼睛,但完全比不上贺呈陵这样,眉头眼尾皆是风情,纤细却不柔软,是那棵并肩立着却不会靠着的顶高的树。 真美。 林深在一瞬间想,这副模样,或许才是他心目中,最适合《嘲弄者》中何以折的模样。 说实话,贺呈陵实在不明白一件事。 杨荔和和严安一起入场,两个学生都是清纯的少年气。可到了他们这儿,富家小姐和上海名媛两个没交际的人一块儿上去也就罢了,说不定富家小姐也偷偷去百乐门跳过舞呢,可是为什么他好好一个买办出身的实业富商还要等直系军阀一起上船,难不成这位还从他的生意中分钱了不成?这绝对是节目组的恶趣味,连cp都要凑出男女,男男和女女,当真是各种都有,包君满意。 他觉得在过一会儿自己绝对可以将箱子当做交通工具划来划去,可偏偏一阵妖风吹过,把他今天并没有扎起的微卷的发一下子带着呼到脸上,好不容易拨散开来,就对上了林深的脸。 对方步伐不急不缓,带着手套的手提着一只皮质箱子,一双高高的军靴衬的腿愈发修长笔挺,马甲斗篷,挺拔身姿,气势凌然到难以描述的程度,像是青竹之中旭日东升,又耀眼又清俊,波澜不惊中暗潮涌动。 因着苟知遇说已经和剧本原作者那边谈妥了,他最近这些天闲的时候都在改剧本,脑子里装的最多最放不下的就是《嘲弄者》里的何以折。所以此刻竟又从林深身上瞧出了约莫的影子。 直到对方在他面前站定,放下箱子,摘下手套,将军帽捧于左手之上,向他伸出右手,“先生您好,鄙人是中华民国陆军第三师第二旅旅长,林深。” 贺呈陵伸出手,握上那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常新制造机器轮船厂,贺呈陵。” “原来贺先生开的是造船厂,”在将行礼交给服务生之后,林深便开始攀谈。 他只清楚自己的背景资料和胜利方式,那么多了解一些也利于之后行动。“那贺先生应该是知道这艘‘启明星’。” “这是我的船。” 贺呈陵再一次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没有皮筋扎住头发,在这样下去,他肯定是要烦躁的不行。然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头上一重,是林深将原本拿在手里的军帽扣到了他的头上。 “林长官,这恐怕不太合适。” 贺呈陵刚想取下,就被林深摁住手腕,“有什么不合适,上了船,顺着黄浦江入了海的这些天,大家不都一样。” “可是林长官……” 贺呈陵不信林深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单单纯纯地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就承了他的情。自从上一次“扑克迷踪”的教训之后,一丝一毫的关系,他都不想在游戏要求之外跟他再次扯上。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录制,他也没打算让节目组过分难做,毕竟是有薪酬的,而且他更加需要。 “我刚不是说了,贺先生,在船上,我们大家都一样。你不用叫我林长官。” 林深更靠近了一些,伏低身子帮他整了整帽子,立刻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大的距离。 一瞬间在利落干燥的江风之中,似乎有些别的东西潜移默地产生,暧昧的霉素飞快地涌进来,挣扎着喧嚣着,疯狂地宣告着自己的位置与存在。 林深又一次压住麦,避开镜头,刚才还温驯的眼神瞬间异化,暴露出油嘴滑舌的腔调。他十分自然地接上那天在飞机上的话题。 “当然,我的小士兵,如果换一个地方,比如说在床上,我绝对不介意你这么叫。” “……” 绝对,绝对,不要再相信林深这个伪君子会有所谓的好心了。 这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而且自来熟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军阀主要势力早期为北洋军阀(又分为皖系军阀、直系军阀、奉系军阀)和南方军阀。后期则由桂系军阀、直系军阀、奉系军阀等取代。 (2)林深在此的背景形象参考了中华民国初年直系军阀的首领,“保定王”曹锟。不过曹名声不算太好,曾贿选总统,但有一点不错,绝不为侵略者做走狗。 (3)买办是近代史上,帮助西方与中国进行双边贸易的中国商人。也就是受雇于外商并协助其在中国进行贸易活动的中间人和经理人。买办阶层推动了中国的洋务运动,催生了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 (4)贺呈陵在此背景形象参考了上海实业界著名人物朱志尧。 (5)“是那棵并肩立着却不会靠着的顶高的树。”化用自沈尹默“我和一棵顶高的树并肩立着,但不靠着。 ” 上了同一艘船了,如果普通话不标准,我是不是可以说上了同一张床了。 第21章 同盟 林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自己的房间,一等舱的房间装潢极好,优雅的木质风格。他将斗篷大衣和围巾脱下来挂在衣架之上,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状态,露出完美的笑容,而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刚关上门就看到同样出门的杨荔和,喇叭般的袖子衬着手腕纤细,不过林深的重点却放在了对方扎起的麻花辫上。 轮船缓缓行使,六人聚集在D甲板的一等舱会客室之中。 “怎么今天没有人宣布游戏规则啊?”严安率先开口。 杨荔和压着裙子坐好,顺着他的话道:“难道说这一次是没有规则就是最大的规则?” “别啊荔和,”温琼姿一听这个话忽然有些紧张,她在上一次录制已经见识过杨荔和的乌鸦嘴能力,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跟诅咒一样。“你这么说我很慌啊!” “要不,我们做个自我介绍,这个新身份大家也不了解。”童辛然此话一出,场面却是忽然静下来。 贺呈陵终于笑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不用再问了,看来每个人都有特殊任务。我们都是杀手,也都是被暗杀的目标。” 林深是知道自己的暗杀方式的,所以在安静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的暗杀需要知道对方的具体籍贯,将这个告诉C甲板中酒吧调酒的眼尾服服务生,从他那里得到毒药,只要毒药沾到对方身上,则暗杀生效。 所以其实最关键的是第一步,知道对方的籍贯。 显然自我介绍是一种最好的方式知道这一信息,但所有人都沉默,证明所有人的暗杀方式都需要知道对方的某一条具体信息,不然全部无法生效。 紧接着,在一段黑胶唱片的卡壳声后,广播中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正是vivi。 “欢迎各位来到《致命游戏》,我是执行人vivi。本期游戏主题为暗杀。游戏身份已告知各位,具体规则如下:每人只知道自己的具体身份和任务对象,也就是需要暗杀的人的身份。在一天的游戏时间内,各位玩家需要用游戏开始前告知的暗杀方式杀掉自己的任务对象。不过请注意,如果任务对象在被暗杀之前猜测到了暗杀者的身份并写在自己房间内的准备好的红色便签纸上,则之后被成功暗杀也不扣分。暗杀成功者可再次抽取目标对象。” “不过由于本次暗杀名单为抽签选择,所以可能存在一人被多人暗杀或者不被暗杀的情况出现,故猜对一人可加一分,猜错扣一分。暗杀成功可加一分,暗杀失败扣一分,被成功暗杀扣一分。最终,分数最高的人为胜者,分数最低的人可能面临淘汰。” “现在,请按刚才进入会客厅的先后顺序前往一等舱一号房间抽取目标对象。抽取完毕后返回自己房间,十五分钟后游轮内的乐队将会在E甲板的音乐厅表演,欢迎各位前往观看。” vivi顿了顿,继续,“第一位,玩家童辛然。”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会客厅,留下的碰巧还是到的最晚的贺呈陵和林深。 他们刚好坐在相对的酒红色沙发上,林深的手搭在沙发后背上,贺呈陵则靠着侧背。 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最近被女友带着洗脑,现在看到这一幕,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几个字,“王不见王,分庭抗礼”。 林深也看着对面的人,贺呈陵怕热不怕冷的特性他早就发现,所以刚进了游轮就脱下了风衣和格纹软呢布料的棕色西装外套,仅仅穿着白衬衫,从微卷的发丝中逃逸出来的肩线流畅美好。 “贺先生,”他开了口,“如果你一会儿抽到的人不是我,我们可以暂时结盟。” 就算是不为节目效果,贺呈陵都会接话去怼。“万一你抽到的人是我呢?” “如果是你。”林深笑,“那我会直接告诉你。能不能杀掉,全看本事。” 如果真是这样,两人都得不到分数。贺呈陵实在不明白这种毫无利润的事情为什么要结盟。“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林深道,“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 他循循善诱,声音压的极低,摆明了就是在引诱,如同那只吸引着人去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即将放出妖魔鬼怪百般灾祸。“把我当做值得交换的信息就好,贺先生,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林……林先生,”在上船之前的那段破烂对话之后,贺呈陵已经不愿意再提林长官那个本来十分正经现在却被林深带的异常羞耻的称呼。 他站起身来,走近林深,伏下身来,瞬间将两人只见的距离拉近到只剩下鼻尖间的微毫,落下的发丝抚上林深的脸,带出微妙的痒。 贺呈陵又露出了那种在林深看来十分艳丽的笑容,惊心动魄的瑰丽美感,充满侵略性。 他缓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满眼深情,扬着声音道,“你不要这样说,林深,我是真的相信你。” 感觉自己在镜头面前公然报了被对方调戏的仇后,在抽身离去的最后一个瞬间,贺老板又无声地补了两个字的口型,“才怪。” 林深觉得贺呈陵这样的反击方式很有趣,独特的骨肉皮囊塑造起独特的反应机制,丝毫不介意这一幕如果真的播出会造成怎么样的效果。林深很想知道到时候贺呈陵看着他们的cp粉水涨船高会有怎样的心情。 正在林深打算回答这份“信任”的时候,vivi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位,玩家林深。” 林深只好在贺呈陵得意扬扬的眼神中无奈地前往一等舱一号房,放任贺呈陵在会客厅里享受略胜一筹的愉悦。 “vivi,很高兴再见到你。” vivi扎着包包头,穿着鹅黄色的印花旗袍,卸掉了第一期浓艳的妆,也是一副清丽的模样。“玩家林深,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记着你如今是陆军第三师第二旅旅长对吗?” 林深点头。“是的。” vivi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的面前。“你有个胞弟没有参军,前些年来了上海,和时任东方汇理银行买办的贺呈陵引为知己,经常跟你来信讲述他的事情,所以你对他十分了解。现在,贺呈陵自己办了常新制造机器轮船厂,是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老板。这些,是我帮你摘录出来的关于贺先生的资料。” 林深收了信封,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回房间呆十五分钟,需要熟悉的根本不是暗杀目标的资料,而是可以获得的关于同船人的隐形信息。 既然他能拿到贺呈陵的资料,那么贺呈陵也自然能拿到他的。只要不抽到彼此做暗杀目标,他们本就是天然结盟。 vivi取出五张牌,背后依旧是黑色描金。“抽一张吧,你的暗杀目标。” 林深没有任何犹豫,随意地取了一张翻开,上面是端庄内敛的古典美人――[江南名门温家之女,温琼姿。] 林深对着这张美人图笑了一下,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信封,开始看里面的资料。 首先就是一份详细信息。 [贺呈陵,光绪六年六月十二生人。祖籍青浦,生于董家渡。 曾赴英法美诸国,参观了许多机器厂,了解先进工艺。 光绪二十七年,任东方汇理银行买办。光绪三十三年创办常新制造机器轮船厂。船厂开办初主要从事修配业务。两年后应江海关预订,造出一条八十三英尺的海关灯船。随即贺呈陵亲自主持设计、施工,于三年后又造出一艘客运游轮,“启明星”号,于今日首航。 此外,贺呈陵先后创办铁矿公司、投资于江西布厂、担任华夏电气公司、内地自来水厂、沪都面粉厂、中国图书公司等董事。] 果然是实业商人,民族资本主义的代表人物。 林深翻出两张黑白照片,应该是之前未开录是拍下速印的。 一张是懒散地考在沙发之上,手中夹着燃烧着的雪茄,眸子冷漠又倾颓。 第二张是他用手拢着风衣,散着发丝,似乎被人叫住般转头,瘦削的肩膀搅动着沪都的风云。 他的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的贺呈陵的脸,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来到他的房间。 一等舱五号房内,贺呈陵正将信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 [林深,光绪四年十二月十二日生人。出生于天津大沽口。 光绪二十四年于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后任毅军哨官,曾随部赴朝鲜作战。翌年,赴小站投新建陆军,为右翼步队第一营帮带。 光绪三十二年,林深被命为北洋军第三镇统制官,民国成立后任陆军第三师第二旅旅长,而后成为北洋政府主宰中央大权的实力派人物之一。] 果然,有效信息还是很多的。 贺呈陵确定了这一点,打算将这张纸再装回信封,结果信封中又掉出了一张黑白照片。 林深一身戎装,扬着下巴坐在元帅椅上,一双军靴极其亮眼,又威严又禁欲。贺呈陵的目光从那双靴子一直向上,走到腰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领口和喉结,最终停在那张脸上。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光看这副模样,实在有欺骗别人心甘情愿地掏出心脏来,只为求他给一个效忠机会的本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东方汇理银行是法国政府特许银行,成立于1875年,总行设于法国巴黎。东方汇理起初经营法国的亚洲殖民地印度支那业务。 (2)江海关是上海海关的原名。 第22章 年月┃这种感觉,才勉勉强强配得上“邂逅”二字。 在林深快要将一本《青年文艺》看完的时候, 终于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果然, 一切都在按计划走。 林深放下杂志, 门刚打开了一半就看到贺呈陵闪身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了房间内的小沙发上。 他扬了扬那本《青年文艺》。“我说林先生向来是有闲情的,果真是没说错, 这不,又开始看杂志了。怎么?林先生也对白话文之类的新文学感兴趣?” “不过是坐在这里打发时间,”唯一的沙发被占据, 林深便坐在了床边, “左右等你更为重要。” 贺呈陵侧头,发丝从脸颊划开, 在空中荡出优美的弧度。“我要是不来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林深笑,“贺弟。” 贺呈陵被这称呼一激, 立刻炸起毛来,“你叫我什么?!” “贺弟。”林深顿了顿, “你和我胞弟引为知己,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 “那也应该我是你哥哥才对!”他可是比林深大了快两岁。 林深将自己信封中的纸展开来。“你是光绪六年生人,我是光绪四年。虚长你两岁, 自然该叫一声贺弟。” 贺呈陵冷哼一声, 将那张记录了自己资料的纸拽过来看,顺便抛了一个信封丢给林深。“不需要。如今这条船上,人心隔着肚皮。我自认做不到像林先生说的这样坦诚,也确实不相信林先生真能坦诚如斯。这一声哥哥弟弟,真心是担待不起。” 林深拆开信封, 里面果然是自己的资料,不过他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照片呢?” 贺呈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懵。“什么?” 林深指了指自己的信封,“我有你的两张照片,你这里怎么只有一张。另一张你留下了?” “你太自恋了吧!我那里面就一张!” 林深没再说话,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真的!节目组给我的信封里就一张,我留你照片干嘛!” 林深幽幽地补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 贺呈陵不再说话,扭过脸去。 林深知道不能把人逗太狠了。所以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我抽到的目标是温琼姿,暗杀方式是知道对方的具体籍贯,将这个告诉C甲板中酒吧调酒的眼尾服服务生,从他那里得到毒药,只要毒药沾到对方身上,则暗杀生效。贺先生,你呢?” 贺呈陵终于转过头来,目光如剑,锋芒锐利。“我抽到的暗杀目标是你。” 林深顿了一下,而后笑了开来,眉眼低垂,嗓音又苏又哑,顺着他的话道:“那你要杀我吗?如果是你的话,我绝不还手。” 贺呈陵似乎被这句话噎住,气也不好再撒,只能斜睨着眼睛,“你最好到时候也能这么说。” “我抽到的是童辛然,但是我的暗杀方式是知道对方和同他一起上船的人之间的关系并告诉D甲板歌舞厅中穿红色长裙的舞女,获得毒药。” 贺呈陵继续道:“我们知道彼此的消息,按照这个逻辑,应该是一同上船的人都有关联,温琼姿和童辛然知道彼此的信息,严安和杨荔和也是一样。不过只要他们没有抽到彼此,都会是和我们一样的天然结盟。” 林深觉得自己蛮喜欢“我们”这个词的,但是如果这会儿还在撩闲,按照贺呈陵的暴脾气,要么直接摔门离去,要么就是摔他。 “我看到轮船里有很多npc,刚才来的晚,遇到了一个姑娘,她说她是杭州人,还说杭州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姓温,小字琼姿。按照这个逻辑,场地内的npc应该是了解我们其中的信息的。” “还有一点,”贺呈陵将两张记录了信息的纸放在一起。“我们两个需要知道的信息不一样,那么,其他人要知道的应该也不同,而且是可以被了解到的。也就是说,对照这两张信息,相同的地方,最有可能是别人需要的暗杀信息。” 林深手指着那里,“那就只剩下出生年月日,经历太长,不太可能。” “就算把年月日拆开,也只有三个,还是差一个人的。”贺呈陵讲完这句,忽然灵光乍现,“现在是民国几年?比起那些,见人总是问年岁的更多吧。知道了今年是哪一年,就能推出。其实通过我的那些信息可以知道。‘启明星’今日首航。可惜我推不出来。光绪,宣统的年号用了几年我都不知道,更不论民国。” “民国二年,1913。”林深说完这句笑,“知道是民国主题,我提前做了功课。” 贺呈陵看着他,不想去问为什么,只是道:“我现在开始怀疑和你结盟是对是错。”就是这份细心,已经让他心中发颤。 “可是你现在只能相信我。”林深起身,走向的确实贺呈陵的方向。 他俯身,和在会客厅里相似的姿势,只不过换了主导者的方向。 “你干嘛。” 林深将手绕后,把他的发丝拢在一起,勾起藏在手腕的皮筋。“帮你扎头发。” 贺呈陵觉得此刻自己心里的情绪很难表达,身体也有些僵硬。这样的贴近让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上对方的胸膛。 推开对方显得太小家子气,尤其是此刻这种――在他看来的――包含好意的示威。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或许是混合了其他香料的缘故,平时沉静的雪松香气却变得馥郁且勾人,弄得他心烦意乱。 “你还随身戴皮筋?” 他并没有问就你还会扎头发,他喜欢莫辞,看过他的所有电影,自然也包括林深主演的那一部。 林深在里面就是长发造型,平时束起。按照对方连上个综艺都要准备妥帖的性子,对于扎头发自然也是熟能生巧。 林深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感受着那种柔软且顺滑的触觉,人常以上好的丝绸来形容青丝,实在是老生常谈。如果让他来比喻,这会是流水滑过指尖。 “问杨荔和借的。” “怪不得我在会客厅时就看到杨荔和好好的麻花辫散了。” 林深将小揪揪调整好,“好了。” 贺呈陵还是有些别扭,连带着声调都有些紧绷。“谢谢。” 他觉得林深是个怪人,但却从不否认对方的心细。此刻帮他扎头发,定然也是之前看到他今天总是被头发丝迷上眼睛的缘故。 “不用谢。”林深收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对方的脖颈。他压低声音只让彼此听到。“我只是觉得你脖子的线条很好看,被遮住了太可惜。” 贺呈陵:“……” 艹! 他果然又一次高估了林深。 他拽住林深的手腕没有让对方成功起身,也不在乎麦和录音之类的东西了,咬牙切齿地放了狠话。“要不是现在在录节目,我真想打死你。” 林深挑了挑眉,眼中传达出这样的意思――乐意奉陪。 紧接着,他瞟了一眼摄像头的方向,对着贺呈陵道:“vivi说乐队要在E甲板的音乐厅表演,向来也是乐事。贺先生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贺呈陵此刻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口不择言,被恼怒冲昏了头脑。松开了握住林深手腕的那只手将他推开,先一步地走了出去。 自从在贺呈陵面前暴露本性,林深都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 比如说这一次,完全可以卖个好,却偏偏以这样的方式惹了对方恼怒。 他有时其实说不清自己的心思,既想要让贺呈陵亲近他,让他得以了解,又忍不住用更加顽劣的一面将对方逼得离他远去。无限循环的可怕悖论。 从房间出来之后,两位天然结盟者走在走廊靠墙的两端,为求清爽,贺呈陵并没有取下皮筋,并且丝毫不将其视作关乎尊严之类的东西的一部分,而另一位林长官,更是闲庭信步,走出了一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的模样。 六人果不其然在音乐厅里重聚,互相试探着也没有套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一小节的乐队表演之后,也不过是指挥旁敲侧击地告诉众人,船上的npc可能会有线索而已。 这个和林深还有贺呈陵的猜想一样,所以两人不再逗留,直接离开了音乐厅。“现在我们去哪儿?” 贺呈陵挑眉,“当然是去找你邂逅的那个江南美人,我可不信她只知道温家有个叫温琼姿的女儿。” 林深觉得“邂逅”这个词用的很微妙,他在华国也待了十来年,总觉得这个词语包含着缠绵的意味。拿来比喻他和一个初相识连面孔都模糊的女人来说并不合适,如果形容他和贺呈陵那个只有他知晓的初见倒是妥当几分。 牙尖嘴利的青年人潇洒远去,勾动的发丝让一个寥无乐趣的人忽然间又觉得还有些许继续下去的值得。 这种感觉,才勉勉强强配得上“邂逅”二字。 只可惜公众场合不适合将骚话,他要是再捂一次麦,随行导演估计都能哭诉到白斯桐那里击鼓鸣怨。 所以他只好将那句“我已经见了你,别人哪来的什么邂逅。”咽到肚子里,换了一句,“我记得她说她今天要在咖啡厅待一上午,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光绪的年号用了三十四年,宣统用了三年,到1912。 贺呈陵的信息是这样的:“光绪三十三年创办常新制造机器轮船厂。船厂开办初主要从事修配业务。两年后应江海关预订,造出一条八十三英尺的海关灯船。随即贺呈陵亲自主持设计、施工,于三年后又造出一艘客运游轮,“启明星”号,于今日首航。” 故现在比宣统三年多一年,也就是民国二年。1913。 第23章 叛道┃综艺实在太不适合培养感情 就冲着这一艘游轮, 都能看得出节目组斥了巨资, D 甲板的咖啡厅里, 穿着燕尾服的男服务生们来回穿梭,钢琴师端坐在琴椅之上,十指跳跃着弹奏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 林深在巨大的绿色植物掩映之处的后面找到了之前的见到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婉约的雨过天青色旗袍外围着白色的披肩,顶着一张清秀白腻的鹅蛋脸对着他笑,“林先生, 又见到你了。” 林深拉开椅子让贺呈陵先坐, 之后才自己坐下,先是点了两份蛋糕和三杯咖啡, 客套了半天才步入正题。 “周小姐,我们来其实是想向你打听些事情的。” “哦。”周小姐掩面笑了笑, “什么事啊?” “你生在江南,可知道温家本家在何处。” “这个啊, 我知道在钱塘,可是更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看来还是需要再找别人。 这时服务生刚好过来送餐,林深将那份草莓蛋糕推到周小姐面前, 又将另一份抹了蓝莓酱地递给贺呈陵。 对方没有开口, 却还是拿起了叉子,对着那份蛋糕跃跃欲试。 林深觉得看他吃东西很可爱,动作优雅但是速度却不慢,等着他们又聊了几句,那份蛋糕就已经少了一半。 周小姐继续道:“他们家啊, 可是钱塘最最知名的书香门第,家教严得很,对于自家儿女那管束的可不是一般得厉害呦。” “那这船上,你还知不知道其他从杭州来的人?” 林深继续问。“我想想……哦对,温家的表小姐好像也在‘启明星’上。” “那她一般呆在什么地方?” “唔,”周小姐笑,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她那个人最喜欢附庸风雅了,说什么身形打扮要效比汉唐,估计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图书馆。她这个人可挑得很啊,目下无尘,非得有缘的人才能跟她讲几句话。” 林深觉得问得差不多了,看着贺呈陵也将剩下的蛋糕吃完就打算辞行。就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贺呈陵放下叉子道,“既然温家家教严格,那是不是出过离经叛道的人物?” “这……”周小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估摸是有的吧,哪个家里没有不入流的,只不过就算是要严惩,像那种家族,定然也要藏着噎着自己知道就好。” “嗯。”贺呈陵抿着咖啡,含糊地应了声。 留心着他的林深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闪而过的讽刺之意。他没有再问,带着贺呈陵一起起身辞行。 早晚会知道的,没必要讨贺呈陵不愉快。更何况,等下遇到了那位表小姐,总会有更多的东西从那缝隙里渗出来。 两人最终是在阅览室里找到了那位传闻中的表小姐,不管是不是附庸风雅,确实都能称得上一声与众不同。原因无他,在一众旗袍艳丽之外,她一个人穿着杏色的对襟襦裙,长发高高挽起,斜斜地簪着一直白玉木兰花的簪子,当真是效比汉唐之风。 贺呈陵这会儿的兴趣比之前高涨,从诸子百家中随意地挑了一本应景,然后就坐到那女子的对面,悠悠闲闲地翻起书来。 林深失笑,明白了他的意思,取了一本将之前的《青年文艺》续上,也坐在了贺呈陵旁边。 若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这么一瞧,怕是要笃定这不过是人多时拼桌子坐的陌生人。 可惜这位姑娘并不是真的表小姐,对面的两位更是她需要去互动的主人公。戏走到这里已经难以维系,姑而熬的撑不住便率先开了口。 “汝有何事?” 果真,一开口都是古色古香。与略显欧式的风格格格不入。 “无事。只是碰巧和小姐坐在了一桌儿。”贺呈陵开口,“我瞧见小姐手里拿着的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了佛缘。” 剧本终于跟妹子拿到的搭上边了,她声调温软的开口,“不过是信女罢了,真真谈不上佛缘。” “不不不,佛看世人皆佛子,蹉跎看人皆蹉跎。心中有佛,便已经成了佛。”贺呈陵默默地装了一波逼,想想前几天微信公众号的那些鬼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甚是开怀。“小姐这般兰心蕙志,自然是如此。” 林深想,如果这是个恋爱养成游戏有进度条,那么这位表小姐的好感度绝对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增。那位周小姐说要博了这位表小姐的好感才有继续往下聊的机会,如今就拿贺呈陵这几句都已经足够。 这家伙对待女孩子嘴实在是甜,撩的游刃有余还不落俗套,甚至连对待何暮光都有温言软语甜蜜动人的时候。偏偏到了他这儿就像是露出爪子的猫,张牙舞爪,不留下印子誓不罢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般让人无奈的天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贺呈陵步入正题,“我和弟弟打扬州来,原本是要去杭州的,可惜,因为些事情误了。听说杭州西都有个温家,自是家学丰富,养出了许多钟灵毓秀的儿女。没能见识,实在是遗憾。” 贺呈陵瞟了一眼林深,虽说是打算套话,但是能借此占到林深的便宜才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一切,他都是要找回来的。 林深知道他不过是为了找回那声“贺弟”的场子,但他却很自然的将重点放在了贺呈陵主动帮他询问温家籍贯上。 “不是西都,”女子笑,“温家在钱塘满城。” 贺呈陵露出惊讶的神情。“小姐竟知晓的如此仔细。” “我大舅舅是温家的族长。”这位表小姐如是说,温婉细腻的面孔终于露出些许娇矜。 贺呈陵瞟了一眼林深,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唱起了白脸。“可是我听说,温家前几年出了个不一样的人物,似乎算不上是书香门第。” 表小姐表小姐,到底不是自己家。听了这句反倒是叹了口气直接讲了出来。“是啊,我记着就是前几年吧,温家有个女儿为了情郎逃出家门,后来好像到了这上海滩,还当了什么百乐门的歌女。哦,对……艺名叫红玫瑰。” 贺呈陵眼神一亮,他那张暗杀目标的卡牌上,就写着“上海滩百乐门皇后红玫瑰――童辛然”。 “谁的女儿?” “是我二舅舅的。听说当年可是温家出了名的才华斐然的女儿,结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后来那做派,气的家里人把她直接逐出家门。她和琼姿玩得好,她也就比琼姿大几岁,现在落到这样众叛亲离的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一来,童辛然和温琼姿就是表姐妹。 “有什么可惜,”贺呈陵又露出了之前在咖啡厅时的嘲弄的表情,眼角流淌出讽刺的意味。“一个人摆脱了别人的操控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就算是后来陷入困境也不觉得后悔,现在还能笑的出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这就足够了,总比当个提线木偶要好得多。再说了,” 贺呈陵的笑意又深了些,勾起满意的弧度,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像是陷入了盛大的复仇的快意。“如果这样就众叛亲离,那么这样的亲众,就是真的不要也罢。” 林深想,贺呈陵这种尖锐的讽刺应该是有缘头的,他现在这般肆意,或许也陷入过困境,但他走出来。 坦坦荡荡的特立独行,光明磊落的离经叛道。 他这才用余光看向贺呈陵随便拿来的书,繁体字,能认个大概。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 是《道德经》。 老子当年以如此条件将人区分三等,恐怕不会想到,千百年之后,能为下士者,竟然成了艰难无奈的穷途。 两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在阅览室外准备分开。“那我去歌舞厅了。” “嗯,”林深应声,“我也准备去酒吧。” “那行,”贺呈陵干净利落地转身,潇洒地扬起手臂挥了挥。 林深又一次目送他转身离开,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抓住了贺呈陵的手腕。“完成了任务之后,我们在哪儿见?” 贺呈陵的目光在自己手腕被扣住的地方听顿了一下,看到对方并没有放开的意思,索性也不再管。“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同时完成。再说了,万一下一次抽到对方了呢?” 林深看到了贺呈陵眼中的跃跃欲试,他已经投入游戏,忍不住好胜心要拿到最优秀的成绩,根本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水投降。 他松开了手指,恢复到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绅士,轻声低语。 “不管怎样,我都会在房间等你。” 等你回来找我,又或者,杀掉我。 贺呈陵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衬衫兜的那一处隐隐发烫。 “我才不去。”他讲完这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真遗憾。 林深想。 他已经做了最多的让步,还是没有得到对方的信任与坦白。 这是个尔虞我诈,逼得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方。 果然,综艺实在太不适合培养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钱塘,满城,西都其实都是杭州的就称,在这里将就着用一下。 (2)道德经那段原意如下: 上等人听了道的理论,努力去实行;中等人听了道的理论,有时记在心里有时则忘记掉;下等人听了道的理论,哈哈大笑。不被嘲笑,那就不足以称其为道了。因此古时立言的人说过这样的话:光明的道好似暗昧;前进的道好似后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岖;崇高的德好似峡谷,最洁白的东西反而含有污垢;广大的德好像不足;刚健的德好似怠惰;质朴而纯真好像混浊未开。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最能够装东西的器物,反而不装东西;最大的声响,反而听来无声无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没有形状。道幽隐而没有名称,无名无声。 第24章 日记┃他又想起了林深拍的那部莫辞的电影中的一幕。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晓色朦胧, 倦眼惺忪, 大家归去 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 换一换, 新天地 别有一个新环境 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贺呈陵在歌舞厅的人群中穿梭, 女人飞扬的裙摆,台上婉转的歌声,混合在一起的香水味, 迷乱的灯光被玻璃折射照应出的一张张嬉笑的面孔。 来回逡巡后, 他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毛。这个歌舞厅内,根本没有穿红色连衣裙的舞女。 另一边, 林深坐在吧台边上,也没有找到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调酒师。 vivi给的信息如果会出错, 那么游戏就摆明了无法继续下去,所以, 一定还有方法找到他,只不过更麻烦些而已。 “这位先生,”旁边的服务生一边擦酒杯一边问道, “你需要来点什么吗?” “我是来找人的, ”他说,“你们的调酒师今天没来?” “这……”服务生面带难色,“周节今天早上辞职了。” “辞职?因为什么?” 服务生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其实不是辞职,据说是他和歌舞厅的一个舞女私奔了, 两边的老板都在找他们,谁知道躲在船上哪里。要是真被找到了,恐怕会被直接丢到海里喂鱼。” 舞女。 林深知道贺呈陵要找的那个联络人就是舞女。 节目组的恶趣味在此时更加明显,他和贺呈陵,确实是被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哦,对了,他还有些东西留在这里,是个箱子,我们都打不开,你要不要看看?” “好。”林深跟着服务生拿到了一个四位数密码的箱子,很利落地将“0428”输入,箱子立刻打开。 “太神了吧你,怎么猜到密码的?”服务生表示惊叹。 “和心爱的女人私奔的日子,对他来说当然很重要。” 一个精心筹谋却选择早上船第一天就私奔的人的智商,估计也就只能用这样简单的密码。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也只得到了这一个有用信息,总不能不用。 林深翻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个日记本,一个白玉基督像,还有装在信封里的一沓钱。林深将那些钱递给服务生,“这个日记本和基督像我能带走吗?” 服务生飞快地将钱装入口袋,“可以可以。” 林深翻开了日记细细阅读,发现其中的每一篇都只有一半,另外那一半在哪里,众人皆知。 “那如果不介意,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可以可以。打十个电话都可以。” 贺呈陵确定了那些莺莺燕燕之中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而现在的情况昭示着一点,只要他还没有耳背也患有臆想症导致听错或者记错了vivi给的信息,那么就是节目组还多玩了一个环节。那个联络人,根本不会轻而易举地光用看就找到。 贺呈陵忽然觉得内心烦躁,抬起手准备挠挠头发,率先触碰到的却是林深帮他扎起的小揪揪。原本对于这件事情的烦躁瞬间被对于林深这个人的复杂情绪逼得偏居一隅,从耀武扬威的老虎变成虚张声势的狐狸。 歌舞厅绝对还有线索,不然想找到那个舞女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贺老板,怎么今天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一起跳支舞呀?”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烫着卷发化着艳丽的妆的女人笑着道。 果然,线索自己来了。 贺呈陵对她行礼,笑着伸出手,“当然可以,亲爱的小姐,我不太会夸人,但是你,你简直比星辰还要美丽。” 贺呈陵跟女人跳完了一支舞,用花言巧语博得了对方的欢心,也成功地听到了一个雷同的故事,舞厅的舞女和酒吧的调酒师私奔,藏在了船上,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月娘有什么留下的东西吗?”贺呈陵帮女人递了一杯酒,顺带着问道。 “有有有,”女人早已经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现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还有一个箱子忘了拿,在后台放着没人要。我带你去。” 贺呈陵看到了那只手提箱,精致的牛皮。这让他忍不住吐槽节目组的道具似乎和持有者的身份不符合,甚至于刚才还有一个更大的bug,叫做一个知道他是这艘船的东家的舞女,竟然还要他甜言蜜语才愿意告诉他线索这样有违常理的神奇体验。 他看着上面四位数的密码,沉吟了一下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呃……民国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贺呈陵听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更准确的来说更多。这显然算不上一个好消息。他没有着急输入密码打开箱子,而是仔细叮嘱道:“如果别人来问你今年是哪一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女人眨了眨眼,“为什么?” 贺呈陵在编造一个恐怖的故事做威胁和再讲几句好听的话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更简单的那种。“算是我求你,像你这么秀外慧中心地善良的美人,肯定不会拒绝我这个无足轻重的请求,对吗?” 女人脸颊泛红,点了点头。 贺呈陵打开箱子,拿走了里面的怀表和日记本刚打算离开这个闹腾到他已经背下《夜上海》歌词的地方时又被人叫住,说是有人打到舞厅来找他。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肯定是林深无疑,可是心里却生出一种隐秘的情绪。 “喂,”他接上电话,“林先生是吗?” “是我。” 林深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电流穿进来,不算大,比起背后周璇的《夜上海》来讲实在是小的可怜。可是他偏偏觉得背景音失效,只能听见林深继续道,“呈陵,你有没有拿到一个日记本?” “拿到了。还有一只怀表。” 他用一只手翻开日记,第一页就是相关记录。 [今天我在百货商场买了一块怀表,等到了国外,我就送给他。我们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再也不用被别人奴役。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新世界。] “是舞女月娘打算在私奔之后送给周节的。” “嗯。我这边除了日记本,还有一沓钱和一个白玉基督像,按照你讲的,基督像应该是周节打算送给月娘的。” 贺呈陵继续往后翻,皱眉,“第二页被撕掉了。” 林深根本没有和贺呈陵那本相似的第一页,那么第二页的内容就一点是补充信息。他讲这段话直接读给贺呈陵听。 “月娘今天告诉我,她们歌舞厅的老板似乎发现了她要离开,今天对她大打出手,还将她攒下的所有钱都拿走了。我真恨,都是我没有能力才让她这样委屈,要是我也成为像……” 林深读到这里停了一下,引得贺呈陵追问,“有什么发现吗?” 林深却只是低笑,声音温柔地继续念,“要是我也成为像贺呈陵那样的大老板,她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看来们必须要好好安排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了。” 贺呈陵觉得他那个停顿很幼稚,接着他的话道,“怪不得月娘的箱子里没有钱。接下来月娘的日记本里写周节偷了一个客人的钱,他们必须要在今天离开打工的地方。” 林深接着道:“周节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他们可以在里面藏起来,跟着船出国。” 林深继续往后翻,上面只有几行中间留了极大空隙的字。 [第五十三天 呆板的人舞蹈 谁哭泣 嚎叫 装满花香的梦] “我这里有些奇怪的字,像是散文诗,应该是密码。” 贺呈陵翻过无数张空白页之后,也看到了和林深描述相似的东西。 [云层浮现假面 呼号着苍天 从一而终 无极的风] “我这边也有,肯定和你不一样。” 贺呈陵觉得这些隔着电话实在难说清楚。不,更准确的来讲,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俩最多不过隔了两层,为什么不见面而是一定要在电话里这么聊天。“我们还是见面再说吧,这样子实在是有些麻烦。”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林深讲。 “那你直接提不就好了吗?”贺导演的直男思维在此刻久违的复苏,并且体现的淋漓尽致。 林深无奈的谈了口气,手中摆弄着那个白玉基督像,“还记得我们分开时说过的话吗?” 贺呈陵又不是老年痴呆,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自然记得,林深说会在房间里等他。他不回答,仅仅是不想提。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形中被对话那头的人主导。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相当,非常的讨厌。 可就在这时,林深又开了口,“呈陵,我在房间等你。” 声音连带着叹息从电话中传过来,不知为何在贺呈陵这儿脑补出一副可怜样儿。 他又想起了林深拍的那部莫辞的电影中的一幕。 被辜负,被欺骗,被抛弃的戏中的林深,绝望而又哀伤,带着茫然与无辜。眼尾通红,眼中浮着一层水光,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薄冰。 在被击碎的那一个瞬间,顺着皮肤流淌下来,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里,烫得他一下子怔住。 语言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脱口而出,“行行行,我到你房间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夜上海》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首歌,真的挺洗脑。另外,有兴趣的小姐姐们可以猜一猜那个密码的答案是什么,友情提示,密码的类型跟《圣经》有渊源。 第25章 跳跃 贺呈陵在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就后悔了, 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刚才那个不知道哪根筋儿抽了忽然心软的自己乱棍打死。可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虽说他不是君子, 可是摄影机在那儿录着,难保不会成为以后的黑历史,被诸如何暮光之类的损友调侃的要死要活。 综上, 他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挪到林深的房间。 林深没有关房门,一个人坐在床边,低着头将一只羽毛笔像是玩正经转笔一样的玩, 动作花哨又利落, 映衬着那双手愈发的漂亮。 他觉得林深或许能治好他颜狗的毛病,毕竟“蛇蝎美人”这种类型在现实生活中还是蛮难见到的, 毕竟真到了这个程度的主儿整日戴着一张画皮,一般情况下往往也不会透露出恶劣的本质。 当然, 林深是个例外。 他似乎迷恋于这种时不时将真实的骨肉露出来吓人的诡异癖好,乐此不疲。 林深突然抬起头, 目光紧紧地锁住来人,眼神极柔和,带着适宜的温度。 贺呈陵忽然间借由这样的目光想起德国北部的波罗的海, 又浅又淡, 还容易结冰。但是在夏至时,夕阳衬的海洋近乎于漆黑,只留下天际是明艳的橙黄色的光。他曾在那海里游泳,身体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着,思绪浮散在天上。 林深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贺呈陵没应这句话,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儿又抽了,竟然觉得像林深这样稳妥注意形象的人,会坐在床上是因为要把单人沙发留给他。真是见鬼。 “喏,这个,月娘的日记本。” 林深跟贺呈陵做完交换,将另外一本日记细细地看了一遍。前面的一切就像是他们在电话中交互信息时得到的那样清晰,唯一的问题就在那最后的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上。周节的日记上有五句,而月娘的上面只有四句。 “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他们藏匿在船上的具体地址,那么这两段文字,绝对是解开这个地址的钥匙,或者说,是密码。”贺呈陵道。 “既然需要我们两个共同完成,每一行文字间还留下了这么大间隙,或许应该是要我们交叉着理解。” 林深这般说,而贺呈陵已经伏在床前拿起羽毛笔按照这样的顺序将它们重新写下―― [第五十三天 云层浮现假面 呆板的人舞蹈 呼号着苍天 谁哭泣 从一而终 嚎叫 无极的风 装满花香的梦] 《致命游戏》前两期林深没看,对他来说这毕竟不是电影,不需要温故而知新。 可他偏偏去搜了贺呈陵的cut。对方在卡片上写下他的名字时也是这样的姿态,握笔的姿态并不是很标准,有些散漫,写出的字却是潇洒凛利,铁画银勾,每一笔肆意地拉起,又在末尾处利落地收回。 他也是这样写他的名字的。 光是这一点,林深忽然就觉得满足,又觉得光是这样还不够。 贺呈陵咬着羽毛笔,“啧,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找不到其中的秘密。” 林深将那两本日记放在一起,忽然发现他们封面看似是相同的古典欧式的款式,上面的花体英文却是不同。 月娘的日记本上写着—— “we get up early to the vineyards; let us see the vine flourished, and the pomegranates core no. there i will give you my love.(我们早晨起来后要前往往葡萄园,看看葡萄发芽开花了没有,石榴放蕊了没有。我要在那里将我的爱情送给你。)” 周节的日记本上则写着—— “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 love does not envy, it does not boast, it is not proud.(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林深实在不相信这样的爱,不嫉妒,不自夸,不张扬,永远忍耐。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爱?这委实神圣的有些过分,仿佛是神明降临无数布道者,让他们宣扬无私的虔诚的神谕。 等等,这或许也和密码有关系…… “凯撒密码?那个拿中文根本行不通,拼音又长的过分。不是栅栏密码,那一般不会超过三十个字。还有什么,到底还有什么合适的密码!” 贺呈陵又被那种烦躁感袭击,他的胜负欲在血液中叫嚣起来,警告着他再不快点解开这个密码就会一败涂地。 贺呈陵无暇估计其他,曲起的手肘将放在旁边的怀表撞到地上,金属与瓷砖撞击发出脆响。 乱上加乱。 他去捡起时顺便看了眼表盘上的花体英文――“The Holy Writ” 绝对权威的作品? 还是――《圣经》? 他瞬间一怔,想到什么后惊喜地大喊出声:“对,就是《圣经》!我知道了,skip code!是跳跃密码。” 和他一起开口的还有林深,只不过他的话语更加简介,只有五个字,“是跳跃密码。” 林深捡起贺呈陵因为过于兴奋而再次掉到地上的怀表,“《圣经》,白玉基督像,还有日记本上这两句《旧约》中的箴言。和这些提示有关的密码类型,应该只有跳跃密码了。” 贺呈陵伏在床边,“这一篇密码信息有这么多字,空一个显然过于长了,所以应该是空两个。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将每隔两个字的信息圈起,组成了一句话―― [第三层假板舞号苍哭一嚎极装香] “第三层甲板五号仓库一号集装箱。”两人异口同声。 “第三层,那就是C 层。”贺呈陵吐槽道,“节目组也真是的,刚才是佛,现在是基督,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出现默罕默德,一下子将三大宗教凑齐。” 信佛的大家小姐,教会学校,无数人莫名仰望的欧洲。林深觉得这一切都像极了暗喻,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愿意和这一期的编剧好好聊聊。“说不定呢,毕竟在这个年代,屈辱与开化同步,谁都有意无意地去看向船要去往的方向。” 贺呈陵看了一眼表,“上午快结束了,我们赶快去吧。” 林深瞟了一眼沙发后面的床头柜,那上面红色的便签颜色鲜艳,角落微微翘起,若是大面积的铺撒开来定是无限春情。 他在这样的想象之中缓声应答:“好。” 林深和贺呈陵下楼的时候在转角处听到了下面有人争吵,是严安和杨荔和。 林深打算走,但却被贺呈陵抓住手腕。 两个人站在那里心安理得地听墙角。 杨荔和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严安,我们如果不去的话,连信息持有者都找不到,就算是知道了林老师和贺导的信息能有什么用,我们又杀不了他们。” 那位走翩翩君子高智商学霸人设的小鲜肉气急败坏地道:“可是我刚才差一点就得到林深的信息了,是你没找到贺呈陵的,是你怕自己赢不了才这么说。”“如果你非要这么讲,那我也没办法。” “要不我们就分开吧,你按你的方法去做,我按我的逻辑去做。” “最好这样,你也不会拖我后腿。” 林深和贺呈陵听到这里对视。 不管其他,他们都已经不可置否地握住了一分,林深是严安的暗杀目标,而贺呈陵,则会面临着杨荔和的暗杀。 贺呈陵冲着走廊抬了抬下巴,紧接着,两人就换了另一边的楼梯。 “先回去写便签,还是去仓库?”林深问。 贺呈陵扯了扯衣领,“去仓库吧,那个先不着急。”就这两位的进度,要想杀掉他们,实在是没那么容易。 七分钟后,林深和贺呈陵来到了五号仓库一号集装箱。使了使劲儿也没有把集装箱的门打开。 贺呈陵无奈,“节目组是拿胶把这里粘上了吗?” “也有可能是里面的人在扒着门。” 贺呈陵有些不爽了,抬起脚踹上去,声音嚣张,一听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绝对比抓到两人要扔到海里喂鱼的酒吧老板和歌舞厅领班还要像坏人。“里面的人听着,要是你们再不自己出来,我就找人把这个箱子抬着扔到海里,也满足满足你们两个想要永永远远在一起的愿望。”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可是贺呈陵却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慢慢地开始倒数。 “十。” “九。” “八。” …… 贺呈陵数到四的时候集装箱从里面打开,走出穿着红裙的舞女和黑色燕尾服的调酒师,两人神色紧张,十分自然地配合演出。 贺呈陵依靠着箱子笑,“你看这样多好,差一点我就要叫人了。” 林深感觉他快要被此刻的贺呈陵迷死,他觉得贺呈陵像极了一个爱好恶作剧的孩子。 因为这一点,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更年轻的,十几岁的贺呈陵的模样。 头发或许还没有现在这么长,还是微微的卷曲,眉峰应该比现在还嚣张,一个人走在柏林的街头,走过勃兰登堡门,走过威廉皇帝纪念教堂,走过弗里德里希皇宫剧院,走过哈克庭院,买下姑娘手中的一只娇艳的玫瑰花。 长长的街区,灯影投射着拉出长长的影子,冷眼旁观形形色色的人。 他肯定打过架,跟寻衅滋事的小混混,又或者是出言不逊的同学,痞里痞气地挑眉,说起话来带着狠劲儿,动作和人一样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花哨的表演成分。 那张想象出来的少年的脸与面前正懒散地将重心放在别处扬眉笑着的人重合,幻化成林深眼中那个动人的倒影。 就是这么突然的,林深的心动了一下,像是呆在柏林万湖的岸边,白啤浮起的不愿消解的泡沫。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波罗的海是世界上盐度最淡的海。 (2)skip code 是关于《圣经》的一个典故,即圣经中每个若干的字符之后,把得到的文字再拼出来,又可以组成一句完整的话。据说甚至对对肯尼迪被刺、日本95大地震之类的大事儿都作出了“准确预言”。 这个隔“若干”位的“若干”,是穷举得到的,也就是先隔 1 个字看,如果剩下的拼不成完整的句子,那么就隔 2 个字看,依次类推。 文中的这段就是隔两个字来看的,作者笔力和时间有限,所以就编的四不像了。 第26章 骑士 “叮呤呤呤――” 伴随着这段铃声, vivi的声音再度响起, “现在是十二点三分钟, 请各位玩家在十五分钟内前往D 甲板贵宾餐厅。重复一遍,请各位玩家在十五分钟内前往D 甲板贵宾餐厅。” 林深在红色便签纸上将严安的名字写下,然后有条不紊地理了理袖口处的褶皱, 不急不缓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快到D 甲板拐角处遇到了正在钻研地图的贺呈陵。 其实真心不能怪他,而是这游艇给的示意图实在是刁钻,完全不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向, 自成一派, 真不知道是摆设还是为了娱乐大家。 “跟我走吧,”林深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我知道在哪儿。” 秉持着能省力管他对方是谁的心态,贺呈陵难得的没有打嘴炮, 光是“嗯”了一声就跟着对方走了。 走着走着,林深忽然开口, “节目组这一次有些小瞧我们了。” 林深的声音低,外加贺呈陵还在神游,所以不由得发问:“什么?” 林深侧头, 看着对方的眼睛, 缓缓笑了开来,“我说,节目组这一次未免太小看我们了,不然,他们怎么会仅仅只准备一张红色便签纸。” 在这样的情况下, 贺呈陵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感觉到自己心头一颤,最后只是道:“是啊,我看到的时候也很生气。不是说可能会出现很多个人攻击同一个暗杀对象吗?只有一张便签,注定只能写一个人。万一错了,还一分都没有。” “是啊,”林深盯着他白腻的侧脸点了点头,意味深长,“是啊。” 两个人接下来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地走向贵宾餐厅,在已经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 圆桌按照顺时针的顺序从前往后座位上的名字依次是严安,林深,温琼姿,杨荔和,贺呈陵,童辛然。 林深想到了另外一个点,他怀疑贺呈陵应该也已经明白了。 中午将六个人聚在一起显然是为了方便暗杀。已知他和贺呈陵的暗杀对象和被暗杀人,那么很有可能,每个人的前后都是按照这样的方式排列。假设其中任意一人为玩家A。则顺序为玩家A 的暗杀对象――玩家A――需要暗杀玩家A 的人。 接下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齐。 杨荔和慢悠悠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琼姿又一次想起被支配的恐慌,恨不得立刻捂住杨荔和的嘴,唯一可惜的是她们坐在对角线。所以她立刻转移话题,“诶,荔和,你们现在进度到哪里了?” “还早着呢。”杨荔和一张小脸皱起来,“等我们把全部线索理清楚,恐怕要等下午了。” “我们?”童辛然笑着抓住重点,“看来今天的游戏大家都找了盟友啊,那剩下四分之一的概率,究竟会杀谁呢?” “恐怕还是五分之一吧,”贺呈陵向后靠着加入讨论,手指摸索着后颈。“万一他要杀的,本来就是他的盟友呢?” 童辛然转过头看着贺呈陵,状态不变,“那是你跟林深的玩法,我们一般不会将游戏故意复杂化。” “哦,”贺呈陵点头,回答着童辛然的话,可是却冲着林深眨了眨眼睛,“可惜太不凑巧了,我今天早上没有抽到林深,不然,就在午餐之前,你们就能得知玩家林深死亡的消息。” 林深接纳了这个wink,笑的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大将风度到现在还没卸下来,完美贯彻着节目组给的本期人设不动摇。 “如果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算了,这种可能性,我早上的时候已经已经想过结果了。” 这句话别人或许会当做是挑衅,但只有贺呈陵知道他的真实含义,因为早在他们结盟之初,林深就说如果抽到的人是他,他会直接告诉他。他当时是不信的,现在……嗯……现在其实也不怎么信。 vivi出现在门口,“各位玩家,由于游戏进度的问题,我现在会按照和早上相同的顺序叫你们单独出去,我可以回答一个你们提出的和任务相关的问题,请大家做好准备。五分钟后,我会通过广播叫人。” 紧接着,服务员进来送餐,西式的黑胡椒牛排和海鲜意面,出乎意料地味道还不错,估计也有一早上脑力和体力活动较多的缘故。 五分钟后,童辛然被叫了出去,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吃饭。 风平浪静的地方,林深瞧见贺呈陵将毒药抹在了童辛然的叉子上。 他的神奇太平静了,做这件事情时完完全全是投入在游戏之中,如果不止他一直留意,没有人会发现。贺呈陵做完这一切后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手,注意到林深的神情后得意的挑眉,似乎在以此告知,是他率先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在温琼姿被叫出去的时候,林深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餐具,主动去帮忙换了一份。回来时还对温琼姿表示表示歉意。 温琼姿和童辛然就差一点便能找到联系人拿到毒药,对于毒药的使用方法心知肚明。她和林深相处过,知道这么细心的人绝对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除非故意为之,于是礼貌地道谢,不再动桌上的餐具,仅仅只是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水。 过了一会儿林深也被叫出去,只不过他和vivi的对话显然和前面几个不尽相同。vivi首先恭喜他完成了暗杀,而后拿出五张牌,“抽一张吧,你今天下午的暗杀目标。” 林深抽了一张,是杨荔和。他忍不住笑,“我还以为这一次一定会抽到贺呈陵。” vivi也笑,“我也想看那一幕。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林深扬了扬手中的卡牌,“不一定剑拔弩张才具有戏剧性。” “好吧,”vivi眨了眨眼睛,“你现在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vivi觉得这个完全不用想,如果是她,一定会去问杨荔和的籍贯,吃完饭后就拿这个信息去换取毒药,完成一场精准的谋杀。然后,和第一期一样,他还是第一。 可是林深却道:“我想问一下,第二场如果暗杀失败,会扣分吗?” “这……这是当然。” “可是我已经完成了一场暗杀,规则里说暗杀失败才扣分,如果我拒绝了这个任务,连暗杀都没有开始,又何谈失败?” “这……”vivi被他绕了进去,她本来是《致命游戏》的导演之一,节目组为了省钱才把她推到了现在这个岗位,讲讲规则还可以,要是应付起像是林深这种油盐不浸的,实在是太难。最后,vivi臣服于林深的逻辑,“好吧,我想你说的对。” 林深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餐厅,与被叫走的贺呈陵擦肩而过。 贺呈陵回来的时候神情自若,被深蓝色皮筋扎着的小揪揪一晃一晃,在对上林深的目光后顿了顿,而后又一次眨了眨眼。 好吧,林深想,还是挺有戏剧性的。 午餐结束后,vivi宣布了目前的最高分持有者,分别是林深和贺呈陵。 别人还好,温琼姿第一个开口,“林老师,你杀掉了我对不对?可是我明明没有动你新给我换的餐具。” “毒药不在餐具上,在杯子上,你拿它喝了口水。” 温琼姿恨极了这招声东击西,决定回家以后好好研究研究三十六计。 大家四散离去,林深和贺呈陵在走廊里晃荡,壁灯灯光泛黄,洒在人脸上成为一种暖色。 最终还是贺呈陵先开口,“我抽到的是严安,你抽到的是谁?” “杨荔和。”“你肯定是问过vivi杨荔和的籍贯了,我们现在去找那对小情侣吧,拿到药。” “我没有问这个。” “啊?” “我问了其他东西,”林深道,“所以现在,我打算换一个方式完成游戏。” 贺呈陵“唔”了一声,了然,“按照圆桌的顺序,你打算直接去找温琼姿。”就座位和他们的已知来看,温琼姿最有可能需要暗杀杨荔和。 “你果然也发现了这个。” “是啊,”贺呈陵开了个玩笑,“毕竟我可是要成为King Arthur的男人。” 亚瑟王,传说中不列颠拔出了石中剑的伟大的国王,他的脚下,臣服着无数位高贵的骑士。他们相聚在Pentecost的卡美洛城堡,在平等的圆形桌子前讨论正义与自由。 “真巧,”林深缓声开口,胡编乱造,“我想成为不会爱上王后的Launcelot。” 如果不会被录音,其实他更想用“和王后上床”之类的词汇,毕竟他总是不相信那样的交往是爱情,也不愿意去贬低玷污虽然和他无关的所谓真挚情感。 “为什么?” 贺呈陵一直认为有关亚瑟王的故事的传奇性最重要的就在亚瑟和兰斯洛特身上,尤其是兰斯洛特和王后桂妮薇娅之间的奸情推动了故事发展到高潮,波澜壮阔起来才像史诗。没有了这一点,不过只是一场黯然失色的英雄冒险故事,在地摊上随随便便十块钱三本。 不知道为什么,林深觉得这壁灯太暗了,暗到如此万籁俱寂的时刻,他偏偏只能看清贺呈陵的眼睛,干净的,璀璨的,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压低声音开口,“因为我……我的道德感让我无法忍受一名骑士和他的王因为这样的小事分立战场两端,执剑相向。” 好吧,其实他本来没打算加上道德感这几个字的。 这跟道德感根本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亚瑟王的故事很常见,所以我就不写注释了。 第27章 圆桌┃The round table broke down. “所以, 我为什么要向你提供杨荔和的信息。”温琼姿双手抱臂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你今天中午可是才杀了我的, 林先生。”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直接去找杨荔和。” 温琼姿觉得这个跳跃有些大:“你找她干嘛?” 林深坦然,十指交握放在腿上, “告诉她你要杀她,帮她拿到一分。” “好吧,”温琼姿无奈, “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像极了贺呈陵。”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近乎于变态的胜负欲。说实话,就算是刚才这一段对话再来一遍把对面的人扣图换成贺呈陵她反而不会意味, 但是说出这段话的人是林深。 林深道:“如果他在,肯定会反驳这一点。” 温琼姿想起贺呈陵对于林深的仇视态度, 念起他的名字都自带攻击力满满。她在心里表示肯定,表面上却也只是笑,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消息,他的生日?” 她是月份, 童辛然是年龄, 林深应该也和她们差不离…… “我需要她的籍贯。” 啪,温琼姿被打脸,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我不知道。” “?” “我是直接问的vivi杨荔和的相关信息,她一下子给我说了一大串, 但我真的没记住啊!”温琼姿哀叹于她脑残的记忆力,原本拍戏时她背剧本就奇慢无比,恨不得把整本书吃了才能记个大概。现在这种对她没用的信息,她怎么可能记得住啊! 她看着林深略显深沉的眼眸,脑海中全都是对方那天在飞机上和贺呈陵的对话,又骄傲又骚气,最重要的,摆明了是不怀好意的危险人物。就像是今天给她下毒时玩的一手好的转移视线。 等等,她忽然开始怀疑林深这一次抽到的还是她了,这显然比抽到杨荔和要有戏剧性的多了吧。 温琼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和林深保持距离,飞快地开始交代:“虽然我不知道杨荔和的籍贯,但是我知道她这一次是一家迁往海外,她还有个幼弟,就在一等舱七号房里面,如果你过去,他会让你跟他玩游戏,只要你能赢,问什么说什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什么游戏?” “嗯,”温琼姿一脸正直,“高数。” 林深:“……” 林深来到了一等舱七号房间,跟着的还有温琼姿。 原因很简单,温影后实在想要见识一下林深和小屁孩的对决,而且她心里也不相信林深能解得出来那道高数题。大家都是娱乐圈的自己人,心知肚明明星里没几个高学历,就算是学院派重点也在声台形表,老师总不可能教着台词顺便还把高数一并教了。 节目组要出这种题,摆明了就是没打算让他们走这一条线拿到线索。又不是小学鸡兔同笼的问题不会了会被人嘲笑没脑子,这种高数没必要不自量力,他们又不是能证明出查尔斯德猜想的何数。 杨荔和的幼弟生的很乖巧,眼睛大皮肤白还是个黄毛,穿着一身小西服戴着领结很容易激发起人的怜爱,摆明了一个小天使,可惜一开口就变成了小恶魔。“你们又来问我问题了是吗?我说过了,答不出那道题的愚蠢人类不配和我交谈。” 林深拿起桌子上的本子晃了晃,无视小正太身上的中二气息和鼻孔朝天的骄傲样。“是这个吗?” “嗯。就是那个,你做吧,做不出来我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深在小正太的话语之中看题。 [设对于任意光滑有向闭曲面S ,都有∮∮x f ( y ) dy dz + y f ( x ) dz dx - z [ b+ f ( x + y ) ] dx dy = 0,其中函数f ( x ) 在(- ? ,+ ? ) 内连续,且f ( 1) = a( a,b 都是常数) ,求f ( 2010) 。] 或许可以用高斯公式。 他握住钢笔,拿了一张草稿纸出来开始计算。温琼姿一边揉着小正太的金毛一边看着林深做题。 不说其他,就林深这份气度,沉稳又笃定的精英气,甚至让她都开始怀疑他真的能做的出来这道高数。 她又想起第一期玩儿扑克的时候贺呈陵在那件粉红色的屋子里也解了一道高数,难不成说德国血统天生自带这方面的天赋?她记得当年有人给她说过德国出了好多数学家来着。 “答案是2010a-2009b。” 小正太在被温琼姿揉毛揉得快秃时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现在反而睁大了眼睛。“你……你竟然不是个愚蠢的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温琼姿觉得这句话其实是在骂她。 她放开蹂躏小正太的魔爪,拿过林深的草稿纸看: [设P=xf(y),Q=yf(x),R=-z[b+f(x+y) , 根据高斯公式,曲面积分恒为零,则P对x的偏导数+Q对y的偏导数+R对z的偏导数≡0, 所以 f(y)+f(x)-b-f(x+y)=0, f(x+y)=f(x)+f(y)-b f(2)=2f(1)-b=2a-b f(3)=f(2)+f(1)-b=3a-2b f(4)=....=4a-3b .... 由归纳法可得f(n)=na-(n-1)b, 所以f(2010)=2010a-2009b] 温琼姿继续沉默,这些东西实在是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 “我们参加的可能不是一个节目,”温琼姿异常绝望,“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会?” 林深道:“我曾经演过一部电影,角色是数学系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是高斯公式。若是换了别的,我恐怕也不会做。” “天,”温琼姿想她应该知道那是哪部电影了,她喜欢推理片,所以看过。 周林锡的犯罪推理片《无题》,林深在里面演一个高智商罪犯,穿着白衬衣,看起来清瘦又温柔,杀人的时候都不例外。里面好像确实提到了他是大学数学系在读。 “林深,”温琼姿道,“你真的值得所有奖项。” 一个体验派演员,能都真的在一段时间内把自己活成角色,实在是一件伟大又可怕的事情。至少她做不到。 林深蹲下,看着那个小男孩,“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小正太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嘟嘟囔囔地讲了句外文。 “Warum Meine Mutter hat mir klar gemacht, dass ich das klügste Kind bin.(为什么,妈妈明明说过我是最聪明的孩子。)” 林深笑了笑,抬起手揉了一下他的金发,回答道: “Deine Mutter hat Recht. Du bist der klügste Mann, den sie sich vorstellen kann.In der Zukunft wirst du klüger und klüger sein als ich.(你的母亲没说错,你就是她心目中最聪明的人。将来,你一定会更加聪明,比我聪明的多。)” 小男孩又陷入了新的震惊――妈呀!这个男人竟然还会说德语! “你们两个说什么?”温琼姿有一次被触碰到了知识的边界,一脸茫然。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林深跟温琼姿讲完话之后又看向小男孩,“所以呢?小天才,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家原本在什么地方了?” “湖北黄陂西乡。” 林深得到了需要的信息,去找了调酒师。 对方正在那里和舞女展望美好的未来,绕是让林深这般挑剔的人来看都是一段不错的流畅的表演,也许他们本身就是一对情侣。 调酒师走过来,林深跟他打招呼,“下午好,贺呈陵来过吗?” “没有。”调酒师笑着开玩笑,“真很好,就今天早上几句话,他就把月娘哄得开怀,我可不希望他再来一次。” 林深眼中滑过一丝暗芒,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是不是我只要能够告诉你信息,无论是几个人的籍贯,你都能给我相对应数量的毒药。” “是这样,”周节摸了摸兜,“但我一共就五瓶。而且每一瓶只能给相对应的人,也就是你告诉我的信息的人使用才可以。” “果然。”林深觉得有些事情换一个角度看其实显而易见,只不过是他粗心大意,放松了神经。 “那你要几瓶?” “一瓶。”林深没有犹豫,“杨荔和的籍贯,湖北黄陂西乡。” “ok。”调酒师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拿出来放到林深旁边的高桌上。“我是不是该说一句祝你暗杀成功?” “不用了,”林深拿起那个玻璃瓶,被软木塞塞住,里面是近乎于透明的粉末,那个粉末在今天出现在了童辛然的叉子的柄上,温琼姿杯子的下方,接下来,他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人想要成为胜者。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你聊一会儿天。” 有加戏的机会,任何一个群演都不会拒绝。 “你知道圆桌的故事吗?”林深道。 “传说中,亚瑟王的王后桂妮维亚的父亲卡梅勒德格拉斯国王为他的骑士聚会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圆桌。他迎娶这位公主的时候,这位国王将这张巨大的圆桌送给了他。圆桌会议的含义是平等和团结。传说亚瑟王最多有一百五十名骑士。骑士们在战场上奋战不休,又在圆桌会议上讨论内政。虽然他们也会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一致或不一致而形成一些派别,但只要在圆桌会议上,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才区别。没有国王,爵士,所有人都是平等地位,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发言。” “然后呢?” “然后,” 林深笑,“The round table broke down.” 圆桌破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猜猜林老师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如果把最后这个当做寓言来看,我觉得还是很明显的。 接下来我要写一局狼人杀,你们看是上帝视角还是林深视角。单人视角游戏体验好,上帝视角简单,大家选一选吧 第28章 真相┃“贺呈陵,这一点,你果然算准了我。” 林深去找了杨荔和, 小姑娘好不容易拿到了毒药, 正欢天喜地地谋划着怎样偷袭贺呈陵比较容易, 然后就遇到林深,吓的手一松,毒药直接脱手, 还是林深帮她在半空中截住,避免了玻璃瓶摔碎,所有一切都泡汤的命运。 林深将毒药递给他, “荔和, 你这么紧张,难道说你的目标是我?” “不是不是不是。”杨荔和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好吧, 其实说实话如果她遇到的是其他人她确实不会这么紧张。 今天中午刚走进餐厅她就看见那个林深从他这里拿走的深蓝色皮筋扎在了贺呈陵的头发上,原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林深给的, 甚至四舍五入说不定还是林深亲手扎的。 这一点认知让她心目中两位大佬剑拔弩张大打出手要不是被迫营业也不用逼自己和对方呆在一个空间里的印象瞬间崩塌,只剩下关系好到会帮对方要皮筋的兄弟情。果然圈内传闻也有假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 杨荔和看到林深就像是看到了贺呈陵本人,就对方第一期表现出来的脑子,指不定就能猜的出她的目标是贺呈陵。 “不是我, 那是贺呈陵?” 果然。 要是换一个前提被人猜出来, 杨荔和一定会很震惊,可是现在却只是心如死灰的了然。 林深瞧着她的丧已经快要形成实质,决定对她更友好一些。比如说,帮她及时止损。“贺呈陵已经知道了,你再去杀他, 他肯定不会让你近身,只是浪费时间,所以不如去问问vivi可不可以更换目标。说不定还有机会拿下一分。” “林老师,”杨荔和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深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稳坐钓鱼台,但他还是开口了。杨荔和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她看的很清楚,她和严安的热度不过是流量,和那些靠作品守住一片江山的人不一样。温琼姿或者童辛然的圈子他们进不去,林深和贺呈陵的更是这样。所以林深的这个提醒,她是真的疑惑。 “我是要回报的。”林深压低声音,“你的皮筋很漂亮,能告诉我在哪里买的吗?” 杨荔和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心里不知道怎么还有点兴奋,欢快地道:“那个是我助理买的,我一会儿下了节目就给你去问。” 贺呈陵站在这扇门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拉开它。 就在他快要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拽到了房间里面,推到门板之上压住。他本就在自我的纠结之中烦闷,此刻被人这般粗暴对待更是恼怒。 黑暗之中,本能已经指挥着他要曲起膝盖踹上去,可是嗅觉却又强行禁止了这个举动。 他知道的人里面只有林深一个人满身雪松香,像是沉在静谧的湖底,沉稳又安逸。 “林深……”贺呈陵隐隐觉得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危险到让他隐隐心虚。“怎么了?” 林深抬起一只手摁开了灯,房间立刻亮起,可贺呈陵被林深挡住光线,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清对方的脸。眼眸锋利,似乎还带着点笑意,像是一只抓住猎物的猛兽。 林深今天一天都没有表现出过强的侵略感,这和他这个金戈铁马中闯荡出来的一地枭雄的人设显然不符。一个对待综艺都会提前查询相关资料的人,不可能在表演上出现这样的差错。 贺呈陵想,原来他全天的侵略感,都攒在这里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我的国王,”林深笑着问他,“你要杀我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只有床头柜上的自鸣钟还在嘀嗒嘀嗒地响着,其实如果推动指针逆时针旋转到上午,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对应的解释。 仓库里。 “好的,动人的小姐,我相信你接下来可以带给我一个好消息,就像你本人这般好。”贺呈陵撩起风流态,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赞美,和刚才踹门威胁要把人丢海里面直接殉情的状态判若两人。 “是的,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那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吧。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给你想要的东西。”舞女月娘笑地花枝乱颤,欢声道。 贺呈陵给了她想要听到的东西,“童辛然和温琼姿都是江南温家的女儿,她们是表姐妹。温琼姿的父亲是温家的族长,童辛然的大伯。” 月娘不住的点头,“嗯,完全正确。” 她将两个小小的玻璃瓶放到贺呈陵的手掌中心。“好了,这就是你的报酬,我祝你接下来的行动一帆风顺。” “两瓶?” “对啊,就是两瓶。左边的是一瓶是给童辛然的,另一瓶是温琼姿。你告诉我她们两个人的相对关系,那么作为回报,我自然也要给你相对应数量的毒药。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贺呈陵说出来的那一个瞬间就觉得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 月娘理了理裙摆,她现在还穿着在歌舞厅工作时的红色连衣裙,画着与其相符的艳丽的妆,此刻的姿态像极了西方人津津乐道的魔女或巫女,带着些神秘的危险感。她掀起眼皮,瞟了一眼那边正在和调酒师周节交涉的林深。“比如说,如果你告诉了我,你和那位林先生的相对关系,我只能给你一瓶药,毕竟暗杀任务总不会让你自己杀自己。” “我想和你谈恋爱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真的是有福气。” 月娘依旧笑着,“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太聪明了。”贺呈陵道。 他一直插兜的那只手握紧,那里面装着几张红色便签纸,他在早上第一次来到林深的房间时就撕下了他的便签拿走,只留下了一张放在原位。 防患于未然,赢得胜利,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只有这样一个目标。“我和林深的胞弟是多年好友,由其引荐相识。” “ok,”月娘又交给了贺呈陵一瓶药,“如果你接下来抽到了这其中的人,那么就不要在来找我了。” “但愿……”贺呈陵瞟了一眼正向他走过来的林深,草草讲完后半句话,“但愿不会如此。” “你这边结束了吗?” “就说几句话,早就结束了。” “回房间吧,”林深道,“先拿下一分。” “好,”贺呈陵抬起手臂,做了个举枪爆头的动作,“再然后,那就是Kill the target。” 杀掉那个目标人物。 午餐时间。 贺呈陵被vivi叫出去,再次赞美了一下对方今天的旗袍很衬她的肤色。 “谢谢,”vivi甜甜的笑,“既然你也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抽取你下午的目标吧。” 贺呈陵直接拿走了最上面那张,翻过来之后却愣住,照片上的人军装笔挺,目光如剑,正是林深。 vivi将他那一瞬间的震惊收入眼中,“你很惊讶?” “算是吧。”他实在不好描述自己的心情,胜负欲在丧心病狂地叫嚣,杀掉林深去的胜利果实似乎比其他的更加甜美可口。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颗果子还代表着无限裂隙,他走过去,取下来,会付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贺呈陵手指摩挲着卡片。“毕竟我对他的一清二楚。”除了林深自己,他的资料没有人比他掌握的多。他甚至,还掌握着将林深置之死地的毒药。 vivi又道:“对了,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现在还需要吗?” “不需要。”不知道怎么的,贺呈陵又重复了一遍,“不需要了。” 时间再回到现在。 贺呈陵听到这句“我的国王,你是要杀我吗?”时忽然觉得解脱。被对方挑明戳破,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虽然不介意背后使绊子,有些时候还觉得这样很有趣,但是此刻显然直接一些更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 “调酒师说,你今天下午没有去找舞女。” 如果贺呈陵今天下午的暗杀对象真的是严安,他必定要去找舞女兑换对严安有效的毒药。可是他没有去,所以他的目标不是严安,而且仅仅只能是早上的时候就知道相对关系,可以借此拿到更多的毒药的人。不是他,就只能是童辛然。如果是童辛然他完全可以直说,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欺骗。那么目标只可能是一个人――林深。 “啧,”贺呈陵现在更加放松了,任由林深禁锢着他,将身体的重量大半都交给了门板。“其实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你已经知道,就肯定已经把我写在红色便签上,我的任务注定要失败,哦,对了,” 他的笑容满是恶意,又有种胜券在握的笃定,映衬着那张脸愈发艳丽,从眉峰到嘴唇勾画出流畅的弧线。“我忘记了,你只有一张便签,写了严安,已经写不了我的名字了。” “所以,”贺呈陵舔了舔他的下唇,满身痞气,“我的骑士,这一次,是我赢了。” “你把毒药涂在了哪里?”贺呈陵的目光移向被林深紧紧握住的手腕上,手指跳动。 “原来是手腕。”林深带着叹息开口,“如果没有这个突发状况,你会怎么办?” “摔倒。”只要摔倒,不管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不动摇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林深都会扶他。不对,哪有别的什么。 “是,”林深道,“如果真的那样,我绝对会扶你。” 林深松开他,向后退了几步,眼神又恢复到他的那种典型的,专注到会给人深情的错觉的温柔。“贺呈陵,这一点,你果然算准了我。” 贺呈陵没有从门上起来,依旧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懒散地笑,“是啊,我算准了,虽然没用上,但还是很成功。” 林深坐在了沙发上,一副放弃了的姿态,“真是输给你了。所以贺导,我能不能采访采访你,在杀我之前,你有没有犹豫?” “没有。”贺呈陵答的飞快,似乎不这样,他就会冒出其他什么想法来。 “真的吗?”林深十指相扣放在腿上,“那你为什么要在我门口走来走去……嗯……超过十五分钟的时间。” “我只是在思考怎样杀你会比较顺利。” “好吧。这个答案很不错。” 虽然林深这么说,但是贺呈陵知道对方肯定不是这么想。也只是侧过脸哼了一声,没再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林老师还有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第29章 便签┃“好,我很期待,尊敬的国王陛下。” “叮呤呤呤――” 又是一阵铃响, vivi的声音再度传来,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五分钟, 请各位玩家尽最后的努力。” 贺呈陵听着这个笑,“这话说的,像极了高中的考试录音。” “老师可不会让你尽最后的努力。” 贺呈陵扬眉, 活动着刚才被林深拽住的手腕,“那是因为最后五分钟,除了涂涂答题卡之外, 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努力可言。” “哦?”林深学着他的样子也扬起眉, 笑得意味深长。“或许今天,我要更新你的想法了, 贺导。” “什么?” “今天早上,你拿走其他便签的时候有没有数过个数?” 贺呈陵摸向他的口袋, 虽然没有取出但也知道一定是哪里除了问题,忍不住蹙眉。 “我今天早上撕了一张下来放在了这里。”林深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一张鲜红的便签纸,红的有些刺目,映的那上面的黑字愈发鲜明。钢笔墨迹已干, 还在旁边晕染开一个小点, 像是美人眼尾的泪痣。 上面是两个字――“呈陵”。 那是在贺呈陵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写好的,确定了的名字。 林深其实藏了私心,所以现在才拿出来,给今天的游戏一个最具有戏剧性的结尾。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私心,所以那张便签上只写了两个字。 呈陵。 这么叫起来, 确实有种别样的亲昵。 林深笑,“我的国王,在圆桌之外的地方,我们可以又要并列第一了。” 贺呈陵垂眸沉默了半晌后抬眼看他,眼睛极其亮。 林深这一手玩的实在是漂亮。所以现在他的情绪中刺激和欣赏将恼怒之流的远远甩在身后,他忽然很期待和对方的下一次会晤。 他扬起下巴,做出回应,“骑士阁下,下一次,我绝对会在你的上面。” 按照正常的反应,林深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地回应这一份迎战书,可惜这个人渣大脑弯弯绕绕,总会不自觉地绕到黄色思想,光是这一句话都能活色生香。 老流氓弯起了眉眼,活像只狐狸。“好,我很期待,尊敬的国王陛下。” 所有人回到了最初的会客厅,照例是vivi宣布结果。 “《致命游戏》‘民国风云’主题结束,现在,我将为各位玩家宣布游戏结果。按照从高到低的分数,林深,两分。贺呈陵,两分。童辛然,一分。杨荔和,一分。温琼姿,零分。严安,负一分。林深和贺呈陵连续两次为第一,而严安连续两次排名最后,很遗憾,你将会被淘汰。” 镜头还在录,所以严安表现的还算不错,很快地收敛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发表了一段真诚的离别宣言。 照例,游戏录制结束后还是个人采访时间,因为游戏过程是一次录制完毕,所以采访时往往要将中间活动时的感受或者想法补上。 “林老师,今天早上你为什么一进房间就撕下了一张便签放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因为猜到贺导可能会偷拿吗?” “不是。”林深早就猜到了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回答起来自然滴水不露。“我家曾经养过一只豹猫,很聪明,什么东西放在一起绝对会被他弄乱,所以到现在养成了习惯,只要能分开的东西都会分开,只不过没想到这一次碰巧用到。” 真的有一只小猫,偷偷拿走了那些便签,得意扬扬地施展自己的计划。 “那对于两次都拿到了第一,你有什么想法?” “最近运气不错。” “只是运气吗?” 林深回答:“不止运气。但运气很重要。” “前两期‘扑克迷踪’播出,有网友评价你和贺导是相爱相杀,你怎么看?” 林深立刻老干部上身,一本正经地回答,“抱歉,我可能不太明白‘相爱相杀’的意思,但我确实觉得,贺导很不错。” “我觉得你其实明白。” 林深耸了耸肩,“不,我不能明白,至少现在不能。” “林老师,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嘉宾的。下一个问题,如果接下来的节目可以找一个人组队的话,你希望你的队友是谁?” “贺呈陵。” “为什么?不担心今天的情况再现吗?” 林深确实不担心,而且,他还十分乐见其成。剑拔弩张,相携解题,哪一种都好,只要对方是个有趣的人。而现在,这个有趣的人显然成为了一个特指,至少在这段时间内,这个特指只会属于贺呈陵。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觉得他很不错。” 另一边,贺呈陵已经将那个皮筋取了下来你,带着微卷的海藻一般的发丝再次散落,隐约地遮住了眼睛。 “现在心情怎么样,跟第一个主题比,哪个你更喜欢?” “心情还不错,更喜欢的主题,应该是这个吧。”毕竟有机会杀掉林深,虽然最后失败。 “今天和npc的互动中,我们发现贺导跟女孩子说话嘴很甜啊,平时也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一出,贺呈陵忽然产生了自己在被八卦小报的狗仔询问的错觉,估计接下来对方就要再问所以你确实隐婚了孩子已经五岁在国外之类的问题。“没办法,”他笑,“我对美好的事物向来心软。” “这个范围很大啊,好看的外表也算,对吗?” “是的。” “林老师也很好看呀,他也会让你心软吗?” 好了。贺呈陵确定这绝对是八卦小报的狗仔,还是那种为了博得版面无所不用其极的。 “他不算,他太聪明了,要归类也只能归在会令人心生警惕的那一类。” “网友们说你们相爱相杀,你怎么看?” “我现在想跟他们相爱相杀。”贺呈陵忽然觉得套在手腕上的皮筋磨着他的肌肤有些痒,将它取下来放到衣服兜里,“还有,你们不觉得今天单采问的和林深相关的问题有些太多了吗?” “没有这回事,你想多了贺导。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两次胜利是运气的成分大还是实力的成分大?” “运气和实力哪个占比大我确实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 “什么?” 贺呈陵抓起发,咧开嘴角笑着道: “Victory won\'t come to me unless I go to it.” 胜利不会来找我,除非我自己取得它。 采访结束,节目组的人撤走,刚才还一块呆着盯采访的周禾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化妆师还没过来卸妆,房间里现在只有林深一个人。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早就消失殆尽的柑橘香。 所有道具还没有被收走,那张写了贺呈陵名字的便签还躺在床头柜上。 林深拿起钢笔,又在那旁边补上了两个字,是他自己的名字。 林深。 呈陵。 放在一起……感觉,还不错。 “老板,”周禾芮拿着刚取来的咖啡递给林深,“你呆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严安刚才在房间里摔东西呢!那声势,啧啧。” “嗯。”林深接过咖啡抿了一口,“隔音不错。” 周禾芮看了这段时间林深对于贺呈陵的关注,还以为他对八卦燃烧了热情。结果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实在是扫兴,看来这位只把热情燃烧在了贺呈陵身上。真是的,也不怕把自己给烧死。 “对了,刚才节目组跟我对接的人说明天早上要放新一期的海报做预热,多人的他们打算挑你把贺导压在墙上的,成不成?” 林深回答的道貌岸然一本正经,“节目组的事情,我从来不干涉。” “是,”周禾芮给他吹凉风,“我就怕你在这边一挑子热将cp大旗拉的呼呼生风,结果贺导一句‘不输’直接给拆了。老板,深哥,咱年龄也不小了,要真是关系不错炒一炒也就算了,可是你们俩现在这样……咱们真丢不起这人。” “那是你。” “啊?” “我还是丢的起这人的。” 周禾芮沉默,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又怎么了?” “我要打给斯桐姐,让工作室的人都收拾收拾过来。咱也别下船了,等他们一到一起跳江,说不定到下面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还能约好一个来世再见。” “哦,”林深没把这威胁放在眼里,到底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也是气定神闲懒散模样。“那你去旁边帮我找一下贺呈陵。” “找他干什么?” “不是要跳江吗?”林某人笑的浪荡,“找他,当然是拉他一起殉情。” 周禾芮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真的是个疯子,还是那种清醒又操蛋的疯子,万一发病绝对是影视作品中常见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你想的美,我才不去!人家哪里跟你有情。老板,不是我说,你这个人,也就只有这副外表能看。” 林深惊讶,“原来外表还不够吗?” 周禾芮咧嘴,“在你心中,贺导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他当然不是。” 林深从来不觉得所有人都会爱他,喜欢他,但是他觉得贺呈陵绝对会被他吸引,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之后。 他总是这么自负又笃定,又从来只愿呆在天平的一侧,无所谓保持那平衡。 他否定完之后又接着调侃小助理,“不过我觉得你是。” 周禾芮:“……”靠,再别说了,就你一个人有嘴叭叭叭的。 第30章 深呈┃好的作品,会被配得上它的人所欣赏铭记。 等到所有细节搞完已经晚上八点, 天已经黑了, 林深他们从游轮上下去, 底下还等着不少粉丝,大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不定都和林深差了一轮。 她们表情兴奋, 为这些难得一见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撕开那身精致的面皮后还会剩下什么。 林深想,这种盲目的, 真挚的热忱他肯定一生都不会拥有。他从不曾狂热过, 故而永远也品尝不到将别人当做信仰并为之而变得更好的甜美滋味。 他不会变得更好了,当然, 也确确实实,糟糕不到哪里去。 他替想要签名的女孩子签完名, 准备离开的时候低声对着周禾芮道,“一会儿帮她们叫个车, 安全点的。实在不行,就让我们的司机送送。” 周禾芮伸手给他比了个ok,忽然觉得今天被怼得要死快要辞职的心思忽然间就降下来了。 毕竟在许许多多的细枝末节处, 林深总能轻而易举地打动人, 让人觉得不为他花费更多的情感都是一种罪过。 严安是直接离了,而剩下的五个嘉宾中三个都要去参加戛纳电影节,所以节目必须再录制一个主题才能保证到时候按计划播放。 “五个人,还有谁要来吗?” 周禾芮刚刚忙完叫车的事情,这会儿正摊在车上准备会酒店好好睡一会儿, 猛地听到这句话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哦,节目组没说,我也没问。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小角色。”这里面哪个人不是在自己的领域里混的风生水起,真要是再来一个新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标准才对。 林深向后仰着脖子放松颈椎,“大人物,那恐怕也是很悠闲的大人物。”这种救急的场,就算提前商量好了,也能看得出那人档期很空闲。 “说不定人家在休假,又不是谁都要争个劳模。” “又不是足球运动员,难道还有什么冬歇期。” 林深想起德甲那漫长的冬歇期,还有永远缺钱的最穷豪门拜仁慕尼黑,决定到时候说不定还是得会那边去养老,起码足球好看,还没平京那么多的雾霾。 如周禾芮所言,《致命游戏》官微在第二天发布了新微博。 “我曾徘徊于雨巷,我曾奋战于沙场,我曾萌发新文学的滥殇,我曾固守旧时代的幻想。――我曾在民国。《致命游戏――民国风云》五月十二日下周六播出。【图片】” 图片是九宫格,前六张分别是个个嘉宾的定妆照,后三张则是多人图。分别是中山装的进步青年帮女学生提起行李,温柔的名门闺秀被一身艳丽旗袍的女郎拉着跳舞。 还有最后一张,黯淡的光线下,脚踏军靴的男人将穿着衬衫的人压在门上,紧紧地对方的手腕,两人目光相触,都充满侵略性,像是在触发一场无声的战争。 就是这么一张图,不用工作室运作就将林深和贺呈陵直接送上了热搜。 白斯桐正在翻微博,专挑和林深有关的看,当然,不用多想,和林深有关的许多条也绕不开贺呈陵。 [我原本只是深哥粉,看到定妆照时后惊艳死了,军阀大佬未免也太禁欲了,军装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可是看到他和贺导的那一幕,我忽然不可以了。只有他们两个才可以,其他人谁都不可以。] [深哥和贺导这个对视真的是绝了,势均力敌啊,我已经能脑补出一部大戏了!这周六还有《扑克迷踪》的第二期,等到下一周才能看到这个的具体情况啊!] [谁都别给我说别的,深呈是真的,他们绝对是真的,俩人我锁了,钥匙我吞了!谁要是想拆了他们我就拉着他同归于尽!] [《细数军阀和军阀夫人的二三事》《军阀宠妻无度》《少帅盛宠小娇妻》这几个名字码住,等我回来我就写。] [哈哈小娇妻是什么鬼?贺导听了要杀人,我们贺导很攻的好吗?前两天机场可是官方盖章说要拉cp他也是前面的那个。] [不,身高定攻受,而且,只要姿势好,他就是前面的那个。] [楼上,我觉得你在开车,而且我已经掌握了证据,走吧,跟我去和警察叔叔解释解释。] [#深呈# 贺呈陵从奉天离去的时候天气极阴,到处都是潮湿的雾气,他在那雾气中看了一眼驻军的位置,而后前往上海,再也没有回来。 不夜城酒色迷离,从来不缺美人好物件,如同贺家小少爷这般一掷千金随心所欲的人自然有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热闹。 他笑着推开舞女攀附上来的手臂,走到酒店里打算休息,然后就被一人拽进房间压在门板之上。 “我又抓到你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低声笑。 “宝贝儿,”贺呈陵抬起眼睛去瞧他,丝毫不显弱势,扬起眉峰,“咱们这才哪儿到哪儿。”] [#林深贺呈陵# “把你身上的情报交出来。”军装严正的林深低头盯着刚刚被自己抓起来的小偷的眼睛,声音冷肃。 “我没有。”小偷先生笑地散漫,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你要是不信,亲自来搜身啊!”] [啊啊啊啊上面两位大大别走,我给你们递笔,大晋江欢迎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写,我多少钱都买啊!] [不,我觉得上面两个大大就是晋江写手披了马甲,你知道的,总有作者冲不起会员导致微博名和晋江id差了十万八千里,死活要拖到明年才能改。] …… 听了周禾芮说的事情,白斯桐想都不想就知道这张照片被抓拍放出来肯定是cp粉的狂欢,但是这个数量还是让她觉得心惊,仅仅是一期节目外加一点互动和一张图就带来了如此效果――深呈爆了。 林深以另外一个方式,另外一种状态跳出了原本的演员身份,他现在的关注度完完全全不输给那些流量明星。 凡事有好就有坏,对于这一点白斯桐自然明白,可是思及林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她最终还是只给宣发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见机行事就好,不必过度干预。 林深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依旧是通过小助理的微博,甚至还在几篇同人小作文底下点了赞,觉得网友们的想象力很是不错脑动惊天,他甚至也愿意付钱给他们让他们多写些来看。 有积极的评价自然也有负面的声音,林深在这条河里走了那么多年,黑粉不可能没有,他们就像是河水中必然会滋生的水草,就算是不会有多大影响,那也足够糟心。 周禾芮看着自家老板已经翻到了自己的著名黑粉头子的微博上去,想要拿过手机,“老板,别看了,他们这些人太恶心,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些什么脑残的话。” 什么过气老男人靠卖腐咸鱼翻身真恶心之类的论调她看着就来气,他们深哥火着呢,资源从来都不缺,光是把各种奖杯砸下去都能砸死一片。 “为什么不看?”林深自得其乐,“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并没有发出声响,但却有一种平静人心的奇艺效果。“那些毫无逻辑的反驳,理所当然的双标,愚蠢可笑的无知和没有缘由的怨恨。人的特质可以从一条留言中就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样的可供实验的范本,多么珍稀,要是真做研究得花多大功夫才能采集到,现在仅仅是一条微博一点评论就能看到知道,是我赚了才对。” “老板,”周禾芮听完林深的言论目瞪口呆,最后只是这样评价道,“你真的应该去搞个哲学之类的。反正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子,当初是你粉丝的时候,有人骂你,我就生气,现在是你的助理,他们胡言乱语,我也会生气。真正在乎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像你这样平静看待。” 周禾芮整天嘴上挂着林深已经是她的前任正主之类的话,但是在她心里,在看到了一个和外面不同的更加真实的林深之后,他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他已经不是那个高居云端的虚幻的人物,他是林深,是她的老板,同事,愿意去为他努力的重要的人。 她想要一直跟着他工作,看着他进行创作,并且把名字永远地留在电影史上。这段期待和骄傲,是简单的追星不能带给她的,这些东西,只有林深才可能带给她。 林深沉默了一会儿。 他明白周禾芮的意思,但是这些东西确实无法激发起他的愤怒。那些站在网络之中的抽象的面孔,以及披着这些面孔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把人生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如果不能因此获益,比如说拿到一些薪水或好处之类的,他只会觉得他们可悲又可怜。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林深有自己的骄傲,他对人有自己的审量标准,所有过不了他标准线的东西他从不参与,花费一丝心神都觉得浪费。当然,这些并不用告诉小助理让她更加担心自己老板兼墙头的神奇三观。 所以他只是这样说,“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在乎他们对我的评价,可是禾芮,我不喜欢他们,也并不在乎他们对我的评价,我只在乎我的作品。而好的作品,会被配得上它的人所欣赏铭记。” “只在乎电影?”周禾芮又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林深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下,他笑出声来,“好吧,我也没有那么伟大。” 他脑海里划过一个人的影子,不过因为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抓住这一瞬间的联想。 “肯定还有别的东西,或者说,迟早会有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章提到足球是有私心的,我每一篇文常规安利我家诺伊尔,德国队和拜仁慕尼黑的队长兼主力门将。如果哪个妹子对足球有兴趣了,请去看看我家小新。 第31章 晨星┃因为他这个人,所以不落俗套。 第三天录制继续, 保持着良好作息的林先生在六点多化妆的时候还能保持着令人惊讶的清醒姿态, 哪怕立刻去谈判桌上谈笑风生都不为过。虽然, 正常情况下有白斯桐在,林深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这位女强人将事业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深在她跟前往往都是扮演花瓶点头微笑嗯就好。 “老板,”周禾芮冲进化妆间,“你绝对想不到新嘉宾是谁。” 鉴于还有节目组的化妆师在, 林深把原本想说的“是谁, 我的前女友?”之类的话咽下去,只是眨了眨眼睛示意小助理继续说下去, 可是很快,还没等小助理开口, 又有一只手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高高瘦瘦的斯文男人笑着跟林深打招呼,“深, 好久不见。” “是啊,”因为在化妆,林深并没有起身起拥抱这个老朋友, 但是从神情中就能看得出愉悦。“卓哥, 有好几个月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 他们关系要好是事实,但是忙也同样是事实,上一次见面便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隋卓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我除了录《对话》之外都很空闲,刚好你在这里, 所以就过来了。怎么,不欢迎?” 林深自然是愿意和好友一起参加节目,此刻更是语调柔和,“欢迎,怎么可能不欢迎。” 贺呈陵觉得拍照之类的事情乏味到要死,每次电影的定妆照他都不想管更别说自己要亲自上阵。再加上这一次又被那个娘兮兮的化妆师化妆,这种感觉越来越重。 化妆师从开始到嘴巴就没停过,从国外型男聊到自己的男神何暮光,最后又绕到了这一期来的新嘉宾。 “贺哥你知不知道新一期来的那个是谁?” 贺呈陵刚想说管他是谁,可是化妆师完全没等他开口就自爆,“是隋卓诶,就是央视那个主持人。他和深哥关系可好了。从大学就处的好,闯荡社会这么多年,还能好到现在多新鲜啊,竹马都算得上了吧。咱们圈子里着这么多人,年轻一辈的恐怕也就只有深哥上过《对话》。” 贺呈陵听着这话忽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因为对方这声线他实在是难以接受,顺便外带对方一口胡话。 年轻的,不是钟昇还有钟昇家那个小家伙也上过吗?再说了,林深那些成就完全配得上一期央视一套的节目好好宣传,怎么这么一讲跟走后门一样。 化妆师还在感叹这两个人的基友情谊,说什么要不是隋卓结婚了,他都觉得这两个人是一对儿之类的云云。 贺呈陵这次打断了他的话,“宝贝儿,林深是直男。” 化妆师脑中一场可歌可泣的禁忌恋情就此胎死腹中,一下子噎得没说出话来。他不过是大开脑洞,可是谁让贺呈陵回答的一本正经。“人家知道了啦,再说了,不是还有柏拉图的吗?精神上爱上一个男人也很正常的嘛,我们这些玩艺术的可以不拘小节的。” “我们玩的不是一种艺术。”贺呈陵笑,带着微妙的负面情绪的眼尾上挑,“比如说,我看到你男神何暮光时想着如何借助他塑造一个出色的角色,而你只能想到怎么才能跟他上床,而且人家还不愿意。” 化妆师:“……” 这真是气到变形。 五月一日,大部分人都在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被堵在高铁或者挤在人山人海的方式享受小长假时,《致命游戏》第五期开始录制。 这一次的录制场地和前两次相比比较简单,占地面积也小一些,毕竟作为一个标榜脑力的节目,如果不需要那么大的场合,一间小房子也完全可以胜任。比如说,狼人杀。 是的,这一次的主题就是“狼人传说”。 因为并不打算像以前那样分成两期两周播出,只拍一期,所以也不用担心缺乏互动性和剧情性而显得过于单薄。不过节目组还专门为此拍了几个人cos的海报。 隋卓是预言家,童辛然是女巫,杨荔和是小女孩,温琼姿是丘比特,林深是狼人,贺呈陵是猎人。 刚开始是单人的,说实话,林深瞧了瞧自己的衣服,觉得这个风格完全和狼人没什么关系,摆明了不过是消费男色的又一种表现方式。 毕竟低领到已经露出些许腰腹的黑色真丝衬衫实在和那些会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的黑暗生物没有什么关联,非要扯上恐怕也是一厢情愿。 林深靠在破败的墙角,旁边都是杂物,眼神颓败的看向镜头,变换着姿势供摄影师拍摄。 贺呈陵收拾好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林深最后的动作,对方坐在华丽的酒红色沙发上,从真丝衬衫中泄露出来隐隐的腹肌轮廓。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掉了嘴角的鲜血,眼神暴虐又天真。 贺呈陵想,这才是西方传说构建起来的奇特生物,既是残忍又嗜血的屠杀者,又是忠诚且坚定的勇士,充满着两面性和冲突感。 他瞧着自己身上牛仔和皮革混搭的衣服,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那只猎枪。 如果一会儿真拿到猎人牌,只要察觉到对方有任何一点不属于本阵营粉地方,他就极有可能会开枪带走林深。 林深结束之后是贺呈陵拍摄,他本来应该回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会,可是却留了下来。原因不用多说,自然是为了看贺呈陵。 对方穿着紧身的牛仔外套搭配皮裤,一顶阔边平顶的帽子扣在头上。手中拿着一只很长的猎枪,单膝跪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对着摄影师的方向假装开了一枪。 虽说林深这一次不怎么明白造型师将皮革和牛仔如此搭配的时尚灵感来源于何,但是他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如果不是贺呈陵穿了这身衣服,这绝对是一身俗气的搭配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贺呈陵。 因为他这个人,所以不落俗套。 周禾芮呆在旁边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她做林深的助理做了三年,刚好没有经历对方为了搞清楚白璨为何部部电视剧扑街而看完了她所有电视剧采访还专门找时间探班引得粉丝差点以为这两个人要成的壮举,也没有看过林深为了探究摄影师沈默为什么拍男星更有冲击力不惜跑到gay吧里的时代。 她顶多看到自家老板做一道五味干丝却不吃又或者拼一个巨型拼图然后又嫌弃它占地方拆开了扔仓库里。所以现在她现在看到林深对于贺呈陵的专注度,实在是担心对方笔直笔直的取向一去不复返。 不一会儿,林深就看到小助理将手机递给他,上面打着一行字,“深哥,你喜欢女孩吗?” “……”林先生表示十分疑惑,同样打字回复。 周禾芮拿过手机,觉得以后的生活是简单模式还是困难模式全在对方这一句话上,打开一看手机却直接掉到了地上。一本正经的林先生这样写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小助理从地上捞起手机,无声哀叹。看来以后的生活应该是超级困难模式。 林深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这次照片拍摄的意图,但他显然还是少想了一步。 昨天《民国风云》的九宫格反响很好,严安和杨荔和的热度不高,可是童辛然温琼姿以及林深贺呈陵的热度都不错,尤其是林深和贺呈陵的,微博热搜甚至有一段时间直接爬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所以这一次,节目组还没打算放弃cp这个极容易圈粉的东西,并且丧心病狂到不再是抓拍,而是直接拍摄足以当做杂志封面的双人照。 林深不用想就是跟贺呈陵搭伴儿,不过他也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毕竟贺导演现在可是拿着大型杀伤性武器,虽说只是模型吧但是分量绝对不轻,要是使点劲儿当做棍子抡过来,恐怕也得留下青紫一片。 可惜节目组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搞事情,好好的照片偏偏要拍出能够勾得所有人都失声尖叫,然后把《致命游戏》来来回回看个百八十遍的效果。 比如说现在,贺呈陵换了一把猎枪挑起林深的下巴,林深靠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从领口逃逸出来的肌肤被黑色的真丝衬的愈发的白,总是勾得人忍不住往里面多瞧一眼。 两个人气场都强,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极具冲突性,愿意脑补的人也能觉得gay气冲天。早都应该直接过了不浪费时间,可是摄影师却还是不满意。 负责掌镜的摄影师是个新人,但是对美的追求却是不少,明明已经很不错,但是他还是觉得缺点什么。“我感觉你们之间的互动性还是有些少……” 还能怎么多? 贺呈陵他的眼睛瞟到林深露出来的腹肌。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多?他也不是看不清节目组的意思,要不是为了钱他也不至于在这里任由对方摆弄,可是现在还是忍不住腹诽。要是再多一点,干脆他直接把衬衫脱了跨坐到林深身上去得了,好歹也是拍综艺节目的宣传,这下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三级片拍封面。 贺呈陵刚想发作,林深就抬起右手握住了他拿枪的那只手,直接将人拽住,以至于贺呈陵重心不稳,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保持平衡。 贺呈陵眼神冷了些,“林深,你又搞什么?” 林深没搭话,侧过头对着摄影师道,“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摄影师忍不住拔高声音,“林老师看着贺老师的眼睛……对,笑……就像刚才那么笑……完美……” 贺呈陵现在是真的没脾气了。 在刚在林深转过头来专注的盯着他缓缓笑了开来的时候,他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翻开了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前面都是鸡毛蒜皮之事,算账的内容都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可是忽然之间行至末尾,只会被最后一句震撼―― [对于我们来说,是我们眼睛看不见的光就是黑暗,只有等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白昼才会降临。会有更多的黎明,太阳只是一颗晨星。] 贺呈陵放下所有恩怨想,就算太阳只是一个晨星,那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颗,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看起来,拍摄照片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瓦尔登湖》译本太多,我看的比较早,最后那一段是背下来直接写的,所以可能和原本的有几个字不一样。 唉,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第32章 规则┃同生共死。 拍摄结束之后已经将近十一点, 所以节目组就打算先休息到下午两点再进行录制。好不容易凑了个齐整, 大家便约着一起吃饭, 而且还是最适合聚餐的火锅。林深前几天才跟制片人吃了一次,但是这种集体活动实在没有推脱的必要,更何况隋卓今天也来, 他总要帮助好友融入这个节目。 吃饭的火锅店是杨荔和的助理定的,小姑娘作为女团一员,好不容易不被看着吃白水煮菜和鸡胸肉, 此刻已经兴奋的不行, 甚至连妆都不打算费时间去卸。 “你们说六个人怎么玩狼人杀,两把就结束, 难道说我们这次要开局十多次?这也太怪了吧!”火锅还没有开的时候,温琼姿率先打开了闲聊的局面。 “不可能, 我要是观众也不愿意看玩两把就胜利的局面。”童辛然道,“节目组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说到这件事, 荔和,前天录制的时候我明明杀掉你了,为什么我还是零分?” 杨荔和对着温琼姿笑, “温姐, 我当时没办法,就随便在便签上写了个名字,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温琼姿表示无奈,杨荔和这个能力未免强大的过分了。 虽然都是柏林人,但是显然贺呈陵和林深对于辣椒这种食物的承载能力不同, 贺呈陵无辣不欢吃的十分开心,林深则是清汤涮菜闲谈反而占了大半。 贺呈陵最不喜欢和演员一起吃饭,为求上镜好看他们往往对饮食有着严格的把控,吃起饭来都是精挑细选,生怕多的那一口为自己又增长了一点体重。不过也有例外,他那位爱好食物的好友何暮光就很是喜欢约饭,而且吃相极其下饭。 他烫了一筷子肥牛,夹给了坐在旁边的林深,也没有多说其他就继续埋头和宽粉做斗争。 林深瞧着那上面红红一层的辣椒,顿了顿,但还是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将它吃掉。 确实是炙热滚烫……从喉咙就开始灼烧的感觉。 隋卓坐在林深的另一边,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知道林深的口味,这位完全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算他点了麻辣小龙虾,林深也能心安理得的坐在旁边拿一杯白水涮了干净在吃,从来不担心扫兴。可是这一次,林深却吃掉了摆明超过他的胃的承载能力的食物。 隋卓完全没打算将这个原因归为好友一时兴起打算投入辣锅的怀抱,那么原因就只剩下那个夹菜的人。 隋卓并不了解贺呈陵,他的生活圈子比较固定,主动了解一个人都是为了《对话》的需要,贺呈陵没有上过这个节目,他自然不清楚。 他想起林深上一次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这么想来应该就是贺呈陵。毕竟林深对于他感兴趣的人或事物才会有如此多的耐心,以及骤然放宽的底线。 他笑,随手倒了杯冰水递到林深手里。 林深接过水,对上老友玩味的目光,也露出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贺呈陵余光瞟到这两个人的互动,可能是早上化妆师讲述的爱情故事太魔性,他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gay里gay气。 吃完饭后回去又要化妆做造型,不过没有早上那么麻烦,男嘉宾是不同颜色的西装三件套,用不同的配饰营造不同的感觉,女嘉宾则都是哥特风的裙子,红黑二色熏染出神秘的气息。 林深没有用别人帮忙自己打好了酒红色领带,银制枫叶胸针悬于布料之上,和深灰色西服配在一起相得益彰。 贺呈陵则是酒红色西装陪黑色细领带,散着外套没扣扣子,头发拿皮筋随意的拢住扎起,有几缕专门落下,隐约遮住了左边的眉毛。 林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三号,不前不后,还不错。 贺呈陵也坐下,长桌一边三人,所以贺呈陵的四号位刚好就在林深的对面。 他挑眉看着对面的人,趁着还没有开始游戏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The game will begin ,honey。” 摄像带着机器对于每个人按顺序进行特写来自我介绍。 隋卓保持着平时主持节目的闲适姿态,“一号玩家,隋卓。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我是二号玩家温琼姿。”温琼姿温婉一笑,却引得斜对面的贺呈陵笑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哦,没事,”贺呈陵捂住嘴,“我觉得这个位置很配你。” 温琼姿知道贺呈陵是在说她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打算下节目之后和贺呈陵决一死战。 紧接着是林深,毕竟还有一个话少的人设,只是十指交叠,缓声道:“三号,林深。” 贺呈陵这会儿确实蛮兴奋的,玩闹让他充满兴趣。于是他就学着林深的样子也道了一声,“四号,贺呈陵。” 童辛然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对着镜头挥了挥,“五号玩家,童辛然。” 杨荔和刚把头上戴着的蝴蝶结摆正,镜头就晃了过来,她就着这样的姿势甜甜一笑,“我是六号玩家,杨荔和。” 在所有人都介绍完之后,vivi终于出场,是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手中拿着一本精装的英文书,暗绿色的书皮上刻着花体英文。 林深瞧了一眼,是盖尔恩多莱写于1933年的一本名为《巴黎狼人》的小说。 “欢迎各位来到《致命游戏》,我是执行人vivi。本期游戏主题为‘狼人传说’。”vivi将书放在桌子上,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本期一共有十二张身份牌,狼人四位,民两位,其他身份牌个一张,分别为预言家,女巫,丘比特,守卫,猎人,长老。获胜判定方式为屠边局,即必须一个阵营全部死亡才算游戏结束。” “各位玩家随机抽取两张牌,在第一次死亡之前不能知道第二张牌的身份。玩家第一次死亡之后需要停一轮游戏,不能发言或者参加投票。最后以第二次的身份为最终身份并且以第二次身份所属阵营的胜利为最终胜利。当然,存在例外,丘比特指定的情侣无论如何都会绑定,情侣中一人死亡则对方殉情,一直到游戏结束,除非两人两张身份牌都是好人或者都为狼,丘比特归入情侣所属阵营,否则情侣与丘比特自行成为第三阵营争夺胜利。” “天黑后所有玩家闭眼,按照上帝的指挥行事。请注意,情侣睁眼,不能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守卫不能连续两局守卫同一个人,狼人指向不同的人且平票时则为平安夜,女巫一次只能使用一瓶药。如果女巫毒的人和狼人杀的人为同一个人,则此人同样出局。” vivi好不容易把一长段话讲完,开始让每个人抽取身份牌,每人抽取两张,第一张保留,第二张则会被vivi暂时收走,等到第一牌死亡后在进行发放。 到林深时,他直接拿走了最上面的两张牌,第二张交给vivi,然后翻开第一张查看,上面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白衣女人,底下写着身份――“预言家”。 有身份的强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看完身份之后就放下卡牌,转而去看贺呈陵,对方同样收起牌,朝着他轻轻挑了挑眉。 “天黑请闭眼――”随着vivi这句话说完,房间内的光线骤然变暗。 “丘比特请睁眼,请指定一对情侣。” 林深察觉到有人走动,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肩头。 “丘比特闭眼,情侣请睁眼,确认对方身份。” 林深缓缓地睁开眼睛,在灰暗的灯光下,他正巧对上对面那一双同样睁开的眼睛,干净又深邃,是地中海打起的细浪。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等到结束之后,他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射箭的爱神。 可惜贺呈陵并不这样想,他原本还以为可以和林深一争高下,现在好了,直接成了命定的队友,死都要死在一起。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敲开那个丘比特的脑子看一看里面是不是星辰大海,或者说不定,那个丘比特就是林深自己。 “情侣请闭眼,守卫睁眼,选择你要守卫的人。” 停顿了一会儿,vivi继续道:“守卫闭眼,狼人睁眼,选择你们要杀的人。” 贺呈陵再度睁开眼,发现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是杨荔和。 小姑娘不怎么擅长这种游戏,示意贺呈陵杀人,但是贺呈陵却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指定任何人。 这一轮,狼人空刀。 “狼人请闭眼,预言家睁眼,选择你要查验的人。” 林深毫不犹豫地指向贺呈陵,总要知道伴侣的身份,不然连胜利方式都不能确定。 很快,他得到了来自vivi的反馈――他的爱人,是个狼人。 神狼恋,第三阵营成立。 除了一个还不知道是谁的丘比特之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另一张身份是什么,他们都会牢牢地被绑在一起。 同生共死。 想到这里,林深忽然觉得应该先把丘比特杀掉才对。 第33章 情侣┃殉情 “天亮了。”随着vivi将这三个字说完, 光线变亮, 众人睁眼。 vivi这样总结, “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由于只有六个人,所以这一局并没有玩警长,而是直接从隋卓开始发言。 “我是守卫, ”隋卓第一句话就明了身份,可是他还是那副闲适温柔的模样。“第一晚我守卫的是林深。原因很简单,我和林深玩过类似的游戏, 我知道他很擅长, 无论身份是好是坏,保护住他之后一定会很好玩。” 被好友cue的林深看了一眼对方, 没多说话,但其实他根本不信隋卓第一轮守卫的会是他。身为他的情侣, 贺呈陵肯定不会杀他。既然是平安夜,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 无论隋卓是不是守卫,他都骗了人。 隋卓的发言还在继续,“另外, 为保安全, 下一轮我会守卫自己。我的身份很实,所以后面任何人没必要悍跳。” 接下来是温琼姿发言,“我上一轮没有睁眼,所以这把游戏对于我来说实在没什么可玩的。既然昨晚是平安夜……如果隋卓说的是真话,那么就证明昨晚林深被狼杀掉了。要不然, 就是场上还有一名女巫,并且昨晚用掉了解药。反正我没睁眼,分析也可能都是错的。”温琼姿侧过头,“我说完了,深哥,到你了。” 林深微微侧坐在座位上,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刚才卓哥提到了我,那么我就接着他的话说。虽然他说守卫的是我,不过我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当然,这只是我和他玩游戏玩多了得到的结论。在这一把中不一定能够评判标准。另外,这一场总共有六位神,都不算弱,我也是其中一位,但是现在我并不打算暴露身份。” 贺呈陵听着前面几个人的发言,愈发觉得自己可以玩把大的,两张身份牌,就算第一张死掉了也不会怎样。更何况,vivi说过每一场至少一狼一民。现在他已知两匹狼,一个民,还有林深这个神职和丘比特。 林深刚发言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那他应该确实是强神,女巫或者预言家其中的一个。剩下那一个身份,要还是强神第二轮可就玩不下去了。 贺呈陵扬了扬眉,一副笃定姿态。“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如果这一轮投票的话,我会投给隋卓,因为他刚才在说谎。我是女巫,上一把用了解药,可惜我的银水并不是林深,而是童辛然。当然,我并不能排除童辛然是狼自刀的可能性,但是第一局,我觉得这个几率实在太小,所以能救一个是一个。隋卓如果是守卫,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讲这样一段发言。我希望他一会儿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就算一会儿不投票,我也会选择在晚上毒死他。” 童辛然接下来开口,“我是好人。现在场上局面很复杂,主要就是在隋卓的身份还有贺呈陵的身份。贺呈陵给我发了银水,他第一轮敢这样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第一个指出怀疑对象,其实我是认他女巫的身份的,不然在平安夜的情况下肯定会有另一个女巫跳出来。但现在没有,所以,如果要投票的话,我会跟着贺呈陵。” 杨荔和露出笑容,小姑娘瞧着就特别甜,这会儿一脸懵懂的更是让人觉得怜惜。“我上一轮也没有睁眼,虽说我的牌有些用处,但至少现在用不了。所以,看大家的吧。不过还有一点,有丘比特在,可能性很大存在第三阵营。” 隋卓晃了晃手臂,“我现在还有发言机会吗?” vivi道,“可以,每一局你们都可以进行两轮发言。”毕竟这一局不知道用多长时间,多点素材以后还是更好剪。 “我确实是守卫,不过我上一轮守卫的人并不是林深而是我自己。只不过是担心狼人这一局会杀我才这么讲。本来以为大家第一轮都会比较保守,所以才直接开口爆身份。谁知道大家都玩的这么大。” 隋卓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道,“如果贺呈陵真的是女巫的话,当然,他很大可能性就是。那么狼人今天晚上的目标绝对是我和他其中一个人。既然如此,我今天晚上会守卫贺呈陵。” 按着顺序轮下一个是温琼姿,可惜温影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直接喊了“过。” “我觉得卓哥这一段没什么漏洞,基本逻辑自洽。如果这一轮实在没什么问题,我应该会放弃投票。” 贺呈陵紧接着林深的说,“差不多,反正我这一轮不会把毒药用在隋卓身上了,至于其他,看情况。” 再之后,童辛然和杨荔和也喊了过。 第一轮没有投票。 “天黑请闭眼。”vivi一边发号施令,一边看着场上演技高超巧舌如簧的众人,觉得这一期原本只是无奈之下用于过渡的狼人杀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效果。 等到vivi让狼人睁眼的时候,贺呈陵冲着杨荔和抿唇笑了一下。 这一次,是真的要开始屠杀了。 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比出了“1”这个数字,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林深睁开眼睛,比出“6”。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vivi的反馈,杨荔和是个狼人。 跟亮起的灯光同时的是vivi的声音,“天亮了,昨天晚上隋卓第一张身份死亡,没有遗言。发言顺序从2号玩家温琼姿开始向后顺延。” “隋卓应该真的是守卫,可惜他在第二轮死了,没有办法说话。我们五个人里面至少还有一匹狼,说不定还有丘比特的第三阵营。无论如何,这一轮我们一定要投票了。” 林深停下了一直在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我赞同温琼姿的话,隋卓的身份基本做实了,好人阵营现在缺了一个保护伞,如果贺呈陵真的是女巫的话,今天晚上他必须要用毒药了。”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狼人男友用什么样的方法做实了女巫这个假身份,第一轮,狼人根本没有杀任何人。那是空刀。 “当然,今天晚上我是一定会用毒药的,”贺呈陵笑,目光挑衅地看着林深,扬了扬下巴,“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别人叫我怎么做。林深,你这么讲话,小心我会直接杀掉你啊。” 林深摊开手,从容一笑。 贺呈陵这下也笑了开来,“好吧,我就说虽然是游戏,但是人还是难以改掉主观偏见的。我现在真的想杀林深。” 童辛然皱眉,不像刚开始那样懒散。“刚才第二轮vivi又让丘比特指定情侣,所以我们不能判断到底有没有丘比特,又或者他是不是指定了情侣。或许丘比特还在第二张身份牌里。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找到狼人。” “我觉得辛然姐说的有道理,但是无论是好人还是狼,我们现在很难做出判断,有没有预言家,如果预言家在场上的话应该出来说一声,这样很容易确定出一匹狼。” 林深觉得小姑娘还是年轻,这一段发言,不用他自爆身份指认,就算是随便一个人都觉得有鬼。 果不其然,第二轮第一个发言的温琼姿就提出了质疑。“现在已经确定的有两个神了,一个守卫一个女巫,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让预言家跳身份,我觉得有问题。贺呈陵这个女巫今晚肯定会用药,无论他杀谁,接下来他都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了。但是预言家不一样,只要知道了,今晚狼一定会杀他。”温琼姿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我实在不明白荔和说刚才那段话的居心何在,反正我这轮投票会投给杨荔和。” 林深手扶着后颈向后压了压,“琼姿已经把我要讲的话讲完了,我这一轮也会投给荔和。刚才的发言实在问题太多。” 贺呈陵笑,“我是会投给杨荔和,但是我同样怀疑林深有跟票或者倒勾的嫌疑。” 童辛然依旧眉头紧锁,“我跟女巫。” 杨荔和没想到一段发言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用手把脸捂住,“我没什么可说的,杀我吧,我也劝不回来票了,这个游戏太难了。” vivi归票,“杨荔和四票,第一张身份淘汰出局,可以发表遗言。” “算了。”杨荔和耸肩,“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继续吧。” “天黑请闭眼――”vivi的声音再次响起,按照顺序,念完了丘比特,情侣,守卫之后,就轮到狼人杀人。 贺呈陵陷入两难,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 如果杀掉童辛然和温琼姿中的任意一个人,白天和林深合力在将另外一个人投出去,直接获得第一轮的完胜,可是这样一定会面临一个情况,那就是在众人复活的第二轮,他和林深的情侣身份可能性很大会暴露,除非丘比特一人活到最后,不然绝对会输掉。 好不容易和林深针锋相对打开的局面就这样毁于一旦,实在是令人惋惜。 必须,必须要找到第二条路。 做实他的女巫身份,保证他和林深的情侣关系不被发现。 他犹豫了半天,眼睛变亮,而后冲着摄像头的方向直接比了个“4”。 他要自刀,直接杀死自己。 然后拖着林深一起殉情。 作者有话要说: 贺导骚操作开始。 第34章 殉情┃天亮了 “天亮了, 昨天晚上两人死亡, 分别是玩家林深和玩家贺呈陵。林深可以发表遗言。” 贺呈陵往后铺了一步路, 林深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该如何开这个口。 “我其实是民。”他语气很是无奈,一边说一边看向贺呈陵, “之前那么说只是想帮忙挡个刀,没想到神却杀了我。” 贺呈陵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他知道林深是什么样的人, 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现在场上活着的人只有温琼姿和童辛然, 被网友和节目组炒成淑女和御姐组合的两人现在也不能不把疑心放在对方身上。 两人互指,毫无办法, 只能直接进入夜晚,与此同时, 隋卓和杨荔和拿到了新身份。 林深处于停一局的状态,感受着这个和他无关的夜晚, 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即便一个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不忘在夜间祈祷的人,也难免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 童辛然是完完全全的好人发言, 温琼姿言语意有所指。如果这一轮有人死亡的话, 那么就是以第二张身份牌加入的人中有至少一匹狼。 上一张杨荔和已经是狼牌,节目组应该不会这一张还给她,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一个死掉的好人隋卓,他的身份是狼。 果不其然, 林深在天亮之后听到了玩家死亡的消息,是杨荔和。 小姑娘现在是真的没话说了。刚回来又死,而且连遗言都留不了,索性直接代理vivi开始行使上帝职责。 “隋卓哥,从你开始按顺序发言。” 隋卓松了松领带,“我刚重新进入进入战局,不过林深和贺呈陵双双死亡的那一场已经证明了她们两个之中一定有一匹狼。我还要听一下再进行投票。” 刚才那一段对吵已经撕开了面子,这会儿温琼姿讲话一点也不委婉,“一定是童辛然,我知道自己是好身份,那么就只能是你有问题。不然之前贺呈陵是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贺呈陵和杨荔和是怎么死的,可是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我是民,好身份,我很明确,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狼。反正我还是会投你,就看隋卓觉得我们谁是狼了。” 不过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自己两个好身份竟然在争取一个狼人。 “好吧。”隋卓其实根本不介意这两个人谁死,但最好是一个好控制的人。从童辛然第一次被贺呈陵救了之后认定对方是女巫来看,或许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觉得童辛然说的有道理,温琼姿到现在都交代不清楚她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嫌疑更大一些,所以我投温琼姿。” vivi感觉场上如今真的是被带着走,这还是在林深和贺呈陵没上场的时候,等到今天晚上,那才是一场杀戮大战。 她开口宣布,“温琼姿两票,童辛然一票。玩家温琼姿淘汰。林深和贺呈陵以第二张身份牌进入游戏。” “天黑请闭眼。” “丘比特请指认一对情侣,情侣睁眼确认身份。守卫睁眼……”vivi将例行的话统统都讲了一遍,可惜那些身份都已经死了。 “狼人请睁眼,选择你要杀害的对象。” 隋卓和林深睁眼,看到隋卓比了“4”之后,林深果断比了“5”,并且示意童辛然还有两条命。 隋卓犹豫了一下,刚想变换手势,忽然想到了什么,坚定不移地比了“4”。 他猜到了。 林深想。 隋卓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是情侣了,接下来,游戏很可能陷入僵局,全都看下一轮加入的温琼姿是什么牌。 天亮之后,温琼姿vivi再次开口,“昨天晚上是平安夜。按照顺序从隋卓开始发言。” 一直平静自如的隋卓这一次开口说的又是一个大消息――“我自爆,我是狼。” 场上所有人脸色一变,不过显然隋卓接下来的话会更为精彩。 “林深的第二个身份也是狼,昨天晚上平安夜,是因为我们内讧,我要杀贺呈陵,林深不许。上一把杨荔和也是我杀的,我知道童辛然和温琼姿都是好身份,如果这样讲,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之前那一次杀掉贺呈陵。” “所以贺呈陵也不是女巫,林深根本不是被他毒死,而是为了他的伴侣殉情。他们两个,根本就是情侣。第一轮无人死去也就是狼人空刀装出来的假象而已,目的就是给贺呈陵的身份铺路。” 他的目光看向林深,依旧是平时两人闲谈时那般柔和,“至于到底是贺呈陵自刀还是林深手刃爱人,这里面的内情,我想林深会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完美的解释。” 林深在听隋卓将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还带着那种听故事一般事不关己的散漫。 隋卓在等他自爆,当然,这个局面不自爆也没办法。童辛然那里他已经很难说动,还不如生扛到下一局。 不过他并没有再看隋卓,而是看着贺呈陵,眼神柔软到足以盛起一湖深情,是一如既往的林氏风格。 贺呈陵也为这样的目光动容,他原本正在认真思考对策,可是现在被这样注视,他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实在没有空闲去思考游戏走向之类的小事。 紧接着,他听到林深说,“瞒了这么久,是时候给大家公开坦白了,这是我的恋人,贺呈陵。” 万籁俱寂之中,贺呈陵又听到了另外一个有力的声音,分辨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果真是……美色误人。 可偏偏是对方是林深。 不对,和是不是林深没关系,是任何人都不行,不然他的那个初恋德国小姐姐可怎么办。 林深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卓哥你其实没必要问我什么,你应该能够猜到是贺呈陵自刀,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换另外一个方式来解这个局。只有我这个当时的狼人男朋友……” 林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还不赖,很亲密,亲密到他可以借此探寻到贺呈陵所有有趣的地方。 他没被人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接着说,“只有贺呈陵,他胆大又聪明,才敢在第一轮空刀之后直接穿了女巫的衣服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这一轮我们结束不了,就算你拉着童辛然一起,我们也注定是平票进黑夜。卓哥,你不应该这样讲的,如果我是你,我会穿起预言家的衣服,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两败俱伤。” 可惜隋卓已经发完言不能接话,不然他一定会质问林深如果他跳预言家,林某人难道就不会捅破这层皮。 贺呈陵接着发言,他话也说的很直接。毕竟现在已经是个明局。只要完成游戏就足以胜利。为此,他甚至不介意再加一些别的作为欺骗,以欣赏一会儿可能出现的精彩局面。 “首先我要跟杨荔和道个歉,她是挺惨的,第一轮是个好人只不过不会发言被诬陷成狼,第二轮一上场就隋卓你被杀掉。当然,她也没那么无辜,谁让她是丘比特呢?还偏偏指了一对人狼恋,要做所有人的敌人。” 杨荔和现在极力保持面部平静,不然绝对得流露出震惊的神情来。她第一轮明明就是狼,哪里当过什么丘比特,贺呈陵怎么能这么唬人。 “现在一共三张狼的身份牌,你,我,还有我的伴侣林深,那么就看剩下是那一张是在童辛然这里还在温琼姿这里了。只要你运气足够好,牌正好在温琼姿那儿,那么恭喜,狼人胜利,可是只要在童辛然哪儿,那么就算我们输了,你绝对也赢不了。” “所以,祝大家好运。我的发言完毕。” 童辛然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我并不想去猜第二张牌身份是什么,但是为了多活一局,我决定……跟票隋卓。” vivi终于拨去了今天一本正经的外壳,笑着道:“这一局平票,玩家温琼姿重新加入游戏,进黑夜。” 在狼人睁眼的时候,隋卓依旧只看见了林深一个人的眼睛,他无奈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已经退出了今天的胜利者角逐。 “天亮了,昨天晚上还是平安夜。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自由讨论。” 现在隋卓已经无需多说,“我投林深,过。” 林深笑,“跟票贺呈陵。” 贺呈陵很满意现在的局面,看着隋卓叹气,“唉,竹篮打水一场空。”然后才道,“我投童辛然,温大……琼姿,别装了,说话吧。” 温琼姿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开口道:“跟票贺呈陵。抱歉啊,我是个好身份,但我是丘比特。” “你早就知道她是丘比特了?”隋卓问。 “当然,除了她之外,没人有把我和林深圈在一起的恶趣味。”只要不是林深自己,那肯定是温琼姿。贺导对于当时温大脚那句“小玲,你跟林老师上床的时候,我能去现场看看吗?”至今记忆犹新,时不时想起就是一阵恶寒。 童辛然出局,夜晚仍旧是平安夜,下一天出局的是自然是隋卓。 接下来又是平安夜,就在大家意味接下来不会投票直接进黑夜的时候,场面却令人大跌眼镜,因为林深和贺呈陵都指向了温琼姿。 温琼姿:“……等等,大哥,我们是一起的一起的好吗?你们俩这是做什么?杀隋卓啊。” 林深慢条斯理地解释,“六个神,我是预言家,隋卓是守卫,你第一个身份是丘比特,呈陵应该是猎人吧,那么就剩下两个。” 贺呈陵接着他的话继续,“女巫和长老,你没杀人,那你只能是长老。长老被投出,所以神职失效。童辛然就救不了自己也用不了毒药了。团队的胜利就是最重要。” “……”温琼姿感觉自己快要抓狂,道理她都懂,可是好不容易活到最后注定胜利又被队友杀掉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 可惜二比一,没什么选的。长老死亡,诅咒实现,所有神卡失效。 林深在晚上结束了女巫的性命,情侣获胜。 《致命游戏》林深和贺呈陵携手三连胜。 结束了录制之后贺呈陵问林深,“喂,你当时说如果你开局是狼,会换另外一个方式来解局,什么方式?” “我没有想。” “你开玩笑的?” “胜利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林深道。 他又露出那样惊艳的笑容,搭配着温柔的眼神让人迷醉。“至少比起那个,我更加不忍心亲手杀掉我们,折断丘比特的那支箭。” 作者有话要说: 复盘如下: 一号:隋卓,第一张身份是守卫,第二张是狼 二号:温琼姿,丘比特,长老 三号:林深,预言家,狼 四号:贺呈陵,狼,猎人 五号:童辛然,民,女巫 六号:杨荔和,狼,民 第一夜,丘比特指定林深和贺呈陵为情侣,守卫守卫自己,狼空刀,预言家查验情侣贺呈陵为狼 天亮后,未投票。 第二夜,狼杀掉隋卓。 天亮后,杨荔和淘汰出局。场上剩四人。 第三夜,贺呈陵自刀,林深殉情。 天亮后,投票未成功。场上剩两人。 第四夜,隋卓和杨荔和重新加入战局。隋卓杀掉杨荔和。 天亮后,温琼姿被投出去。场上剩两人。 第五夜,林深和贺呈陵以新身份加入战局,狼人内讧,平安夜。 天亮后,平票。场上剩四人。 第六夜,温琼姿进入游戏,无人死亡,平安夜。 天亮后,童辛然被投出。 第七夜,无人死亡,平安夜。 天亮后,温琼姿被投出。长老死亡,所有神卡失效。 第八夜,童辛然加入战局,死亡。 天亮后,情侣胜利。 其实是一个打时间差的游戏,只要保证场上人数为三,林深和贺呈陵就能靠投票取得优势。 接下来准备走电影节了,异域情调最适合这两个家伙了。 第35章 独占┃“是啊,我喜欢他。” “许医生, 你又重新装修了?”林深迈入房门, 对着那个笑意温柔, 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道。 许临端推了推眼镜,余光扫了一眼表。 十四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和约定的时间还差一秒。 “没有,只不过是改变了一下陈设和位置而已, 看来效果不错。” “确实。”林深拉开椅子坐下。 “最近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是每一次林深过来,许临端都会问的,也得到过许多的答案。 比如说花一个多月练出一道国宴水准的五味干丝, 比如研究分析白璨在电视剧产业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原因, 又或者是浪费许多时间去拼一万块的巨型拼图。这些在许多人看来乏味无聊的事情都曾激发起他的兴趣,又在失去了兴趣后被毫不在意的丢掉。 除了演戏, 对于人或物,他从未有过时间长久到可以称作爱好的东西, 他有的只是喜欢,然后是喜欢过, 所以不再喜欢,实在说不清是真挚热烈还是凉薄。 “有,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林深说道这里便停下, 反倒是许临端觉得惊讶。以前无论是什么事情, 林深都乐于跟他分享。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他早晚会丢掉,也丝毫没有珍视的必要。 可是这一次,林深似乎不这么想了。 “结束了?”许临端问。 “嗯。结束了。”林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的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作祟。这一次, 他似乎……不怎么愿意把和贺呈陵有关的任何事情分享给别人。只有他知道,只要他知道就好。 “你喜欢他?”许临端问。 “是啊,我喜欢他。” 他做出肯定的回答后又感受着自己的心情补充,“像是喜欢莫奈那一张铺天盖地的涌动着的绿色荷塘,像是喜欢兰波那一篇被缪斯的手指触碰过的灵动的字符,像是喜欢勃拉姆斯那一首精致又倔强的曲调,像是喜欢那只早就不见了的优美的豹猫,黄昏洒满它柔滑的皮毛。” 林深的眼神很温柔,里面是暗潮涌动却又面无波澜的海水,温柔到深情,用来注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让对方铭记一生不忘。 他自己肯定自己,“嗯,我当然喜欢他。” 许临端觉得这一次林深的类比与以往都不同,更加主观,这在别人那儿或许不算优点,可是放在林深身上却是好事。“你希望他是你的吗?” 林深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所有有趣的人或物,我都希望他们是我的。” 莫奈的《睡莲》,兰波的《醉舟》,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还有那只豹猫,也包括贺呈陵。所有有趣的,美的东西,他都喜欢,也都想拥有。 许临端声音伴着叹息传来,打破了林深的自我幻想。“可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 《睡莲》挂在不知名的收藏家那里,《醉舟》人人可以阅读,《德意志安魂曲》不曾缺离过柏林的交响乐,那只豹猫在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回来,还有贺呈陵…… 贺呈陵也不属于他。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林深敛眸,依旧是绅士温和的语调。他向来直视自己的贪婪和野心,并且在平时将他们藏得严严实实,不被任何人察觉知晓。“能让我欢喜的东西那么少,我要是再放掉,那还靠什么活?就那一点点好人好事好东西,要是再不属于我,我怎么能甘心?” 许临端坚定的认为自己会在今天发现一个新的林深。 他担任林深的心理咨询工作已经五年了,相处的很愉快。这一点已经很神奇且难得,林深是那种让一名心理学从业者都觉得交流起来十分舒服的人。外人如果来看,绝对不会想到他们是心理咨询师和患者的关系,但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的治疗只能止步不前。 许临端曾经建议过他换一个心理咨询师,和他建立起牢固的信任关系以促进他的康复,但是林深却拒绝了这个建议。 林深在自我与角色的认知上存在问题,这是体验派演员的通病,但和那些演员不同的是,林深入戏更深,但却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他甚至可以分裂来看。在医生面前,他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仔细描画自己的内心感受,对于一切都十分配合,但唯独,没打算让自己从这个障碍中解脱出来,甚至是,乐于呆在其中。 他似乎是以此当做养料,痛苦和残酷都是支撑,恶意与无奈全为调剂,用自我祭献的方式投入狂欢,完成各种各样的盛大表演。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 乐此不疲,致死方休。 许临端总觉得,无论他是不是林深的心理医生,从旁观者的角度,林深都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林深不同,他今天更像一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独占欲和自私,而不是隔着屏幕去演别人的爱恨。 林深确实不需要他来做他的心理医生。 许临端想。 他有无数条路,可以将自己活的随心所欲,不伤心神。 他给出了一个别的建议,听起来和治疗毫无关系。“林深,画作,诗歌,乐章,还有宠物,他们和人是不一样的。你仔细想想,你对他们的感受,也绝对是不一样的。” “等我从戛纳回来,”林深道,“回来之后,我或许有时间好好想想。” 林深刚从许临端那里出来打开车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他的老朋友,导演周林锡。 “小老弟,你上次和我聊过的事情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知道是谁了?”那个把制片人打的半死的导演同仁。 “就是贺呈陵。” 听到这个名字,林深的想法只有两个字――果然。 周林锡的声音带着些调侃。“你别说,贺呈陵这小年轻就是带劲儿,脾气够硬,下手也很,和你当年一模一样。张扬的不行,而且还能直接张扬到现在。厉害。” 林深听到“带劲儿”这个词记忆就被拉扯回他和贺呈陵那个只有他知道的柏林初见。冬日的霞光下被渲染的柔和的微卷的发丝,瘦削的肩膀,还有露出的白皙的脚腕。 他叹了口气,“他没变,变的是我。”假设现在遇到同样的情况,贺呈陵怕是还会上去一酒瓶子给对方开瓢打的那人跪地求饶叫爸爸,但是林深已经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他会玩些成年人会用的私下手段。 “人都会变的。”周林锡弹了弹烟灰,“林深,其实我们做电影的,只要对于电影的态度不变就成。” 哪怕其他都改变,只有电影,对它的信仰,必须一尘不染。 同样是平京,贺呈陵开着车穿过十米一哨二十米一检的层层压制,终于来到了一栋建筑面前。 他推门进去,对着客厅里正在泡茶的老人裂开嘴笑,“祖父。” 老人家抬都没抬眼,继续泡茶。 不过贺呈陵也不在乎,笑嘻嘻地坐下,拿起一杯喝下,“祖父,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不至于不跟我讲话吧。” “你还知道来,我以为你已经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前段时间我的外孙打官司还是勤务兵告诉我的,你自己不会打个电话啊还要我给你打?” “不是怕你担心嘛。”贺呈陵刚才喝的太快啥也没尝出来,这会儿倒是慢下来,“再说了,就门前那步步哨子都让我为难,我要进来难不成还是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吗?后备箱都要打开查。” 老爷子听着贺呈陵这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从德国跑回来我就应该直接把你丢到军营里待着,省的现在话多又事多。八卦小报天天都里不了你。” 贺呈陵耸肩,“我哪有?他们都胡写。媒体嘛,那是他人喉舌,又不是我的。再说了,你就算把我真的扔到军营里,也就是多养出一个兵痞子罢了,最后跟阿睿一样。” “你跟人家比,”老爷子戎马一生,就因为两件事情愁过,当年是自家闺女似乎被一个德国混蛋迷得死去活来郁郁而终,现在则是遇到这么个皮猴子给自己的晚年增加了不少波澜壮阔。“阿睿当年当兵的时候可不是那样。” “是。”贺呈陵继续不遗余力的黑自己的助理,“在老将军面前,哪个小士兵敢胡作非为,装也要装好看了。” “那你也给我装一装啊。”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贺呈陵笑,“我不是祖父你的兵,学了些功夫也全用来打架了,那些家国重担,我是真的扛不上。” “谁让你去扛了?”老爷子一脚踹过来,彻彻底底地丢了之前的神仙气度。“你过几天要飞去法国参加那个什么电影节了对不对?” “嗯,戛纳电影节。看看别人拍的片子。今天过来就是给您说一声,不然您老人家又得从勤务兵那里听。您说说您也是的,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年轻,成天被迫给一个老人家找八卦解闷儿,远大理想全都成了泡影。” “人家小季可好了,可不像你话这么多。” 贺呈陵看向远处站的跟棵小白杨一样挺拔,抱着枪的年轻士兵,不知道哪根筋儿抽了,忽然回想起林深穿着军装的模样。 冷峻又沉稳,气派又坚定。 确实……蛮好看的。 第36章 戛纳┃不用他们谁允许,只要你允许就可以 林深来过戛纳许多次, 一直觉得这里精巧又迷人。 阿尔卑斯山和地中海亲吻彼此的裙摆, 里维拉海湾封锁起馥郁的土地, 白色的建筑,不曾凋谢的花朵,还有独属于五月的阳光正好, 平静无风的气候以及最美的电影节。 林深在机场就被各种闪光灯围绕,记者一直跟拍到了他突破重围上车。有人甚至直接拿着手机直播到了国内,下定决心不让林深这一次的戛纳之旅籍籍无名。 到了酒店和剧组汇合, 宗霆看到自己的男主角很是开怀, 一下子过来把他抱住,“林深, 你又变帅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组个乐队啊?” 这位宗霆宗导演是个彪形大汉, 扎脏辫,留络腮胡, 当时年轻的时候就有一颗摇滚的心,可惜最后没成,生活所迫才拍起了电影, 虽说混的风生水起, 但是到现在还对青春的遗憾耿耿于怀。 宗霆见过林深弹贝斯,低声婉转深沉,充满蓝调的特质,从此以后每一次见面都要撺掇对方和自己一起撂挑子不干去实现伟大的音乐梦想。 林深还记得对方第一次语重心长地拉住他说什么“林深啊,你看看咱们都那么爱音乐, 摇滚的明天还需要我们付出努力啊,这样吧,咱俩都别拍电影了,咱们去组乐队,拿格莱美。”然后就被白斯桐险些把辫子给剪了。 林深从对方热情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笑意温和,“宗导,我听说你的乐队已经解散了。” 第…… 算了,林深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到底是宗霆的乐队第多少次解散。 “……是啊,”宗霆瞪大眼睛,理所当然,“没解散过的乐队算是乐队吗?只要你愿意来我那儿弹贝斯,我现在立刻坐飞机回去就把他们给组织起来。” 白斯桐听到这话立刻出来解围,更准确的说她是怕林深再来一句什么刺激到为青春圆梦的导演,所以直接拦住,“宗导,林深合同还在我这儿,要是真跟你走了,违约金把他卖十遍都不够。” 宗霆自从险些被剪掉头发之后就把白斯桐当做他和梦想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很显然白大小姐给他弱小的心灵留下来比碗口还大的阴影,立马闭嘴不再谈诗和远方,甚至还有点想要嘤嘤嘤。 他留下一句“咱们都在一个酒店,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记着来找我。”之后就飞快闪人,唯恐白斯桐再拽住他的头发。 林深从捂着辫子逃之夭夭的宗霆那里收回目光,笑着对白斯桐道:“宗导果然是看见你就怵。” 一身香奈儿职业装的白斯桐撩了撩短发,“谁让他老要把你拐上邪道。” 最可怕的是,林深本来就是一个随兴趣走的人,万一真被游说的觉得摇滚不错,那她到时候拉着整个工作室的人把门堵上估计都没用。 “白璨昨天就到了,你要去找她聊聊吗?” “先不了,”白斯桐了解自家表姐,“她时差倒的慢,恐怕现在没时间招呼我。” “那我就先上楼,”林深道,“获奖感言我觉得还要再改改。” 白斯桐瞧着他这副模样,挑眉,“这么自信?” “自然。” 戛纳电影节从五月九日星期三开幕到五月二十日隔一周的星期天闭幕。 林深自己去看了看片子,和相熟的国外导演聊聊天,在其中一天的黄昏时分去看了一部比利时电影。 那部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一生坎坷,但是对画画极有天赋,最终成为了画家,画下看到的乡村景象。 太沉重了,而且艰难。 色调都难以明亮的自传体影片,就算是从细枝末节中透出希望与张扬,依旧也会让压抑感充斥心口。 展映结束之后林深找了一个角落待着,忽然想要点一支烟,摸完口袋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抽烟了,身上一支也摸不到。 就在这时,从旁边伸来一只瘦削白皙的手,手上拿着一支烟,万宝路。 林深冲着那只手向上望去,就看到了贺呈陵的脸。 林深接过烟,眼尾扬起一丝笑模样,“我来了好几天,没想到今天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贺呈陵这几个字讲完就不说话了,又拿了一支烟,用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而后把打火机递给林深。 林深这次没有接,他叼住那支未燃的烟,逼近身体凑到贺呈陵面前,握住他拿烟的那只手,就着点燃。 按照平时,林深敢这样做贺呈陵一定会把他一把推开,可是这一次,贺呈陵却一点也没有动。 被林深握住的手腕比刚才暖了些,这让他低垂着眼眸去看弯腰凑在他面前点烟的男人。 林深眼睛微微阖着,在细细的烟气中只能看清乌黑的发和白皙的皮肤,五官莫名的模糊不真切。 确实是世间独一份的好皮囊好相貌,如果有相机,这里的每一帧都可以直接截下来,就算放在电影里,也是会被无数人铭记的标志性特写。 看到吸烟室这里有人的时候贺呈陵原本没打算过来,可是下一秒,他就被这个背影触动。 他不是瞎子,认得出那是林深,只不过那是一个在他面前从未展露过的林深。他身上似乎拢着一层云雾,是灰暗的,如同灰烬一般的色泽。像极了刚才看的那部比利时电影。 所以他鬼斧神差地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支烟。 林深将烟点燃之后并没有得寸进尺,他推开一步靠在墙壁上,轻轻吸了一口烟,而后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无论是求学还是工作,贺呈陵都见过许多人抽烟,可能是他的错觉,大部分人抽起烟来都会显出几分猥琐,像是对欲望追逐不得而产生的恶疾。 可是林深不会,他甚至觉得林深抽起烟来很干净,剥落铅华,终于像个人模样。 比起那些完美的人设,优雅的皮囊,贺呈陵更喜欢这样的与众不同,只有他一个人看见的林深。这种情感或许和贺呈陵自己那种变态的占有欲有关系,一想到有一份东西只属于自己,他就忍不住钟情不已。 林深抽了那一口之后就没有抽,只是用手夹着香烟。“你觉得刚才那部电影怎么样?” 贺呈陵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弹了弹烟灰,“很压抑,哪怕他给了我一个看似充满希望的结局。” “有希望才会压抑啊,无所希望的人根本不会知道压抑为何物。卡夫卡不是说了,‘你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儿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同时,用另一只手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我看这部电影就是这样。” 贺呈陵轻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丧王卡夫卡。他不是还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恶的时代。现在没有一样东西是名符其实的,比如现在,人的根早已从土地里拔了出去,人们却在谈论故乡。’他讲的也不都对,比如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柏林。那里依旧是我的根。” 柏林。 这个词也同样触动着林深的心弦。 那也是他的故乡,他身上流着一半的日耳曼民族的血,比贺呈陵还多些。 十八岁以前,他也长期生活在那座城市里。 那里被勃兰登堡州环绕,施普雷河和哈维尔河流淌过城市的心脏,哈弗尔湖泊群和米格尔湖水波荡漾。古典宏伟有富有艺术气息,曾经分裂后来又重新融为一体。 他在柏林爱乐乐团听过盛大的交响乐,在博物馆岛欣赏过从希腊罗马到19世纪的浪漫主义色彩,在犹太人纪念碑面前沉默伫立。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迷醉不已,心悦诚服。 没有谁会不喜欢柏林,就算是戛纳再迷人,也不能夺去属于柏林的半分荣光。 他知道贺呈陵其实是在委婉地开解他,但只要人开口说话,怎么可能没有掩藏一点真心? 所以林深蹲下来,单膝跪地,直视着贺呈陵的眼睛,讲了一句德语―― “Berlin ist immer deine Heimat, Kafka hat nicht mitgezhlt.” 柏林永远是你的故乡,卡夫卡说了不算。 贺呈陵扬眉笑起来,也讲德语,那些东西根深蒂固,哪怕他如今不怎么有机会碰,一开口也是毋庸置疑的柏林腔调。 “Kafka hat das nicht gesagt. Wer hat das Sagen(卡夫卡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 林深眉眼间荡漾起笑意,语气骄傲又笃定,“Natürlich habe ich das Sagen.(当然是我说了算。)” “Felix,”贺呈陵想起别人称呼林深时用过的德语名,叫了一声道,“你未免也太自大了,谁允许你替柏林做主了?” 他讲完这句后,冲着林深吐了个烟圈,可是林深并没有避开,而是在烟雾之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又是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带着微妙的叹气,“Leon,不用他们谁允许,只要你允许就可以了。” 贺呈陵这一次并没有纠正这个不算亲密的人应该叫他“Leonhard”而不是“Leon”这样亲密的称呼,尽管他以前这样纠正过无数的人。 毕竟幸运者遇到狮子,实在难以明确是狮子以人饱腹还是那个幸运儿去拥抱了狮子,然后拿体温来温暖他的皮毛。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那部比利时电影的原型是比利时女作家多米尼克?罗兰的《狂人》。我很喜欢她的《爱情日记》和《气息》,她是我认为气质很漂亮的女人。 (2)“Felix” 意思是“幸运者”。Leonhard意思是“狮子”。最后那句话就是隐喻了这个。 第37章 夜雨┃“谁让我脑子里都是你。” 再后来他们又绕到了刚才那部比利时电影, 两个人手上已经拿起了第二支烟。 林深觉得自己今天似乎需要倾诉, 这个画家的故事勾起了他的虞生南, 让他忽然间无法分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屏障。 “刚才那部电影里主人公是个画家,在《涸泽而渔》里面,我也是一名画家, 最爱飘扬在湖边的芦苇荡,最远处湖和天的分界限被模糊掉,暗色的云压下来。我爱极了那样的场景, 只要手上有笔有纸, 我就会画下来。如果没有,我就把它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贺呈陵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不是我演了一个画家,而是我是一个画家。如果不是他太敏感的问题, 那么这其中的差距,或许就是隐秘的危机。 他又吸了一口烟, “后来呢?” “后来……”林深压着声音笑了笑,“明天要展映,我就不剧透了, 你自己去看吧。” 他虽然想要倾诉, 但刚才那一段讲完就已经够了,再聊下去,难免会聊到自己,何必。 而且他现在已经能分的清楚真实和虚假了。虞生南是虚假,贺呈陵是真实。 贺呈陵也笑, 放松下来的筋骨变得懒洋洋的,连烟草气都呈现出一种温柔感。“合着你是来给宗霆当说客,邀我去看他的电影的。” 林深垂眸去看他,语调又柔滑起来,刚才的一切被遮掩的干干净净,像是未曾存在过。“不是给宗霆当说客,我只是想要你去看我的电影而已。” 贺呈陵抬眼去瞧他,他原本想问林深“你这么装着喜欢我不觉得累吗?”又或者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取些什么?”,可是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无关紧要。 他们根本没必要再将这些敞开了讲分个清楚明白。他就算曾对这个人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但是绝对不会真的动心,这只不过是看到美丽的事物的本能反应,林深不用想也是一样。 他们不过是两个百无聊赖的人,借一个动机来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显得有滋有味一点不至于发疯。 只不过林深用的是虚情假意的迷恋,而他用的是不动声色的接近。 所以贺呈陵最终只是在静了片刻后道,“好,我会去的。” 林深自然不知道贺呈陵早已刨析清楚,他只是心满意足于可以和这个人有更加亲密的机会,去了解他,像是了解那副画,那首诗,那篇乐曲和那只豹猫。“贺呈陵,你现在已经不讨厌我了,对不对?” “不讨厌,也没多喜欢,我只是想赢你。”无论是在《致命游戏》这个没那么重要的综艺节目里,还是在那个他和苟知遇打赌的新电影里,他都疯狂地想要胜利。 I see,i come, i conquer. 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 凯撒大帝的名言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林深并不介意贺呈陵给出这样的答案,拿他以前撩猫逗狗的经历来讲,这样已经是个不错的局面。他完全可以从中得到他想要的。 当然,如果局面更好一些他会更加欢喜。 “下一次录制节目,我等你赢我。” 贺呈陵扬了扬下巴,“当然。” 柑橘香,雪松味,烟草气,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种新的味道。如果有调香师在场,他一定会发现这些也是一种迷人的搭配。 “下雨了。”林深看着落地的玻璃窗,没拿烟的那只手触在上面,哑着声音开口。 贺呈陵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出去,确实已经下起了雨。 湿润的水滴冲刷树叶,摇落白色的花瓣,激起尘土,是戛纳久违的难得的五月的雨。 被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的地中海气候的夏天降水极少,这里向来干燥温暖,这么一场就已经足以让这片土地显得与众不同,像是触动了某种叫做生命的东西。 “很难得的一场雨,”贺呈陵做出了和林深一样的动作,他也把那只没有拿烟的手放在了玻璃上,明明隔着一层屏障,却好想能够感觉到那种微凉。“柏林当时也不怎么爱下雨,晴朗的天气更多。” “可是柏林从来也不会热到哪里去,。”林深接上他的话,“平京热起来可比那里厉害多了。” “还没到平京最热的时候,”贺呈陵笑,“我记着有一年下午五点还能在路上摊熟鸡蛋。” 林深灭了烟问,“要回去吗?” “回去。”贺呈陵也跟着灭了烟,想起什么又问:“你带伞了?” 他一个导演可以不那么注意形象,反正和那些背心短裤啤酒肚的同仁来说,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不辣眼睛,可是林深是个演员,因为拍了法国电影在这里也挺有名气,难保不会被拍到然后贴出来,雨一下,发型衣服全湿,哪有什么风度可言。 “不了,我不喜欢打伞,这种大小的雨,不是正合适出去走走吗?”林深说完,便伸出手来,对着贺呈陵行了一个跳华尔兹时才用的绅士礼。 “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林深邀请道,又用起了录制《致命游戏――民国风云》时的称呼,“我亲爱的,国王陛下。” “荣幸之至,”贺呈陵伸出手,不过却不是搭在那只手上,而是直接拉过了对方的手腕,“我高贵的,骑士先生。” 雨不算大,但是足以打湿头发和衣服,贺呈陵的墨绿色休闲西装外套看起来还不那么明显,但是林深的米色外套就很快出现了水印。 林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将那件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腕,只穿了里面的墨蓝色衬衫。“我记得当初有人给我提了句你最喜欢的作家是加西亚-马尔克斯?” 如果周禾芮在这里已经会嘲讽自家老板的虚伪,明明就是他自己专门查的资料看的访谈和杂志,此刻却说成顺便和偶然,果然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不过贺呈陵可不知道这些,他将已经濡湿的发用手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而后道:“对。我最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 “因为《百年孤独》?”在《籍》在国内的首映礼之后,他们曾经探讨过宿命的问题,当时贺呈陵就在《百年孤独》的问题上据理力争。 “不,是因为《恶时辰》。” 平和的小镇忽然出现因为匿名帖而引起的杀人事件,镇长带领的调查下却满是暗流。 “你喜欢他既有幻想的文艺世界又不忘现实家国的忧虑?” 毕竟《百年孤独》相比,《恶时辰》没有蔚为壮观的宏大格局,也没有马尔克斯标志性的魔幻主义。甚至于他的处女作《枯枝败叶》都比这本更加具有马尔克斯的风格。可是贺呈陵偏偏喜欢这部《百年孤独》的练笔作,那这应该就是最好的解释。 其实有一个更加旖旎且具有浪漫情调的缘由让贺呈陵从《恶时辰》开始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但是贺呈陵并不打算将那个原因告诉林深,所以他只是道:“你不觉得这就是孤独吗?无论是镇长还是神父,政治上的独裁者也好,精神上的掌控人也罢,怎样高高在上,他们所有人都逃离不了那种命中注定的孤独。” “是的,很孤独。”林深未曾想过贺呈陵抓住的是这个点。靠流血政变上台,得不到百姓信任最终甚至用杀人解决问题的镇长,日夜祷告忏悔,充满信仰却无能为力的神父,戴上面具之后在庭院里随地大小便的商人们,法官和理发师间关于政治现状的对话,还有永无止尽的大雨和燥热。 “没有什么比一个神经质的社会更孤独的东西了。这样的大背景,就注定会将孤独感带到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身上。” 贺呈陵又露出了那种带着恶意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不再居高临下,而是将自己融入其中。“可我就喜欢这一点,所有人明明都已经扭曲到发疯,偏偏还能装出一副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的模样。而且只要平衡不被打破,他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地装下去。多厉害,多可笑。” 林深觉得他在影射些什么,但又好像仅仅只是在单纯的评述。他难以找到其中的差距,只能继续倾听。 他听到贺呈陵用这样的一句话收尾,“这真是个好故事。” “对了,”贺呈陵继续道,“《恶时辰》里有一句话我记得清楚,我觉得我能记一辈子。” “哪一句?”林深洗耳恭听。 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亮将雨丝打造成银白的线条,在这样的背景下,林深听着贺呈陵道:“我会永远留在你的梦中,直到死神降临。” “虽然不合时宜,而且我也懂原句的背景,”林深说出这个前提,语气含笑,眼神的显而易见的柔情和戏谑,“但是贺呈陵,你在现在的情况下讲这句话,我听起来真的觉得像极了情话而不是诅咒。” 贺呈陵瞪他, “那是因为你脑子里只有那么点儿事。” “是啊,”林深笑的更加开怀,“谁让我脑子里都是你。” …… “靠!神经病!” 果然。 林深想,比起那个冷峻且嘲讽的贺呈陵,还是这个骂他的更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地中海气候冬季温和多雨,夏季炎热干燥. (2)柏林是温带大陆性气候。 高中地理给我了一个新的人生。 这章藏了很多伏笔,欢迎大家打开脑洞。 第38章 生南┃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第二天上午, 《涸泽而渔》在戛纳电影节展映, 同时展映的还有其他片子, 不过依旧有很多人愿意来到这里去欣赏这部华国影片,一部分人是因为多次冲击戛纳次次入围次次未果的宗霆,还有更大的一部分人是为了那个现如今在欧洲最出名的华国影帝林深。 不同于《籍》在入围柏林之后进行大量宣传, 《涸泽而渔》在国内的时候无声无息,连一个预告片都没放。从那个时候贺呈陵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一部彻头彻尾拿来冲奖的文艺片,目标观众早已经确定, 就是那些文艺青年以及白璨和林深自己的受众群体。跟票房相比, 还是奖项更加值得和重要。 贺呈陵猜的没错,《涸泽而渔》就是如此打算, 它甚至把自己的野心直接放在了最开始的那三分钟。 地上是揉成一团的画纸和打翻的颜料,画面缓缓地向上摇, 滑过褐色的裤子和瘦削的腰身,接下来足足在林深绘画的侧颜上停了整整两分半。 那确实是一张经得起大屏幕考验的脸, 神情随着心绪变幻。与此同时,他还在画着那张刚刚起头的铅笔素描。就像林深昨天说的,那是随风飘扬着的无穷无尽的芦苇荡, 从缝隙中透出湖水的波澜, 天边压下来极低的云,像是要触碰到芦苇的顶端。 紧接着,画画的那只手撕掉了这一张刚刚完成的画作,在下面的一张之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涸泽而渔”。 这部电影,终究是拉开了大幕。 画家虞生南一直守着一片湖, 在那片湖旁边画下了无数张画,再后来随着不断扩长的城市化,那片湖越来越小,芦苇消失,虞生南从此再也不曾画过一张画。 贺呈陵终于明白昨天在他问林深后来的时候对方避而不答,因为,已经不可能有后来了。 虞生南失去他的湖,他消失在人群之中,成了所有平庸的人中的一个。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那个不拘小节,拿烟当命,和花店的老板娘聊兰波的虞生南。 展映结束之后,很多人去和林深说话,贺呈陵并没有到跟前去,他靠在影厅的墙壁上,回顾的不是那段十五分钟的一镜到底,也不是片头那三分钟的近景特写,而是另外一段―― 虞生南靠在花店的墙上,旁边是一大束鲜艳夺目的橙黄色郁金香,白璨扮演的老板娘在旁边侍弄花草。 虞生南在这样的背景下拿着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给她背兰波的《醉舟》,语气含笑,声音比大提琴的回响还要动听。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一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 那是整部电影中最为鲜亮柔情的镜头,笑起来的虞生南会故意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以求赞扬,像个小孩子一样欢欣鼓舞。 这样的时刻,他那双眼睛干净又清亮,比湖泊的美景还要动人。 紧接着,那双眼睛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他不再是虞生南,而是林深。 他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露出温柔的笑意。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走?” 贺呈陵显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走神到才缓过神来,所以转移话题问道:“虞生南最后去了哪里?” 林深的眸光微微颤动,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谁知道,他可能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也可能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画画,又或者……他死了,和那片湖一起殉情。” “你不知道?”贺呈陵问。 林深这般回应,语气像是在跟自己较真。“我不能知道……我……我不能是虞生南。” “对,”贺呈陵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边界,所以他帮林深肯定了一遍,“你当然不是虞生南,你是林深,是要拿下今年的戛纳影帝的林深。” 每每有电影节的时候国内总是新闻不断,一点小事情都可以被说风就是雨的媒体一再夸大。比如今天,按照常理来讲唯一入围的影片《涸泽而渔》展映的消息应该会占据其中一席之地,再加上其他导演啊演员啊对它的评价,妥妥得能够凑出一个头版头条。 可惜这个原本注定的头条被另一条新闻顶替了位置,那条新闻的标题这样写道――“林深贺呈陵戛纳幽会,亲吻画面就此曝光。【图片】” 配图是九宫格,从两人在吸烟室吸烟时开始,画面清晰度高到能看到彼此的神情,甚至于偷拍的狗仔已经丧心病狂到还加上了滤镜,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杂志大片。 那种涌动的暧昧在第四张达到顶峰。 林深俯身的时候正巧贺呈陵抬头,两人的面孔挨在一起,米色与墨绿的颜色交相辉映,从照片的角度看完完全全就是耳鬓厮磨亲吻呢喃。 [卧槽,我不信!我家深哥还要娶我呢好吗?] [看《致命游戏》就觉得他们俩gay里gay气,虽然说我也嗑cp吧,但要是真的,emmmm……] [希望媒体不要说风就是雨,以讹传讹要不得。编这种新闻有点过分了吧。] [虽然我不相信,但是我觉得这照片确实是拍的挺好看,这个记者不应该当狗仔,应该改行当摄影师。] [不可能,不会的,你们胡编!] [说真的,这一已经不是贺呈陵第一次和男明星传绯闻了,上次不还是和何暮光的酒店照,那次那么刚,直接告到法院,这次肯定也有反转。吃瓜群众还是安心等待的好。] [等等,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贺导和林老师抽烟动作好撩吗?这两个男人我都可以。]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 白斯桐不在国内,等到宣发和公关那边把消息传过来之后那些照片已经传的全网都是,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机。 不过白斯桐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也清楚林深是个什么德行,言笑晏晏看似亲密,实际上他从来没把谁放在心上。林深要是真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公共场所情不自禁到吻上去,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没有恋情的老男人。 她很快联系了贺呈陵工作室的人,打算两方一起商讨解决方案。 贺呈陵那边速度依旧很快,挖ip地址查谁在搞鬼简直是一条龙服务,让白斯桐起了挖人过来的冲动以及觉得对方可能是个黑客。 “所以阿睿先生,你们这次有什么打算?”白斯桐一边打电话一边查看着邮件中的消息。 阿睿现在在被贺呈陵的教育之后终于不会再想诸如套麻袋拖出去打死丢海里之类的做法,他现在会了一个新的。“发律师函,告他们。” “……”从上次贺呈陵和何暮光的事情公关里面她就发现贺呈陵的团队是真的刚,但是这次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撼,比起圈子里律师函都只是个摆设警告一下就得了的状态,他们团队真的是相信法律相信正义的好手。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之前做点别的,比如先找到昨天的视频……”白斯桐这句话还没讲完,就被助理发过来的视频震惊。 视频之上,站在一起的林深和贺呈陵被记者围住,询问关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林深只讲道,“刚才《涸泽而渔》在首映,我没心思关心这样的小事。” 贺呈陵则是冷笑了一声,直接开怼,“我和林深?一张错位的照片而已,能证明什么?要是这样都可以,怎么不直接传传我和你?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过气导演和不入流的八卦小报狗仔之间不得不说的相爱相杀的二三事’。” 记者估计第一次见到直接把自己扯入绯闻上的人,一脸震惊,半天才道,“不是,那……那你也没反驳啊?” “记者先生,”贺呈陵面色诚恳,“我觉得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思维逻辑看看他是否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如果不在,恭喜你可以入选新物种,以后过的应该比熊猫还要养尊处优。” 林深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了,走吧。” “嗯。”贺呈陵对了两句已经够爽了,现在自然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 两人正打算离去,就听见不死心的记者继续问,“林老师,真的只是假新闻吗?” 林深回头,语气意味深长,“你好像很希望它是真的?”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白斯桐原本的一些想法就此改变,可没等她想出新的方案,阿睿那边又发过来一段视频。“昨天的我找到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看一遍再做打算。” 白斯桐点开播放。 看完之后她的面色愈发难看,谁能告诉她林深不用打火机握住人家的手点烟,单膝跪地还弯腰行礼究竟是什么骚操作? “算了,”白斯桐很快想通,“你说的对,发律师函,告他们。” 阿睿很开心,“我就说了,法律很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文中兰波的《醉舟》是王以培先生的译本,我自己认为是最好的。 敲黑板,这一章的核心思想是我们要知法尊法懂法用法。 第39章 所求┃“所以,你其实不介意和我传绯闻?” 另一边, 摆脱了记者的林深和贺呈陵走在路上, 路的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 宽大的叶片遮挡起部分阳光,从它们的缝隙又流淌出光斑,印在两人身上, 像是不会湿润的温暖的金色雪花。 “一群没脑子的,”贺呈陵还是忍不住吐槽,“如果我是记者, 我现在只会去写《涸泽而渔》, 抛却艺术去找什么男人之间的八卦,简直就是浪费流量。” 林深侧头, “你很反感这件事情?” 贺呈陵道,“我只是觉得《涸泽而渔》足够好, 在这样的好电影面前,其他的那些无论真假都该直接让路。” 贺呈陵从未否认过自己的恃才傲物, 恐怕整个圈子里也只有莫辞拍的电影他觉得好,其他的就算不错也能让他挑出错来。可是这一次,一个他一直认为是音乐的弃儿为了梦想拍电影变现搞乐队的导演拍的片子他却挑不出半分不好的地方。 或许, 原因根本不在导演和剧本, 而在于选角。宗霆选了一个真的鲜活的虞生南,这个虞生南出现的震撼早已可以掩盖其他,让他除了惊艳和赞美,无话可说。 林深倒是能理解那些记者的心情,“《涸泽而渔》是不错, 可是对他们来讲,艺术可不能当饭吃。” 贺呈陵眉眼间泛着狠劲儿,他从小到大就一点学的最好,在强权面前其他什么都是扯淡。“如果他们不在乎,那么就别怪别人直接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让我不舒服,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你打算怎么做?” “轮不到我怎么做,你和我的工作室会处理妥当。”贺呈陵本职毕竟不是搞公关的,他不介意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反正我只有一点,这几天应该属于虞生南,而不是林深或者贺呈陵。” 林深知道贺呈陵这是认真了,他每一次认真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微微皱眉,弄得他总想去揉开他的眉心。 可惜现在不行,再被拍到过于亲密的举动,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要相信,林深和贺呈陵两情相悦到公共场合都情难自禁忍不住调情。 林深的语气带上了些浪漫的尾调,似乎是要与这个国家的风格相称。“所以,你其实不介意和我传绯闻?” 贺呈陵不是傻瓜,自然听得出他语调中的调侃风流态,所以他也挑起眉毛,抬起一只手隔空滑过林深的胸膛,“如果那照片上是我把你压在墙上亲,我倒是不介意。” 林深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抬起手臂让手掌与他的身高齐平,然后平移到贺呈陵头顶。他很少显现出孩子气的状态,此刻却顶着一双天真的眼睛说着一点也不天真的话。“把我按在墙上亲或许有些难,不过,假如你愿意把我按在床上亲,我倒是不介意。” “靠。”贺呈陵对于被鄙视身高的行为异常愤怒,并且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一下林深擦的光亮的皮鞋。“你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很早就发现贺呈陵应该是个练家子的林某人依旧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向后跨了一步,张开双臂,“如果你舍得,我不介意。” “……” “滚蛋!” 虽然这一次的公关已经搞成了这副很不林深工作室的鬼样子,但是林深回来的时候白斯桐也没打算跟他多说些什么,有什么事情等回了国再说,现在还是拿奖更为重要。 可惜白斯桐不提,林深自己却先提了。“我和贺呈陵的绯闻,你打算怎么办?” 林深很少关注这些事情,之前和Delilah传绯闻传到同时惊动两个国家也没见他怎么着多问一句。毕竟林深自己一直认为这些只是鸡毛蒜皮无足挂齿的事,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叫做这些事情有别人操心,不需要他再去浪费心神。 在这样的背景下,白斯桐挑眉,“你这么说,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还要继续往上炒,再炒就真的过界了。” “我怎么会。”林深这么说,脑海里回想的却是离开记者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完全掩盖不住自己的好心情。“贺呈陵说得对,这几天应该属于虞生南。至于以后……” 林深笑起来,老流氓的状态压也压不住,“以后有的是时间属于林深和贺呈陵。” 白斯桐看着他这副德行,又想起了那段吸烟室里让她呆滞麻木又觉得好像还有点甜的视频,翻了个白眼,“说的你好像是能够对他关注多久一样。” 白璨也好沈默也好,这些男男女女哪一个不曾在一段时间内博得林深全部的关注,可是后来,他们同样都不过只是他生命中籍籍无名的人。 林深没有去反驳这句话,但是他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一次的贺呈陵,好像和那些有了些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对方最早便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又或许是他比以前他遇到的所有人还要新奇有趣,他不可能不关注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既然你主动提了这件事,我是真要说你一句了。”白斯桐可不知道林深此刻复杂的心思,她只是将笔记本放到他面前,指着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道,“你给人家单膝跪地是要求婚还是怎么的,那一大面落地窗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自己给自己搞了个结界装皇帝的新衣啊?” 林深看着监控录下的视频上低垂着眉眼看着他的贺呈陵,嘴角带上一丝笑意,反驳道:“不是求婚。” “……”白斯桐当然知道那不是求婚,她的重点明明在后半句好吗?林深以前可是挺警惕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出了这样的纰漏,这才是她的重点好吗? 可惜看到白斯桐沉默的林先生却故意误解了她的意思,老流氓的状态又显露出来,“如果是我跟他求婚,不可能既没有鲜花又没有戒指,肯定是要弄得盛大一些才具有仪式感。我记着他喜欢矢车菊,就是德国国花,蓝紫色的那种。” “……” 靠,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当日。 白璨正和林深坐在汽车上等待走红毯,这位面孔冷艳英气的女星此刻却掩盖不住自己的八卦欲望,模仿起狗仔记者来惟妙惟肖,真不愧是能够入围戛纳的演技。“咳咳……我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儿还没编出来的报纸的记者白璨,林老师,第一次和同性传出这样声势浩大的绯闻,你有什么感觉?” “还不错。”林深注意着不让衣服出现一丝一毫的褶皱,顺便回答着白璨的问题,“应该比当初和白璨女士传绯闻的感觉好一点。” 白璨立刻睁大了眼睛,“什么?哪里好?” 林深从脑海中调出贺呈陵的面孔和身边曳地羽毛长裙的女人做了对比,以三个字完成精妙的总结。“长得好。” 白璨感觉自己要呕出一口老血,十分想将八厘米的细跟高跟鞋脱下来敲林深的脑袋。她好歹也是个曾经被花瓶花瓶一路叫上来的女演员,公认的高级脸,就算是电影大特写也从来没虚过。结果现在沦落到和一个男人,还是个男导演比美不说,而且还没比过,这件事要是说出来她的黑粉和对家都能笑死。 “你说贺呈陵比我长得好看?” 林先生也不是不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及在女孩子面前回答这种问题甭管其他直接赞美对方就对了的套路,可是此刻却说了真心话。“他更加符合我现在的审美。” “呵呵,”白璨咬牙切齿地挤出冷笑,“要是贺呈陵知道你这么痴汉,肯定会离你远远的。” “他不会。” “为什么?”林深笃定地让白璨忍不住继续发问。 林深胜券在握,“毕竟他的新电影总不能没有男主角。” “你骗人吧,”白璨翻了个白眼,向后靠着,坐的大大咧咧,也幸亏裙摆大,不然像是鱼尾裙的话还真驾驭不了这样的姿势。“我听着不是还没去试镜选人呢吗?怎么就定了你了?” 林深一边将胸针调整到最完美的角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下定决心要演的角色,他们谁能争得过我?” 白璨明明觉得这家伙自信过头了,可是第一反应却偏偏是对方说的没错。国内的演员,演技好的和他一比长相差远了,长得比他好的加在一起又没几个还全是小鲜肉,原来倒是有个人比他还亮眼,连奥斯卡影帝都捧了却失踪不见,现在这圈子里,是真没人能争得过他。 她今天穿着一条大露背的裙子,因着天气热,所以觉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凉快,还能顺便跟那些女星争奇斗艳好歹丢人不丢面。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紧了手臂,真诚地建议道:“林深,就刚你那黑社会老大强取豪夺的模样,不去演反派专业户真的是可惜了。” 林深从善如流,“等你电视剧收视率上去了,我就去演。” 白璨这一次是没时间反击了,因为车已经停下,她在司机打开车门的同时迅速改变了自己原本奔放的坐姿。 林深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先一步跨出车子,向她伸出一只手。“走吧,白璨女士。” 白璨嘴角勾起明艳的笑容,而后搭上了那只手。 只要面对聚光灯和关注,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个官方档案: 贺呈陵178.5cm,林深189cm 所以如果贺导要把林深压在墙上亲,林深就得……嗯……半蹲。 第40章 多情┃一日如此,日日如此,乐此不疲,致死――方休。 林深的位置在中间那组座位第十二排的最左边,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有入围的候选人都有方便出入的待遇。当然, 林深自己也很喜欢这个位置,不过却是因为这一排隔着过道的三个座位处,坐着的刚好就是贺呈陵。 好吧, 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怎么去欣赏自己感兴趣的对象。 贺呈陵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高定,正和旁边金发碧眼的德国人言笑晏晏, 林深认得出那是德国的文艺片导演海因里希。 不过他现在确实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旁边坐的宗霆正趁着白斯桐不在给他宣扬摇滚的精神内涵和一个优秀的贝斯手对于乐队来讲到底有多么重要之类的事情,每过一会儿就要叫一声他的名字, 容不得他不上心。 这一次颁奖礼的节奏不算慢,至少在宗霆还没有说动林深之前就已经轮到了最佳男主角的颁奖。 颁奖的嘉宾是上一届的影帝, 一个葡萄牙老演员,口音蛮奇怪的, 反正林深是没怎么听懂。 坐在他右边的宗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怎么办啊我的贝斯手,我现在有点紧张。” 林深鉴于导演此刻的状态, 果断选择直接忽略了贝斯手这个称呼, 反正对方也不能直接把他绑了去逼着他弹。“没事的。宗导,还没有颁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你不用从现在开始就紧张。” 宗霆觉得这人根本听不到自己的重点,“我是在替你紧张好吗!你说的是人话吗啊?” 可惜林深这会儿却没看宗霆也没看台上,而是又看向过道的另一边, 那边的贺呈陵不再说笑而是目视着前方眉头微微蹙起。 是在为他紧张吗? 林深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后就笑自己自作多情。 虽说可以在宗霆面前表现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事实上他也不免心跳变速。 根本不可能保持波澜不惊无动于衷的,在这样的场合,光芒万丈,衣鬓添香,属于电影的盛会,所有的人都等待着接下来的答案。他身为重要的局中人,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只要在乎,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候选人的短片在大屏幕闪过,林深的那段是他叼着一支郁金香花苞的茎,坐在石头上支着花架画画,面前是夕阳铺撒着闪着粼波的湖。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林深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即便随心所欲惯了,可还是有自己既定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必须要达到。比如这一次,这座金棕榈奖杯,他就一定要得到。 尽管这位来自葡萄牙的老影帝讲起英文来堪忧,但是在念汉语的方面上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反正所有人都听清了那个名字――林深。 这一届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奖杯,属于那位面容英俊的黑发男人――林深。 被宗霆紧紧抱住猛拍后背的林深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在轻轻的拥抱了白璨之后,他走向奖台。 林深和颁奖嘉宾拥抱之后接过奖杯,调整了一下麦之后先用法语进行了短暂的问好,而后才用英语开始讲获奖感言。 “很高兴拿到这个奖项,同时我很庆幸经纪人已经让我牢牢记住了自己要说的获奖感言以至于现在我能保持良好的风度而不是口不择言。” 这句话讲完,引得场下善意的笑声,他顿了顿,然后是获奖感言从未少过的感谢。“要感谢的人其实很多。首先是《涸泽而渔》的导演宗霆以及参与其中的所有演职人员。是他们共同成就了《涸泽而渔》以及虞生南。然后,我要感谢我的经纪人白斯桐以及我的经济团队,没有他们的陪伴和帮助就没有此刻站在这里的林深。” “我一直在想电影对我,以及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重读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答案――电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而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死的欲望。” “我跟它有过情人般的争吵,我对它如同爱情的唯一。没有谁能够阻挡这份爱慕,它的程度足以永垂不朽,让我许诺余生的忠诚以为誓言。” 林深为自己立下誓言,许下期限。 “只要我还能继续表演下去,我就会继续表演下去。一日如此,日日如此,乐此不疲,致死――方休。” 贺呈陵坐在台下去看林深,对方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胸针是棕榈叶的模样,隐隐闪着银光。他高挑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灯光从他的背后打下来,在他身上留下一片亮色。 在说完所有的获奖感言之后,林深微微低头闭上眼睛亲吻了一下奖杯,神情柔和且虔诚,像是信徒对待自己的神明。 贺呈陵被这样的情景触动了心脏。 他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感动的人,人间的所谓大爱与真情在他看来往往也有所图谋,谈不上什么伟大与真心。可是这一刻,无论林深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确确实实地被感动了。 一个林深,一个只钟情于电影,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林深,就算只是说说而已,都已经足够触动他那颗坚硬的心脏。 紧接着,贺呈陵对上林深的那双眼睛。 他觉得林深是在看他。 当然,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毕竟林深五官中被评价的最高的就是那双眼睛,每当他正对大银幕,注视着镜头的方向时,那双眼睛浪漫又柔情,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专注且深情,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是他的演技,这是他的魅力。 现在…… 现在也一样。 “费力克斯真是个优秀的演员。”一旁的海因里希这般说道。他并没有去看《涸泽而渔》的展映,但光是刚才那个片段就已经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贺呈陵问,“怎么?你要把他放入你的男主角考虑范围内?” 海因里希遗憾地摇头,“可惜我需要一个日耳曼男主角,不然他绝对会是我的首选。” “海因里希,”贺呈陵强调道,“费力克斯也是日耳曼人,我们的身上都流着柏林的血。”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认为这是这位德国导演拒绝林深的合理理由。 海因里希也知道自己这句话不够妥当,一句话没讲好就戴上了种族歧视的意味。所以他笑着拍了拍这位当年同窗好友的肩膀,“上帝啊,可是我总不能让一个黑发的东方面孔以德意志贵族的身份和匈牙利公主谈恋爱吧,里奥哈德,你知道的,这和历史不符。” 贺呈陵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但是心里还是不怎么痛快,“你的文艺片现在越拍越差劲了,全都是金钱的味道,费力克斯估计也看不上。” 海因里希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生气,“艺术也需要资本作为支撑啊,我可不像你。没有钱我们谁也拍不了电影。再说了,你们华国人不是最重视什么走向世界之类的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 贺呈陵看向正往台下走的那个人,明明已经被黑暗笼罩可还是光芒万丈。 有一种人,生来就应该这样被万众瞩目。 他严肃着语气,不曾带上任何偏见和私人情绪。“费力克斯他根本不需要走向世界,他本来,就属于世界。” 无论华国还是德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困的住他前进的征途。 只有电影,只有这个,才能让他作茧自缚。 结果出来之后,没有人再去报道林深和贺呈陵的所谓绯闻,大家都聚焦于这一件事情上,新闻媒体的报道随铺满社交网络,而获得最高关注的一篇文章名字如下――《又一个影帝,还有谁能阻挡林深拿奖!》 这篇文章中将最后一段黑体加粗―― “努力的演员有多少,有天赋的演员又有多少,他们不计其数,可是最优秀的演员之中,总有一个位置必须属于林深。他已经用他取得成绩证明,他是电影界的无冕之王。 从林深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演员,不,应该说是一个电影人对于电影的坚持与忠诚,这是我们这个喧嚣浮华的社会难以有的纯粹。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成就林深。 我想,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阻止林深拿奖,因为他自己,从未放下对于表演的突破和渴望。 他足够优秀,并且还会更加优秀。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林深。” 还有谁呢? 虽然各家粉丝不服气,虽然无数人都瞄着林深的位置,可是就算如此,在整个华国里,他们都找不出一个人能够阻止林深拿奖,除非林深自己息影。 当然,按照林深的获奖感言来看,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除了把林深死命往摇滚那条路上拉的宗霆外,几乎没几个人觉得这个可能性会发生。 林深只会一直向前,一直走到不能走的路,然后跨越那边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我的深哥鼓掌,不管其他,在对待表演和电影上,他是一个足够好的人。 另外,我自己觉得那段获奖感言写的超级赞。 第41章 教堂┃“若是这世间果真有神,我怎会如此这般过半生?”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林深躲开了采访的记者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就酒店休息, 他只是将奖杯扔给了周禾芮, 然后就说自己要一个人出去转转。 白斯桐知道他这个奇怪的习惯, 每次拿奖了就想要一个人待会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周禾芮看着林深换了衣服戴上棒球帽就离开的背影, 紧紧抱着奖杯问白斯桐,“斯桐姐,老板刚才拿奖的时候不还挺开心的吗?怎么这会儿忽然间就情绪不高了, 连奖杯都直接扔我手里了。” 白斯桐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林深的奖杯全部都在工作室里摆着吗?” 周禾芮知道工作室那一面墙的玻璃柜, 里面锁着林深从出道到现在获得的所有奖杯,看起来十分震撼。她猜测着道, “这样方便展示?” “跟那些都没关系,只是当初我去他的仓库里找东西, 看到地上滚着一个奖杯,灰都很厚一层,擦干净才发现那原来是金麟奖的最佳男主角。然后, 我又在其他角落里找到了另外几个。”白斯桐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似乎也挺无奈,“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帮他收到工作室里了。” “为什么,这些不是很有纪念意义吗?” “因为已经拿到了。”白斯桐道,她认识林深这么久, 算得上是十分了解他的人。“已经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激动的必要了。” 白斯桐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更何况,林深从不需要纪念品,比如说你手上抱的这个,对于林深来讲之前还是追求,此刻不过只是一堆金属而已。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金属了,他自己,就是他的勋章。” 周禾芮摇头,“虽然我已经跟在老板身边三年了,但我还是不了解他。” 白斯桐问,“如果和你之前做他粉丝的时候比呢?” “那不一样。当时我觉得深哥是月亮,月亮不下凡尘,只在天上。我不可能了解他更多。粉丝和艺人之间的交集,到这里就够了。” “那现在呢?” “现在……”周禾芮抱着奖杯,就算林深已经毫不在意,她还是觉得这个奖杯充满意义。这个意义甚至不是来自于这个奖项本身,而是由林深亲吻它时的虔诚赋予。 周禾芮笑了一下,“现在深哥他是太阳,无论远近,我都找不到另一个人能与之争光。” 林深走了半天,最后来到了圣乔治大教堂。英式的新哥特风格华丽异常,从外部都能看到那种动人的美感,自墙壁中流淌出好像有着唱诗班歌声一样的风。 “林深,你这个时候来这儿干嘛?教堂已经关门了。” 林深听到这个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贺呈陵。对方并没有换衣服,还是穿着那身高定,只不过是把西装外套搭在了肩头,发丝也散落开,遮住了脖颈优美的曲线。 林深笑着往他面前走了几步,“你不换衣服,就不怕被记者抓到了又跟我再上一次新闻?” “他们现在都到处找你采访,才没有时间管我如何。只要你不被发现就没事。”其实就算发现了也没事,上次的照片曝光,他这边就已经施过压了,而且还是从上面。一次两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惹。当然,这些事情并不需要让林深知道。 他上下扫视了一遍林深,刚才林深站在阴影下,他看的并不真切,只是靠了那双眼睛才认出来。 白色棒球帽,印着字母的黑色卫衣。米白色的裤子和球鞋。这和他以往见到的林深都不同。那种就算言语调笑老不正经都不能完全掩盖住的沉稳绅士的风度被这样的打扮带走,只留下一种青春气。 或许十年前的林深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五官更青涩一些,身形更单薄一些,再怎么样也没有修炼到如今的段位,撑死了也不过只是一个长得俊俏的小流氓。 紧接着,贺导评价道,“不过就你现在的穿着,我猜没有几个记者能一眼认出来。” “看来我的伪装很有成效,那贺导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贺呈陵才不会告诉林深他仅用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让对方得意,所以他翻了个白眼,换了一句很败气氛的话,“我又不瞎。” 林深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因为这四个字笑出声来,让贺呈陵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原本的答案更好。 所以他扯开话题,“我是不是应该先祝贺一下你拿到了戛纳影帝?” “毕竟我运气好。” “不是运气。”贺呈陵语气坚定,如同他当时对海因里希说的时候一样。“是实至名归,理所应当,毋庸置疑。” 林深从来都不缺肯定的声音,可是没有哪一句可以让他记忆犹新。林深想,这或许会成为第一句,他以后应该都会愿意去回想它。 可惜贺导今天似乎打算将败气氛三字贯彻到底,他紧接着又说,“绕了半天,你还没回答我,这个时候来教堂干什么?” “就没事随便走走,不经意走过来的。” “你信这世间有神?”贺呈陵问。 “我不信。”林深微微仰头,“我只是觉得这座教堂很漂亮,欣赏而已。更何况,虽然我没有信仰,但是有信仰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一桩。” “怎么好?”贺呈陵眉眼间又带上了那种尖锐的讽刺。这种冷气侵占了他的五官,让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真的相信了这世间有神,之后呢?神能带来什么?” “能让自己安心,无论怎么说,宗教对于很多人,都是一种救赎。”信仰确实带不来更多的东西,无论它再怎么深刻,都只是一种精神力量。 “反正我不相信,也不能信。我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教堂这种地方。” 贺呈陵嘴角带笑,可是却是一个嘲讽的弧度。“若是这世间果真有神,我怎会如此这般过半生?” 林深从他这一句简单的话中窥见了许多,自从上一次提到柏林之后,贺呈陵又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别样的真实的情绪。 如果要让他来评价这种情绪,他会觉得那是留在心上的一刀疤。而且,贺呈陵根本没打算让这条疤消失,他放任它愈发狰狞,时不时拿出来欣赏,而后在将它妥帖安放。 他好像又找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疯子与受虐狂,这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可是兴奋之外,又不得不生出物伤其类的悲凉。 所以他开了个玩笑,半真半假,更准确的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真还是假。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而且还让你如此这般的过了半生,他大概是打算让你多攒些运气,好把余生交给我的。” 贺呈陵斜睨了他一眼,借此掩盖住听到这句话的动容。“我当时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觉得你是个死板的正人君子?” 林深笑得浪荡,“不只是你一个,全天下人都眼瞎。” 贺呈陵哼哼,“是啊,要不是有这样的演技怎么当的影帝呢?就你这见人就聊骚的毛病,要是真表现出来,肯定粉丝统统再见。” 不过林深倒不在意这个,他只是强调道:“我不是见人就聊骚,分明就你一个。” “呵,”贺呈陵咧嘴,“我哄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样也不错,”林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总算看出我在哄人了。” “你有毛病啊?”贺呈陵立刻炸毛,“谁需要你哄?” “谁需要谁知道,”林深讲完这句,没等贺呈陵开口就安抚他,“反正我们贺导这般随心所欲无所不能,肯定不需要。” “当然。”贺呈陵道,“我从未有过软肋,自然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贺呈陵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之后,贺呈陵借此看清了林深卫衣上的文样,他觉得那上面印着的应该不是奇怪的线条图案而是文字,毕竟那些神奇的符号组织在一起看起来还是蛮像一句话的。“诶,你那卫衣上印的是哪国的文字?” 林深低头瞟了一眼道,“波斯语。” “波斯语,什么意思?” 贺呈陵看到林深沉默了一会儿,眉眼间染上笑意,衬着背后教堂的灯光异常美好。 他本来以为林深这是不懂波斯语所以才没开口,可是就在他刚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听见林深这样缓声说道―― “我会永远爱你。” “这句波斯语的意思是――我会永远爱你。” 《圣经》中说—— “i\'m just a damaged piece of debris, not sure myself, so what also don\'t know what to come off.” 我只是一块残损的碎片,无法确定自己,所以也不知道该以何面目示人。 可是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根本无所谓那是不是碎片,因为总会有事物填补起那个缝隙,给你以面目去看天地之间的万物,去爱琐碎与平凡,惊险与冷峻,而后,让你用这半生收藏的珍宝,去遇见一个人,捧出来,送给他。 第42章 选角┃“假如有一个符合何亦折审美的人对他说我爱你,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电影节结束之后林深并没有在戛纳多呆便回了国, 因为他即将去参加贺呈陵的新片《嘲弄者》的男主角选角。 林深到的不早不晚, 不过那里已经有好几个男演员到了, 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不等。他们纷纷起身祝贺林深拿到戛纳影帝,林深也低笑着回应,多说一句话又不会少一块肉。 对于有些名气的演员, 大部分导演会排好时间表不耽误彼此的时间,可是能总得出出试卷考演员的贺呈陵贺导显然不是这大部分的一份子,他就让选角导演通知所有演员一起过来, 并且腾出了一间很大的房间足以容纳所有人呆在一起, 摆明了就打算直接在这里选角。 “学长,”坐在他旁边的男孩凑过来跟他说话。是胡临川, 比林深小几届,当初在学校还有些交集, 后来也一起拍过戏,还算熟悉。“你和贺导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你知道他这次打算怎么试戏吗?” 胡临川这句话一说,另外几个人也竖起来耳朵听这里的动静。 林深从其中一人的目光中感受到暧昧的深色,毕竟“关系好”这三个字可以延伸的东西实在太多, 往各种感情和距离上都可以想想。尤其是还有前些天的绯闻事件, 往负距离的方向想也水到渠成。 他笑了笑,“我跟贺导只是合作了综艺,同事而已。他那么跳脱的人,至少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肯定不会再考试卷了。”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啊, 我第一个,万一贺导一开口,我直接懵了怎么办?” 林深觉得今天胡临川有些太咋呼了,小年轻碰上这种大制作男一号,自然想做出完全准备给自己奔一个更好的未来。“再怎么样,也不会脱离试镜的本来意义,选出最适合演员,只要是最合适的人,必然会得到最适合他的角色,其他的形式上的事情,不需要太担心。” 林深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场试镜,他一定要拿下,那么其他人再努力,其实都没有机会。 而另外一个房间里,贺呈陵正在和苟知遇拍桌子,“狗子,为什么有林深,你好好跟我说,我说了不用林深不用林深,你给他递试镜邀请让他来是打算干什么?” 苟知遇倒也不虚贺呈陵炸毛,他和对方一样扯着嗓子对喊。“你想要什么样的何亦折?演技好,形象不错,能扛得住长镜头大特写,光是站到那儿什么也不干所有人都会去瞧着他看,按照这样的标准筛选下来,怎么应该没有林深?人家柏林影帝愿意来都算是给面子了好吗?” “我不管,”贺呈陵道,“我跟你打了赌的,说不用林深就不用林深,你那些话夸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你害怕了呈陵?”苟知遇收了大声嚷嚷的状态,笑的没了眼睛,“你害怕看到林深的试镜以后觉得除了他以外根本没人能演的出你心里的何亦折,所以根本连他的试镜也不打算看?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贺少爷,怎么会只有这么大点的胆子还不愿意承认。” 贺呈陵能听得出来这是激将法,可惜听出来也没有用,因为他还是会接受。“好啊,试镜,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何亦折!” 不一会儿,试镜房间的门被推开,贺呈陵苟知遇和几个副导走进来在前面坐成一排,前面各种啰嗦客套的话全部由苟知遇负责,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维护自家小导演的绝对权威毫不动摇。 就在他叭叭叭地将这些话的时候,已知就有两个人没听,一个是明目张胆漫不经心到已经用手撑着下巴的贺呈陵,另一个则是装的很好看起来很认真可是余光已经去瞧贺呈陵的林深。 自从那天晚上在教堂会面之后,贺呈陵就不想再见到林深,那句“把余生交给我”他听了只觉得对方自大,可是那句“我会永远爱你”,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翻译解释,可是贺呈陵却要几次三番地对自己强调“这不是告白”以及“林深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才能隐约控制住自己跳动过快的心脏。 他心中有一个之前爱慕,而且始终认为自己会一直爱慕下去的德国女孩,他没有打算放下那份牵绊,所以就只能将这种心动归结于对于美好的皮囊和迷人的风度的向往,而这种向往,和对方是不是林深没什么关系。 可是他此时此刻又一次对上了林深的目光,对方一点没有被抓包和总导演“暗送秋波”的尴尬,而是轻轻弯了一下眉眼,毫无顾忌地向他用眼神展示着何为放浪。 贺呈陵啧了下舌,扭过头不再看他。 他只是更加确定了自己颜控的属性并不会因为其他任何原因所改变,毕竟连林深这种外表与内心负相关的人,都能让他因为那种美丽心惊。 苟知遇说到这会儿,终于把贺呈陵这一次丧心病狂的试镜方式讲了一遍,“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已经将男主人公何亦折的人物小传发给了大家。今天的试镜方式很简单,我们会提问几个和何亦折有关的问题,至于试镜的结果,会在几天之后通知。” “现在,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第一位胡临川胡先生,你可以开始试镜了。” 这句话一出,任谁都明白贺呈陵打算就这样选角,把每一个人的表现暴露在他的竞争者面前。 其实这种选角的顺序靠前也好也不好,虽然说考验随机应变能力更多,可是至少不会被之前人的表演限制住框架。胡临川自己也是正经学院派毕业,演戏也演了五六年,自然是明白的。 他朝着导演们笑了笑,然后就保持着良好的状态等着苟知遇念出问题。 紧接着,胡临川听到了一句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苟知遇这般问道:“如果你是何亦折,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袜子?为什么?” 好吧。苟知遇在看到这位二十七岁的男演员露出震惊眼神的时候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同情。毕竟贺呈陵能想出这种问题也实在是鬼才中的鬼才。比当初《如归》的时候问何暮光“你喜欢什么颜色”还要神经的多。 “如果我是何亦折……”胡临川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摸了摸脑袋,“我会喜欢墨绿色的袜子,原因……原因,因为我现在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袜子。” 贺呈陵听到这个答案挑了挑眉,低着头在纸上做了个标记,继续听接下来的对答。 在前往戛纳之前,他原本的试镜计划是让每个人按照何亦折的个性抽一支烟,但是在那个下着雨的戛纳的黄昏,看到了林深点烟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世界上,在抽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林深更像何亦折。 在接下来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除了试镜完成后走了的人,其他人一起倾听了许许多多的神奇问题,从“你认为何亦折会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之类的问题到“如果面对这样的情况,你能否演绎出何亦折他的处理方式?” 他们都相信,从此之后,贺呈陵一定能够占据最奇葩的选角方式的冠军宝座毫不动摇,巡视世界无人能敌独孤求败。 林深是最后一个,他从座位上起身,将衣服外套搭在了椅背之上后不急不缓地走到中间站定。 他的第一个问题还是明显的贺呈陵风格,“如果你是何亦折,你会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 林深回答的时候没有什么犹豫,“深蓝。” “为什么?”苟知遇继续问。 林深笑,“因为我是何亦折,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苟知遇觉得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贺呈陵想要的答案也不是这个,所以他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从哪里觉得何亦折会喜欢深蓝色的床单。” “何亦折可以喜欢任何一种颜色的床单,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一点。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只是因为你们要挑一个人来扮演他,才不得不赋予他一个喜欢的颜色来充实性格以外的东西。” 贺呈陵不在看自己勾勾画画的本子,而是抬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挑了深蓝色?” 这是他今天进来以后第二次开口,上一次,是为了第三个试镜的已经四十出头的老演员。 “因为如果是我,我会觉得那个颜色很衬人的肌肤。” 林深说的平淡,但是贺呈陵却能察觉到其中的意思。和各种男人女人翻云覆雨的何亦折,在感官刺激中寻求出路的何亦折,他肯定会喜欢一种深色的床单,如此才能衬的身下的人皮肤白皙情态动人。 贺呈陵不知道林深怎么用这一句话激发起他脑中香艳的画面,也不打算让苟知遇再继续把颜色音乐食物之类的问题继续问下去,直接设下情景。 “假如有一个符合何亦折审美的人对他说我爱你,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贺呈陵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深忽然间改变了状态,原本沉稳平和的绅士气度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放浪又随意,多情又风流的何亦折。 他抬起手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打乱,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贺呈陵,像是一潭深渊,带着疯狂的诱惑,牵绊着人溺毙于其中。 贺呈陵被这样的目光吸引,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对面那人的眼睛。 紧接着,他听见那个人开口道――“我当然也爱你。”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扑通。 扑通。 那是他的心跳如雷鸣。 第43章 心悦┃毫无选择,笑泪随他。 “怎么样?”林深离开之后, 苟知遇笑着敲了敲桌子, “贺呈陵, 贺导,贺少爷,你告诉我, 除了林深,还有谁可以演何亦折?还有谁?” 贺呈陵一脚踹到他的凳子上,“能不能把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收一收?” “我就是高兴。”苟知遇把凳子往后挪了挪, 继续道, “这个赌,你是注定要输给我了。” 贺呈陵翻了个白眼, 敲了敲手中的本子。虽说刚才这里坐了一排人,可是实际上只有贺呈陵一个人在打分。他本来就是这本电影唯一的拍板者, 无论是资本还是观众,谁的建议都没法左右他一二。“今天才看了五个, 明天不还有几个吗?再不行,去……去学校找,难不成还挑不出一个有灵气的?” “找不到喽, 就你刚才看林深表演那眼神, 啧啧,直勾勾的,要不是觉得他就是你要的何亦折,就是……” 苟知遇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弄得贺呈陵好奇心起来, 他一边喝水一边问,“就是什么?” 苟知遇得住机会调侃他。“就是我们贺导春心萌动,瞧上人家了!” 贺呈陵这一次是直接把本子砸过去,动作凶狠中又隐约透着心虚。“那我是更不能把林深弄到组里来了,不然就你这随便出去说几句,我的清誉就全毁了。除非……” “除非什么?” 贺呈陵一发誓就爱讲骚话的毛病还没有改变,所以他又道,眼中都是挑衅的光。 “除非――林深已经堕落到可以接受潜规则。” 林深从试镜的房间出来之后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试镜的情形。 在他按照何亦折的方式回答了贺呈陵那句“我当然也爱你”之后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询问他做出这样回应的原因,而是愣住。 要说他的做法让贺呈陵意想不到应该不至于,他是导演,还那么聪明,看了这么久的剧本,一定很懂何亦折,这就是他会做出的回应。 无论男女,一个符合何亦折审美的人站在他面前说我爱你,表露自己的好感,他没有理由不笑纳。 何亦折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随波逐流,肆无忌惮,对于感情挥霍无度,对于欲望一掷千金。他在每个人身上付出同样的精力与等价的爱意,对于逢场作戏乐此不疲。 这样的何亦折,当然会说我也爱你,然后顺顺利利地将对方带上床,床上自然是深蓝色的床单。 好吧,虽然可以说出这样理所当然的优秀答案,可是林深他也有私心。 在表演的时候,他只看着贺呈陵一个人的眼睛。 他把说不清是何亦折还是他自己的骄傲放纵,快乐热忱以及全无希望倾注在那双眼睛之中,然后将那些,全部交给了贺呈陵。 赤裸裸的夹带私货。 但是林深却很高兴。 至少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他疯狂地将情感交付于另外一个美好的人,让那个人毫无选择,笑泪随他。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想想都从灵魂中感到战栗。 周禾芮一看到林深就快步上前接过林深手上拿的外套,她并没有问林深试镜结果如何,她对于林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那就是只要林深想,就一定可以做到。 “《致命游戏》播到哪里了?”这些天在戛纳,很多事情林深都没有关注。 “《民国风云》已经播完了,这周末就要播《狼人传说》了。”周禾芮道,“效果很好,唯一就是严安的粉丝闹起来了,说要节目组给个交代,估计是他那边的想借这件事给自己炒炒流量。” “还炒什么流量,”林深笑,满是凉薄的意味,“要是我,会先稳住自己的人设,总好过给别人施压。” 就像林深说的,《致命游戏》节目组已经剪掉了不少严安极其没脑子没情商的话算给彼此个面子,可是严安这么闹,万一把那些视频流出来,高智商学霸的人设恐怕就要崩成没脑子草包。 “把自己当做商品的人,自然要维持住自己塑造出的人设和形象不动摇,这是他们的义务,如果打破,就要承担粉丝流逝甚至倒踩的结果。毕竟他们买的就是这个人设,作为消费者,商品和内容不符自然可以退货。严安最该提防的应该是这点才是。” “可不是谁都这么想。”周禾芮说完这句就换了话题,“二十六号,也就是后天,《致命游戏》就要录最后两期了,打算就这么直接完结。” “是不是仓促了?”按照《致命游戏》现在的火爆程度,能带来的最可观的就是大笔大笔的金钱,按照别的综艺,延长期数都有可能,不会比原定的期数还要短。 周禾芮点点头,“斯桐姐那里得了消息,电视台换届,跟着底下的人分起阵营扯皮,这么一闹,所以才决定这么结束。” “正常,”林深掀了掀眼皮,“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古往今来,莫过于此。” 唯一让他可惜的是,他和贺呈陵少了一种交流相遇的模式。 不过还好,这些时间,完完全全可以用剧组的日日夜夜弥补起来。 林深回到住处之后就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他并不是个大龄网瘾少年,刷视频看段子读沙雕文打游戏的爱好一个也没沾上,唯一做的就是上微博瞧一瞧。 他点开搜索栏,还没有输入“致命游戏”四个字就看到热搜榜单上这么几个字――“致命游戏啊啊啊啊”。 林深点开,热门第一条来自于《致命游戏》官v。 [我曾看见有人一身白衣预知未来,有人手握猎枪看向目标,有人杀人救人心有归处,有人一派天真善恶未明,有人手握爱情给予何人…… 可无论如何,即便一个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不忘在夜间祈祷的人,也难免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 @林深@贺呈陵@隋卓@童辛然@温琼姿@杨荔和,各位玩家,这一次,你们究竟――谁是狼? 《致命游戏――狼人传说》本周六晚播出。【视频】] 当然,能登顶热搜并不是因为他们话多的要死的文案,而是微博中附带的那一分半的视频。 林深点开播放,并不是节目的花絮或者预告片,而是他们那天拍摄时的花絮,就是那段gay里gay气的拍摄。 他其实觉得还好,不过是快速剪辑带来的鲜明节奏感,可是底下的网友们却咋呼地如同过了年,而且林深敢打赌他们的关注点和节目组想要宣传的应该不同。 [啊啊啊啊啊,林老师拽住贺导的手腕把他拉到怀里了,这也太A 太欲了吧,深呈szd!我现在就去摸一张新图!] [《扑克迷踪》里递过来的那支蓝色妖姬,《民国风云》里扣到脑袋上的帽子,扎上头发的皮筋,压在门板上的对视,国王骑士的称呼,还有现在《狼人传说》里用枪挑起下巴,身体纠缠在一起。又是我为他们的爱情流泪的一天,我简直要流淌出一条银河!] [坐等播出,哪有什么比看林老师和贺导更重要的事情?狼人杀不是有情侣吗?一定要把他们俩指成情侣啊!我可以拿我隔壁老王的爱情换他们俩在一起!] [你们快看我截的这个图,你看深哥看贺导的眼神,这都温柔成什么样子了。啧啧,我眼中只有你一个人。这要再不是爱情,那我和深哥就是爱情!@林深,话我撂这儿了,选哪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觉得这个视频拍的不错,体现出了新时代的青年对于理想的追求,想要靠自己的努力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毕竟,现在青春是用来奋斗的,将来,青春是用来回忆的……完了,我编不下去了。] [对,楼上说得对,什么鬼爱情,这是社会主义兄弟情。一起奋斗为实现社会主义伟大复兴做出贡献……完了,我也编不下去了。] [我接你们的,我……算了,我决定放弃求生欲,大家同归于尽吧!] …… 林深觉得这群网友的态度似乎比他还热切。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只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怀抱着超出本身的希望,如果能够为力,早就去努力了,哪里还需要这样表明态度。 林深笑了笑,然后就放下了手机。 另一边,深呈cp的另外一个当事人,那位声称打死也不用林深的贺呈陵贺导默默地在自己家里的放映厅中换碟。碟片的名字是《我是这个世界上的朝圣者和陌生人》。这已经是他今天看的第三部 林深主演的影片。 电影一开头,是林深扮演的木夏然坐在石头边,背后是巨大的金色的转经筒,蓝蓝的天和低低的云,布达拉宫远远的藏在白雪中的红。 他笑着哼完了那句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民谣,对着旁边的朋友道:“你知道的,我仍然爱她。就算放手了,心里也永远将她当做信仰,日夜朝圣,千里万里,不改此行。所以,我要来拉萨,来这里,看看她。” 贺呈陵再次肯定了林深作为一个演员的专业性和优秀,于此同时,他也更加确定了一点,林深可以在任何的情况下对任何人讲出类似“我爱你”之类的表白。 这些告白一样深情,不过只是林大影帝贡献出的一场场精妙绝伦让人称快的超凡演技,没什么稀奇。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的光散射出来,刚好映出贺呈陵紧紧皱起的眉头。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全然不知这个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已经成功移架到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说到这里我都觉得他们俩不喜欢对方你们会把我打死吗?(试探) 第44章 图谋┃我对死亡感受到的唯一的痛苦,是没有为爱而死。 五月二十六日。 这一次录制地点还是在沪都, 除了原本就在沪都的隋卓和童辛然之外, 节目组给剩下的嘉宾包括他们的随行工作人员安排了统一的航班。 到了机场以后林深最先看到的是已经被粉丝团团围住的杨荔和, 小姑娘和粉丝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看到他之后杨荔和立刻过来打招呼,顺便连带着粉丝们也都一窝蜂地涌过来。 “林老师,”杨荔和眨了眨眼睛, “刚才她们还跟我说你呢,就是你和贺导解谜的那一段,特别帅。” 林深摘下墨镜, 微微颔首, “主要是贺导帅。” 本来不过是一次平常的客套,可惜粉丝们可不是这样想的。 “呜呜呜呜他夸他了, 林老师夸贺导了……” “太好了我知道他们俩一定很好啊啊啊啊,我感觉我要流泪了。” …… 贺呈陵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深和杨荔和站在一起和围观群众聊天。很凑巧, 林深穿了黑色的衬衫,杨荔和穿着黑色的吊带蛋糕裙, 加上他自己的墨镜滤镜来看,两个人站在一起分外和谐,就像是情侣装……呸。 贺呈陵想到这里就自己骂自己, 杨荔和二十出头一个小姑娘, 林深是得多没品才会老牛吃嫩草。 他将戴着的耳机摘了下来,刚刚唱到一半的《Wie geht glücklich》就这样断掉。 紧接着,在粉丝们的惊呼声中,贺呈陵朝着看过来的林深露出了一个有些冷的笑容。 林深下意识地往这边走过来,看着贺呈陵。对方被黑色渔夫帽扣住头发, 戴着墨镜,穿着柠檬黄色短t恤和七分裤。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生动姿态。 “呈陵,你也到了。” 贺呈陵“嗯。”了一声,将渔夫帽取下来,抓在手里发现没地方放,直接送给离得最近的小姑娘扣在她头上。 “啊,呈陵哥哥,你要送给我啊?” “是啊。”贺呈陵对待女孩子向来有绅士且温情的一面,此刻也是如此,“我觉得你戴着比我戴着好看多了。而且你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的人,我觉得蛮新奇的。” “真的吗?谢谢呈陵哥哥。” 林深从贺呈陵过来之后眼神几乎没有怎么从他身上移开过,那种专注度犹如实质,只要别人稍微注意,就一定能够发现。 贺呈陵也因为这种目光转过去微微抬头跟他对视,“怎么了?” “没怎么。”林深笑,“我也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怎么?”贺呈陵挑眉,“你也打算这个叫我?” 林深忽略了周边女孩子们立刻变得兴奋的眼睛,歪着头笑了一下,“呈陵……” 他说到这里,看到贺呈陵也变得更亮的眼睛,眼中划过恶作剧得逞的神情。“还是算了吧,我对你真的喊不出哥哥。” 贺呈陵撇了撇嘴,“呵,谁稀罕?” 温琼姿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来之后就挪到贺呈陵身边,“小玲,你新电影男主角定了没定?” 贺呈陵听到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林深,“没有,怎么了?” “我就是问一问。”温琼姿确实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你这两天选角声势浩大,从谁那儿都能听到一嘴。” 贺呈陵听着这话嗤笑了一声,“多新鲜,我两天看了八个试镜,怎么就声势浩大了?当初莫辞光选角选了半个月没着落直接从街上拉了一个的时候也没人说他。” 温琼姿觉得贺呈陵这会儿简直是处于一种欠费状态。“两条看八个不稀奇,稀奇的是你看完林深之后第二天又继续挑了。这不是摆明了连林深都看不上吗?原来说你们俩关系不和的人多,现在已经少了不少,这会儿又起来了。” 节目录制中的表现,还有法国的那组照片,其实都表现出两人之间关系的缓和和亲近,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倒是让人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琼姿的话将贺呈陵原本的逆反心理激发的更重。现在这状态就像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捧着打磨好的稀世珍宝不要偏偏要去捡烂石头不说还把珍宝扔地上踩了两脚。可他就是要去捡石头,打磨之后就算不成器他也认了。 “就算是我看不上林深又能怎样?没了他我还拍不成戏了?” “乖啊,”温琼姿知道贺呈陵脾气又上来了,“您老人家怎么都可以,可是人家有嘴,你总不能不让人家说吧。都怪我,我嘴欠,我以后不说了。” “你还知道温大脚。” 上了飞机之后,林深和贺呈陵的位置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一起,就在温琼姿和童辛然后面。 温琼姿刚才才一不小心惹了贺呈陵,这会儿担心给他们俩人之间再添矛盾,看到旁边的杨荔和已经戴上眼罩放倒。座椅开始睡觉之后,就打开手机静音看剧,耳朵却注意着后面的状况。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林深根本不提任何和选角有关的话题,贺呈陵自己自然也不会再说,两个人完完全全是两相安好。 林深手里拿了一本书,已经看了一半,贺呈陵瞟了一眼,从“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的名字中确定了这本书为何。 “《霍乱时期的爱情》?”他对于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书总是情有独钟。 “对。”林深合上书,侧过头来看他,“如果你是费尔明娜,阿里萨和乌尔比诺,你会选择谁?” 贺呈陵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什么答案。” “会有的,”林深道,“只要你愿意给。” “如果我是费尔明娜,只要我有所选择,阿里萨和乌尔比诺,我一个人都不会选择。平庸世俗的家庭生活以及一个出轨的丈夫,放荡又坚贞的自我放逐以及深陷于自我感动的情人,说实话,我一个看不上。” 贺呈陵伸出手,指着封面上那句话念了一遍。“‘一个人能为爱等待多久?答案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 他用曲起的食指关节敲击了一下硬皮的书面,发出轻微的闷响。 “阿里萨在费尔明娜嫁给乌尔比诺之后立誓要为她永远忠贞,可是和一个女人上床之后就发现情欲足以派遣这种思念而不得的寂寞,接下来的五十年,他一边那般自以为是的爱慕她,甚至会高价买来她用过的镜子睹物思人,可是另一边他又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上床,放纵自己的欲望。乌尔比诺因为抓鹦鹉死了之后,他立刻抛弃自己的小情人儿去追求那份年轻时的悸动。这样的爱情,伟大在哪里?” “伟大在,每个人都陷入了盛大的自我感动中。” 林深回答了贺呈陵的问题,“阿里萨认可‘如果对维持永恒的爱情有益,床上无论做什么都不算不道德。’的观点,费尔明娜会在他们七十多岁做爱时担心她被岁月摧残的松弛的身体。没有什么感动了别人的半个世纪的爱情,只有维持了半个世纪的自私自利的自我感动。” 贺呈陵第一次在林深这里听到了近乎于尖锐的评价,往常就算是他流露出放浪风流的姿态,也不会说出绝对到刻薄的话来,他就应该是稳妥的,平和的,不被任何事情激起一分情绪,没人知道哪些才是真情流露。而不是像现在,将一本书的主旨拿出来批判。 不过他却很高兴,这是第一个跟他想法相似的人,同一观点的交流虽然缺少针锋相对的刺激,却有种理所当然的和谐。 “不过这也很正常,《基督山伯爵》,《了不起的盖茨比》,包括《连城诀》,还有各色电影里,从未缺少过一个心爱的女神嫁给别人然后就此改变了人生的男主角,苦苦单恋也好,蓄意报复也罢,在我看来,十有八九不过只是不甘心而已。被伤害被抛弃的怎么能是我呢?我那么喜欢那么热爱的美丽迷人的完美爱人,怎么能嫁给一个平庸的世俗的人呢?我怎么才能接受这一切呢?” 他说到这里眼中勾起笑意,对上林深的眼睛时这笑意立刻被放大化,其中的情绪全然展露,“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 林深爱极了他这副模样,情绪释放在外,无论是虚伪还是真实都让他迷醉不已。 就像看完了《百年孤独》的无数辈人中总会有一个最能触动你的人物,在他半生遇到这些人里,也就只有一个贺呈陵,如此这般的,让他心潮澎湃,击打起白色的浪花。 “刚才我看到的地方,是阿里萨说,‘我对死亡感受到的唯一的痛苦,是没有为爱而死。’” 贺呈陵冷哼,“他骗人。” “对于这句话根本不需要去看真假,这不过是一句情话而已,海誓山盟人人都会讲,当时有用就好。”林深这般说道。 “不过,人总是有所图谋的。比如说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么多,再比如,我和你讲了这么多。” 贺呈陵一瞬间没明白林深的意思,当然,这也只能怪林先生这一次过于含蓄。 不过他很快又回到了他原本闲谈时会有的尺度,“我的国王,我的意思是,我跟你聊这么多,是对你有所图谋,你这下,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说觉得他们不喜欢彼此,然后发现大家反应还蛮激烈的,在这里解释一下。我超爱林深和贺呈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努力想要让他们做他们自己才会做的事情,而不是我强加给他们的事情。 像深哥和贺导,想让他们爱恨都不轻易,林深会欣赏,喜欢,然后说再见,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讲就是该放弃的东西。而贺导会靠近,了解,到此为至,他承认自己在动心,可是也就只是动心而已。 他们没有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但是,他们总应该爱上一个人。 新节目录制的时候,会有一个契机,有人会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一件不愿意舍弃的珍宝。 第45章 真心┃史上最劲爆的真心话 自从林深又开始了不带情绪却满是温柔的聊骚之后, 贺呈陵只是白了他一眼, 直到下飞机都没再跟他讲一句话。 前面的温琼姿比当事人还着急, 悄咪咪地等他的回应等了半个小时没等到,后来便再次打开了她为了追深呈才开的微博小号,在超话中面无表情地留下来一行“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就开始翻各位大手摸的同人文。 其实作为一个cp粉,她也有她的忧虑,毕竟林深和贺呈陵的私下相处模式可不像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沉稳谦逊, 可惜广大人民群众并不知道这一点, 写出来的人设往往和他们表现出来的相同。虽然也不错吧,但是总归没有她亲眼见识到的带感。 温大佬痛定思痛, 默默打开了文档打算自己动手为爱发电,并且在后来成为深呈cp圈内的知名大手。 白斯桐坐在后面几排, 她刚从电脑里抬起头来打算放松一下颈椎,就看到另一边前排, 那情形让她忍不住严肃了神情。 贺呈陵似乎睡着了,林深从空姐那里要来了毯子帮他盖上,然后又动作轻柔将对方散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眼神看着像是软的像一潭水, 却偏偏还有波涛生于其中,炙热且滚烫。 白斯桐认识林深这么多年,她已经见过了对方对各种事物感兴趣的模样,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众人下了飞机, 去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简单的收拾之后就准备直接做单采。 林深换了一件白蓝撞色的衬衫坐在单人沙发上,脊背挺直,十指交叠的放在腿上。 大部分问题他都可以套用模式换个说话解决,答得漂亮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当导演问出一个问题的时候,林深觉得自己不能再采用那般敷衍官方的态度。 “林老师,你怎么评价在《致命游戏》中和你互动最多的贺导呢?” 怎么评价贺呈陵? 林深觉得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他思考了许多答案,可是总觉得欠了一点什么。 最终,他在沉吟了一下后道,“对于贺呈陵,我能说出无数词语来赞美他的优秀,但是我思考了半天,觉得那些词语太平庸乏味了。而我自己也很难创造出一个更好的词语来评价他。所以我只好说,他是贺呈陵。在别人都渐渐成为同一个模样的时候,他仍然仅仅只是他自己,这就是最高贵的事情。” 白斯桐这次跟着过来,自然顺便亲自盯了采访,等到节目组结束的时候她送他们出去,客套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刚才林深对于贺呈陵的评价还是掐了好。” 导演很惊讶,“白姐,这应该能播吧,林老师回答的很把握尺度啊,我觉得没问题。” 白斯桐其实也没觉得那段话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换到别的地方不过是一段文艺青年彩虹屁,可是林深的眼神有问题,那种态度,不管是何种情绪,都已经有些过了。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给节目组的人说,所以她只是道:“最近闹得太厉害了,这次综艺之后我们林深应该不会再接这类节目,对他来说作品还是最重要的,总不能把这种cp的流量一直保持着。” 导演也能理解,cp这种东西早拆晚拆都得拆,尤其是男男,提纯之后往往又是一场恶战,更别说现在深呈的热度已经排到了第一。“好,我们会剪的,可是白姐,万一节目里他们又互动,我们总不能拦着不是。” 白斯桐笑着说,“稍微注意一下就好,总归还是麻烦你们了。” 导演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林老师已经为《致命游戏》贡献了这么多收视率了,是我们赚到了才对。” 白斯桐回来的时候林深正在看《致命游戏――民国风云(下)》。 被他压在门板上的贺呈陵丝毫不显弱势,眼神依旧桀骜不驯,像是从山雪里走出的一匹白狼。 在他问出那句“我的国王,你是要杀我吗?”之后,贺呈陵的眼神颤动了一下,平稳的湖面乍起涟漪,由于是特写,此刻比当时看到的还要直白深刻。 他本以为当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贺呈陵身上,对方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会被他捕捉到并且铭记,可是现在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他仍然有他没有发现的点,而这些,依旧让他惊喜不已。 他像是一个疯子,又像是一个富翁,守着一堆自认为绝美的珍宝,日夜擦拭,任何一个切面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光线下折射出的光亮都让他迷恋深爱。 白斯桐看到了他看着电视中的面孔的眼神,真的是像极了狂热的信教徒,和平日里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大相径庭,似乎是另外一个林深从他的内心里走出来,轻而易举地占领了他的身体。 她应该和林深好好谈谈的,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根本不能拖。 可是在林深转过来笑着问她“有什么事吗?”的时候,她却只是同样笑着回答,“没有,就是明天上午还是要在酒店里录制。节目组刚才给我说,要让你们答一份题,尺度上还是要把握的。” “答题?” “对。”白斯桐说,“虽说是真心话,不过也可以拒绝回答。” “难不成明天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林深的手指敲击着沙发的侧边,虽然做着评判,但是语调却很是闲散。 “狼人杀或许还能和《致命游戏》挂上勾,可是要是真心话大冒险,似乎有些低级了。” 白斯桐并不这样想,“我觉得他们这几期的创意都还不错,狼人杀这种经典游戏都玩出了新花样,也不一定会在真心话大冒险这里栽了跟头。而且是收官期,应该会比之前的更好才对。人总是想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不是吗?” 林深想起《民国风云》里让他都觉得不错的创意,顿时多了一些期待。“可是光是真心话大冒险还是有些单薄了,狼人杀作为一个过渡还可以,你也说了是收官。我觉得明天的这份答卷,不过只是最开始的一份前菜而已。” “好啊,”白斯桐捋了捋棕色的头发,“你总是很容易说服人。听你这么一讲,连我都有些期待了。” 林深弯起眉眼,“通过我的努力让别人改变观点和我一致,虽然有些变态的强势,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当晚,《致命游戏――狼人传说》播出,不过比起改变版本的狼人杀和各位高智商的推理以及精妙演技,引起最广泛讨论的还是林深和贺呈陵的互动。 不过这也不能怪网友们大惊小怪和cp粉们欢天喜地,实在是太高能。 拿一位不知名的网友的评论来说大概是这样的――[天哪噜,有生之年我竟然真的听到林老师说“瞒了这么久,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恋人贺呈陵”,叫他“我的狼人男朋友”,夸他“大胆又聪明”。而且贺导还回应说‘我的伴侣’,他们真的是情侣啊,感谢cp粉第一人丘比特温琼姿小姐姐的助攻,感谢《致命游戏》节目策划,你们真的是帮我们圆梦,从今天起各位都是我的爸爸呜呜呜呜……] 第二天上午,化好妆整理好发型穿着私服的林深再一次在相同的位置迎来了《致命游戏》的摄制组,笑容温和的接过了一个黑色描金的大信封,打开之后是两张A4纸,上面黑体加粗的大字这样写着――“史上最劲爆的真心话二十问,你敢不敢回答?”。 “……”林深沉默了一下,目光草草地扫过了那些确确实实很有爆点的问题,“每一条都需要回答吗?” “可以不回答,”导演露出了八颗牙的精准笑容,“不过如果全都不回答的话,在游戏过程中会丧失绝对的主动权。” “所有的问题都会曝光吗?”林深问。 “可能性大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这些问题刚开始用处不大,最后才会有用,而且必须说真话,那么,是让我们来猜测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吗?” “林老师,”导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其他的我不能说,您还是别问了,开始做题吧。” “好吧。”林深拿过笔,“我想我应该挑一个好回答的开始。”可惜他这一次翻完了二十个问题,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顿了顿之后还是选择从第一个开始。 [问题一:请问玩家林深,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和对方相遇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林先生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在上面写下了这句话。[很抱歉,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初恋。] 而后他忽然想起了贺呈陵的面孔,虽然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问题会想起贺呈陵,估计是最近的聊骚和调侃太多,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于是内心骚的一批的林影帝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最近,倒是挺想要谈恋爱的。] 第46章 闭眼┃对贺呈陵,在这黑白映衬之间,他只能挑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旖旎。 林深最后整了整衬衫上繁复的褶皱式蕾丝花样。 大大的落地镜中映着他的身形―― 黑色的双排扣西装, 袖扣和衣摆上是精致华贵的银丝刺绣, 白色马裤下套着黑色长靴。满满是中世纪的西式风格。 这时门响了, 林深看着手中拿着一条黑色丝带的隋卓进来,眼神带过他后面的随行摄像,笑着打招呼, “卓哥,你有什么事情吗?” 隋卓把那条黑色丝带往前递了递,“虽然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但是他们说要把眼睛蒙上。” 林深挑眉, “蒙我的?” “不,”隋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是你帮忙蒙我的。你的要去找别人蒙。不过我是第四个你是第五个,应该也就剩下贺导了。” “哦。”林深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节目组的安排, 深呈的热度愈演愈烈,不借机添把火简直就意味着牺牲大笔的流量和金钱。 他接过那条丝带, 按着隋卓坐下,然后把它搭在对方的眼睛上绕到后面系好。“接下来你要呆在哪里卓哥?” 虽然被蒙上了眼睛,但是隋卓依旧保持着闲适的状态, 他指了指地, “就待在这儿。” “倒是你,林深骑士,”隋卓主动cue了从《民国风云》播出之后就火起来的称呼,“你该去找你的国王了。” “是啊,”林深接过节目组递来的黑色丝带, 一只手放到肩上,微微弯了弯腰,“我该去找我的国王陛下了。” 林深来到贺呈陵的休息室门口,对方没有关门,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贺呈陵正坐在漆黑的皮质沙发上,火红的披肩斗篷上镶嵌着美丽的彩色垂片,米白色流苏飘散,被简单的固定在双肩,原本被过膝的长衣模糊掉的曲线被刺绣的款腰带拉紧带回,快要及肩的卷曲发丝散落,像是海底随着波涛颤动的海藻。 真的是像极了国王,高贵又骄傲。 林深握住丝带的手指紧了紧,他放轻脚步走近了几步。 贺呈陵斜靠在那里,左手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右手拿着手机正在和人聊微信,余光瞟了一眼他之后笑着跟电话里头的人道,“好了暮光,我要去录节目了,先挂了。” 应该是他的圈内好友何暮光。 贺呈陵挂了电话,“林深,你怎么走路没声音,跟个猫一样。” 林深没有回应这句调侃,只是抬起手扬了扬手中的黑色丝带,“节目组的任务,让你帮我把这个蒙在眼睛上。” “我蒙你?”贺呈陵嘴角露出愉悦的笑容,“那谁来蒙我啊?” “估计是工作人员。因为刚才卓哥过来的时候说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完成了。” “真是麻烦。”贺呈陵想了一下,“要不这样,我们给彼此一戴吧,我可不想再去找工作人员,累。” 林深低着头看他,贺呈陵摆明了是一副不想从沙发上起来的模样,慵懒又闲散。“我觉得这样难度很大。” “那这样吧,你给我绑,绑完了之后你再去找别人。”贺呈陵拍了拍沙发,“我现在真的就想呆在这沙发上不动。” “好吧。”一般情况下,林深都不会拒绝贺呈陵的要求,他十分乐意陪对方做各种事情,在这个面前,节目组的要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绕到他身后,这个位置对面刚好是化妆台的镜子,让他可以透过反射看到贺呈陵的眼睛。 干净又漂亮,恍如琉璃。 “闭眼。”他道,“你不闭眼我没法帮你蒙眼睛。” “啊?你说什么?”贺呈陵不再隔着镜子,而是扬起脑袋看他,一副天真的模样,可是林深却捕捉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的促黠和笑意。 好吧,收回前言。并不是贺呈陵的所有要求他都会答应,至少这会儿,他不怎么愿意陪他闹这个了。 林深抬起一只手直接蒙上了对方的眼睛,睫毛轻轻地亲吻上手指的肌肤,带着一种微妙的痒。 “乖,闭眼。嗯?” 贺呈陵本来就是想逗逗他,现在也觉得没劲。被宽大的手掌覆盖住眼睛不知道怎么让他别扭,说话的速度都变得更快,“我知道了,不闹你了,你把手拿下来。” 林深带着点遗憾地将手取下,果不其然看到贺呈陵已经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蝶翼。 就像是昨天他评价贺呈陵的话一样,所有的词汇在此刻都很贫瘠乏味,没有一个能够描述他亲眼所见。就算是这一幕被抓拍下来无限放大,都不能诠释他见到时的十之一二。 他将黑色丝带用两只手拿着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然后绕到后面系上。 动作缓慢且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不对,不是像,这本来就是一件稀世珍宝,独一无二,千载难逢。 林深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特别,明明刚才也对隋卓做过同样的事情,但是两者的心情完全不同。 对于隋卓,他毫无波澜,不过只是一次寻常的接触,可是对贺呈陵,在这黑白映衬之间,他只能挑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旖旎。 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他真的发疯了。 “好了吗?” 贺呈陵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他将对方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缓声道:“好了。” 最后林深的丝带并不是工作人员系的,而是他自己系的。对方似乎对于他还存在着某种制度内的坚信,认为他并不会做出什么超过规则的手脚。 林深笑着问他,“那如果是贺导,你还会让他自己系吗?” 对方立刻摇头,“我可不敢让贺导自己来。” 林深无奈,其实并不是他自认高尚不愿意玩花招,而是可以但真的没必要,就算是贺呈陵也不会故意找这些低级的漏洞去玩闹。他可能更乐于找一些别的有趣的漏洞。 “或许,”林深给了对方一个建议,“你们可以把对我的信任移交到他的身上。” 林深感觉到自己被带着穿过了一段走廊,上了两层楼梯,然后大概是进入了一个房间,被安置在了椅子上坐好,各种脚步声的走动之后,就是门被关上并且落锁的声音。 或许是密室逃脱之类的,毕竟那么明显的锁的声音总不会是用来锯的。 林深想。 很快,广播里就传出vivi的声音。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致命游戏》,我是执行人vivi,本期主题为‘真实谎言’。由于本次规则太多,所以现在并不进行完全讲解,而是伴随游戏进度进行规则解释。现在,第一环节,请各位玩家摘下眼罩,想尽方法离开房间。” 林深一只手伸到脑后,扯开了蒙住眼睛的丝带,映入眼帘的完全西式风格的装饰。 大理石的地板上铺着酒红色带着条纹的地毯,一整面天花板的壁画,精致的金色法国壁挂,淡色的蕾丝窗帘映衬着墨绿色的墙壁。 他先走到了门那里,上面挂着锁,电子屏,最多可以输入八位数字,但是只要三位数字以上就可以按确定键。这让林深放弃了像上次一样直接输入日期的念头。 要找到这个密码,当然最先的是要确定密码的位数。 他绕到半圆形的阳台去,外面什么都没有,只能就此判断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 好吧,估计不能直接跳下去。 他蹲下来,目光扫视过一根根象牙白刻着浮雕花纹的圆柱,终于在第六根,也就是最后一根柱子出看到了一行字“Ⅲ――9”。 第三个数字是9。 密码最少有三位数字。 林深回到房间,抬头,看着铺满了穹顶的画,是很典型的宗教画,上帝创世。鸿蒙之中神伸出手,然后带给世界光亮。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林深默默地说出这句话。 上帝六天创世,第七天休息,然后世界成为世界。 那之后呢? 这么鲜明的一幅画,总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顺着上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墙面上挂着一面镶嵌着宝石的镜子。 林深笑了一下,取下那面小小的装饰镜,看起来除了华贵与精致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应该会有用。 林深并没有玩过密室逃脱,但是他也知道在房间内绝对就存在着重要信息。 他索性来到了柜子边,把所有能拉开的抽屉全部拉开。 第一个抽屉与柜子的夹缝中有一张羊皮纸的纸条,打开后,里面还是数字“Ⅱ――5”。 又打开了四个空抽屉之后,终于,在林深打开第六个抽屉,也就是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发现里面躺着一只紫光手电筒。 光。 这就是——上帝要的光。 他拿起那支手电筒,走到墙壁前打开。 那束光照在镜子上,上面浮现起这样的字迹,“Ⅰ――3”。 不过除了三个数字之外,林深还得到了一些别的同样重要的东西。 六根圆柱。 六天创世。 六个抽屉。 还有镜子上镶嵌着的六块宝石。 已经有这么多和六有关的元素,要再不是六位密码。他恐怕也玩不下去了。 还差三个数字。 他很快就能找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我要给贺导一个厉害的出场。 第47章 贿赂┃不带千军万马,只是整检行装,就将简陋的背景化为盛大的仪仗。 接下来, 林深在地毯的角落里发现了第五个数字“7”, 在一本书的扉页之中发现了第四个数字“8”, 就差最后一个数字了。 所有的地方都找完,确实是没有再多的提示。 他坐回沙发上理顺自己的思路,回想着可能没有注意到的点。 “哐当。” 林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穿着华贵的中世纪礼服的贺呈陵坐在象牙白色的栏杆之上, 火红的披风斗篷随风飘扬着,流苏与垂片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洒落的发丝迷蒙住了他的半只眼睛, 却遮挡不住眼睛里流淌着的骄傲的笑意。 他晃悠着腿, 抬起左手朝着他招了招,手腕上绑着的黑色丝带跟着风扬起, 像是一只有着细长尾羽的鸟。 林深的心脏忽然间不受半分控制地疯狂跳动。 那是他的国王,正坐在他的窗外。 不带千军万马, 只是整检行装,就将简陋的背景化为盛大的仪仗。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vivi讲述完规则之后的另外一个房间内。 贺呈陵扯下林深为他系上的黑色丝带, 刚打算把它随便放在哪儿,可是很快他的动作却顿了顿,然后将它系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人总是这么奇怪, 实在难以解释。 他去检查了一下门锁, 这很简单,需要一把钥匙就可以出门。 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黑色发卡,是刚才做造型时从造型师那里顺过来的。 贺呈陵将那个发卡摆直,而后插入了门锁之中。这一招还是阿睿教他的,美其名曰万一哪一天他被人拉去玩监禁play还能靠这个逃出来报警。你瞧瞧, 这说的是什么话。 两三分钟后,门锁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贺呈陵露出笑容,转动门锁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却被一股来自外面的力摁回去。 紧接着,就听见门外来自导演的绝望的哀嚎。“贺导,我求求你了,你可不可以按照正常的途径出来啊,这样子我们很难办啊!”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昨天跟着林深,被林深将节目流程猜出了大半,现在又遇到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直接撬锁的贺呈陵,简直是人生灾难。 “好吧,”贺呈陵感觉到门外的导演都快哭出声来,动了恻隐之心,“我按密室来。你去擦擦眼泪,多大的事儿嘛。” “那……那你先往后站几步,让我们把门重新锁上。” “……好。” “那……还有,一会儿,你一会儿也不能再这样把门打开了。” “……”贺呈陵挑着眉冷笑,“你要是再提要求,我就直接把门踹开了。” “没有话了没有话了贺导,你好好玩,加油。” 就这样,本来已经打开了门要做开局不到五分钟出去的第一人的贺导被迫开始了按照规矩来的密室之旅。 翻完所有的抽屉之后和角落之后,贺呈陵把找到的看似有用的东西摆在地毯上――两颗巧克力糖,一个挺大的沙漏,一张海洋馆的简介,还有三个带锁的箱子。 贺呈陵将海洋馆简介上的内容仔细阅读了一遍发现根本没啥用,拿过沙漏倒转过来,原本被沙子覆盖的地方呈现出一个单词――“fish”。 鱼。 他将目光移向房间内唯一一个和鱼有关的东西,放在一面大大的圆形镜子前的方形鱼缸。可惜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地完全透明。 总归是和这个有关系的。 他想,指头戳在那个镜子上,镜面内那只手指的指尖和他的指尖相触,之间没有一丝距离。 这是一面双面镜。 贺呈陵这下产生了犹豫,刚才导演的哀嚎还在耳边回荡着,让他忍不住想万一自己又破坏了道具的话对方会不会直接背过气来。 但是这个后面应该有东西,不然也不会刻意弄成双面镜,当然,最坏的打算是后面只有一台迷你摄像机。 他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站远一点,拿起靠在一边的棒球棒掂了掂然后握紧,一下子敲开了镜子。 哗啦―― 镜子碎裂成数片,大部分都掉进了那个方形鱼缸。 原来这个鱼缸是为了一会儿打扫卫生方便。他现在是真的佩服了导演组的前瞻能力。 在取出墙壁凹陷进去的地方的钥匙的同时,贺呈陵还有心情这么想。 肯定不是打开房门的钥匙,那个巨大的箱子总要打开。 他回去坐在地毯上,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张便签以及一个……新的带四位数密码锁的小箱子。 他拿出了那张便签,上面这样写道: [还有六天就可以去海洋馆看新来的娜娜的表演。] 便签的底下有一个被涂掉只剩下“月”和“日”两个字的日期。 他把扔到一旁的海洋馆传单拿过来,瞟到背景上那只漂亮的白海豚,旁边贴心的标注了它的名字,娜娜。 他刚才已经认真看过内容,很快就找到了关键信息:[为庆祝儿童节,海洋馆将在五月三十日到六月五日之间举办海洋嘉年华,第一天将会安排企鹅近距离参观,第二天则是白海豚表演……] 0525 贺呈陵拼出这四个数字,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本书,是加缪的《荒谬的墙》,以及……又一个带锁的箱子。 又要找钥匙。 贺呈陵摸了摸兜里的那个黑色发卡,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他实在怕导演过一会儿来抱着他的大腿哭。 他飞快地翻开那本《荒谬的墙》,在第一百二十八页找到了一处用笔勾画过的痕迹。 [若塔斯夫罗金有信仰,他自己不会相信。若他没有信仰,他自己也不会相信。――陀斯妥耶夫斯基《群魔》] 陀斯妥耶夫斯基。 《群魔》。 贺呈陵看向那一整面墙的书,他就知道那肯定不是用来一本一本的翻着找的。 贺呈陵取出那本《群魔》,果不其然,那只不过是一个做成了书的样子的盒子,里面镶嵌着一枚钥匙。 他取出那枚钥匙,顺顺利利地打开了那个箱子。本来他已经想好了,要是这一次打开了箱子之后里面又是一个箱子的话他肯定不会再找,踹了门也要出去管别人哭不哭。 不过还好,里面没有箱子,而是一个巨大的毛线团和一张便签。 没有钥匙。 贺呈陵念出便签上的字,“你一定不会相信,房门的钥匙就在毛线团的最里面,祝你好运。” …… 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密室最后考的是他的耐心。 在解了十分钟毛线团之后,贺呈陵彻底放弃了这条路,也明白了导演为什么告诉他一会儿也不能那样。 贺呈陵看了一眼阳台的飘窗,扔下毛线团就径直走了过去,打开了通向半圆形阳台的门。 他倾身看了看,两个房间的阳台靠的很近,至少对他来说,很简单就能翻过去。 不可以直接用发卡开门,这样从翻到另一个房间里出去总可以了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房间里的人是林深,以及……林深他居然关上了阳台的门! 时间再回到现在,林深走到通向阳台的玻璃门面前,隔着玻璃看贺呈陵。 对方终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披肩斗篷在空着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而这件斗篷的拥有者笑着拍了拍门,声音从缝隙着传进来,传到林深的耳朵里。 贺呈陵说,“小林深,乖啊,给我开个门,让我进去。” 小林深。 林深不知道他从哪里给了贺呈陵小这个错觉,不过他也是笑道:“除非你贿赂我,不然我不会开门。” 神经病啊!鬼才要贿赂他。 贺呈陵在心里吐槽,手却伸到兜里摸了摸,摸出了刚才在那边找到的两颗巧克力糖。 “给给给,拿这个贿赂你。” 林深继续笑,“我不爱吃巧克力。” 靠。 贺呈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自己在跟林深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解毛球去。 他撇下最后一句话,“我就在这儿,你爱开不开,不开我就再翻回去。”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林深打开了插销的声音,玻璃门从里面打开,林深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 “够了。” 林深遮住了麦,“有你这个人,就足够贿赂我了。” 贺呈陵已经习惯了这位不分场合有事没事发一下骚,可是却没有对对方那双至少看起来深情又真诚的眼睛免疫。 哪怕那只是演技,至少证明这位演技好不是? 他错开目光,“你这边快完事了吗?” “快了,就差一点。”林深道,“你为什么翻过来了?多危险。” “哦,”贺呈陵语气平淡,“我找到了开门的钥匙,但是钥匙在毛线球里,毛线球太大,我半天没解开,所以我就过来了,反正vivi只说离开房间,又没说要怎么离开从哪儿离开。不过我很早就那发卡打开门了,只不过导演把门压住不让我出去。怎么样?你这边需要我撬锁吗?” “……” 林深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了之前没开始的时候告诉导演要对贺呈陵多些信任的话,然后告诉他。“虽然我很乐意你帮忙,不过很遗憾,我这边是密码锁,还差最后一个数字。” 贺呈陵的眼睛亮了亮,“密码?我就说,这才是密室逃脱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文中的《荒谬的墙》是译林出版社的版本,我超爱这本。 还有,我猜你们一定发现了深哥开了一次车。 第48章 消融┃“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很遗憾, 虽然有了贺呈陵的加成, 但是两人还是没有找到第六位密码。前面的顺顺利利到这会儿忽然间堵塞住, 就像是你已经给了路边小贩钱让他帮你做一个加鸡蛋加里脊加培根的黑胡椒味手抓饼,就在他要递过来的时候城管来了,连人带车一溜烟跑了, 还扬给了你一脸尘。 “诶,”贺呈陵靠在墙边手扶着胯,“要不这样吧, 咱俩在从阳台哪儿翻回去, 拆毛球这个活动怎么样?” 林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倒是不介意和贺呈陵来一场这样的冒险, 可惜……“你翻过来是导演没想到,你现在再翻, 他们非得发疯不可。” “也是。”贺呈陵啧了一声,“我可不想让导演真的进来抱着我的腿哭。” “不, ”林深笑着道,“他们最多是长了记性,下次给你挑一个没有窗户也不用锁开的房间。” “那不是监禁吗?”贺呈陵顺嘴说完, 忽然想起阿睿讲过的监禁play, 那画面太美,让他一个老混蛋都觉得脸皮有点薄,于是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本《圣经》,吐槽外加转移话题道,“你说这本书搞得, 完全没有一点神生气,花花绿绿的,什么鬼恶俗设计啊。” 他把那本《新约》封面上那句摘录读出来,“‘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唉,我现在觉得这简直是鸡汤合集。” “等等,”林深忽然道,“你再把那句话念一遍。”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贺呈陵把这句重新念了一遍,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以为这句话的指向还是光,对应的是天花板上上帝创世的画,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根本没必要两个指向相同。”他走到窗帘旁边,一把把它拉上。 与此同时,贺呈陵也笑着关掉了房间的灯。“这要再不是,我一定会翻回去那打火机把那个毛线球烧了。” 在无限黑暗之中,林深的声音继续道,“这句话的指向是黑暗之中,依旧会有光。” 天花板上的壁画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那上面却有极大的荧光色图样浮现出来――“Ⅵ――4”。 “看,”林深又道,“这下――有光了。” 就在他们重新拉开窗帘打开灯的同时,广播中又一次出现了vivi的声音。“各位玩家请注意,玩家温琼姿已经离开房间,现在宣布下一阶段游戏规则,每位玩家在今早完成了一份二十道题的真心话回答,答案以不知身份的形式散落在大厅之内,请记住,在这一阶段获得的信息越多,对于下一阶段越有利。祝各位玩家游戏顺利。” “这下我们不是第一了。”贺呈陵说。“温琼姿可是密室逃脱的常客,平京所有的店她都去过。” 可惜林深并没有把重点放在“不是第一”这件事上,他的重点全在“我们”这个词汇上。他打开锁,然后推开门,跨了一步示意贺呈陵先出去,“但至少,我们已经出来了,不是吗?我的国王。” “好吧。”贺呈陵耸耸肩,“这次你做的还不错,骑士先生。” 广播声又播放了林深和贺呈陵出来的消息,温琼姿刚刚出来还打算给自己点个赞庆祝来之不易的领先,就看到这两位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说实话,这个场景和她昨天在飞机上写的同人文一模一样。她刚写到林深和贺呈陵趁别人不注意躲到房间里热烈亲吻这样那样,然后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整理整理衣裳走了出来。 对,整袖口的动作和贺呈陵现在做的如出一辙。 温琼姿的心咯噔了一下,差点一句“你们滚床单了吗?”就要问出来,不过她最后飞快的忍住,装似无意地问,“诶,深哥,呈陵,你们怎么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了?” “哦,”贺呈陵依旧是平淡语气,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特效的嚣张,“我翻窗过去的,没想到隔壁是他。” 温琼姿感叹了一下你贺导不愧是你贺导,顺便觉得这个梗也可以写到同人文里,多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私会,从阳台攀爬上来的男人手握一束繁盛的鲜花,然后被情人拉住手腕堵住唇舌拉到床上共同奔赴巫山云雨…… 停,打住,这可不能再继续想了。 她指了指楼下,“下面是图书馆,我们要在那么多书里面找带有线索的卡片,这个有些难吧。要不,我们三个合作,最后把找到的信息共享?” 贺呈陵瞟了一眼那跃层的欧式图书馆,没有回应温琼姿的结盟邀请,毕竟还没有看到卡片,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现在结盟实在难以确保能够将利益最大化。“肯定还是有逻辑依据的,不可能真的叫我们大海捞针,不然还叫什么《致命游戏》,干脆改名叫《养老游戏》得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林深轻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有,”林深收敛笑意,“我只是想到了你那个毛线团。” “什么?”温琼姿没明白他的话。 然而就在林深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贺呈陵及时抢过了话题。本来还好,他现在觉得这件事情越想越丢脸,刚才告诉林深的时候绝对是脑子抽了。“不用理那些毛茸茸的小问题,琼姿,你刚才不是说要结盟吗?来,我们结盟,结盟,你说是吧,林深?” 被贺呈陵用眼神威胁的林深摸了摸鼻梁道:“是。” “那我们先下楼,好好看看到底有什么规律可以找到。” 四十几排书架依次排开,而最先引起林深注意的则是贴在书架侧边的两张方格图,黑色的方格上有不规则的红色方块作为点缀,乍看像是两副装饰画。 “这或许是个信息。”贺呈陵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 温琼姿绕到了书架的另外一端,“这边也有两张。不过好像和那边的不一样。” “不一样?” 贺呈陵眉头微微皱起,“或许是――层叠消融。” “你的意思是,把四张图叠在一起,两次重复的颜色消失,还剩下的红色部分就是对应的信息所在的书。” “也许。”贺呈陵说,“不过我现在看都觉得工程量巨大。” “那算了,”温琼姿笑,提起她完全欧式风格的欧根纱礼服裙朝着两个人行了个礼,“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你们两个来吧,我从那边开始翻一翻,说不定就能找到些什么。” “还是试试吧,”林深上前一步将上面的那两张方格图摘下来,“说不定我们能够找到什么。” “好吧,”贺呈陵也去将另外两张摘下。这个时候隋卓和童辛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而在他们后面的则是杨荔和。 三人似乎还没有达成结盟,不过一下来都已经去翻书寻找线索。 贺呈陵和林深已经坐在了旁边的桌子旁,由于四张图都是不透明的材质,想要模拟出交叠之后的形状实在有些难。 “我感觉我像是在参加另外一个节目,什么脑力挑战赛之类的。”贺呈陵吐槽道。 “去了那里你也是最聪明的之一。” “你就奉承我吧。”贺呈陵道,“让我一个人研究会儿,你先去找吧,不是说结盟了吗?反正要信息共享,大不了我就靠着你和琼姿。” “贺导不介意吃软饭?”林深起身,一只手撑着桌子道。 “不介意,”贺呈陵摆了摆手,“总比想吃却吃不到的人好。结盟本来就是为了获取最大利益,我觉得不错。” 林深笑了一下没再多说就转身离去。他知道贺呈陵的脾气,既然认为这四张图是层叠消融,那么他一定会死磕在上面绝不放弃,不撞南墙不回头都是轻的,他是那种撞了南墙也绝对不会回头大不了翻过去的人,从今天翻窗的举动来看,这件事情完全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发生。 林深在一旁的花瓶中郁金香的花苞里发现了第一张羊皮纸的小纸卷,里面是这样一行字,[你们中有人的理想型是一位足球明星,特点是开朗爱笑,话唠闹腾而且牌打的好。] 林深看着这一条,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对于理想型的描述实在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一个棋牌室为主业顺便提踢球挣钱继续打牌的俱乐部,或许他们没钱转会高层不愿意买人就是因为打牌打的没钱只好拿些脑子过来抵账。 除了拜仁慕尼黑的托马斯-穆勒,他实在不知道有哪个球星能够完美胜任如此描述。 他将那张纸条装在口袋里,然后继续接下来的寻找。 另一边,难以建模的贺呈陵有些烦躁的将图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且发现一个角已经开了,透明的层面和底下的颜色分离开来。 他从那个地方扯开,得到了一张只有红色方块的图。 “……”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还在这里费个什么劲儿啊! 贺呈陵将四张透明的图交叠,按照新出现的画面在一旁的纸上写出标号。 他起身,活动了活动脖子,对着摄像机的方向笑着道:“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出自《新约?约翰福音》 好吧,我又一次夹带私货了。 上一章好多人找车,看来我们对这个定义不太一样,嘴上开车也算车吧(乖巧)?真的,十八岁的我永远纯洁(心虚)。 第49章 初恋 “就剩十分钟了, ”温琼姿走过来, 找到林深, “我想我们应该交流一下信息。” “你说的对,”贺呈陵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我们去哪儿?回房间?” “去深哥的那个房间吧, 我那里地上全是海洋球,太乱了没地方坐。”温琼姿飞快地接话,好吧, 实际上只不过是刚才两人出来时她的脑洞促使她想要去看看房间里的床。 贺呈陵倒没意识到温琼姿的弯弯绕绕, 可是林深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感觉这位温影后的目的不纯。 三人走上楼梯来到了林深之前待着的房间, 那里面有一个单人沙发还有一架双人床。 温琼姿理所当然地一进来就瞟向床,看着上面揉成一团被子和皱起的床单装似随意地问, “床怎么这么乱?” “哦,”贺呈陵示意温琼姿坐在沙发上, 自己则拽着林深坐在床边,“刚才我们在上面坐了一会儿。” “坐了一会儿”还是“做了一会儿”? 温琼姿想,无论哪一个, 这个读音反正都是动词。 虽说贺呈陵和林深也是老流氓, 讲起荤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可是有的时候自然说话谁也不会联想这么多,当然不会知道温琼姿刚才在心里开过了一辆怎么样的车。 “好了,我的盟友们,具体你们打算怎么做?”林深问。 “我觉得我们一人分享十条吧。”温琼姿道, “毕竟这里面有一些也是和我们自己有关的,明天各自为战,总不能还互相帮助。” 温琼姿说到这儿眨了眨眼,“毕竟盟友关系的前提是不能危及自身,我想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有和自己有关的信息,这些还是不分享的好。” 贺呈陵耸耸肩,“我无所谓。”明天的规则还是未知数,他不介意给自己多一些挑战。 “也可以。”林深道,“要是我们都共享了,明天就不好玩了。” 十分钟之后,广播中再次出现vivi的声音,“本次寻找时间结束。” “终于结束了。”温琼姿捶了捶自己的后腰,“我一会儿还有个采访,真的是要死了。” “是啊。”贺呈陵笑着向后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我最近也累得不行。” 温琼姿从沙发上起来,两只手拉起过长的裙摆。“那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再见。” “好。”贺呈陵依旧没起来,躺在床上抬起手臂对着温琼姿挥了挥,“明天见啊劳模。” “不,”温琼姿拒绝了这个称呼,眼神在一躺一坐的两人间逡巡了一遍。“以后,你们应该叫我雷锋。” 等到林深和贺呈陵卸完妆换了便服,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春夏交替的时间气候总是难以估计,似乎用这种方式迎来送往,为自己定义出一个不太寻常。 “你怎么回去?”林深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隋卓和童辛然都要回自己家,温琼姿已经走了去参加采访,杨荔和也已经离开说要做个直播。现在还没走的人就只剩他们两个。 贺呈陵一边看手机一边道:“哦,阿睿说再过三十分钟开车来接我。” “要不你跟我的车回吧。” “哦,”贺呈陵想了想,“也行,那我给阿睿发个消息。” 从录制地点到他们住的酒店不算远,而且出乎意料地没有被粉丝发现,听说是节目组狡兔三窟,好多人到现在还以为他们在榕城录制。 虽然邀请了贺呈陵和他一道回去,可是林深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聊骚个没完,他几乎是沉默着从上车到下车,连贺呈陵都为此侧目。 到了酒店,白斯桐让林深和贺呈陵先坐电梯上去,她和周禾芮打算去一边的商场里买东西。 林深点头,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关上了电梯的门。 “林深,你怎么了?”贺呈陵抬头看他。 “没怎么。”林深低着头笑了一下,又恢复到那浪荡的模样,仗着电梯里监控器只能拍摄不能录音便为非作歹。“你就这么关注我?” 贺呈陵嫌弃地切了一声,“平时你早就骚话满篇撩猫逗狗了,今天半个下午都正经的不行,我又不是瞎。” 林深恍然,“我没想到你这么愿意让我撩你。” “滚蛋。”贺呈陵冷哼,“我就不应该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林深这次没有说话,他左手一直插在兜里,手指摩挲着一张羊皮纸纸条,是刚从录制现场悄悄拿回来的,就算是结盟了也没有对另外两个人展示。 他现在有一个想问但是却不该问也不能问的问题,按照他对自己和贺呈陵包括两人之间的关系的定位,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来开这个口问这句话的。 他不好描述自己现在的想法,像是不会水的人拥抱大海,又或者是盲人左顾右盼,那些非自己所有的东西占据内心,让他不得不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叮――” 电梯到了,门打开。 “喂,走啦。”贺呈陵刚说完这句迈出脚走了一步,就被林深抓住了手腕。 “你初恋是个德国女孩?” 贺呈陵真没想到林深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后就笑了开来,“是啊,我初恋是个看起来冷冰冰,但是比天使还有美丽善良的德国姑娘。你从今天拿到的线索里知道的?” “嗯。”林深松开了握住贺呈陵的右手往外走了一步,给电梯一个关上自己的门然后向上的机会。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指尖摩挲的纸条将左手从口袋中取出来。 “我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说有一个人ta的初恋是德国女孩。” 而且上一秒,这张纸条还握在他的手中。 “哦。”贺呈陵想,果然。 “能给我讲讲吗?” 贺呈陵觉得林深不像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他是天边抓不住的云,就算是一时兴起,喜爱的东西也不是凡俗中的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但是林深既然问了他并不介意给他讲一讲自己的那位好姑娘。 “具体的情景我可不能给你说,总要给明天留点悬念,玩游戏不能犯规。” 林深理所当然地想起今天贺呈陵撬锁翻窗的壮举,可是碍于此刻,他并没有反驳这句话而是默默地点头。 “我只能给你说,我的好姑娘,她是我遇见的完美无缺的人。” 林深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不过是记忆自带美化功能,给往昔都化上了一层漂亮的妆。 从此以后,那些东西便在脑海里熠熠闪光,是现在的所有都难以匹敌的亮色。 可是说到底,那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柏林,我上次说过柏林是我的根,可是根也会有衰老死亡,腐败烂掉的时候,只不过它来的太早,一度可以逼疯一个少年人。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好姑娘。她给了我一个新的柏林。” 林深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听清楚贺呈陵的话,他只是觉得贺呈陵的那双眼睛此刻太亮了,亮的他都觉得有些刺眼。 毕竟是当导演的,虽然贺导也骚的不行,但是文艺起来确实有无数词语可以用来赞美自己的心上人。“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瞧见了一泓清泉,潦倒了半生的异乡客终归故乡,执着的观星者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追寻的那颗星星,波澜壮阔,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林深也爱用比喻,可是他此刻却无法消解贺呈陵的比喻。他带着叹息开口,实话实说,“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 每个人的生长境遇不同,人类的悲欢也并不相通,根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贺呈陵也是成年人,明白这个中滋味。“像你这种人,肯定没有体会过无路可走的境地。所以你绝对无法理解我的感情。” 我体会过了。 就在此刻,我就感觉到自己无路可走,也退无可退。 林深在心里反驳了这句话,不过却没有说出口。 所以表面上的林深依旧潇洒随性,他只会在打开房门的时候转过头对着贺呈陵笑的浪荡,然后道:“呈陵,我的床很软,你要不要来试试?” 贺呈陵皮笑肉不笑的拒绝,“不了,我腰不好,不喜欢睡软床。” 林深很体贴地继续,“我可以让你腰不挨床的。” 贺呈陵真没见过有人可以把这句简单的话说的好像是色情狂,但从那个尾音都能直接脑补出姿势。 他索性更加直白,“抱歉啊,我只睡人,不被人睡。” 林深这下笑容淡了点,隐约勾起讽刺的弧度,看的贺呈陵有些发毛。毕竟这对于林深来讲太少见了,他像是突破了自己的两层伪装,直接了然的吐露真实情绪。 “贺导,你不是说只爱你的好姑娘吗?怎么,跟别人睡也可以,原来精神恋爱是这种坚守的?那你实在是不适合拿这种深情的牌面。” 贺呈陵被他的话噎住,好不容易想出了反驳的话,可是林深已经恢复了温和面貌,礼貌地对他道了声“明天见。”就关上了门。 “……”贺呈陵一脚踹在他的门上,“什么玩意儿!” 第50章 亡命┃那些细节如同装满了珍珠的杯子里倒入奶茶,严丝合缝地给骨架填补上血肉 林深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有人直接刷卡进来, 他抬头一看, 是白斯桐。 “你不是说要和禾芮去逛街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深有些惊讶, 按照他对白斯桐的了解,这项工作没有三个小时是完成不了的,这次可是二十分钟都不到。 白斯桐听到这儿眉头皱了一下, “我刚才走路没注意,高跟鞋鞋跟卡到缝隙里断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她确实心神不宁, 本来想借逛街放松一下自己, 可是又遇到了这件事。 林深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不禁也微微皱眉, “没伤到脚吧,我就说你刚才应该穿平底鞋去逛街, 走那么多路高跟鞋太累。” “没有伤到脚,只不过是鞋跟断了穿不了了而已。我可不能穿平底鞋去逛街, 我给你说了,这时候高跟鞋是情趣。”白斯桐反驳完这句话,“或许是天意让我回来。” “怎么这么说?” “林深, ”白斯桐顿了顿, 她觉得不能等了,就算是明日林深因为这段谈话状态不好甚至是直接退出录制也无所谓,她实在不愿意等了,也确确实实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因为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好啊, ”林深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你想谈什么?” “你对贺呈陵……你喜欢他吗?” 林深没有半分犹豫,回答果决,“喜欢,我当然喜欢他。不然我也不会为他花这么多心思。” 白斯桐一听就知道林深误解了她的意思,“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我说的是那种是情与爱,是……是你想和他有许多许多的未来,想把一切都分给他一半的那种喜欢。” 往昔的互动,别样的态度,过分旺盛强烈的好奇心,飞机上温柔且滚烫的眼神,还有今天,林深在看到贺呈陵坐在他窗外时那骤然柔软下来的神情以及连摄像机背后的她都看得出来的柔情,这些都指向着上述这唯一一个可能性。 可是她还是不希望只是这一种可能性,所以她必须问一句,正式宣判。 林深听到这句话,第一个反应是――原来他今天那种说不出的,以为自己无路可走的心情叫做喜欢,是想和贺呈陵有许多许多的未来,想把一切都分给他一半的那种情与爱的喜欢。 这种感觉虽然新奇,但是好像不错,而且十分准确,是一支利箭射入胸膛,就算流血也不愿拔掉。 “我想……”林深敛眸道,“我应该是喜欢他的,是想和他有许多许多的未来,想把一切都分给他一半的喜欢。” 他复述完白斯桐的话又补充了了一句,“是只属于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之间的爱慕与欲望。” 林深抬起眼睛,“是我之前没有意思到,但是你说的对,我喜欢贺呈陵,很喜欢。” 白斯桐已经没有时间去想是她的话让林深开窍的事情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问,“你喜欢他,那你打算做什么?” “追他,和他在一起。”对林深来说,接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同性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给的答案也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你疯了林深。”白斯桐觉得现在自己指尖都在颤抖,声音都比平时尖锐,“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林深道。骄傲强势的,油嘴滑舌的,温柔善意的……他已经见证了贺呈陵无数张面目,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些细节如同装满了珍珠的杯子里倒入奶茶,严丝合缝地给骨架填补上血肉,而且每一丝都带着甜意。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白斯桐有一个同学后来进入了军部,那天见面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嘴贺呈陵的家世。那是他们怎么都够不上的。“你知道他家里是什么人吗,那是上面的人,贺家,你觉得那种家庭能允许他的孩子走上这样……这样一条路?” 她的嗓子带着些哑,手抓上他的手腕,“林深,他们绝对会毁了你的,你那么爱表演,爱电影,你怎么能把未来搭在这个上面。” 林深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从漫无目的的人海中打捞出一颗举世闻名的珍宝,可是却总要信息在提醒着他,这颗宝石是待遇诅咒的,你想要拥有他,就必须要承担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把电影当做自己的命,如果他固执己见,那么就很有可能丧命于此,可是…… 可是他偏偏想要当一个―― 亡命之徒。 “我知道你的担心,”他覆上了白斯桐已经有些微凉的手,“可是斯桐,我不会放弃我的命,但我想要的更多,不仅仅是活着。” 白斯桐觉得自己此刻是真的要落下泪来,人生有太多太多难以抉择的事情,光是这么说一说可能的后果都让人进退两难。 “好,”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很早就说过,我会是你永远的幕后,没有期限,现在这句话依旧算数。” “我最爱你言而有信,”林深笑着将这句话讲完,语气沉了沉,更严肃了些,“我也会是你永远的台前。” 这个时候林深的电话响了,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白璨。 影后小姐给林深打的私人电话不多,但是每次都有着相同的目的――抓住林深的差错狠狠嘲讽。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在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之后,白璨十分刻意地将话题绕到了《嘲弄者》的选角上,“诶,林深,你上次是不是给我说了《嘲弄者》的主角肯定是你的?” “嗯。”林深现在对这件事情依旧确信,回答的自然而然,“怎么了?” “这可不是我怎么了,”白璨高冷的御姐音在此刻有些变调,哼哼唧唧地继续道:“不过是我一个助理的朋友在剧组,对方说贺导亲口说绝对不要你演,要是反悔他就把头发剃了。啧啧,你说说,某人怎么这么信誓旦旦。” “他原话是什么?”林深问,白璨的艺术加工向来惊为天人,而且他绝对不相信贺呈陵会愿意拿头发做赌注。 “其实,我就等着你问这句,”白璨和林深交锋多次,也明白这位的套路,好不容易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一次,此刻正是得意扬扬,“我可告诉你啊,贺导这原话比我说的更厉害。” “还能厉害到哪里去?”林深笑,“要是反悔,把头摘下来当球踢吗?” “不不不,贺呈陵的原话是除非你林深已经堕落到可以接受潜规则,否则他一定不会选你演何亦折。啧啧啧,可是像我们林先生这么清高看重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去做这种牺牲色相委屈自己的事……” 白璨这段话还没有讲完,就听见林深道:“我愿意。” 白璨听完这三个字一惊,“你说什么?我是幻听了吗我天!林深你什么意思?” “我说,”林深这次放慢了语调语带笑意,就算隔着电流传来也异常清晰,“我愿意。” 白璨被他一噎,匆匆忙忙撂下一句“林深你这个老流氓真不要脸。”,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还在沙发上缓神的白斯桐看到林深挂了电话之后笑笑就打算往外走去,问了一句,“你要出去吗?” “是。”林深语气平常,“刚刚白璨告诉我说贺呈陵的意思是除非我堕落到可以接受潜规则,否则他不会接受我演何亦折。所以,我现在打算去讨个公道,要是每个导演都这样,圈子里的风气岂不是要越来越差。” 就是这么个环境,白斯桐已经麻木到还有空闲去想要是白璨不是她表姐,就冲她这个时间打电话这一件事她都要跟她绝交。 她默了默,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小心点,这次别再让人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了。” “放心。”林深将这句话讲完就推门出去,只留下白斯桐感叹自己过于玄幻的一天。 贺呈陵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擦裹着浴袍就过来开门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晚了还敢过来打扰他,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林深的脸。 上一次和何暮光被偷拍的事情让他长了记性,直觉告诉他林深向来知分寸,这会儿来肯定有正经事,于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侧身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房间。 可是等到他关上门的时候,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逻辑问题不在林深是不是有事,而是在他为什么要把这么个混蛋拉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你来干什么?”由于林深没往前走,他也懒得伸手推他省的林深说他动手动脚意图不轨,所以两个人就僵持在着狭窄的空间里。 林深脸上露出笑容,眼睛很亮,温柔又滚烫着。 他逼近一步,再次缩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雪松的冷香立刻缠绕上来,逼着柑橘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无法剥离。 他哑着声音开口,语调柔软又动听―― “我来,当然是来接受贺导你的潜规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重要了。 第51章 喜欢┃你知道的,这个世界很神奇,有的时候,一个拥抱就能挥开暴雪,劈云见日 “我来, 当然是来接受贺导你的潜规则。” 贺呈陵听到这句话以后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并且成功地导致自己直接撞在门板上, 随即, 他便露出了看神经病的眼神,“林深,你这是又哪根筋儿又搭错了大晚上过来跟我聊骚的?” “不是贺导你自己讲的话吗?”林深笑, 摊开手,学着贺呈陵往日的神情,居高临下, 讽刺又嚣张, “除非林深已经堕落到可以接受潜规则,否则你就不会让他来演何亦折, 这是你的话吧。” 贺呈陵忽然间有些心虚,说实话, 这句无论撂到哪里都算得上是带着恶意的羞辱与贬低,尤其是像林深这样的人, 表面上轻薄随意,心里却建立着不容人改变的尺度。“抱歉……我……我不该这么讲话。” “没什么可抱歉的。”林深伸出手将贺呈陵发丝尾端快要掉落的水滴抹去,“我说了, 我接受。” “你……”贺呈陵这一次却皱起了眉头, 他从未想到林深会说“我接受”三个字,或者说,他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林深。 但很快,他就露出笑容,那种带着冷意的讽刺。他直接握住了林深还没有收回去的手腕, 将对方拉的更近,另一只手拽住了他的领口,逼迫着林深弯下腰来。 两张面孔维持在同一高度并且迅速贴近,只留下极小的空间供空气流过,最近距离的观赏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 贺呈陵松开抓住林深手腕的手,转而抚摸上林深的脸颊,动作缓慢,怎么看都充满着暗示意味。 他的声音像是浸了蜜糖,语调婉转,“是吗?那来吧宝贝儿,向我证明证明,你真的打算接受。” 贺呈陵本以为林深会退开的,毕竟他骨子里其实是个真绅士,肯定不会做出刻意来占谁的便宜的事情。 可是……这该死的本以为。 而林深注此刻视着那双自以为在讽刺他的唇,淡色,微薄,笑起来的时候异常动人,无论如何都在吸引人一亲芳泽。 可是他不能,哪怕本能已经在身体里疯狂叫嚣。他也应该在表白心迹之前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现状,不然他接下来的话,贺呈陵肯定不会愿意听下去。 林深微微抬起头,在贺呈陵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亲吻,温柔且虔诚,不带任何侵略和攻击性,像是一片雪花飞蛾扑火般拥抱那温暖热度。 在贺呈陵一把推开他大喊“林深你疯了!”的同时,他望进对方带着震惊的眼睛里,微笑着说,“贺呈陵,我想,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又一次触动了贺呈陵的心脏,像是戛纳的圣乔治大教堂前随着钟声送入他的耳朵的一声“我会永远爱你。”,也像是那句在试镜时疯狂地牵引着他一起堕落的循循善诱的“我当然也爱你。” 它们一句是翻译,一句是演技,现在的这一句喜欢反倒因为程度轻而像极了告白,连语调和眼神都完美无缺,是属于一个爱慕者该有的姿态。 可是像极了告白,终究不是告白。 他认识的林深虽然一直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以诡异的好奇心追逐万物,但是那个边缘,从来和感情无关。他终究是个薄情寡义的浪荡子,阅尽千帆唯独把自己藏的老实安全,活的潇潇洒洒毫无软肋。 “林深,”他用手臂阻挡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话语中都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滋味。“你这是入戏了吗?何亦折的角色我会给你,因为你真的拥有最为精湛的演技。” “入戏?” 林深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靠上自己的胸膛,那里面有一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爱意似乎要冲出身体。 明明不可能,可是贺呈陵却感觉自己隔着衬衫的肌肤触摸到了林深的心脏,滚烫炽热,疯狂跳动,那节奏像是在繁复诉说着那句我喜欢你。 这是林深的心跳,可是却又不只是林深,他自己的心脏,似乎也以这样的频率跳动着,甚至是……更快。 或许不仅林深疯了,他也疯了。 在贺呈陵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他听到林深的声音传入耳朵,对方说―― “呈陵,你怎么不明白?我不是入戏了,我只是……动心了。” 现在,贺呈陵的脑袋是真的要炸了,每一个细枝末节和言辞坚定都宣告着这不是和以前一样的玩笑,而是真正的,情深意重的告白。 他信了,所以才觉得自己思绪混乱,甚至已经无暇顾及两人越贴越近的身躯。 “林深……我现在,真想和你同归于尽。” 死了当真是最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垂死挣扎于这人间悲喜剧和此刻的疯狂。 林深却只是笑,原本握住他手腕的手转而滑过手背穿过指缝与手指纠缠在一起,十指相扣,说不上是缠绵姿态,但也带着压迫感和诱惑力。 他这一次没再吻上他的额头,而是亲上了他的侧颈。 炙热的呼吸伴随着低哑的嗓音一起缠上他的皮肤,然后飞快地侵入肌理,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便侵入了神经的中枢,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轻而易举地土崩瓦解。 “我很荣幸,你愿意陪我殉情。真的,没有什么样的死法,比这个还具有戏剧性。” “贺哥,贺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化妆师叫了好半天,甚至都以为贺呈陵睡着了。 贺呈陵终于缓过神来,睁开眼睛道,“抱歉,我走神了。” 化妆师笑了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贺哥你走神呢,黑眼圈也重,肯定昨晚没睡好吧,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心忧了?” 要是平时,贺呈陵可能会笑着挑眉,骄傲地说“就我,能遇到什么事儿?谁能让我心忧?”之类的话,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是沉默没答,摆明了不想继续话题。 还能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心忧,只不过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林深,这直接导致了他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他觉得自己的脖颈侧面有一处至今仍然发烫,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却又在触碰的前一秒忽然放下来。 他很明确的知道,在那个位置,昨天晚上曾落下一枚亲吻。 是那个亲吻让他彻底清醒起来,骂了一句脏话之后就动作飞快地将林深丢出房间让他滚蛋。 可也是那个亲吻,冲破了所有防线与距离,让他至今仍然不得安宁。 他惊讶的不是一个男人跟他表白,活了三十多岁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稀奇。他惊讶的是跟他表白的人竟然是林深,而他还可耻地为此心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像是染上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恶疾。 真的是要疯了,疯到想要干脆直接和林深同归于尽得了,也免得浪费这些脑细胞还获赠了很重的黑眼圈。 不……还不能跟林深同归于尽,不然想想也知道这家伙会把这件事情扭曲成自己心甘情愿和他殉情而且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放的开,贺呈陵觉得林深这个人没有什么做不出的。 另一个房间里,同样在化妆的林深也被化妆师提到了黑眼圈过重的问题,只不过这一位心情很好,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去哼一首没人听过的语调。 周禾芮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觉得自家老板今天又骚了些。“老板,你唱的什么歌啊,还蛮好听的。”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一首中世纪流传到现在的德语歌,中文译名叫做《落雪时分》。当年我父亲就是唱着这首歌,手拿一束黄玫瑰跟我母亲表白的。” “这么浪漫,一定成功了吧。”化妆师跟着说了句。 林深挑眉,“并没有。我母亲嫌我父亲五音不全唱的难听,而且她对玫瑰花粉过敏。所以让他回去好好想清楚。” 周禾芮撇了撇嘴,“在你挑眉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典型的罗曼蒂克史。”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依旧浪漫且坚定。而且……” 林深的眼中盛满笑意,他依旧笃定且自信,胜券在握而又理所应当,是敢于推出所有的筹码的赌徒和天马行空的自恋狂。 “而且现在也不是冬天,从六月到落雪时分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很快就会有机会。那时候,我就要再换一首歌了。” 他讲完这句,又低声唱了一遍那首歌――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当那雪落下时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时间不再停留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 我深陷积雪中 Mein Haus hat keinen Giebel, 家无梁楣 es ist mir worden alt. 周身凄冷 Zerbrochen sind die Riegeln, 门闩也亦断亦碎 mein Stueblein ist mir kalt. 小屋难奈严寒 Ach Lieb, lass dich\'s erbarmen, 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 dass ich so elend bin 我多么的不幸 Und lass mich in dein Armen: 快快拥我入怀 So faehrt der Winter hin. 让那寒冬离我而去]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很神奇,有的时候,一个拥抱就能挥开暴雪,劈云见日。 第52章 六角┃那是一份爱意,柔韧,坚定,让他再也不愿意放任自己沉沦于戏剧的世界中 这一次致命游戏是在一个小房间里开始的, 六个人都到了之后就开始闲聊。这一次他们穿着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卫衣, 从林深, 隋卓,童辛然,温琼姿, 杨荔和到贺呈陵,颜色分别是黑色,天蓝, 红色, 淡紫,粉红和柠檬黄, 上面印着白色的“致命游戏”的英文字母。 温琼姿理了理自己落到前边的发丝,“总不可能在这里录制吧, 这地方也太小了,难道真像呈陵说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温琼姿这话一说, 所有人都很自然的看看贺呈陵,而贺呈陵却只是错开了其中一人的目光,懒散地笑了下, “只是肯定会用到真心话的元素, 不然昨天的那些岂不是白弄了。” “真心话……”林深注意到贺呈陵的躲闪,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我真希望今天能听到不少真心话。” 贺呈陵觉得林深是意有所指,可是也不愿意去想其中深意,只是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动。 可是贺呈陵这样, 别人又不知道他们俩的弯弯绕绕,杨荔和为了综艺效果有些惊讶地道,“原来林老师你也喜欢听八卦啊,这真是没听说过。” “我不是喜欢听八卦,”林深气定神闲地回复,“我只是喜欢真心而已。” 声音和语调传到贺呈陵的耳朵里像极了昨晚的暧昧纠缠,柔情之下是隐藏的压迫感和诱惑力,像是一只从深渊之下伸出来的手,牵引着人事事都被他主导。 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在心里反驳。 真心? 呵。 哪个真心人会从潜规则上直接绕到表白,还没有得到回应就敢大大方方亲上来? 虚情假意做太多,早已经忘了是真心,被荷尔蒙和多巴胺支配了就过来告白之后也就没什么表示的人怎么有资格讲这种话?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可是贺导显然出现了一个思维漏洞,叫做既然你对他没意思,为什么还要关注对方之后做不做什么表示,这些分明应该是随意就好。 这时候,vivi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欢迎来到《致命游戏》,我是执行人vivi,本期主题为‘真实谎言’,现在,请各位推开房间后面的门,游戏即将开始。” 绅士们先走一步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场馆,地上铺着正六边形的彩色方块,颜色正好对应着六个人衣服的颜色。 贺呈陵看到这一幕挑了下眉,这种布置如果改成四角正方就就绝对是众人耳熟能详的飞行棋。所以他们今天要玩什么?六人版真人飞行棋? 林深也为这个布置开始思索,没有骰子的情况下,飞行棋该如何计分,恐怕只能是昨天问题的真假性,他们或许要判断,来以此赢得前进的步数。 而在正六边形的中央,站着的是正在对他们微笑的vivi,穿着第一次《扑克迷踪》时的哥特风洛丽塔小裙子,一切像是回到了最初。 vivi扶了一下自己的耳麦。“请各位玩家站到自己对应颜色的出发点。” 六人陆续站定,按照顺时针,分别是温琼姿,童辛然,隋卓,贺呈陵,林深,杨荔和。 vivi笑了一下开口,“现在,我将宣布本场游戏游戏规则。系统将按照随机顺序选择一位玩家提问问题,如果玩家之前没有为这个问提做出过答案 ,则玩家倒退三步,其他玩家各自前进三步,如果玩家之前做出了答案,则可选择说真话或者说假话,其他玩家通过之前得到的信息判断正误,与回答玩家一致则前进两步,与其不一致则保持原地不变,回答玩家前进人数的两倍。” “另外,在前三场游戏中获胜的玩家林深,贺呈陵,温琼姿将具有优势,他们可以在每一轮结束之后随机向其他玩家提问一个问题,效果与上述相同。” 温琼姿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毕竟她这个胜利者的水分实在是有点大,不过是一只箭射中了两位大佬,两王者带一青铜依旧厉害的不行。 而林深和贺呈陵则是在对上目光之后由贺呈陵率先错开,随即林深也收回目光,有那么多镜头等着抓拍特写,他就算再混蛋再急切也得徐徐图之。 当然,规则还没有说完,vivi还在继续,“如果玩家刚好落在自己的对应颜色,则可直接跳至下一个对应颜色,如果玩家来到方格时已有别的玩家,则两人可以选择相安无事或者通过石头剪刀布将败者驱逐回基地。还有,值得注意的是玩家到终点时走的步数要正好到达才算胜利,不然要返回来走。最先来到终点的人获得胜利。” vivi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灿烂的笑容――“现在,各位玩家,让我们享受这场游戏吧。” 其实规则也不难懂,就是变体的飞行棋配上考验演技和分析能力的真心话。 不过效果应该会很好,毕竟无论是谎言还是真话,又或者避而不答,那都是播出时最精彩的娱乐圈内部八卦,足够各种营销号靠挖掘内幕炒个几天。 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是大屏幕,六种颜色不断变换,最终停在了红色上,那是童辛然。 接下来,系统随机抽取了一个问题――“提问玩家童辛然,你的上一段感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结束的?” 童辛然脸色变了一下,笑道:“我感觉自己在参加八卦小报的采访。” “那玩家童辛然,你要回答吗?” “回答,”童辛然道,“当时我们都有工作,他是职业选手,我也要管杂志社,长时间不见感情淡了,不喜欢了就分开了。” vivi见她回答完毕,就让其他人判断,除了林深,其他人都举了“真实”的牌子,只有他举了“谎言”。 童辛然看着林深露出笑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说谎了呢?” 这个理由明明很合理,符合现今快餐爱情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被各色各样的精巧皮囊弄得眼花缭乱,感官无时无刻不被艳态刺激,丝毫不需要顾及所谓稳定,感情淡了不喜欢了就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林深应该没有理由不相信才对。 然而,其实没太多为什么,林深看到了童辛然眼底那一丝缠绻的爱意,她肯定是撒谎了一句,不管她自己有没有发现。但他并没有说出这些话,他只是摇摇头道,“不是,只是我拿错了了牌子。” 而贺呈陵却看了他一眼,显然不相信林深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已经猜到或者之前就知道了什么内情,但是却不打算将那些说出来。 大屏幕开始判定,童辛然说了谎话,她可以前进八步,林深前进两步。 接下来的问题提问对象是隋卓,系统抽到的是“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恋情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 节目组似乎和恋爱之类的杠上了,拼了命要将这一期做成震惊娱乐圈的爆点。 “说实话,”隋卓笑意温和,连提醒都很委婉。“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太适合询问一个已婚男人。不过我确实可以做回答,我只有一段恋情,就是跟我的夫人,唯一的挚爱,无论如何都让人印象深刻了。” 这个回答,结果还是四票赞成一票反对,连人都和上一局一模一样。 这一次隋卓没有像童辛然那样问林深为什么,他们仅仅一个对视就心知肚明。 林深只不过是又一次提醒他,你根本没有夫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塑造出了一个虚假的人,像是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自己制作的雕塑,并赋予她灵魂和姓名,叫她伽拉忒亚。 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他向来这般理智且残忍,想要逼得所有人直面现实。 可是总有人不愿,想要永永远远生活于虚幻。 后来下了节目,林深对隋卓讲,“我已经不打算做更多的了,但我仍然会间歇提醒你,怕你给自己塑造起美梦,然后沉浸在里面永远不醒来。我只是要告诉你,真实和想象之间,总有人要守住那扇门,拉住必须通过的人。” 隋卓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然后问,“那你自己呢?林深,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走出门来?你自己就打算一直站在那个位置守着门,被撕扯着变成疯子也不在意?” 林深道,“你知道的,连我的心理咨询师都说我能分的清,而且现在,已经有了让我不能陷于虚幻之中的东西。” 隋卓继续问那是什么,林深却没有回答,但他很清楚。 那是一份爱意,柔韧,坚定,让他再也不愿意放任自己沉沦于戏剧的世界中演绎喜怒哀乐体会他人人生。 他唯一想做的,只不过是走过去,推开那扇门,握住他的手,拥抱他的身躯,亲吻他的唇。 灵魂与灵魂纠缠在一起,爱恨与爱恨牵扯在一处。 然后…… 不,就这样,这样就够了,不需要再有然后了。 第53章 提问┃这个世界残酷冷漠,腐败肮脏又疯狂,但总会有甘泉,故乡和星辰。 “提问玩家贺呈陵, 你在圈内最追捧的人是谁?”Vivi问出这个问题来。 “完了, ”贺呈陵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些无奈又有些得意,“这个问题我应该是来给大家送分的。谁不知道别说整个圈子,全世界我都只追捧莫辞一个人。” 毕竟圈里圈外谁不知道, 贺呈陵对于导演莫辞的疯狂追捧,只要是对方的电影一上,贺-语文课代表-呈陵就会写一长篇影评花式夸赞, 简直算是迷弟中的战斗机, 还属于那种具有专业性的。 果不其然,贺导因为他的追星历程太过经典而让其他人分分前进两格。 林深其实对这次前进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人有了更多的情感总会产生一种幼稚的攀比心理。比如现在,他就在心中将自己和他合作过那位莫辞导演进行了比较, 最终得出结论,就算其他优势都不算明显, 唯有一点他绝对是胜过莫辞的――他比莫辞,要更喜欢更喜欢贺呈陵。 不过接下来他是没有什么时间去想的,因为系统已经抽到了给他的问题。 “提问玩家贺呈陵, 你在圈内最讨厌的认人是谁?为什么?” “这是我那天唯一空掉没答的题。”林深道,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第一个就被问到。那就当给大家送分了。” 至此,林深退三步,其他人各前进三步。 林深和贺呈陵只见的距离只剩短短四格,他只要转身回望, 就能看入对方的眼。 当然,事实上林深也这么做了。 贺呈陵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现在已经陷入了真正的竞技状态,靠着强烈的胜负心完全可以忽略其他的任何情绪。 所以他这一次没有故意错开目光,而是看着他,挑了挑眉。 他做了个口型,没出声,但是林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贺呈陵在对他说,“你看,我马上就要追到你了。” 林深只是笑笑没说话,并且在心里做出回应。“你早都已经追上我了,现在,是我在追你。” 两轮问题结束之后,vivi询问道,“玩家林深,贺呈陵,温琼姿,你们有需要提问的吗?” “有。”温琼姿先举了手,“我昨天还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还是提早用了好,不然一会儿就不知道问什么了。” “那你要提问谁呢?”vivi道。 温琼姿笑了笑,“还是提问荔和吧,就是第八个问题。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啊?”杨荔和显然很惊讶,她刚才还在想究竟是谁会运气这么这么差,没有想到就是自己抽到的这个幸运大礼包。“我的理想型啊,就……就是那种沉稳的,有教养,绅士,和善,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尺度,会让你觉得很舒服的那种男生。” 童辛然听了这话打趣,“诶,你这不是就说的是林深吗?” 屁。 贺呈陵几乎要翻出白眼。 这些人都不知道林深的本来面目,所以才能给他戴上这样的标签,可是这个家伙,压根儿不是那样的人。 还有童辛然也是的,不过是理想型,怎么扯就扯到林深身上了?杂志采访多了,录综艺也要开始挖坑? “不不不,”杨荔和听了这话也是立刻摇头摆手,“辛然姐我可没这么说,林老师太优秀了,我对他只是后背对前辈的敬仰。” “好的,”vivi看杨荔和已经回答完毕,便开口道:“请其他玩家开始判断。” 这一次,林深贺呈陵温琼姿三个人都举了“谎言”牌,只有隋卓和童辛然举了“真实”。 “为什么?”童辛然皱了皱眉,杨荔和说话的状态和语气都不似作伪,这三个人都举了“谎言”实在是让他难以理解。 “我们昨天找到了和这个相关的线索,”温琼姿笑着说,“所以说已经大概知道了荔和的理想型,反正跟她描述出来的彻底相反。她喜欢的是那种阳光活泼笑容灿烂又有感染力的男生,就像是德国的那个足球运动员,叫什么托马斯的。” “托马斯-穆勒。”杨荔和补全了温琼姿的话,“不过琼姿姐说错了一点,我喜欢的其实是他废话多还笑起来一脸褶。” “……”哦,妹子,那你这个口味也很特别啊。 这一段结束,vivi刚打算继续下一轮,从童辛然那儿重新开始,就听到林深说,“既然如此,我也把这一次的机会给用了吧。” “好,”vivi问,“那请问玩家林深,你要提问谁呢?” 林深虽然在回答vivi的问题,可是目光却已经看向了贺呈陵。“我要提问贺呈陵第一个问题,你和初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当时的场景是什么?” 贺呈陵想到了对方会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但是林深算错了一点,他并不介意在这个场景下讲述那段美好过往。 “初恋啊,”贺呈陵笑,原本锋利的眉眼都显出柔化的色泽,“我初恋在十四岁,柏林。”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天是六月十三号,有干燥的空气和铺满了天空的云,我刚从首都文理中学放学出来,那段时间我家里有些事情,外加上在学校和别人打了一架情绪不好,走到一条街上坐在一家叫做‘爱德华’的咖啡馆前面的台阶边待了会儿,有个女孩子刚从咖啡馆里出来,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披着及腰的金色长发,又瘦又高,看起来跟我年龄差不多,她看我那样子就把她手中抱着的书递给我了,还说了些话安慰我。不一会儿下小雨了,她就走了。嗯……大概就是这样。” 林深觉得贺呈陵含糊许多东西,什么书,以及女孩说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将这样一件小事当做救赎记挂到现在。 他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天他们交谈是贺呈陵说过的话。他说“根也会有衰老死亡,腐败烂掉的时候,只不过它来的太早,一度可以逼疯一个少年人。”他又将那种心情比作“沙漠中的旅人瞧见了一泓清泉,潦倒了半生的异乡客终归故乡,执着的观星者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追寻的那颗星星。”他还说那是“无路可走的境地”。 可是,那只是十四岁的贺呈陵,最多不过是文理中学十年级,是什么东西能够如此这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费力挣扎到连水中芦苇都要抓住不放开。 但是这个疑问,林深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贺呈陵不会回答,至少现在不会。他为自己塑造出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外壳是用一层层的疤痕磨成,包裹着柔软的内里,在确保安全的时刻才展露一二。 他只是想,那个叫做“爱德华”的咖啡馆,他父亲卢卡斯工作的学院不远处就有一个。 他们共同生活在柏林,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只相差一岁多的年纪,他们完全可能有过擦肩而过的时候。 如果他小时候经常去卢卡斯工作的施奈勒大街104号的恩斯特-布施戏剧学院,如果他很喜欢喝咖啡,那个安慰了贺呈陵,给了贺呈陵一个新的柏林,一条无路可走时的能够走通的路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他会不会给他更多力量,让他能够更加磊落旷达。 又或者,如果他早就知道他会爱上一个这样的贺呈陵,他就根本不会去贪图所谓的缘分运气和擦肩而过,他会一直守在那里,等他过来,然后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沙漠中挣扎的旅人,难寻故乡的异乡客,半生都没有看到星星的观星者。 这个世界残酷冷漠,腐败肮脏又疯狂,但总会有甘泉,故乡和星辰。 这些东西根本不在别人身上,也不需要其他人才能带来,它们都长存于灵魂之中,随生命产生,随生命死寂。 它们属于贺呈陵,永永远远,永永远远不会离他而去。 可是林深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知道一些情况,比如此刻,隋卓已经开始询问,“你的德国女孩,她给你的是什么书?” “《恶时辰》,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恶时辰》。” 林深忽然间明白了贺呈陵最初喜欢《恶时辰》,而后仰慕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缘由,那不过只是一个少年人在繁多冗杂的事物中找到的一份与他的好姑娘相互连接的客观存在。他借着那些书,回忆再难寻回的梦,顺带着仰慕沉醉于孤独。 而林深他自己,甚至还用过这份客观存在来接近贺呈陵。 呵。 命运果真是如此具有戏剧性。 温琼姿也问了问题,她其实不怎么相信贺呈陵的这段青葱往事,一个老混蛋小时候最多是个小混蛋,怎么可能是个纯情小子。“那,那个柏林女孩叫什么名字呢?雷奥妮还是米娅?又或者是劳拉?不对,我知道了,她肯定叫汉娜。” “都不是,她叫Jacqueline。” Jacqueline。 夏克琳。 等等,这个名字,和他母亲林琳的德语名一样。 这些怎么越听越熟悉了? 第54章 戏剧┃为爱而死,当真充满了戏剧性 这个世界总是琢磨不透, 像是背后有人控制着那条名为命运的线, 紧紧地绑住他觉得特别的人的手腕。 林深这么想, 脸上带着笑。 在此之前他还因为贺呈陵在十四岁是遇见的女孩子吃味,然而此刻记忆却突然复苏,告诉他他完全没有必要和当初的自己吃醋。 而且他还无比庆幸, 迫于无奈穿上红裙的十二岁的林深带着从母亲那里拿来的书走出咖啡馆,将它递给了多年之后自己爱上的人。 这简直是比柏林树荫走廊下的惊鸿一瞥还要美妙动人的邂逅,如果主角是他们两个的话, 放在电影里都可以成为经典而不是三流故事片。 贺呈陵看到了林深脸上的笑容, 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是意味深长,鬼知道又打着谁的主意。 最终, 贺呈陵凭借这个回答向前走了六步,只有林深和杨荔和相信了他的话, 林深因为是知道些什么,而杨荔和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还是蛮浪漫的。 至于其他三个人, 拿温琼姿的意思来讲就是这种爱情片里的情节实在是难以在现实中发生,更何况那个主人公还是贺呈陵。 vivi想着这下终于可以进行下一轮了,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人开口, 是贺呈陵。 “我也要提问。”他道。 “好的, ”vivi确实没想到这三人凑一起了,开局到现在硬是没让游戏成功进入第三轮。“玩家贺呈陵,你要提问哪位玩家呢?” “林深。”贺呈陵看着站在自己前面三格的林深,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你要提问什么问题呢?” 是他先问我的,我只是一报还一报。 贺呈陵在心里说完这句话才开口, “我要问他第十七个问题,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恋情是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的。” 林深并不介意贺呈陵询问他这类问题,而且他还生出了一种被男朋友查岗的错觉,总之滋味不错。 他给了自己一小段回忆的时间,而后缓缓开口,真挚且温柔。“那是五年前的夏天,我出国拍摄一部影片,我电影中的伴侣是一位很优雅的女士,有着一双极漂亮的蓝灰色的眼睛和火红的长发。我们因戏生情,握着同一枝红玫瑰在荷兰夏夜的极昼下共舞,阳光洒满肩头,然后就在一起了。” 林深说到这里就顿了顿,神情有过一瞬间的黯淡,而后又飞快地恢复到往日沉稳温和的模样,语气平淡地说出下一句话。“之后又因为性格不合和平分手。大概就是这样,回答完毕。” 性格不合。 这个理由果然很适应娱乐圈的各种感情,无论什么都能用这四个字当做回应,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加句“以后还是朋友”,争当国民好前任。 也是这个理由让除却贺呈陵和隋卓之外的几人全部举起了“真实”的牌子。 然后结果揭晓,这三人分分折戟于影帝先生精湛的演技。 温琼姿一头雾水,“卓哥和深哥认识这么久知道不是真的我能理解,不过呈陵,你为什么不相信啊?”这明明就是演员感情的真实写照,对着一个在演绎中满腔爱意深情凝视的人,难免不会移情到自己身上。 贺呈陵嗤笑一声,他前几天把林深演过的电影齐齐地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过了一遍,这么个信息还是能知道的。“他五年前只拍了一部古装片《应如是》,哪门子来的红发碧眼的外国女主角,而且他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女星合作过,一听就是胡扯乱编,仗着自己演技好骗你们玩。” 更何况,哪怕是他记错了这个,就凭着林深昨晚的举动,都能证明他现在恐怕连性向都是撒谎。他可不相信一个直男会那样去亲吻另一个男人的侧颈。 这句话贺呈陵觉得没什么,可是他一说完却是全场安静,所有人包括现场导演都看着他,眼中的意思不要再明显,像是把字直愣愣地写在了脸上一样,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没想到贺呈陵你对于林深竟然关注的这么仔细,你不会对他真有什么意思/想法/想睡他吧?” 当然,最后那个劲爆的词语显而易见地来自于温琼姿的心声。 要说这些眼神贺呈陵都可以采用无视态度的话,那么林深那从头到脚散发出的“你果然喜欢我”的信号就让贺呈陵有些别扭。 而且对方还摆明了不嫌事大地问出了口,“我真没想到贺导你竟然这么关注我的作品,我以为你只看了我和莫导合作的那一部。” 要是别人,贺呈陵估计就这么胡乱认了,可是到林深这儿他偏偏不想。他飞快地转动着脑子,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怎么了?把新戏男主角的作品找出来一个一个看过有什么问题?我总得检验一下你配不配演我这次的男主角。” 好吧,贺呈陵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彻底输掉了和苟知遇的赌注,在摄像机面前,所有人都知道林深将会是他的男主角。 这句话成功的让场面再一次安静,最后还是林深率先反应过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情话一般目光温柔地站在离贺呈陵不远的地方做出回应,“能成为你的选择,我很荣幸。” 在这三个问题结束之后,第三轮终于顺利继续,等到贺呈陵这一次前进的时候,他来到了林深相同的一格,位置不大,两个人要全部站在里面就必须缩小之间的距离。 雪松的香气明明很是冷冽清淡,可是贺呈陵却觉得那种味道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所有感官中满是林深的气息。 他不反感这种感觉,可是还是觉得有些难耐,像是心中从缝隙里生长出一根藤蔓,用柔嫩的枝叶搔痒内里。 vivi开口,“玩家贺呈陵,请问你是否要使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来将玩家林深驱逐回初始位置?” 如果说是在刚刚站到这里的时候vivi就提出了这个建议,贺呈陵很有可能就算了,可是现在,他却点了点头。“就石头剪刀布。” 林深因为他的这个决定挑了挑眉,不过他却将原因归结于贺呈陵背水一战,打算一招提前决定战局,毕竟现在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两个。 然而可惜的是,整整五局两人出的都一样,如果要让温琼姿说,这大概就是上天让他们两个绑在一起,别挣扎了还是直接接受的好,也省得别人天天为了他俩的关系吃糖又吃刀子。 vivi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果断单方面结束了战局,毕竟观众也不喜欢看上十来分钟没输赢的石头剪刀布不是? 在这般心有灵犀你情我愿(?)之下,贺呈陵和林深理所当然的一起呆在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系统的再次搜索,这一次留给林深的问题是如此――[问题一:请问玩家林深,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和对方相遇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就像上一次他编出了一段莫须有的恋情并且成功欺骗过了所有对他不熟悉的人一样,此时此刻,他依旧可以讲出一段动人的初恋,如果把时间往前调到没拍电影之前,除了了解他轨迹的隋卓,他可以做到让其他所有人相信,甚至包括贺呈陵。 然后,他就可以通过这份相信,大步靠近胜利的门。 可是他却犹豫了,他似乎在担心如果贺呈陵也相信了他该怎么办,哪怕只是不到一分钟,他也不想让它出现在此时此刻,万一之后没有感情方面的题,那么他连一个坦白的机会都没有就可能被宣告死刑。 他想要对他讲真话,他想直接告诉他,捧出一颗真心再给他看看,因为这个人是贺呈陵。 “我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我以前认为事业更加重要,没必要有一段感情生活来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有人都抓住了“以前”这个词语,而林深却只顾着看向贺呈陵,眼神中有着燃烧着坠落着划过天际的千百颗星星,它们纷纷投归于一人的怀抱。 他温柔着语气,“不过,我现在确实想要谈一场恋爱,因为我遇到了唯一能让我喜欢的,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镜头录下了这段话,摄像机也拍下了这个神态,只是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不是录制中的言语,而是又一次面对面的告白。 完了。 在那么一个瞬间,贺呈陵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像是濒临死亡的鱼用最后一点力气挣扎求生,却又好像要淹死在林深的眼睛里。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林深的,不只是他之前以为的那种对美好皮囊的心动,不只是对强烈胜负心的迷恋,而是深入骨髓的欢喜与疼痛。 这最重要的一场战役,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彻彻底底,彻彻底底地一败涂地。 他想林深昨天晚上说的或许是对的。 为爱而死,当真充满了戏剧性。 最后,林深的这一个回答,只有贺呈陵一个人举了“真实”。 在他举起的那一瞬间,他就听见了低沉的笑声,压抑不住地,理所当然地传入他的耳膜。 第55章 应该┃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录制结束已经是下午一点, 童辛然直接脱掉了高跟鞋提在手里, 后悔刚才自己因为脑残而穿了这样的细跟站几个小时到现在脚疼的不行, 杨荔和则靠在墙上揉了揉鬓角,感叹这种考智商和演技的综艺她以后还是算了,不然剪出来简直就是黑点合集。 人来人往, 声音混乱背景嘈杂,贺呈陵却默不作声,仅仅是站在离终点一格的地方看着站在终点处的林深。 只差一步。 不然站在那里的就是他而不是林深。 从遇到这个人开始, 他从未真正的在他身上获得胜利, 还要被他拉着奔跑,冲向那些未知的阵地。 这种被人压住的心情自然是不爽, 可是现在这种不爽又被其他情绪一点一点的侵蚀,那种情绪似乎可以用骄傲和欣赏来形容, 又好像比这些要深沉得多。比如,在刚刚林深比他更早的踏上终点, 灯光璀璨放在他一人身上,休闲的卫衣都像极了加冕的礼服,多么灿烂多么辉煌。 他忽然想起在刚下飞机的那天节目组录制单采, 询问他如何看待和自己在节目中互动最多的林深。 他当时思考了一下然后这样回答, “林深是一个近看比远观更让人惊喜的人,他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甚至无法用气质和性格来概括完全,我只能说,那无法复制, 因为那属于林深,而且仅仅属于他。” 在贺呈陵看着林深的时候,林深也在注视着他。 他向来拥有一种盲目的笃定与确信,他认定了贺呈陵会被他吸引,喜欢上他,爱上他,属于他。 这种确定不曾消弥过分毫,在此刻更是加重了分量。 贺呈陵认可了他的那份真心,也肯定了自己的心,就算现在还会因为骄傲或者胜负欲而远离他不靠近,也只不过是一时而已。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贺呈陵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了他,一本正经理所当然地祝贺了他的胜利。 林深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头颅低垂,笑声好似低音提琴拨动琴弦,只为心爱之人奏上一曲。 众人约着去吃午饭全当散伙,定了一家离得不远的饭庄,桌子上全都是当地菜色,大部分还是走清淡口味。 贺呈陵就吃了几口松鼠桂鱼和糖醋小排,立刻被甜的不行,眉头微微皱起。 林深察觉到他的反应,帮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 贺呈陵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开始喝汤。 童辛然看到了这两人的互动,自然而然地联想起那天白璨晚宴上相拥的身影和戛纳时传出的同性绯闻,时尚圈里常有十男九gay的传闻,只是现如今,这在演艺圈里似乎也渐成风尚 只是这两位之间,她实在说不清是一场利益交换还是一时兴起,又或许她想得太世故,他们不过只是喜欢上了彼此而已。 她已经不相信这世间爱恨如何,却还是盼望着人人都能获取幸福。 温琼姿放下筷子笑着问,“你们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逛街?” “好啊好啊,”杨荔和道,“我明天的飞机,今天下午就想去买东西。辛然姐去不去,我还想紧跟你们的时尚潮流呢!” 童辛然也跟着笑笑,“可以啊,不过虽然我在杂志社上班,但是时尚这个东西我也没怎么跟上过。”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些设计师的灵感有时候我真的get不到。” 女孩子们确定了出行血拼的计划,隋卓则是要飞去平京录制节目,最终的结果就是把林深和贺呈陵留下给彼此做伴。 地下停车场。 “走吧,”林深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对贺呈陵道,“看来你要坐我的车回去了。” “没办法,”贺呈陵也笑,“谁让只有我们两个人既没工作又没娱乐。” “其实,我们也可以有娱乐的。”林深就着开车门的姿势注视着他上车坐下,是温柔又多情的模样,柔软着拍打过来的海浪。 贺呈陵不用想都知道他脑子里装着什么样的黄色废料,提高声音,“什么娱乐?上床吗?” 林深关车门的手顿了顿,“如果是这个娱乐,我们需要一个私密性更好的地方。”他的目光流连在汽车后座,“或者说,你喜欢这么刺激的场合?” 贺呈陵哼了一声,“那真是抱歉了,我可没有车震的打算。” “我也不舍得让你在这儿难受。”就算只有理论,林深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来一次一定会腰酸背痛。他将这句话讲完,终于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位。 他上车之后先凑到了贺呈陵这边,雪松和柑橘的尾调融合在一起,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催情滋味。 “你干嘛?” “帮你系安全带,”林深一边说一边操作,“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亲你还是车震?” 贺呈陵最佩服林深的一点就是对方能将这种骚话都讲的一本正经,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讨论学术问题并且画重点记笔记。简直是斯文败类的标配技能。 所以他很自然地挑衅他,“你不敢。” “因为你没有回应我。”林深道,“如果你给了我一个答案,你看我敢不敢。” 贺呈陵被这句话噎住,实在不知道该说个什么,只是切了一声就扭过头看向窗外。 贺呈陵的手机亮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阿睿的微信消息,问他现在在哪儿,他开车过来没有找到他。 贺呈陵这下才发现自己把阿睿忘了个干干净净,莫名有些心虚,打字回复对方说他现在和林深在一起。 他瞧着阿睿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是等了三四分钟才看到对方发出来的话,只有短短一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回复道:“新人让我上,你让吗?” 那边又是三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接下来便是六个字“比不起比不起。” 贺呈陵刚觉得自己赢得了这场斗嘴的胜利,就看到阿睿给他发了一个购物链接,很认真地推荐起了润滑剂。 好的,骚起来还是阿睿凭借年纪占了上风。 七八分钟后林深停下车,不过目的地不是他们住的酒店而是一家德国餐厅。 “来这儿干嘛?”贺呈陵问。 “你刚才没怎么吃。” 贺呈陵反驳, “我看你也没怎么吃好吗?” “好吧,”林深认了这句话,虽然他并不讨厌上海菜。“那贺先生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陪我吃顿家乡菜?” “勉强可以。” 香肠熏肉拼盘和巴伐利亚沙拉外加孜然牛肉薄饼,完完全全的德餐。 “除了去柏林参加电影节,我几乎就没有再吃过德国菜了。”贺呈陵感叹。“你怎么找到这家的?” “以前来这边工作的时候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不错。老板真的是德国人,来自法兰克福。” “喔,怪不得味道还挺正宗的,” “我到现在还觉得德国香肠是最好吃的。”林深喝了一口芒果汁,他一会儿要开车,所以自然与黑啤无缘。 “比起香肠,我觉得烤猪肘更赞。” “那要不要再来一份烤猪肘?” “不了。”贺呈陵摆手,“就这些都吃不下。” “呈陵,”林深叫了他的名字,“刚才你为什么要抱我?” 贺呈陵拿着刀叉的手顿了一下,也没抬眼,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刚才不是说了吗,祝贺你取得胜利,赢了我。” “真的吗?”林深继续问,循序渐进这一招已经被他扔到九霄云外,他只想用确定的答案来证明。 贺呈陵这下抬起头来,挑眉笑着看他,“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抱你?” “因为你喜欢我,想要亲近我。” 贺呈陵因为林深的话而眸光颤动,像是落于湖水中又被涟漪打碎的月光。“你怎么这么自大?” “在这件事情上,我很愿意反复加深它的程度。”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话,恐怕他们现在来的就不是餐厅而是其他什么私密性更好的地方。 贺呈陵手肘撑着桌子,略微歪头问他,“你想和我上床?” 林深这般道,“包括但不限于,你知道的,我是个十足十的贪心人。” 贺呈陵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现在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林深带来的压迫感和平时不同,他像是给了他选择有好像没有,他只是笃定着他会过来,走上这条路。 “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林深用德语念出这句话,对上贺呈陵骤然变动的眼眸。“那本《恶时辰》的扉页上,除了名字之外,是不是还写着这句话?” 他在贺呈陵惊讶的神情中继续道,“虽然这算得上是我童年时期的黑历史,可是呈陵,如果用它可以提前遇见你的时间,我真的感觉荣幸之至。”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我只被迫穿过一次红裙子,然后又将手中的书送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把我当做初恋,而且他现在也喜欢着现在的我。” 林深握住了那只指尖微凉的手,“你看,就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喜欢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出自马尔克斯的《我不是来演讲的》。 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第56章 电话┃呈陵哥哥 “听阿睿说, 我们贺少爷已经定了男主角了?” 苟知遇这话一出来, 贺呈陵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个意思, 总要人烦得要死还不知趣,在你一团乱麻的时候上赶着来。“是是是,定了林深, 你已经知道了就行了,还要这么旁敲侧击,怎么着?又不是当兵去了还玩这曲线救国当英雄啊!” 苟知遇已经习惯了贺呈陵这副忽如其来的脾气, 这会儿也不提赌约的事, 只是问道:“不是吧?又有谁不长眼色惹我们贺导烦心了?” “没谁,”贺呈陵皱眉, “反正谁都没你不长眼色。” “好吧。”苟知遇知道贺呈陵确实在愤怒的边缘,“那我先把电话挂了, 等您老人家觉得我有眼色时再说。” “等等,”贺呈陵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 “那个原著作者现在在哪儿?我想跟他见一面。” 苟知遇没想到贺呈陵会说这种话,“你以前不是不在意原作者的想法吗?”作为一意独行唯我独尊的代表人物,贺导向来不在乎原作者的意见, 连编剧都是他让怎么改就怎么改, 美其名曰自己的电影自己做主谁也甭吵吵。 “有一些地方,我需要他的意见。”贺呈陵这样道,“你知道的,什么事情都有特例,何亦折就值得我特殊对待。” “好吧。”苟知遇表示明白, 他现在是真佩服林深,恐怕也只有他可以在方方面面成为贺呈陵的例外,日常生活是这样,现在连电影也逃不过。“这边我来安排。” “还有和林深走的合同,你让阿睿那边去谈,谁让他一天多嘴。” “行嘞。”苟知遇秉着反正不让我干怎么着都可以的心态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贺呈陵将黑了屏的手机扔到沙发的另一角,自己坐在那儿开始思考人生。 沪都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 在林深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你看,就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喜欢我的。”的时候,他是真的内心震颤,饶是有层层盔甲阻隔,也土崩瓦解开来。 他从十四岁开始爱慕的初恋女孩成了他现在动心了的表里不一的危险的男人,任谁都无法在一瞬间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他当时并未做出任何回应,甚至是让阿睿改签了机票在当晚就匆匆回到了平京。 现在想起来确实挺丢脸的,落荒而逃,就这样占了下风矮了一节儿。 被贺呈陵扔远了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将它拿脚勾回来,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害的他心绪混乱的林深。 [Felix:小朋友,节日快乐。] 贺呈陵向来没什么时间观念,瞧了眼日期才发现今天是六月一,儿童节。 于是他立刻回复:[你才是小朋友!] 林深并没有回复这句话,而是打了电话过来。 “喂,你干嘛?”贺呈陵接了,但是声音一听就没好气。本来他第一句应该问对方怎么搞到他的电话的,可是这似乎又没必要,反正已经成为了既定结果。 “只是想听你的声音而已。” 感谢科技的发展,现在贺呈陵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林深语气中的缠绻情意,让他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踏空了去粉声碎骨。 他竭力维持着自己面无表情,“哦,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听到了,可以挂了吧。” “给我一句祝福吧,呈陵。” “什么?”贺呈陵真的被林深的话题跳跃给弄得不太明白。“什么祝福?” 林深的语气循循善诱,像是请求一般柔软,他似乎从未介意过示弱,只要这种示弱有用。“你不是小朋友,那我是好了,呈陵哥哥,给我句节日祝福,好不好?” 贺呈陵被那声“呈陵哥哥”猛地撞击住胸口,那只在林深出现后就像是吃了兴奋剂般的小鹿愈加欢腾,好像是不把自己整死誓不罢休,用一己之力证明着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傻缺会玩物丧志然后死于美色。 “你上次在机场不是说对着我叫不出来这个称呼吗?” 可惜林深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翻旧帐,反正他也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公众场合,你就当我害羞。” “你害羞?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人比你脸皮厚。”贺呈陵吐槽完毕沉默了一会儿,飞快的说了声“节日快乐”就挂了电话。 然后,他将那本保管良好的《恶时辰》从玻璃柜中取出来,翻到扉页,那里有着一行德语,他将它念出来—— “Gedichte sind die geheimnisvolle Kraft eines gewhnlichen Lebens, knnen kochen, Feuer speisen, jeder Illusion.” 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再然后,他没有去看那个写做“Jacqueline”的名字,而是直接将它替换成了“Felix”。 林深挂了电话,低声笑了笑才想起来看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然后播了过去,“苟导,你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苟知遇道,“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我猜你应该有事,所以就没继续打。” “刚才确实是打了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林深这般说道。和贺呈陵的通讯确实是比这些工作事宜更为重要。 “我听你的声音似乎很愉悦,看来我找的时间不错,我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呈陵要见你,《嘲弄者》的作者,他说有些细节想要和你讨论一下。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定。” “六月四号下午吧,我那天有个空闲。地点定了吗?” “这个还没有。”苟知遇补充道,“不过我建议你们找个私密性好的地方,我现在都能想象到呈陵知道了作者是你会闹出怎么样的动静,反正肯定不小。” “那就定在我家吧,我把地址给你。”林深说着,一只手的手腕撑着桌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犹如于琴键上跳跃出旋律。“万一贺导大发雷霆扔东西,也不用担心要赔。” 苟知遇不知道林深和贺呈陵之间的感情纠葛,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个决定会让他们贺导羊入虎口,他甚至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行性,觉得贺呈陵在这里发飙似乎比在外更加可控。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这自然再好不过。” 林深接受了这份善意,笑着回答,“当然,我也这么觉得。” “老板,”周禾芮洗了些水果放到桌子上,她不久前才接受了林深竟然就是《嘲弄者》的编剧以及林深竟然弯了还真喜欢上了贺呈陵这两个劲爆的消息,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有吐槽之魂熊熊燃烧。“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像个人贩子,处心积虑地要把人骗到自己家里来。” “或许你可以换个好听一点的称呼,”林深捏了颗提子吃掉,“比如说我只是个想要博得心上人爱意的可怜人。” “不不不,”周禾芮疯狂摇头,“我现在觉得贺导才是可怜人,世界上那么多人,就他命不好,被你喜欢上了。” “也许吧,”林深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转,“可惜……这是命中注定。” 我命中注定会喜欢上他,他也命中注定会爱上我的。 你看。他总是那么确信。 苟知遇和林深这边讲完挂了电话,觉得自己夹在这两个人之间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明明他们可以之间谈。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给贺呈陵打电话。“六月四号下午,那个作者说有时间,地点直接定在他家,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安全,也省得被那些记者狗仔拍到了什么。” “可以。”贺呈陵此刻正在重读《恶时辰》,听着苟知遇的话应声,“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吗?” “不了,”苟知遇想了想觉得自己去了也没有用,要是贺呈陵闹起来,想必林深也能压的住,毕竟对方虽然看起来性子软,当初也是干过和贺呈陵一样拿起酒瓶子就去敲别人脑袋的事情的人。“你自己去吧,就算是我跟着了,你恐怕也不会让我掺和你的剧本。” “这倒是事实,”贺呈陵乐了,“不过我和那个作者可没见过面,对方万一是个含蓄内敛不说话的角儿我该怎么啊?难不成对人家多笑笑说一声小哥哥你别怕我是个好人?” 苟知遇立刻脑补出贺呈陵花枝招展地围着正襟危坐的林深叫小哥哥的场面,四十好几的人硬生生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就冲你们在《嘲弄者》上的投缘也一定能聊的好。”更何况,这两人就最近都见了不知多少次面,甚至连绯闻都传过了,还怕面对面聊剧本尴尬,和演员讲床戏的时候也没见贺呈陵尴尬过。 “那感情好,”贺呈陵一遍翻书一边道,“说不定我还会因为这个多个结拜兄弟。” 贺导的想法很美好,只可惜那个人不仅不想把他当兄弟甚至还想睡他。 他注定多不了个结拜兄弟,多个男朋友倒还差不多。 第57章 亦折┃Merry Christmas to you. 贺呈陵再次整理了整理衣服, 将无框的平光眼睛架好, 觉得自己今天的灰色长衬衫和黑色长裤完全配得上人模狗样斯文败类的评价, 绝对可以给人留下好印象之后才抬起手去敲了敲门。 “你好,我是贺呈……我靠,林深, 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贺呈陵的震惊,开门的林深表情却很是淡然,他甚至是含着笑, 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和贺呈陵如出一辙的无框平光眼睛, 缓声开口,“呈陵, 今天一打开门就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你……”贺呈陵已经想清楚其中缘由, “你竟然和苟知遇联手骗我,你就是《嘲弄者》的作者对不对。” “对, ”林深伸出手,一本正经,“贺导您好, 我是《嘲弄者》的作者, 林深。” 贺呈陵冷笑了一声,握住了林深的手暗自使劲儿,“你好,我是买了你的剧本的贺呈陵,而且很遗憾, 因为运气不好,我不得不让一个三流演员来演你笔下的角色。” 林深面色不改,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么听起来,真的是太遗憾了。” 最终,贺呈陵和林深还是正儿八经地讨论起了《嘲弄者》的细节,不过这个结果并非主观选择,而是因为林深的家里不止他一个人,周禾芮也在。 在不甚熟悉的女士面前,贺呈陵从来不会动脾气让场面难堪,因此,他也相信是林深提前算好了这一点。 说实话,平静下来看,林深确实最应该是《嘲弄者》的作者,毛姆在《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中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叫做所有小说都是作者主观偏见的产物。任何作者都不可能脱离自身塑造出人物,那么何亦折,确实像是将某些方面放大了的林深。 他会借由何亦折联想到那些利用自身智慧和欢愉来寻找极限所在的天才,那些擅长取悦自己灵魂的乐观者,那些从不接触希望而活的高高在上的伟大。 “何亦折的认知方式究竟是什么?”贺呈陵问,他总结了无数,但似乎那些都不够。 “他的认知方式啊,”林深顿了顿,吐出几个词语,“爱,占有,征服,然后耗光。” “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对于整个社会的寻常人来讲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他也接受他自己能受到任何惩处,因为他已经接纳了所有的游戏规则。” “如果这样,”贺呈陵接着林深的话继续道,“那这些对他来说就算不上惩罚了,在他心里他自己从未错过,既然那不是错,那是正确的,那就无人能够处罚他。毕竟他可不是浮士德,口口声声景仰着上帝,依旧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因为他根本不信上帝,就算有神,那也只是一个创世的神,创世之后他的使命就结束了。他不曾参与过世间任何人或物,只是冷眼旁观,不会巧舌如簧。” “这样及时行乐的短暂人生……何亦折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 “那是因为结局。”林深指了指剧本,在故事的尾声,何亦折隐去姓名,前往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在教堂的房间里,他又一次,缓缓地阅读着《夜莺与玫瑰》,到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悲伤,然后他大笑起来,紧接着书页上就染了红,不清楚究竟是玫瑰的花汁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结局,在恰当的时候死去,一演完戏就退场。没有必要努力继续那苟且的生活,努力侍奉着自己并不尊重的信仰,向空虚下跪,朝着天空伸出双手。” 林深这般说,将果盘中的提子摆出六芒星的模样,然后取了最中间的那一颗喂到贺呈陵嘴边。 贺呈陵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桌子上开着电脑处理工作的周禾芮,将那颗提子咬过来吃掉。 周禾芮打字的手顿了顿,她第一次这么后悔新买的电脑bulingbuling反光这么好,将背后的场景一览无余。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都已经腻在一起畅谈诗书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还喂东西吃了,这玩意儿要还是没追上她就从此退出微博再也不追星了。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该走了,不然过一会儿这两位要是来点更过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装看的见还是没看见。与其三个人一起尴尬还不如给他们留出个二人空间。 虽然说是自家老板让自己留在这儿的,可是做人也得识趣,比如现在就是走的大好时机。 周禾芮做好决定之后就拿自己的一个号码呼叫了另一个号码,手机铃声传出来又被她摁断,起身朝着林深这般挥了挥手,“老板,那个斯桐姐call我,我先走了。” 林深才不信她的鬼话,周禾芮明明给白斯桐设了专属铃声,生怕自己错过工作上的事。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应该给周禾芮涨一下奖金。“斯桐叫你,那你就去吧。” “哦,好。”周禾芮一边说一边收拾笔记本把它塞包里,然后就听见贺呈陵开了口,“诶,你的手机铃声是何暮光翻唱的《此去经年》对吗?” 周禾芮很惊喜,“啊对,是小金的歌。贺导你好厉害呀,我刚放了一个音你就听到了。” 贺呈陵笑,“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是谁。何暮光要是知道有像你这么漂亮的粉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吧,林深决定还是不给周禾芮涨奖金了。 周禾芮走了之后,贺呈陵继续问道,“林深,你自己就是何亦折的原型吗?”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好回答,可是却让林深久违的沉默。 他这般开口,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贺呈陵,春风吹拂过池塘,带动出层层涟漪波光。“之前的我,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何亦折原型的一部分,可是现在不是了。” 贺呈陵觉得那双眼睛牢牢地控制住了他,让他难以开口,只能继续倾听。 “何亦折和过去的林深一样,他们对伪装以永恒的幻想的所谓爱情嗤之以鼻,靠一次次的死亡和重生塑造自我,可是现在的林深已经不是这样了,他宁愿去相信神,如果祈祷有用,他希望能够得到专一的,永恒的,忠贞的爱情。” 林深这般说着,他已经握上了那只手,彼此纠缠着十指紧扣。 而且。贺呈陵并没有挥开他的手。 他继续道,“但其实这些东西靠神根本不能给予他,只有贺呈陵可以,如果……如果贺呈陵愿意。” 贺呈陵又一次觉得自己快要疯掉,在这场追逐中,他无可避免的败下阵来,并且,即将因为这场失败而献上更多的东西,比如说爱意,灵魂,以及信仰。 林深从桌子上的花瓶中取出了一枝榭寄生,碧绿的枝叶上有着小小的灯笼般的白色花朵,然后,他将它举过头顶。 “北欧神话里,和平之神伯德被邪恶之神罗奇用榭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杀,榭寄生是世上惟一可以伤害伯德的东西。伯德的母亲爱神傅丽佳得知后痛不欲生,和众神想尽办法挽救伯德的生命,救活了他。爱神因此许诺,无论谁站在榭寄生下,她都会赐给那个人一个亲吻。” 贺呈陵缓了口气,眼神直直地看着林深,“今天不是十二月二十五号,今天是六月四号。” 只有圣诞节时站在榭寄生下的两人,才必须要亲吻以换取来年以及余生的幸福。 那是圣诞节,不是今天。 “你记错了,”林深循循善诱,一点一点地靠近贺呈陵的面孔,他的鼻尖轻轻地摩挲着对方的鼻尖,“今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五号,今天就是圣诞节。” 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甜蜜的好像是唱诗班提供的甜酒,带着些低软的请求,“呈陵,在榭寄生下,我们必须要接吻了。” “对,是我记错了,”贺呈陵松开被自己咬住的下唇,决定脱下铠甲,就此投降,“Merry Christmas to you.” “我知道的,圣诞节快乐。” 在被亲吻的最后一秒中,林深的这句回应被送入贺呈陵的耳膜,在那里绽放开层层烟火,而后轻轻地敲打上心脏的膜瓣。 所有的感官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崩盘,大脑已经无法驱使他们按照既定的旋律运作,只能任由一切随着本能前进。 林深轻而易举地将舌尖探入对方的唇齿,和另外一截柔软相互纠缠,那是比他想象的更加美好的滋味,像是被盛大的晚霞所笼罩住的寂静的海滩,波浪一层层地推过来亲吻上脚掌和小腿的肌肤,海风轻轻地托起身体,用贝壳演奏出一曲从未听过的乐章。 那双原本交握的手已经松开,那枝被当做借口的榭寄生被丢弃在地上。 贺呈陵的手攀附上对方的脖颈,林深的双臂露上他的腰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微微分开,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像是这世间所有相爱的人一样,沉浸于缠绵之后的余韵。 “好吧,”林深带着叹息开口,“我骗了你,今天不是圣诞节。” 贺呈陵笑着舔了舔唇角,“你忘了,这一点,我刚才就告诉过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其中部分关于何亦折的评价来自于他的原型唐璜,出处为加缪的《唐璜主义》。 第58章 缘分┃我以前也不在意仪式感这种东西,但是今天,我觉得还是要有一些。 林深坐在沙发上, 用手梳理着靠在他腿上的贺呈陵的头发, 柔和的仿佛湖水滑过指尖。“你今天晚上要回去吗?” “怎么着?”贺呈陵抓过他的手亲了一下, “你这是要留我跟你一起睡啊宝贝儿?” 林深发现贺呈陵对于关系的转变适应的很快,各种亲昵和爱称不要钱的往外洒,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调情。“如果你愿意, 我很乐意。” “呵,”贺呈陵笑了一下,“你瞧瞧咱们这进度, 像不像是在网上刚认识就出来约炮, 明儿早一说再见大家就结束。” 林深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亲吻,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正式在一起?” 贺呈陵眨了一下眼睛,“这有什么可说的?”他觉得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两个男人搅在一起就搅在一起了,真不至于还搞个这些。 “我以前也不在意仪式感这种东西, 但是今天,我觉得还是要有一些。所以,呈陵, 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贺呈陵沉默了一会儿不想理他, 可是林深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最终他只能推开他的脸,“好好好,我真是服了你了,咱俩凑一块儿都半截埋土里了, 还搞这些纯情玩意儿。” “其他不纯情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不用着急这一时。”林深这么说,不过他还略了半句,不过以后估计也没什么纯情的机会了,就他们俩平时说话的车速,真要开起来恐怕航空母舰都拦不住。 不过贺呈陵关注的点显然和他不一样,他侧过头,闭上眼睛,声音幽幽地开口,“我说林深,你真的觉得我们有以后吗?” 这个圈子里呆多了,谁要是相信什么忠贞不渝才是稀奇物种,不过是你情我愿来一段露水情缘,过了这站大家还是演完了就结了,没什么值得可惜,也不会有所深爱。 贺呈陵更是如此,他从小到大从未看见过一段能长久的感情,唯一的反而是何暮光和他那个数学家男朋友,往昔的羁绊和如今的爱意捆绑在一起,任谁都挣脱不开。 林深能够明白这句话,他也曾是这种理论的深信不疑者,至于现在,谈长久也不过只是情话,谁能确定自己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不过他和贺呈陵都是彼此的第一个人而已。 但是,他们自负清高,眼光又独,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了彼此,他不信这世间还有比贺呈陵更合适更优秀的人能打动他,也自信没有这样的人能让贺呈陵心动。 他们都不会爱上别人了。 虽然他确信这一点无疑,但是还是顺着贺呈陵的话往下问,“那你呢?如果我们没有以后,你打算和我在一起多久?” 贺呈陵笑,抬起手指勾开了林深衬衫下摆的一颗纽扣,“自然是――到我睡够了你的时候。” 林深握住他那只作乱的手,“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估计还会有很多共度的时光。” “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信?” “以前来源于我自己,现在大概有更多是来源于你。” 晚上是林深开了贺呈陵的车送他回去,那是已经将近九点,黑色的幕布拉下,作为号角般呼唤起盏盏灯光,在路的两旁发亮。 “我们两个住的地方离得太远了。”贺呈陵坐在副驾驶,拿着手机打开高德地图听了句语音又关掉,“今天我过来的时候开车就开了四十多分钟,幸好不是高峰期,不然还不知道要堵上几个小时。” 刚好红灯亮起,林深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侧过头问他,“那你要不要搬到我这边来住?” “不要,”贺呈陵拒绝地很干脆,“我们没必要把所有一切都放在一起,距离产生美。” “可是距离太长了,我怕我只能在这种时候感觉到美。” “什么意……” 贺呈陵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嘴唇就被对方咬住,长驱直入地一个深吻,在绿灯亮起前终于结束。 “就是这个意思。” “宝贝儿,”贺呈陵抹了抹自己的下唇,“我今天光吃你的口水了。你怎么像何暮光家里的那只金毛啊,逮住人就舔。” “你要是喜欢狗,我也买一只。”林深这般道。 “没多喜欢,也就是去何暮光那儿的时候薅两下毛。”那只狗傻兮兮的,看人的眼神简直和何暮光一样,他到现在都怀疑何数当初是拿着何暮光的照片去挑着买的狗,问店员到底那只更像照片上的人。 林深不怎么喜欢贺呈陵三句不离何暮光的样子,可惜对方并没有看出这一点,沉浸在讲述那只名字就叫做金毛的金毛巡回犬的沙雕往事中不能自拔。 “Leon ,”他叫了他的名字,“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我面前提别人的名字?” 贺呈陵有些惊奇,“你吃醋了?” “嗯。”林深回答,“我很吃醋。”明明知道贺呈陵和何暮光只是朋友关系,可是他还是不想听到对方这么频繁地提起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管那个人是谁。 “吃醋是什么感觉?”贺呈陵问,似乎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什么叫做不懂就问。 此时刚好到了目的地,林深停下车,他解开安全带,接下来却没有打开门,而是凑到贺呈陵身边,嘴唇从对方的侧颈处划过而后咬住耳垂,声音含糊不清地伴随着热气烘进贺呈陵的耳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贺呈陵被他弄得又痒又燥热,伸出手挑起林深的下巴,“如果真是这种感觉,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没人知道这两位祖宗大晚上的不下车在里面待了十多分钟是干什么,反正油钱肯定浪费了一点也不环保。 不过他们出来时完美的唇色倒是值得时尚编辑去问一问那是那个牌子什么色号,当然,得到的大概会是一些十八禁少儿不宜的答案。 在走进电梯之后,林深抱怨,“你不应该买跑车的,位置太小,活动起来都不方便。” “呵,”贺呈陵靠在电梯角斜着眼睛瞧他,“谁让你在里面活动了,我买跑车是为了体验速度与激情好吗?” 林深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锁骨处,那里又一处暗红色的痕迹,在布料边半隐半露,“速度有了,激情倒是挺激情的。” “你一天不开车能死是吗?”贺呈陵翻了个白眼,“我到底是哪一根筋儿抽了允许你在我家留宿的?”这不是和他留在林深家一样吗,那还回来什么,直接在那边洗干净睡得了。 “在我们接吻的时候。”林深故意板着一本正经的语气,“你当时还叫我宝贝儿,说要跟我一直腻在一起一辈子。” 贺呈陵忽然间感觉到了一阵心累,连带着语气都变得虚弱起来,他一脸真诚的问,“亲爱的,你不知道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做数吗?” “刚才是在车上。” “有个毛线区别,不都是亲吗?”衣服都没脱,一结束嘴一抹理理衣服上的褶儿又是新时代的好青年,只爱学习不谈恋爱,提到柏拉图也只知道《理想国》。 “床上比那个空间狭小的跑车能做的事情更多。” 得了,贺呈陵算是彻底觉悟了,只要他俩呆在一起,就根本不用担心车速不够,总会有人踩油门,还偏偏没人愿意跺一下刹车。 电梯门开了,贺呈陵住在十六层,不算高,大平层,整一层就他一家,电梯打开走两步就直接迈进门。 贺呈陵先开了门,走进去没两步就被林深直接从后面搂住腰,下巴支在他的发顶上,鬼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进行肢体接触就会死的病症。 “别抱我,热。”他今天为了去赴这个约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衬衫扣子都扣到了顶,结果没想到见了熟人还买一赠一搞回来个男朋友,简直浪费了一身斯文败类的衣服。只不过是乘了个电梯就开始出汗。 他一边解着扣子一边道,“我要先去洗个澡,你自便,随便参观,等我出来写个观后感就成。” “要我陪你洗吗?” 贺呈陵勾住他的林深的衣领,笑的浪荡,“跟我洗鸳鸯浴?宝贝儿,那咱们俩得说好了,你要是真的愿意让我上,我就跟你洗。” 好吧,看来他们在位置上没有保持着相同的看法,彼此都认为自己不该在下。 林深觉得有些遗憾,但也不再缠着贺呈陵,等对方去洗澡了之后便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回白斯桐给他发的工作安排。 过了一会儿贺呈陵的手机响了,林深拿过来一看,是何暮光打的。 他的眉毛挑了一下,拿起手机去找贺呈陵,“呈陵,你手机响了,是何暮光打的。” 贺呈陵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传出来,“哦,你帮我接一下,要么直接挂了也行。” 林深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刚一接通,他就听见何暮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大大咧咧地开口,“喂,呈陵,你这会儿干嘛呢?” “喂,我是林深,Leon他刚出汗了,现在在洗澡,不太方便接电话。”他寻常不会做这种近乎于挑衅的幼稚事情,但是现在却做的十分顺手。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似乎被谁捏住了命运的喉咙。 “喂?”林深以为那边掉线了。 “林,林老师……”何暮光结结巴巴地开口,“我要说,我,我现在在接受采访,您信吗?” 林深:“……”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心中的危险人物排行榜 No.1莫辞 这是真没办法,谁让他是贺呈陵的心头好呢 No.2何暮光 这个也没办法,谁让贺呈陵跟他关系好呢 No.3已经没有了 至于苟知遇和阿睿为什么没有上榜,前者大概是因为四十好几胖的不行,后者是因为爱人只有电脑。 我的小可爱们。 当你们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惨兮兮的大学军训,估计没有时间更文和回评论了。 很难过不能再陪伴你们了。 接下来的十四天里,我们要各自珍重。(抹泪) 所以 …… 第59章 吃饭┃演员果然是惹不起惹不起,熟能生巧起来在生活中都飙戏。 洗完澡之后贺呈陵穿着深蓝色的睡衣靠在沙发边上跟何暮光打着电话推卸责任相互扯皮。 林深跪在沙发上从后面帮他擦头发, 十分乖巧一句话也不说,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卧槽何暮光你怎么回事儿啊你, 接受采访就接受采访呗,给我打什么电话?这下好了,你接受采访, 我上明天的头版头条。怎么着?这么快就修身养性,连流量都拱手让人了,那我看你干脆连今年的奖也别报了, 找座山搭个小木屋在里面种种树写写诗, 把自己内心的一点微薄的灵感直接贡献给大自然得了。” 何暮光刚一接电话就被贺呈陵这一连串给整的有点懵。“你你你,你这能怪我吗你?我平时拍戏的时候工作的时候你没给我打过电话吗?别人一次打一个你倒好, 一次一打十二个。好好一个手机被你整的跟震动按摩棒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嗜好。再说了, 就凭你那态度,我能想到居然是林深接的电话吗?你们俩干了什么出汗出到要去洗澡的事儿我都没问你呢好吗?” 贺呈陵电话刚打过去就先发制人, 开口就是怕何暮光问到这个他一时半会儿接不上来,现在果然被噎住了,最后只能回了句万能的“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管得着吗你”。 “我是管不着。”何暮光冷笑, “不过你放心,刚才是私人采访,熟人,他们会把那一段切了的。可是贺呈陵,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你发过微信说, 我今天要接受采访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你从哪缺的心眼儿让别人帮你接电话。我看你的综艺节目昨天才上,现在还挂在微博热搜没下来呢,不至于这么缺关注度吧?是不是电影拍不下去,打算转行呀?这就来跟流量抢热搜了。小心他们粉丝直接过来撕了你!” 贺呈陵今天经历的波折太多,确实是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听何暮光一提才想起来,心虚之下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什么微信?我昨天晚上没看见。” “咱能要点儿脸吗?大哥。”何暮光提高声音,“你昨天晚上还因为这件事讨价还价坑了我一顿饭,现在穿上裤子就连人也不认了,不至于吧,人家都是假一赔十,到你这儿就变成了老子都是假货你爱买不买。人活在世人品最重要,不然以后谁还敢跟你做交易?小心我把聊天记录的截图彩印出来贴到你家门上!” 贺呈陵这下是真的没话了,索性直接挂断然后关机,一条流程做的熟练得很,完全是眼不见心不烦。 他把手机一丢,转过来看着林深道,“你是故意的。”不然按照林深的性子和能力,明明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得稳妥且合适,一开口就那么讲,摆明就是在宣誓主权。 林深还没有停下擦拭贺呈陵发尾的动作,仔细又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我说的是实话。” “你这实话还不如不说,何暮光铁定能拿这件事说上几个月,我多久没有因为吵架输给他了,都怪你,输人不输阵的好吗?” “我错了,”林深松开毛巾,凑过来一下一下地亲他的脸,动作又轻又柔,赤裸裸的讨好意味,“我不应该那么说的,你不想让你的朋友知道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地下情挺好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怎么都愿意。” 艹。 贺呈陵觉得自己一定是颜控晚期没得治了,今天决定和林深搅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被弄得五迷三道,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那种。 当然现在也是一样,明明错不在他身上,怎么还是被林深几句话给占了上风还委委屈屈的好像他做错了似的。 演员果然是惹不起惹不起,熟能生巧起来在生活中都飙戏。 算了,不想了,直接亲就得了。 贺呈陵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就直接将林深压到了沙发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刚洗完澡的热气烘上来,沐浴露中的茉莉香气立刻沾到了林深身上,将暧昧的热度又往上升了升。 可是林深却没有丝毫被压制的弱势,他甚至还伸出双臂环住了贺呈陵的腰。眼神含笑地看着他,将自己那张脸的优势发扬了个完全。 贺呈陵的手指绕着他的锁骨打转,挑着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开口就是大尺度,“宝贝儿,你想上我吗?” 林深没回话,可是锢住贺呈陵腰的手臂却收的更紧了些,将两人的身躯挨得更加近。 贺呈陵笑着去吻他,先是咬住了他的下唇摩挲,而后便轻松地探进去四处点火。 过了一会儿他退出来,两人嘴唇相互挨着,当真是耳鬓厮磨。 贺呈陵就着这样的姿势一字一句地开口,“你想的美。” 自从贺呈陵去见了林深之后,苟知遇就知道这位祖宗知道了他和林深联手坑他之后一定会报复回来,可是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贺呈陵打电话过来把他骂到怀疑人生,顿时觉得他一定是还憋了个大招没放。 他寻思着如果自己主动去承认错误估计能好一点,于是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就去敲了贺呈陵的门,手里还提着贺呈陵喜欢吃的死贵死贵的车厘子。 按照寻常,只要贺呈陵在家,那么绝对是门铃响了没三声人就过来开门了,听力好到比养只狗看门都有用。 可是今天苟知遇足足等了三分钟才等到贺呈陵开门,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哎呦,我的贺导,你今天这么久才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里藏人了。” 穿着墨绿色睡衣的贺呈陵没回话,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就往里走。 苟知遇笑着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客厅里站着的正在喝水的林深,他身上还穿着和贺呈陵同款的睡衣。 震惊之下,苟知遇提着死贵死贵的车厘子的手松开,也幸亏那水果的包装和它自己差不多重,厚的一匹,才让它逃离了刚买回来就落地变成果汁的厄运。 贺呈陵被他这副反应弄得直笑,抬起脚踢了一下林深的小腿,“喏,狗子,这就是我屋里藏的人。” 林深放下水杯,对着苟知遇微微颔首,“苟导,早上好。” “好,”苟知遇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心知绝对是自己想差了,虽然说贺呈陵在他面前放出过潜规则林深的豪言壮语,但是顶多只是说说而已,退一万步,就算是贺呈陵真动了这样的心思,就林深能让他随了才是见鬼。估计是聊剧本聊的起兴,就直接到今天了,艺术创作嘛,不顾及时间空间也是常有的事。 苟副导成功地自我合理化了导演和演员共处一室还穿着情侣睡衣的剧情,然后就听见贺呈陵问,“狗子,你这么早过来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捉奸了。 既然贺呈陵不提他和林深联手坑他的事情,那么苟知遇自然也不会说出来,想了半天才道,“我过来是拉你一块吃饭,你知道的,我老婆这两天出差了。我做的饭没人吃,实在是无聊。” “行呗,”贺呈陵还能不知道苟知遇打的什么主意,此刻也笑着,手搭上林深的背,“刚好我们男主角和剧本作者也在,苟副导愿意请客,那就定那家……就是那个传闻中吃一顿穷三年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林深体贴的提了名字,刚巧对上苟知遇面如死灰的脸。 苟知遇到餐厅里以后一直沉浸在钱包要离自己而去的悲怆之中,餐都没有点,在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林深和贺呈陵坐在一边闲聊,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谈恋爱了情朋友吃饭似的。 他被衬的孤家寡人,心酸之后便只能跟那只龙虾做斗争。 所以苟知遇错过了一个发现真相的机会,在桌布底下,贺呈陵的脚尖已经滑到了林深的小腿,被林深摁住之后消停了会儿,放在下面的那只手又摸上了林深的腿面。 “你不饿吗?”林深问。 贺呈陵也笑,“如果只吃饭,那确实有点,不过现在嘛,不太饿了。”他还记着今天害他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不得不穿上高领的罪魁祸首,当然是能整出什么妖蛾子就整出什么妖蛾子,占占便宜只不过是顺便。 林深无果,只能握住他只手,在手背上流连,最终十指相扣。 当天中午,某八卦营销号刊登了一条新内容,大概是说遇见林深和贺呈陵在死贵死贵吃一顿穷三年的餐厅里吃饭,他们果然私下里关系很好啊吧啦吧啦,有图有真相哦。 不过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辟谣,苟副导流着泪发了合照,“虽然说我长的丑,但是你们拍照的时候也不能截的那么彻底不是,这顿还是我请的呢!”还顺便配上了一张动图,上面写着“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配拥有姓名”。 网友们表示安慰,大概意思是虽然你长的丑,但是你这张合照拍的是真好,他们一致表决可以存下来把苟副导的头p掉改成自己的,顺便为了感谢这份恩情组建一个苟知遇后援团,一定要让苟知遇拥有姓名,粉丝名都起好了,就叫“狗货”,朗朗上口还让人印象深刻。 然后,这条微博迎来了林深和贺呈陵两人的点赞。 在网友的吐槽声中,风向立刻一转,变成了你看林深和正副导吃饭,绝对是要拍新电影了,大家可以期待一下这两位的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苟导真惨 第60章 备注┃阳光为他的皮毛渲染上金子般的颜色,风声为他奏起一首凯歌。 “老板, ”周禾芮趁着等绿灯的时候疯狂吐槽, “要是斯桐姐知道我是从贺大导演的家里把你接出来的, 她一定会扣了我下半年全部的奖金。” 林深正坐在后座低着头,听到这句话后道,“阴阳怪气的叫什么贺大导演?”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周禾芮开始举例, “贺先生?贺同志?还是贺哥?总不可能直接叫名字吧。” 林深沉思了一会儿,语气含笑,十分自然地开口, “叫老板娘吧。” “……” 周禾芮沉默了一会儿, 再次开口,“老板, 论骚果然还是你骚。” 林深这次没有回话,因为他看到了手机上来自贺呈陵的消息。 [Leon:宝贝儿, 你的眼镜忘到我这儿了。] 他的眉眼弯起,然后给他回复。[等我下次去你家的时候再拿, 又或者,你愿意行行好给我送到家里来?] [Leon:亲爱的林深,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有一个叫做快递的东西?] 林深继续聊骚:[我不喜欢收快递, 除非快递员是你又或者包裹里是你。] [Leon:呵呵。] [Leon:那哪一天我要真去了给你打电话, 你记着提前把自己洗干净让我也体验一下拆包裹的乐趣。] 果然,贺呈陵在这方面从来不示弱。 林深继续回复:[那我等你。] 这一次贺呈陵没再理他,林深点到主页,犹豫着要给贺呈陵改一个备注,当然, 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将Leonhard改成了Leon,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更亲昵的称呼给贺呈陵,可是他最后却又放弃。 Leon 已经足够了,他可以是所有人的Leonhard ,只是他的Leon。 那是独属于他的狮子,在柏林,在戛纳,在沪都,在平京,阳光为他的皮毛渲染上金子般的颜色,风声为他奏起一首凯歌。 而他会和他站在一起,送给他一束蓝紫色的矢车菊。 这就已经是个好故事了,不是吗? 贺呈陵没有回复林深的那句“那我等你”,而是退出了聊天页面,他觉得自己应该给林深改一个备注了,毕竟怎么说这也是他男朋友,虽然得到的过程随意地像是有时候办电话卡会送的那个手机。 Pumpkin?honey?还是inamorato? 这些似乎都不行,不能太露骨,不然哪一天万一手机被别人搞走看到,他和林深都得玩完,就像他当时在得知了何暮光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时候所说的那样,任何一个明星都不能保证自己的粉丝爱自己永垂不朽,更不能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宣扬出去业内和圈外的人会用多么恶心的语言来诅咒你。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倒是无所谓,可是他不愿意林深承担这些他原本不需要承担的东西,哪怕林深自己也不在意。这条路从来不是坦途,荆棘遍布,不知道何时就会流血。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改动,Felix 就够了,从他经历过的种种来看,有一个幸运者陪伴着,哪怕遍体鳞伤活来又死去,都有再度攀爬起来的勇气。 “少爷,或许你应该感谢我。” 这个声音打断了贺呈陵的思考,光一听就知道是阿睿。 贺呈陵转过头看着他笑,“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前几天给我推荐了润滑剂?” 阿睿态度坦然,“那个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贺呈陵这么问,心里暗自觉得阿睿似乎又背着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比如说又黑到谁家系统里之类的。 “我昨天晚上没事儿干黑了一个系统。” 果然。 贺呈陵觉得这句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这件事很阿睿。 “然后,我被迫看了跑车里十几分钟的吻戏。”阿睿对上贺呈陵的眼睛,笑眯眯地道:“没错,少爷,我昨天黑的是你们小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不过你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和林深亲的难舍难分还忘记关车窗了。” 贺呈陵捂住脸,心里生出一阵绝望,他觉得自己能在这群人才中艰难求生实属不易,当然,他自己也是个人才。“视频呢?” 阿睿拿起手机操作了两下,“已经发给你了。” 贺呈陵点开那个视频,确实是像阿睿说的,亲得难舍难分,一点也不像是在一起第一天该有的纯情,只有激情。 可惜贺呈陵不是一般的脸皮厚,看完之后他甚至还评价了一下角度和光影效果。 “我的少爷,”阿睿撇嘴,“那是监控,监控好吗?你还真希望他给你拍出大片效果啊,这画质已经比三流gv要好得多了。” “只有你和我看过这个?” 贺呈陵旁敲侧击,可是阿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你的助理,这个身份排在任何身份之前。只要我还是,我就只会把自己的忠诚交给你。” 贺呈陵没想到能听到阿睿这么说,“我明白,我也信任你。但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我怕老头子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别的。”他就算不考虑别的,也要考虑一下姥爷是那么大的年龄,在受些什么其他的刺激实在不好。 阿睿不认可贺呈陵的话,“将军不会的,他从未管过你做任何事,他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知道。”贺呈陵笑,“我现在就挺快乐的,而且我觉得我之后,会更加好。” 因为林深吗? 阿睿其实想问这个的,但他最后却没有问。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必要说清,因为未来根本不可能说清。 他曾经效忠于国家,保护过万里疆土,山河锦绣,现在他离开了,他只需要保护一个人,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天起。 当然,这个感觉其实还不错,如果他保护的这个人再正经一点会更好。 可惜贺呈陵正经不过三秒,他又道,“阿睿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那么有经验,那润滑剂安全套之类的你再给我推荐推荐呗,要爽的。” 好吧。阿睿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对贺呈陵有太高的期待。 另一边,林深已经来到了他的工作室,对着忙碌的同事们微笑颔首,骗得新人因为有替自家男神工作的机会而激动万分之后便上楼去找白斯桐。 对方刚打完一个越洋电话,看到他之后就把手机放下,笑盈盈的开口:“看你的状态,今天过得不错。” “是不错,斯桐,今天我很高兴。”林深说完这句又自己加深语气,“非常非常高兴。” “说实话啊,我并不想知道你高兴的原因,可惜网络太发达。随便一传,你们就已经上了热搜。” “你要问我吗?”林深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 “你要说吗?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那天在沪都的酒店里,她已经表述完了自己所有的忧虑,林深也已经表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情进退两难,如果非要有个结果,她想她宁愿林深能够好过。他这辈子唯一喜欢上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能够有一辈子,她绝对不会是阻挠着他前进的那双手。 “我应该告诉你的,斯桐,就算别人谁我也不告诉,我都应该告诉你。”林深道。他一生没有遇到过多少,自认为重要的人,将所有的纠葛拆开来看。白斯桐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人。他们互相拉扯着走过多年,之后也会继续走下去。她是他永远的经纪人,他是她永远的艺人。这是一份他不愿意放弃的羁绊。 “我和贺呈陵在一起了,我很认真,和对待电影一样认真。” 如果别人拿电影做类比白斯桐肯定会发笑,可如果放在林深这里,他就知道这是最高的程度,任何事情都无法企及。曾经在林深的金字塔排序中,排在第一位永远都是电影,但现在有一个人,走到那个位置,被林深主动的捧上神坛,戴上皇冠加冕。 这是一件好事,她总希望他能够跟世界有更多的牵绊,无论好坏,似乎这些才能够真的留住他,让他们所有人不至于失去他。 所以白斯桐笑了,她不知道她眼中泛着水光。她只是说,“林深,我为你高兴,真的,我真的为你高兴。” 林深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她跟前,俯身用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泪花,然后拥抱住自己多年同行的战友。 再然后,白斯桐推开了他,有些嫌弃地道,“果然我还没有习惯你身上的都是柑橘香。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连香水味都混在一起。” “没做。” “啊?”白斯桐这会儿脑子还有点乱,所以没反应过来林深这简洁明了的两个字。 林深露出笑容,又是那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车速两万八的老流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没做。” “滚,”白斯桐终于说了个不那么文雅的字,“谁想知道你们做没做。” 第61章 主角┃我的神明,我昨晚在梦中见到了你。 林深当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茂密的森林。挺拔的树干支撑其筋骨, 一层一层的枝叶覆盖在于其上, 遮挡住了大量的阳光。他在树林里行走,毫无头绪,不知来路与归途。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无法描述那个声音的任何特质,却知道自己应该跟着那个声音行走。他就那样走啊走,终于走到了森林的边缘, 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城堡, 哥特式的风格,一个又一个高大的窗户和尖顶, 城堡的大门前,有一个人的背影。 梦里的林深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只知道那个人吸引着他,用一种独特的魅力。 这让他忽然想起他当年前往梵蒂冈, 正巧遇见特蕾莎修女被教宗方济各正式追封为圣人。在她逝世十九周年的那一天,数十万人聚集在圣彼得广场,见证这一场规模宏大的弥撒仪式。所谓的罗马教廷的辉煌, 在一个圣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当时不懂那些人的感受,而现在仅仅是一个背影,他却好似明了。 朝圣者跨越千山万水,一步一步的朝拜直到山顶,只为一求神的眷顾和爱怜, 不,这个都已经太多了,他们有时候要的更少,只要神的一瞥又或者是只想看一眼神的面庞。他们那般爱慕他,崇敬他,并且会长此以往下去。 多奇妙,但好像很不错。 林深并没有走到跟前去看那个背影究竟有如何的面庞,因为他在此之前就已经醒来,但是醒来之后的林深知道,那个人是贺呈陵,也只会是贺呈陵。 于是他拿起电话给贺呈陵发了一条语音。 “Mein Gott, ich habe dich gestern im Traum gesehen.” 我的神明,我昨晚在梦中见到了你。 贺呈陵看到这条消息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在他的社交经验里,敢直接发语音的人往往都不害怕公放,而且就算是公放,也丢的不是他的脸。 所以他十分自然的和苟知遇吃早饭时一边喝水一边点开,紧接着就差点把自己呛死。 林深确实是可以,这一句情话讲的,作用巨大到险些直接谋杀了自己的情人。 苟知遇抬头给他递了一张抽纸,他觉得这个声音挺熟悉,但到底没怎么听过林深说德语,所以并没有一下子分辨出来。好吧,还有一点,他其实不怎么确定的是德语,外国话总是有点相似不是吗? “谁啊?” “哦,我一个德国朋友。”贺呈陵拿起纸巾擦擦嘴之后才开口。“他问我说如果做梦了是不是睡眠不好的象征。” 苟知遇顺口说了一句,“也许吧,不过他这个应该去问问医生。” 贺呈陵十分真诚地点头,“我想你说的对,我就这么回复他。” 然后,贺呈陵打字道:[什么梦啊?能梦到我的,怕不是春梦吧?] 林深收到贺呈陵的回复后笑出声来,回复道:[是春梦,你想听细节吗?] [Leon:你要是愿意说,我可以当做故事听一听,或者叫同人也行,不过你注意点尺度,现在发这种连百度云有时候都会禁。] [Leon:还有,不要发语音了,我在跟狗子吃早餐,宝贝儿,我猜你应该不希望你的春梦内容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欣赏。] 林深爱极了贺呈陵的直白又坦率,可是他却这样回复:[等哪一天我们实践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Leon:哦,林深,那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贺呈陵发完了这句话就放下手机,解决完苟知遇做的中餐。 “现在大部分已经齐整了,资金基本到位,但是除了林深之外的主演都没定,我们是不是该继续选角了。” “狗子,请注意你的用词,”贺呈陵一边拿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一边道,“根本没有林深以外的主演,这部电影,除了林深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配角。” “连你也是配角吗?” “对,”贺呈陵点头,语气很认真,“包括我也是。” 苟知遇忍不住吐槽,“真应该把你现在对林深的态度和之前的拿出来做做对比,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贺呈陵撇了他一眼,“狗子,如果你跟我提这个,我就会忍不住想到某人联合着外人合伙把我耍了一顿的悲惨故事。” 苟知遇听到这一句立刻转移话题,他已经察觉到了贺呈陵平淡语气中的腥风血雨。“那选角还选不选?” “选,”贺呈陵道,“而且还要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我的何亦折,你要相信,他绝对会成为我导演史上的里程碑,我已经想好要为他重新装饰我的展览柜了。” 两天之后,恋爱中的贺呈陵和林深再次见面,不过这一次可是公众场合,导演贺呈陵决定带着剧本原作者林深一起选角,这可是贺呈陵做导演一来的头一遭,所以两人都是一本正经,当然,如果贺导没有在礼貌且疏离的和林深打招呼握手时顺便用拇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会更有说服力。 “贺导,你这次选角的标准是是什么?”林深问道。 “最好的,又或者说是最适合你的。”贺呈陵回应。 “这两个不是一个标准吧。”林深一边说,一边将贺呈陵顺手给他捎来的无框平光眼镜戴上。 “当然是一个标准了,”贺呈陵在需要的时候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所以苟知遇就坐在贺呈陵的另一边被迫倾听了贺呈陵对于坐在他身边的林深的彩虹屁。 “如果是别的演员,我还会担心配角表演的过分好又或者是见鬼的气场不和让主演显得平庸,可是我现在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主演,配得上最好的主演的当然是整个剧组都有着演技最好的演员。可是就算是这样子,林深,到时候他们还会因为你黯然失色。” 林深听过很多评价,贬低也好吹嘘也好,他从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这些对于他来讲全都是虚无。别人说林深演技不行票房不行他依旧会拍戏,别人说他无与伦比应该拿走全部奖项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只为自己拼命,谁都不能毁得了他,但是同样,谁也不能激励他。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评价他的人是贺呈陵,他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就算实际上他不是,他也要为贺呈陵成为那个最好的,没有之一。 他终于不愿意为了自己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他想走出来,为了另外一个人努力付出百分之两百。 所以他最终这样说,“是的,你说的对,我就是最好的。” 贺呈陵愿意渡让一些原本属于他的主权给林深让他参与选择是有原因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要选择最好的,最适合林深的演员来做他的配角。 可是他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一次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每一个进来的试镜者都在看到林深之后露出了一些特别的情绪,然后他们所有人都自作主张地将林深当做这部电影的主演(好吧,虽然事实上他就是)。 而这部电影里最多出现的就是和何亦折有感情纠葛的各色男男女女,连试镜都不可避免的成了一场表白大戏。 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演技好或坏,都会含情脉脉地注释着林深,然后向他倾吐爱意。 这真是够够得了。 当然,贺呈陵也是在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自己作为导演的职业素养似乎没那么高,天啊,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摧毁贺导心中神圣的自尊。 [Felix :他们所有人都爱我,你吃醋了?] 贺呈陵看到林深给他发的消息,好吧,他实在不能理解两个人坐在一起还要用发信息这种方式进行交流是什么样傻缺的表现,但是他还是回复了林深的话。 [你真的太自恋了,那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Felix :演戏而已,我没有说不是演戏。] [Felix :不过我那个问题的着重点在后面,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吃醋,因为我。] 贺呈陵觉得林深这句话再次刺痛了他在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的职业素养,所以他有些暴躁。 [自作多情,我可是导演,就算是你跟一百个人拍床戏我都不会吃醋!] [Felix :好的,我不会和一百个人拍床戏的,你知道的,呈陵,我不舍得让你为我吃醋。] 艹。 贺呈陵狠狠地瞪了林深一眼。 正在试镜的男孩是个新人,自我介绍还没说半句就因为贺呈陵的眼神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现在拍个电影都这么可怕吗?妈妈也要会学校去再待几年。 最后,这位新人结结巴巴目光躲闪地完成了对于林深的告白,并且得到了贺呈陵隐含着赞许的评价。 他再一次感叹,原来电影中的表演和学校教的不一样,妈妈我又决定不回去上学了,我现在就要开始闯荡娱乐圈。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特蕾莎修女被教宗方济各正式追封为圣人的事情发生在2016年梵蒂冈时间9月4日。 第62章 干扰┃“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一直干扰我,一直,对,就是一直。” “呈陵, 你在在意, 在吃醋, 你在嫉妒。” 这是贺呈陵在慢条斯理的洗手时被某人拉到卫生间的隔间里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对此,贺呈陵的反应是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手上的水通通抹到林深的衣服上。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没有。”任何人都不能挑衅他作为导演的职业素养。“我只是专注于他们的演技。虽然他们可能有些人连演技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都爱我。”林深又一次重复了刚才发信息时说过的话。 贺呈陵忍不住因为这句话皱起眉头。“那是因为他们根本都不了解你。如果他们了解了你就不会这样了。” 林深笑着去用鼻尖蹭贺呈陵的脸。“可是你了解我, 你了解我之后,你也爱我。” 贺呈陵的腰被男人紧紧搂着,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面庞。 他总是嘲讽林深的自信与笃定, 可是这一次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也不愿意去反驳。所以他换了一条路, “所以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进行如此幼稚且无聊的申辩?” 林深搂着贺呈陵腰的手收紧了一些,“呈陵, 我听你的话,总觉得你在期待些别的什么?” “亲爱的, ”贺呈陵挑了挑眉,已经在林深身上擦拭干净的手勾上对方的脖子, “我都说了我们并不适合什么纯情的戏码。卫生间隔间,两个男人呆在这里,就算直接来一次都不为过好吗?” “可是你不愿意在下面, 当然, 我也不愿意。”这个现在估计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不然还工作个鬼,几天不下床才能勉强满足两个三十多岁的老流氓。 “……好吧,这确实不是问题,可是问题的重点也不在这里。重点在于我们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去工作了, 五分钟肯定不够,对谁都一样。”贺呈陵说完这一段话,“我的意思是,我们最多只能亲四分钟了。哦,这句话说完,恐怕只剩三分钟了。” 林深没有回话,他只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至少可以再亲三分钟。 在亲吻的间隙,贺呈陵听到林深这样说,“你看,就算是全世界都爱我,我也只属于你一个。这件事多么有成就感……” 他为这句话感到战栗,连带着灵魂似乎都有些颤抖。他确实有一种超乎于常人的占有欲,此时此刻这句“我只属于你一个”就宣告着这一点,让他忍不住愉悦,并且成功忘记了自己还要去工作的事实。 最后是贺呈陵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两个人,苟知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哎呦我的贺导,你人跑到哪儿去了,林深也不见了,你别告诉我你们俩去私奔了!” “哦,别催了,我马上回来,林深?我可不知道……我可不知道林深在哪儿。另外,我们可没有私奔。” 贺呈陵之所以在上述话语中有了停顿和重复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林深。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他在贺呈陵提到自己的名字时咬上了对方的喉结,然后被贺呈陵扯住了头发。 所以你看,爱意这种东西真的不靠谱,你从来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对你的头发下手。 “好吧,我承认。”在林深和贺呈陵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时,贺呈陵这样说道,“我承认我确实在在意,在吃醋,在嫉妒。”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发现了另外一点,林深,你会干扰我,有你在身边,我已经难以专注于我的导演工作。” “这才是让我生气的事,因为我自己,而不是因为你。” 林深侧过身,伸出双臂搭上贺呈陵的肩头让他面对着他。此刻他很庆幸自己在进来的时候就在外面立上了“正在维修,请勿进入”的牌子,识字的人应该都不会进来打扰他们。 “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 “这个我知道。” “接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要拍整整一部电影,可能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个我也知道。” 林深顿了顿,又问道:“我爱你,这个,你是不是现在才知道?” 贺呈陵目光颤动,他们才在一起不过几天,这只是在一起见的第二面。从喜欢到爱的跨度那么大,他从未想过会如此迅速地就听到这句话。不应该这样不是吗?成年人彼此撩拨,然后凑到一起,如此袒露真心,岂不是真的输了一局? 可是哪怕林深之前提出过过情话根本无所谓真假当时有用就好的言论,他此刻也是相信这句话的。 他相信,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林深口中听到过无数句的喜欢与爱。那些都是在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林深只不过是好奇心与不知道什么鬼情绪充斥着内心,仗着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就无所畏惧的将情话讲了一句又一句从不担心他会曲解。 他们互相调情致意,却没有任何真心实意。 他们彼此动作亲密,却没有一丝一毫亲昵。 可就算如此,他也会为林深口中的喜欢与爱所动容,他看向那双眼睛,那眼中满是虚假的柔情蜜意,是流淌着的金色河流,奔腾不息。 然而现在,同样是一句爱你,他再次看向那双眼睛,那眼中满是……满是他自己,是湖泊静谧,终于愿意停留在此处不离去。 是真的。 林深说爱他,这句话是真的。 他的语调和神情一样诚恳。 他凑过去亲了一下林深唇角,眼神含笑姿态动人,“这个,我现在也知道了。” “我知道你爱我,可你还是会干扰我。” 林深不否认这一点,“所有人都会造成干扰,只要他们和你有关,我也一样。” 贺呈陵摇头,“你和他们不一样。” 林深坦然且笃定,“我当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对于你来说是特殊的。”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一直干扰我,一直,对,就是一直。”贺呈陵重复了这个词语很多遍。 “呈陵,只要你爱我,我就永远是特殊的,我就永远会干扰你。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你心里有我,所以你不可能不分心给我。” “好吧,”贺呈陵又亲吻了一下林深,这一次是眼睛。“有你这些话,我终于可以宽恕我自己了。” 他原本无法宽恕自己竟然对于电影没有情有独钟的职业化,他原本不能原谅自己的如此分心没有将一切奉献给心中热爱,更有甚者,他无法相信他对林深的感情已经加深到如此地步。 可是现在他已经有理由去接受这一切了,因为林深,只有林深。 这就够了。 林深自认为花言巧语和甜言蜜语他都极其擅长,如果这个像英语一样能够考级,他至少也是专八。可是如今面对贺呈陵的这句宽恕,他却很难说出一句话来。 他只是将贺呈陵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然后亲吻对方的额头。 在苟知遇打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贺呈陵选择了直接挂断。“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狗子一定会气到发疯,然后四处宣扬咱们俩私奔了。” “我们谁先过去?”林深问。 “你吧。”贺呈陵道,“我要先去,他肯定要跟我说个半天,四十多岁的人搞得跟我爸一样。不对,我根本没有爸。” 林深听到他的话,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探寻别人家事的合理时间。“那你就把我推到前面?” “狗子可不敢说你,而且你在的话,他为了维护我的面子也不会说我。所以你先走,我等一会儿再进去。”贺呈陵说到这里笑,“你可别怪我,上次是你说地下情也不错,只要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能接受。” 林深无奈,“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许。”贺呈陵挑了一下眉,“不过亲爱的,你不觉得地下情很刺激吗?就像刚才,我们两个瞒着所有人在一起亲吻。” “好吧,你说的永远有道理。” 林深提前走了之后,贺呈陵接到了苟知遇发的短信,“贺导,贺哥,贺少爷,这么长时间,你就算是找人上个床都够了吧,人家林深都已经回来了,你还要多久?” 贺呈陵果断回复这份质疑。“狗子,我可不像你那么快。” 可惜他今天的手机却是没完没了,这会儿又接到了何暮光给他发的截图。这几天何暮光一直因为采访的事情对他狂轰滥炸,搞得他差点就要删掉对方结束这段惨烈的友情。 贺呈陵点开一看,是他和林深的高h肉文截图,写的就是卫生间play,前后前往洗手间的两人在里面干柴烈火,各种声音简直就没有停过。 好吧,人生总是这么凑巧。他当年用沙雕同人文摧残何暮光的举动终于迎来了对方的反击。 唯一可惜的就是贺呈陵不要脸。 [Leonhard:我看了,可是这上面胡写,我明明有六块腹肌,不是上面写的四块。] [Leonhard:还有,小暮光,我将这一段发给何数了,你们可以尝试一下,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何暮光:“……” 何暮光:“艹,贺呈陵,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第63章 杂志┃今天我看到了两个老男人骗人 “《Précieuses》杂志社的人给我打电话, 邀请你和贺呈陵上他们的六月刊。”白斯桐这般说。“你知道的, 他们杂志社对于为广大人民群众圆梦这件事情向来是乐意的很。我总觉得如果有机会, 他们应该不介意去串场活动策划和婚礼司仪。” 林深侧头看她,“时间是不是有些急?”要知道今天已经是六月七号了,《Précieuses》二十号发刊, 可还是有些赶。 “其实他们在五月底就给我发了消息,只不过我当时并不想让你们在节目结束之后有更多的接触,所以就婉拒了。”白斯桐扶额, “可是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搅在一起了, 安排些相关的活动可能会更好一点。cp粉也是粉啊,又没有谁比谁高贵, 能圈一点是一点。终于到时候您老人家当真孤家寡人一个要好得多。” 林深笑,“我不可能会成为孤家寡人的。” 白斯桐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贺呈陵也有可能离开你。” 林深不会回答“他不会。”这个答案, 因为理性告诉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感性却一遍一遍在神经中加深这个印象,是的, 你们相爱, 他当然不会离开你。 林深自己很少发生这种情感与理智吵架的时候,他向来忠于自己,也让这两者合而为一。可是这一次他无法避免这场战役,最终只能转移话题。 “呈陵那边怎么说?” 白斯桐被林深这一声“呈陵”叫的牙酸,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过是一声不带姓的称呼就让她觉得不同寻常, 最后只能总结为林深那这么多年无处安放的荷尔蒙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机会,所以才一发不可收拾。“事实上是他的助理阿睿先联系我的,我们两个在这方面达成了协议。” 顺便,她发现同病相怜很容易加深人们之间的友情,这大概是另类版的吊桥效应,把应对危机的绝望,误解为了惺惺相惜。 “那安排到了几号?” “六月九号,后天。完事了你们就可以继续选角了。你别告诉我你要把编剧也揽在自己手上。” “不会。”林深回应,“呈陵曾经说过,他的剧组不需要编剧。” 白斯桐:“所以你真的这么想过?!” 林深这一次的回应是笑而不语。 作为《Précieuses》的主编,童辛然向来是一个对市场异常敏锐的人,这一点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超过了对于时尚的疯狂推崇,毕竟那个不能盈利,而判断她这个主编当得合不合格的最重要指标就是是否盈利。 所以在拍摄《致命游戏》时她就已经看到了林深和贺呈陵身上的商业价值,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两家似乎并不想捆绑营销,不过到现在还能得到回应也是好事。 她打了一个电话,“沈默,对,你们联系沈默,这次封面一定要让他来拍……什么?他今天的飞机去悉尼?去机场拦住他,就说……” 童辛然想了一下才接上这句话,“就说这次是林深的封面,让他自己看着办。” 林深在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沈默的电话,对方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林深,你要拍杂志封面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深对于不那么相熟的人向来保持着画皮般精美平和的外貌,此刻面对沈默的质问也是如此。“上杂志?我的经纪人正在跟我说这件事,很抱歉,我也才知道。” “哦,好吧。”影帝的演技异常完美,就算是沈默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那份真诚,“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期待我们后天的相见。” “我也很期待,我相信你的水平。” 化妆间里。 “外界传闻说贺导和林老师关系不怎么好,我看他们完全就是胡扯,你们明明关系挺好的呀。”服装助理笑着将试过的衣服放下,这般说道。 “哦,”贺呈陵看了林深一眼,他被造型师将部分头发用粉色的发卡夹起来,在林深看来可爱的有些晃眼。然后他就看到他认为可爱的人认真地回复了那个助理的问题,“其实我们确实不熟。” 林深被贺呈陵装出来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有些想笑,但最后却忍了下来,十分熟练附和他的话,最近这种游戏他们已经在各种外人那里演绎了无数遍,自然是越来越像,甚至连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周小姐都说连她都相信过一次,以为这俩刚在一起就冷战,是马上要分的节奏。 “对,我和贺导只能算得上是同事。”只不过是各种意义上的同事,包括但不限于工作,还有生活的方方面面。 “呃……”小助理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去接这句话,她知道贺呈陵向来有一说一,尤其是对对待媒体简直是吐槽无敌。可是她真的没想到林深也会这么讲,他可是业内出了名的滴水不露的稳妥。 可惜尴尬还没完,贺呈陵疑惑地看向林深,“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同事?” “我们之前一起合作综艺,现在又一起进行封面拍摄和采访,难道还不算是同事吗?” 贺呈陵皱起眉头,“这些又不是我自己做主的,要是我做主,肯定不会来。” “可是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林深笑,“真抱歉,就算贺导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跟我合作了。” 贺呈陵这次没回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 后来,这段对话就从不知道谁那里流了出去,成为了现在大热的深呈cp其实只是被迫营业彼此关系一点也不好的又一有力佐证。 而现在,小助理被两人的对话哄的一愣一愣的,彻底闭了嘴,却还是无法缓和已经降到冰点的气氛。 杂志社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人开口,手上却加快了动作。 当然,只有恶作剧成功的林深和贺呈陵心情愉悦,还有曾经被欺骗过的周禾芮在心里嗤之以鼻,然后面无表情地用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林深时见鹿:今天我看到了两个老男人骗人,呵呵。] 配图是一只长了嘲讽脸的猫。 她刷新了一下,看到一条评论,上面写着“打110把他们交给警察叔叔。” 好吧,现在的普法工作做的真好。 林深和贺呈陵刚刚收拾完毕,化妆师服装师和助理也纷纷撤出,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贺呈陵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毕竟刚才有外人在,两个人装一本正经不太熟悉只不过是工作关系而已已经装够了,可是偏巧又有人打开了门,是一个有着桃花眼的年轻男人,连姿态都带着风流和艺术气息,是沈默。 沈默进来之后先跟林深和贺呈陵打了招呼,然后就走过来要拥抱林深,可是林深却向后退微微撤了半步。 沈默注意到这一点,笑了笑,言语间带着点暧昧,“别这样,林深,我们可是一起去过gay吧的交情。” gay吧?一起? 贺呈陵和沈默不相熟,但是也从何暮光那里听完了对方热烈疯狂追求结果被他打了一顿的事迹,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这位留恋花丛的浪荡子似乎跟他的男朋友有些什么。 呵,林深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不过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凉凉的撇了林深一眼,然后就拿起手机装自己不存在。 只要贺呈陵在,林深总会分出目光在他身上,而且沈默这话一讲,他就知道肯定会触动雷区,现在看来过不去啊。 “是啊,那里叫做夏日沙滩的鸡尾酒不错,”他语气平常,“万一哪天贺导去了也可以尝尝。” 虽然刚才一进来就打了招呼,可是沈默现在才去仔细打量贺呈陵。毕竟对方不是那种他喜爱的长相,他不太喜欢高傲的气质,可是贺呈陵不知道是眉毛还是眼睛总透露出一种傲气和执拗,似乎用这一点标志着自己不同常人,当然,他确实也不是常人。 可是林深在此刻提起贺呈陵的名字确实让沈默感到一丝不同寻常,他自己是留恋花丛沉迷享乐,但也清楚地知道林深不是他的一路人,甚至当年对方去gay吧都带着探究他为何擅长拍摄男星的目的,好像是在做科研实验。 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林深对贺呈陵。只是不知道回这一句是嘲讽还是刺激。 沈默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于是主动拉开了和林深之间的距离。 他有自己的原则,从来不招惹良家好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则,叫做绝对不会参与别人自己的争端。 于是他笑了一下,随便寻了个理由便溜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贺呈陵冷笑着拿起抱枕砸向林深,“林影帝,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什么?” 林深任由抱枕砸到身上才将它捡起,飞快地开口,“我和他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擅长拍男性,仅此而已。我去那里也只是喝了一杯酒。” “哦。” “呈陵,”林深凑过来,将抱枕放到一边,“你知道我的好奇心的程度和感兴趣的东西的数量成反比,我真的只是想知道。” “那你了解我吗?”贺呈陵忽然问。 林深觉得这个对他来说是个送命题,说不了解完全像个只是玩玩儿的渣男,说了解按照他的习惯没有了好奇心马上就该抛弃。 所以他只是讨好地亲了一下贺呈陵的脸颊,“我刚才还没说完,那是之前,现在就你一个便已经承担我的好奇心和感兴趣,这和我了不了解你没关系。” 第64章 惊心┃对于天才来讲,类似于‘优秀’这样平庸的词语就是他最大的羞辱。 也不知道林深最后有没有说动贺呈陵, 反正他们出来之后不熟装的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再一次成功欺骗了一大堆人, 加深了这两位当真不熟被迫营业惨兮兮的印象。而且有了化妆间那一段话的加成,他们这状态倒是异常适合这一次拍摄相爱相杀的定向。 双人封面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占位构图,总归是玩不出什么新鲜。就算是沈默也找不到更加新颖的占位, 可是他拍了几张总觉得冲击力不够,明明已经近乎完美,总还是差了点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在和《Précieuses》的艺术总监商议无果之后, 他直接打电话给了童辛然走出去。 “怎么回事?”补妆的时候贺呈陵小声问林深。 “完美主义者总会有些毛病。”林深说完这句,然后就看到沈默走了回来, 刚才还黑着的脸笑容满面,十分挑衅地将电话交给了那位艺术总监。 “对, 我们继续。”沈默道,“按照我们自己想要的来。” 他将这句讲完, 就走过来和林深以及贺呈陵交涉。 林深今天穿的衣裳领口很低,灰色的针织衫抚顺地贴在身上,衣摆被装于黑色的长裤之中。头发打散梳出刘海, 看起来多了点阴郁的意味。 至于贺呈陵则是鲜亮的明黄色布料与白色麻布的拼接衬衫, 扣子只扣了下面几颗,领口露出锁骨和大片大片的肌肤。 两个人光是什么也不干,站在那里边已经是一道风景,更何况还是按照沈默的要求来。 沈默让人搬了一架白色的皮质沙发,指挥着林深坐在上面, 然后让贺呈陵躺下靠在林深的腿上。 贺呈陵听完之后皱了一下眉头,旁人都觉得他这肯定是不怎么愿意,可是实际上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情景太熟悉,在私密的空间里,他们只要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对是一场劲爆的吻戏。 沈默没有注意到贺呈陵的表情变化,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构思中。“我让你们表现出那种看起来亲昵实际上很疏离的神情。虽然身体依靠在一起,但实际上心里都已经受够了这种关系。你们都是拍电影的,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表现力。” 好吧。 林深想。 沈默这个构想倒是很符合外界许多人对于他们的关系的猜测,他最近借着周禾芮的小号已经看到无数人觉得他们被迫营业人生好惨真让人同情。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毕竟他肯定比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更有钱有名誉有品位,就算要同情也应该是他同情他们。 林深在沙发上坐好,然后看着贺呈陵爬上沙发仰躺在他的腿面上看他,海藻般的发丝洒顺着弧度流淌。 “林深你把左手放在他的脸颊,俯身低头,对,看他,不要笑,近一点,再近一点。贺呈陵,你要笑,对,就是这种笑容,傲慢,不可一世的笑容。简直是完美,我根本找不出来比你们还要完美的couple。” 林深看着贺呈陵,现在他们两个面孔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多远,只要他现在再低一点就可以轻易的亲吻上对方,虽然他事实上并不会这么做。 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变态,那些柔顺讨好的神情固然是好,可是贺呈陵如今嘴角抬起的讽刺的弧度,轻蔑的眼神和冷淡的姿态也让他迷醉不已。 真奇怪,明明此刻是他的姿态更具有攻击性,可是他却感觉自己是在祈求贺呈陵的垂怜。 接下来,林深听到安静的环境里有人吸气的声音,这才恍然惊觉在沈默的要求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马上就要亲在一起。 沈默一边赞叹一边拍照,忽然想起当时林深问过他为何擅长拍男性的缘由,他当时这样回答,“因为我喜欢他们,迷恋他们,所以才能捕捉到他们身上惊心动魄的美丽。” 然后林深说他无法理解这份喜欢,沈默有给出他答案,“你早晚会理解,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很多人,他们会带给你这种喜欢的感觉,只不过是你现在没遇到而已。” 当然,他再之后的聊骚和自荐可以不提,反正也没有收获到任何成效,算得上是一段不值得回忆的经历。 不过他现在回想起这一段的缘由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他又一次捕捉到了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但是这一次不是他镜头之下的贺呈陵和林深,而是他们彼此眼中的贺呈陵和林深。 那是喜欢。 林深喜欢贺呈陵。 贺呈陵喜欢林深。 沈默想,虽然没和林深有更亲密的接触,但是看到如此画面,也算是他今天过来拍摄的意外收获了。 所以在后面选照片的时候,沈默果断抛弃了他认为最好最动心的那一张退而求其次换了张别的,为此再一次和艺术总监大吵特吵。 对方质问他刚才明明费了那么大心思,连童辛然都抬出来就是为了拍这一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些功夫?他的完美主意恐怕也只是一句虚言。 沈默翻了个白眼,除了他迷恋的皮囊之外,他在其他人面前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此刻更是直接道:“我明白的,人总是精益求精,可是我不是他们,精益求精太平庸了,我只挑我喜欢的,合作也是。” 艺术总监气的不行,说他这是威胁。 沈默对此的反应是笑着坦然承认,“对,没错,先生,这就是威胁。” 后来,拍摄结束之后,林深收到了沈默发来的一封邮件,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贺呈陵枕在他的膝盖上,他抚摸着对方的脸颊,简直快要吻上的那一张。 沈默在文字上写了一句“这是我最满意的完美的照片,可惜不能用。” 作为礼貌,林深回复道,“为什么不能用?” “因为它不仅完美而且真实。所以我只能当做送给你们的一份礼物了。” 林深抓住了“你们”那个词,成人世界的社交,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看破不说破,当然这也带来一个坏处,叫做每一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和隐喻。 所以他并没有去想沈默到底看出了还是没看出,他只是道了谢表示自己很喜欢,以及他其实并不介意那张照片出现在《Précieuses》的封面。 沈默赞赏他的勇气,顺便告诉林深这张照片最完美的地方其实是他的拍摄技术。 而时间回到现在,更难的双人照拍完之后就是相对简单的单人照片,林深和贺呈陵都去换服装和造型,沈默则还正在拍摄场地监工顺便摆弄自己的相机。 这个时候童辛然到了,她先给好不容易搞来的摄影师先生一个拥抱,“我就知道,你来了肯定不会后悔。” “确实不后悔,而且好像知道了更多。”沈默的话暗藏深意,奈何对方像是没听懂一般没有接茬,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懂。 这种感情就算是在演艺圈里也得藏着掖着,能广而告之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结局也不怎么好。 保持着同样想法的两人笑着叙旧,并且在林深和贺呈陵收拾好之后继续了接下来的拍摄。 在进行采访的时候,童辛然问他们两个对于最近的热度和追捧如何去看。 贺呈陵皱了下眉然后将话筒递到林深手里。 林深接过,沉吟了一下开口,“我很高兴大家喜欢我们,关注我们。这是感觉一种和我曾经经历过的关注不太一样,但是感觉也不错。” 贺呈陵接着他的说,“跟他说的差不多。” 林深眉眼含笑。因为这已经是贺呈陵这样糊弄过去的第不知多少个问题。 童辛然继续下一个问题,这一次贺呈陵是不得不好好回答了,因为这一次被提问的人就是他。“贺导要和林老师合作新电影,那你对于这位优秀的男主演有什么看法?” “优秀?”贺呈陵反问。 “对,是优秀。”童辛然想如果贺呈陵和林深这不知道怎么起的别扭再闹下去不说别人,她首先就要发疯,然后直接把采访名字换成“深呈cp官宣”。 但幸好,贺呈陵这次的答案不是故意搞事,而且他还说出了最高的评价。“我不喜欢别人用优秀这个词语来评价林深,对于天才来讲,类似于‘优秀’这样平庸的词语就是他最大的羞辱。” “只有独一无二的词语才配得上林深,也只有林深,只有他才会让这样的词语物尽其用,名副其实。” 林深在贺呈陵讲话的时候一直侧着头看他,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所以他看到的和听到的一样多。他看到贺呈陵的眼中流淌出骄傲的意味,那种骄傲,不是来自于他自身,而是来自于他的身边人。 结束了工作换衣服的时候贺呈陵道,“我觉得今天好累,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拍摄。” 林深刚打算说句话提提他的兴致,然后就听见贺呈陵继续说,“不过有你在,我还是挺喜欢的。” 第65章 考察┃那我们私奔吧 “角色差不多都定下来了,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林深合了本子, 侧头问贺呈陵。以前对于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他并不参与, 这也是头一次,所以很多东西并不熟悉,也算得上是一次新的体验。 “那你想干什么?”贺呈陵伸出手去勾林深的衣领。 “我没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林深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占便宜, “不过,如果能和你呆在一起的话,这段时间会显得特别一点。” 你瞧瞧这话说的, 滴水不漏而且有理有据, 再培养培养简直都可以直接去当新闻发言人了。 贺呈陵在心里这么想,然后提出了一个明显符合林深需求的建议。“那我们私奔吧!找一个没太多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想怎么胡搞就怎么胡搞谁也管不了。” “为什么不是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贺呈陵扬着头看他,语气像是歌剧里的咏叹调, 又或者是莎翁的戏剧。“我亲爱的费力克斯,动动你可爱的小脑瓜, 除非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不然其他地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认识你?” 林深笑,“我没那么出名。” 贺呈陵啧了一声, “豁哦, 你这谦虚的,我真是白夸你了。” “所以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考察拍摄地点。”贺呈陵说完这一句又补充道,“诶,我只带你一个人怎么样?苟知遇之类的阿猫阿狗谁都别来,就我们两个。” “听起来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这样的双人旅行哪怕冠以了正儿八经的名声, 也不能消减它的半分旖旎,甚至于还锦上添花,毕竟你知道的,地下情多刺激。 贺呈陵问道:“对了,你写《嘲弄者》的时候有没有给它架空一个和现实相互关联的地理背景?” “柏林。自然是我们的柏林。”没有一个地方有那样浪漫且庄重的情调,天生就应该诞生那些别具一格离经叛道的人们,用思维或者行动为她增添名誉与传说,让她永远生长于所有人都口耳相传而历久弥新。 “柏林。”贺呈陵不知怎么跟着他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他总觉得这两个字念出来有种特别的语调,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特别。“宝贝儿,虽然我也知道柏林很好,可是如果真的去了那里,我们就没有机会共度二人世界了,到时候恐怕《图片报》上就会立刻登上你我的新闻,毕竟我们在那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你知道的,他们现在越来越像英格兰的《太阳报》了,根本没有什么原则,什么都能胡说。讲真的,我都怀疑他们被英国佬给收购了。” 好吧,看来德国人有事没事diss一下英国的习惯也成功地在贺呈陵身上繁衍生息了。 “去列支敦斯登吧,”林深道,“刚好刚好那里也讲德语,我们去很方便,反正何亦折不会一直呆在那里。” “ 列支敦斯登?”贺呈陵还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是他也知道那个处于瑞士与奥地利两国之间的袖珍国家,而且世界上唯一一个官方语言是德语但与德国没有交界的国家。“他们那里应该有教堂吧?”毕竟看着所处的位置就应该是天主教的主要分布区,就算是地方小人少,那应该给人一个祷告的地方不是。 林深笑着握住他的手,“亲爱的,那里的法律似乎并没有允许同性伴侣结婚。” 贺呈陵沉默了一下,然后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我要找的是拍摄的地方又不是结婚的地方。要是真的结婚的话,回德国就可以,哪里用这么麻烦?” 林深抓住他的话,“那你打算回德国跟我结婚?” 对于林深这一次的发问,贺呈陵的选择是直接一脚将他踹下沙发。 “我呸!老子才不会跟你结婚,想也不要想!” 《致命游戏――真实谎言》最后是分了三期播,当真是全了当时说好的八期节目。只不过因为它这周六十七号就要收官了,看习惯的人纷纷去官博底下嚷嚷,更别说那些嗑cp嗑的死去活来的天天就是啊啊啊啊啊的,泣不成声地喊不要结束。这夏天才刚刚开始结果就没得快乐了那人生真的是很艰难。 可惜结局就是来的这么快,被狂轰滥炸的官微不得不把原本打算在正式收官后再放的最后一次个采提前放出,争取在收官期达到近乎于痴心妄想的破5记录。哦,忘了说,4的记录已经被打破了,就在第六期贺呈陵站在窗台外面和林深两个人你侬我侬要死不死的那个片段。据说当时负责剪辑的人曾吐槽说其实他们录的是一个恋爱养成综艺,最后男男女女顺利牵手。而且还真的是男男和女女。 当然,除了这两位的调情,火起来的还有贺呈陵一手无与伦比还异常熟悉的撬锁绝技,真实的展现了所有影视剧里一根发卡就能打开一个保险裤的神奇功效并非来自脑补没有现实依据。 话绕回来,林深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看到了贺呈陵对自己的评价,对方直面镜头,语气肯定而且理所当然。 [“林深是一个近看比远观更让人惊喜的人,他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甚至无法用气质和性格来概括完全,我只能说,那无法复制,因为那独属于林深。”] 他于是问贺呈陵,“你说的那个我身上吸引人的特质是什么?” “啊?”贺呈陵凑过来瞟了一眼他的手机才知道他是在看他的单采,一本正经的沉思了一会儿后,给出了一个一点也不正经的答案。“大概就是吊儿郎当的流氓气。” 林深被他这个答案弄得哭笑不得,直接捞住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拎到二楼卧室的床上,美其名曰让对方好好看看究竟什么才是吊儿郎当的流氓气。 贺呈陵被他压在床上也不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挑着眉笑,拖长尾音,“好呀,林先生,那我就好好看看你究竟会做什么。” “贺先生,”林深用牙齿磨了一下他的锁骨,“你这样说话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接了,你知道的,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做一些负距离的交流。” 贺呈陵被他弄的有些痒,侧过头来。“是啊,我在等你妥协。” 林深顿了一下,从他身上翻下来躺在贺呈陵身边,“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那就算了吧,我们直接试试柏拉图得了,到老年的时候出个自传,没准儿还能在历史上留下可歌可泣的一页。到时候就写‘林深和贺呈陵爱上了彼此的灵魂,从来不上床,保持着精神上纯洁高尚的感情归属直到老死。’” 自从林深认识贺呈陵开始就惊讶于对方的吐槽功底无与伦比的深厚,只不过他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些到最后会是他来消受。 他向着贺呈陵伸出手,“就算是不能负距离,呈陵,我们也可以‘互相帮助’的。” 好吧,不用贺呈陵去刻意理解这句话的黄色部分,光是林深的手现在放的位置已经让已经让他明白了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结束之后贺呈陵感觉自己骨头都软了,躺在床上懒得动,只是用手指戳了戳林深,“诶,我怎么没看见你评价我的?”按理来说节目组肯定不可能只问他一个人这个问题,任何能引起爆点的他们都不曾放弃。可是他刚才也看了林深的单采,却没有看到这一段。 “应该被剪掉了。” 贺呈陵哼哼,“你不会讲什么限制级的吧?不然怎么会被剪掉。” “你以为我说的什么?评价你腰多细还是皮肤多白?还是说腹肌的线条多好看让忍不住想亲?” 贺呈陵觉得这话熟悉,可是现在大脑浑浑噩噩的真跟不上,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刚才过程中林深讲的骚话。 “大哥,我算服了你了,你真的是没个正行。” “‘对于贺呈陵,我能说出无数词语来赞美他的优秀,但是我思考了半天,觉得那些词语太平庸乏味了。而我自己也很难创造出一个更好的词语来评价他。所以我只好说,他是贺呈陵。在别人都渐渐成为同一个模样的时候,他仍然仅仅只是他自己,这就是最高贵的事情。’” 林深的嗓音还有些哑,此刻重复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像极了调情的样子,他刚才也是一直拿着这种声音在诱哄贺呈陵。 “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贺呈陵就是最高贵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干干净净,可是贺呈陵偏生觉得这些比刚才林深所说的他腰多细腿多白甚至是手活儿多好还要露骨和限制级,让他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想要再凑过去亲一亲他。 当然,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在亲吻的间隙,贺呈陵对着林深讲,“这份就是应该掐掉,他们谁都别想知道,你只说给我一个人听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简介一下深哥和贺导要去的地方,人均收入第一的国家,超级小,大街上不能玩滑板担心一滑就出国了的那种小,而且路标和店里几乎都有中文表示,好多人去过大概是被欧洲游几天十几国给坑了。 不过为了深哥和贺导不被围观,我假定那里没太多游客。 第66章 瑞士 六月十七号的时候林深再次飞往了沪都受周林锡的邀请去参加《谜题》的首映礼, 他在电影院外面看到了不少自己的影迷, 就算是他只在《谜题》里客串了一个不知道男六还是男七的角色, 他们依旧会为了他买上一张电影票看看。 结束之后已经凌晨,他和周林锡在后台聊天。“你跟贺呈陵要合作了?我刚才一点开微博全都是你们的消息。” “哦,对, 我们要合作了。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这些社交软件的。” “也有例外。”周林锡拿过手机给他看,热搜第一是#林深贺呈陵合作新电影#,第二是#深呈#, 到第三才是#谜题#。 “说实话, 这次我们买了不少热搜,可惜……”周林锡话没有说完, 可是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这又是人民群众针对资本的一场胜利。 林深摸了摸鼻子,“他们总是比较热情。” “不过说实话, 我一直以为你和贺呈陵的关系不会这么亲近。”周林锡会这么讲完全是基于自己对于林深的了解,他相信林深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综艺节目就故作姿态, 抛出所谓的cp吸引眼球,可是与此同时,他也认为林深完全不会和那般跳脱随意的人成为关系密切的朋友, 毕竟他自己是那般成熟持重。 可惜事实上林深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骨子里藏了一派肆意随性的潇洒不羁,只是平时很少将这一面袒露。所以他此刻只是笑笑,温声道:“没有,我和贺呈陵确实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且已经亲近到别人没有办法想象的距离。 因为列支敦斯登亲王国同样也是申根国家,所以林深和贺呈陵两人过去并没有什么繁琐的手续, 唯一要做的大概就只是经历一次漫长的飞行旅程。国内没有直飞的飞机,所以他们必须要先飞到苏黎世机场,然后才能转达。 贺呈陵觉得这一次他和林深两个老男人扮年轻还是有用的,至少除了过安检的时候之外,他们两个并没有被更多的人认出来。 在飞机上坐好之后,贺呈陵拿出了那本《恶时辰》,只不过这可不是为了什么回忆往昔,而是为了兴师问罪。他指着上面花体的“Jacqueline ”道,“喂,Felix ,这是谁的名字?” “哦,”林深看了一眼笑道,“Jacqueline,那是我初恋女友的名字。” 贺呈陵握书的手紧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录节目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没谈过吗?” “树立形象而已,毕竟我以前也那么说过,还是要从一而终的好,不然容易崩。” “噢,”贺呈陵将这个音拖得很长,然后道,“我信你个鬼,哪个男孩儿穿着红裙子抱着初恋女友的书在外面晃荡,要我是你那个初恋,我绝对会因为和你有过这么一段儿而感觉绝望到自闭。” “虽然你不是女孩,但你确实是我的初恋,刚才那句是骗你的。Jacqueline其实是我母亲的名字,那本书是她给我的。” “哦,”贺呈陵觉得这个答案也很诡异,自己思慕已久的小姑娘,不仅本人是个男人不说连名字也是用他母亲的,这件事怎么想都怎么诡异。 最终他只能说一句,“行吧行吧。” 又过了一会儿贺呈陵睡着了,林深问空姐要来毯子给他盖上,把那本《恶时辰》拿过来随意翻开,刚好就是他们提过的片段,塞萨尔-蒙特罗拿着四张票子和六发子弹离开家之前,妻子低声哼着巴斯托尔吹的曲子。 [“整整一夜他们一直在唱这个歌,”他说。 “怪好听的,”她说。 她从床头上解下一根缎带,把头发拢到脑后扎了起来。这时候,她完全醒过来了,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我将永远留在你的梦中,直到死神降临。”] 其实这句话挺平庸的,它唯一不平庸的点大概就是和主旨有着千丝万缕的契合感,不过它现在对于林深来讲也十分重要,因为那是贺呈陵对他讲过的情话,好吧,虽然贺呈陵不承认这一点。 林深侧头去看他,贺呈陵靠在那里,眼眸闭合,上面勾画起浓密的长睫,阳光透过窗户给他增添上一抹亮色。 他伸出手隔着一段距离去描绘贺呈陵的面孔,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颔,动作缓慢且庄重。 他本可以直接碰上那张面孔的,他们确定了关系,坐的位置和穿着打扮都不明显,就算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凭借这着精湛的演技他也能伪装出一副帮助友人的良好姿态。可是他最终还只是那样描绘了一遍而已。 林深将此解释为阳光太热烈,光芒这种东西只会造成两个结果,要么远远躲开担心被他灼伤,要么拼死靠近命也不要。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如果是隋卓或者白斯桐听到了他现在的想法一定会说他虚伪,后者还有可能会附赠他一个白眼。 毕竟林深的想法解释成人类能够听懂的通俗话来讲不过只是他怕他碰到他就会吵醒他以及他怕他会忍不住去亲他。 从苏黎世机场出去的时候正下着小雨,这让贺呈陵放下了原本卷起来的卫衣袖子。不一会儿有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开车的人身材高挑,带着墨镜冲他们露出一口白牙,“Felix, lange nicht gesehen!(费力克斯,好久不见啊!)” 林深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后对着贺呈陵介绍道,“Nicolas,我的堂弟,网球运动员,你在温网里可能见过他,就是那个著名的神经刀,遇弱则弱遇强。所以排名不怎么样。” 好吧,虽然他并没有弟弟,但是贺呈陵确实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吐槽自家弟弟。 Nicolas常年生活在瑞士,一听林深讲中文就以为贺呈陵肯定听不懂德语,于是他又问,“Das ist dein Freund. Er ist ein toller Kerl.(这就是你说的朋友,他真是个漂亮的人。)” 贺呈陵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当然也确实没人这么说过。毕竟他的五官凌历,实在是担不上这样一个描述,他只能将此总结为林深的这位堂弟审美异于常人甚至有点扭曲。 “Tut mir leid, Sir, ich mag es nicht, wenn man mich mit diesem Wort beschreibt. (抱歉先生,我不喜欢别人用漂亮这个词语来描述我。)” Nicolas这下有些尴尬了,有着小麦色皮肤的男孩摘掉墨镜为此道歉,然后礼貌地表示他要离开瑞士前往温哥华集训,他的车子和房子都可以留给两人使用。 Nicolas拿着行李走进机场,林深则开上了他的车带着贺呈陵前往已经订好的酒店,长时间的飞行总是让人疲惫,所以他便在这里定了酒店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倒倒时差。 雨这会儿已经停了,贺呈陵坐在车上打开车窗,任由风灌进来带来清凉。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Nicolas”这个名字,一下子出现了无数个Nicolas,这翻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所以他立刻再名字后面又加上了温网这个关键词。 果不其然,这一次成功定位,第一条新闻是[温网场边水管喷水,混双比赛仅有Nicolas一人反应迟钝被迫冲凉],第二条则是[所谓黑马实际为神经刀?细数Nicolas战胜的强大对手和输掉的比赛]。 贺呈陵看着Nicolas被水喷了之后一脸蒙逼的图片忽然觉得之前林深的吐槽没有错,这看起来确实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是小的那个。 “看什么呢?” “哦,在看你堂弟的采访,这小孩儿也太逗了吧。” 林深笑着问他,“你这是在关心我的家人吗?” “不,honey,”贺呈陵道,“我只是把他当做了一篇沙雕文。” 在酒店安置好之后,林深才掏出电话看到了来自Nicolas的多条消息。他直接喊了林深的德语全名“Felix -Richter”,然后怒斥道:“我明明如此善意地款待你,你竟然都不告诉我你的朋友会德语害我丢脸,我真的很难过!” 林深知道将小孩的注意力转移有很多种方法,最有效的就是给他一个新的注意点,所以他这般回复道:“亲爱的尼古拉斯,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男朋友。” “哦,上帝,”Nicolas很快回复道,“这件事太让人震惊了,夏克琳和卢卡斯知道吗?” “不,只有你知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好的,”Nicolas答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它告诉夏克琳。” 第67章 你我┃他将他比作和电影等价,用一座座丰碑树立起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第三天的时候林深和贺呈陵开车前往列支敦斯登公国的首府瓦杜兹, 在瓦度泽霍夫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之后, 林深和贺呈陵到街上闲逛, 这种地方对于他们来讲,也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异国情调,尤其是由柏林作为对比。 不过虽然说这里的官方语言是德语, 但是确实和他们讲的德语不太一样,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极具地方特色。 “今天去圣弗罗林大教堂吗?” “不着急。”林深道,“我们订的机票是四天之后的, 可以好好安排一下。” “反正攻略交给你, 我这几天的人生目标就是混吃等死当个废物。” “很荣幸为您服务。”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托举着夕阳灿烂。 林深和贺呈陵在一家沿街的餐馆里就餐, 点的几道都是以Riebel为首的国菜。奶油,肉类, 豆类,煎炸的手法, 似乎与这附近的欧洲国家如出一辙。 “除了英国菜在我看来是恐怖料理,他们也就炸鱼薯条能吃。其他地方的菜都还行。”贺呈陵品尝完了那道Riebel后这般说。 林深喝了一口矿泉水,“或许这是因为你最近这些年总在华国呆, 毕竟那里的美食真的是琳琅满目, 数不胜数。” “也许吧。”贺呈陵说起这个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林深。“你是不是不怎么吃辣?” 林深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天中午我们吃过火锅之后,隋卓给你递了胃药。” “少吃就可以了,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不管, 反正你以后跟我吃饭的时候火锅必须得点鸳鸯。还是清汤好好养养您老人家,不然到时候比我还早玩完了我找谁去讨债啊。” “呈陵,”林深放下杯子,“你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打算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我发现你这个人总是抓不到重点。”贺呈陵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算了,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每一次贺呈陵这么讲林深就知道他实际上已经认了,所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条消息。 贺呈陵看到他骤然改变的神情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林深收了手机,“如果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贺呈陵翻了个白眼,“我说,哪有人直接这么问的,平时情商高的不行,怎么这会儿就像个钢铁直男了。” “我只是想问问。”林深道,“我一直想给你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贺呈陵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他从不认为自己不可或缺,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具有不可替代性。礼物也是如此,限量版,私人制定,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哪有些什么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所有的东西? 不,不对,确实一件东西全世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有,那是林深送给他的。 他勾起嘴角笑着给林深抛了个媚眼,“你啊,甜心,你不是已经把你给我了吗?还能有哪份礼物能超过这个?” 林深虽然接受到了对方这个信号,但还是反驳道:“有。都比我珍贵百倍千倍的东西。” “什么呀?”贺呈陵撑着下巴笑,“西班牙的国王荣誉,亚特兰蒂斯的宝藏,海伦的美貌,还是尼采或者康德的智慧?又或者是一座又一座的导演奖杯?说句实话,前面那四个在我看来根本比不上你,至于最后一个,也堪堪只与你齐平。” 在他心里的衡量标准中,一级一级的阶梯上都摆满了东西,每一级几乎都一样多,除了最顶的那一层,他甚至不用挑挑拣拣权衡利弊,都能确定那里只摆着两样东西 ――林深和电影。 林深很高兴听到这样的答案,如果给他个机会,让他在贺呈陵讲过的情话中挑选出来一个第一名,那绝对就是这句。在这样一句话中,他说他超过了世界任何的权力,财富,美貌和天赋,他将他比作和电影等价,用一座座丰碑树立起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哪还有比这更高的地位? 林深笑着将切好的肉放到贺呈陵面前,“真的有,而且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把它送给你。” “你说到这里就是为了等我问你一句那是什么对不对?我说林深,你这弯弯绕杂七杂八的也太多了。那不是我理解能力好,咱俩早都掰了。”贺呈陵将这句吐槽讲完,又道:“说吧,那件你不能给我的东西到底什么?” 林深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笑而不语。 贺呈陵也看向他的眼睛,在那里面,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影,那是他自己。 “就算我是上帝,我也没有办法将你送给你自己,那本来就属于你。” “不,”贺呈陵也反驳了一次他的话,“虽然我不信上帝,但万一真的有的话,我准许他把这件礼物送给你。” “尊敬的先生,”林深语调欢悦,“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愿意为了你去信上帝。” 当天他们很晚才会到酒店,贺呈陵原本打算定闹钟却被林深一通出来玩就该顺应实际之类的话语给打败,晚安吻之后便相拥而眠。 林深第二天起的很早,此时晨曦不过刚刚低垂下她的面孔,给予世人一点怜惜。他在熟睡的贺呈陵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整理好之后就走出了酒店。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了一个地名。 司机对此表示惊讶,然后像是明白了一遍恍然大悟,开口讲了德语,“这位来自东方的尊贵的先生,你是要去拜访我们的亲王殿下吗?” “算是吧。”林深笑着回应道。 林深将带去的那束香百合送给了那位尊贵的女性,阿洛伊斯王储的妻子,来自巴伐利亚的索菲公主,对方笑着收下,然后问候了林深的叔叔,另一位里希特先生,对方曾经做过她的钢琴老师。 紧接着林深见到了阿洛伊斯王储,并且为对方送上了一瓶来自德国伊慕酒庄的甜白葡萄酒。这位尊贵的先生显然很了解白葡萄酒,毕竟“德国雷司令之王”拥有着全球最昂贵的甜白葡萄酒 两人寒暄了一阵以后,王储开口,“你想要跟我聊什么呢先生?” “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恳求您的帮助,王储阁下。”林深这般说道。 贺呈陵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他很成功地没有在房间里发现林深,于是拿起电话便打了过去。 “林深,你现在在哪儿?” “我出去给你买了些吃的。” 林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些嘈杂,正巧贺呈陵拉开窗帘,就看到外面大的离谱的暴雨。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询问林深看他说的是真是假,而是道:“这么大的雨,你带伞了吗?” “没有,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了,我走的时候天气还很晴朗。不过我现在在出租车上,就算一会儿下来也淋不到什么,你放心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贺呈陵挂了电话,站在高层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继续向下看,倾泄的水幕勾勒起凡俗场景,模糊了地面上的人和物。 他忽然有些烦躁,披上衣服拿着伞就出了房门。 林深离酒店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撑着一把黑伞的贺呈陵,感谢贺导连睡衣都极具设计感,此刻站在那里完美融入就好像一条风景线。 他忽然有些后悔她一个人出去没有跟对方打招呼,早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交给别人来做,比如留下提前离开几天打算去温哥华旅游的尼古拉斯让他起帮忙。 他快速付了车费后开门,黑伞已经罩在了他的头上,贺呈陵脸色不算多好,黑色的睡衣上披着一件米色外套,就那么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伞的外面是厚重的雨幕,包裹住一个狭小的不容外人侵犯的空间,笼罩住两个人。 林深想要从他手里接过伞却没有成功,只好笑了一下转而握住他拿伞的有些凉意的手。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等我的。” 贺呈陵本来想要装出生气的模样摆摆脸色,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立刻就软了,连原有的烦闷都一扫而光。最终他只是露出笑容问,“你给我买了什么?要是我不满意你今天就在雨里呆着吧!” “巧克力吃吗?”林深抬起手中拿着的袋子晃了晃,“我亲手做的巧克力。” 回到房间之后贺呈陵拆开了林深的巧克力,取了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的味道立刻充斥口腔。 “我也要。”林深从后面扣住他的腰,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肩头。 贺呈陵问他,“上次录节目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作为贿赂来讲,巧克力和你相比自然不够格,我那么贪心,当然选更重要的。” “呵,”贺呈陵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你那么贪心,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深伸出手扣住贺呈陵的后脑吻上去,巧克力的味道立刻伴随着亲吻传递过来,香甜到让人近乎于恍惚。 在贺呈陵感觉自己的氧气再度告竭的时候,林深终于放开他,伸出手指帮他抹了一下嘴角,笑着道:“贺老师,这个道理我现在明白了,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Riebel是一道国菜。它是将玉米粉和牛肉、水、盐和好后在煎锅里煎成。 (2)当地外出就餐则通常选择在晚上8:00。 (3)中间之所以选择西班牙国王,而不是英格兰国王的原因,是因为前者拥有军权等实际权力,而后就像一个吉祥物。 (4)当地所有出租车都是奔驰。 (5)阿洛伊斯王储(1968年6月11日生于苏黎世),妻子是巴伐利亚的索菲公主(1967年10月28日生于慕尼黑),于1993年7月3日在瓦杜兹结婚。 第68章 相依┃他偏巧却只抓住这一根火柴,并且用它划亮了整个天际 由于下雨, 贺呈陵和林深在房间里拿着平板在房间里看了一部电影, 为了达到一致同意。他们选择的是莫辞导演林深主演的《食言》。林深的理由很简单, 就算是贺呈陵看完之后要对莫辞大夸特夸赞美个不停也不能绕过男主演吧,就这么看,总比别的要好得多。 《食言》是一个近乎于无线循环的故事, 民国时期,林深所饰演的师言在忽然猝死之后回到了死前的三个小时,他要用这三个小时调查出原本健康的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被谁所杀, 然后又在一次次未果中重蹈覆辙。到最后, 师言终于想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人谋杀他,而是三个小时之前的自己饮下了慢性毒药。 三个小时前的他经历了种种失意打击, 原本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怨恨世界,却不知道在忘记了这一点之后的自己在三个小时的时间内也尽力活过。 三个小时到, 他又一次闭上眼,然后屏幕暗下, 有类似于玻璃瓶碎裂的声响。 “你当时怎么看待这个结局?”贺呈陵问。当初《食言》刚刚上映的时候他就去看过,那是林深自己担当主角的第一部 电影,莫辞又一次用这个证明自己的好眼光, 被自己和自己挑中的人赢得了无数奖项。他当时也为了这部电影大吹特吹, 所有的剪辑,镜头以及任何一点点的细节都被拆开了,然后将其中的闪光点展现给世人眼前。这部电影中所有不被专业人士理解的好被另外一个专业人士展展露在观众面前,然后借此为它赢得更多的赞誉。 “我想,那只不过是师言的一个梦, 然后他扔掉了那瓶慢性毒药。”林深这般说。这部电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这是他第一部 自己主演的电影。他当时还没有多大的受众群体,纯粹是靠着这样一个角色才在电影圈里站稳脚跟。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部电影竟然是这样一个积极的结局,我以为他会再进行下一个三小时,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林深搜索了一下这般说道: “大概是因为这是莫导自己写的本子吧,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尽力而活,像是人生从来没有过下一秒第二天一样的人。他写出的故事里,就算再冷酷,也应该会藏一点希望的余光,好不让人真的绝望。毕竟这可不是一个恐怖片。” “你怎么这么了解莫辞啊?” 这是林深第一次在贺呈陵的口中听到他叫莫辞的全名,他以前一直是亲昵的叫对方莫莫并且像个迷弟一样每天为他摇旗呐喊。 林深能够体会这其中的差异,也毫不客气的将这种差异归功于自己。如果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对莫辞有如此透彻的理解和赞扬,贺呈陵绝对会将对方引为知己。可是因为他是林深,比起其他任何人,他应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贺呈陵身上去了解他才对。这个“任何其他人”自然也包括莫辞在内。 “你不是也天天把莫辞挂在嘴边吗?”林深学着贺呈陵的语调说话,“这个问题我应该是来给大家送分的。谁不知道我只追捧莫辞一个人。” “呦,”贺呈陵眨眼睛,“宝贝儿,你这个醋味可真大啊!还不能允许我有个心中偶像了,你不是也喜欢兰波吗?” 林深知道贺呈陵这是又开始了,大大方方地认了之后讨了个亲吻。 其实林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贺呈陵,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 当初《食言》官宣由他担任男主角的时候,主流的声音全部都是说莫辞要培养出另一个楼阙之类云云,林深看了无数条才看到一条不一样的声音,那条留言这样说道: [在莫辞堪定了林深之后,所有人都把他比作“楼阙第二”,认为他可以复制也应该复制楼阙一步登天拿到奥斯卡奖的辉煌。可是我却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说法,林深就是林深,他不需要去做什么“楼阙第二”,也没有义务承担这份压力,他只需要做“林深一世”,做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人能够成为的林深。] 在黯淡无光的瞬间,这个世界上或许存在着千万个火柴都能点亮那个蜡烛,可是他偏巧却只抓住这一根火柴,并且用它划亮了整个天际。 他当时没有记住这条留言的id和头像,可是现在想起来这语体风格像极了贺呈陵。又或者说不管这只火柴是否来自贺呈陵,他都愿意将它归结于此。任何一点一滴可以加深他们羁绊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 贺呈陵在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的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被林深拉起来穿衣服,等到他终于庆幸过来洗漱完毕之后他看着林深从行李箱中取出来的那身酒红色丝绒面西装而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林深,我虽然不能理解你怎么既精致又糙地把高定礼服装在行李箱里不远万里从平京带到这边来,不过我更想问的是,你要带我去哪里?旅游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参与这种严肃地把所有人都禁锢起来的场合?” “到了你就知道了,先穿上吧。”林深道,“要不然,我帮你穿?” “你确定要给我穿?”贺呈陵向前了几步凑到他身边,展开双臂闭上眼睛站直,“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好的,”林深搂住他的后脑在发顶上亲了一下,“希望您会满意我的服务。” 林深此刻只穿了衬衫和西装裤,手腕上搭着礼服的模样,贺呈陵笑着审视他,“林深,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中世纪的管家。” “那就请主人好好享受。”林深一边讲一边为对方系上温莎结。 他让贺呈陵坐下,打算为对方穿上白色长袜。“你知道我在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上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贺呈陵思索,“何暮光那儿还是颁奖典礼上?不,应该是《籍》展映的时候吧,虽然我当时没有看到你,但我觉得你一定去看了《籍》,毕竟那一天同一时间段没有比它更好的片子了,我相信你的品位和审美。” “都不是。是在恩斯特-布施戏剧学院,我去找我的父亲,他应该也是你的老师,卢卡斯-里希特,教授艺术史。你当时一边往出走一边打电话,应该是打给苟知遇的。你那天戴着墨镜,穿着橘黄色的羊毛衫。很鲜亮。”林深这么说,发现那副画面已经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而且还是最显眼的地方,随便一开口便如数家珍。 贺呈陵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这个世界有的时候是真的很小,在上中学时他们初相见,林深将他从灰暗中拯救,而后林深的父亲又成为了他的大学老师,然后他们真正的认识了对方,再然后,他们相依为命。 “你现在提这个是想告诉我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吗?”贺呈陵双手撑着沙发,歪着头看他。 “你当时走的太快,我只来得及看清你的背影,就觉得你露出来的脚腕白的像是要发光。” 林深这般说着,然后低头在他的左脚脚踝上落下了一个亲吻。 他单膝跪地,这般亲吻对方的脚腕,姿态虔诚却不显卑微,是信徒在祈求神的祝福。 贺呈陵觉得那温度有些烫人,忍不住向回缩了一下又放松,又问道:“还有呢?你第一次见我不可能只看了我的脚踝吧,你又不是恋足癖。” 林深将印着暗纹的牛皮鞋给贺呈陵穿好,膝盖从地上起来,他的手按着贺呈陵脊椎骨的位置摩挲向上,“我还觉得你的腰线很好看,脊背瘦削又挺拔。” 他的手缓慢的继续向上捞起贺呈陵的发丝,在上面同样印下亲吻,“头发也很漂亮。呈陵,就仅仅是这样,我都为你惊艳。” “这真让我伤心,我一直以为你先关注的是我的内涵。”贺呈陵笑着跟他说,为了不然刚刚穿上的衬衫染上褶皱他并没有抬起手臂去勾对方的脖子,他只是扬起面孔盯着他,语气含笑,“林深,你这第一印象看的地方真的是像在挑选约炮对象。” 林深俯身捏住贺呈陵的下巴,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现在更是如此。“可是我先爱上的是你的内涵。” 贺呈陵拿鼻尖蹭了蹭林深的脸,“好吧,我相信。毕竟我喜欢的人代表着我自己最真实的品位,我可不愿意承认我品位不好这件事情。” 林深很认真地开口,“我觉得你一会儿需要再换一件衬衫,这件的绸带花样不配那个温莎结。” 贺呈陵并没有吐槽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换一个领结明明更加方便简单,更准确的说,他此刻根本不会去在这个时候在意这一点,他只是抬起手臂勾住对方的脖子,“管家先生,如果还是你帮我穿的话,我无所谓。” “好,我会替您做好任何您想要我做的事情的,我的主人。” 第69章 国家┃“终此一生,至死不渝。” “恕我直言, ”贺呈陵整了整自己的温莎结, 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正大光明地跟林深咬耳朵, “如果仅仅是为了来到亲王的酒庄里品品酒,我们根本没有必要穿的这样正式,林深, 我觉得你对这件事的紧张和重视程度有些过了。”其实这个根本不合常理,林深不会是这种人。 林深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然后回答他的话, “你知道的, 我做任何事都力求稳妥。” 贺呈陵将最后一口红酒喝掉,“所以你才没有我这么洒脱。” 林深这一次没有回话, 并且在贺呈陵对着美丽的女管家的询问释放善意和表露赞美的时候回复了一条短信。 从酒庄出来之后,一辆经典的欧式马车早已停靠在那里。 贺呈陵惊讶地挑了挑眉, “林深,你总说你不在意仪式感, 但其实你是最在意仪式感的人,不然你怎么会想着要包下这样一座马车。” “我只是不想走太多路了,”林深道, “毕竟你今天早上也说自己那里疼。” 贺呈陵忍无可忍, “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出来总好像带着点暗示,可是事实上不过只是我的小腿磕在了床头柜上。” “其实我刚才只是忽然忘记了‘小腿’这个词怎么说。你知道的,人年龄大了记忆力就开始衰退。” “……” “呵呵,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车夫脱下帽子对着两人行了个漂亮的礼,一口德语因为口音太重导致贺呈陵并没有听懂, 不过林深却听清楚了,并且对此点头致谢。 “他说了什么?”在马车上坐好之后,贺呈陵问。 林深握住他的手,“他说,‘祝福你先生,你有一位世界上最为英俊的伴侣。’” “呵呵。”贺呈陵对于这句话一点也不信,“我是没听懂又不是聋子,他说的话那么短,林深你再想想你‘翻译’的这句在德语中占多少个单词。如果下一次你要欺骗我,应该让你的谎言更加合理一些。” “好吧,”林深改换了口径,“其实他说的是‘我祝你们幸福长久。’” “哦,”贺呈陵表情冷漠,“如果有一个人看到我们刚才在外面那种冷漠的死鱼样还觉得我们有一腿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么我相信他肯定可以为自己构架了超过JK 罗琳的世界观,他不应该做一个车夫,而是应该成为一名作家让人类的文学世界更加伟大。”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是在祝福我们呢?”林深刚才仅仅只是握住贺呈陵的手转笔为十指紧扣,“就算我在撒谎,听这么一句谎话难道不会开怀?” “你说的对,我下次会考虑一下。” 贺呈陵终于说出了一个林深喜欢的答案,但是接下来林深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为贺呈陵继续道:“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呢?” 林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其实他只是说了句‘日安,先生们。’” 贺呈陵终于获得了真相觉得自己甚为满意,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句所谓的真相依旧是谎言。 因为马车夫给他们的是另外一个称呼,一个代表了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权力的称呼。 “日安,元首先生们。” 马车夫这样说道。 马车走遍了瓦杜兹的大街小巷,市政府大楼,米特尔多夫街区,赖因贝格尔的故居,一栋栋精致的房屋为彼此留下富余的私人空间,那里花团锦簇,飘洒芳香。 马车最后停在了圣弗罗林大教堂面前,林深和贺呈陵下车之后,马车夫再一次用地方特色的德语说出了一句话,根据语言天赋更好的林深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是“再会,先生们。”当然,至于这个是真是假,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来到了圣弗罗林大教堂?”贺呈陵问道。其实无论你走在瓦杜兹的何处,你都能隐约看到这座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它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也是这个国家的标志。 “我们本来就应该来教堂。” “对,我们还要来考察。”贺呈陵感谢林深提醒他做了一件正经事。 林深对着他行礼,弯下腰伸出手,毕恭毕敬的道:“走吧,贺呈陵先生。” 贺呈陵将手放上去,语调轻快,“好的,林深先生。” 其实这座教堂和别处的新哥特式教堂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中的很多还要朴素,满墙的壁画,彩色的玻璃,高高的穹顶还有立柱和华丽的壁灯。 “真稀奇,今天这里居然一个游客也没有,连神父都不在。”贺呈陵觉得这种安静感很适合《嘲弄者》,何亦折的最后一段时光就应该呆在这样的环境里。 “不是巧合,因为今天原本是禁止参观的。”林深这般说道。 贺呈陵跟他开玩笑,“那为什么我们可以进来?林先生,老实交代你的姓氏里是不是还带着一个‘冯’字?” “里希特家族并不是贵族的后裔,”林深说着,然后从兜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镀金钥匙,“不过,如果是作为这个国家的临时拥有者却理所应当的拥有使用任何一处非私有土地的权利。” “临时拥有者?谁?” “你。”林深将钥匙放在贺呈陵的手中,合上他的手掌,“是你。其实这把钥匙应该在国会大楼的议会过程中由他们交给你。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严肃又虚伪的地方,所以我干脆跳过了那个环节,直接将它拿给你。” 林深继续说,“我一直觉得,我的国王就应该拥有属于他的国土和子民,不然总显得名不副其实,此刻我终于有机会达成这一点。” “现在,整个列支敦士登公国都属于你。” “我要送给你一个国家,而我就是你的臣民。” 林深在今天第二次单膝跪地,拿起他的一只手在手背上亲吻并且称呼了他的德语全名。“我尊贵的里奥哈德-诺依曼亲王陛下,很荣幸能够见证您加冕为王的时刻,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见证。” “列支敦士登公国的国家格言是‘为了上帝,亲王和祖国’,我觉得这个内容在我这里似乎应该改动一下,我的国家格言——‘为了贺呈陵,贺呈陵以及贺呈陵。’” 贺呈陵曾经对于列支敦士登公国竟然想出了出租国家这样的方式进一步拉动旅游业的发展而感到世界这么大奇葩年年有,可是他当时他却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真的花费了那么多捡钱,要的仅仅是将一个国家送给他。 这么说起来倒是和那些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的故事,然而并非如此,林深不是那个昏庸无能智商欠费的君主,贺呈陵也不是什么柔弱无辜只能被别人泼脏水无法反击的美人。 他们两个都是清醒理智又疯狂的人,他们都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费力克斯-里希特先生,”贺呈陵废了好半天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记不记得你说过自己是我的骑士?” “我记得。”林深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我当然记得。”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主持你的效忠礼?”贺呈陵问,不过他不需要一个回答。他环顾了整个教堂并没有看到任何一柄佩剑,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寻找一个代替品。 贺呈陵在最终选择了一支有着纤长的茎的黄百合,那是列支敦士登公国的国花,在瓷质花瓶中亭亭盛放。 他用着那支黄百合触碰了林深的肩头三次,小时候没少看过亚瑟王的骑士故事,他自然知道自己该说的赞礼词,可是此刻他却只想顺从自己的内心。 “费力克斯-里希特骑士,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握紧你的剑为我战斗,将你的一切都奉献给我,终此一生,至死不渝?” “里奥哈德-诺依曼先生,我会为了你握紧我的剑,除非它的主人死去,否则它将永远为你披荆斩棘。”林深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又补充道,“终此一生,至死不渝。” 贺呈陵知道按照理论他此刻应该保持着上位者的矜贵与骄傲,他应该凛然不可侵犯,可是他却也低下身子,直视着林深的眼睛,然后吻上他的唇。 在这座哥特式的教堂里,现场只有两个人,是一位临时的国王拿着黄百合做佩剑,册封了将他捧上王座的唯一的骑士和臣民,然后他又主动摘下了王冠,放弃了拥有国家的权利。 在这座哥特式的教堂里,现场只有两个人,是一个人在亲吻他唯一的爱人,不曾居高临下,不分三六九等,用亲密的接触建立无人能够插足的契约关系,彼此忠诚,永不背弃。 “契约成立,林深,你将永远属于我。”贺呈陵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 而林深明明可以用许多种势均力敌的方式来回应这份占有欲和契约关系,可是他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实际上圣弗罗林大教堂全天免费参观,但是为了给林深和贺导一个私人相处的机会,所以在这里做了私设。 (2)德国老贵族的姓名中大都带有‘冯’。 (3)2011年,列支敦士登决定将允许出租整个国家,每晚租金是4万英镑(约42.5万人民币)。该临时“拥有者”会在议会仪式上得到一把象征性的钥匙,可以使用土地,调用当地警察 。 (4)Neumann,这个是贺导的姓氏。 第70章 孤行┃“我不也是这样一意孤行的爱你吗?” 当地时间下午五点, 林深终于更新了微博, 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My sword, my blade.(我的利刃,我的剑锋。)”和一枝黄百合的图片。他连参加综艺的宣传都往往是工作室代为宣传和摇旗呐喊,现在好不容易发了一条微博, 仅仅是这样一张图片,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到目前为止点赞数目超多的留言有两条,一条是说“所以按照这个意思, 深哥和贺导这次合作的电影名字应该叫做《利剑和他的小百合》, 又或者说是《香水百合与宝剑的罗曼蒂克消亡史》?原谅我,我真的是个取名废柴,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另外一条则是这样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所以深哥的原型其实是一只可以发射利刃手拿宝剑的黄百合妖精对吗?原谅我,我真的不是黑粉, 我只是脑洞比较大。” 你看,人们总是这么沙雕,并且还嘲笑或认同着另外一群沙雕。 离开圣弗罗林大教堂之后林深的手中确实多了一支黄百合,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打车回到酒店, 不需要再进行任何的游览项目。 由于两人都是一身正装,仅仅是从酒店大厅走到电梯的这么一小段距离都吸引了无数人侧目。可惜他们却神色匆匆,没有给别人太多欣赏的机会。 林深刚一进房间就将贺呈陵按在门板上亲吻,他们像是两只即将失去氧气的鱼,拼了命的将对方拥入怀里。 “林深。” 贺呈陵胸口起伏, 又叫了一遍林深的名字。“林深。” “嗯。我在。” 刚才亲吻太激烈,他们都需要时间去缓冲和平复,可是贺呈陵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等待这个平复,他扯着林深的领口,笑意灿烂且嚣张,“柏林的时候,你那天晚上趁我喝醉之后,说你是我男朋友,你还记不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林深一边说一边吻他的脸颊。 那其实是林深的闲来无事之举,可是却又像是命运的安排。有些命运早已书写好的篇章,在那一刻展开楔子。 “事实上我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你的男朋友,只不过是时间拖后了一段。” 贺呈陵和林深跌跌撞撞的来到床上,他把林深压住,“那你肯定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做了个决定,我说要是我知道了是谁敢这样调戏我,我就让他试试看,到底谁是谁男朋友。” “真的要试试吗?”林深搂着他的腰的手继续收紧,眼神愈发深沉,像是藏着无尽火焰,休眠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在此刻爆发,岩浆流淌到胸膛,燃烧掉外皮,让一颗心彻底裸露。 贺呈陵看着他笑了个不停,“当然要试试,宝贝儿,我们就应该谁厉害就谁来。” 林深将脆弱的脖颈全部袒露给他,而后一个翻身将对方禁锢于身下,用了和对方一样的称呼。“宝贝儿,记住你的话,到时候千万不要后悔。” 贺呈陵觉得自己的身躯被无数次打碎又重塑,他的灵魂被巨大的刺激击打着浮于空中,冷眼旁观着瘫软的身体,甚至还要埋怨自己的这具躯体不够壮硕挺拔,以至于此刻落于下风,还不受控制的呢喃出声。 但是很快,连灵魂也没有空闲去思考这些事情,他已经不再是自己,什么自尊,骄傲,胜负欲,还有一腔孤勇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两只纠缠在一起的野兽。 后来,这剩下的两天时间被贺呈陵定义为两个疯子之间的玫瑰战争,只不过这一次争夺的东西不是英格兰的王位而是彼此的身体与灵魂,他们拼命掠夺,无论如何也要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东西。 穷凶极恶,而且十分贪心。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这场战役中他并没有获得绝对的主导权利,他一路丢盔弃甲,败下阵来,然后又上去死死的勒住对手的脊背克制住对方的命门签下协议,最终两人合一,新的王朝就此建立。 不过这场战争是有代价的,名曰考察的私奔旅游因为此而停滞不前,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充分利用了酒店房间的每一处空间,不过这个说起来似乎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深度游”。嗯,这句黄色废料也是他自己说的。 “我一直认为自己的体力很好,但和您一比,真的是甘拜下风。”在活动的间隙,贺呈陵对林深讨饶,“算我求您了,林深啊林深,在这样下去我担心我的腰会断掉,嗓子也就废了,到时候看你玩谁去。” 林深放缓了动作,“你叫我一声哥哥,叫一声我就停下。” 贺呈陵想这时候林深还跟他谈条件,咬着牙遏制住其它引人遐思的声音,“你这是威逼利诱。” 林深坦然承认,低着声音,“对,就是威逼利诱,就叫一声,好不好?” “艹,”贺呈陵忍不住骂了个脏字,“叫叫叫,真是服了你了。” “林深,林深哥哥。” 贺呈陵叫完之后本来以为可以休息,却立刻察觉到异样,“靠!该死!林深,你不是说你不动了吗!” 原本林深和贺呈陵同游列支敦斯登公国的消息并没有被谁察觉,可惜那个被贺呈陵吐槽到要死以为和《太阳报》合并了的《图片报》的一位记者丹尼尔先生也在列支敦斯登度假,作为狗仔,呸,不对,是作为记者的敏锐本能让他很快从人群中发现了那两张出挑的东方面孔。 他十分迅速地用手机抓拍了几张林深和贺呈陵走在一起的画面还尾随了他们一段,并且撰写了一片感人至深的同胞情谊知己快意拿邮件发给了主编。 标题的内容为“里奥哈德-诺依曼与费力克斯-里希特同游列支敦斯登,异国他乡柏林人感情深厚。” 第二天这条新闻就上了《图片报》,经过爱好翻墙冲浪的热心网友翻译后在国内也产生了热烈反响。 cp粉是感叹两人私下里原来关系也很好还一起出去旅游,贺导咬林深冰淇淋吃的时候要不要那么可爱,事业粉是说这两个人关系融洽一定会带来更好的作品十分期待,不过还有另一些人情绪激动,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德国人的严重挑衅,两个发展中心都放在华国的演员和导演出国旅游,他们这些记者愣是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还让德国的同行抢了先,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当天前往苏黎世机场的飞机成功满客,而且一上去就能看到大家都是熟人。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些记者注定要白跑一趟了,因为他们心中那两位主人公在此时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图片报》这敬业程度也是真可以了,连这么个小国都派遣了记者驻扎报道,下一次是不是要赶上《太阳报》,学学各种cosplay。”贺呈陵十分不满被媒体打扰了他的私人生活,甚至让他的德国朋友买下了无数张然后拿去垫桌脚。 林深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相信德国记者应该做不出假扮富豪对明星暗示性交易看对方反应以及调侃王储发际线和报道女王的柯基今天又被自己的牵引绳绊了几次这样的事情。” 贺呈陵撇了撇嘴,“也许吧,如果他们哪天真的这样做了,我一定会祝福他们像英国那些神奇的基因一样早日脱发。” “我其实觉得他拍的不错,”林深将转载过来的照片按了保存,“尤其是这张。” 贺呈陵也凑过来看,那张照片上是缠绻的紫色的晚霞,他们两个走出教堂,林深的衣襟前面别着一枝鲜嫩的黄百合,而他背对着镜头,发丝在空中飘荡。 “确实蛮不错的,构图也很漂亮。”贺呈陵中肯的评价完毕,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我当时就发现他也在的话,我一定会把这段赞美当面讲给他听。然后……” “然后?”林深一天就知道这段话之后肯定有转折。 “然后当然是将他胖揍一顿,删掉照片,谁让他侵犯我的隐私权。” “不用这么麻烦的。”林深道,“你忘了那天你是这个国家的拥有者,亲王陛下,你完全可以选择直接调动警察将他围起来。” “不了,”贺呈陵拒绝了这个建议,“我可不相信列支敦斯登那个可以让囚犯上去救被困在房间里的首相的监狱。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轻松方便还迅速,说不定还会取得很好的后续效果。让那位名为迈克尔的记者以后都不敢报道我的事。” “亲爱的,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还有,”林深友情提醒,“那个记者不叫迈克尔,他叫丹尼尔。” “天可怜见,”贺呈陵自觉忽略到后半句话,他并不讨厌诸如“一意孤行”这样的词语,他只是压低声音只让林深一个人听到。“我不也是这样一意孤行的爱你吗?” “我就爱你的一意孤行。”林深这般说道。 “唔,如果是这样,那你的眼光确实很不错。”贺呈陵真诚的赞美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女王现在已经不养柯基了,因为它腿太短,散步的时候会绊倒。 (2)列支敦斯登的一个段子,因为监狱就在政府大厅的下面,被反锁的首相曾经靠着从底下走出来遛弯的囚犯友善帮助才出来。 第71章 得知┃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只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感谢现在的媒体网络如此发达, 何暮光同学终于逮到了从列支敦士登回来的贺呈陵吃饭, 只不过他一见到对方就亲切的进行了吐槽。 “哈哈哈哈哈哈, 贺呈陵,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么热的天气里穿高领长袖, 怎么着?这是害怕热胀冷缩,想办法给自己搞点身高吗?哥们儿给你说句实话,别想了, 你这是真没机会再长了。” 贺呈陵翻了个白眼, 他决定了,今天回去就把那个罪魁祸首赶回他自己家去。 因为林深得知了他和何暮光要单独出去吃饭就搂着他不放手, 并且成功在他的侧颈上留下了鲜艳的痕迹。 他指着何暮光的驼色高领衬衫,“你有什么脸面说我, 你不也穿着高领吗?” 可惜何暮光能和贺呈陵成为朋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脸皮跟他一样厚,他很自然的将领子翻下来, 露出了一点艳色。“哦,我这是因为我和何教授昨天晚上玩的太开没轻没重,你呢?你难不成也跟我一样?我可不信, 谁敢对我们贺导没轻没重?” “我……”贺呈陵几乎被迫经历了何暮光的热恋期, 虽然对方的热恋期长的有些过分,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可是毕竟吃了这么多狗粮,说不想报复回来是不可能的,可是最后他还是犹豫了半天,并没有接这句话。 虽然何暮光平时中沙雕二不着调, 但是察言观色的体贴还是有的,既然贺呈陵没打算跟他说,那他也绝对不会让好奇心占了上风,好吧,虽然他还是很好奇。 “来来来,吃火锅,这家超级带劲儿,我到川渝吃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吃了几天的西餐,确实还蛮想念火锅的。”贺呈陵一边说一边开始涮羊肉卷,“果然还是需要辣椒来抚慰我的心灵。” “哦噢,我以为……有美男常伴身侧已经够抚慰你的内心了。” “怎么?”贺呈陵涮肉的动作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睛挑眉,“你这是吃醋我跟别人在一块儿旅游了?” “贺呈陵,”何暮光一脸嫌弃,“你这自恋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我再给你重申一遍,全世界所有人,只有何数一个人符合我的审美。” 贺呈陵一脸冷漠。“哦,这种情话你还是留这给何数讲吧,在我这里秀什么秀?” “那不是因为你没有吗?我要是跟陆释之讲,他说不定还要反过来秀我一脸。就您老人家孤家寡人一个,就当我给你添添生活技能。” “屁,你就是为了自己快乐,我还能不知道你?”贺呈陵觉得自己认识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奇葩,他可不信别人有什么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圣母心思,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何暮光,呸。 “是是是,所以我贺导,给我讲讲你和林老师的事儿呗,我本来是想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可惜……你要知道,自从他那天接了你的电话,我就为这件事情茶不思饭不想,这些天没见,我可瘦了好多。诶,这玩意儿比通过运动减肥还好使。” 贺呈陵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眼中bulingbuling的光芒,漫不经心的反问。“那你觉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事儿啊?” “还能是什么事儿?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呗!”何暮光将贺呈陵刚才下了进去还没来得急捞的牛肚捞出来沾上麻酱,“我的贺哥呦,我虽然近视,可又不是个瞎子。” “是,我们是在一起了。就你打电话来的那一天。”贺呈陵将何暮光沾好麻酱的牛肚抢了回来。 何暮光现在也没有空闲搭理他虎口夺食的事情。火锅天天都可以吃,但是八卦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还真是,看来我的观察没出错,你们两个真的在一块了。其实我本来只是想诈你一下,没想到,哇哦,这可真是一个惊喜。” 贺呈陵在语言方面向来敏锐,他也曾这样子轻易察觉出何暮光对于何数的感情。此刻也是如此,他很轻松的体味出了何暮光没有说出口的心路历程。“是什么让你明明觉得自己的观察没有错却还是犹豫了?” “没有,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当然,像林深这样,一本正经,沉稳又绅士也没什么不好。”何暮光说。 “那你以为我会喜欢哪种的?” “和你有一定相似,自信,笃定,骄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有一些小众的爱好……”何暮光这般分析,“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有趣且不那么平和易接近,有自己的棱角和爱恨。”而林深太平了,他像是湖水无波,过于安静,他没想到贺呈陵喜欢这种清汤寡水的。 贺呈陵原来听过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是当以同怀视之。”可是他当时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对,当然,他不是觉得不该如此对待,他只是觉得不会有这样的知己。可是此刻,他发觉何暮光说的都对,他是理解他的。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呢?”贺呈陵问,“我其实也可以平静相守小清新的。” 何暮光停下筷子,“你有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就是那个被咱们网民催更到英国首相那里的那个英剧。其实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华生得知自己的妻子玛丽是个杀手,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夏洛克为什么他的身边都是这样精神病患者,夏洛克告诉他是因为你选择了她。你是个参战的医生。你是一个在郊区呆上一个多月都不能不冲进破洞打倒瘾君子的人。你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反社会者,甚至连女房东也曾经是毒枭。你不正常地被危险的情况和人所吸引,所以你爱上的女人符合这种模式真的是如此令人惊讶吗?因为你需要他们,你只会接近这样的人,你只会被他们吸引。” “所以,呈陵,不是不可以,只是在我眼里,你就应该爱那些险峻特别又神秘的东西,就会去走更加艰难曲折的道路,你从来不给自己机会让自己简单。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只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暮光,你说的都对。”贺呈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只会被这样的人吸引。但是这样的人,另一个我,只有林深。” 何暮光这下已经明白了这位林影帝或许跟他表现出来的不尽相同,毕竟也对,如果真的是那般刻板的人,也不会被贺呈陵吸引不在乎其他和他在一起。 “那我祝福你们相爱,像我和何数一样相爱。” “靠,你这家伙祝福一下我怎么还把你自己带上了,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就在何暮光和贺呈陵又陷入了无聊的口水战时,林深接到一通来自德国柏林的电话,是他的母亲夏克琳。 “费力克斯,你前几天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很不错。”林深笑,“你也看到了《图片报》的小道消息了?” 夏克琳继续说,“不不不,我可不看《图片报》,我拿到的可是尼古拉斯给的独家。” 林深想起他的堂弟说要告诉夏克琳的事情,他原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现在看来倒是少有的言出必行。“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还呆了一个人,一个漂亮的男人。他还说你亲口承认那是你的男朋友。” “他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 “抱歉,不过我以为,我刚才那句话的重点应该在后面。” “如果你觉得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的话,那尼古拉斯说的没错,虽然他是个大嘴巴。”林深的语气忽然柔软,“他确实是我的男朋友。” “其实我在问你前就确定了,你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你告诉尼古拉斯,就不介意他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和卢卡斯。你……认真了?” “是的,”林深语气坚定,“我很认真。你怎么看?”他认为夏克林不会说出不接受之类的话,但是他还是想要一声认可一句祝福。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给你打个电话打这个电话吗?因为我不想打扰你们的甜蜜约会。”夏克琳的声音带笑,“这个时间,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卢卡斯也跟我一样。” “而且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爱上一个人,你能有另一件更看重的事物。我原本一直担心你会对生活失望,觉得这一切乏味且无聊。现在有这样一个人陪伴着你,他会让你的生活有滋有味充满色彩,他做到了我和卢卡斯都无法真正做到的事情,我真的为你们高兴。” “我明白,我明白。”林深讲,能拥有这样的父母自然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他们开明且随和,他们在为他高兴。 “我看到那个孩子也是柏林人,你哪一天可以带他回来,我给你们做烤猪肘,卢卡斯说我的厨艺又精湛了不少。” 林深想起父亲对于母亲无条件无原则的赞美,暂时性对于对方提升过口味的烤猪手持怀疑态度,毕竟上次回去夏克琳还做出过将土豆大块扔到锅里煮的事情。“当然,我们会回来的,他很喜欢烤猪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神探夏洛克那段是自己翻译的,可能和中文译版不太相同,不过就是那个意思。 第72章 誓言┃遵纪守法贺呈陵,一本正经林小深。 六月三十日。 “诶, 老王, 你来了。”宗霆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快过来坐。” 王洛山笑着坐到他旁边,这两个人一个脏辫一个络腮胡子倒也是相得益彰。“你这脏辫不错嘛。” “客气客气,”宗霆很是开心, “我觉得你这络腮胡也修的越来越好了。” “有眼光有眼光。” “你也是你也是。” 另一边沙发上的周林锡听着这边异常真诚的商业互吹,问身边的另外一位专职拍意识流片子的导演,“今天还要谁要来啊?” “算算就知道了, 那几个艺术指导和特效的在那边, 制片人在那边,蔺长清蔺老没来, 导演还差贺呈陵和温思歆,莫辞从来不参与这个, 哦,对了, 还有林深,就他一个演员。” 这个聚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当初是蔺长清先生开了头, 只邀请优异的电影人来谈电影, 算是给华国电影一个更好的方向。 不过也有人去了一次后就没再来过,比如说莫辞,这位特立独行,吐槽这种商业互吹的尬聊场景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来参加。 紧接着周林锡又听到这位同仁酸溜溜地补了一句, “什么时候要是我也能和林深合作一次就好了,他真是演谁的电影谁的电影就爆。” “他特别挑剧本,”周林锡决定给对方一些儿帮助,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林深效应”的一大获利者。“或许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编剧。” “我试试吧,其实主要是没钱,现在这世道,只有钱才是神仙。”意识流导演说完这一句顿了一下,“哦,林深和贺呈陵一起来了,这两位最近可真是形影不离。” 周林锡被对方撞了胳膊,也向门口看去,确实是贺呈陵和林深一起来的,其实苟知遇也跟他们俩走在一块,可惜这两位太抢眼,搞得他那么庞大的身躯都黯淡无光。 贺呈陵坐下之后就和林深咬耳朵,“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和莫辞一样,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人生已经足够严肃,没必要再到这种严肃僵硬的场合里面摸爬打滚,更何况他不觉得这种聚会能给他自己带来什么裨益。他以前每次来都坐的远远的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面搞些小动作,其他人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可是这次一次和林深出来,为了对方的面子,他就算装样子也要装足了。 “等蔺老来了说几句话就走。”林深道,“其实我也觉得,他们每次的这个讨论讨论不出来什么。”唯一有用的就是导演可以在这里找找出品人投资商什么的,毕竟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担起拍电影的巨资。 林深和别人说话,贺呈陵又开始了他必经的无聊过程,准备去数一数马赛克上暗灰色的到底有多少块。 “林深先生,”过一会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过来跟林深说话,“我真的很欣赏您,能不能请您吃一顿饭?我家里的红酒也很不错。” 林深从出道到现在没少遇见有人想请他吃饭的,开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一年比一年厉害。不过他认为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自己洁身自好的加持,毕竟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人就是这么贱。 不过这么多年他早已经锻炼出了一套拒绝的话,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次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别人打断。 贺呈陵从后面勾住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嬉笑着开口,“顾三,你怎么回事啊?追星都追到这儿来了。” “我……”顾三认得他,贺老将军捧在手心上的外孙,京城这一辈的太子爷里也是数一数二,虽说对方没打算从政,可如今电影拍的风生水起,和那些还还靠着家里的一比自然是高了不少。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贺呈陵会插手管这闲事,还硬生生的将这件事情定了性。好好的暧昧意味全被当做迷弟追星给喂了狗。 “贺哥,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看重他。”他知道了林深享誉世界,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演电影的,在他们面前还不够看,可要是贺呈陵开了口,那可就不只是一个演电影的了。 贺呈陵笑着搂住他,从外面看起来是熟人相见的亲昵,可是只有顾三听到了他的话。“哥们儿给你的忠告,刚从家里放出来,有些人就别碰了。” “我知道,我知道。”顾三应了他的话,然后就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离开。 从刚才就在旁边站着当花瓶的林深终于开口, “走吧,我们回去。” “你不是还要去见蔺老吗?不见了?” “不见了。”林深说,“过几天约个私人时间说说话更好。” “好吧。”虽然贺呈陵不觉得林深会因为刚才发生这种事情就坏了心情,可是既然对方愿意走,他也乐个自在。“中午吃什么?火锅怎么样?那天我跟那个谁吃的时候还专门试了一下他那儿的清汤……” 周林锡从刚才就站在一边,算是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的发生经过。虽然说上一次林深已经对他讲过他和贺呈陵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不错到这个地步。 他一直觉得林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和整个社会都相沟通,可是旁人进不去,进去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除非林深亲自给你开扇窗,让你趴在窗边跟他聊聊。可是现在,林深却好像亲手将那个世界的屏障除去,用这样的方式迎接要来拜访的人。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两人坐上车才发现把苟知遇忘到那儿了,林深觉得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说一说,可是却被贺呈陵拒绝。“还是不了,他在我身边当了这么久的副导,如果有机会能够独立执导一部电影,我觉得也很好。” “你就不担心真的这样子放走了一个优秀的副手?” 贺呈陵摆摆手,“别人我还可能会故意拘着,可是狗子和他们不一样,我真希望他好。” 林深笑了一下,很多人看贺呈陵,只能看到他潇洒又随意的外表,可是他却能看到他柔软善意的内心。“你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威胁人的样子一样让我动心。” “谁威胁人?文明社会,我明明是亲切友好的交谈。”贺呈陵反驳他的话,别的你自己的头发。 “好吧,我知道你遵纪守法。” “对,”贺呈陵很满意林深得出来的这个结论,“遵纪守法贺呈陵,一本正经林小深。” 林深笑,“这句话不错。” 他又问道,“你想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吗?”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这些根本没必要。”他根本不需要强求知根知底,每个人心中总会有些事情不打算透露。尤其是再联想到当年的十四岁的贺呈陵因为几句话语就可以记住他到现在,他就可以想象出那会是怎样的惨烈的伤疤。 可是林深不问,贺呈陵却自己先提了。“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你,把你当做我的好姑娘……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我怎么也不会想象到我的好姑娘撩开裙子以后比我还大。” 他像是在开玩笑,但是林深知道,接下来的话一定不可能再是玩笑。 “那天我刚刚和几个小混蛋打了一架,你知道的,”贺呈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头发,“我们在那里终究是特别的,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认为欺负你有成就感高人一等显得自己多牛逼,当然,这样的想法其实最差劲。” 林深知道这一点,在哪里都躲不过偏见。而偏见之中最可怕的一条便是种族歧视。 “其实现在想想也就是那样子,不过是我妈为了那个男人选择自杀,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让对方记她一辈子。” 贺呈陵从未想过人生会有绝望到死的时刻,他无能为力地看着母亲死去,她曾经为了追求爱情翻山跨海,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虚,沉浸在自以为的爱情里,以至于梦醒的时候不愿相信,以死告终。 他的眼神有些冷,林深不知道他到底在恨谁。 “你瞧瞧,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动物,自以为是,盲目自大,从来没有自知之明,对于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不是高估就是低看,从来都不曾有过正确答案。” “不,也有例外。”林深这般说道,他抬起手握住贺呈陵的手,然后十指紧扣。“无论你觉得我爱你多少,只要你愿意,那都是正确的答案,没有夸大。” 贺呈陵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万一你哪天不爱我了,那么我要是再继续保持这样的自信就是愚蠢。”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立过誓言。”在教堂之中,贺呈陵亲吻他的那一个瞬间,他们就达成了亘古的契约。 “你从来没有违背过誓言吗?”贺呈陵问,要是他的话,不知道发过多少誓都没成立过多少flag都真香,实在无法说出这句话。 “不,我从未对谁,对某件事情许下承诺,但是只有贺呈陵……如果只有这一件事情,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坚持下去。不,甚至根本不需要对你说什么坚持,这可是我的本能。” “我本能会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贺呈陵:中午吃什么?火锅怎么样?那天我跟那个谁吃的时候还专门试了一下他那的清汤…… 何暮光:那个谁?卧槽,贺呈陵,我在你这里不配拥有姓名吗? 还有,你们接受互攻吗?我有个新脑洞,不是这一本,但是超想写 第73章 买卖┃我猜猜,你陪一晚上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啊? 七月一日。 《涸泽而渔》在平京首映, 毕竟是文艺片, 就算是林深在戛纳斩获了最佳男主角, 恐怕也无法给票房带来极大的改观。 当然,上面这一句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是林深却显然不属于这大多数人之一。 他看足球比赛, 从其中明白了这样一个观点,往往世界级球星的意义非同寻常,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在赛场上, 就能够凭借个人能力打破战术改变局势, 林深希望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他乐于成为一部电影的上帝, 至于赢得别人的追捧和狂热眼神反而是其次,光是身为上帝的这种成就感就足以满足人心。 当然, 这个是有条件的,所有的真理都是有适用范围。而林深这一条的范围就是贺呈陵的电影例外, 在对方的电影里,他自己就应该是电影的主人与上帝,没有谁该掀翻他的王座, 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林深, 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去追求音乐梦想吗?”上台之前,宗霆抓住林深的胳膊露出惋惜的眼神,“我一直想要靠和你齐心协力拿到格莱美的。” “不了宗导,”林深道,“你忘了, 我的演艺合同在斯桐手上。” “你那个经纪人放在古代绝对是武则天,”宗霆面色消沉,“而我这个小可怜就是骆宾王。” 林深立刻get到了宗霆的点,毕竟骆宾王可是写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可是这两者的关系似乎不怎么相同。“可是我记着女皇很欣赏骆宾王。但是斯桐她应该不……” “别,别说了……”宗霆捂住自己的胸口,“林深,你不要再扎我的心了。我真是好惨一男的。恐怕这一生注定和摇滚无缘了。嘤嘤嘤,我真的好难过。” 林深:除了礼貌微笑,我实在无话可说。 贺呈陵坐在底下作为嘉宾参加了这次首映礼,他穿的挺正式,至少比以前休闲的穿着要正式许多。 此刻正是主持人在和林深互动,对方棕色方格马甲配修身的白衬衫,依旧是绅士又沉稳的风格。 “所以林深,你当时是因为什么才觉得扮演虞生南的?” 林深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当时是宗导亲自来找我的,我看了《涸泽而渔》的剧本,觉得虞生南的性格很特别,我喜欢专注于一件事情又游刃有余的人,这就是我选择扮演虞生南的原因。” “那对于这次电影中的女主角白璨,你们之间有亲密的戏份吗?”主持人小姐继续问道。 “其实我们这一次没有什么亲密的戏份,我们之间更多的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一种羁绊,是一种特殊的情分,不深沉也不浮于表面。很难言说,但很重要。” “对谁重要?”主持人继续追问。 “对他们两个人都重要,人总不可能孤身一人活下去。” 接下来,白璨和林深重新展现了预告片中的经典画面。 “阿茉。” 白璨侍弄花草的手停下,转过身来对着林深道:“今天还要去画吧?” “是啊,我每天都要去,今天有什么不要的花吗?” “那边有几枝郁金香,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白璨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不过今天也只有郁金香了。” “郁金香很好,”林深从门的这边晃到另一边,捏起一枝郁金香的花枝,低下头轻轻嗅了一下,“它很香,又漂亮。多美好。” “昨天你也是这么赞美那几朵风信子的。”白璨毫不犹豫地揭穿了他,“生南 ,像你这种人,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有,要抽烟往外走,别乱了我的花香。” 林深将正要点烟的手抬起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投降,往外撤了一步靠在那个门框的外部边沿上。 “阿茉,你知道吧,”他一边点烟一边说,“我呀,看那片湖就像是兰波看他的海。” “兰波?兰波是谁?”白璨问道。 “他是个诗人,写过世界上最好的诗,好到整个欧洲都应该举起双臂来拱卫他的位置。” 林深笑起来,他终于点燃了烟,表情在烟雾中变得舒缓放松,“我给你念几句他的诗。” 白璨也笑了,她坐下,看着林深站在门外。 还是兰波的《醉舟》。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和像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我曾一连几个月把长浪追赶, 它冲击礁石,恰似疯狂的牛圈, 怎能设想玛丽亚们光明的脚 能驯服这哮喘的海洋的嘴脸!” 这场戏到此完毕,这是贺呈陵看到的景象,但是实际上,这里没有烟,没有郁金香,没有门框和整屋的花草。 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虞生南”和“阿茉”,前者为后者念了一小段兰波的诗歌。 他们真的,确确实实的“看到”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演技这种东西,那这绝对是演技。 无与伦比的,来自多奖影帝的演技。 过了一会儿电影开始,贺呈陵察觉到有人摸到了自己的位置,带着诱人的雪松香。 他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抓过林深的手在上面写字。 [不怕被发现]。 林深抓住他的手,用同样的方式一笔一画的书写,仅仅三个字,比贺呈陵还要精简。 贺呈陵仔细辨别了一下这三个字,指尖颤了一下,因为林深写的是[我爱你]。 [神经病]。 贺呈陵又在林深手上留下了三个字,而林深的回应和刚才一样,依旧是“我爱你”三个字,唯一不同的是“爱”字用了更简洁的心形来代替。 艹。 贺呈陵觉得自己自从认识林深之后一直沉浸在一种深厚的无力感中难以自拔。他是滚滚河流中的一根浮木,只能随着河流的方向而去。 [I love you too ] 贺呈陵在他手上再次书写道。 我也爱你。 《涸泽而渔》的首映式正式结束之后,宗霆不知道怎么兴奋过了头,硬是要在大晚上的去唱ktv彻底搅乱这些演职人员原本就不怎么标准规律的作息时间。然后,这个计划又因为受到了众人的白眼最终只能就此作罢。 “林深,”宗霆痛心疾首,“白璨说她要回家去睡美容觉我还勉强能接受,如果她回到家天还没亮的话,但是你告诉我你回去了是要做什么?天大地大,难道还有比跟我一起在音乐的海洋中遨游重要的事情了吗?” 林深正巧在这时收到了贺呈陵的消息,贺呈陵这样说:[我已经坐车上了,你要不来我就自己开回去。] 林深回了一句“马上”,然后他对着宗霆笑道,“当然有,而且我马上就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宗霆看到林深的那个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饱,然后就看着林深抓起外套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开。 呸!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嘤嘤嘤。 贺呈陵坐在车上一边等林深一边和何暮光发消息,对方在得知了他正在做的事情后立刻开始了吐槽模式,直言贺呈陵现在像极了深闺怨妇,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做等待无用且糟心以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贺呈陵看完之后就立刻发了“傻逼”两个字作为回应,引得何暮光开始杀人诛心的疯狂报复。 [每天都在睡暮光:我傻逼?贺呈陵你仔细想想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上次《籍》首映式我跟我家何教授走了之后你没完没了地叨叨叨了我半个月的事情我还没忘呢,像你家林老师那样注意礼貌的,此刻肯定要和剧组一起嗨皮,哪有时间陪你?我给你说啊,这就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贺呈陵刚想要反击何暮光这个引用鬼才,就听见有人敲了两下他的车窗,于是他立刻扔开手机降下车窗看着对方。 林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伏下身对着他笑,“先生,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吗?” 贺呈陵将一只胳膊靠在车窗上,伸出手指对着他勾了勾,“一晚上多钱啊?太贵我可就不要了。” “确实挺贵的,”林深认真思考后得出这个结论,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当然也值这个价。” “呦,”贺呈陵笑弯了眼睛,“小伙子挺有自信的,我猜猜,你陪一晚上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啊?” “都不要。” 林深说完这三个字就不再说了,贺呈陵则继续道,“这都不可以?那我不要了,你太贵了,我估计还要再攒些家当才能够买得你一晚上。” “那……”林深身子更低了些,很自然地勾住了贺呈陵伸过来的手指。“一句我爱你一晚上,在你这儿,我只要这个。至于别人那儿,就算是他们给我把太阳搬来,我都不要。” 没救了。 贺呈陵想,他恐怕要把这个人买回去正无穷个晚上了。 哪怕是被睡而不是睡人他都认了,反正就只有林深,也就只是林深。 第74章 坦白┃你的坦诚很美味 贺呈陵是在一个雨夜接到这个电话的, 他当时立刻从床上坐起, 流露出迷弟对于自家爱豆的仰慕之情叫了一声“莫辞哥”。 其实莫辞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而且按照那边的老一辈起来的辈分,虽然他们没有一丝半点的血缘关系,但是贺呈陵还应该叫他一声“小叔叔”, 当然,这个称呼太羞耻了,所以他便退而求其次叫他哥。 苟知遇曾经嘲笑过贺呈陵不要脸,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 叫人家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哥”,然后被对方怼了回去, 贺呈陵告诉他叫哥那是敬称,和年龄大小没什么关系, 这就是他从来不叫他狗哥的原因。 莫辞带着些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第一句就直接是“我听他们说, 你找了林深在一块儿?” 这时候刚巧天空中又闪过一片闪电,尖锐的光芒劈开了天际,贺呈陵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回话, 只是沉默。 说句实话, 莫辞当年也是对林深动过心思的,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曾经潇洒且放荡,爱着世间所有美丽的皮囊,林深这般的自然也喜欢, 可是成年人心照不宣,随便两句隐喻几个动作就足以明白对方没有这份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再去强求多余的东西。 所以他这一次打过来,全都是为了贺呈陵。“放心,我不是从这个圈子里听到的,我是从咱们那个圈子里顺耳听的消息,说是他们有一天乐呵的时候,顾小三儿讲出去的。” 贺呈陵立刻明白了原委,怪顾三嘴欠事多王八蛋也来不及,能做的估计也就是把他那些破事捅出去,然后让他家老子打断他的一条腿再关上几个月禁闭 。 雨更大了,贺呈陵站在窗前看着那雨幕,脸色在闪电的映衬下更为不虞。“我就知道是顾三。” “哦,”莫辞言语带上笑,他此刻正懒洋洋地斜坐在地毯上,长发散落一地,“这么听着,顾小三儿没说错啊。” “他是没说错,我和林深确实在一起。”贺呈陵说完这句又补了一句,还套用了莫辞对于顾三的称呼,“不过可不是小三儿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手段,我们挺认真的,真的,很认真。” 莫辞当然知道他们是认真的,就是贺呈陵想玩玩,依照林深那种认真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允许。和林深合作过一部戏,接触过更早的林深,莫辞总觉得对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融通,他分明偏执且深沉,只不过是用演技将自己精心包裹起来,沾上甜蜜的糖浆,然后就成为公众眼中诱人的蜜糖。 “你知道我不和他们那些人掺和,早早的就和那边的人少了联系,可是现在连我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实在保不准有没有什么鬼东西凑到贺老将军那儿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莫辞几乎没有和贺呈陵说过这么长的话,这似乎是头一回。 “贺一,你要是选择了他,就得能护得住他,别因为自己的原因扰了别人的路。” 其实莫辞这句话已经算是重了,可是贺呈陵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问了一句,“莫辞哥,你……你以前的那些人都是没有护得住吗?” 莫辞听到这个笑出声来,对面似乎还有些别的声音窸窸窣窣,好似衣料摩擦的声响。在这样的杂音下,莫辞道,“以前的那些人,我又不爱他们,没什么所谓护不护的……” 莫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没来得及捂住话筒就哼了一声,声音从耳麦这里传到贺呈陵这边,“我说了我不想做,你别脱我衣服。” 贺呈陵如果在这时候还没有明白对面发生的事情的话,那他一定是一个装清纯骗小弟弟小妹妹的混蛋,所以他麻溜地自己先挂了电话,庆幸自己没有听到莫辞更多的纸醉金迷的人生。 贺呈陵第二天就回了军区大院,车开进来的过程照例是层层安检,好不容易到了之后又听人说老爷子去跟老朋友下围棋了,估计等晚上才能回来。 要是以前,贺呈陵这个时候早已经进行电话轰炸并且说人家是个臭棋篓子,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坐在了阴凉处的藤椅上,什么也不干的等了老爷子一个多小时。 中间的时候其实林深发过消息,对方这几天飞到了日本大阪进行工作,每天两个人也只能隔着一片海进行电话联系。 就好比现在—— [Felix:因为在举办天神祭,大川上有许多条船只。大小不一,翻译说今年应该有一百三十多条。] [Felix:【图片】] 图片上是各色的船,散落在河流之内,像是一尾尾细长的鱼,又或者是某种特殊的叶子。在一派清纯上渲染出不单调的颜色。 [Felix:等我回来给你带箱型寿司,他们似乎有方便装。我还打算买一家店的马克龙给你,虽然它是法式点心,但是大阪的这家很有名,我害怕日本人的口味和你不一样还试了一下(毕竟他们大多“口味”真的还挺特别的),不算太甜,我觉得你会喜欢。] [Felix:要等我回来。] 贺呈陵虽然没有回复,但是事实上他很喜欢林深这样的表述方式。他们都工作性质注定了聚少离多,不过是之后的一年还能借助一部电影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可是之后这样的机会却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他要林深将自己纳入生活的考虑范围内,他要他能够想起他,牵挂他,认为他是特殊的,对他永远炽热。他不需要林深对他抱有任何其他情感,他只要他自始至终只对他心怀爱慕。 又过了一会儿,贺老爷子终于溜达着回来,并且在看到贺呈陵那一刻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着我没催一句,好好说,你又犯了什么事?” “哪儿能啊,”贺呈陵笑着起身扶老爷子坐下,“我就是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 “就昨天,顾家那个三儿子前几天也这么给他家老子讲,第二天就因为犯了事被打折了腿关了禁闭,没有一年半载估计出不来。” 贺呈陵当然不会说在顾三的这件事里他占了百分之九十多的功劳,与此同时他还会再在顾三身上记一笔,谁让因为他的缘故自己又被老爷子吐槽。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贺老将军看着贺呈陵皱眉的模样,当真觉得他的眉眼处和他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我处了个朋友。”贺呈陵一鼓作气。 “好事啊,有什么不敢说?” “他是个演员。” 感谢汉语中“他”和“她”同音,以至于贺老将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最大的问题。“演员就演员,我对演员又没有什么偏见,不然能让你拍电影?你难道以为我是个老古板吗?” 贺呈陵继续说,他想要把林深所有的优点都告诉面前的老人。“他人特别对我脾气,关心我,爱慕我,愿意为我付出,长得也好看……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和我如此契合的人。” 贺老爷子听着他的话,思绪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天,同样是这个位置,阳光洒满庭院,他唯一的好女儿笑容甜蜜的向他描述着自己的恋人是一个多好的人。为了那样的笑容,他看着她翻山越海前往异国他乡,将自己的余生交给另外一个人。 他当时说的话又臭又硬,任谁都觉得心狠,“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好的坏的,未来你都要自己担起来,千万不许讲后悔,我可不会再帮你。” 再然后,他的好女儿确实到死也没有后悔,她只是沉浸在镜花水月的感情中,落了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早知道如此,他宁可她一辈子只恨他封建专制,也不会让她和那个混账东西在一起。 ——“他是个男人。” 贺呈陵用这样五个字成功地拉回了老爷子的思绪,并且让对方再次呆住。 “男,男人?” “对,男人。我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了,只是没敢和您说,怕您为了这件事难过,可是我现在有了恋人,就一定要告诉您了。不然对他不公平。他本来好好的喜欢女孩,被我拖上了一条更难走的路,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不然我也太不是东西了,也不配做贺家的孩子。” 这是贺呈陵今天撒的第二个谎,远没有第一个那样天衣无缝,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紧张无措,可惜局内的另外一个人心情复杂,完全没有时间去观察这一点。 贺老爷子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曾经在女儿的事情犯了错,而今似乎有机会在贺呈陵身上得到修正。 可是最后,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好的坏的,未来你都要自己担起来,但是,如果……如果后悔了,不想走那条路了那就不走了。要是到时候我还在,那贺家就在。” “我知道。”贺呈陵又重复了一遍,“爷爷,我知道。” 从军区大院往外走的时候,贺呈陵回复了林深之前发的消息,用的是语音。 “好,不过马卡龙我不要百香果和鱼子酱的。”他这般说道,“还有,林深……我爱你。” 又过了一会儿,林深回复了这条消息,“我知道,另外,你的坦诚很美味。” 贺呈陵看到这一条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背后是灿烂千阳,光辉鲜艳,胜过许许多多的好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大阪每年7月24日和25日都要举行具有1050多年历史的天神祭。它和京都的袛园祭、东京的神天祭被誉为日本三大祭日。 第75章 观点┃他们皆有欲望执念,所以注定毁坏于这世间。 八月二十三号。 一个刚刚创立的微博认证账户发了一条微博, 内容如下:[巨石山上有西西弗斯, 地狱之内有浮士德, 思特里克兰德爱慕月亮,维特为爱而死。他们皆有欲望执念,所以注定毁坏于这世间。可是何亦折不同, 何亦折无关悲喜,只有@林深] 其实光这么听起来确实是可以算得上是粉丝的文青式告白,但是这个ID的认证上却写的是“电影《嘲弄者》官方微博”。 林深很快就转发了这一条, [早安, 何亦折,你还记得那只玫瑰的名字吗?//@嘲弄者官微:巨石山上有西西弗斯, 地狱之内有浮士德,思特里克兰德爱慕月亮……] 再之后, 贺呈陵又转发了林深的这条,[就算忘了夜莺, 他也会铭记那枝玫瑰。//@林深:早安,何亦折,你还记得那只玫瑰的名字吗?//@嘲弄者官微:巨石山上有西西弗斯……] 虽然说粉丝和网友早在六月份的《致命游戏》和《Précieuses》中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可是毕竟不算是正式官宣, 在这之前没准会出现什么差错,到现在才是真的放下了心。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都电影绝对会好看,深呈锁了锁了,钥匙我吞了。] [贺导和深哥的合作, 这次好有文艺气息啊。古希腊西西弗斯的神话,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还有《浮士德》,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全都是好书,不知道他们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啊。] [我的错,我现在一看到《夜莺与玫瑰》就想起《致命游戏》里面林深将那朵蓝色妖姬和书一起送给贺导庆贺他提前取得胜利的画面了。有位大佬画的关于这个的同人图到现在还是我的桌面背景。【图片】] [啊啊啊啊啊真好看啊这张,求私原图。] …… 另一半,媒体们得到消息,明天上午八点,《嘲弄者》剧组将举办开机仪式和记者见面会。说实话,对于贺呈陵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官宣完所有演员的人实在是媒体不幸,其他人没成之前都要进行拉锯战,搞了许久都不知道谁演,光是写各种捧高踩低撕逼大戏都可以养活一堆人,像是贺呈陵这种的,简直去一个记者就够。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第二天的记者见面会依旧是人满为患。毕竟吐槽归吐槽,抓新闻的时候谁也不会慢人一步。 贺呈陵的电影开机向来简单方便,和莫辞一样,他也不问苍生不敬鬼神,他就是自己电影的主宰和上帝,没必要去靠什么所谓的神佛相助,讨那些无聊的彩头。 所以当天的大头就落在了记者见面会上,并且只有贺呈陵,苟知遇还有林深出席。 贺呈陵在进去前最后整了整衣领,深深吐了口气,苟知遇见状立刻笑他,“怎么了,我的贺导?真新鲜,这么多次你今天倒是紧张了。 紧接着,苟知遇就收到了来自贺呈陵的第不知道多少次白眼。 林深没说话,他只是笑意深沉,贺呈陵没少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上次甚至还因为《籍》被网友们赠送了段子手的称号。可是和他一起的开机仪式,这是第一次,他分心给他,自然就会少了其他可以安放情绪的地方,紧张被抛了出来也是正常。 然而贺呈陵看到林深的笑容之后,像是刚才对苟知遇一样也给他翻了个白眼。 这世上总有傻逼如此自信,他才不是因为林深想的原因。 “贺导,请问这次电影《嘲弄者》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哦,”贺呈陵扶了扶话筒,这是今天的头一次,看起来是要认真回答问题的模样,紧接着,他说道,“这是一个男人的故事。” 记者:我……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难道我们的新闻可以写《贺呈陵林深合作一个男人的故事》吗?是成长史还是风流史都不知道呢好吗? “请问林深,在众多的电影备选中,你为何选择了贺导的电影,是因为欣赏贺导吗?” 林深用着和贺呈陵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扶了扶话筒,不过在这个时候,所有记者都关心着他接下来的答案以方便到时候能够按时交稿,没有人去关心他这个小动作。 可是台下的白斯桐看到了,她甚至因为这个举动而微微皱起了眉。 “贺导是一位专业素养很好的导演,我也很欣赏他之前拍摄的作品以及个人风格,然而由于档期问题,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合作。” 林深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贺呈陵,接着讲出这句话,“现在有了机会,我自然会选择他。” 其他人只想着有了这些终于可以交差林深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四平八稳找不到差错,但是贺呈陵却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林深这个混蛋玩意儿总是在各种时候隐喻象征吐露情意,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疯狂的游戏。 林深确实是如贺呈陵所想,将此当成一场游戏,只不过这是有奖励的游戏,贺呈陵的反应就是最为隐秘且动人的奖励。 比如这一次,贺导的反应是在桌子背后用脚勾了一下林深的腿弯,然后干净利落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白眼后来被一家媒体的机器捕捉到,随后对方网站就发布了名为《贺呈陵不满何亦折选角林深,独裁者也难逃被资本指挥命运?》的新闻,然后被疯狂吐槽。你没看到那电影宣传简报上面总投资人还是贺呈陵吗?有钱贺大佬的电影又不要注资,哪来的资本能指挥的了他? 只不过贺呈陵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他甚至想让阿睿帮忙搞一封律师函寄过去问问那家网站叫谁独裁者呢?他明明很民主的好吗? 当然这个想法最后被阿睿驳回,理由是既成事实实话实说不算侵权。 时间再次回到此时此刻,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记者们的问题越来越刁钻。 “请问贺导,你选择林深作为男主演和你们拥有良好的私人关系有关系吗?”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说没关系接下来就是贺呈陵确认与林深不和的新闻,说有关系那就是林深走后门获得《嘲弄者》的机会。所以贺呈陵肯定不会直接回答是与不是…… “当然有关系。” 呃……好吧,贺呈陵果然不走寻常路。 他们听着贺呈陵继续说道,“我认识了林深,对他有更多的了解,比导演对于素不相识的演员要多。这些了解让我明白了林深是怎样一个人,我自然不可能因为今天的一句话就否定这些珍贵的东西。” “不过,”贺呈陵笑着看了林深一眼,“就算是我没有在此之前遇到林深,何亦折这个角色也只会属于他,《嘲弄者》这部电影也只会由我来拍摄,我们就是最适合他的人,这和我们之间有怎样的联系,又或者会产生怎样的联系毫无关系。” 记者们听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并不意外,贺呈陵向来自信,他说他自己是特别的,最适合的估计也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他同样肯定林深,这才该是新闻的标题——《贺呈陵盛赞林深为特殊破不和传闻》。 可是搞事搞事,永远不可能停止,所以这位记者先生继续追问道:“那林老师呢?林老师你也认同贺导的观点,觉得贺导是最好的导演,没有之一吗?” 完了,这是又浪费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一问完,现场的记者同行们有一大半都在心里叹气。 林深向来不会得罪任何人,他有理有据有进有退,每一句话都像是事先斟酌演练过一般毫无任何可以引申引战的地方,现在你问他贺呈陵是不是最好的没有之一的导演,估计对方也只会绕来绕去说一大通,绝对不涉及问题的核心还让你当场反应不过来。 林深知道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贺呈陵在看他,白斯桐在看他,苟知遇在看他,台下的记者以及之后看到这一段的人,他们都等着他隐晦地描述完毕然后继续下一个问题,他们都不相信他会承认谁是世界上最好的导演,没有之一。 ——因为这是林深,林深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是他们认为的观点。 林深笑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他今天戴了黑框,还穿了墨绿色的工装裤,比平时还更显几分斯文,坐在那里感觉下一秒就可以拿本教参直接过去给学生上课。 “虽然我觉得这位记者先生你曲解了贺导的意思,他只是说这部电影最合适的导演是贺呈陵,并没有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这个我当然认同。” 林深挑出对方的差错,然后又说道:“不过你的问题我也会回答。至少在我看来,贺呈陵就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林深这样说。 ——因为这是林深,林深会做这样的事。 ——这是林深自己的观点。 贺呈陵对此进行了回应,他故意挑衅下面那些拿着话筒的无冕之王,“我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特殊的,不用林深看来,我会让全世界都看来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贺导在《籍》发布会上的事,可以在系列文《何数暮光》中翻到。 第76章 不知┃他的灵魂会冷眼旁观他的肉体缠绵,他的精神会讽刺嘲笑他的行为露骨 阳光从落地窗散落进来, 照上铺有深蓝色床单的大床, 在床的旁边, 何亦折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打好了皮带,然后又将衬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慢慢的开始系上。 从他身后摸出一只做过精致美甲的女人的手,染着粽发的女郎环抱住他的腰, 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而后又打算亲上他的耳垂。“亲爱的,我们今天去哪里啊?” 何亦折在她亲上的最后一个瞬间动了, 他的脸上挂起笑意, “我不出去了。” “哦,那明天好了。”女人继续笑, “我每天都有时间,只有跟你在一起。” “可是, ”何亦折转过身来,“sweetie, 我没有时间了,我没有时间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女人的神色变了, “你这是要给我分手吗?” “分手?”何亦折重复了这个词语, 捞起了对方的一缕秀发。“你要这么理解我也不介意,虽然在我看来,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这个过程。” “为什么?我到底是把我的爱情给了你啊!”她站在何亦折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眉头紧锁歇斯底里。 “到底?”何亦折笑起来,从松松垮垮的宽大领口中露出细致的锁骨, 上面隐隐还有暧昧的红痕。他微微摇头,眼神温柔又多情,然后用着一种学术研究般的语气轻缓反驳道,“不不,sweetie,这不过只是,仅仅又多了一次而已。” “卡!” 贺呈陵说完了之后就回放这一段开始看,他手指摸索着下巴,眼神认真。 林深补了两下妆后就走过来站到他的身边,拿着咖啡同样看着镜头。 镜头中的何亦折满身风流气,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情欲色彩,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只不曾满足于猎物的兽。 万丈原野他曾走过,千里冰川他曾踏过,繁花初绽他曾看过,雨落船舷他曾见过,可是那些景致不能吸引他分毫,他只沉醉于那些猎物茫然且动人的眼眸之中无法自拔,并且为此步履不停。 “我感觉还有一点问题……”贺呈陵这样说,可是他也确实不好说明这种问题在哪里。 “是不是眼神不太对。”林深开口。 何亦折他的眼神应该既温柔又平静,他不爱他情人中的任何一个,对爱情嗤之以鼻,只不过是表现出一副感情至深的模样,事实上这种深情不过只是另一种凉薄意味。 “嗯,可是只有一点点。这个度确实难以把握。”贺呈陵点头,转过身来刚要跟林深讨论这个问题,就看到他身上松散的衣服和与空气接触的大片肌肤。 “林深,你把衣服穿好。”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他们的贺导皱着眉和男主演这样说道。 他们还记得当初另一个演员因为私自动了衣服被贺呈陵骂到要死的前尘往事,此刻除了睁大眼睛不能做任何其他的举动。 要是只有贺呈陵一个人,那么林深绝对会骚上一句“那贺导帮我整整,要不然帮我直接脱了也可以”之类的话,可是他此刻却只是顺从的笑着将衣领向上拉了拉,维护贺呈陵在片场的绝对权威。 “如果是何亦折,”贺呈陵继续说,“他会更温柔也更疏离。” “他的灵魂会冷眼旁观他的肉体缠绵,他的精神会讽刺嘲笑他的行为露骨。”林深又喝了一口咖啡,“他总是这样,他没有想要的,没有爱慕的,没有在意的,却对自己和别人都嗤之以鼻。” “对,这就是何亦折,这就是何亦折……”贺呈陵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不过他也没有说错,这就是何亦折,他是个无心的人,却要努力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能活下去的黎明。 “重来一遍吧,”林深将自己的领子又拉回到刚才的样子,眼神改变,“我总该成为何亦折的。” 贺呈陵在监控器后又看着林深和女演员表演了一遍,那是完美的何亦折,完美到……完美到一点也不像林深,只不过是拥有着同样皮囊的另外一个人。 白斯桐今天也来了,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眉头紧缩,表情中满是担忧与凝重。 “斯桐姐,你看深哥演的多好。”周禾芮语气满含赞叹。作为林深的助理,她看过林深无数次表演,可每一次都惊叹不已。 “我只怕他演的太好。”白斯桐道。能拿的奖项林深几乎都已经拿到了,剩下的几个更多的也只是其他非表演的不可抗力因素。 可是就算如此,林深仍在前行,他在这方面的耐心和勇气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他总在继续。 “我只是担心那上面只是何亦折,不是林深。” 周禾芮立刻明白了白斯桐的深意,她神色也略显忧虑。“我以为,我以为深哥他已经好了。” 白斯桐叹气,“我不知道。” “那,那我们……” 白斯桐再次叹气,“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哪怕这条路她陪伴着林深一起走过多年,身边其他亲近的人换了又换,她也最多不过只是在爬山涉水的过程中相互搀扶过一步,而无法看完全他心里万水千山。 所以,她只能说她不知道。 “我打算把下午那场戏退后,”贺呈陵中午吃饭的时候对着林深讲。 林深抬头,那一刻贺呈陵看到的眼神又疏冷又温柔,像是何亦折一样。他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下一秒,林深就还是林深。 他一边将鱼刺挑出去一边问道:“推后?为什么要推后?” “我觉得这样会更适合你扮演时候的情感进展,我要为我的男主演创造出最好的环境空间。”贺呈陵把自己搞好的一块鱼肉夹到他的碗里,看到对方眼神变化之后又补了一句。“我搞得比你糙,你要是不吃就算了,不过你那样太慢了。” 林深将自己那块鱼肉弄好,给贺呈陵夹过去,“我这块是给你弄得,不然我自己不会这么认真。” 知道林深的想法之后贺呈陵的态度立刻转变,甜甜的叫了对方一声宝贝儿。 “不过如果真按照情感顺序,我们在这里的拍摄时间估计会延长许多。” “放心吧宝贝儿,”贺呈陵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一把,“钱的事情全部交给你老公我就好了,你只需要貌美如花就够了。” 之前就说过,林深根本不介意任何形式和内容的示弱,此刻依旧是这样。他十分顺从的任由贺呈陵在他脸上占便宜,然后用上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道,“那老公,晚上我们试试别的好吗?” 可惜贺导并没有听见林深的请求,他只是沉浸在那句称呼中飘飘然。“你再叫一遍。” “老公。”林深知道任何方便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归,他现在就打算付出些什么,反正晚上就可以取得回报的不是吗? “嗯。”贺导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这一声称呼中获得了强烈的满足,他趁别人没看见,飞快地在林深的嘴角亲了一下。“好,说什么都行,老公晚上好好疼你。” 林深完全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到底在床上是诸如谁在疼谁谁是老公此类的问题,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成功的诱导对方。 所以林影帝再一次放缓了语调,像是勾引水手的海妖,“那我们晚上试一下猫耳的那个好不好?” 美色当前无心思考的贺呈陵当即说了声“好”字,并且在当晚就收获到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的恶果。 “我还是觉得不对。”贺呈陵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抓来抓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发型。“有些东西不对。” “哪里不对,”苟知遇翻着手机上已经制作好的菜谱打算回家以后给自家老婆做,慢悠悠地搭理贺呈陵,“林深如你所愿,演出了最完美的何亦折,你还要什么可不满意的?” “我不知道。”贺呈陵继续抓自己的头发,嘴里碎碎念。“是啊,明明林深是最完美的何亦折,只有他能演的了何亦折,为什么我会这样……”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整个人像是被石膏凝固住的雕像,又或者是被树脂包裹住的昆虫,因为琥珀的姿态得以永远静置保存。 他这幅样子引得苟知遇也去看他,“怎么了呈陵?” “我找到问题所在了。” “在哪里?” 他摇着头叹气,手从发丝上滑下来,“问题就在那句话上,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只有林深可以演何亦折。” 在剧组干了这么多年,苟知遇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贺呈陵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入戏太深?” 可瘦他说完这句就自己否认,“不,不可能。林深虽然说是体验派演员吧,但毕竟入圈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不会犯这些小孩子才会犯的低级错误。估计是你想错了。” 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错了,不然……不然连他也会发疯。 贺呈陵在心里这样回答,可是他表面上却笑着道:“是啊,那个沙雕,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犯那种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为什么?我到底是把我的爱情给了你啊!”的情节来自于加缪《唐璜主义》。 第77章 入戏┃宝贝儿,你就不担心你家林老师跟我演完之后直接爱上我了吗? “卧槽, 贺呈陵你这个混蛋王八羔子, 你竟然叫我和林深演床戏!” 这句不怎么文明的话于八月二十一日早九点在《嘲弄者》片场由何某某讲出。 如果联系上下文, 那么具体情况如下: 刚刚被《叛徒》剧组放假了的何暮光同学收到了贺呈陵发过来的友情出演的邀请消息,并且很有经济头脑的敲了对方一顿死贵死贵的西餐,然后打着为贺呈陵应援的口号带着咖啡车来到了《嘲弄者》剧组。 负责接待他的是贺呈陵的那个助理阿睿, 何暮光对他印象挺深刻的,毕竟一个看起来IT宅男打扮的瘦弱男人脱下衬衫后就露出了一大片花臂不说,并且还一下子干翻了三个猛汉。比他那个看起来像是黑社会老大中看不中用的经纪人强多了。 “您说, 这会儿贺呈陵就开始拍了?”何暮光问, 对着这位大佬,他的语气也没有平时那么随意, 毕竟他也怕对方一个反手将他摁在地上摩擦,他还要留着命陪何数呢。 “你知道他的, ”阿睿推了推眼镜,他并不知道何暮光对他畏惧钦佩的根源, 也懒得管这件事,清过嗓子之后开始学贺呈陵说话,“‘你看这个光线, 就应该放入取景框才显得珍贵。快来, 我们现在就开工。’” 何暮光立刻回忆起许许多多的悲惨经历,“对,我到现在还记着他当时半夜拉着我们起来就是为了拍星星。” 等到他们真的来到拍摄场地之后,何暮光同学十分凑巧的和才下戏的林深面对面遇上。 他和这位合作过,可是当时自己还一名不问, 到现在除了颁奖典礼之类的地方之外,他也没什么机会遇到对方。只不过现在状况改变,林深多了其他的身份,他自然也无可避免地改变自己的态度和看法。 哦,对了,他们俩还有关于电话的因缘际会。 “林老师,你好。” “我也不比你大几岁,称不上老师。你直接叫我林深就好。”林深笑,他还穿着戏中的衣服,一件丝绸衬衫垂质极好,勾勒出身体的磊落轮廓。 何暮光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应这个称呼。 刚巧这个时候贺呈陵也过来了,他听到了林深的话,勾住他的肩膀对着何暮光道:“你别理他,他就是想证明自己还年轻而已。老年人。年轻人的圈子挤不进去就算了,别为难彼此。” “你不也是老男人。”林深小声对着贺呈陵道。 “你觉得我老?”贺呈陵反问。 有的时候,人潜意识中的求生欲会压倒一切想法,比如说现在,林深立刻回答道,“怎么会,在我心中,贺呈陵永远是少年。” 何暮光这个时候心里一阵mmp,就冲着这些当着他面来搞的狗粮,他觉得自己仅仅只坑贺呈陵一顿饭实在是过于仁慈,至少应该是三顿起步。 林深率先让何暮光脱离了这种被迫吃狗粮的命运,“好了,你们先聊,我去换下一场戏的衣服。” 等到林深一走,何暮光立刻恢复到原本的沙雕风格,一开口就是吐槽,“艹,贺呈陵,老子不跟你玩了,我带咖啡来给你应援,你却这样对我。早知道会这样,老子拿那咖啡浇花都不会给你喝。” 贺呈陵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办法,我们何少爷阔气嘛,可惜就是没脑子,拿咖啡浇花花可是会死的。” “屁,”何暮光坚信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立刻举出实际生活中的例子。“你送我的那盆仙人掌我都用咖啡浇了三年了,不仅没见它死,而且还茁壮成长。” 何暮光在亲近的人面前嘴上就没个把门的特点贺呈陵知道,但是他还是将这个当成了攻击点,强烈谴责对方。“你竟然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我的小仙仙你竟然给它吃咖啡渣,我告诉你,就冲这件事情,你说的那顿发饭我就不请了。” “你要是不请,我就不帮你演了。” “你要是不演,我就找别人,还敢那这个威胁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嘤嘤嘤,人家好怕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何暮光捏着嗓子说完了这段,然后又语风一转,“你要敢打断我的腿,小心我锤爆你的头。” 所以,你看吧,小学生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无聊。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没错,就是盒饭,包括何暮光的,只不过是加了一根鸡腿——贺呈陵才将剧本给了何暮光,何暮光看过之后,就发出了如上文所言的话。 “卧槽,贺呈陵你这个混蛋王八羔子,你竟然叫我和林深演床戏!” “演床戏怎么了?”贺大佬用一种荣辱不惊见过世面的模样一边哗啦哗啦地翻着自己的剧本一边说道,“演员演床戏有什么问题?小暮光,这可是演员的职业素养。还有,那不是床戏,只是摸了一下而已。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色情片。” “职业素养是职业素养,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见让自己男朋友和男性朋友一起演床戏的。”何暮光说完这句给贺呈陵抛了个媚眼,“宝贝儿,你就不担心你家林老师跟我演完之后直接爱上我了吗?” “他是个成年人,有权利自我选择。如果他真的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贺呈陵回答的异常官方,并且因此受到了何暮光的嘘声。 “当然,”一本正经的贺先生继续补充道,“我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毕竟……林深又不瞎。” “……” “艹,贺呈陵,老子要跟你同归于尽。” 最终,这件事情上解决方式是贺呈陵成功地讨价还价之后用两顿饭让何暮光心甘情愿地去进行了友情出演,当然,这个过程一点也不友情。 在何暮光又一次忍不住四肢僵硬之后,林深抬起自己的双手,“我觉得你可以再放松一些。” “可是我真不行,”何暮光感觉自己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小声地继续说,“我感觉到贺呈陵眼中的刀子正在嗖嗖地飞向我。明明是他自己说要让我来演这个的。” “我知道。”林深道,“我去跟他说。” 紧接着,林深走到了贺呈陵跟前,“呈陵,你不要老看何暮光了,不然他根本演不下去。” “我果然还是没有我想的这么大度,”贺呈陵说完这句,“这样吧,我出去,狗子,你来拍这场。” “哦。好。”苟知遇接了指挥棒,还以为是林深和贺呈陵因为电影的事情吵架,专门使眼色给对方,遇上林深笑着摇头才作罢。 略显昏黄的灯光中,何亦折靠在吧台上喝酒,很快就有酒保端了一杯酒放在他的深浅,对方笑着道,“这是那边的那位先生请的。” 何亦折照着对方说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一位英俊的男人,正对着他端起酒杯颔首致意。 他也笑起来,端起那只酒杯,不过却没有喝,而是轻轻的舔了一下杯子发边缘。 男人走过来对着他道,“能遇到你是我今天最幸运的事情。” “我也一样。”何亦折笑,“我想我们都已经喝够酒了,可以换一个地方。” 再然后便是酒吧之上的酒店房间内,两具躯体撕扯着彼此的衣服倒在床上,紧接着便是被浪翻滚起来。 “卡。”苟知遇说完这句,“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一会儿让呈陵再看一下我们就可以收工。”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刚才何暮光会ng这么多次,难道说他又和贺呈陵之间发生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同性相吸,沙雕青年欢乐多。 当天晚上,贺呈陵就请了何暮光一顿饭,毕竟他相信中午吃了那么多米饭和鸡腿的人晚上吃不下太多,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这份机智减缓钱包缩水的速率。 “你有什么事情吗?”何暮光一边吃一边问道,“我总觉得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些其他什么事情。” 贺呈陵抿了一口芒果汁,直接开口,“你入戏过深过吗?我说的是那种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困扰的程度。” 何暮光拿着筷子的手停下,他现在已经可以对许多事情坦然述说。“有过。当然有过,毕竟我可是体验派演员。当年演《朝歌》的时候,我好想真的成为了刘煜。不过这也和当时年轻有关吧,反正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那你站着演员的角度……有没有人就算已经演了许多作品演技精湛,仍然会被入戏太深困扰,并且不能自拔?” “这个应该不会吧。”何暮光虽然奇怪贺呈陵问这句话的原因,但还是回答道,“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他肯定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这种问题根本不能支配他演绎那么多作品,所以只可能是他的问题并不大,毕竟对于体验派演员来说,入戏也是一种职业素养。我要成为他,我才有资格去讲述他。” 贺呈陵没有再继续询问。他只是沉默,然后一口气灌完了那杯芒果汁。 第78章 心理┃“因为爱是自私的,没有人能在盲目的爱中伟大。” “对, 就是这样的眼神。”贺呈陵对着另一位女演员说道, “你就应该这样子, 你那么喜欢何亦折,他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是贺导, ”女演员问道,“既然我那么喜欢他,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他?” 一旁并没有得到导演特殊关照的男主角走过来, 替贺呈陵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爱是自私的, 没有人能在盲目的爱中伟大。” “我医治你,所以要伤害你;我爱你, 所以要惩罚你。”林深继续说,“连上帝都这么讲, 谁都需要被需要和特殊性,谁都不会甘愿于付出却毫无回报。所以, 她会的,只有伤害……” 林深说到这里一个音节即将脱口却立刻停顿了一下,他似乎需要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可接下来明明只是一个名字, 那么这个停顿必然显得可以。“伤害何亦折,伤害他,你自己才能获得解脱。” 女演员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看到贺呈陵改变的脸色,以为他是因为被林深抢了话而不高兴, 犹豫了一下之后没有再说。毕竟贺导自己可是这片场的上帝,怎么能允许有人逾越自己的权威,即使这个人是林深,哪怕这个人是林深。 接下来的一整天,贺呈陵都沉浸在一种阴沉的情绪中,像是即将落雨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云压下来,总不会是个好天气,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怎么了?”趁着贺呈陵整理剧本的时候,苟知遇问道。 “没怎么。”贺呈陵不愿细说,只是这样应付了一句。 “没怎么?我们又不是瞎,每个人都看见你掉着个脸,就为这个,今天片场可真的一直是低气压啊。” “低气压也没什么不好,”贺呈陵道,“我觉得今天他们都更认真了,效率提高。” 苟知遇翻了个白眼。“废话,谁敢撞贺导你的霉头啊。” “你啊,”贺呈陵拿阴森的眼神看他,把手指压的嘎吱嘎吱响,“你要是再跟我说一句,我可能就要打人了。” 苟知遇停下,抬起手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好的,告辞。” 贺呈陵这种情绪在下午彻底爆发,在又一场ng之后,他直接摔掉了自己的耳机,起来骂了一句德国人常用的脏话,说那个演员简直是个大土豆,他去超市都不会买它回来做饭吃。 虽然别人不清楚,但是林深知道,在一些德国俚语中,骂别人土豆大概和这边那些需要消音的词语差不多。所以他走到贺呈陵身边低声劝他,“sweetie,我觉得……” 林深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呈陵打断,对方的语调高的过分,在整个寂静的片场中异常清晰。“够了林深,不要拿何亦折称呼他那些情人的词语来称呼我!” 林深的脸色因为贺呈陵的这句话而忽然惨白,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向后踉跄了几步,手指攥紧,沉默地站在那里好似一座雕塑。 贺呈陵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他将耳机踢得更远,撞击上墙面发出脆响。“散了散了!今天不拍了,全都回去!什么玩意儿啊!” 苟知遇看着这架势刚想上去劝一劝就被阿睿拉住,对方和林深的助理一起将人全部赶了出去。 所有的人走完,房间门关上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整个摄影棚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此刻是室内卧室的置景,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双人大床,覆盖所有地板的羊毛地毯和一出出精致的装潢。 贺呈陵蹲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语言忽然贫乏且混乱,像是管理他的那一部分大脑出现了严重故障。 同样没动的还有林深,他原本擅长的花言巧语圆滑周到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他依旧只是站在那里。 他们沉默,如同对峙。 势均力敌,无路可逃。 最后还是贺呈陵先开的口,他哑着声音如同呜咽。“林深,Felix,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林深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比刚才还白,化好的妆容都没有办法掩盖这份落魄。 贺呈陵从地上起来,他三步并两步冲到林深面前,狠狠地拽住林深的衣服,骨节处已然发白泛青 。“我告诉你,林深,你要是不回答我,我们俩……”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放完了这句狠话,“我们俩就真的要玩完了。” 林深眼神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贺呈陵拽着他直接将他压在了地上,然后咬住他的唇就亲,动作横冲直撞毫无怜惜,没过一会儿就让血腥充斥了两人的口腔。 他不知道伤口在谁的唇齿之上,又或者两者都有,挣扎不休的犹如野兽。 贺呈陵撑在他的身上,用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颔。“你告诉我,我现在亲吻的是谁?是林深……还是何亦折?” 这句话说完,又是一阵安静到死的沉默。 林深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疯子,有一个无形的笼子将他困住,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应贺呈陵,哪怕只是两个字也足够,可是他却说不出。 他在笼子里面拼命拍打大喊大叫,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任何一点言语。 他的生命在此刻死寂,灵魂枯萎凋落在原地,信仰被女神遗弃,丢在玻璃做的花蕊上。 贺呈陵又亲吻他的眉毛,“我现在在亲谁的眉毛?” 紧接着他转而到眼睛。“我在吻谁的眼睛?” 再然后是鼻梁,“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现在在亲谁的鼻子?他是不是林深?” 林深依旧没有回应,而贺呈陵终于在这种单方面的互动中心死如灰。他打算离开,结束这场无来由的闹剧。 可是这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是林深,”林深终于开口。 “除了林深,还有谁配得上贺呈陵的亲吻垂怜,就算是何亦折也不配。” “只有我可以。” 贺呈陵听着这句话大笑起来,很多顾虑惊疑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至少是一刻平和安宁。“对,只有你可以。” 后来是贺呈陵先出来的,他嘴角带着已经干掉的血迹,衣衫凌乱,看起来就是打了一架。 他一出来苟知遇就拉住他的胳膊,他担心贺呈陵和林深这是打过一架,毕竟这两位可都是干的出拿玻璃瓶给别人脑袋开瓢的事情的人,而且被打的还是一个货色。 苟知遇宽慰道,“不想拍我们就不拍了,我们明天再拍。那个演员我们大不了也换了,明天让别人来。反正他演的也不好,留着也是降低水准。” “明天也不拍了。”贺呈陵甩开他的手,“这部电影,我都不想拍了!” “别闹了,”苟知遇不知道贺呈陵这是发什么小孩子脾气,决定威逼利诱,“你忘了我们还签了一部分对赌协议,要是不拍了,到时候怎么办啊?” 他们最后还是凑不齐资金,和华轩签了对赌协议,其实林深说自己可以提供缺少的那部分资金,可是却被贺呈陵严厉拒绝,美其名曰是财产划分要清楚,不然以后又林深好受的。 “艹,”贺呈陵骂了脏话,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撂下一句话,“老子男朋友都因为这个破电影闹出心理问题了,和他比,其他事情算什么!” 苟知遇愣在原地,然后抓住了还没走的阿睿的胳膊,“贺呈陵他刚才说什么?男朋友?谁是他男朋友?他哪来的男朋友?” “兄弟,”阿睿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比我们晚知道了很多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倒回去再看几集。” “什么?”共事到现在,苟知遇还是没有get到阿睿的逻辑,更何况他现在还沉浸在老父亲的担忧之中,哪有心情绕来绕去,“你就直说,到底是谁?” “林深啊,”阿睿回答道,“他们俩都在你面前蜜里调油快一个月了,你都没看出来,真瞎啊!” 苟知遇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东西,早晨在贺呈陵家里林深和他穿着情侣睡衣,每次前前后后出去回来都要小半个小时,一起讨论剧本到深夜也不带别人,吃饭的时候都为工作聚在一起。 他以前可以讲这些全部规划到好友之间的亲密以及对待电影的热忱,可是现在已然指名道姓,那么就只剩下复杂难言。 要是别人拖了贺呈陵一起走上这条路,他绝对要把那头拱了自家猪的猪杀了做红烧肉吃,可是对象换成了林深,他却只能心虚的怀疑是自家这只猪去拱了人家的好白菜。 想到这里,苟知遇觉得自己以后见到林深的经纪人白斯桐都没了底气,那位女强人牙尖嘴利,以前的争辩他还能勉强占到三分,可是现在,他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深到底怎么了,这电影不会真的拍不下去,然后把他们买了也搞不回来去抵债吧? 第79章 好过┃哪怕没有何亦折,我也要让林深好过。 第二天, 《嘲弄者》剧组登顶热搜, tag是#《嘲弄者》停工#, 具体内容如下: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嘲弄者》导演贺呈陵与演员林深于昨日爆发一场争吵,导致电影现已停工。我们已咨询两方工作人员, 并未得到答复,具体情况我们将持续跟进。] [卧槽,我就说贺呈陵和林深是被迫营业面和心不和吧, 现在闹大了吧, 直接吵架到剧组停机,那些饭cp的岂不是要哭死?哈哈哈, 我就知道站真人一定没好报。] [未了解事情真相,不进行评价, 坐等反转。营销号老是带节奏,可是我想看真相。] [把关注还是放在作品上吧, 希望大家期待深哥的《嘲弄者》。] [我不管,我不信,深呈cp就是真的, 这个绝对是骗人, 上我的高清蒙眼图镇楼!深哥这种眼神要还不是爱情我就把键盘吃了!] …… 就在网上沸沸扬扬的时候,事件中的一位主人公却已经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许医生,我们又见面了。”林深走进来,和他握了一下手,“我听人说你过段时间打算去浮觉。” “原本是这样的, ”许临端扶正自己的眼睛,虽然那在别人眼中仅仅是一点细微到没有的差别。“可是既然林先生你愿意和我一起好好聊聊,这些事情都可以推后。”他这般说,并没有告诉林深这个计划原本就在来年才会实现。 林深并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客套,他只是笑了一下,“那我确实很荣幸。” 与此同时,贺呈陵正和白斯桐待在一起,他和这位女强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接触,哪怕是是在他和林深在一起之后,白斯桐依旧能对他保持着礼貌温和的态度。他原本以为这是林深没有告诉对方,后来在一次被白斯桐正面撞见两人亲吻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能感叹果然是林深身边的人,内心极其强大。 “白女士,”贺呈陵用最尊重的词语来称呼她,“我想我们需要针对林深的问题达成共识。” “当然,”白斯桐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然后将它调到静音,“不过我觉得你不一定比我知道的少,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 “可是我真正认识他认识的比你晚太多了。”贺呈陵道,他坦诚自己的遗憾。少年与少年在柏林街头咖啡馆角落的相见不算,可能出现在过去的擦肩而过不算,在颁奖典礼晚宴酒店的遥遥对立寒暄也不算,他真正认识他,是在今年,他剥落铅华,直接的展露出本来面目,哄骗他说他是他的男朋友。 这实在是太晚太晚了,他从不是个知足的人,别人说的什么“只要最后是你,晚一点也没关系”之类的话在他这里根本就不成立。不可能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他明明可以在这个时刻就知道未来是谁,再去浪费时间就是愚蠢,他可以自己走过去,直面他,告诉他,嘿,我们就该早早在一起。 “可是我用了三年才熟知林深,你只用三个月就能让他敞开心扉。”白斯桐微笑,“所以没必要在乎这个先来后到。” 贺呈陵其实是在意的,但是他却没有告诉白斯桐,因为这个举动本身并不重要。“林深是从很久以前就出现这种入戏太深导致角色与自我认知混乱的事情了吗?” “他一直都是。”白斯桐刚才礼貌的微笑在贺呈陵这句话讲完之后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忧虑沉在眼底。“而且他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我甚至觉得……怎么说……他……” 她说到这里顿住,寻觅一个词来形容林深的状态实在有些困难。紧接着,她就听见贺呈陵接了她的话说,“他乐在其中。” “对,就是乐在其中。”白斯桐重复了这个词语,“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他把这个当做自己表演养料的一部分,他从其中汲取营养,变成那一个个的角色。”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贺呈陵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说出这句话的,它充满了责备和杀伤力,是诛心之论致命一击,可是他还是说出了口,因为人总要求一个理由去继续。 他已经责怪自己这么久才发现这件事责怪了许久,他总要找个其他的理由。 白斯桐用双手掩住自己的面孔,声音从缝隙中跑出来。“就算是他在发疯,可是我也没办法阻止他发疯。” “他不会听我的,他有自己的判断,之前没有人能够影响他,现在就算是有人,那个人也是你,不是我。” “我知道。”贺呈陵无法反驳这句话,虽然说他无比渴望和强烈需要自己在林深心目中的特殊性,可是此时此刻,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再特殊,他希望这个范围更大一些,有更多的人能让林深走出来,而不是待在危险的边缘,用透支自己的方式构造一场场盛大的表演。 “说实话,如果是其他演员有这样的特质,作为导演,冷血一点来看,我甚至会鼓励他。我要的本来就是他表演塑造出来的那个人而不是他自己,如果他能活成角色的样子,我只会喜悦赞叹,至于之后如何根本与我无关。” “可是林深,林深,我只希望他好过。” 贺呈陵语气坚定,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他清醒又疯狂,无所畏惧,说到做到。 命运中他抬起一只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打算直接将自己费劲心力构造起来的世界彻底摧毁,教堂消失,云雾不见,何亦折也是。 “哪怕没有何亦折,我也要让林深好过。” 两个半小时后,许临端再一次握上林深的手,他这一次只说了八个字,“感谢你愿意信任我。” 林深笑着回复,“当然,许医生,我需要信任你。” 作为一位心理咨询师,许临端自然能明白“愿意”和“需要”之间的距离。前者是自主选择,后者是不得不如此。所以他又问道:“有人能够改变你的意愿,这是一件好事。” 别人或许会因为被改变而显得缺乏自我或者过度合群,但是林深不同,他被改变,是他终于愿意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花团锦簇也好粉妆玉砌也好,都随进来的人肆意观赏点评。 “也只有一个人能改变我的意愿。”林深道,“我以前以为自己会一直站在那条线上,线的一边是虚妄一边是现实,我自信自己可以走的好这条钢丝,我绝对不会摔下,也绝对不会摇摆。” “但是你从未想过要下这条钢丝对不对?” “我以前是这么想的,有苦有乐,我自己选的,我自己甘愿。”林深这般说,用手触碰了一下许临端放在桌子的用丝线穿起的摆动着的小铁球,“可是现在,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将那根钢丝剪断,我得下来了,因为我的爱人在地上。” 许临端不会去追问对方你的爱人是谁,他只是说,“那我祝你们长久相爱。” “当然,我们自然会长久相爱。” 《嘲弄者》剧组在当天晚上做出了回应,说当天只不过是按照计划安排的休息,并不是网上所传的停工,因为剧组要进行封闭拍摄。除此之外,整个剧组关系融洽上下和睦,如果再有人恶意揣测,他们会保留采取法律手段的权利。 简单来说,就是告他。这一看就是贺呈陵工作室的手笔。 不过事实上,剧组还是停工了二十天,而在此之后,除了其他人的线,林深的内容被压缩且分散开来,每一次下戏贺呈陵都会把他叫到身边来,有时候是说几句话,有时候则是躲过旁人,在阴暗晦涩的角落里分享一个亲吻。他将这些给予林深,只要这个人就是林深。 又一次亲吻之后,林深脊背抵着墙壁将贺呈陵拥在怀里,对方气喘吁吁,还是不忘露出挑衅的目光开口,“宝贝儿,和我亲爽吗?” “很爽,”林深回答坦率,“其实我更期待晚上的活动。” “晚上?”贺呈陵微微皱起眉,“真的要晚上吗?我好累啊,不可以。” “我动就行,你不动,这样可以吗?” 贺呈陵觉得林深这句话简直是在侮辱初中物理,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力的相互作用,果然男人为了那张床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宝贝儿,如果真这样,你不就是像在跟尸体玩一样,多无聊。” “只要你愿意出声,我就不会无聊。”林深微微侧头去亲他的耳朵,“好不好?” “好好好。”贺呈陵同意了林深的请求,“我绝对会好好出声,叫的特别带劲儿。” 于是乎,当晚林深听到来自贺导坐在导演椅上不靠喇叭都很大很带劲儿的声音。“那个谁,你站位错了!挡什么镜头,嘴张那么大,你要把摄影师吃了吗?” 林深先生对于这个结果不得不表示满意,毕竟贺呈陵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诺,只不过是方式不太一样。 第80章 杀青┃那些血,落在地上的玫瑰花上,染红了白玫瑰。 十二月二十四日, 贺呈陵早早就遣散了所有人员让他们爱干嘛干嘛, 平安夜这种重要的时刻自然是要跟自己最亲密的爱人分享。 他盘腿坐在巨大的圣诞树下, 头顶斜斜地戴了一顶圣诞帽,红色的帽体配上白色的绒毛,轻易地呈现出欢悦的氛围。 “喂, Felix,你还记不记得你骗我那次?” “哪一次?”林深十分没有求生欲的这样回答。 贺呈陵翻了个白眼,“就是几个月前, 有个混蛋把六月四号当成了圣诞节。” “对, ”林深完全将“混蛋”这个词语当成亲密关系中的昵称。“那个混蛋还举起了一枝槲寄生,然后骗到了神明一个亲吻。” “呵, ”贺呈陵一脸冷漠,“男人。”林深嘴甜是嘴甜, 但是也不代表他没有吐槽的心情。 林深俯身,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过来, 手中又拿了一枝槲寄生,绿色的小叶与白色的花朵拥挤。 “北欧神话里,和平之神伯德被邪恶之神罗奇用榭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杀, 榭寄生是世上惟一可以伤害伯德的东西。伯德的母亲爱神傅丽佳得知后痛不欲生, 和众神想尽办法挽救伯德的生命,救活了他。爱神因此许诺,无论谁站在榭寄生下,她都会赐给那个人一个亲吻。”他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呈陵, 在榭寄生下,我们必须要接吻了。” 贺呈陵主动攀上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亲他,“Merry Christmas to you.” “是的,圣诞快乐,我的呈陵。” 一月二号的时候,贺呈陵早早的被林深叫醒,看了一则视频之后就立刻打电话给远在异国他乡的何暮光。 铃声响了几下之后那边接听,何暮光的声音带着点哑,懒懒的笑着道:“呈陵,现在在国内应该才五点吧,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视频中还播放着何数对于何暮光的告白,在沃尔夫奖颁奖典礼上,那位来自东方的年轻英俊的数学家用母语对台下的家属表露爱意,正大光明有理有据。最后他走下台,在何暮光的唇上印下一吻,大大方方的宣告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你们胆子真大。”贺呈陵道,他确实没有想过在新年伊始就听到好友出柜的消息。 “嗯。”何暮光的笑声从那边传来,“我跟何数错过太久了,一点都不想再松开,过两天我回国,如果拿下金鳞奖,我也要回应他,我就是喜欢炫耀,大大方方的,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何数是何暮光的,这点已经定下了,其他人都没机会了。” 贺呈陵没有对这段话做出回应,听着何暮光继续道,“不过你也可以啊,你和林深……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贺呈陵念出这个词,然后抬眼去看林深,对方正跪坐在床上,帮他揉捏有些酸痛的肩膀。 他常开玩笑吐槽自己是颜控晚期,对于林深完全是沉迷于那副精妙无比的皮囊,可是此时此刻,他对着这张皮囊升起的并不是什么旖旎肉欲的感受,而是简简单单的平静的内涵。 “我们……”贺呈陵笑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深,“我们当然不会落后你们太多。等《嘲弄者》结束之后,我要好好跟他告白……” 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已经有一双唇堵住他的唇瓣,十分草率地帮他摁断了电话。 三月二十七号,《嘲弄者》剧组集体前往了列支敦士登公国,开始准备电影最后的拍摄。 大概安置完之后,林深和贺呈陵便换了便服之后在街头漫步,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阳光熏着他们的眉眼,一片片浮起的绿意充斥着瞳孔。而此时,一部分的青葱消退不见,剩下一种近乎于盛大的丰腴的狂欢。 贺呈陵穿着薄款驼色风衣,倒着走在前面,顺便看着林深说话,“这一次来确实还挺冷的。” “对,”已经用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林深觉得贺呈陵真的是天赋异禀,毕竟对方在如此天气依旧可以保持着轻薄的穿着,而他却要贴上无数个暖宝宝才能跟他保持一致。“跟柏林的冬天一模一样。” “柏林的冬天?”贺呈陵笑出声来,“我记着有一年柏林的雪下的特别大,从里面连房门都半天推不开。” 林深赞同他的话,“对,那年冬天冷的过分,我以为自己去了格陵兰。” 贺呈陵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大概是十三岁,你那个时候应该是十一对不对?” “是十二。”林深强调。他和贺呈陵只差了一年多一点,所以那个冬天的时候应该已经十二了才对。 “你怎么还在意这个啊?”贺呈陵笑着伸出手去拉他的围巾,“怎么?林深,你是不是担心比我小太多了在关系中不占主动啊?” “比起我主动,我更愿意你再多主动一些。”林深装作抽回围巾的动作握了一下贺呈陵的手。 贺呈陵扬眉看他,“我还不够主动?” “有些时候,比如说make love。”林深笑,“你可以再主动一些。” 贺呈陵翻了个白眼,仗着异国他乡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正大光明的拿中文吐槽他,“我还不够主动?林深,你扪心自问,我要是再主动一些,你看看我会不会彻彻底底地被你弄死在床上?” “我分明很温柔,”林深不同意他的观点,继续大大方方地摆事实举例子,“比如说昨天晚上,你让我直接来,我都是等到润滑足够了才进去的。” 贺呈陵真的服了林深这种可以将各种东西讲出一种学术气质的特质,简直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专属,穿上衣服可以努把力当个人,脱下衣服就不把其他人当人。 可惜我们贺导盘靓条顺脸皮厚,讲起话来也从来不输,辩论总得带点效果,人生就是为了胜利不是?“你为什么不觉得我让你快点是因为你水平实在太烂,所以我忍无可忍?” “好吧,”林深笑着揽上他的肩膀,承认的贺呈陵这句假设,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男人不能说不行,毕竟他本身很行。“是为了让我快点,所以你一直没断的声音才那么动听吗?” 贺呈陵觉得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有围观群众举报他们两个人当众传播黄色思想,所以他这一次回答短暂,“没错,就是这样。” “那好,”林深保持着科研的准确性,“我们今天再试一次,我要好好感谢你的良苦用心。” 《嘲弄者》的最后一幕是在圣弗洛林大教堂拍摄的,就是上一次林深与贺呈陵许下誓言,用契约精神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那个地方。 黄百合和代表国家权利的钥匙,一无所有的国王和他唯一的忠诚的骑士。 他们在这里相拥亲吻,又在几个月时候,以导演和演员的形式在这里重聚。 何亦折身上仅仅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袍,斜斜的领口露出一半的锁骨,坦荡又磊落,散漫着希望的浮沫。他在教堂中走来走去,手中捧着一本书,不过那不是《圣经》,而是奥斯卡–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 [“爱情是多么愚昧啊!”学生一边走一边说,“它不及逻辑一半管用,因为它什么都证明不了,而它总是告诉人们一些不会发生的事,并且还让人相信一些不真实的事。说实话,它一点也不实用,在那个年代,一切都要讲实际。我要回到哲学中去,去学形而上学的东西。” 于是他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拿出满是尘土的大书,读了起来。”] 他将《夜莺与玫瑰》的结尾读完,然后笑了几声,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似乎都毫无意义,无尽的空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这些东西究竟算是什么?世界的终极是什么?爱恨是什么? 何亦折不知道,所谓的短暂又绵长的生命不过尔尔,所有的经验也只是纸上谈兵,大家都是第一次活,美其名曰塑造起价值和道德,谁来定性,谁需尊崇,谁为谁而活? 他自己哼着《圆舞曲》的节奏,在教堂之中跳起了男步,旋转,弯腰,而后从容谢礼,好像受到了世人的赞赏一般荣耀。 紧接着,何亦折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匕首,他抬起他的手腕,哼歌的声音还没有停,悠闲又懒散地欣赏着自己手腕处血管的走向,划过之后就是鲜血淋漓。 那些血,落在地上的玫瑰花上,染红了白玫瑰。 “卡!” 这一声打破原本的演绎,昭告着《嘲弄者》杀青。 只不过这一次的导演先生并没有选择将镜头再仔仔细细地审视一遍,他飞奔过去,给了自己的男主演一个紧紧的拥抱。 “杀青顺利,林深,跟何亦折说再见吧!” 林深拥抱着他,低声笑着道,“再见,何亦折,还有,你好,贺呈陵。” 第81章 家属┃“他是我贺呈陵的家属。” 《嘲弄者》后期剪辑花了十八天零五个小时三十七秒四二, 这个数据是由严谨求实, 格物致知的林深先生统计出来的, 因为他的另一半在这十八天零五个小时三十七秒四二的时间内理他的部分寥寥无几。 好吧,林深先生表示他真的不是在和工作计较吃味,他只是十分单纯的打算将这十八天零五个小时三十七秒四二在之后的生活中得到补充。 还有, 再重复一遍,他计时如此准确,绝对不是因为吃味。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勉强结束了一部分工作的贺先生终于有时间去抚慰一下自己情人的无趣。“你要是没事, 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林深问, 顺便把手探入对方的衣服里,他总是擅长岔开话题犯上作乱。“我觉得这里就不错。” “林深, ”贺呈陵抓住他的手,“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想你这么精虫上脑的人是个脑残, 唯一的优点就是身残志坚。” 林深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还以为我唯一的优点是爱你呢。” 贺呈陵表现出起鸡皮疙瘩的样子, 吐槽道:“这话也只有你和王小波能说出口。” “因为我们都是一般用情。”林深这般说,眼中荡漾着无穷无尽的柔情蜜意。 贺呈陵推开他的脸。“不,是因为你们有一样的颜值, 丑的一批。” 林深被这句话噎住, 默了一下才开口,“宝贝,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话题吧,你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要说是带你去见见家长,你去不去?” “去。”林深回答直接, 没有半分扭捏紧张,“我找了一套宋末的绿檀木象棋,刚好给你外祖父带过去。” “可以啊,”贺呈陵笑,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你这准备倒是挺充足的。” 林深笑着没说话,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贺呈陵为了夏克琳买的一整套绝版邮票以及为了卢卡斯准备好的老版刻录碟片。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为了所谓的见家长准备良多,只不过是在时间贺呈陵先提了而已。 “那我们准备准备就去吧,放心,我媳妇儿我会护着,而且我爷爷人很好,绝对不会为难新妇。”贺呈陵一边说,一边挑起林深的下巴,怎么看都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林深觉得“新妇”这个词应该是贺呈陵最近在剪视频的时候跟谁学的,毕竟对方原本的文言文功底可是不怎么样。他只是握住了贺呈陵挑起他下巴的手,在他的食指指尖处亲了一下,“那我就全靠老公你护着了。” 从住的地方到军区大院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过其中三十分钟全都是用在了被查的停顿中,引得贺呈陵跟林深吐槽什么叫做真正的查水表。 最后一轮的哨兵认识贺呈陵,对方的拳脚功夫就是他教的。他年纪也不大,圆寸干净利落,睁着一双老大的眼睛问他,“呈陵,这可是你第一次往这边带朋友,你知道咱们的规矩,总得做个担保,万一出了事,我们谁也担待不起不是。” 阿睿今天负责给他们两个开车,顺便被喂了一路狗粮,此刻正焦躁烦闷着,听了哨兵的话立刻开喷,“大眼仔,别跟我在这儿扯官腔,哪那么多废话,前面都放了,就问你放不放,不放我就跟老将军打电话。” “别别别,”大眼仔摆摆手,“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答完了立马给您放行。” “说说说。”阿睿开始不耐烦,甚至想要下去和他干一架。 大眼仔往里面瞧了一眼,可以看清林深的半张脸,分明的轮廓和深邃的眼,气质优雅又稳重。“前面你们关系填的是‘家属’,这是哪门子家属啊?” 阿睿这是真的打算下去干架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撸袖子做准备,可是贺呈陵却在他打开车门的前一秒道—— “我的家属。” 他目光端正,并非挑衅,只是真诚而坦白的告知,又像是许下誓言般沉重。“他是我贺呈陵的家属。” 在往里走就要下车,贺呈陵很主动得握住他的手,然后笑着问他,“诶,你说,我现在这样子像不像为公主披荆斩棘的骑士?” 林深还沉浸在刚才那句家属的余韵之中,他听到贺呈陵那般言语,大方坦荡,是波澜壮阔中伸出一只手,邀他一起经历风浪。“那我也不是公主,我是骑士的家属。” “骑士夫人?”贺呈陵道,“这倒是个不错的称呼,要不我给你改个备注以后就叫这个?” 林深遵循等价交换,“也可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改一下你的备注?” “改成什么?”他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够腻歪了,这备注还能改出个花来不成? “先生,我的先生,”林深说,眼中荡漾着春季柔嫩的枝条,刚刚发出的新叶试探着外界的环境,战战兢兢又欢欣鼓舞。“这个称呼,可不可以?” 紧接着,他迎来了来自贺呈陵的疯狂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小季,你看我这个帽子戴着好还是不戴好?”贺老爷子摸着自己的帽子询问。 副官小季同志在之前已经经历“你看这个扣子扣不扣,你看鞋穿这个可以吗”之类的若干问题,从刚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能够对答如流,“报告首长,戴着帽子就很好。” “啧,”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都给你说了,不要叫我首长,一会儿他们来了万一吓到小林了怎么办?” 这段时间副官受首长的委托已经查了不少关于林深的资料,少年成名然后跌入谷底,然后又再次载誉归来,成为一个国家的代言名片,要真是不争不抢胆小懦弱的人,怎么可能能够走到现在,他虽然当兵,可是也并不蠢笨。 所以季副官此刻只是道:“是,将军。” 老爷子这次没再说话,只是略显忧郁地看了他一眼。 得了,这称呼改和没改真没什么两样。 又过了一会儿,贺呈陵和林深就到了,老爷子一打眼就看到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姿态亲密,牢不可分。 贺呈陵并没有那么像他的母亲,可是老爷子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女儿的影子,三十多年前的景致和此刻重合,当时他的女儿也是这样和那个德国混蛋牵着手来看他。 哦,这也是个德国佬,他难道是上辈子欠这些德国人的了? “爷爷,这是林深,我男朋友。” 虽说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可是贺老爷子还是被这句“我男朋友”噎得不行。 “爷爷您好,我是林深。” 面前的青年温和有理,衣服得体且稳重,虽说有一张带着西方剪影的面孔,但是整个人身上却流淌着属于东方的意蕴。 贺老爷子这辈子横刀立马,瞧过的人多了去了,可最爱的还是自己国家的雅致明静,私心里觉得其他地方的都比不上。 “小林,你好。”他颔首,“我……” 贺老爷子想了一下怎么介绍自己才妥当,最后道,“我是你男朋友的外祖父。” “……” 贺呈陵后来将这段话列举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经典案例,感叹自家老爷子虽然已经离开沙场,但是兵法还是记得牢牢的,这不,一下子就把对方吓得不战而屈人之兵。 时间回到现在,林深先生并没有因为贺老爷子这句话而显得局促慌乱,他只是笑着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我听呈陵说您喜欢下棋,所以就去寻了副棋子,希望您能喜欢。” 贺老笑着收下,然后对着贺呈陵道,“呈陵,去,给我们泡个茶。” 贺呈陵知道这是祖父和林深有话要说,冲着林深眨了眨眼睛就搭上小季的肩膀将对方也推了出去。 “老爷子把我赶走之后跟你说了什么?”离开之后,贺呈陵问林深。 “没什么。”林深笑,“那是我们爷俩的秘密。” 贺呈陵撇了撇嘴,“切,谁稀罕!我只是担心爷爷问你什么你答不上来尴尬。” “那是你的爷爷,他问什么,我自然会坦诚作答,不会尴尬。” “呦,瞧把你厉害的。” ——“我对你只有一个希望,”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贺老爷子这样说,“如果哪一天你不喜欢呈陵了,一定要跟他讲明,分手。贺家的孩子敢爱敢恨,不能受任何欺骗。” 林深确实没有想到对方会提这样一个要求,可是想到贺呈陵曾经提过的他母亲的事情,这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 “我要说不会有那么一天,您肯定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是少年心性,所有事情都想当然。不过,”林深继续说道,“我从未想过我和呈陵之间的关系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和理由存在,责任,义务,习惯,甚至是利益,这些都不会是我们关系的主导,我爱他,所以和他在一起,他也一样。如果这个条件不在,我们自然会分开。” “可是我想象不到有什么会让我不再爱他,如果有,恐怕也只是死亡。” “我会爱他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第82章 矢车┃Weil I mit dir old wern konn “所以, 你为了去德国见公婆, 打算把所有工作都推到我身上来?” 在苟知遇第三遍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贺呈陵终于忍无可忍,“我给你说了好几遍了,不是见公婆, 是见丈母娘,丈母娘好吗?还有,狗子, 我把工作交给你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好吗?这可是提高自身的一个大好机会,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我不相信,”苟知遇道, “无论第一条还是第二条我都不相信。” 贺呈陵知道苟知遇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所以继续买惨。“你知道的, 前些天我带了林深去见我爷爷,人家也是爸妈仔细养的孩子, 干嘛去别家受这种委屈尴尬,还要被人挑三拣四的。可是他还是去了,因为他心里有我。现在他父母想见我, 我再推脱个没完, 就真的不是个东西了。” 苟知遇立刻相信了这段话,小心翼翼地接话,“贺老爷子真的挑林深的刺了?” 没有。 贺呈陵在心里回答道。 不仅没有,而且还把林深夸的不行。真要算得上是挑刺的,估计也是他被挑刺。 可是虽然心里这么想, 可是他表面上依旧是黯淡着神色,十分坦然地卖自己爷爷。“哎,毕竟是老一辈,对这种事情还是很难接受的,但至少这边我还可以努把力。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林深他爸妈也这么想。我的绯闻八卦有时候还会被《图片报》转载回德国,可是林深这么多年却清白的不行。我是真怕他父母觉得是我带坏了他们儿子。” 苟知遇立刻情绪愤慨,“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评价?你从小心心念念地就是他家的儿子……虽说当初看起来是个女儿吧。反正这委屈不该你受。” “我只是这样猜的,又不是他爸妈真这样想。你也说了他们不了解我,这样一来唯一的渠道就是媒体网络。我在这方面风评可不算多好。反正我还是想要给他们留一个好的印象的,他们是林深的父母,我心里有林深,当然应该主动去做点什么。” “行,”苟知遇拍上他的肩膀,“哥们我明白了。你放心,《嘲弄者》的事情我来管,你就安安心心去柏林,其他都不要担心。” yes。 贺呈陵就等苟知遇这句话,然后略显忧虑地点头。“那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狗子。” 柏林的春天很美,是那种画家和诗人都不愿放过的美丽,梧桐展开新叶,柳枝低拂河水,穿梭于其中的人,每一个都有一双星星般的眼睛。 “紧张吗?”林深揽着贺呈陵的肩膀,微微低头问。 “还好。”贺呈陵舔了一下嘴唇,“我只是回忆了一下当初我有没有翘你父亲的课。”卢卡斯教授艺术史,算得上是当年最利于睡眠的课程内容之一。 “回忆的结果呢?” 贺呈陵摇摇头, “结果是那些事情太当年了,我一点也不记得。果然是年龄大了,连记忆力都开始衰退。”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啊。”贺呈陵眼中笑意流淌,“就算到时候老年痴呆,我最后忘记的也会是你。” “我记住了。”林深也笑,声音又低又哑,“要是你到时候先把我忘了,我肯定要说你食言。” “行,等到了那一天,你看我会不会食言。”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夏克琳和卢卡斯站在一起,对着他们露出笑容,“你好,Leon。” 林深听了这话笑着抱怨,“有了Leon,你们果然连我看都看不见了。” “是啊,”夏克琳笑,“我们当然要好好爱Leon。” 这其实是贺呈陵没有想到的氛围,就像是贺老爷子虽然接受但心中还是有一点疙瘩一样,他以为林深的父母也会是如此。虽然说德国的同性恋氛围相对于华国更开放,可是远没有到每一个人都能坦然平静对待的地步。更何况很多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大家都是宽容的圣贤,可是一旦涉及己身,便就是另外一重天地了。 可是夏克琳和卢卡斯都不是这样,他们拥有中西混合的血统,被广阔的世界拉扯开来变得平和宽广,对于林深带回来的伴侣是男是女,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估计只有林深忽然立誓要和勃兰登堡门结婚才能让他们惊上一惊。 “Leon,”夏克琳笑着对他眨眼,“我要去后面的花园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好。”贺呈陵笑着说,“我很愿意和您一起欣赏一下。” 两人走后,林深挪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小声问,“爸爸,你刚才劝住妈妈让她不要做饭了吗?” “没有,”卢卡斯表示无奈,“她执意要展示一下土豆泥和烤猪肘。” 林深在来之前已经给卢卡斯打过电话,目的简单到有些心酸,就是询问卢卡斯夏克琳的厨艺有没有提高到煮出来的东西可以作为人的食物的程度。 “不过,”这位严谨刻板了一辈子的德国教授推了推眼镜,“我已经将家里所有可以做菜的东西全部藏起来了,估计过一会儿我们只能出去吃。” 林深听完这段话,没开口,只是给对方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贺呈陵一到花园就被馥郁的芳香迷住,他闭上眼睛就知道这是矢车菊的气息,而他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一大片蓝紫色。 “这里最早种的是玫瑰,卢卡斯喜欢。”夏克琳说着,她穿着长裙,裙摆被风亲吻,恍惚不察,仍是少女般的模样。“他当时唱着《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手拿一束黄玫瑰跟我表白。你不知道他唱歌有多难听,反正大概就是如果学院要以此作为教授考核标准,他早就会失业的程度。” “那你答应他了吗?”贺呈陵没听林深讲过这个,所以兴致很高。他身边少有什么长达多年的爱情,夏克琳和卢卡斯是第一个,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让这份情意永垂不朽。 “没有,”夏克琳笑,“我对玫瑰花粉过敏,当时只顾着打喷嚏和骂他,哪里会在意什么表白?” 她摘下一朵矢车菊拿在手上,轻轻嗅了一下。“后来,这里的玫瑰全都没有了,卢卡斯自己种下了一整个花园的风信子。他拿着我喜欢的风信子跟我求婚,虽然唱的那首《雪落时分》还是五音不全。” 夏克琳说到这里眨了一下眼睛,“不过我答应了,因为我喜欢风信子。” 贺呈陵很自然地将这句“因为我喜欢风信子”代换成了“因为我喜欢卢卡斯”,并且认为这只是一段秀恩爱的序幕。毕竟无论夏克琳有多喜欢风信子,换一个人拿全世界的风信子对她表明爱意,她都不会选择爱怜。 “至于现在的矢车菊,这是Felix去年的时候让我们种的,他当时连理由都不给,实在是霸道强横得很。”夏克琳这般说,然后将刚才摘下的那朵矢车菊递到贺呈陵手上,“不过我后来知道缘由了,就像是风信子取代了玫瑰一样,在Felix心中,从此以后任何花,都比不上一枝矢车菊。” 林深过来的时候看到贺呈陵坐在秋千椅上,手中旋转着一枝矢车菊,风吹起他的发丝,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他拿着贝斯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 “你要给我唱歌?”贺呈陵笑着问他。 “你想听什么?”林深问。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怎么样?” 林深没有赞同这个建议,“这首是唱给心爱的姑娘的,我唱不合适,我只唱给我心爱的好小伙子。而且这是卢卡斯用剩下的,我要我自己的。” “你已经有决定了,那就唱你想唱的吧,”贺呈陵说,“我的好小伙子。” 林深调了调音,然后奏响前奏,是Rainhard Fendrich的单曲《Weus'd a Herz hast wia a Bergwerk》。 你的心如我一样深沉,或者说是心比山坚。 『Weil du stolz bist wenn du wanst 当你哭泣,带着骄傲 Und di trotzdem zuabe lanst 却侧身向我依靠 Wüll I di 我想要你 Weil ma worm wird 你的微笑 Wenn du lochst 使我心被融化 Und an Herbst zum Summa mochst 就像秋日重回夏天的味道 Wüll I di 我想要你 …… Weilst des Brennan in mir fühlst 因为你能感受到我炽热的心 Und mi ni besitzen wüllst 却又从未强求从未占有 Brauch I di 我需要你 …… Weilst on mir anfoch an Norrn gfressen host 因为你的肆意与忘情 Weil I nur bei dir daham bin 因为只有你才是我心所归 Weilst a Wahnsinn bist für mi 除你之外无人匹敌 Steh I auf di 我守护你』 一首歌唱完,贺呈陵将那枝矢车菊插到林深的耳边,然后捧住他的脸,在无尽的蓝色海洋中,吻上去。 “Weil I mit dir old wern konn。” 因为我想陪你白头到老。 第83章 祸害┃就这样一个世界,何必去懂,我只需要嘲弄。 暑期档, 七月二十九号, 《嘲弄者》全国上映。 在此之前, 贺呈陵和林深对此极尽造势,在大街上每一个人几乎都听过它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总有声音说这部电影宣传过度, 就怕之后的内容名不副实。 贺呈陵并未对这种看法进行反驳,如果在此之前,按照他的行事逻辑肯定会把这些人吐槽的要死, 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是气定神闲, 说一旦大幕拉起,猜测自然消失不见, 然后放出终极宣传片。 『黑色的荧幕上,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为什么?我到底是把我的爱情给了你啊!” 而后便是带着低笑的回应,“到底?不不, sweetie,这不过只是,仅仅又多了一次而已。” 然后屏幕亮起, 画面飞快的切换, 和男人女人聊天调情的何亦折,低下头颅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扣子的何亦折,低眉浅笑着的何亦折,戴上眼镜一派精英风度的何亦折,在教堂之中独自一人跳着男步的何亦折…… 每一个他在时光中被定格, 然后又随着时光变成虚无。 画面再次变慢,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一边脱下外套扯开领带一边往酒吧的中心走去,中途还接住了一位女郎的飞吻并回报以动人的眼波。 “亦折,你最近来的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酒保为他递上一杯酒,“我感觉我们酒吧的客人都比以前少了。” 何亦折将自己的头发抓乱,仰头饮下一口酒,状态立刻转换为了这里该有的躁动。“因为我?” “当然是因为你。”酒保跟他相熟,说话自然带着随意和促狭,他用眼神示意,“你看看,那些人,无论男女,有谁不想和你春风一度?” 何亦折只是清淡的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你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是什么特殊服务行业的。” “不不不,”酒保继续跟他开玩笑,“如果拿钱可以买来你,别说他们,连我也愿意。” “或许我们也可以试试,”何亦折笑,眼中是清亮的温柔,衬得整个人像是荡漾于蜜糖之中。“你知道的,我今天没带钱,这一杯酒,我只能拿其他东西换了。” 画面再一转,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照上床上躺着的两具身体,何亦折先苏醒过来,隔了一段距离去描摹对方的脸,嘴角勾起笑意,然后披了衣服离开。 他在阁楼之上坐下,朗读着奥斯卡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神情倦颓又讽刺,浪漫又柔情。 何亦折说,“能为一朵玫瑰寻死觅活的人必然也能冷淡地将玫瑰抛弃——可惜夜莺不懂,如同它不懂复杂的人心。” “可是,就这样一个世界,何必去懂,我只需要嘲弄。” 屏幕再次变黑,上面展现出白色字迹——“导演:贺呈陵原著:林深 《嘲弄者》七月二十九号不见不散”。』 其实这个预告片最后被炒到爆的倒不是因为透露了多少剧情,毕竟其实它也没有讲出个什么内容,它火起来的最主要原因是编剧那一栏写的林深。 就是这两个字,林深。 还有什么比看到一位杰出的演员再度扩展自己的边界,把人生勾画出别样的色彩,主演一部自己书写的故事的男主角更让人感到兴奋和惊喜的事情呢? 如果有,那就是因为你对他还不够热爱。 在热度达到顶峰的时候,一条贺呈陵和林深的双人采访放出,别问我为什么其他剧组都是放主演之间的互动和采访而《嘲弄者》偏偏就放主演和导演的,如果要是非要问的话,那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真感人。 ——“林老师,当时你为什么会选择将这个剧本交给贺导呢?” 林深手中握着话筒,嗓音舒缓,是春日的风荡漾起涟漪,“我看过贺导的所有作品,在我看来,他就是这个本子的最佳人选,只要他有时间,我自然不可能越过他去选择别人。” ——“如果他没时间呢?” 林深露出笑容,“那我就等待他有时间,一个月,一年,又或者更长,何亦折不怕等待,而贺呈陵值得等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尾扫向贺呈陵,并且收获了对方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贺导,你当初选择这个剧本的原因和它的作者是林老师有关吗?” 贺呈陵从林深手上接过话筒,“说实话,我刚开始并不知道这个剧本的作者就是林深,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惊喜,嗯,对,就是惊喜。” 他说到这里开了一个玩笑,“不过也有点可惜,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再认识一个优秀又有趣的人,现在就只剩林深一个了。他应该赔给我一个。” 林深连忙摆手,“这我可赔不了。” “当然,”贺呈陵接话,“这个世界上,你到哪里给我赔另外一个林深?不过你还是要赔的,这些我们可以私下算账。” “好好好。”林深从善如流,“我们私下再说。” ——“那何亦折的选角是否跟林老师是剧本作者有关呢?” “其实我在选角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林深是《嘲弄者》的作者,因为这些事情当时都是由我的副导和助理全权负责的。这也算是他们给我的意外之喜。”贺呈陵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也想起来那个伪装出来的圣诞节,以及那个心照不宣却又理所当然逐渐深入的槲寄生下的亲吻,所以有又肯定了一遍,“嗯,确实是意外之喜。” “不过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就算我知道了林深是《嘲弄者》的作者,我也绝对不会因此就对他评分要求比别人低,相反,我只会更严格,因为他作为原作者,就应该是最了解这个角色的人,如果他的表演不能让人入戏共情,那么就一定是失败的,而且是比别人更严重的失败。” ——“对于贺导的严格,林老师你怎么看呢?” “怎么看?”林深从贺呈陵手中接过话筒,重复了这三个字,“我很欢迎他对我严格,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更愿意将它看做是一种尊重。贺呈陵尊重我的水平和演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也是我的荣幸。” 林深窝着话筒的手放松又收起,他经常性的会加上一些手指上细小的动作,比如敲击桌面,又或者是打节拍,此刻也是如此。“我更希望自己能够进步,希望我有机会因此变得更好,成为更好的人,贺呈陵就是我向上的阶梯,也是我前进的旗帜……” 贺呈陵感觉林深这话再说下去估计就是表白了,所以立刻打断,用手肘怼了怼对方,吐槽道:“你怎么今天说话这么恶心?放心,马上电影要上了,我不会因为你不拍导演马屁就剪掉你的戏份。” 林深收了刚才的话,回应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还有,我们发现林老师从来没有跟同一位导演进行第二次的正式合作,那么这一次,你对贺导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贺呈陵知道这个问题就是个坑,所以他抢先一步回答,“如果林深愿意,他会是我一辈子愿意接受和选择的男主角。” ——“那林老师如何回应贺导的这句话呢?” 林深知道记者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其实他还有无数个合理且完美的回答,可是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在《籍》的国内首映礼上,他和蔺长清蔺老坐在一起,对方问了他相似的问题,他当时这样回答。“我喜欢新鲜感。和不同的导演合作更能激发起我的创作激情。当然,也有例外……”他说到这里时去看当时站在台上的贺呈陵,笑着道,“比如说,要是有的人愿意跟我合作,我倒是挺愿意当他一辈子的男主角。” 当时他的神情他自己现在还记得,就像是他现在一样,侧过头去,低垂着眉眼,笑意清晰,“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我愿意。” 这段采访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了cp大手必剪的内容,打开十个视频,怕是有十一个都有这一段,尤其是那句“我愿意”,每一个里面都少不了。 而真正的生活中,林深和贺呈陵也曾对此进行讨论。 “那你说,我该怎么赔?”采访结束之后,林深曾经这样问贺呈陵,针对的是对方“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再认识一个优秀又有趣的人,现在就只剩林深一个了。他应该赔给我一个。”的言论。 “我想想啊,”贺呈陵笑着勾住他的领带,“把你剩下的这小半辈子赔给我吧。” “什么鬼,”林深笑,“我也才三十,怎么就只剩小半辈子了?” “谁知道呢,”贺呈陵几乎要将那条领带玩出花来,他忽然想着,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去当个手工艺师,拍什么鬼电影。“估计是好人不偿命吧。” “就算是为了这句话,我都要当祸害了,祸害遗千年,这样才能陪你一起祸害。” 第84章 心爱┃那是我心中的甘泉,星辰和故土,是我的心爱之人。 《嘲弄者》上映后并没有在第一天取得想象中的大爆, 只不过是维持着正常的票房, 引得苟知遇不得不担心他们签下的对赌协议, 担心哪一天就要收拾了铺盖去人家公司那里卖身。 不过贺呈陵对此却是态度淡然,老神在在地讲了一句“厚积薄发”。 行吧,如果能积得住, 那这也确实是件好事。 索性结果真的如同贺呈陵所期待的那样,在经历了三天的低迷期之后,《嘲弄者》票房忽然爆满, 虽然说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文艺片, 却取得了不输商业片的效果,这在华国的电影史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林老师, 对于这一次你的电影大爆,你有什么想法?”林深在机场被拦截住以后, 记者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即便并没有计划采访却被别人这样将话筒怼到面前来,林深依旧保持着绅士的涵养和体贴的风度, 他甚至会帮女记者扶一下马上要掉的贝雷帽。 “我很开心。”林深这样说,“不过这不是我的电影,这是贺呈陵的电影。” 而在这段对话被传到网上之后, 立刻引来了网友们善意的调侃—— [我觉得具体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深哥:我觉得这里…… 贺导:不, 林深,放手,别动我的电影!【图片】] 图片是Q版的林深和贺呈陵,林深手中拿着《嘲弄者》的海报,贺呈陵则皱着眉追他。 也算得上蛮有意趣, 当然,最重要的是点题,这里应该敲一下黑板。 《嘲弄者》在国内收获了不错的票房,接下来就是为了奖项奋战。 威尼斯电影节上,衣鬓添香星光灼灼,黑色宾利车中林深和贺呈陵坐在一起,十指相扣着闲聊。 “如果,我是说如果,”贺呈陵勾画出一个场景,“现在要是有个狗仔猛的打开车门冲进来,我们两个就要给大家贡献一个大新闻了?” “你害怕?”林深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低垂着眸子问。 何暮光和何数公开已经半年多,这段时间何暮光的状态和起伏他们也看的清楚,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难以接受的人离开甚至脱粉回踩,喜欢的人表示祝福并且继续支持,算是认清人的一种方式,只不过要付出代价。 林深自然是可以接受这些的,他以为贺呈陵也可以,但还是如此发问。 “没有。”贺呈陵想,“我只是觉得到那时候要准备好,拍的照片得好看,我可是有偶像包袱的。” 林深将贺呈陵的落到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好吧,偶像先生。小心他们说你表里不一。” “怎么可能表里如一?”贺呈陵反问,“假如我是个偶像艺人,我自然应该符合公众期待,隐藏负面情绪,努力完成人设,我的作品就是我自己,你怎么能让一个作品完美且多元?” “那我呢?”林深笑,“呈陵,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也尽力维持着完美的画皮,业内业外,他们都相信我是这样的人,但我实际上不是,我也从不认为我的商品是我自己,可是我依旧在欺骗他们。” “这哪里算欺骗?”贺呈陵道,他依旧是尖锐又凌厉的模样,和初见时一般,“商业社会,你情我愿,林深扮演出来的林深依旧是林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眼神软化,“而且你知道的,我最有占有欲,我只爱林深属于我,只爱林深在我面前和别人面前不一样。如果你要将那些都留给别人看,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么刺激吗?”林深握住他的手紧了些,“打断我的腿,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里?” 贺呈陵扬起眉峰,“安排到我卧室的床上,然后搞死你。” “好。”林深笑,“搞死我。” 过了一会儿,宾利车停下,有金发碧眼的燕尾服男人为打开车门,林深先一步下来,对着还坐在里面的贺呈陵行了个绅士礼。 贺呈陵因为这个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莫名地觉得林深此刻的模样像是求偶的花孔雀,虽然事实上面前的男人有着妥帖的向后梳起的不算长的发,古典且不失设计的黑色西装,泛着圆润光芒的胸针,擦的锃亮的皮鞋。 他是旧世纪的最后一个绅士,也是新时代的第一位引领者。 他是林深。 他的背后是无数闪烁着的镁光灯,那些光线几乎要闪瞎他的眼,却又引诱着他从车里出来,一步一步地向前去。 所以他从车里下来,扬起头颅,和林深一起奔赴战场。 在红毯的终结之前,贺呈陵在巨大的快门声中听到林深的声音。 对方微微低头,笑着问他,“呈陵,你说,这里有多少人是为了《嘲弄者》而来?” 贺呈陵去看那些媒体工作者,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因为兴奋而失神的面孔,激动的因子在他们的血液里涌动。 有多少人为了《嘲弄者》而来? 贺呈陵不知道,只需要依靠调查问卷,大数据模拟。可是他却勾起亮眼的笑容,好似君王巡视国土,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王的臣民。 “百分之百。” 他这样说道,“当然是百分之百的人,都为《嘲弄者》而来。” 就算不是,等一会儿答案揭晓,他们也会是那百分之百。 可惜真正的现场结果并没有贺呈陵说的那般美好,最佳影片的圣马克金熊奖《嘲弄者》没有拿到,最佳编剧没有拿到,包括哪些音乐,剪辑之类的奖项都没有,有分量的就只剩下最佳导演的圣马克银熊奖和最佳男主角的沃尔皮奖。 颁发最佳导演的嘉宾是莫辞,贺呈陵在之前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所以在看到那个瘦削的长发身影时心情复杂。看到自己心中偶像自然欢欣鼓舞,可是华人导演颁发奖杯给华国影片的可能性实在近乎于无。 莫辞讲着流畅动听的英语,眉眼含笑又瑰丽,“It is a sacred thing for me to stand here today. The Venice film festival is honored as the father of the international film card. What are people like us talking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movies We're talking about life.(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威尼斯电影节被誉为‘国际电影卡之父’,我也曾在这座城市进修过一段时间,并且深深迷醉于它的动人风情。像我们这样的人,在谈论电影的时候究竟在谈论什么,我们谈论的,其实就是生命。)” 他说到这里停下,指尖抚摸信封的边缘,然后将它打开,“Now, I want to tell you who fate has given life to this time.(现在,我要告诉大家,这一次,命运将生命赐予了谁。)” 他念出了一个名字,贺呈陵听到了,林深也听到了,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他说,这一次,命运将生命赐予贺呈陵。 电影之梦,从此长生。 贺呈陵起身后率先跟林深拥抱,对方在他的耳边这样说道,“一会儿和莫辞拥抱可不要像对我这样。” 他笑着回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吃飞醋啊?” 林深回答他了一个成语,叫做“居安思危”。 其实将那座奖杯握在手中的时候贺呈陵才明白了何为真实,索性狂喜还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让他可以将想说的话全部说给想说的人听。 庸俗且乏味的客套之后,贺呈陵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Actually, today is a double surprise for me. Just like telling the world that this trophy belongs to me, I also want to tell the world what a wonderful and charming partner I have. I have demonstrated the importance of movies in my life countless times. If I had it, I would not hesitate to give up everything else in exchange. (其实今天对我来说是双重惊喜,和告知全世界这个奖杯属于我一样,我还要告诉世界我拥有着怎样一位优秀迷人的伴侣,我曾无数次去论证电影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如果拥有它需要舍弃其它一切作为交换,我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But now it's different. I have something I can't give up. My partner and my lover make me understand that people who have more possibilities in life influence me with their own existence. From then on, no stargazers live only to see the stars. Travellers in the desert will not survive only for a spring, nor will foreigners return home purely.(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不能舍弃的东西,我的伴侣,我的爱人,让我明白了人生有更多可能性的人,用自身的存在影响我。从此没有观星者只为看星星而活,沙漠中的旅人不会仅为一口甘泉求生,异乡客回故乡也不再纯粹。)” 贺呈陵这样说,他又一次坦诚了他的分心,注视着那人的眼睛。其实离得这样远,他根本看不清,可是他还是觉得林深在注视着他,不是演技带来的深情的误解,是心中该去知晓明白的深情。 “Nevertheless, even if so, there must be something on the way to pursue those things that can not be obtained. It is the spring, the stars and the homeland in my heart, my beloved.(可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追逐那些求而不得的路上,总得有些东西寄托希望不至于赍志而没,那是我心中的甘泉,星辰和故土,是我的心爱之人。)” 第85章 正文完:潮汐┃林深听着贺呈陵在上面说的那些话,心中百感交集…… 林深听着贺呈陵在上面说的那些话, 心中百感交集。 该怎么说这种感受呢? 就像是海岸原本以为有潮汐的亲吻与离别就够了, 可是偏巧有一天, 风雨告诉你,仅仅是日复一日的潮汐运作根本不够,你就需要一些更具有刺激性的东西, 那些会扼住你的命门,让你迷醉不已。 贺呈陵就是这样的,林深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贺呈陵, 可是对方的反应和应对方式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在《嘲弄者》拍摄的期间,有一场怎么也无法令人满意的吻戏, 林深在长久的僵持之后道,“要不换个人来帮忙演一遍, 我觉得小周他还没有找到感觉。” 贺呈陵原本蹲在地上,听到这句话起身, “谁能替着演一遍这个戏?” 场上没人说话,原本和林深搭戏的小周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林深的直系师弟, 演技原本也是备受肯定, 今天的表现也不错,可是还是被贺呈陵喷的狗血淋头。 这样的情况,谁自信自己可以来?更别提还是和林深拍吻戏。 “怎么没人说话了?”贺呈陵拨拉自己的头发,“就一场吻戏,该好好拍的不行, 其他人平时嚷嚷个没完,现在也熄了火,你以为你是鹌鹑吗?” “要不贺导你来吧。” 在贺呈陵即将发飙的时候,林深讲了这句话。他们这个时候并没有公开关系,甚至还故意演绎出僵硬的氛围。这些东西让这句话显得更加不合时宜,众人只会将它理解为一次挑衅,是林深对于贺呈陵强权发起的攻击。 贺呈陵也因为林深的话愣了愣,因为这在他看来像是调情,可显然也是不合时宜。 可是林深说这句话的本意和其他人所想的都不一样,他只是考虑最浅易的成本问题,只有贺呈陵可以做到,没有必要继续僵持下去。 可是贺呈陵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够洒脱,二话没说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将林深摔在床上,然后直接就狠狠地亲了上去。 林深刚想他演的很好,表现出少年的强硬执拗和求而不得的愤恨,可就在他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却发觉压着自己的这位“演员”忽然探出了舌尖在他的唇上扫了一遍。 好吧,看来贺导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演员,他还是应该当导演,如果当演员,就应该只跟他一个人演。 那天晚上,林深问贺呈陵为什么要假戏真做,贺导这样回答,“你让我跟你演吻戏,不就是为了占我便宜吗?” “不是。”林深道,“我是真的需要你来给小周演一遍。” “好吧,”贺导摆摆手,“那就当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回忆完毕,他的目光黏在那个正走到台下的人,他手中紧紧握着银熊奖,是他导演历史上的又一座丰碑。 林深起身,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国王班师回朝,然后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其实从现在开始就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拿到最佳影片拿不到最佳导演,拿到最佳导演的电影就拿不到最佳男女主角,这已经算的是大型电影节的潜规则,林深不可能不清楚。 他不觉得自己不够好,但是如果这份好一定要用贺呈陵的牺牲来验证,他根本不需要。现在贺呈陵的奖已经拿到,他不会说这就足够或者他也心满意足,但是他确实可以因为这个而以相对平静的态度应对之后种种。 但是人总还是该拥有希望的,因为只有希望才能支撑你我看到前路,比如此刻的林深。 最佳男主角的候选人演绎的片段在大屏幕上播放,林深的那一段是何亦折勾着笑意站在教堂之前,大衣被风吹动衣角。他的眼睛注视着那教堂上的浮雕,浮雕上是上帝创世,用手触碰亚当。何亦折念了一段《圣经》中的内容,“The grass withers, the flower fades, when the breath of the LORD blows upon it; surely the people are grass. The grass withers, the flower fades; but the word of our God will stand forever.(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因为耶和华的气吹在其上;百姓诚然是草。草必枯干,花必凋残;惟有我们上帝的话,必永远立定。)” 他念完之后笑出声来,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本届沃尔皮奖的获得者是——林深,《嘲弄者》,何亦折。” 林深是直接被贺呈陵拽起来的,对方拥抱他,用力去拍他的肩膀。 林深回抱他,轻声问,“我可以告诉他们吗?” 他问的模糊,但是贺呈陵却明白了。他这样回答他,“当然,只要你愿意,我刚才没说,就是为了将主动权留给你。” 林深拿到了那个奖杯,将它放在桌上,然后扶了扶麦。他先是用属于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语言进行了简短的问好,就算是讲不太熟悉的意大利语也十分动听。 紧接着,他开始发表正式的获奖感言。 “This is not the first time I have come to Venice, nor is it the first time I have stood here. This is the city that witnessed my honor and loss. There are people I want to thank sitting on the stage. Whether it's all the cast members of "The Mocker" or my own team, they have brought me a lot. This trophy is engraved not only with my name, but also with their name.(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威尼斯,也不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里。这是见证了我荣誉和失落的城市,这里的台下,坐着我想要感谢的人。无论是《嘲弄者》的所有剧组成员,还是我自己的团队,他们都带给了我很多很多,这个奖杯上刻着的不仅是我的名字,更是他们的名字。)” 林深指了一下大屏幕,“(He Yizhi in The Mocker is a man without faith. I used to be the same, but I've been thinking about what faith is. Buddhism says that everything is false in the eyes and ears, and the infinite Buddhist Dharma is true. Christians say that they endure hardships before they die and hope for eternal life behind them. Politicians of all kinds publicize their policies and numerous artists render their aesthetics.《嘲弄者》中的何亦折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我曾经也是一样,但我一直在思考信仰是什么。佛教说眼中耳中皆是假,无边佛法才是真,基督徒说忍受生前困苦,希冀身后永生,各种政治家宣扬自身政策,无数艺术家渲染自身美学。)” “They show various forms of belief, so what is belief in the end How can we define beliefs if we can't find the inner essence of them if there are so many superficial forms?(他们展现了信仰的各种表现形式,那么信仰到底是什么呢?浮于表面的形式再多,可要是找不到内在实质,我们又该怎样去定义信仰?)”林深说到这里笑着感叹,“It really lacks commonality and is different for everyone. It can reach a consensus that allows a group to be intimately interdependent.(它确实缺乏共性,对于每个人不尽相同。它可以达成共识,让一个团体亲密相依。)” 林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If we look at it this way, none of us can define it, but we can express it, seize it and love it.(如果这样看,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定义它,但是我们却可以去表现它,抓住它,热爱它。)” “I just said that I had no faith because I thought it was useless, because I only thought of myself as the whole, because movies were enough to make up my life.(我刚才说我曾经没有信仰,因为我觉得它根本无用,因为我只将我自己当做全部,因为电影已经足够构成我的人生。)” “But now, I have changed, people will always encounter their own gods, the day I met, my heart suddenly lost order and no longer stable, I thought it was the body was unfaithful to me, but in fact, it is only my mind determined to abandon their pride and bias, it has to find a support for themselves.(可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人总会遇到自己的神明,遇见的那一天我心脏忽然失去秩序不再稳定,我以为这是身体对我不忠,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我的思想下定决心背弃自己的骄傲和偏颇,它要为自己寻觅一个支撑。)” 他紧接着这句话扬起眉峰。 “It seems a bit too literary to say that. I am worried that the media reporters who are known as the uncrowned king will misunderstand me, so I intend to be more sincere and simple.(这么说似乎有些过于文艺化,我很担心那些被誉为无冕之王的媒体记者们会误解我的意思,所以我打算再赤诚再简单一些。)” 林深从上面向下看,他知道贺呈陵在看他,他知道,因为他的心跳再次不忠于自己,只是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而心跳加速。 “My lover has just confessed to me here that he can't bear me to accept criticism and refuse to say my name, but I don't care about prejudices. I want to tie our destiny together and Atropos can't cut it off.(我的恋人刚才在这里对我表白,他不忍心我因此收到非议而不愿说出我的名字,但我并不在乎那些偏见,我要让我们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阿特洛波斯也无法剪断。)” “我现在有信仰了,我是贺呈陵主义者。” 他最后,这样说。 马尔克斯说,“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我们都不会孤独。 我们都会被深爱。 这是我的信仰。 ————正文完———— 2019.9.21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圣经》中的那一句来自《旧约.以赛亚书》第40 章。 (2)阿特洛波斯,命运三女神之一,掌管死亡,负责切断生命之线。 接下来更番外,有什么好的点可以告诉我哦 第86章 番外:恶时辰┃生活只不过是不断给人一些机会,好让人能活下去。 『生活只不过是不断给人一些机会, 好让人能活下去。——加西亚-马尔克斯《恶时辰》』 爱德华咖啡厅里, 林深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八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色长裙,觉得答应了夏克琳的软磨硬泡帮卢卡斯学生们要排的话剧客串卖花的小女孩简直是一个错误。 “菲利克斯,你要相信我, 这绝对会是你表演上一个新的突破不是吗?反串,一个小女孩,在柏林的街头拿着一束郁金香, 她一边卖花一边唱歌, 有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夏克琳这样对林深讲。 “不, 夏克琳,你用这种话根本不能说服我, 还有,你告诉我, 一个要卖花的小姑娘怎么会穿这样一条红裙子?”他又不是看不到那个标签,能够穿的起的小姑娘再卖花那就只能是为了人间理想了。 “不,菲利克斯, ”夏克琳扯掉吊牌, “你看错了,这件衣服在打折,我买的时候只花了一欧元。” 林深无意去拆穿对方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不过就像女孩子穿男装很英气一样,男生穿裙子也没什么稀奇, 如果你实在难以理解就去看看苏格兰的格子裙,他们自己不也穿的挺开心的嘛。 哦,抱歉,德国人似乎又吐槽了一次他们的老亲戚。 “好吧,我接受了。”林深补充道,“不过夏克琳,我已经看到了你藏在后面的紫红色假发了,反正我绝对不会接受那个。” “好吧,那金色你一定可以接受对不对?” 回忆完毕,这就是他此时此刻呆在这里的原因。 林深百无聊赖地继续翻书,看到阿尔卡迪奥法官和他 [法官说。“我很熟悉古典作家的作品,这自然帮了我大忙。古典作家们发现了一条生活的逻辑,借助它可以洞察一切秘密。”接着,他举出一个例子:一天晚上十点钟,有一个人在一家旅店登记留宿。登完记,上楼去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早晨,服务员给他送咖啡,发现他已经死在床上,而且尸体已经腐烂。把尸体一解剖,这才发现原来头天晚上的来客早在八天以前就死了。 秘书站起身来,混身的骨节喀吧喀吧直响。 “这就是说,来客到旅馆之前已经死了七天,”秘书说。 “这个故事是十二年前写的,”阿尔卡迪奥法官没理他的碴儿,接着说,“但是,早在公元前五世纪,赫拉克利特就点破了这个秘密 。”] 阿尔卡迪奥法官根本没有办法借助赫拉克里特来洞察这个秘密,赫拉克利特的名言就是“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这不过只是“两次”这个词语的重复而已,人自然不可能死两次,可是究竟是谁做了伪装办成死者前往旅店,凶手如今在哪这些最重要的问题通通没有解决。 说到底,这位法官大人不过只是简单的吹嘘,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小镇谋杀的迷题。 林深合了书,他并没有那种既然开始看就一定要把它看完的强迫症,他向来都是想如何便如何,同时看好几本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他此时沉迷于兰波的诗歌,觉得没有谁能比得过那种被缪斯亲吻过的字词,所以拿起一旁的钢笔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Gedichte sind die geheimnisvolle Kraft eines gewhnlichen Lebens, knnen kochen, Feuer speisen, jeder Illusion.” 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对了,这可是马尔克斯自己说的,诗歌的魅力没有任何一种文学形式可以代替,他不过只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 写完这句等它干掉之后林深就合了书,一边看着窗外的行人一边喝着咖啡。 柏林的街头也是行人匆匆,每个人都为着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拼尽全力万死不辞,他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茫然无光的眼神。 拐角处有一支街头乐队正在唱歌,他们的背后是一大片涂鸦。林深仔细去听,是一首老歌,讲的是求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的故事。 他的目光绕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橱窗旁坐在那里的人身上。从林深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背影,瘦削的筋骨支撑起倔强的皮囊,白皙的肤色以及眉骨处的一片青紫。 林深决定收回前言,他要为自己的阅历道歉。柏林也是有茫然无光的眼神的,比如此刻坐在橱窗之外的那个和他拥有同样发色和瞳孔的男孩子。 不知怎的,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查看一下那个超出他理论范围的个体。 于是,林深将咖啡喝完,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的服务生露出了一个符合如今身份的既腼腆又温柔的笑容,留下小费之后摇曳着红色的裙摆走了出去。 “这位小先生,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呢?”林深将自己的声音压的又低又柔,弯下腰去看他。 那个男孩子抬起头看他,五官好似刀锋般凌厉,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双眼睛黯淡无光,配合着眼角眉骨还有小臂上的青紫,显而易见地昭示着什么。 贺呈陵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她有金子一般都长发和如火的红裙,眉眼间带着点英气,弯着腰对她笑着的样子十分动人。 “需要我报警吗?”林深这般说,他难得的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好心肠,决定做个柏林的好市民。 可是男孩却因为他的话笑了,林深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讽刺。“这位小女士,如果你报了警,柏林警察会把我也抓起来的。” 唔,至少证明了这不是家暴,最起码,也是双方都有错的打架斗殴。 林深这样想。 至于“小女士”这个称呼他完全充满包容之心,毕竟这也算是对他模仿的肯定,总比“女装大佬”之类的要好听的多。 另外,插一句题外话,这位小先生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好吧,所以……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贺呈陵犹豫了许久,最后说道,“我只是,只是很难过。”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他妥帖地藏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所有一切都冷眼相看,没有人觉得他在悲伤难过,可是这一次,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面前,他反而说出了真正的情绪。 林深虽然才十二岁,可是却已经拥有了基本的社交技能,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倾听。 而贺呈陵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像是堤坝忽然被洪水冲开,顺理成章地弥漫到岸边。 “我真的很难过,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柏林……真是多情又无情的柏林。” 林深不明白什么样的打击能够导致这样的情绪,一场架不可能,肯定有比这更厚重深沉的东西操控着这个少年。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可以根据逻辑推测,却无法凭借情感想象。更准确的来讲,他不觉得会有什么能够如此影响他,这世间的大半东西都是乏味无聊且庸常,少数的趣味也不过只是能占据他的部分热忱,他不曾深爱,不曾迷恋,自然也不会痛苦,没有失去。 但这些话没必要给任何人讲,这种听起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想法还是没必要告诉别人,不然就一定会被偏见热爱追逐,他暂时没有与人群为敌的诉求。 他听到贺呈陵继续说,“我……我现在彻底一无所有了,我没有任何一件只属于自己不属于别人的东西……原本有的也彻底消失,从现在起,我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其实人生就是孤单一人的,没有人能陪你长久。 林深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将手中的那本《恶时辰》放在他的手上,“有东西属于你,现在,这本书就属于你了,它是特别的,它不会再属于别人,除非……你转手送人。” 贺呈陵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忽然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一本书,特别的,只属于他而不属于任何别人。他在丧失希望的瞬间拥有了它,来自一只善意的手,他永远不会转送与人,他只会仔细珍藏,永远不忘。 “好姑娘,”贺呈陵笑了笑,“感谢你让我不再孤家寡人。” 这位好姑娘也笑了笑,“好吧,好小伙子,再见了,我要离开了。” “再见。” 贺呈陵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红裙子晃过街角,长发在晚霞下闪现出金子般的光辉。 “叮铃铃——” 贺呈陵在闹铃声中醒来,他又一次在梦中回忆了当年的情形。 他的好姑娘当时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现在估计早已长成亭亭的美人。 他打开衣柜取出那身高级定制摊在床上,然后接了苟知遇打来的电话,“对,我知道,我不太舒服,刚才睡了会儿……嗯,今天晚上柏林电影节颁奖礼……安慰何暮光?不,不用。” 贺呈陵笑,“他会成为这一届的影帝,不需要我准备安慰,只需要准备庆功宴就可以。” “因为《籍》,因为我,所有他一定是影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军阀和军阀夫人的故事 第87章 番外:番石榴飘香01┃因为我还不懂得情爱乃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一无所获的袭击 『我之所以没有成功一个无所顾忌的所谓唐璜式的人物, 倒不是因为我对我的私生活必须严加检点, 而是因为我还不懂得情爱乃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一无所获的袭击。——加西亚-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 “休得要辜负了尺寸光阴 见丫鬟这举动将我提醒 我与你原本是三日新婚 料不想今日里重温鸳枕 喜相逢还恐怕是梦是真 这良宵真是个月明人静 劝痴郎莫情急且坐谈心” “将军, ”副官对着他说道,“台上那位就是贺老板。” 林深的手指伴随着戏曲的节奏敲击着桌面,语气悠闲, “贺老板?哪个贺老板?是唱戏的还是造船的?” “都是。贺老板管着他的造船厂,没事儿了就到这儿就来这儿唱上两嗓子。”副官继续道,“不过传闻他脾气很怪, 他们都说他就像是老上海的磨盘, 硬的不得了。” 这时音乐忽然变了调,原本的节奏韵律变得回环曲折, 台上的美人一个折腰,长长的水袖向上抛起。 “手腕强硬?”林深看着台上姿容, 敲击桌子的手指放松开来,意味深长地开口。“我看这身段不挺软的吗?” 副官被林深的话堵住, 半天没接上话。自己这位将军以正经周正著称于世,可是却没人知道一身磊落君子骨的里面装着怎样一片风流相,调笑起来每一句都让人回不上话来。 “走吧, ”林深起身, 大氅划出潇洒的弧度,“这场戏啊,也该落幕了。” 等到林深来到后台,掀开那珠帘之后,最先扼住他目光的是那张还留着残妆的脸, 秀丽的鬓角抚顺地贴好,瑰丽的色泽染在眼尾,斜斜地看过来,眼里是如雾般的锐利锋芒。 “这里不让外人进。”美人开口,可并不是婉转如黄鹂的珠玉之声,而是略带低哑少年音律。 林深脱下礼帽,对着他行了个绅士礼。“抱歉,我走错了。” 美人听到这句话神色也没有变得更好,他只是笑着从位子上起来,抱着臂走到林深面前,“走错路?呵,我倒是没想到天津邑的林将军也会走错到这上海滩来。这里可不是你的军营。” “这儿当然不是林某的军营,贺老板您也不是林某的兵,这不过是今天您这一出《长相醉》唱的甚好,惹得林某忍不住想要一睹风美人华。” 贺呈陵这些年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好不快意,就算是没事干图个有趣唱几嗓子戏,也没人会在他面前这样胡诌,此刻听了林深的话反倒觉得新鲜,也不恼,只是问道,“那你现在见着了,倒是给我说说,这究竟是何等风姿?” 此时已经是十月有余,贺呈陵的桌儿上放着一盘正红的番石榴,旁边的琉璃瓶里歇息地插着几只早开的腊梅,混合的香气飘散在空中,酝酿出一股难言的醉意。 林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去端详贺呈陵的模样,台下的贺呈陵与刚才台上的姿容重合,举着梅枝翩翩起舞的娇俏妩媚转化成明亮的艳。 “何等风姿?”他重复了这几个字,“大抵就是,楼角初销一缕霞,玉人和月摘梅花。” 贺呈陵还没见过这般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调戏,强烈的胜负欲让他不甘心这么被人压制,所以他转身从那瓶子里抽出一枝梅,花枝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深的下巴,“即是如此,那你就接好了玉人手中的这枝梅花。” 林深握住那枝梅,哑着声音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同样时当天,林深在上海滩的公寓里和自己的好友隋卓见面,对方长身玉立,一件棉袍搭着圆框眼镜,妥妥的文人风范。 隋卓一来就看到林深的桌儿上多了一只瓷瓶,里面只插着一枝梅,立刻调侃道:“怎么如今连你也开始寻这般意趣了?这样只插一枝,反而比那些花团锦簇一大片的庸俗人要高明上太多。” 林深直接略过了第一个问题,就这后面那句答道:“总得先附庸风雅,以后才有机会真风雅一次。” 隋卓叹气,“怕就怕是他们只在这名花美人上浪费时间,白白浪费了手中握着的权势兵马。” 林深因为这句话半天没回话,最终只是道:“乱世,这就是乱世。” “你想结束这乱世吗?”隋卓继续问。 林深叹气,“太难了,我只想在乱世中护住我的人。” 他的目光移开,停在白瓷瓶子内的那枝腊梅上,那上面的花朵全都已经盛开,最繁盛,但是也最接近衰亡。 “所以说,你这次来,是为了贺呈陵的船?”白斯桐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紧了紧自己的蛛丝披肩。 “不然呢?”林深问,“你觉得我还会要些什么?” 他和白斯桐认识的早,那时候对方还不是如今这般呼风唤雨的上海商会的女会长,当然了,他当时也不是大名鼎鼎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在式微时相识,共同支撑着奋勇前进一直到今日。 “我以为你是要贺呈陵这个人呢,这几天天天有不知姓名的人偷偷摸摸在贺老板唱戏时给他送花篮水果,花一准儿是梅,水果一准儿是番石榴。坊上传闻说是哪家的大小姐看上他了,这是含羞带怯的献殷勤呢。林深,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 可是林深到底不是二八少女纯情少年,对于白斯桐的调侃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概就是林家的小姐吧,那个单字一个深的。” “你还真是不要脸,”白斯桐真是对他佩服了,“所以林小姐,你这是对贺呈陵有意思还是哪根经抽了?” 林深本来只是为了取个巧投其所好,为过几天跟贺呈陵的正式会面做准备,毕竟他发现对方并不讨厌这种油嘴滑舌的腔调。可是现在白斯桐这样说,有些别的心思就浮上来了,比如他曾经赞美过的柔软身段和瑰丽面容。 所以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散漫,“当然是前者。” 在白斯桐震惊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地继续道。“我对他挺有意思的。” 白斯桐因为他这句话连拿着咖啡杯都抖了抖,幸亏她够灵敏,才没有让咖啡撒出去。“你认真的?” “算是吧。” “林深,就算是你要玩男人,养个兔儿爷,上海滩有多少名伶绝色,你又何必抓着贺呈陵?他和那些人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林深笑,“那些人都没有他带劲儿。” 苟知遇捏了捏梅花的花瓣,又拿了个番石榴啃,“你说那个林深是怎么想的?又送花又送水果,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宝马香车,捧你做上海滩一等一的角儿了。” 贺呈陵此时手中正拿着一张随花篮送来的便签,上面依旧是那天的两句诗,“楼角初销一缕霞,玉人和月摘梅花。”那字迹笔锋遒劲,潇洒肆意,确实是符合那人的模样。 他盯着那个看看的烦躁,刚打算揉了扔掉却又在动作的最后一个刹那放弃,折起来收到衬衫兜里。 “怎么着?我贺呈陵还需要他包了?”他笑着,眉峰扬起,无端便是睥睨姿态。“在上海滩这样的名利场里,我活的风生水起,他一个天津邑的外来户,还能压到我身上来?” “他若对你没兴趣,这样是为了什么?”苟知遇说,又啃了一口番石榴。 “估计是为了我的船。”贺呈陵这般说道。“他想买我的船。他们都想要长江,所以必须要船,足够好的,整篇大陆只有我有。” “你要蹚这趟浑水?”苟知遇停下吃水果的动作。 贺呈陵没接话,只是沉默。可是苟知遇跟随他数载,知道这就是贺呈陵犹豫的开始,赶忙开口去劝。 “别了吧,我们在这德租界呆的好好的,光是卖商用的船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一世潇洒,何必走进那乱世去遭罪,你要是给林深卖船,在别人眼里就等于是站了队,以后要是想下来,可就下不来了。” 不够的。 仅仅是赚得盆满钵满一世潇洒根本不够。 贺呈陵在心里这样想。他向来有强烈的胜负心,也多半是靠着这个才从一个买办走到了现在是位置,可是上海到现在都不算是他的一言堂,这完全不够,他决定从商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至少要富可敌国才能勉强配得上他的这份野心。 可是这份野心没必要时时刻刻挂在嘴上,比如现在就不用对苟知遇言及,所以他只是回答道:“我会考虑清楚的,这个不着急。” “那行,”苟知遇觉得他说的话贺呈陵应该是听了的,听没听进去暂且不谈,反正对方最后无论选择什么他都会和他一起承担,他绝对不会让他孤孤单单一个。 “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林深真的对你没意思?” 贺呈陵刚想回一句“放屁,当然没意思”,可是他最后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如果他对我有意思,那就让他有呗,难不成他林深还真能把我拐上他的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开头一段京剧取自《春闺梦》。 (2)贺铸《减字浣溪沙·楼角初销一缕霞》 楼角初销一缕霞。淡黄杨柳暗栖鸦。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捻粉香归洞户,更垂帘幕护窗纱。东风寒似夜来些。 (3)《番石榴飘香》是马尔克斯同另一个哥伦比亚作家、新闻记者门多萨的谈话录。 第88章 番外:番石榴飘香02┃此后我从未再次体会过那么强烈的感觉,尤其是那种乱了方寸的感觉 『我的感情受到巨大冲击, 甚至今天都不能自已, 因为此后我从未再次体会过那么强烈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乱了方寸的感觉。——加西亚-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 林深和贺呈陵的正式见面是在几天后上海商会举办的晚宴上。 白斯桐那天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绒面旗袍,披着狐狸毛的披肩,挽着林深在各色人等之间穿梭。 贺呈陵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穿的随意,西服的扣子都没有扣上,衬衫也是解开的, 与林深那种正经刻板大相径庭。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在戏班的后台,这一位以正经赤诚出名的林将军却念了两句诗, 用以调戏一个男人夸对方风姿如何。 贺呈陵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趣,这样表里不一的双面人被人揭穿面孔扒下外衣, 肯定别有一番风趣。 “贺老板,”白斯桐跟他打招呼,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深,是我的好朋友。” 林深今天架着金丝边圆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斯文书生, 从不舞刀弄枪驰骋沙场,靠着一支笔便能活的亮亮堂堂。 他之前并未当面见过贺呈陵平时的模样,不过是当时一张从上海到天津大沽口的照片充数,他记得那张并不算清晰,是贺呈陵散着和别的男人相比较长的发丝, 靠在咖啡厅的玻璃窗外,大衣和围巾纠缠,礼帽斜斜挂着,眉头微皱,手中夹着一只雪茄,生出淡淡的烟。 又桀骜又美丽,是军人最想要征服的那一类人,以至于林深到现在仍将这张照片收在钱夹里面。 而今天一见,这种桀骜与美丽都更加明显且动人,完全是那张照片所不能复刻的惊艳。这种惊艳从他的眉间发梢滑出来,一直滑到他的心里去。 他伸出手来,对着贺呈陵露出得体的笑容,温驯又礼貌,“久仰大名,贺老板,鄙人林深。” 贺呈陵点头,扬起的眉眼已然带上了一种嚣张昂扬的恶意。这种恶意渲染着他的面孔,使得面容阴郁又锐利,像是雨夜中的刀锋。 “林先生这语气姿态,可不像是对待久仰之人。” 白斯桐知道贺呈陵脾气怪,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林深伸手贺呈陵只点头,语气还偏生这般尖刻,实在是有些过了。 她刚准备开口,就被林深截了话,对方笑意依旧温和,“就是因为久仰,所以才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一片空白,便只能用客套来掩饰这份尴尬与狂喜了。” 贺呈陵觉得这家伙真是绝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有一个人可以既稳妥又轻佻,他甚至觉得对方每一个眼神都在调情,虽然这一切在外看来都是正人君子模样。 林深继续道:“或许我们可以单独聊一会儿,你觉得呢,贺先生?”他到此刻仍然没有收回手。 “我想,”贺呈陵抬起手握上林深的手。“这似乎也可以。” “所以我们还是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吧,你找我,是不是想要我的船?”来到了一间偏厅里,贺呈陵抱着臂靠在墙上问林深。 林深抬起手关了门,而后偏过头来。他有无数种回答方式,但是最终却选择了最没有技术性的简洁明了。“当然,我当然想要你的船。” “我为什么要给你卖船?”贺呈陵笑,在沙发上坐下,将苟知遇前几日劝解他的话办出来讲了一遍,“我在这德租界呆的好好的,光是卖商用船就已经在这上海滩风生水起,何必去你们那乱世遭罪,还要走到你这一方来,平白无故给人当个靶子?” 为什么呢? 林深对于这个问题也有无数个可使用的答案,他可以拔高自己的形象,然后用家国情怀渲染起悲壮气氛,告诉他国将不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也可以告诉他损益比,如果卖给他,他可以付给他更多的利益,逐利乃是经商之根本;他甚至还可以用对方唱戏的爱好来引诱,毕竟他认识全国最好的旦角儿,贺呈陵可以和他讨论共进。 可是他依旧没有选这其中的任何一条,他选择了更加奇峻的一种回答方式。 “因为你必须给我卖船。” 贺呈陵没有因此不虞,他只是笑着问,手撑着沙发的边缘,“你怎么这么强势?” “只待在德租界,只待在上海滩,贺老板你真的甘心吗?”林深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循循善诱,“或许很多人会甘于现在所获得的成就,会安于现状,会沉浸于这些不够的纸醉金迷,可是总有些人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甘心的,他们有更多想要的。他们一定会去爬最为险峻的山峰,走最为曲折的道路,潜入最为幽深的海沟,只有将自己带进最为艰难的境地,在绝境中拼杀出前途才会满足他们所需要的成就感。” “总得有这样的人,而你就应该是这样的人。”林深这样说。 贺呈陵承认他说的都对,他本就是迷恋于危险,躁动的不安,绝望的刺激的人,只有这样的事物才能让他灵魂颤栗。 可是他几乎从不将这些话讲给别人听,因为无人理解,也从未遇到一样的同路的人。 但是他今天似乎看到了这样的人,林深应该是他的一路人,就算不是,仅凭这样两次见面就讲出这些的人,也一定会成为他能遇到的最了解他的人。 林深有权利去分享他的内心世界了,他和别人都不会相同。再有人提到任何人,没有谁能以任何标准为林深划分出一群跟他相似的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贺呈陵。 “那你觉得如果我是这样的人,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贺呈陵问,他已经从沙发上起来,和林深面对面站着,以一种平等的姿态。 林深用野心和狂妄让贺呈陵一惊,然后又笑了出来。 因为他这样说道:“最起码,也要成为世界之王,才可能填补那份空洞的满足。” “卖报卖报,上海滩风云再起,常新制造机器轮船厂厂长贺呈陵与直系军阀林深同进同出,这般亲密究竟为何?” “听到没?”何暮光指着咖啡厅外的卖报小童,“你最近都已经占了多久的头版头条了,怎么着,这是打算用一己之力养活这个上海报刊业吗?” 贺呈陵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下咖啡,“我没想过,可惜没办法,谁让我影响力大,他们对于您这位何家阔少的生活都没兴趣,只愿意抓着我不放。” 何暮光和贺呈陵认识得久,自然知道这样的小打小闹在贺呈陵看来都只不过是不痛不痒,要戳到他的痛点才行,不然绝对会处于下风。 所以他运用了和自家那个掌家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何数相处时培养出来的直觉来找到问题的核心,果不其然被他找到,虽然重点有些怪。“所以你和林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们经商的没事跟他们扯什么。” “林深要买我的船,他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答应了。” “你答应了?”何暮光说,他原本是一些吃惊的,可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理所应当,“对,要是你,你肯定是会答应的。” 听到何暮光这么说,贺呈陵就想起了那天林深说过的话,他为他渲染出危险的诱惑,一步一步地让他心甘情愿的跟他走到一条路上。 “对,是我,所以我一定会答应,因为是我。” 何暮光看到他说这句话时眼底流淌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笑,总觉得之后会发生更多的东西。 “大体的图纸就是这样了,你先看,有问题我们再改。” 林深从贺呈陵手中接过那几张图纸,他并非是这方面的专家,实在是很难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所以他选择了将图纸叠起收好。 “我相信你,像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呈陵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林深听到这句话贴近了贺呈陵一些,看着他的眼睛道,“贺老板,你这就是冤枉我了,你说我油嘴滑舌,是自己尝过了还是如何?” 贺呈陵被他这句话给噎住,林深的无耻来的太突然,完全没有没给他机会去站在上风,可是作为一个有着强烈胜利欲望的人来说,这种处于下风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他不能这么输,他必须要赢他。 贺呈陵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事实胜于雄辩,贺呈陵忽然想起这句话。 所以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动作,他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径直吻上了林深的唇。 林深确实没想到会这样,可在相触的刹那,他心中忽然波澜乍惊,原本的种子生根发芽,疯狂生长,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何种树木,本能已经压住了感性让他沉浸在这样一个不算亲吻的亲吻中。 谁知道他们吻了多久,这像是一场扩日持久的战役,在自鸣钟的报时时才惊醒了两人鸣金收兵。 贺呈陵拽着他的领带,唇色鲜艳着喘息,周遭浮动着番石榴的香气。 林深还没有放开不知是什么时候紧紧地搂住对方的腰的手,他甚至紧了紧手臂。“现在,算是尝过了吧,贺老板,你该跟我澄清了。” 第89章 番外:番石榴飘香03┃有时候,一切障碍会一扫而光,一切矛盾会迎刃而解,会发生过去梦想不到 『有时候, 一切障碍会一扫而光, 一切矛盾会迎刃而解, 会发生过去梦想不到的许多事情。——加西亚-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 “战争又一次爆发了。” 苟知遇放下抄录过来的电报,发出这样的感叹。 “战争何时走远过了?”贺呈陵坐在一旁接了句话,手中拿着的是林深从天津大沽口发来的信。 [吾爱呈陵: 今之时局, 略似春秋战国时之分/裂。中/央/政/府 之对于各省,犹东周之对于诸侯也。南北相攻,皖直交斗, 滇蜀不靖, 犹诸侯相侵伐也。 然纵是如此,战国截以开秦汉, 而今之时局,必以侵伐混战中开新生, 而后便是盛世重来。 我知你必问我若有盛世,该是谁家之天下。窃以为行至今日, 使命已明,恩怨必究,周遭必护, 若真能为天下英豪, 自然怡乐。 呈陵,我想许你一个天下,让你财运昌隆,富可敌国,为世界王。 希望收到你的回信。 林深] 他们相隔千里, 关注和擅长的方面也不尽相同,他这边就算是唱了一曲《长相思》,那边最多也不过是拿金戈铁马之声和上一和,他这边蚕食了市场上的一位位霸主,林深也只能用鲸吞了各路枭雄的一座座城池来致意。 他从未觉得两个人能走到现在,当时那一吻不过是意气,而后的沉沦床榻也像是顺从本能与欲望,顺水推舟理所当然,可是等过了那段时日,一切本该了解,却也晃晃荡荡地一直到了今天。 真稀奇。 像他和林深这种人,居然会在彼此无法带来回报的情况下不选择分开而是继续在一起,果然是脑子出了问题。 好吧,事实上,他有这么多想法,完全是被林深信开头的那个称呼给刺激了,“吾爱呈陵”,啧,真的是肉麻死了。 他原先做买办出身,有一次他那个法国雇主给他说起他们的英雄皇帝拿破仑和他的第一任皇后,在法国革命时因美丽而被免于赐死的约瑟芬,说男人和女人的话往往都不可信,尤其是在写信的时候,拿破仑说吻你千遍时正在美人的怀抱,约瑟芬回答“千百万次吻,甚至吻你的爱犬。”后便回到情人的床上。 再然后,那个法国人说这也算是一种浪漫情调,贺呈陵当时对于这样的浪漫情调不敢苟同,但是他却认可文字不一定和真心有什么关联,毕竟文人中多的是风流浪子薄情郎,也没见是如文章里那般忠贞无二,哦,不对,应该说他们对每一个人都忠贞不二。 至于他自己,林深的话真的让他牙酸不已,要是不回个什么实在是不能宣泄自己心里的腻歪恶心。 “我的少爷,”苟知遇叹气,“您能不能把您那儿女私情放一放,在这么打下去,我们在福州的分公司就要完了。” “不至于。”贺呈陵说,“福州没这么快被攻下来,林深他家的也不是吃干饭的,而且福州可屯了粮,就算是为了粮,他们也一定会守住。” 在论述了自己的观点之后,贺呈陵摆了摆手,“还有儿女私情的问题,我和林深可没什么私情,我只是要给他回信申驳他的观点。” “呵。”苟知遇表示不相信,并且对此嗤之以鼻。 贺呈陵没管他的反应,拿了蘸水钢笔,展开纸开始写回信。 [吾厌林深: 你的称呼实在过于肉麻,我虽听西方人这般称呼,可总归觉得不太习惯,故而建议你以后多以此称呼于我,让我提前习惯。不过你要记得,我可是决计不会如此唤你的,无需再跟我说为此讨论费时。 上海近些日子在下雨,雨势极大,总归不像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天津如今是何种气候,有没有下雨,但饶是下雨,肯定也万不会比上海大的。 你佑我财运昌隆,富可敌国,我很喜欢,但是为天下王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成为孤家寡人。我要活得热闹肆意,随我心意,当局者哪一个能随自己心意的?饶是你,不也是被千军万马拘着,终归没我这般洒脱。] 贺呈陵写到这里停笔,想又不想再补些东西,但最终还是继续补了一段—— [过两天要从东南亚那边来几艘船,乘着那边的水果特产,我嘱托人定了些番石榴,你当时送了我许多,我现在是该还礼的。可是从上海滩到大沽口距离千里,就算我快马加鞭送去也是不新鲜了,所以你还是自己来取的好,过了时间,我可就不等了。 贺呈陵] 贺呈陵将这封信发了出去,等着林深收到了在给他回话过来,让他好好奚落一二,可是事实上,他却没有机会知道林深是否看过那份信了。 民国七年十一月七日,陆军第三师师长林深率部割据京津冀占据中央 ,造各路军阀围剿,各方僵持之下,遂成无法进出之死城,飞机轰炸频繁,不知城内情势如何。 “啪!” 这是贺呈陵这几天摔在地上的第十三根钢笔。 “打仗,打仗!到今天,到底还有什么好打的!”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嘴里嚷嚷。 “别担心,呈陵,”苟知遇赶忙宽慰道,“从帮带到镇统制官再到营长旅长师长,林深哪一次不是大大小小化险为夷,这一次一定可以,他手握虎狼之师,定然可以无忧。” “若他不能无忧……”贺呈陵想说句狠话,却发觉如今世道仅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改变分毫,这是乱世,出分裂割据的枭雄,出借机盈利的富翁,可是无论是枭雄还是富翁,都没有办法改变时代前进的脉络,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 “若他不能无忧……”他的手死死的抓着桌角,指节处泛了白。 苟知遇看他面色灰白,心中咯噔一下,赶忙道:“呈陵,你可不能因此就做起了傻事啊!” “我为什么要因此做傻事?”贺呈陵转过来看着他笑,眉眼骄傲又锐利,“谁能让我做傻事?要是林深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倒是也已经会活的热热闹闹潇潇洒洒的,养上一堆美人儿,谁也别想让我为他们改变……”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恶狠狠地补充,“我要让林深气死,在地下也不安生!” 民国七年十一月十五日,林深位于福州的下属率部到达勤王,里应外合打出快速反击,十一月十八日,各路军阀的联军无力回击分崩离析,然第三师师长林深却于突出重围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贺呈陵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他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其实也不谈什么接到不接到的,毕竟满大街谈论的都是这次的混战。 为了支援福州,贺呈陵将当地分公司的所有一切折现,如今自身也是陷入了危机。 他整宿整宿的没有睡,此刻思索对策的时候竟然直接睡着了,而后堕入梦境。 梦中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问他说,“如今你散尽家财,以后该如何?” 他在男人唇上偷了个亲吻,懒散地笑着,“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大不了东山再起,再说了,就算我不经商,不过是闲来唱个戏来也是人间一流,要是只干这一行,还不够当个大名鼎鼎的角儿了?” “当然使得,”男人笑,姿容鲜艳,“若你天天唱戏,我必定天天去当你的座上宾,到时候贺老板可不能嫌我烦就将我赶了出去。” “什么出息?”贺呈陵抬起手去戳他的脑袋,“要我是你这般大权在握,看上谁定是要强取豪夺掠了来,让他日日只能为我一个人唱戏。” “呈陵,”男人单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这般说,可是在告诉我,我应该直接将你强取豪夺了去?” “呸,我是在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戏子,你要真敢这么做,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男人唇齿一张一合,似乎在回应些什么,可是贺呈陵忽然听不见了,梦中的世界忽然崩塌,只剩现实中的贺呈陵泪雨滂沱。 这个人,竟然只能靠梦里才能见到了,多可悲,多可笑。 有人在这时推开了他的门,他的眼睛被泪挡住,看不清来人,只能凭借猜测觉得只可能是他的副手苟知遇或者秘书阿睿,所以他取了方巾擦眼睛,再次抬起眼时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物。 那是林深身着军装站在他的桌前,他的左手捧着一束腊梅,抬起右手晃了晃他手中那封信,那封信以贺呈陵那句“所以你还是自己来取的好,过了时间,我可就不等了。”结尾。 林深这般说,“呈陵,我来娶了,以后都不需要你再等我了。” 同年十二月,林深带着一个男人回了平京,有好事之人问起副官那男人的身份,副官沉默半天,最终回答道,“其实,那是我们的将军夫人。” 而此时,我看桌上,番石榴正红,梅花也艳,当真是应了那句诗。 楼角初销一缕霞,玉人和月摘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引言上下文如下—— “灵感这个词已经给浪漫主义作家搞得声名狼藉。我认为,灵感既不是一种才能,也不是一种天赋,而是作家坚韧不拔的精神和精湛的技巧为他们所努力要表达的主题做出的一种和解。当一个人想写点东西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和他要表达的主题之间就会产生一种互相制约的紧张关系,因为写作的人要设法探究主题,而主题则力图设置种种障碍。有时候,一切障碍会一扫而光,一切矛盾会迎刃而解,会发生过去梦想不到的许多事情。这时候,你才会感到,写作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这就是我所认为的灵感。” (2)“今之时局,略似春秋战国时之分/裂。中/央/政/府 之对于各省,犹东周之对于诸侯也。南北相攻,皖直交斗, 滇蜀不靖,犹诸侯相侵伐也。”出自《申报》“时评”栏目评述。历史题上挺常见的。后面是自己扯的。 (3)年份为私设。 第90章 番外:枯枝败叶┃然后,她们又蜷缩到角落里,去捻接梦境与现实,并将流言交织 『然后, 她们又蜷缩到角落里, 去捻接梦境与现实, 并将流言交织,就像在合力编织一张硕大无朋的床单。——马尔克斯《枯枝败叶》』 德国。 柏林。 贺呈陵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将衣领立起来以求稍微抵抗凛冽的寒风, 他不是一个多怕冷的人,但是今天的柏林实在是冷的过分。 看天气预报说,估计一会儿要下雪, 不过其实也说不准, 毕竟天气预报多半不准,这不准的概率大概是像贺呈陵在林深那边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概率一样大。 按照正常的情况下, 贺呈陵不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出门,他虽然喜欢各种险峻神奇, 但是也不是个傻逼,不会故意自己跟自己为了这种事情过不去。 可是他今天必须出来, 他要去看一个人。 从市区到这里来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贺呈陵打了车,司机是一个少见的健谈的德国男人, 认出他之后就跟他聊最近上映的新电影, 贺呈陵笑着回应,并且在离开的时候拒绝了对方的找零。 他下车了之后又走了一会儿,这时候雪已经下起来了,鹅毛一般,柔软又圣洁, 然后进入了一片墓地,最里面有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一个特别的东方名字——“贺雅韵”。 这是他当时执意要求的,他的母亲没必要以一个非自身的德语词汇德国名字作为死后告终,她有自己的名字,即便埋骨异乡,也应该用她自己最原本的名字作为证明。 贺呈陵将墓碑上的雪花拂去,露出上面那一行字迹——[Sag nicht, dass ich aus Liebe gestorben bin. Gott wei, du und ich, es ist nur ein Traum vom Leben.(不要再说我为爱而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只不过是人生如梦。)] 其实这一句话也不是贺雅韵自己定下的,她自己坚信着所谓的为爱而死的理念,用最决绝的方式来挽留别人记住她。 这句话是贺呈陵写上去的,他定下这句墓志铭,才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妈,”贺呈陵开口,“又到你生日了,刚好我有机会,过来看看你。” 他将这句话讲完之后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以前每次来也从来没有跟她分享过什么,其实这种习惯是在贺雅韵生前就有了的,那时候他的母亲每日每夜都在想如何挽回丈夫的爱情,头昏脑涨一意孤行的争风吃醋,她的心太纯粹,只能容下一个男人,连她自己和她生的孩子都没有容身之地。 贺呈陵不知道该说她是可悲可恨还是可怜,他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母亲,当然也没有父亲,他没有一个社会家庭性的身份,这让他只能做贺呈陵。虽然无比自由没有锁链,可惜过于自由没有羁绊。 所以他从未跟贺雅韵分享过他的点点滴滴,沉浸于爱情中的女人毫不在意,并且用这样钝刀一般的折磨方式,让她的儿子最终选择不再开口。 “你知道吗?曾经我最怕成为你。” “我不想为了所谓的情爱浪费人生,我不愿意给别人太多真心,我讨厌所有的恋爱脑,我不愿意成为你。” “可是现在,我也爱上了一个人。”贺呈陵道,“当时你去世,我又跟别人打了一架,遇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说话也好听,后来谁知道那其实不是小姑娘,而是小伙子,总之我们在一起了,我真喜欢他,就像是你喜欢那个……那个男人一样。”贺呈陵总是用“那个男人”来称呼那个他血缘关系的父亲,对方是天生浪子,彻头彻尾游戏花丛,根本没有心。 “我曾经怕过的,”贺呈陵道,“我怕这种感情会让我迷失自己,我觉得我会处理的比你好,但是依旧害怕这件事。我从小被逼着塑造起一个独立的自我,如果这一点因为其他原因崩塌,我想我会发疯。” 贺呈陵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林深对他说过的话,在他心忧于自己被对方影响干扰时,他这样说道,“呈陵,只要你爱我,我就永远是特殊的,我就永远会干扰你。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你心里有我,所以你不可能不分心给我。” 他当时因为这些话而终于有理由去接受自己对于电影的不够赤诚,其实更重要的是他将电脑等同于生命和信念,这是他独立的自我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他几乎不能接受它被打破。可是林深的话却给了他一个开解自己的机会,他终于有说法去原谅自己。 所以贺呈陵笑起来,“所以,幸好,我虽然爱他,可我仍然是我,我是贺呈陵,是Leonhard。” “我没有成为你,我也没有成为任何人,我不会是其他人。” 他又靠近了一点,垂眸亲吻了一下墓碑,“好了,就到这里了,我们说再见吧。虽然我们事实上也总是在说再见。” 贺呈陵继续往外走,雪比刚才还要大,很快就染白了他的头发,这种感觉莫名的让他筋疲力尽,每一次倾吐内心真实情感总让他产生这样的感受。 他低着头走出墓园,然后看到一双马丁靴包裹着的挺拔的腿拦在他面前,他顺着向上看去,是林深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束蓝色矢车菊,满天星点缀缝隙,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伞,现在已经打到了他的头上。 林深将那束花递到他怀里,然后单手取下围巾帮他围上来,体温伴随着羊毛织品传递过来,一直传到心里。 贺呈陵笑着问他,“林深,你跟踪我?” “对。”林深直接认下,“你这两天情绪不太对,我担心你。” “冠冕堂皇。”贺呈陵挑起眉毛,“你是担心我给你戴绿帽子吧?” 林深帮他拂去发丝和肩头的雪花,“其实你这样想也可以,反正我也有强烈的占有欲。我想知道你去做了什么,如果你真给我戴绿帽子,我会很难过?” “仅仅是难过?”贺呈陵反问。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反正如果是我,我应该会把你关起来。” “唔……”林深认真思考,“这个建议也不错,打断腿,把你关起来。” “别,我觉得你做不出来。而且如果你真的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你就应该把伞扔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我们在雪里牵着手,假装可以相守到白头’。白头偕老嘛,提前体验一把,我觉得可以。” “不需要这么着急,”林深终于将贺呈陵身上的雪花弄了个干净,单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们自然会白头偕老,我们有的是以后。” 贺呈陵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深的眼睛,再然后他笑了开来,“我想我一定要把这一幕放到电影里去。” 大雪漫天,情绪低落的青年走出去,看到撑着一把黑伞的男人手捧一束热烈的花束对着他露出笑容,帮他拂去身上的雪花,然后亲吻他。 这绝对是十足十的精彩画面。 “这个时候我们就先把工作放一放好不好?”林深看着贺呈陵握在手里的那束花,“我以为你会夸赞一下我的审美。” “哦,”贺呈陵从善如流地低头去看那束花,矢车菊的蓝紫色与满天星的奶白交相辉映,然后一齐被闪着星辉的黑色包装纸包裹,沉浸在一种迷蒙的星梦中。 “我喜欢这个搭配,是你自己包的?” “对。不过花是从花店买的,现在外面已经没有矢车菊在开了。” “花谢了,明年还会开的,”贺呈陵这般说道,“我们还有许多个明年。” “当然。”林深肯定,将这句话讲的如同誓言,“我们当然有很多个明年。” 贺呈陵抚摸着矢车菊的花瓣,“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一开始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喜欢矢车菊的?” “你很早的一次采访,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全部看过。” “那你知不知道它的花语?” “不知道,你告诉我。”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贺呈陵向上抬了抬脚跟,吻了一下林深的眼睛,“不过我知道,它是让阿尔米纽斯重见光明的幸运,它是阿尔米纽斯的眼睛。” 林深当然知道这个德国民间流传的神话,伟大的古代英雄阿尔米纽斯在出征时双眼染上疾病,战神阿瑞斯来到了他的梦里,告诉他在清晨盛开在路边的蓝色小花可以治好他的眼睛。第二天阿尔米纽斯果然在路边找到蓝色的小花,采下它捣碎敷眼,因此康复凯旋。于是他称矢车菊为“眼睛保护神”。 “那它也会是我的眼睛,它是我的保护神。” 林深这般说道。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贺呈陵都会想起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午后,想起那束矢车菊,那把黑伞,最重要的是那个带来花和伞的人。 生活从不只是枯枝败叶,它是从枯枝败叶上生长出的那朵向阳花。 第91章 番外:活着为了讲述┃我年轻过,落魄过,幸福过,我对生活一往情深。 『“我年轻过, 落魄过, 幸福过, 我对生活一往情深。”——加西亚-马尔克斯《活着为了讲述》』 [年轻有什么用,人像条老狗似的咳个不停。我是个典型的加勒比人,伤感、腼腆、重隐私, 所有关乎隐私的问题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挡回去。 我坚信自己的厄运与生俱来、无可补救,特别是财运和桃花运,命里没有便是无。但我不在乎, 因为写好文章不需要好运气。我对荣誉、金钱、衰老一概不感兴趣, 我笃信自己会年纪轻轻地死在街头。] 贺呈陵是在整理旧东西的时候看到自己抄在本子上的这段话的,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正雄心勃勃地想要拍出一部得意的电影展露头角,对于物质财富毫不在意, 哪怕为此将生命都献祭给魔鬼也在所不惜。 毕竟少年情怀总是诗,毕竟少年意气最动人, 有了这样的原因,生出和马尔克斯一样的笃信自己会年纪轻轻地死在街头的想法就显得顺理成章。 毕竟为梦而死,也是戏剧性的一种强烈的表现形式。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二十五岁, 对于过去只能哑然失笑, 然后带着本子一阵风似的窜到了厨房,林深说今天要尝试着做一下烤猪肘,并且说味道再差也不会差过夏克琳的黑暗料理,这让已经吃过夏克琳做的菜的贺呈陵先生无所畏惧,完全可以自觉自愿地作为小白鼠来品尝, 反正不会要命不是? 他到的时候林深正靠在冰箱上看菜谱,贺呈陵不得不感叹他买的房子位置得天独厚,采光极其好,以至于林深的身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极了电影镜头中刻意安排才能求得的剪影。 贺呈陵没去打破这个镜头,他又匆忙地离开,找到了自己的摄影机打算拍下这一幕,偏巧林深在这一刻转头,光与阴影自他的鼻梁处切分开来,用自然的工笔勾勒出笑容的痕迹。 “贺导,”林深有些无奈,“我们现在是在家里,你能不能先放下你的摄像机?” “在家里你还叫我贺导?林深,是你先讲我们拉入工作环境的。”贺呈陵回复他,“乖,甜心,站到那里别动,等我再拍一张。” 林深知道贺呈陵在想让他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甜的不行,各种蜜里调油的称呼一套一套,可是他偏生吃这一套,又或者说,也很乐意贺呈陵有求于他,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可以,毕竟这样,他才能等价交换谋求利益。 当然,这个是和贺呈陵有关,且只有贺呈陵才能带来的利益。 贺呈陵终于拍完了照片,乐呵呵地拿过来给林深欣赏,“怎么样?其实我觉得抓拍的第一张比第二张更好些,更……更灵动,你知道的,艺术总是这么奇怪,反正不好说。” “很好。”林深看,“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将摄影师给辞退,有你就够了。” “可别,”贺呈陵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建议,“我可不会时时刻刻每天都跟着你,就算你拍《嘲弄者》的时候也是。” 林深知道贺呈陵在说什么,他们谁都不是对方的附属品,拥有自己的工作和私人生活,这些没必要也不应该因为他们在一起就混为一谈。 他们是并肩立在一起的两棵树,枝叶飘摇相触碰,他们不是缠绕在一起的藤,挣扎相拥没自我。 树永远不会倒下,有生之年,他们会永恒站立,姿态坚定。 “所以你原本来找我是为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就是导演瘾犯了,拿着机子就过来抓拍几张吧?” “哦,当然不是。”贺呈陵把机子放到一边,然后把本子找过来,翻到那一页冲着林深挑了挑眉毛。 林深接过,看完之后了然一笑,“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 “对啊,你看这段话单拎儿挑出来是不是挺中二的?”贺呈陵歪着头对着林深笑,眼睛灿若星子。 “这是你中二时候抄的?”林深反问。 贺呈陵吹起自己落在前面的头发,“我以为我一直都在中二期,毕竟我可一直都是少年人。” “对啊,”林深帮他又肯定了一遍,“在我心中,你是少年这一点很客观。” “年轻人,”贺呈陵弯起眉眼,“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林深没再讲甜言蜜语,他打开蜂蜜罐子,用筷子沾了一下尝了尝,“这次的蜂蜜很甜。” 贺呈陵对甜食算不上多爱,可是听到林深这句话也起了兴致,立刻道,“我尝尝。” 林深将罐子直接举过头顶,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贺呈陵,眼中盛满笑意,不过贺呈陵更愿意将其理解为小孩子酷爱恶作剧的傻逼喜好。 而且对待这种傻逼熊孩子,贺呈陵的方法就是绝对不惯着他,人总有合理的解决方法不是。 所以贺呈陵直接拽住了林深的领口,贴上对方的唇将舌尖探入扫了一遍,而后往后退了一步,挑衅地看他,“你没说错,真的是甜的。” 林深因为贺呈陵的这个举动笑了开来,他将蜂蜜罐子放下,又拿筷子蘸了蘸,伸出舌尖将它舔入口中,挨着贺呈陵又近了一步。“既然这么甜,你要不要再尝尝?” 果不其然,论起流氓行径,贺呈陵在林深面前也还是甘拜下风。但他却也没有推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反而从善如流,“好吧,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就再尝尝。” 林深就这样拥吻着他向后退,然后将对方抱起放到流理台上,外面时有飞鸟划过,黄昏的光芒洒满它们的翅膀。 “确实挺甜的,”结束之后,贺呈陵双手攀附着林深的脖颈,做出如下评价,“不过宝贝,我觉得这可能和那罐蜂蜜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你就是honey。” “好吧,”林深又吻了吻他的唇角,“我爱honey。” 接下来,贺呈陵和林深品尝了林深特制的烤猪肘,不得不说,味道不错,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依靠遗传,做饭这种技能点还是可以靠后天成才的。 “对了,”贺呈陵忽然想起来之前被打断所以没来得及说具体的话,“你当时是不是说我中二了?” 林深拿起茶杯喝红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暂时忽略了人类还有习惯性翻旧账的本能是他的错误,这个应该记下成为经典案例。 “我记得我分明是说在我心中,你是少年这件事情很客观。” 贺呈陵给他翻白眼,“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宝贝儿?不不不,这句话是后面的,再往前推一点,讲真,如果这是一本书,我绝对会翻到那一段上让你一字一句的读出来。” 好吧,林深又用伟大的实践精神验证了一条道理,人的记忆确实很不错,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是傻逼。 “好吧,我承认,”林深最终选择的方式是及时认了,“我是说了你挑那一段抄很中二。而且这个是你自己先提的,如果有书,我现在也会翻回去,让你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原话讲出来。” “呵,”贺呈陵冷嘲热讽无理取闹,“我不管,反正我觉得就是你先挑衅了我的权威。” “好吧,我的国王。”林深至今还时常用这个称呼,骑士与君主的梗他总是喜欢的很。 “那如果是你呢?你会写哪一句?”贺呈陵问。 “你猜。” “是那句最著名的吗?‘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 毕竟萍水相逢的过客,惊艳灵魂的相遇,你我争夺的骄傲,还有战场相拥的身影,这些他们记得的东西,构成了林深。 他眼中的林深。 还有林深自己眼中的林深。 “不,我不会用这句。”林深道。 “那你会说哪一句?”贺呈陵继续去问。 林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被装在陶制小罐中的那朵黄玫瑰。 那些他记得的东西让他想起的第一次录《致命游戏》的时候,在阁楼上,他们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恭喜他即将获得的胜利,为他送上一本《夜莺与玫瑰》和一朵真正的蓝玫瑰。 那一天,贺呈陵看到了真实的林深,那一天,林深也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最真挚的他自己。 ——“玫瑰和我献给您。” “我会说这句话,我的陛下。” 他这般说,然后将那枝黄玫瑰递到贺呈陵的手上。 “你总是这样不结合上下文。”贺呈陵接过了这枝玫瑰,它还很鲜嫩,如同黄昏一般温柔又诱人的颜色占据了他的部分瞳孔,至于另一部分目光,早教给了他蛮不讲理的号称要呆在这儿一辈子的那位客人,虽然他很愿意。 “还有,你下次送花麻烦分量大一些,不然这一枝给了我我一会儿还是得直接插进去。” 林深刚想指责对方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就听见他浪漫的男朋友亲吻了一下花瓣,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能把它转赠给任何人。他可是我的缪斯给我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年轻过,落魄过,幸福过,我对生活一往情深。 第92章 番外:关于爱和其它恶魔01┃爱情能战胜一切。“没错,”他答道,“可你最好别信。” 『这些天里, 女孩问过他, 是不是真的像歌里唱的那样, 爱情能战胜一切。“没错,”他答道,“可你最好别信。”——马尔克斯《关于爱和其他魔鬼》』 在遥远的大陆上有着无数的国家, 最靠北方的是诺依曼公国,他们的上一位亲王流连花丛整日享乐,以至于在酒醉而死之后没几个人为他悲伤, 而是忍住笑容将对方唯一的正统血脉的嫡子里奥哈德推上了王位, 史称里奥三世。当然事实上,这位先王还有十来个和情妇生的私生子。 这是一场看起来没有任何血腥暴力因素, 理所当然的权利更迭,可是总有人会嗅到其中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比如公国新的掌权者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有一定区别, 虽然他才十九岁,可是却已经显现出某些执着于享乐的模样, 和前任亲王一样像是个魔鬼。不,他甚至比前任亲王更魔鬼,毕竟人家喜欢的好歹是女人, 可是这一位却养了不少美少年在王宫。 再比如亲王殿下身边的那位执事先生菲利克斯-里希特笑的温文尔雅地看人时总会让你惊叹于那张好皮囊的同时却也觉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冷意, 所以他们总结,这个国家还是太冷了,冷到让人不得不用厚重的衣服隐藏自己,然后还会产生许多玄之又玄的错觉。 不过虽然这个国家的冬季漫长且寒冷,可是总有人并不畏惧如此严寒, 比如说现在已经可以穿着轻薄的衣料在大殿之内肆意走动还让别人直接灭了壁炉中火焰的亲王陛下。 里奥哈德的身边有着几个美少年,他们倚靠在他的身边,发丝柔软皮肤细腻,像是会流淌的玉。 那位如同水仙花一样的少年雷尔唱了一首悲伤也长情的歌谣,最后人死了,可是爱情却活了下去,它用人命相抵,给自己换了永生。 所以另外一个男孩子桑托斯将脑袋支在他的膝盖上,“所以陛下,这个世界上爱情真的会永恒吗?” “有这样的事。”里奥哈德抬起手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不过你最好不要相信。当有人想要跟你论证爱情的永恒时,说到底,他不过只是想要占有你。” “那陛下呢?陛下想要占有我吗?”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清澈的水晶一般折射出里奥哈德的面孔,那张属于王室的最尊贵的一张脸,苍白且俊美,眉眼锐利,像是某种只在暗夜中行动的神秘贵族。 “当然,”里奥哈德笑,“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养在王宫里。” 少年原本接下来还想再问陛下准备几时占有我这样暧昧的问题,可是在故事走向限制级之前,就有人打断了这一走向。 温柔儒雅的黑发执事礼貌地走近,手中拿着一件斗篷,缓声开口,“陛下,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里奥哈德盯着他半天没动作,眼中的笑意越聚越浓,在即将发生质变的时候收回,开口道,“是啊,确实该休息了。” 其他的人很快告退,菲利克斯上前为里奥哈德披上斗篷并系好,体贴地开口,“陛下,虽然您不怎么怕冷,但是这样的冬天也应该稍微穿厚一点才对。” 里奥哈德含笑看着他动作,然后勾住执事先生的领结,提出了一个好建议。“你抱我啊,你抱着我,我不就不冷了吗?” 菲利克斯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没有改变分毫,依旧斯文有礼度,确实像是蒙着一层虚假的面皮。 里奥哈德手指向下,点着他的扣子,他的背后有王座作为支撑,整个人却还是懒散的不成样子。“其实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刚才我和那个小甜心马上就要做些快活事,这下全被你给扫了兴致。” 菲利克斯抬眼看他,“陛下和刚才的男孩子吗?谁让谁快活?陛下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明明说只有我才能让你快活让你舒服。”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流氓话,“看来王的话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那么倒是没有半分意义了。” 里奥哈德笑的更加开怀,引得胸腔发颤,“是啊,我可是王,我需要给你解释什么?哪怕我朝令夕改又能怎样?” 他凑上去亲了一下菲利克斯的嘴角,就这贴着的姿势维持着暧昧的举止继续道,“我们不过只是寻欢作乐,贵族之间不都是这般淫荡不堪的吗?我昨天是躺在你的身下,可是那又能如何?这和别人能不能对我予给予求婉转低吟有什么关系?” 里奥哈德放开菲利克斯,重新坐回他的王座,“我可是这个国家的王。” 他动作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斗篷,语气嘲讽。 “我要比其他人更放纵,我要比其他人更不堪。” “如果您这样,谁来治理国家呢?” “亲爱的菲利克斯,”里奥哈德这样称呼他,眼中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光亮,他反问道,“这不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吗?” “我只是执行您的命令,陛下。”菲利克斯回答道,“我只会是您手中的剑。” “好吧,我信了,”里奥哈德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将它们圈起又散开,“不过我觉得和你床上的话相比,这句还是太生硬了。” 他媚眼如丝,“你刚才说了,很晚了,应该休息了,不是吗?” 而菲利克斯的反应则是直接俯身下来,亲吻对方,在巨大的王座之上。 这一次的新王上位是一场看起来没有任何血腥暴力因素,理所当然的权利更迭,可是总有人会嗅到其中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还有一些人,发现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他们心知肚明,无人开口—— 新王被人钳制,斩断羽翼和翅膀,他不过只是王权的一个象征,他甚至出不了王宫,而真正的执政者是他的执事菲利克斯,至于诺依曼王朝的荣光是否会被另外一个名字里希特替代,那就是未来不好说的事情了。也许笼罩在王权上的阴影是会被消散干净,也许阴影会直接吞噬王权。 谁知道呢。 里奥哈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之内,他面无表情地从床上下来,由贴身的侍从帮他穿好衣裳,他们表情恭敬,对于亲王身上的痕迹视而不见,并且贴心地用衣领出的花样挡住了他脖颈上鲜红的吻痕。 可是里奥哈德却又将衣领拉开,对着镜子中的内容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看,一国亲王,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他这句话没有指向任何人,更像是对着空气的言语,可是满屋的侍从还是跪了一地,其中有一个嘴甜的笑着道,“不,陛下,您就是公国乃至整片大陆上最贵重的人,是神赐予我们所有人都宝藏。” “宝藏吗?”里奥哈德呵呵笑,然后在镜子上写下了一行字——“奇货可居”。 里奥哈德和菲利克斯的事情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过这个错误人为的性质太重,是他们喝醉了酒,然后做出了如此放荡的事情,再然后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 但其实里奥哈德应该为此买单的,因为当时他实际上还很是清醒,是他蓄意勾引了自己的执事,让这位里希特家族尊贵的掌权者选择了他,让他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王。 他不曾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甚至埋怨自己为何到了快二十岁才想出这样绝妙的主意,要是更早一些,他就不必在那个混蛋老子面前艰难求生。 这笔交易其实已经很划算了,他用身体换了一个王位,而且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 根本没有问题,而且逻辑自洽,简直是完美。 “去吧,”里奥哈德笑着踢了踢刚才那个嘴甜的侍从,“把我的小甜心们叫过来,昨天那首歌真好听,我还没有听够呢。” “是。”侍从回复道,“我现在就去。” 菲利克斯再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里奥哈德穿着松散的衣服左拥右抱,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则沿着他的脚背向上亲吻,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唱歌。 完全是一种近乎于奢侈的艳态。 这是一件多可笑的事情,晚上还跟他在床上抵死缠绵肆意放纵各种甜言蜜语一箩筐地往外倒的人,现在却在其他人那里放松心神与理智,而且这一次上场面比以前的所有他见识过的场面都过分。 他从未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定位,事实上也不需要什么定位,不过就是已经这样。 可是他还是大步走过去,直接拽住了里奥哈德的手腕。 “菲利克斯,”对方没有任何慌张,只是笑着,甚至还帮他整了整领结。 他友善的提醒了一下。 “你现在这样子,有些失态了。” “抱歉,陛下,”菲利克斯松开了他的手,第一次露出了出了温和以外的神情,那种神情叫做嘲讽。“我是失态了,毕竟我昨晚在您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您叫到嗓子哑了嗓子哑了我还没有停止。我是昨晚就失态的。” 第93章 番外:关于爱和其它恶魔02┃它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带进一种自私的、不健康的依赖关系之中。 『爱情是一种违背天性的感情, 它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带进一种自私的、不健康的依赖关系之中。感情越是强烈, 就越是短暂。——加西亚-马尔克斯《关于爱和其他魔鬼》』 在菲利克斯讲出那几句话的时候, 那几个男孩子全部瑟缩起来,而里奥哈德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改变,他是个真正的国王, 喜怒不惊,哪怕在自己圈养着的男孩面前直接被自己的执事阐明了位置,他也依旧是那样笑盈盈又懒散的模样。 “所以呢?”他开口, “无论怎样, 还是你失态了,我亲爱的菲利克斯。” “如果您不是国王, 陛下,我绝对会对您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我是国王,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王宫里,如果我不是了, 你是不是要直接把我锁在床上?”里奥哈德握上菲利克斯的手,十指相扣姿态亲密,“菲利克斯, 讲真的, 我真庆幸我是国王。” 菲利克斯看到他笑着的面孔上镶嵌的那双冷漠的眼睛,他知道里奥哈德是怎样的人,他们从来不曾相爱过,他们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在自己需要的山顶上站立。 可是现在里奥哈德不甘心了,他想要占据另一座山。 “确实,您就是国王。”菲利克斯单膝跪地,在一片靡靡中亲吻了对方的手背,“您永远都是国王,无论您做什么。” “如果我要拿走你手中的权利呢?”里奥哈德温柔的摩挲着菲利克斯的面庞,“如果我要让你舍弃里希特的姓氏呢?如果我要伤害你,甚至杀了你呢?” 菲利克斯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您永远都是国王,无论您做什么。” 里奥哈德看着菲利克斯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忽然有些无趣,他推开他,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一次之后,里奥哈德和菲利克斯有好几天没有说话,尽管对方除了把控着王廷之外还整日对他的事情亲力亲为,做到了一切身为执事的职能,可是哪怕他在为里奥哈德穿衣的时候故意在那些暧昧的地方停留甚至摩挲,对方也是咬住牙,一声都没有哼。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得不说话了,里奥哈德的二十岁生日到来,王庭举办了大型的宴会,衣鬓添香,美人绅士,所有的一切都是繁华的景象。 这种情景下往往不会有人喝的伶仃大醉,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摩尔特的小儿子喝多了,在那里大放厥词。“你知道我刚想做什么吗?我想去和我们的王交流交流感情,我们的亲王殿下可是靠……靠出卖身体才得了里希特家族的帮助,他……他平日不怎么出来……说不定是被里希特家的那位干到根本下不来床。” 他说的香艳刺激,却不知道背后的灌木颤动了一下,是有人走过。 “好了,你别说了,这可是为King举办的生日宴会。”旁边的贵族青年提醒道。 这位摩尔特家的小孩子低头看着奖杯,“为了King?不,应该是为了queen举办的吧,你看看他,我们的王,我们的里奥三世,像不像是靠着男人安享拥护的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 有一个人抬起了小摩尔特带着醉意的脸,笑着问道,“你说我是queen?” 小摩尔特被这股力道逼迫地抬起头来,看到就是里奥哈德那张优美的脸,最典雅精细的服装穿在他的身上,海藻般带着卷曲的发披在肩头,他头上皇冠的宝石闪烁,几乎要晃花他的眼睛。 这是他们的亲王,他们的King。 面对这种雍容的气度,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看到他的哥哥,王室忠实的支持者在向里奥哈德告饶,嘴中的话说了一套一套。 里奥哈德继续笑,捏住小摩尔特下巴的手转而下滑,扼住对方的脖子并且缓缓收紧。 小摩尔特因此而面色铁青,在他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里奥哈德放开了他。 他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大口喘息,眼中是居高临下的恶意,“就算我是你说的queen,你也不过是我想杀死就杀死的存在。所谓贵族,不过只是王权下的一条狗而已,我覆灭,你们也注定被拖入地狱。” 他掷地有声,然后潇洒离去,像曾经每一位国王。 也还是这一周,坚定的王族拥护者摩尔特家族被指控有罪,摩尔特家族内部纷争严重,分庭抗礼,自相残杀,最终一把火点燃了园林,无数人葬身火海。 里奥哈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眨都没有眨,只不过是将那杯冷掉的红茶倒到了花坛里面。 然后他唤来侍从,让他把那些男孩子们找来,他要彻夜狂欢。 那些男孩子是来了,不过却少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唱歌的,另一个是那个说话讨巧的。 “是不是还缺了谁?” 底下半天没有人回话,里奥哈德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等着。 终于有一个男孩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陛下,是缺了雷尔和桑托斯。” 唔,原来是叫这两个名字。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来啊?”里奥哈德继续问。 “前两天……前两天雷尔闯入王宫禁地,当时就被士兵……杀死。桑托斯偷了宫中的金器倒卖出去,被砍掉了双手。失血过多……也死了。” 里奥哈德觉得这个很好理解。毕竟在菲利克斯面前,他们一个亲吻了他的脚背,另一个抚摸过他的身体。这两点,菲利克斯能容忍哪一个?在他心里,他可是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他上前抬起回话的男孩的下巴,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柔软甜腻,“科尔多斯。这是我的名字,陛下。” 里奥哈德拉着科尔多斯跳舞,与对方耳鬓厮磨,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将声音压低开口,“摩尔特家族,现在真的全军覆没了吗?” “是的,陛下。”青年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柔嫩,而是沉着着语调。“摩尔特家族无一幸免。有人在那天看到了里希特家族的人。” 里希特。 里奥哈德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相信这是菲利克斯的手笔,对方的铁血手腕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更何况摩尔特家族从未有过内部争端,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只不过是外人不知道,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那位情夫,他的好执事在敲山震虎。 这是菲利克斯在告诉他——我亲爱的陛下,你看看吧,你没必要做那么多,你只需要待在这王宫,哪怕你现在看它如同牢笼。 “陛下,我们还要再做些什么?” “做我们能做的一切。”里奥哈德这样说,“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当天晚上,里奥哈德主动求和,邀请了菲利克斯和自己共进晚餐。 吃完饭之后他们坐在庭院之中,菲利克斯替他斟好一杯红茶。 “所以,陛下,您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里奥哈德不是那种一时兴起什么都会去做的人,更准确的说,他的一时兴起往往和他无关。他对他做些什么,总是有目的性的。比如当初的初相见,比如每一次寻欢作乐。 “摩尔特家族是我的人。”里奥哈德直接坦白。 “当然,陛下,整个公国,所有人都是你的臣民,摩尔特家族也不例外。”菲利克斯像是没有听到这个大消息一样。“可是小摩尔特用一些不入流的话羞辱了您。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里奥哈德知道他说的是哪些话,他只是冷笑,“羞辱?不,这不算羞辱?被里希特家的那位干到根本下不来床,这件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第一次,还有前些日子,不都是这样?” “陛下,那是您自己选择的。”他那双薄唇中吐出低俗的词,“是您自己哭着说让我干死你。” “我知道。”里奥哈德将那杯红茶一饮而尽,完全舍弃了贵族的优雅精致。“我知道。” “可是我的执事先生,我亲爱的菲利克斯,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做你手中的傀儡了,我是王,无论我用了如何肮脏的手段上位,现在我的身份都是名正言顺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您的身份并非名正言顺,我也从未将您视为手中傀儡。”菲利克斯依旧温和有礼,谁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彻底激怒他。 “陛下,我永远敬您,爱您,您就是我的陛下。” “敬我?”里奥哈德觉得这个词太过于刺耳。他并非没有读过历史,所有权臣,有几个不是口蜜腹剑,哄得君王开心,然后用手中的权利铲除异己,直到全天下只有他一个发的声音。 他清醒不昏庸,绝不会走那些君王的老路。 “你敬我?所以杀掉了雷尔和桑托斯?” “是他们自己犯了错,雷尔私闯禁地,桑托斯偷盗宫中财物。您将王宫交给我,我自然要秉公处理。” 里奥哈德几年一直想要戳破菲利克斯的假面,事实上他却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好吧,”里奥哈德笑,“我们和好吧,我纸醉金迷,你安排一切。菲利克斯,不仅王宫,王国里的我也交给你好吗?” 菲利克斯满意这份示弱。“很愿意为您分忧,陛下。” 第94章 番外:关于爱和其它恶魔03┃无论是人间还是天国的法律;乃至地狱里的权势,都无法把他们分开。 『他坚信, 无论是海洋还是高山, 无论是人间还是天国的法律;乃至地狱里的权势, 都无法把他们分开。——加西亚-马尔克斯《关于爱和其他魔鬼》』 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亲王换了新宠,是一个叫做科尔多斯的青年, 那个青年并没有多好的样貌,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艺,性格也是沉闷的, 不是什么解语花, 所以亲王还那么喜欢他,估计就只能用真爱来解释了, 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陛下,这一次真的是背水一战了。” 里奥哈德一个人坐在巨大王座上回想科尔多斯说的这句话, 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其实这是菲利克斯的习惯,只不过他耳濡目染, 这么久也学了过来。 ——“确实是背水一战。” 里奥哈德当时这样回应他,“可是这是一场我必须要去完成的战役。” “如果您这一次失败了,菲利克斯不会轻易放过您的。”科尔多斯继续道, “我担心您。” “你知道吗?”当时的里奥哈德站在窗台前, 他的发丝被风吹起,整个人居高临下的服侍。“我是王,我注定是要去征战沙场的,哪怕死在沙场上。” 他是王,哪怕没有以王的骄傲登上王座, 可是以王的姿态死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他总要去斗争的。 一阵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将他从回忆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向前望去,却只看到了菲利克斯一个人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您是在找科尔多斯吗?” 他的执事先生温和的问道,却让里奥哈德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他迅速地抓住这一点,然后问出口。“你对他做了什么?” 科尔多斯没有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样子来到这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是我杀的,陛下。”菲利克斯笑,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靠近里奥哈德,精致的匕首滑过对方下颔的线条,然后抬起他的下巴。“您会为了那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杀了我吗?” 里奥哈德的眉头皱起,被菲利克斯这般压制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而且科尔多斯并不是菲利克斯所说的无足轻重的小东西,那是他最重要的下属和支持者,比其他昂贵的珠宝还贵重。这两者相加,足以激发起他的愤怒。“如果我说是,你也会在现在就杀了我吗?” 菲利克斯没说话,他只是稍微偏了偏头,笑容一如之前,是维持好的假面。 里奥哈德忽然直接将下巴往刀刃的边上侧,菲尽管利克斯的匕首收的足够快,却还是因为事发突然在他下巴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飞快的动作,将菲利克斯踹倒在地,权杖的尖端抵上他的喉咙。 局势瞬间逆转,弱势者和强势者的地位颠倒。 里奥哈德牵动了一下嘴角冷笑,这个动作让他伤口处的血滴飞快渗出。 他站在台阶之上,就这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比之前任何皇帝更像一位真正的亲王。 所以他运用了掌权者都会使用的手段,赤裸直接的杀人诛心。“你连伤我一下都不敢,菲利克斯,你觉得就凭你,你还能对我做什么?” “你只不过是仗着我爱你。”菲利克斯笑着说道。 里奥哈德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菲利克斯会在这个时候承认爱,尽管他的上一句话就是在质问这种不忍心,可是他从未觉得这是爱。你养一个小动物,也会对态产生共情,但这不能证明你真的把它当个人看。不过只是一个逗闷子的工具,不过只是受我支配靠我谋生的生物。没有我,他可是会死掉的,那么这种居高临下的感情,这种不平等,可能是爱吗? 不,不平等的关系,根本无法产生真正的感情。 所以里奥哈德继续笑,“菲利克斯,还是停下这种无聊的把戏吧,爱这个字,坦白说,我们谁都不配玷污呢。” “我们都不爱别人,我们只爱权利。” ——“可是权利握在我手上,只有我才能拿权利来保护你。” 他这次没有称呼里奥哈德为“您”,也没有提“陛下”,他甚至无视抵着他喉咙的权杖,也要把自己的话讲完。“里奥,你为什么会恨我呢?” 他往前靠了一点,权杖上打磨出锐利的棱角的宝石划破了他的皮肤,血色立马泛出来。 里奥哈德不自觉的往后收了一点,就是这一点让菲利克斯笑出声来,“你看,你也是心疼我的,你爱我,所以你也不忍心。” 里奥哈德不理解对方从何处养成这样理所当然的嘴脸,可是他也确实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那一收手,本能比他的想法快了一步,让他不要去伤害眼前的人。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是这个人拥护他,认可他,可同样也是这个人,囚禁他,架空他。 他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感情,否则这就是对他骄傲的讽刺和愚蠢的认可,所以他只会说,我们谁都不爱,我们只爱权利。 菲利克斯看到他晃神,他其实完全可以利用这样一个瞬间改变战场局势,可是他偏偏没有,他等着对方集中注意力,等着对方重新看着他的眼睛才直接握住了权杖的顶端,锐利的锋芒割裂他的手掌,可是却没有让他的表情改变分毫。 他站起来,越过权杖去亲吻对方的唇。 动作野蛮又热烈,使权杖和匕首全部被剥落到地上。 里奥哈德拼命挣扎而无力,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沉浸在欲望的深渊里。 菲利克斯抹去他下颔上渗出来的血迹,“里奥,我是真的喜欢你。” 里奥哈德没说话,一队士兵在此时进入大殿,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是国王永恒不变的忠贞坚定的尖兵。 “我会把你抓进牢里。” 里奥哈德道,“现在,我做到了。” 二月二十三日,诺依曼公国国王里奥三世将菲利克斯-里希特关入大牢,里希特家族对此并未及时对此做任何表示。 第十三天,菲利克斯灰暗的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光投进来,亮的他忍不住遮住了发酸的眼。其实里奥哈德给了他极好的待遇,比起坐牢倒像是编了一个金丝的笼子将他关了进去。当然,如果这么说,总应该带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可是并没有人来这里少儿不宜,毕竟里奥哈德这些日子都没来,就他一个人,能够刺激到哪里去? 不过这一此确实是里奥哈德到大牢去看菲利克斯。 对方已经褪去那身稳妥的执事服,他只穿着白衬衫和长裤,转过头来去看里奥哈德。 “要结束了吗?”菲利克斯问。 “是的。”里奥哈德靠在门边,发丝散落着,“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结束。” 里奥哈德的眼睛闪了闪,“总得结束。”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菲利克斯面前,笑着开口,“你总不能一直对我那般强硬吧,摄政这件事难道容易上瘾?” “只有这段时间你才能在我面前乖巧,”菲利克斯拉住他的手,“等明天你搞定了所有一切,铲除掉剩余的势力,你以后岂不是要比现在对我更加耀武扬威了?” “所以你还真就是摄政摄上瘾了?”里奥哈德抓住这一点,“我还以为你对我是真爱。” “本来就是真爱,陛下,不然谁会牺牲名誉,陪您演这样一场盛大的戏。” 这场戏从新王上位之前就开始铺就,在旧王去世的那一刻展开,持续了长达一年,站在台前的菲利克斯铲除掉异己,站在背后的里奥哈德结交剩下的人,然后查明一切,一起打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雷尔,桑托斯,还有科尔多斯,以及半个摩尔特家族,你把他们弄到哪里了?” 菲利克斯看向他,“是我城外的秘密庄园,没其他人知道。不过,您为什么还记着那两个男宠的名字?他们就让你记忆这么深刻?” “再怎么深刻,也总不会超过一个名字。” 里奥哈德去亲他的唇,语气含糊亲昵。 “菲利克斯-里希特。” “我的下属。” “我的执事。” “我的爱人。” “走吧,我带你回家。” “那是我们塑造出来的光明,现在就是时候让我带着你,一起去为那样的光亮命名吧。” 三月八号,诺依曼公国国王里奥三世将其执事从大牢中放出,与此同时,大牢中又迎来了许多新的客人,他们是这场政治斗争的落败者。 在遥远的大陆上有着无数的国家,最靠北方的是诺依曼公国,他们的这一任亲王没有娶任何一个女人做王妃,但是至始至终他的身边都有一个人陪伴着,那是他的执事先生,菲利克斯-里希特。 哦,不,不对,仅仅是一个执事不足以概括他的全部,或许说一句这是亲王的王夫更为恰当。 毕竟是这个人,给予他身为王的骄傲,然后让他永远骄傲下去。 第95章 番外:写给读者的告别信┃我会用凡高的梦在星星上画一首贝内德第的诗 『如果上帝赏我一段生命, 我会简单装束, 伏在阳光下, 袒露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我的魂灵。 上帝呀,如果我有一颗心, 我会将仇恨写在冰上,然后期待太阳的升起;我会用凡高的梦在星星上画一首贝内德第的诗,而塞莱特的歌会是将是我献给月亮的小夜曲。我会用泪水浇灌玫瑰, 以此体味花刺的痛苦和花瓣的亲吻……——加西亚-马尔克斯《写给读者的告别信》』 “所以, 林深,你喜欢小孩子吗?”访谈节目的女主持这样问, 语调温柔。 “喜欢。”林深回答道,“在我眼里他们都很可爱。” “那估计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熊孩子。”女主持继续说道, “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那你想要一个女儿还是儿子呢?” “我应该不会有孩子吧, 毕竟我还没有结婚。”林深这样回答,他此时还有着一张青涩的脸,年轻的躯体支撑出一种不像如今那般沉静发气质, 可是思考的时候眉眼间却已经凝聚出和此刻一样的郑重。“我没有太大的想要留存自己基因的打算, 而且我沉醉工作,很有可能会忽视他的成长,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女主持人似乎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答案,她惊讶了一瞬,然后继续道, “可是如果没有孩子,等你年龄渐长之后,生活不会很枯燥吗?” “我一直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些东西会让我不会枯燥,无所谓年轻还是年老。” “你怎么找到了这么早远的采访?”林深从沙发的背后按住贺呈陵的左肩,“这种充场面的话有什么看头?” “这可是从一个编导那里找到了当年的视频原样,别人估计都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贺呈陵抬起手摁住了林深的那只手,先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然后继续第二个。“而且我觉得你以前可是比现在要真诚的多,你现在能说的出不想留下基因这种话吗?” “现在也不会有人再问我这种问题,毕竟答案已经注定了。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哪里来的孩子?还是说你要给我生一个?” 贺呈陵给他翻白眼,“我可以给你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开玩笑。”林深道,“我那就是充场面的话,要是真诚一点,我应该一开始就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小孩。他们有的时候实在像是小恶魔。” “管你怎么说。”贺呈陵跪在沙发上,去揽林深的腰,“你当时看完了我的所有采访,我现在总不能再输给你。” “好吧,是你赢了。”林深道,“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将这个漂洋过海带到哥伦比亚来,我们来卡塔赫纳可不是为了看一段采访的。” “我知道。”贺呈陵说,“所以让我去换身正经衣服吧,我们该走了。” “需要我帮你穿吗?”林深问。 “亲爱的菲利克斯,”贺呈陵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让你来效劳,我们今天可能就出不了门了。” 林深和贺呈陵出了门,穿过希马尼的街道,这里的路极其狭窄,他们走在其中,两个肩膀相触边能碰到两边的墙。到处都是具有西班牙建筑风格的二三层小楼,各种鲜艳发色彩交相辉映,高大的落地窗和用铁条交织成各种图案的窗棂,雕饰花纹的木制阳台传来鹦鹉的啼鸣。 有小贩穿行于街巷之间,贩卖椰果和鲜花,他们从一个端着盘子卖甜食的女人那里买来了小蛋糕。女人笑着跟他们讲了几句蹩脚的英语,棕色的肌肤显现出阳光的色泽。 “所以女士,”林深没有为难对方,用西班牙语回问道,“您知道卡塔赫纳大学怎么走吗?” 女人不像刚才讲英语那般拘束,一下子说了一长串话,“哦,上帝,原来你们会讲西班牙语,这真是太好了。您能明白的,来这边旅游的异乡人往往只会讲英语,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怀疑是不是只有我们才讲西班牙语。您问我卡塔赫纳大学怎么走,您是去哪里的东方留学生吗?” “不,”林深笑,为对方的过于热情,“我们只是想去看看马尔克斯先生的半身像。” “又是一群加西亚的朝圣者,”女人似乎很习惯这件事情,“他虽然出生不在卡塔赫纳,可是他文学的生命是在卡塔赫纳开始的。我们每一个都爱他。” 女人说完这段话就给林深指了路,不算特别远,还是能够走过去的。 “你看吧,我就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爱马尔克斯。”贺呈陵用手肘去戳林深。 “他已经成为哥伦比亚的标志和象征,每一个人都想要来看看‘马孔多’。” “是。”贺呈陵笑,“你知道我前几天又看了一遍《世上最美的溺水者》,在那个世界里:死去的人会变回年轻时的模样,乘着洋流漂过全世界,带着所有经过的地方的鲜花和水草。大雨下得太久,你一觉醒来可能会看见天使掉在你家院子的烂泥里。触礁沉没的巨轮会变成幽灵船,一遍遍重复不祥的命运。但若碰上执拗聪明的小男孩,也能从阴间驶进阳世。多有趣的一个世界,比‘马孔多’更有趣。” “可是这个世界无法寻觅,你只能在书里看一看,不像‘马孔多’,你可以在哥伦比亚找到它的原型。” “我今天晚上估计可以梦到那个世界。” 林深开口,“我以为你会希望在梦里梦到我。” “才不要梦到你,每天睁开眼睛摸到你就够了。” 林深和贺呈陵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了卡塔赫纳大学,这里有英国雕塑家凯蒂·默里创作的马尔克斯半身铜像,这位大文豪的一部分骨灰就放在铜像里。他当初是在卡塔赫纳找到了一份记者的工作,并以这里为原型开始创作《霍乱时期的爱情》。他的好友胡安·戈萨因回忆,马尔克斯生前说过,有一天能安葬在卡塔赫纳是他的心愿。 林深和贺呈陵来到铜像面前,铜像的脚下放着捧花,应该是来自马尔克斯书迷的朝圣。 “他真是个可爱的老头。”贺呈陵说。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鲜花也放在那里,那是一束来自德国的蓝色矢车菊。 “有思想的人大多可爱。”林深回复这句话。 “不是因为这个。”贺呈陵看着林深,“当然这样说也没错,可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意思是,他真可爱,他让我们有一个美好的相遇。” “是这样的,”林深笑,“不过这不是重点,我们能相遇,是因为我们是林深和贺呈陵。” 就算没有马尔克斯,没有《枯枝败叶》,没有爱德华咖啡馆前的相见,成为演员的林深也注定会和成为导演的贺呈陵相遇,他一样会被他吸引,为他一眼万年。 最多只不过是时间稍微推迟,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和我仰慕他是两件事。我喜欢他笔下的内容,他这个人值得我尊重。” “我明白。”林深道。“我对你和你的作品也是一样的心情。” “林深,你总是恭维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贺呈陵弯起眉眼,“我会相信,然后因为这个自视甚高。” “这没什么问题,你值得我的所有最高赞美。” 贺呈陵知道这家伙一讲起情话来就没完没了,不过他确实一点也不反感这种油嘴滑舌和不着调。他给他背了一段马尔克斯《写给读者的告别信》。 “永远说你感到的,做你想到的吧!如果我知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看你入睡,我会热烈地拥抱你,祈求上帝守护你的灵魂。如果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你离开家门,我会给你一个拥抱一个吻,然后重新叫住你,再度拥抱亲吻。如果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我会录下你的每个字句,以便可以一遍又一遍永无穷尽地倾听。如果我知道这是看到你的最后几分钟,我会说"我爱你",而不是傻傻地以为你早已知道。 永远有一个明天,生活给我们另一个机会将事情做好,可是如果我搞错了,今天就是我们所剩的全部,我会对你说我多么爱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如果我死了,你会给我写怎样的墓志铭?”林深听着他的话,突发奇想,问道。 贺呈陵愣了一下,“这不是应该你自己提前想好吗?” “不,我要你来写。” 贺呈陵这一次认真思考,半晌之后他才说道,“这里沉睡着世界上最好的电影人。他生前,电影担心成为他的附庸。他死后,电影又恐惧随他枯萎。” “我很喜欢这个,”林深亲吻他,“我想,这就是我留给世界的告别信。” “不过这还不够,你还应该留一句给我的,”贺呈陵笑,“我和世界其他的肯定不一样,林深,给我的这个,必须你自己来写。” “再你说的话后面补一个就可以了。” “——来这世间寻觅贺呈陵的林深。” 你看这世间,风声温柔,还有你我,相互寻觅,相依为命。 ————全文完———— 2019.10.1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1)《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简介来自百度。 我曾经给朋友形容林深和贺呈陵是怎样的人,想了半天都很难将他们概括成一个简洁的词语,最后我说道,这是两个疯子的故事。 可不是嘛,这个挺贴切的,林深和贺呈陵都不属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能轻易遇到的那种人,但是我们谁都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存在,骄傲,专注,极度自我,他们必须寻觅到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让他看清自己的骄傲,肯定自己的专注,确定自己还没有发现的一部分自我。 这是一件好事,难得的幸运。 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写了这么一句,“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这是由好奇开启的故事,鼓吹未知的隐秘,愿所有看到此刻的你们,也为好奇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