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在怀[娱乐圈]》作者:工人阶级   文案:   【双向暗恋丨双初恋丨小甜文】   严肃霸道专情大导演攻VS温柔乖顺慢热演员受   片场雨势渐浓,秦越鸣面色沉郁垂睫看着显示器,声音冷冽:浪费时间,再来一条。   偌大的剧组没人敢说不,秦导是圈内出了名的完美主义工作狂,冷清寡言要求严格。   在一旁淋着雨搬道具的助理叶思栩头晕脑涨,喷嚏连连。   秦越鸣正在调设备的指尖顿了顿,不动声色移过视线。   傍晚,冒雨回家的叶思栩浑身湿漉,餐桌上搁着热气腾腾的姜茶。   秦越鸣窝在沙发上抿唇:喝完,再过来陪我看电影。   次日出门,管家请他上车。   叶思栩迷糊眨眼:我不会开车。   管家垂首:先生吩咐,以后你出门,司机接送。   *   两年后。   电影节颁奖礼上,叶思栩厚积薄发,荣摘影帝桂冠。   台下,秦越鸣姿态仍漫不经心,却能看出眉眼噙笑。   回到家,   秦越鸣丢掉冷静自持,将叶思栩圈在怀里,语气满是哄诱:这次打算表白了吗?   *   这大概是一个我护你成长,你陪我老去的故事吧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思栩,秦越鸣 ┃ 配角:——————求收藏新坑《影帝和霸总穿成对方后[双穿书]》 ┃ 其它:   =========== 第1章   盛夏,文城城南,风月剧院小排练厅。   八月末的一天,下午三点,燥热。   周末的《春风不知侬》立刻要上演,演员们正紧锣密鼓、一天不差地在排练。   这会儿刚结束一场排演,叶思栩作为剧团的小助理,左递过去水杯右递过去烟盒火机。   几个站在窗口的主演中,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接过烟盒,给左右几人递过去烟,又要给叶思栩也递过来一根。   叶思栩忙摆手:“谢谢灏哥,我不抽烟的。”   他这人生得呆,眉眼也呆,除了眼眸格外漆黑一些,皮肤格外白皙一些,嘴唇也特别丰润殷红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   剧院里不少人爱使唤他,谁不爱使唤一个长得好看的呆瓜呢?   柳灏也不例外,而且是这里头最爱找叶思栩茬的人。   此刻,他斜靠在窗台上,伸长腿,拿脚尖踢了踢叶思栩裹着牛仔裤的小腿:“阿叶,怕什么?抽根烟怎么了?”   语调有些吊儿郎当。   “对身体不好。”叶思栩谨慎地道,下意识地,右手指尖碰了一下左腕的黑色手表,又往刚才坐着的位置看一眼,“灏哥,我先去收拾道具了。”   柳灏看他可怜巴巴地瞅自己一眼,迎着窗口的光,漆黑的眼神闪烁,自己脑海中霎时间想到了林中小鹿,一抬下巴只道:“去吧。”   他一转身,跟着其他演员一起对外抽烟,有人问:“干嘛啊,你这是对阿叶有意思啊?”   “放屁!”柳灏留着一个古怪的上长下短的发型,上面的长头发抓成一个揪,这会儿反手摸一下这揪,又扭头觑一眼那蹲在地上收拾道具的叶思栩,轻哼一声,“他跟个小姑娘似的,我没兴趣。我喜欢男的,真男人!”   话虽如此,可他这一眼,也看到叶思栩后腰露出的腻白肌肤。   柳灏眼神如刀似的,往那小片肌肤上狠狠一剜,他重重咬住烟蒂。   妈的!真白!   半小时后。   叶思栩将散乱的道具都收拾到墙角,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沾了点灰,他低眸仔细拍一拍。   窗台外照进的淡金色的阳光中,灰尘似轻舞般飞扬。   他静静地看着,一瞬不瞬。   “你傻不傻?!”   一道颇为不屑的声音斜切进叶思栩的耳朵。   “嗯?”叶思栩疑惑地抬眸,看到单手叉腰站着的柳灏,以及他左手递过来的罐装可乐。   叶思栩摇头:“不用。谢谢。”他注意到排练厅的人陆续都走完,只剩下他们两个。   柳灏举着在冒水珠的可乐,手心凉透,他又问一遍:“真不要?”   “嗯。”叶思栩不清楚柳灏的意思,平日里对自己呼来喝去,他比较习惯,突然这样,他本能地有些不适应。   他左右一看,东西都收拾好了,便道:“灏哥,我先去找导演。”   今天周五,他想早点回去。   “我叫你走了么?”柳灏忽的冷冷出声,叭的一声,将可乐罐子拽开,“喝一口,再走。”   叶思栩觉得他今天古怪。   “为什么?”   “叫你喝就喝,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呢?”柳灏不耐烦地道。   他年纪不大,但一皱眉,就有抬头纹,配上这个有些拽的发型,和这个语调,的确不好惹。   叶思栩也知道柳灏平日里的作风,在风月剧场这小圈子里,他是主演里的主演,原因就在于他得到粉丝追捧,有点儿小明星的意思。   没想太多,只想尽快脱身。   叶思栩小心地接过可乐罐。   罐子凉得沁手,他接过,扬起脖颈,猛灌了一口,便微微抬眸问:“可以了么?”   叶思栩生得白,喉结不明显,这一动作,显得肩颈锁骨都如此精致秀气。   尤其一双菱唇,下唇有些肉,喝了可乐,还下意识地伸出粉嫩的舌尖抿掉多余的液体。   的确是很姑娘气的,柳灏再度肯定自己的想法。他抿着唇,歪了下脑袋,露出一个招牌式的营业笑容,从叶思栩手中将可乐罐取回来:“可以。你走吧。”   叶思栩眉心蹙了蹙,他没搞明白柳灏要做什么,忙点点头,脚不沾地地飞快从小排练厅出去。   在他身后,柳灏拿着手中的可乐罐,想象方才叶思栩殷红的菱唇触碰这个罐子,他捏在手里反复把玩,最后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就着那个位置,喝了一口。   靠,还他妈的有点爽!   叶思栩在出剧院时,小心地看一眼后头的走廊,见没有柳灏的影子,在便利饮料机中刷支付宝买了一瓶矿泉水。   沁凉的瓶身捂在燥热的脸上和额头,叶思栩匆匆出去坐地铁。   他一贯戴一顶深蓝色渔夫帽,上了地铁后,从头上取下来,拿在手里毫无形象地扇了扇风。   一个女孩子拿着相机,眼底难掩兴奋,但语气小心地凑近问:“你好,我能拍你吗?”   叶思栩木然地看她一眼,摇头:“不能。”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   文城的地铁一号线到四号线上,叶思栩几乎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友好”搭讪。   之所以称之为友好,是因为总有一些“不友好”的人什么都不说就开始拿着手机悄悄录视频。   叶思栩将折叠的帽子戴在头上,低眸,看着自己黑色高帮匡威的白色鞋尖。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但是,从某个角度说,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长相的自己。   因为与秦越风有些神似。   叶思栩喝一口矿泉水,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转念一想,或许也应该庆幸,否则就不能凭着自己长得像秦越风,遇见秦越鸣了。   一想到总是绷着脸、无比冷酷、严肃、脾气也着实有些差劲的男人,叶思栩英俊而呆板的面孔上总算闪现出一些别样的情绪来。   回到秦家别墅后,叶思栩快速地穿过客厅。   他寄居在秦家,风月剧团打杂的他,有另一个身份,每天晚上,陪秦越鸣看电影。   十点前,叶思栩推开房门准时前往别墅三楼。   叶思栩一边踩台阶,一边数数,抵达三楼时,看一眼左腕的手表,刚刚好九点五十八分。   三楼是秦越鸣一个人的领地。   这里的房间一点都不像是宽敞明净的一楼或者舒适规整的二楼。   三楼如此混乱,偌大的客厅里,地上堆叠着各色油画、藏品、书籍,甚至是一些古早的生活用具。   但叶思栩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这里,才是秦越鸣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迈步,极为轻声地踏在厚实的短绒地毯上。   地毯是纯黑色的,他白色的脚踩上去,有一种苍白的视觉冲击力。   站在厚实的门外时,手表上的秒针正在无限地走近十二,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胸腔起伏。   空气里有陈旧与温暖的气息。   是的,叶思栩也感觉到了三楼的温暖。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再度用力地呼吸。   下一秒,一道沙哑的声音擦着耳际,如强大的墨西哥湾暖流般涌入耳中。   “陪我看电影,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叶思栩的耳一酥,猛的一睁眼,惶恐不已,一时间不知道是转身还是不转身。   脸霎时红透,讷讷着道:“不……不是的……”   他一向木讷,紧要关头,思维如绳索打结,更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一只有力的、修长的手以及小臂从自己的腰侧伸向门把手。   叶思栩低眸,扑闪着纤细的睫毛,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此近距离的、秦越鸣的手。   高大的秦越鸣足有一米八七,肩宽腿长,他仅仅只是站在叶思栩的身后,就有一种无可遏制的压迫感。   更何况,此刻,叶思栩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潮湿的气息。   他低着头,艰难地咽喉,右手紧紧地拽着左手的手表,似乎试图来压制他已然疯狂跳动的心脏。   而后,他眼尾看着秦越鸣推开房门,与自己擦肩而过地进入房间。   叶思栩如此清晰地闻到秦越鸣身上的气息,空气中浮游着薄荷香,檀香,还有一点点松木香。   不是香水,更像是须后水的味道。   哦,他洗澡了。   难怪浑身有一股湿热的潮意。   “十点过三分了。”   门里沉沉的声音提醒着站在门边呆滞的叶思栩。   “哦。”叶思栩忙不迭地进去,不敢看沙发椅上的男人,而是去找影碟。   今天……今天定了要看什么来的?   完了,叶思栩发现自己脑子卡壳,满脑子充溢着那股秦越鸣的气息,浑身燥热。   秦越鸣就见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翻找、停顿,再次翻找、再次停顿。   影碟架上的射灯下,迟疑,犹豫,惶惑,似乎都在这个单薄背影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叶思栩还蹲在这里,拼命想昨天看了什么——哦!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   那今天就是《愤怒的公牛》!   他的手指刚快速而兴奋地伸过去,就碰到了另一只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   一瞬间,食指的每一处纹路都变成了琴弦般,被人用拨片狠狠地拨弄了一下,引起一阵阵叫人耳晕目眩的回响。   神经末梢的电流涌动的感觉伴随着清醒的理智意识,促动叶思栩在心有不甘中收回自己的手。   “对……对不起。”叶思栩低眸,轻声道歉,手指在膝盖处用力按着,似乎要透过牛仔裤布料揉进肌肤里,甚至揉进骨血中。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弯腰站在身后的秦越鸣笼罩了,庞大的影子仿佛城堡般庇佑了自己。   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他甚至希望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   而下一秒,伴随着秦越鸣快速抽出碟片和转身走开,失落和空寂如倾盆大雨般侵向叶思栩。   他忙快速站起来,低着头,坐回属于自己的专座。   与秦越鸣的沙发椅中间只隔着一张古朴的方形柜。   偶尔,秦越鸣会在上面放上一杯威士忌。   叶思栩坐进宽大的沙发里,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习惯踩着沙发面,曲起双腿,手臂抱在腿上,整个人都窝进最里面,只留出一双白皙的脚背。   他就远远地看着秦越鸣姿态闲适地放影碟。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喜欢秦越鸣的背影,如此宽阔,如此男人,有一种如山的稳重与可靠。   一旦转过身,就是冷酷严肃的面庞,虽也不乏英俊,但过于棱角分明,乃至于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眸搭配着高挺的鼻梁,叫人会无形中产生一种无法直视的距离感。   而他的职业又是导演。   叶思栩再笨,也总是听剧场的人说做导演的眼神最锋利,可以轻易割开一个人的表面,直达他内心最深处。   更可怕的是,厉害的导演甚至可以挖掘出一个人自己都不自知的那一部分。   总之,叶思栩明白,秦越鸣的眼睛挺吓人的。   他虽然不认为秦越鸣可以看得出自己的内心,但是被他看一眼,总有一种自己被剥光衣服的错觉……   叶思栩想到这里轻咳一声,右手又下意识地揉了一下左腕的手表。   电影开场后,再也没有人说话。   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只剩下昏黄的墙灯,黑色的地毯,屏幕的光影,演员的台词,以及秦越鸣的呼吸。   叶思栩悄悄瞥一样秦越鸣抿紧的锋利的唇角,手指在沙发皮面上轻轻一滑,指尖有涩涩的感觉。   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短暂,又如此平静。   好得像是坐在云端的棉花般的云层中。   飘乎乎,不真实。   叶思栩今天回来得早,吃过饭还打了个盹,此刻挺精神的。   但秦越鸣好像在电影后三分之一时,沉沉睡了过去。   这部电影他们其实早就已经看过又看过,尤其是这几个蜚声国际的大导演的片子,叶思栩猜测秦越鸣在更早以前也已经全部看过。   只是每天这个点,他仍旧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看过去。   叶思栩没有问过缘由。   关于秦越鸣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隐秘而叫人蠢蠢欲动。   电影结束了,秦越鸣也没有醒来。   叶思栩耷拉在扶手边的手腕,轻轻摇了一下。   右手晃荡两下,方才与秦越鸣不期而遇的手指指尖也跟着在虚空中点了点。   在电影黑白尾调的屏幕光芒下,在暖黄的壁灯光芒下,在悄无声息的寂静之中。   指尖顺着两把沙发椅中间方形柜的边缘,慢慢地、悄悄地、轻轻地滑过去,滑向秦越鸣。   房间中暗淡的灯光将修长的手指在柜面形成一个特别曼妙的影。   这影终于悄无声地滑到柜子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上,距离秦越鸣耷在扶手上宽大的手掌不过一指宽。   可指尖触及着沙发皮面,又无端端静止在那里。   犹豫,纠结,迟疑……   一遍一遍,如同海浪,一叠一叠地涌向叶思栩的心。   最后,他低眸,望着自己落在膝盖头的左腕,将即将触碰到秦越鸣手背的右手,收了回来。   可是,多不甘心啊。   就碰一下吧,就让他碰一下吧。   叶思栩向内心的叶思栩祈求,就一下,一下就可以了。   他飞快地,生怕自己后悔一般,蜻蜓点水一般,如闪电般,用食指指尖触碰秦越鸣手背的肌肤。   那么暖!   叶思栩慌张地收回手,右手握成空拳,而食指正用力地抵在掌肉上。   他的手臂抱着小腿,曲着膝盖,越抱越紧,而又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忍不住地得意而飞扬地笑起来。   “咳。”   “……”   叶思栩猛的一顿,慌张地咬牙,慢慢侧起右边的眼睛,想看看秦越鸣,却听见他声音极为沙哑又沉稳地道:“不早了,去睡。”   “哦。”   叶思栩几乎是从沙发椅上跳下来的,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蹦跳着、飞速地踩着地毯冲出房门。   将门合上后,他才在门外张大嘴巴,无声地大口呼吸!   疯了!   秦越鸣不知道吧?!   万一被知道了我会被赶出去的吧!   不,不可以!   叶思栩握紧拳头,挺直脊梁,快速地下楼,但是脚步却又显出几分与往常不同的轻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重修了,且看且随意。   以及   第一次写身高差如此之大的攻受   满脑子是……姿势好像可以多一点?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红锁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   又是重新开始,又要自言自语好长一段时间   不管你何时来,希望你喜欢阿叶的故事,希望你在故事里能找到一点点照见现实的光芒 第2章   第二天,周末场话剧正式开演。   《春风不知侬》是一出亦古亦今的穿越剧,一半是古装,一半是现代装。   柳灏穿着里外四五件的古代长衫,满头汗珠子,一只手扶在一米高的道具摆件上,把叶思栩喊过来,吩咐道:“阿叶,你手伸进我领口给我抓一抓。”   叶思栩不情愿了。   他是呆,但又不是什么都愿意干。   他低声问:“我就隔着衣服挠挠?”说着,他就隔着衣衫给他用手指耙了几下。   “不行啊,你这没吃饭啊?你怎么一天到晚看上去软绵绵的?”柳灏扭头过来,化了妆的面孔上有一种更为古怪的神情,眉毛斜飞、眼睛拉高,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打量叶思栩。   只是他皮肤白,额角的汗珠子反射后台昏暗的灯光,似有彩光。   “那个……灏哥,李导说是要我去二楼灯光室找他。”叶思栩往后指了指舞台外朝上的方向。   柳灏左右一看,大家都忙着,没人望过来,他压低声音皱着眉头道:“别理他!他有什么屁事非要你干?”   这半年来,柳灏小红,剧院靠他这张脸卖话剧票,上大家都明里暗里捧着他这灏哥。   于是乎,柳灏的气焰也渐长。   叶思栩低着头,鼓着脸,往后踏了一步。   不料,柳灏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是叶思栩的左腕,同时也拽住了那块手表。   叶思栩急了,脑子轰的一声,反手就直接推他。   他力气到底没有柳灏大,身高又比柳灏矮了四五公分。   但柳灏穿得是古装,衣衫是广袖长袍式样,不如叶思栩穿着T恤光胳膊的灵活。   两人这么一推一拉,谁也不让谁。   叶思栩的左手腕被皮表带紧紧拉扯,疼得越发着急,低声求道:“灏哥,你放开我的手,我手表要坏了!”   柳灏看他蹙着眉心看自己,这脸这唇这眼睛,又白又软,真是可爱极了,简直是往人心里塞棉花糖。   但是他起了捉弄的心思,猛往身前一拽,又猛松手。   叶思栩一个不稳当,一屁股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舞台后面是很忌讳有大动静的,恰好此刻音乐声倒是不小,可叶思栩也知道,旁人一定都看过来了,如果李导计较起来,说不好是要扣自己工资的。   他心里头委屈。   叶思栩快速地捂着左腕的手表站起来。   算了,反正手表没事。   他又很快地安慰自己一句,低着眼睛躲开柳灏,匆匆快步走出后台去灯光室。   柳灏看他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里痒痒,半天没回神。   有人来推了一把柳灏的肩膀:“真喜欢就好好追,逗呢?回头吓坏了。”   “得了吧!”柳灏扭头,好像无事发生一般,只是扭了扭胳膊,甩开袖,“我才没那兴趣,太娘们唧唧的了。”   跑出舞台区,叶思栩才松口气,又沿着走廊大步走向灯光室。   一推门,叶思栩愣住了。   他见一道极为高大的人影面朝台下的舞台,背着手,站在玻璃墙前面。   特别魁梧,脊梁笔挺,从肩到背再到腰的线条流畅又有一种难掩的力量感。   穿一件普通的草灰绿T恤,长腿裹在正黑色的工装长裤里,修长有力,而两只手都斜插在裤子口袋中,眼神自上而下俯视整个观众席和舞台,沉默地静立,却散发着叫人难以忽视的高高在上的气势。   灯光室因位置问题,层高低矮,不过两米三的模样,此刻这人这样笔直站着,叫人有种要碰到天花板的错觉。   又威严又压抑。   然而,叶思栩只是一瞥,脑子再度卡壳,太阳穴发紧。   这个身姿,这个背影,这个穿着……   秦越鸣?!   他怎么会到风月剧场?难道是因为自己?啊?为什么?   叶思栩战战兢兢、惴惴不安地紧紧按着门把手。   把手是金属的,几秒钟就被他手心的热度给焐出温度来。   “阿叶,进来啊,你干嘛?”坐在角落的李晗招招手。   似乎是这个称呼,让秦越鸣有了些反应。   叶思栩看到他的下巴微微侧过来瞥了自己一眼,他忙低眸,快速将门合上,几步走到李晗身边。   秦越鸣的上半身都没动,只是如刀的眼神扫过叶思栩,而后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   “阿叶,是这样,一会儿你跟潇潇一起去定个餐厅……”李晗也抬眸瞥一眼站着不动就气势如虹的高大男人,轻声道,“算了,定个酒店的餐厅,十人桌。你跟潇潇说,要这个数……她就知道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张开五个手指。   叶思栩点头,心里恍惚又紧张,怎么回事,李导难道要请秦越鸣吃饭?   这会儿,叶思栩一边听吩咐一边眼瞅着秦越鸣宽阔修长的背影,正要走,却见秦越鸣忽的转过身来,脸色极沉静,也极吓人。   叶思栩吓得一愣一愣的,怕他要说什么,或者当着李晗的面跟自己讲话。   他并不想剧院的人知道,自己跟秦越鸣还有些关系,以后不好来上班。   不过,秦越鸣似没看到自己一般,拉开李晗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语调极沉地道:“师兄,不吃饭了。”   听到这话,叶思栩不知为何,刚刚高悬的心,坠落下去,仿佛沉入凉水之中。   秦越鸣要是真的同他讲话,他着急;这样子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他更难受。   叶思栩低眸看着他的两条修长矫健的长腿,也觉得自己纠结、矛盾极了。   这一边,李晗听到秦越鸣说不去吃饭,便急了:“越鸣!秦导!你必须要给我这个面子吃这个饭!”   叶思栩耳朵尖一提,听见这话,不知道该走不该走,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候命。   “一会儿小兔崽子们演完,你就挑嘛!看得中,你捡去演个阿猫阿狗都行,反正上你的电影,他们哭一辈子都哭不到。就算你看不中,吃个饭,认识下?!”李晗跟他打商量。   李晗是秦越鸣的大学师兄。   李晗早年开始就混迹舞台剧,自己跟人合伙搞了个小剧场。   秦越鸣没毕业就混在片场,毕业后又去国外镀金回来,一战成名,十年来主攻剧情片,风格独树一帜,从吸引小众混到如今大众接受。   李晗邀请了秦越鸣四五次,才把这尊大佛请来的。   他想给剧院拉拉关系,用的是理由是——听说秦越鸣最近在给新戏找男演员,自己这儿则有几个不错的话剧苗子。   这理由还算成,于是把秦越鸣忽悠来了。   但今天一来,李晗就知道,他没啥兴趣。   因为秦越鸣是独个儿来的,没带副导演,甚至连个助理也没带,摆明了给面子,但是不客气。   这态度就是谈学校友谊可以,塞人去剧组,不行。   但是人能到,李晗已经烧高香了,怎么着也得把人留住。   秦越鸣听完这话,不做声,眼尾似有若无地飘向叶思栩。   叶思栩低着头,右手扭着左腕,刚才被柳灏拽了一下,手表表带卡着皮肤,又连推带拽,似乎皮质表带蹭开了皮肤。   但是这会儿也不方便拆开看,但他往下拨了拨,侧过手腕内侧,居然有一道血痕。   难怪有点轻微的刺疼感。   都是做导演出身的人,李晗的眼力劲儿也不差,自然注意到秦越鸣的眼神落在叶思栩的手腕上,一张棱角分明颇有威严的脸上,似乎还微微皱着眉头。   李晗忙看看这个傻乎乎的小杂务,以为是碍了秦越鸣的眼,忙道:“阿叶啊,那你先下去后台看看有什么要忙的,我一会儿电话找你好了。”   “哦!”叶思栩一听这话,忙松开手,转身立刻走出去。   等走出门外,叶思栩才松口气,感觉灯光室里,又闷热又躁动。   大概是因为有秦越鸣在吧。   只要他绷着脸出现,一句话不说,就足以让叶思栩觉得浑身发热了。   叶思栩一边下台阶,一边拆表带,露出一道手腕的旧疤以及新痕。   他右手拿着手表扶在楼梯墙壁上,抬起左手靠近唇,软软的舌尖tian过细伤痕,倒是不太疼。   “怎么了?”   身后男人沉闷的语调,毫无波澜地传递进叶思栩的耳朵。   他猛的一顿,手指在墙壁上擦过,忙低头,觉得应该转过去说话比较合适,但又有些惶惑,只慢慢地在台阶上转身,却只看到对方的大长腿。   叶思栩也没敢抬头,只遥遥头,声如蚊吟:“没事。”   他心如擂鼓,忙慌里慌张地道:“我……”   “去忙吧。”秦越鸣望着台阶下面站着的男孩子,只是淡淡地道,声音不是很高。   话从高处飘入耳,叶思栩才似得到赦免一般,快速离去。   他又想——秦越鸣怎么又跟自己讲话?万一叫李导知道,那不是很难办?   不过他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叶思栩的心情就宛若盛夏的大下午,一会儿晴空一会儿阵雨,闷热潮湿,而后又似有淡色的彩虹。   微妙又奇特。   等到后台,柳灏刚换上现代装再次上台,看到叶思栩跟小鹿一般走进来,看一眼,又看一眼。   可叶思栩躲着柳灏。   他觉得柳灏太凶了点,而且这凶之中带着一种恶。   跟秦越鸣那种威严、严肃,又不一样。   威严者,平白叫人生出信任感,而凶恶者,只能叫人生出惧意。   等整场话剧结束,叶思栩又到观众席下维护秩序,请观众按次序出去,并提醒他们带上自己的物品等等。   观众都离席,叶思栩才慢慢走向后台。   “阿叶?你干嘛呢?”柳灏换上了自己的衬衣牛仔裤,来拽叶思栩。   “啊?我那个……”叶思栩忙觑一眼舞台,“我去搬道具。”说着鱼儿似的挣脱他,跑向舞台去帮忙。   叶思栩弯腰搬椅子,自己细胳膊细腿,感觉胳膊跟他一个小臂差不多。   想起秦越鸣刚才随意地坐在那把小塑料椅子上,单单架势就跟李晗完全不一样,当然主要是人也高腿特长。   真羡慕他。   等将东西都收拾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潇潇来问叶思栩:“阿叶,李导说的订餐厅,到底定不定啊?都几点了,再不定,都没有好位置了。”   潇潇是李晗的助理,也参演话剧。   其实叶思栩挺向往舞台的,奈何李晗劝他去考公务员。   李晗长得老成,圆眼厚唇,三十五岁朝上,忠厚老实模样,对着叶思栩语重心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叶思栩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叶思栩正想对潇潇说话,却见李晗引着秦越鸣进后台了,他一惊讶,就没说得出话来。   潇潇注意到他神情怪怪的,扭头看去,居然看到了这么高的男人。   秦越鸣其实很少在大众视线里露面,又因为拍电影脾气大,外界能片场采访几乎没有可能,再者平时也嫌少参加公开活动,因此面孔其实不是熟脸。   但不谈他的电影和导演身份,光这肩宽腿长的身架,就绝对秒杀一种剧院的小男孩子。   潇潇就站在叶思栩旁边,低声道:“这是谁啊?怎么这么高!好冷的气势啊!李导朋友吗?”   叶思栩乖乖站着,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腕手表上,心道:他叫秦越鸣,的确很高,一米八五以上。   李晗指着柳灏等几个演员:“都快去卸妆,弄干净脸!”   全场的人,基本上都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秦越鸣。   柳灏抬下巴“哦”了一声,和其他人去收拾,经过叶思栩的时候,拽着他的手肘道:“阿叶,帮我拿点东西。”   “啊?”叶思栩慌张地想避开他的手,整个人微微侧向潇潇这一边,“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柳灏驻足,压低声音,背对着其他人对他道:“你什么事情啊?”   另一边,秦越鸣微低头对李晗淡淡地道:“师兄,麻烦你请那位助理,帮我买一瓶矿泉水。”他的从黑色工装裤口袋中伸出来,指了指叶思栩的方向。   “哦哦哦——”李晗忙喊一声,“阿叶啊,你给秦导买瓶水去!”   柳灏听见这话,才对着叶思栩皱皱眉,松开他的小臂。   叶思栩全身心地在抗拒柳灏,没看到秦越鸣刚才的动作,只忙不迭地冲出去买水。   拿到冰矿泉水后,叶思栩抹了一把瓶身上的凉水珠子,又将凉水按在自己右手手肘处,刚才被柳灏一拽,有个红痕。   凉水覆上去,挺舒服。   他慢慢吞吞地走回里面,却赫然看到秦越鸣和李晗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中间隔了一个位置,都望向舞台。   演员们都在舞台上排排站着。   的确都已经洗干净脸,露出了纯素颜。   叶思栩走近第一排,怕挡道李晗的视线,便按照剧场工作的习惯,猫腰过去,蹲在秦越鸣的腿边:“秦导,水。”   秦越鸣低眸,便望见他这剪水双瞳,微微漾起涟漪般。   叶思栩立刻低头。   秦越鸣没接这瓶水,只沉稳又淡然地道:“坐,给我介绍下人。”   “啊?”叶思栩没明白,便听见李晗快速道,“阿叶你坐旁边,就给秦导当助理哈,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反正剧院的人你比我还熟悉。”   “哦。”叶思栩看一眼秦越鸣左右的空位。   当然不能坐在他和李晗中间,像什么样子呢!   他忙按下秦越鸣左手边的红色沙发椅坐进去,将矿泉水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轻轻地道:“水我放这里哦。”   秦越鸣头也没转过来,只低沉地道了一声:“有劳。”   台上的演员都已经知道台下这人是大名鼎鼎的导演,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兴奋,都很雀跃。   叶思栩在下面看着大家一个一个出列做自我介绍,叫什么名字,演过什么剧目,之前待过什么剧团,或者有什么电视电影的表演经验等等。   他这才微微瞥一眼身边男人大卫雕像般的侧脸,他瞪瞪眼睛,沉默不语。   但听着大家的自我介绍,叶思栩心里暖暖地想:这次是不是算是跟他坐得最近的距离了?   在家里三楼,中间还隔着一个方形柜面。   现在……他感觉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就能碰到他。   而下一秒,叶思栩低头瞪大眼,因为秦越鸣的左手手肘顶在扶手上,手指撑着侧脸与下巴,专注地望着舞台上的演员。   秦越鸣的气息如热潮而来。   叶思栩抿了下唇,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动不动,又悄悄深呼吸,轻轻嗅着属于秦越鸣的充满力量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他觉得此刻好离奇梦幻,他居然挨秦越鸣这么近!   不知道是不是李晗的安排,柳灏是压轴做介绍的。   叶思栩想,可能李晗是真的喜欢柳灏吧,毕竟他表演有天赋,长得也英俊,是个老天爷赏饭碗的人。   秦越鸣应该也会喜欢吧,他们当导演的眼睛犀利,应当都能看到这种人才。   可是当柳灏刚开口说自己的名字后,秦越鸣就凑过去对李晗道:“师兄,我去个洗手间?”   “……”李晗忙道,“等等啊,就最后一个了。”   秦越鸣已经站起来,直接气势凌人地对舞台上的柳灏道:“你的条件我已经看到了。”   “啊!”李晗一惊一乍的跟着起来,也不好说这柳灏可能是剧团演技最好的,否则叫秦越鸣怎么看呢?只能说,“哎呀,小孩儿都期待你给掌掌眼,你这……多伤人心啊。”   叶思栩也觉得,他要是柳灏可得伤心死了,他看着柳灏,果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尤其是在这么多熟悉的同事面前,秦越鸣当众驳他的面子。   往日里他可是最受捧的,旁人都敬他三分,喊一声灏哥,哪里像今天这么委屈。   舞台上其他人也嘀咕了一两句,柳灏又站在人群前,听得也听清楚的,脸色更差了。   秦越鸣依旧站着,单手插在口袋中,一双浓眉下的深邃眼眸扫过台上的男孩子,似乎是在扫视他,又扭头对李晗道:“师兄,我有数。”   “哎!好的,好的!我知道你眼光好!”李晗也没话说,把人请来总不至于得罪人。   更要紧的事情是,秦越鸣一口一句师兄,挺在其他人面前给自己面子的,搞得李晗都有点受宠若惊。   叶思栩坐在椅子上,看他们一高一矮站着,心道,那是结束了?   没想到,秦越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自己道:“劳你带路去个洗手间。”   “对,那个阿叶你带下路。”李晗忙道,他看看舞台上一溜儿的人,烦躁。   叶思栩忙起身,抬眸小声对秦越鸣道:“这边走。”   眼下灯光亮,把他皮肤照得奶白奶白的,尤显得眼睛漆黑如同黑玉珠子,泛着柔和的光芒。   不过也就这么一瞬,他说完立刻低眸,往前走了。   秦越鸣施施然地跟着他,腿长,走路不快,单手斜插在口袋中,有几分随意和淡然。   等他出去后,柳灏才在几个演员中间骂了一句:“拽个屁啊!大导演了不起啊!”   有人接了一句:“我觉得,挺了不起的!他和李言北合作的三部戏,每一部都拿奖!直接把李言北送上影帝宝座两次!两次啊我靠!”   “对啊,我看新闻说,还有一次是最佳男配角,听说是李言北跟他关系好,给他的新人甘心当配角!”另一人道,“而且那本电影的新人,现在也是影帝级别的。”   李言北是娱乐圈的演技派演员,半隐退姿态,同时也是一家大娱乐公司的老板。   有人接一句:“能上秦导的戏,是不是等于半只脚踩进电影圈?”   “何止是半只脚!简直是秦导亲自送你上领奖台拿影帝好吗!”有人吹了个口哨飘过。   又有一个男孩子拿着自己的水杯飘过,道:“不过我们几个别想了,柳灏都被喊卡了,我们几个……呵呵,没戏。”   谁不知道,刚才除了柳灏,所有人都至少拥有五分钟自我介绍的时间?   这话说的,如残风吹进柳灏的耳朵,叫他这脸色更难看三分,眼底几分窘迫几分恼怒。 第3章   叶思栩领着秦越鸣去洗手间。   不远,从剧场侧门出来经过一段走廊,再拐个弯就到。   走到走廊尽头,叶思栩一转身,未料,秦越鸣就在他身后,站得只有一步的距离,两人撞了个正着。   他紧张地说不上来话,视线里是秦越鸣的鼻梁和有棱有角的唇。   叶思栩忙面红耳赤地低头,往后退一步:“秦导,洗手间在那边,我……我在这里等你。”   正要再走两步让开,却见秦越鸣好像是俯头凑向自己。   他呼吸一滞,不知道秦越鸣要做什么,脑袋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一下。   耳边,响起他沉沉的话语:“走路别低头,同别人说话也别低头,抬起头来!”   尾音有些重,言语间的热气也喷在他的脖颈肌肤处,惊吓得叶思栩本能地挺了挺腰杆。   结果,他竟然一不小心又撞在了秦越鸣的肩膀上。   完了!   秦越鸣一定是觉得自己冒冒失失的!   叶思栩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知道……知道了。”   秦越鸣看他仍旧没有抬起脸,微微皱了皱浓眉,才踏步走向洗手间。   等人走远,叶思栩才惊魂未定地转向玻璃墙那一面,任由傍晚的阳光落在身上,他一边紧张,一边又心道:秦导是觉得我太没样子了吗?我……   他仔细回想,自己的确总是低着头。   叶思栩也知道自己笨了点呆了点,但是被秦越鸣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   他又快速转念一想,他说的话,的确是对的,虽然语气好像有点重,但也好像是在提醒自己。   心里有些甜。   可是脑海中另一道声音道:他只不过是把你当做他亲弟弟秦越风而已,又不是真的关心你。   叶思栩在傻乎乎地做思想斗争,却不料身后站着的男人一直用一种深邃的眸光望着自己。   等他终于意识到背后有人时,又吓一跳。   果真是小兔子似的。   “好了哦?那我们回去吧。”叶思栩忙在前面走,抬头是抬头了,但眼神只敢落在他的鼻梁位置,看他一只手斜插在口袋中,有些闲适的模样。   秦越鸣低眸,直直地望着他的眼:“嗯。”   叶思栩又忙带着他回去,心道:这两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跟秦越鸣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这么多——这么多!   真是,太好了吧!   可惜立刻要结束了呢,又要等晚上一起看电影才能看到他。   晚上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耽误他吧?   叶思栩一个人在前面瞎琢磨。   等快要走进剧场门时候,叶思栩听到身后的男人伸长手臂,越过自己的肩膀,推开门。   “……”   叶思栩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一顿。   下一秒,又是秦越鸣深沉的嗓音如夏日夜风,飘过叶思栩的耳朵。   “一起回家,我在剧院停车场等你。”   “……”   叶思栩呆呆地、直愣愣地踏步进去,心道:他开玩笑,还是我做梦?   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叶思栩一进去就直接大步走向后台,他怕自己傻子一样在秦越鸣面前笑出声。   不可以的!不能让他再看笑话了。   叶思栩刚进后台,就遇到差不多收拾完道具,准备走的潇潇,也没有其他人了。   “走吧,回去了。”潇潇看他好像一脸傻笑,又道,“你怎么了?刚才跟人家大导演说了什么话了?”她凑过去问,“说什么了?嗯?说给姐姐我听听?”   叶思栩抿着菱唇,摇头:“没有说话。”眼神真挚,有点傻得可爱。   潇潇和叶思栩共事小半年,也清楚他,性格比较单纯,也比较害羞,也没细问,只道:“我看大导演的脾气不大好。”说着摇头,将粉色的斜挎包背上,“走吧走吧,你今天还是坐公交车?”   “……”   叶思栩一愣:又完了,他该怎么上秦越鸣的车?   他眼神呆滞了三秒,最后才到:“我有点事,要去办公室一下。”   办公室就在剧场另一边。   “哦,那我先走了。”潇潇要走,但脚步一顿,又凑过来小声说,“阿叶,不是姐姐不提醒你,你小心点柳灏。我看他最近好像老盯着你。”   刚才柳灏非要拽着叶思栩去卸妆,潇潇就站在旁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嗯。”叶思栩点点头,又道,“谢谢潇潇姐。”   “不客气啦,谁让我是善良的小仙女呢!”潇潇甩了甩自己的麦色小波浪卷发笑眯眯地离去。   其他人也早就走得差不多,但叶思栩走到靠近前台的区域,便瞧见秦越鸣和李晗还坐在刚才的位置。   这会儿别人不在,秦越鸣的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膝盖上,姿态不羁又随意,看上去又有种无端端的自信与霸气。   叶思栩探头出去的时候,他正拧那瓶水的瓶盖,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显得非常有男子气概。   他把脑袋缩回来,心道:我不能这样,不能觉得秦越鸣什么都好。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脾气有点大,在家里打电话还经常骂人;新闻八卦也说他能为了一个细节,把演员骂哭。   总之,他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但叶思栩又想:可是我又不去他片场拍戏,他也不会骂我,远远看着,那就是挺有男人味,甚至是无限趋近于完美的。   他在后台转悠两圈,仍旧没想好怎么偷偷溜出剧院,再光明正大地去停车场上秦越鸣的车。   早知道——   还不如拒绝了呢!   这可怎么办啊?!   叶思栩这小脑瓜,是想不出什么正当理由的。   万一被人看到,他估计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还要收拾包袱走人。   正犯嘀咕,便听到李晗在观众席和后台之间的走道上喊自己:“阿叶,走吧,去吃饭了!”   “啊?”叶思栩一看李晗身侧那个不能忽视的高大男人,又懵,走过去,指着自己的问李晗,“我……叫我吗?”   “对啊。”李晗今天目的没达到,但觉出点别的意思来,他似乎觉得秦越鸣挺看重叶思栩的。   难道是叶思栩比较适合去他这一本电影?!   李晗立刻看叶思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往日里觉得他呆呆傻傻好使唤,现在宛若看着金宝贝:“那个,阿叶啊,家里没什么人等你吧?”见他木讷地摇头,又道,“那就成了,走吧,我跟秦导吃饭,你也一起。”   叶思栩满脑门的问号。   怎么又从一起回家变成了……一起吃饭了。   这个速度,坐火箭吗?   叶思栩下意识地看一眼秦越鸣,看他照旧双手插兜,眼神也没有看过来,似乎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是李导要他去的?可能吗?   但是秦越鸣要他去的?更不可能吧!   算了,叶思栩怕自己这个性格,在这件事上能把自己纠结死。   他愣愣地跟上前面两人,耳尖儿听着他们聊起十年前在学校一块儿打球的事情。   看看这个身高差以及两人的身材,一块儿打篮球?   叶思栩望着李晗有些发福的身材,猜测:也许十年前,他还不是如今安西教练式样的胖胖模样吧。   可是,时光流转,为何秦越鸣好像从背影看依旧这么年轻呢?   神奇的岁月,在不同人的身上,留下了不同的痕迹。   李晗自己开车,于是叶思栩屁颠屁颠跟着上他的副驾驶。   之前出去采购道具、服装之类的工作事宜,叶思栩也坐过他的宝马。   而秦越鸣是开了一辆黑色路虎越野车。   李晗的车里,叶思栩手指乖乖地搁在腿上,轻声问道:“李导,我去吃饭,合适吗?”   “我说合适就合适,有什么关系?”李晗道,又觑他一眼,知道他不会来事儿,不会说话,平时聚个餐也不抽烟不喝酒的,又道,“你就坐着,帮忙递个菜,递根烟就行了。不喝酒,开车。”   “哦哦。”叶思栩点头,心道,我给秦越鸣递烟吗?   这画面,想想就有些古怪。   可是莫名其妙的,又有些期待。   叶思栩的手肘靠在车框上,托着下巴,徐徐望向车窗外。   可能是期待跟他相处吧,不管干什么,都是越久越好……   叶思栩悄悄对着窗外的绿化带,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抵达餐厅后,叶思栩才知道平日里在批报销事情上极为谨慎的李导,居然定了一个特别高级的地方。   这个人均,应该超过五个手指头。   是一家高级本帮菜餐厅,一进门厅,流水叮咚,颇具禅意。   中式装修,一整间大堂,用窄高的屏风来格开左右的餐桌,营造出隔间的私密氛围,但又通透、热闹。   四人桌,叶思栩跟着李晗先进来,秦越鸣还在外面停车。   叶思栩看着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茶,耳边是李晗跟另一个服务员道:“你们不是有三人餐1299的团购吗?今天可以用吗?”   鹅蛋脸服务员的声音很温柔,但说出的话让李晗脸色微微一变:“今天不可以哦先生,法定节假日除外的。”   “行吧行吧。”李晗又道,“那能开□□吧?”   “可以的。”服务员对他笑笑。   叶思栩在旁边听着,眼观面前的茶水杯,心道:果然李导还是那个卡报销的李导。   李晗用手指点了点叶思栩面前的位置,提醒道:“阿叶,一会儿点菜,你别点了,要是秦导客气让你点,你就挑几个便宜的,听见没?”   “好。”叶思栩根本不准备要点菜,他也不会,拿起茶杯轻轻抿一口,有点苦,立刻放下。   此时,眼尾瞥见秦越鸣从屏风后面绕过来。   他好像跟画着八骏图的屏风,好像差不多高呢。   叶思栩看李晗站起来,忙也跟着推开中式圈椅起身,低眸,眼观鼻鼻观心。   服务员拉开椅子,请秦越鸣入座。   这座位,又好近。   秦越鸣同李晗坐对面,叶思栩就在他的左手位置。   不仅如此,叶思栩发现,他一坐下,左手就自然地连同手机一并搁在桌上,几乎就在自己眼前了。   李晗要给秦越鸣斟茶,被他阻了:“师兄,服务员来就好,不用客气。”   “好好。”李晗笑着让服务员倒水,他是觉得秦越鸣在外人面前特别给自己面子,看一眼低眸不语,一只手搭在圈椅上的叶思栩,心道,也许叫叶思栩来,做对了,毕竟刚才他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秦越鸣也没反对。   李晗主动挑起话题,聊过去学校里几个老教授和几个学导演的同学的闲事。   秦越鸣也聊得颇有些随意,语气虽然是如常的深沉,但听得出愉悦。   叶思栩静静地听着,心道:原来他跟朋友说话是这样的,不过之前也听过他和其他朋友在家里说话,似乎更豪爽一点。   点菜时,李晗让秦越鸣点菜,秦越鸣果然客气,递给叶思栩,请他代为点。   好在刚才李晗嘱咐过,叶思栩淡定地翻开菜单。   可当他看到一个龙井虾仁要两百多……   急忙往后翻,看到自己喜欢的东坡肉,他手一停,然而小盅单人份就要九十九,三份的话就是……   叶思栩忽的替李晗肉疼起来,对着东坡肉瞪了瞪眼,赶紧翻过去。   他只点了三个菜,分别是田园嫩时蔬、养生黑豆腐、白切三黄鸡,一个一个报给服务员。   都是一百五上下浮动的价格。   叶思栩又装作客气,将厚重的菜单本子递给李晗,轻声道:“李导,您再看看。”   李晗对叶思栩的表现很满意,这三个菜,分量也还可以,再来两个三百左右的大菜、一个汤就差不多了。   服务员确认的时候,秦越鸣主动对李晗道:“这家餐厅的东坡肉不错,尝尝?”   叶思栩一听,低着头,眼睛瞪得好大。   哦,不对,应该是秦越鸣本来就喜欢吃的,并不是因为自己。   他记得家里张姐就很会做东坡肉,只是工序复杂,做得不多。   等服务员加上东坡肉离去,李晗又起头开始聊起了现在话剧院生意难做的事情。   李晗絮絮叨叨道:“你是还行,管拍不管卖,我可愁死了。年轻演员难找,好不容易排上戏了,又要开始卖命做宣传。现在话剧到底圈子小众,太难推广了,我啊,真的头发都得掉光了。”他说着真的抹了一把有点往后推移的发际线。   叶思栩见秦越鸣搭在手机边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听他说道:“我怎么不管卖?这一本的投资还得看上一本的票房不是?”   “对对对,我失言了!”李晗喝口茶,感叹一声,“哎,都难啊,真的都很难。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对了,今天这几个小兔崽子,都不成啊?”   秦越鸣但笑不语,主动拿起精致的黄铜茶壶,给李晗倒了点水。   什么意思,李晗也明白了,摇着头叹气:“哎,那我算是完了。”   叶思栩没懂他们的意思,但他大概知道秦越鸣可能不会要剧院的演员。   不多会儿,先上赠送的餐前水果。   叶思栩也就没顾得上,只慢悠悠地吃起来。   他吃东西慢,一小口一小口咀嚼,脸颊一鼓一鼓,看上去吃得专心致志。   其实心里头他一直想着,下次不知道几时能和秦越鸣一起吃饭,要珍惜。   等东坡肉上来时,每人一盅,服务员打开红泥小盖后,叶思栩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会儿,李晗将话题引到叶思栩身上,笑着对秦越鸣道:“你看我这助理有没有演戏的天分?”   秦越鸣顺着这话正视一眼叶思栩,却见他低眸下去,纤细的睫毛蒲扇,如风暴中的蝶翼般轻颤。   这个角度的叶思栩脸上的婴儿肥有些明显,但脸型线条无比流畅,尤其是精巧过分的鼻梁和一张小口菱唇,搭配上白皙过分的肌肤,令他看上去有几分女相。   叶思栩感觉他们都在看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停了手里的筷子,也不敢吃肉了。   过了几秒,才听到秦越鸣没什么语调似的,淡淡问道:“你助理也喜欢演戏?”   “阿叶,你自己说嘛!”李晗敦促他,也提醒道,“你抬起头来跟秦导说话啊,别怕。”他跟秦越鸣抱歉道,“小孩子刚毕业,没见过什么世面,性子软,也比较害羞,不过长得的确好,你说是吧?”   叶思栩耳根泛红地抬起头来,眼神为难地闪烁着,看向李晗,又快速看一眼秦越鸣,立刻将眼光收回来:“喜欢,但是不……不会演。”说着,又要不自觉地低头,但是他抓着圈椅扶手,强行令自己保持这个僵硬的姿态。   秦越鸣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晗打个哈哈笑道:“你这小孩儿,不会演有什么关系,秦导什么人?还不能带你呢?跑几次片场基本都学会了!越鸣你说是吧!”   叶思栩心道:可是您都说我适合考公务员了,为什么要提这件事呢?   真是羞窘。   他见着秦越鸣的手指又在手机边的蓝白扎染桌布上轻轻点触,一会儿才道:“怎么没上师兄你的话剧?”   叶思栩一听:一下子戳中要害,这下大家都尴尬了。   他看着李晗都磕绊起来:“这小孩儿吧……”   叶思栩忙接过来,自己轻声解释道:“我刚去剧院工作,还没有特别熟悉这边的事情,等熟悉点,再学别的。”   李晗忙点点头,声音也清楚起来:“对,是怎么回事。”   可他们都忘了,之前在剧场观众席,李晗亲口对秦越鸣说——叶思栩比他还熟悉剧院的人。   不过秦越鸣也没抓这话继续往下聊,只点点头:“好。”   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叶思栩心道:连柳灏都看不上的话,那肯定是不要任何人了。   他也没有很失落,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期待,相较而言,他更能感受到李导的遗憾。   叶思栩戳一筷子眼前的东坡肉,总结一句——好惨的李导。   秦越鸣这么明显的拒绝态度,李晗也不可能真的非要往他剧组塞人,再说,跟秦越鸣搞好长期关系远比这个重要,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别的,只是请他吃菜喝茶,也问他要不要加菜之类的客套话。   等一餐结束,叶思栩看一眼腕表,快七点半。   李晗去买单的时候,留下叶思栩和秦越鸣两人单独呆着。   叶思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盯着面前的东坡肉红泥小盅发呆,肉吃光了,剩下的是黑漆漆香喷喷的酱汁。   他寻思了下,今天虽然有点柳灏那边的小小的不愉快,但总体真的是非常开心的一天。   他已经很知足。   “吃饱了?”   秦越鸣的声音递进耳中,激起涟漪阵阵。   叶思栩感觉了下,好像有种酒足饭饱后的平静与容和,比之前要温和不少。   他低眸点点头,道了一声“嗯”。   餐桌往上正是一盏古色古香的四角宫灯,光芒泛着旧时的油润与昏黄调子,映照在他面颊上,说不出的低眉顺眼与乖巧温润。   叶思栩又听秦越鸣道:“不想被人知道?”   “啊?!”叶思栩猛的抬头,却撞进一双极深邃的眼眸之中。   如何形容?   他仿佛是遇见了夜空下幽深宁静的山谷,一眼看不到底,但也不会令人害怕,只是觉得晕眩与迷茫。   他又低头,点点头:“最好……不要吧。”   很轻的声音,飘飘荡荡如棉絮般。   这会儿李晗买单结束折回来,叶思栩听到秦越鸣极快速地道:“餐厅出门往右,第一个十字路口,等我。”   “……” 第4章   八月的夜风,从指间如流沙般吹拂而过,叶思栩轻轻一握,又张开五指。   他焦灼地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秦越鸣。   这真是奇妙而不可思议。   他的眼神从红绿灯柱上挪到了行人们匆匆的脸庞上。   似从一张张面孔与不聚焦的眼神中,一眼望见了百态人生。   再收回来心思,他低眸望着脚尖心道:一会儿怎么跟秦越鸣说话呢?要说什么呢?他要是问,又会问自己什么?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儿经过,叶思栩眼前一亮!   坐在后排是不是可以避免很多交流?!   没错!就这么办。   等黑色路虎如约而至,极为霸道地停在自己面前时,叶思栩一咬牙,直接走向后排的车门。   下一秒,叶思栩看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听见秦越鸣语调深沉地提醒道:“后面有器材。”   “……”   叶思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握住车门把手的右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来,从黑漆漆的玻璃往里看,因有夜晚热闹的灯火并不太能看清里面。   他鼓了鼓脸,转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等坐上车,叶思栩低眸乖巧坐着,不是为何,车子没有立刻开走。   他正有些疑惑地看向秦越鸣,却见这张极立体的面庞忽的挨近自己。   霎时,叶思栩屏住呼吸,忙扭过头,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右手的手指搭在左腕手表上,用了三分力气,紧张地连嘴唇和下巴都情不自禁地收拢。   他磕磕巴巴地启唇:“怎……怎么了?”   游移的眸光不知道应该放在那里,却情不自禁地要看向他极为英俊的侧脸。   只见秦越鸣的面孔越来越接近自己,好闻的须后水味道不知为何仍旧残留。   当他迫近的时候,叶思栩更不敢动弹,感觉自己已经无限靠紧车椅,而浑身都在发热,尤其是耳根处。   他低着头,再也不敢看面前的这脸,嗫嚅着嘴唇不发一语。   秦越鸣望着这乖巧甚至有些胆怯的小男孩,始终不做声,慢条斯理地留意他的每一个神情举止。   他眉中央的小心翼翼、他眼神中的紧张惶恐、他气息间的惴惴不安,似乎都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顷刻间被放大百倍万倍。   叶思栩眼睁睁地看着等秦越鸣伸长手臂,绕过自己的身体,将安全带抽了出来。   “……”   他莫名其妙松一口气。   其后,更莫名其妙地反问自己:所以我在紧张什么?   “吧嗒”一声清脆的安全带扣上的声音过后,叶思栩才忙面红耳赤地扭开脑袋,看向车窗外。   他需要点新鲜而自由的空气。   与秦越鸣待在一起,总觉得氧气不够用   可是,当车子再次启动后,黑灰玻璃窗徐徐上升。   而车窗缝隙越来越窄,叶思栩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这意味着,他要跟秦越鸣单独在这个狭小空间中,相处整整半小时以上!   叶思栩看一眼手表,没错,至少半小时!   他眼尾偷偷扫向后座,的确放着长形的摄影器材,驾驶座位正对位置的角落里则叠着好几本厚厚的书。   “在剧院具体做什么?”   秦越鸣开口了,却把叶思栩吓一跳。   他多希望秦越鸣一路都别说话。   叶思栩的手搁在腿上,右手指尖划拨着表带,看一眼正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轻声道:“主要是给李导处理一些细节问题,剧院上下的杂务,配合演员的日程,看他们具体的需求……”   他挖空心思也没想到什么专业措辞,毕竟这的确是他的工作情况,琐碎而平淡,没有太大的闪光点可以拿出来跟别人诉说。   对正在念书的妹妹,他还可以骄傲地说,如果妹妹去买票,他有内部优惠价,可是对秦越鸣……显然这话,实在是太幼稚了。   没错,就是幼稚。   叶思栩真的快被自己羞死了,直瞪瞪地看着前方,一瞬不瞬,眼神都只能放空。   脑子里都是反反复复跳车而去的画面。   秦越鸣开车的间隙,瞥一眼这白皙柔嫩的脸孔,淡淡地问:“工作开心吗?”   叶思栩下意识地点点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得说话,才盯着前面的一辆奥迪车屁股,机器人似的道:“开心。”   秦越鸣听到这两个毫无起伏和不含任何情绪的字眼时,微侧过去再看他一眼,只见他面如沉水、眼神呆板。   叶思栩虽然没动,但也意识到秦越鸣似转过来了,便忙低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就挺好的……嗯。”   他想,秦越鸣和李导是师兄弟,万一自己说剧院不好,是不是可能……   他纠结地掰着手表表带,秦越鸣应该不会说吧?他是这样的人吗?   眼尾撩高,偷偷看一眼这严肃的面孔,应当不是。   过了个红灯,转个弯,秦越鸣又问道:“明天休息?”   叶思栩手指头划拨过牛仔裤面料,低声道:“明天还有演出,周二休息。”   话剧院是做六休一的工作制,偶尔调班。   他有点怕秦越鸣还要问什么自己的工资之类的,自己无端端为那拿不出手的薪资待遇,羞窘起来。   好在,这一路到家,叶思栩都没有再听秦越鸣问话。   后半程,叶思栩慢慢平和下来,静静地感受和秦越鸣待在一起的时光。   快抵达别墅前,他收到妹妹叶思贤的微信。   【哥,我明天来剧院找你玩?】   叶思栩输入文字道:【好】   【哥!】   叶思栩看妹妹发了个感叹号,有些反常,便细心问道:【什么?】   【我想带一个朋友来哦~可以咩?可以咩?】   叶思栩是在叔叔家长大的,跟妹妹很亲,两人说话也格外亲昵。   他回复道:【是男生吗】   对方没说话,而是发了一个黑色小喵的表情包过来卖萌。   叶思栩对着这个扭动秀气长尾巴的小猫,柔和一笑,回复道:【提前半小时到,我给你送票】   秦越鸣等红灯的间隙,一只手撑在车框,微侧向叶思栩,见他面色柔和,也见他眉眼带笑……   他又留心多了看了一眼,果真是在难得的笑着。   抵达后别墅车库后,叶思栩按开安全带卡扣,低眸对秦越鸣快速道:“那……谢谢。”   没等秦越鸣回应,叶思栩才卸下紧张般快速转身按下车门要出去。   可是拉开车门扣却没能打开车,叶思栩有些疑问,扭身问刚打开手机可能准备看消息的秦越鸣道:“打不开车门……”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些胆怯,似怕是自己操作不当。   “嗯?”秦越鸣漫不经心地扭头看他,见他慌张地别开脸,才声音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按这个吗?”叶思栩又涨红了脸孔,手指指着车门扣。   秦越鸣又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慢地靠向叶思栩。   “……”   叶思栩瞪大眼睛,他不是要就这么看这个锁吧!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一片纸,贴在车椅背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你告诉我就好了……”他垂死挣扎地低声道。   秦越鸣却似乎没听到一般,只微微皱眉,似有些自言自语:“可能老化了。”   叶思栩脑子空白,也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别再凑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氧气,需要救护车,需要……需要远离秦越鸣!   秦越鸣的右手撑在两人中间的中控台的位置,左手伸长越过叶思栩,拨弄那个小小的门把手。   叶思栩只觉得他这件草灰绿的体恤如此之薄,薄得仿佛肌肤的热潮都奔涌向自己,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叫自己清醒一点。   他心道:我再也不要上秦越鸣的车了!   可是在注意到秦越鸣专注地在处理车门后,叶思栩却忍不住悄悄地看向他的耳朵,他的脖颈,以及近在眼前的他宽厚的右肩。   一时间,情潮涌动,不能自已。   叶思栩的眼眶竟然有几分热意。   下一次,这么和他近距离地待在一起,要等到何年何月?   六个月,换来今天如此之久的单独相处。   叶思栩想,我应当要知足才对。   他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咬着牙强忍着意志、单方面抗拒秦越鸣对自己的引力。   可是,更让叶思栩崩溃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秦越鸣嘀咕似的说了一句:“好像坏了。”   “……”   叶思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侧脸,“那我怎么办?”   秦越鸣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扭过脸,同他对视。   他还没开口,叶思栩就被他吓得一愣。   视线里,秦越鸣鼻梁如覆了雪的山峰般高挺,尤显得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眸有一种奇特的深邃与魅力。   时间似乎在两人双眸对视的瞬间,凝滞了。   叶思栩搁在腿上的手,指尖不自觉地以微小的幅度快速地摩擦自己的手腕肌肤。   而后,他看着秦越鸣,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地淡淡道:“从我这边下。”   说着,他退回去。   叶思栩一看这中间中空的隔断,直接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这会儿,屁股底下的座椅开始往后退,又受惊似的扶住车框。   而秦越鸣也将驾驶座的椅子往后退。   等都退到最后,秦越鸣才打开车门先踏出去,站在外面道:“我扶着你,你出来。”   “……”叶思栩觉得太荒唐了,他这个车……不是看上去这么崭新的?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但也没办法,只能赶紧出去,总不至于在车里赖着。   他要起身钻出去,却听秦越鸣探进半个身子,指挥道:“先坐着,迈左腿过来。”   “哦。”叶思栩忙听他说的,坐回去。   好像秦越鸣说话叫人有一种纯天然的信任感,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做了。   但是跨一条腿到另一边,有些尴尬。   叶思栩看中控台的档位,更尴尬了……   他简直是无地自容,慌乱地将眼神挪开,先扶着驾驶座的椅背,抬腿跨过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自己,叶思栩一愣,顺着胳膊看向秦越鸣。   秦越鸣道:“扶着我,我拽你出来。”   叶思栩悄悄看他,好像说着很平常的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过也是,他怎么会有其他意思?   叶思栩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尴尬极了,看着这手,左右不是。   几秒后,秦越鸣主动握住他的右手小臂:“你撑着我。”   叶思栩低着的眼眸微一闭,感觉他的手掌心如火山岩浆般滚烫,恨不得立刻抽出来才好。   可短暂的惊恐后,他又开始眷恋起这份温度来。   等秦越鸣用力往外拉他的时候,叶思栩顺势将另一条腿跨过来,可是与此同时,他就和秦越鸣的上半身极为亲密地接触着。   叶思栩惊慌地抽出自己的手,手足无措起来,低喃道:“谢谢。”   秦越鸣也没说什么,往后退出车外:“嗯,下来吧。”   忽的身边一空,叶思栩只得快踏下去,而后站在车头边,手软软地搭上去,上面还有车子发动机的热度,他支吾地问:“那个车门,怎么办?”   “没事。”秦越鸣站直后,似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你回去,我收拾下,把器材拿上去。”   “哦。”叶思栩看着车里两个座位都被调整到最靠后,又看一眼后座上的东西,低声问,“我……我可以帮你吗?”   秦越鸣听着这话,没有直接回答,而一只手按住一个按钮,将驾驶座往前调整。   叶思栩只能听见车椅沿着轨道往前移动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心跳声,他踌躇着要不要再问一遍,觉得秦越鸣可能没听清。   他想,我说话是不是太小声了?那我再抬起头问一遍?   “那个——”   “你帮我……”   两人都戛然而止,定定地望着对方。   叶思栩心里一慌,忙低头:“嗯,您说。”   秦越鸣轻咳一声,将后车门打开后,抽出叠在角落里的几本书,亲手交到叶思栩手中,他微低眸,凝视眼前的年轻小男孩:“帮我拿一下。”   语调比之刚才,似乎要柔和许多。   “嗯。”   叶思栩忙接过来,避开他的手,抱住七八本书,一看中英文都有,都是电影行业的专业书籍。   他想,原来秦导还看原文书……   叶思栩想到自己每天翻阅的书籍,即便是中文,也有好多问题看不懂,顿时深感自愧弗如。   他见秦越鸣弯腰将沉重的器材从后座里搬出来,搁在地上,再砰地一声合上车门。   等秦越鸣一手拎着一手抱着器材,叶思栩才忙道:“我还可以拿一点的。”   “不用,沉。”秦越鸣言简意赅地道,“走吧。”   叶思栩点点头,跟上他的步子。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秦越鸣拿着重物不方便走路,好像似乎走得不太快的样子。   不过也好,可以和他再多呆一会儿。   等从车库绕进别墅客厅,叶思栩才问:“书,要放哪里?”   秦越鸣将一手的器材搁在沙发的柜子上,“三楼,可以帮我拿上去?”   叶思栩看向楼梯,略有些迟疑。   秦越鸣顺着他的眸光,便道:“今天不看电影了,早点休息。”   “啊?”叶思栩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顿时有点尴尬,“不是……我的意思是……”   秦越鸣走近他,冷峻的面庞看向他,语气平静地问:“你想陪我看?”   叶思栩抬起无辜的眼眸,闪烁着看向他,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急切,只要一想到今天他们的交集要在这一刻结束,他竟然是如此的舍不得,顾不得其他,只用力点头:“嗯……”   等应完,他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看《好家伙》。”   秦越鸣没有动作。   从叶思栩的角度,只觉得他站得太近,压迫感太强,除此以外就是尴尬害羞,却又不舍,实在是不舍得让今天这么快的结束……   他抱着书的右手忍不住地摸自己的左腕手表,低眸盯着怀里的书籍。   空气似凝滞一般。   有脚步声从餐厅走过来,家里管家张姐扬声道:“少爷回来了,喝茶吗?”   秦越鸣最后扫一眼叶思栩,只低声对孩子般的年轻人道:“书放下,去洗个澡,十点来。” 第5章   洗过澡后,叶思栩赤tiao条地站在洗手台的透亮镜子面前。   镜边的银色金属挂钩上搁着他的手表,时间显示是九点三十。   他在观察自己。   他每天都花很多时间观察自己,乐此不疲地从身体上获得各种对自我的认知。   有时候,叶思栩望着苍白羸弱的躯体,总觉得内心住着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   又有些时候,他又极度厌恶自己,因为这样的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变态。   可是他依旧没办法斩断这个念头,于是从成年以来,就任其发展。   此刻,往日里遮着额头的刘海被抹到脑后,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与平整的发际线。   叶思栩凑近镜面,左右寻找角度。   他想,到底是哪个角度的自己和秦越风最像?   这件事他也反复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没有答案。   墨染一般的黑发滴落凉飕飕的水珠,水珠砸在他的肌肤上,激起敏锐的感触。   叶思栩摇摇头,将黑发甩了甩,又让头发遮在额头上,他仰着头,望着灯光,魂不守舍地起了一个非常诡秘的念头:   我什么时候才能看看秦越鸣的身体。   他扶着大理石的乳白色洗手台,仰着头傻乎乎地闭上眼,而红唇扯开一个弧度,似疯了一般对着镜子笑。   脑海里浮现的是秦越鸣脱guang以后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身材一定格外接近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雕像,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喷薄而出的力量感……   咳,不能再想了!   叶思栩发现自己好像起了反应。   他一睁眼就看到镜子里面色潮红的自己,尴尬不已地抽过浴巾裹在腰上。   快速抽过手表,而后开门出去。   手腕上被表带割开的伤痕被水泡过以后开始泛白,叶思栩换上明黄的T恤和休闲长裤后,去餐厅找管家张姐要了一个创口贴。   张姐还关心了他两句,叶思栩说要上三楼,便没有多聊。   等抵达三楼,观影房的门是开着的。   叶思栩匆匆走过去,却见秦越鸣在房间里摆弄刚才拿回来的摄影器材。   原来,他自己要忙。   叶思栩走路跟猫儿似的没有声音,秦越鸣专心致志地弯腰组装没注意到,等到接近十点时,他才皱着眉头看手表,一扭头便见门框边倚着个软绵绵的白面小男孩。   漆黑黑的眼神也不知道在凝视哪一处。   秦越鸣手上的动作没停,低眸继续忙,口中沉沉地提醒他:“进来。”   叶思栩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踏进去,一缕幽魂似的飘过秦越鸣去找影碟。   马丁斯科塞斯的《好家伙》。   叶思栩其实只看过一次,连剧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刚才竟然说自己想看。   他都替随口撒谎的自己脸红不已。   等将影碟放好转身时,叶思栩惊觉秦越鸣居然在观望自己。   深邃的眼神如月色般,叫他生出许多的遐想……   他低眸,快步走过到沙发椅边落座。   又惊奇地发现,柜面上竟有一个菱形纹路水晶杯,装着一点点色泽金黄的酒。   应当是威士忌。   秦越鸣手里就端着另一杯威士忌,居高看着乖巧的小男孩子坐好,那白皙的脚背搭在沙发面上,泛着莹白的光。   他转身将门关好,站在门边抿一口酒,注视着那个看上去有几分胆怯的小白兔。   当他抬手将灯光按灭时,小白兔又往沙发椅中缩了缩,抱紧自己的小腿,右手搭在左腕上,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电影缓缓开场。   叶思栩一瞬不瞬地望着屏幕,但也敏锐地注意到秦越鸣一直没有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他有些疑惑地抬眸找他。   却见他盯着荧幕,眼珠流转着光芒,随着画面的明暗而闪烁。   叶思栩想,秦越鸣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导演,一定也是一个特别出色的演员。   因为他有一双极富魅力的眼睛,充满故事性与隐秘感,既叫人好奇,又叫人沉迷。   秦越鸣随意地抬起手,抿一口加冰威士忌,慢慢地走向沙发。   叶思栩这才将注意力放回电影本身,然而这几乎是强人所难,因为秦越鸣靠得那么近,怎么可能完全不注意他呢?   “笃”的一声,水晶酒杯搁在软木杯垫上发出磕碰声。   秦越鸣放松地靠向沙发,两条胳膊都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眼神落在电影画面里,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喝点酒?”   叶思栩扭动手表表带,低声回应道:“嗯。”   原来真的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吗?   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喝酒?   秦越鸣抬起右手,随意撑在扶手上,支着下颌位置,淡淡地道:“陪我喝一点。”   叶思栩一顿,心道:他难道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他松开这个有些拘谨的姿势,将脚慢慢放下沙发,乖巧地点点头:“哦。”说着,扭头手指搭在水晶玻璃杯外。   菱格纹与冰凉感同时袭向他,他的手指动了动,才从软木杯垫上拿起来。   秦越鸣看他的犹豫,微微扭头看他一眼,淡淡然地问道:“不会喝?”   “会的!”叶思栩立刻道,眼尾注意到他在留心观察自己,便启唇将酒一股脑儿地倒入口中。   反正也就一点点,叶思栩想,应该没问题。   可是紧接着,他被辣得一边咳嗽一边掉眼泪,这威士忌怎么会这么难喝?   他印象里自己喝过啤酒还喝过一点点的白酒,而且看秦越鸣喝得随随便便,还以为是……   “咳咳咳咳……”叶思栩扶着沙发,手里的玻璃杯被人抽出去,随手丢在柜面上,而后,一只手扶着自己的上臂,他更紧张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咳嗽摆手,“没事没事……”   窘迫地恨不得地上有条缝。   秦越鸣看着他柔白的脸颊瞬间染了红晕,带珠的耳垂也立刻泛红,便知道他是不喝酒的人。   他小心地按着他单薄又发烫的肩头,沉沉地道:“坐好。”   叶思栩听他的语气忽然好重,也懵了一下,脑袋有些晕乎,直直抬起头来,黑漆漆的星眸自下而上地仰望近在面前的男人,眼波流转中泛着一丝可怜劲儿。   不过也就这么柔柔弱弱的一眼,叶思栩立刻抿着下唇,低下头去,乖顺又低柔地道:“我想去睡觉了。”   左肩是秦越鸣宽厚的手掌,这力道透着一种成年男性的气息,而掌心那么热,竟然有几分烧灼肌肤的错觉。   叶思栩别别扭扭地躲开。   秦越鸣松开了手,站定后,轻咳一声,淡淡道:“坐一会儿再下去,我让人送醒酒汤。”   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等叶思栩的回应。   叶思栩看着电影中穿着白衬衣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帮老男人,再看看那个空沙发,心道:他也好像是一个冷酷的sha手。   随时要拔出冰冷的、黑色的枪管,猛然对自己的心脏开上一qiang。   最后会用无情的眼神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尸体一眼吗?   酒劲儿翻上来,叶思栩仰在沙发椅背上,不无黯然的想:不会,他大概根本不会记得这世界上有过自己这样一个人吧。   他的双手捂住面孔,潮热的面颊上,竟然淌下了滚烫的热泪。   是啊,一想到自己如果化为尘埃,也许秦越鸣就永远不记得自己了,叶思栩就难受得要找个地方蜷缩起来。   等秦越鸣折回观影房就见这男孩子曲腿躲在沙发里捂着面孔慌乱的擦拭。   他皱着眉头,站在沙发边,左手扶着椅背,沉默中扫一眼刚才被自己丢开的空玻璃杯,手指按得椅背凹陷下去。   叶思栩害怕秦越鸣走过来发现自己在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哭了。   他为难又尴尬地抬起泪眼,对着秦越鸣随口解释道:“凯伦。”   他说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我觉得凯伦好可怜……”   这是电影中一位主角的太太。   秦越鸣本应该顺着他的话去看电影,然而,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单薄瘦弱的年轻人。   叶思栩也发现了,尴尬又着急,抽抽搭搭地埋头在膝盖上擦拭自己的眼泪,只把本就发红的脸颊擦得红彤彤。   “嗯,我知道。”秦越鸣这么应了一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叶思栩埋着眼睛,不安地想:他应该会相信吧?   可是他为什么不走过来安慰我两下?就算是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叶思栩心里难过得要死。   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矫情起来,他为什么要走过来安慰自己?他又不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里,叶思栩就哭得更惨了。   为什么要让自己喝酒!都是他的错!   正在跟自己的内心做斗争时,叶思栩感觉到后脑勺被一只手掌给轻轻地按住了,他惊讶地噎住,不敢动弹。   手掌自上而下地柔和地抚摸两下,无声地安抚着叶思栩。   接而响起语重心长的声音:“别哭。”   叶思栩原本因惊吓愕住,却因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与他手掌心似有若无的暖意,内心的一个角落瞬间坍塌,彻底崩溃,疯了似的热泪滚滚而下。   高大的男人,垂睫凝睇着自己掌心抚触的男孩儿,总是习惯性审视的眼眸,在此刻显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来,而始终锋利的唇角抿出一个极为克制的弧度。   抱紧双腿的叶思栩张着嘴,死死地啃着自己的膝盖,哭得双肩颤抖起来,可怜得仿佛是大雨滂沱下的、孤苦伶仃的小雏鸟。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再也舍不得离开你!   没有人说话,一站一做的两人,沉默得仿佛是一尊双人雕像。   叶思栩的泪水濡湿了膝盖的裤子,等房门被人敲响,才惊觉自己这副模样,紧张又害怕的往后躲秦越鸣的手。   秦越鸣快速道:“是向姨,送醒酒汤。”   等他去开门,叶思栩才扭过头,朝着反方向,擦干净眼泪。   难过又丢人,再也不喝酒了。   秦越鸣将木质托盘搁在沙发中央的柜面上,端起装着醒酒汤的瓷碗,看向始终没扭头的男孩子,颇有些严肃地道:“喝了再去休息。”   叶思栩忙转身过来,低眸,动作极快地从他手里接过碗,还有些烫,但忙正襟危坐地捏着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纤细浓密的睫毛湿哒哒地覆在白皙的眼眸上,在闪烁的电影灯光中,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而红润饱满的菱唇染了汤色,则泛着柔光,看上去鲜艳欲滴。   秦越鸣的眼神从他的面孔上转开,挪到屏幕上,只觉得往日里值得反复品味的电影细节,此刻味同嚼蜡。   叶思栩终于喝了三分之二的醒酒汤,忙将瓷碗放回去,踩着地毯站起来,对秦越鸣嘀咕地道:“那我去休息了,对不起。”为我的丢人。   他正踏步越过秦越鸣身边,却不料,正走三步,右手腕却被他一掌握住。   热度再次袭来,叶思栩心乱如麻,侧过头,眼神躲闪地看他:“怎……怎么了?”   秦越鸣忙松开手中柔嫩的皓腕,望着电影,不咸不淡的道:“把碗拿下去。”   “……” 第6章   第二天下午,下午场话剧开演前,剧场外白开放式咖啡馆。   墨绿色的咖啡馆遮阳布下,叶思栩坐着静等叶思贤。   他整个人被笼在阴影中,但周围的光芒反射到他的肌肤上,白皙的肌肤显得更柔和,似是阳光为他的周身镀了一层淡金朦胧光彩。   玻璃桌面上搁着两张话剧票,叶思栩单手撑着下巴,望向某个刺眼的光斑,又想到昨天的事,无奈地想:自己真的是酒量太差,都忘了秦越鸣会主动对自己好,是因为秦越风。   他有些颓丧,似大热天向阳的树叶,在暴晒中失却昂扬的姿态,空有灰蒙蒙的绿意。   忽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杯冒着水珠的冰咖啡。   叶思栩顺着手一抬头就看到柳灏居高盯着自己,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给你的。”柳灏耸肩,看着这白生生的面孔与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低声道,“呆瓜!”   说完便直接转身往剧场内走去。   叶思栩看看自己面前的咖啡,陷入了沉思中。   “哥!”   这会儿,叶思贤到了。   她穿着T恤短牛仔裤,蹦蹦跶跶地走到叶思栩面前,弯着腰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一惊一乍地往后靠,笑嘻嘻地道,“你怎么又发呆啦?”   叶思栩眸光柔和地看苹果脸蛋的妹妹,再注意到她身后高高瘦瘦的浓眉男孩子,淡淡笑着打招呼:“你好啊。”   他站起来,将这杯吸管都没拆开的冰咖啡推给妹妹:“思贤,这个给你喝,你问下朋友喜欢喝什么?哥去买。”   “谢谢哥!”叶思贤爽朗地笑起来,一双眉眼,弯弯如月儿,低头和自己朋友嘀咕两声。   那男孩子随即爽快地对叶思栩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买。你们聊。”   叶思贤看哥哥要阻止,便拉着他胳膊道:“哎呀哥,别管了,他自己喝什么自己知道!”   两人又重新坐在褐色的藤椅上,叶思栩将吸管抽开插进咖啡杯里,递给妹妹,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先将话剧票递过去,看她手指头还涂了荧光绿的指甲油,青葱可爱。   他琢磨下措辞,便道:“我叔知道吗?”   问的是谈恋爱的事情,叶思贤也听懂了,她啜一口咖啡,嘿嘿一笑,将长头发拨到另一边肩头:“不知道,就是……就是挺聊得来的,也没说别的。”   说着反而推推叶思栩的胳膊,撒娇似的嗔怪:“啊呀,哥你怎么问这个啊!很讨厌哎!”   叶思栩点点头:“好,那我不问。”看看手表时间,再扭头看看在买咖啡的男孩身影,他低声道,“那个……”   “啊?”叶思贤看他支支吾吾,“哥,你说嘛!”   叶思栩看她这可爱模样,便道:“他要是欺负你,跟哥说,好不好?”   “嗯!那肯定的嘛!不过哥你打得过他吗?”叶思贤提出一个非常现实的疑问,又捂着嘴笑,“好啦,我知道我哥对我最好了!”   这个问题,其实叶思栩很清楚。   打不过。   但是妹妹如果被欺负的话,打不过也得打。   叶思栩也淡笑起身,揉乱叶思贤的头发:“我先去忙,记得排队进场。”   “好呀!”叶思贤咬着习惯猛点头,挥手催他走,“你快去快去!”   等叶思栩步入剧院,指尖似乎还有叶思贤头发的触感,他想,也许秦越鸣昨天抚触自己时,应当想的就是秦越风吧。   他抬起头,望着玻璃墙里自己的身影——   不早就知道么,怎么忽然又不甘心起来?   他不再做多想,从牛仔裤兜里拿出手机,找到柳灏的微信,给他转了二十四元,并且备注:咖啡。   看着柳灏跟自己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叶思栩略略皱眉。   结束演出后,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聊起来,最后变成要去聚餐,非要李晗请客去吃附近一家新开的网红烤鱼店。   剧院的新政助理罗菲还有这家网红店的抢先三折优惠券,李晗一听这优惠力度,的确可以,于是答应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向这家网红烤鱼店。   叶思栩先去了一趟餐厅洗手间,等回去后,发现只剩下柳灏身边剩下个座位。   几米长的条形桌子,一边是沙发一边是单椅。   另一边的大力朝他嘿嘿一笑,抽开椅子道:“阿叶,过来坐!”   叶思栩左右看一眼,低眸走过去。   刚坐下,就闻到左边的柳灏和右边的大力身上一起传来的淡淡的烟味,叶思栩微微皱眉,左手托着下巴和对面的潇潇大眼瞪小眼。   趁着大家点冷盘、烤鱼的时候,李晗说起最近剧场的一些琐碎的工作。   百无聊赖的潇潇学着叶思栩的模样,左手托着下巴,对着他笑。   叶思栩也被她逗笑,没顾得上李导的“恳切发言”,只两只手一起托着下巴,又见潇潇又这样跟着做。   两人隔着桌子愉快地笑起来。   “干嘛呢?”柳灏不太耐烦的声音飘入叶思栩的耳中。   叶思栩觉得他有点古怪,但也没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大力那边挪一挪屁股。   他没看到柳灏的眼神变了变。   上冷菜时候,叶思栩顾着吃海蜇头和海苔花生米,手机是翻过来盖在纸巾上的,没怎么注意。   正吃得开心,左腿被人碰了碰。   叶思栩一顿,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花生米再次掉落在碟子里。   潇潇看到了,还说:“哎呀,你傻乎乎的,用勺子不就好了,来姐姐给你盛。”说着她就拿起自己一边的小勺子,直接舀了一勺到叶思栩的碗里。   于是叶思栩闷头,边数边吃花生米。   可是桌子下的腿已经从左边挪到右边了,柳灏好像还是在碰他。   叶思栩很不舒服,眼尾看到大力好像一直在笑,更觉得羞窘。   等热闹地上烤鱼的时候,叶思栩听见柳灏在自己耳边道:“你怎么不看手机的?”   语气又不耐烦又冲。   叶思栩情绪上就很反感,但又不能不听,拿起手机,才看到柳灏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上下文,应该是问那二十四元,回复道:【咖啡钱】   明明坐得这么近,叶思栩想:柳灏想干什么呢?   悄悄看他一眼,叶思栩发现柳灏正一边吃东西,一边敲字。   不一会儿,叶思栩收到他的微信:【一会儿出去聊聊】   叶思栩闻着烤鱼浓烈的香味,在假装没看到和回复不去之间摇摆了三分钟,直到对面潇潇疑惑地看向自己,他才勉强对潇潇一笑,回复了一个字:【哦】   他继续将手机翻在餐巾纸上,开始专心致志地吃烤鱼。   旁边的大力非要越过叶思栩和柳灏聊天,还嘻嘻哈哈地喝啤酒之类的,叶思栩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别别扭扭地想:那刚才为什么让我坐在你们中间?   他天生就适合坐在角落里,当一个边缘人。   聚餐结束,正是八点。   从商场坐地铁赶回秦家别墅,需要个把小时。   叶思栩有点着急,想和柳灏快点说完。   等大家伙各自散去,叶思栩按照柳灏指示的,走到商场的顶楼空中花园。   夜风有些大,能站在顶楼看到商场马路对面的公园,平日里蓊蓊郁郁的树林,此刻黑漆漆一片,又间或点缀着绿莹莹的灯光,显得诡秘莫测。   柳灏趁着露台边缘,在抽烟。   叶思栩磨磨唧唧走过去时,感觉到风从柳灏的方向吹来,闻到了烟味。   他皱眉,扭头避开,不远不近地喊了一声“灏哥”。   柳灏转身看他,双臂往后靠在露台边,抬下巴:“过来。”   此处人不多,似乎都是搂着看风光谈恋爱的小年轻,灯光也昏暗,照不清楚人的脸面。   叶思栩走过去,与他相隔一臂之远,抬手撑住露台,眸光投射向车水马龙的大路。   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着急着回去,便扭头看向还摆着姿态抽烟的柳灏:“灏哥,你要说什么啊?”   柳灏转身,觑一眼这月色灯光下朦胧又稚嫩的面孔,忍不住伸手想碰他的脸颊。   可是,在他即将碰到的瞬间,叶思栩往另一侧避开,低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明白了。   几乎是惊诧又不可思议般,叶思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柳灏的举动是为什么。   但也是叶思栩的避让,叫柳灏一把直接按住他的肩膀。   “干嘛?碰一下都不行啊?嗯?你脸投保险了?”柳灏一步越过来,一手撑着他,一手撑住露台,将他堵住。   叶思栩尴尬地靠向后面,皱眉低眼,小声道:“灏哥,我家里人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了。”   柳灏盯着他柔顺的眉眼,松开按着他的手,撑在另一边,将人圈住,有些拽地道:“跟我呗。”   “啊?”叶思栩呆呆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右手揉着左腕手表。   柳灏也发现他这个小动作出现的频率极其之高,抬手握住他的小臂,试图抬高看看这块旧手表:“谁送的?很要紧吗?”   叶思栩力气没他大,但也用力挣扎一下。   柳灏注意到他的反抗情绪,松开手,故作姿态地撇嘴:“好吧,我不碰你,你自己说啊。”   他说着右手又撑回去。   叶思栩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生日的时候,家里人送的礼物。”   “家里人?谁啊?”柳灏随口问道,看他这肉嘟嘟的脸颊,凑过去,在他耳边问,“别是你女朋友吧?”   叶思栩吓一跳,躲开他:“不是的,我叔叔。”   真是一个无趣的答案。   柳灏啧了一声,随便看一眼,痞笑道:“那我送一块给你?你喜欢什么牌子的?石英表还是电子表?”看这手腕又平又细,肌肤也细腻白皙,他又道,“皮表带?跟这个一样?”   “不……不用了。”叶思栩觉得很闷热,两个人的距离挨得太近。   下一刻,叶思栩抬手推开他,支吾着道:“我真的要回家了。”   柳灏被他推一把,勾着薄唇淡笑,戏谑道:“你怎么力气这么小啊?”随便一拽就摔倒。   但他不让开,依旧伸长手臂圈住这可爱又傻乎乎的叶思栩:“阿叶,你抬头看我一眼?”   叶思栩焦躁地在计算时间,猛的一抬头:“我要回家!”   语气有些不善,眼神也有些直接起来。   柳灏皱眉:“怎么?就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   叶思栩点头:“我家里远。”   “我打车送你啊。”柳灏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朝他挑眉,“我说的事情呢?你考虑得怎么样?”   叶思栩看他神情,也皱眉,为难地问:“什么?”   柳灏嗤笑一声,眼神看向虚空,又挪回来落在他可怜兮兮的脸上,微微凑近他的鼻梁,双眸紧紧盯着他:“我说,阿叶,跟我谈恋爱吧。”   “……”叶思栩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避不开,只能摇头,然后继续推他,“我……我不想谈恋爱。”   他立刻想到秦越鸣,心急如焚。   柳灏看他别扭起来跟自己挣扎,便一把将人抱住:“阿叶,你真瘦!”   “你放开我!”叶思栩恼怒,拼尽全力推他。   这态度叫柳灏也明白了,他松开手,冷眉冷眼地问:“怎么的?你也看不上我?”   叶思栩不知道这个“也”是怎么来的,只是低着头摇了下:“我不喜欢你,怎么谈恋爱?”   “那你喜欢谁啊?”柳灏顺口接道,看叶思栩没反应,反而一直低着头,原本就不耐烦的声音高涨起来,“你说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思栩拧着脖颈,不理他:“我先走了,再见。”说完便转身走出去。   “你喜欢昨天那个姓秦的那样的?”   叶思栩听到这声音时候猛的一缩瞳孔,脚步一顿,扭头反问:“你别乱说话!”   这夜色掩不住他逐渐泛红的耳根。   柳灏看他脸色都变了,肉呼呼的脸颊满是被人戳中后的懊恼和怒意,冷笑着抽出兜里的烟盒与火机。   他流里流气地点一根烟,不冷不热地道:“你昨天坐在他旁边,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看他可不止一两回,眼神都恨不得钉死在他脸上。”   叶思栩又是一惊。   昨天……   他此刻回忆起来的画面里,是柳灏他们在台上,他和秦越鸣、李晗在观众席。   当时灯光都开着,的确从舞台上看第一排,会极为清晰。   叶思栩脑子有些混乱,含糊地反驳他道:“我没有,你别乱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柳灏哼了一声,喷出一口烟,“阿叶,你省省吧,人家那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看你当时看他那么多眼,他呢?还不是叫你端茶送水带路去厕所?”   “不是的!”叶思栩薄怒地驳斥他,他心里有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呐喊:他不只是叫我买水带路,还说要带我一起回家。   他瞪着眼睛,不等柳灏说话,又快速而急促地道:“跟你没关系!”   “那你跟我谈谈?”柳灏一只手夹着烟,慢慢走上前,眼神始终从他白皙的脖颈肌肤上流连而过,走近了,才低声哄着道,“今天晚上别回家了?”   叶思栩再笨也懂这话的意思,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   此刻,柳灏伸过手要摸他的面颊,叶思栩反手给他一下子打开,力道不小。   柳灏指间的烟被打飞出去,烟头砸在地砖上,火星子闪了闪。   他的眸光顺着那根烟望出去,再收回来,咬牙道:“阿叶,看不出来啊,你还有点脾气呢?”又冷笑一声,“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上去软绵绵,在床上是小野猫的了。”说着他在叶思栩的脸颊边深深嗅了一下,“怎么样?和我试试?”   叶思栩恼羞成怒,一会儿是自己对秦越鸣的心思居然被柳灏发现,一会儿是柳灏这种恶心态度,他抬手直接推开他,然后飞也似地逃开。   圆月之下,修长的身形在踩着大步,地面上落下了飞跃一般的影,如仓皇而逃的小动物,奔着家的方向而去。   叶思栩混乱地从扶手楼梯跑下楼,心有余悸。   商场还有不少人,单薄的他从熙攘的人群间穿梭而过。   满脑子是,如果昨天这样,柳灏就发现了的话,那一起吃饭的李导呢?那秦越鸣本人呢?   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柳灏尖锐而不乏客观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你醒醒吧,你是什么人,秦越鸣是什么人?   叶思栩苦痛不堪地想: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不该沉迷于秦越鸣。   秦越鸣根本不是他能仰视的人。   叶思栩冲出商场,暖热的夜风吹来,惶惶然独立于街头,在这陌生的十字路口,他刹那间迷失了自我。   牛仔裤兜里的手机恍惚间震动起来。   好一会儿,叶思栩才快速拿出来。   竟然是秦家别墅的联系电话,他想应该是管家张姐或者向姨。   他站在街头深呼吸,平静下心态,才按下接通键:“喂?”   谁知,一道深沉的男性嗓音窜入耳中。   “你昨天帮我拿了几本书上来?还记得吗?”   叶思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马路,车流滚滚,灯光闪烁,他竟然觉得如此之不真切。“我……”   几秒后,他提着气,问道,“是书少了?”   沉稳的声音继续道:“嗯。算了,不记得也没事,可能我自己落在片场。”   “哦。”叶思栩都不敢用力呼吸。   对方又问:“在路边?”   叶思栩看一眼车流:“嗯。”   对方似乎顺带关心一句:“几点到家?”   叶思栩快受不了了,他猛地意识到,此时此刻他需要静一静,他这脑袋根本已经快濒临崩溃。   “对不起……我今天……可能没办法过去了?我……我自己家里有点事情。”   磕磕巴巴地说完,他又屏着呼吸静静地等对方反应。   “好的。”   好像轻描淡写地就同意了。   叶思栩想,对啊,不然他要怎么关心自己吗?   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为什么要去喜欢秦越鸣!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像极秦越鸣的路虎。   叶思栩呆呆地看着车尾灯,傻傻地想: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喜欢秦越鸣?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   他扭头看向商场楼顶花园,试图寻找到柳灏的身影。   他想:只要我不和柳灏一样就好,把我的喜欢埋在心底,那这就无任何人无关,仅只是我的爱情。   我只是想被月光照亮,并不想得到月亮啊。 第7章   叶思栩回自己家时,有点晚。   但一进门就听见叶思贤和她爸爸在玩小猫钓鱼。   叶明康头也没回地道:“思栩回家啦,来玩一把?”   整好赶上两人一场结束,叶思贤笑倒在红木色的沙发椅上,怀里抱着个枕头:“哥,你快来,爸爸输好惨的!”   “老了,反应慢了!”叶明康忙给自己找补一句,他扭头过来看在换鞋的叶思栩,脸上贴着小条的黄色便利贴,左一张右一张。   叶思栩也笑了,问叶思贤:“你怎么欺负我叔呢?”   “嘿嘿嘿……愿赌服输嘛!以前你们也不让我的呀!”叶思贤理直气壮地道。   一回到家里,叶思栩整个人就活络些,陪着叔叔和妹妹又玩了好几把的小猫钓鱼,才散。   等叶思贤去洗澡,叶思栩就陪着叔叔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叶明康的腰背不太好,之前还在工厂工作,今年频频去医院,也没办法继续了,原本说要去找个保安的工作,奈何一般都得上夜班吃不住,因此作罢。   好在拆迁时,家里还有些钱,倒也不怕。   叶明康关心了一下叶思栩的工作,在外面和朋友住的情况。   叶思栩一直说自己是住在同事家,没有透露过秦越鸣的事情。   他老老实实地跟叶明康说了,心底里正琢磨过阵子可能得跟秦越鸣说一下,他不想继续干了,钱虽然来得快,但他可能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如早点结束。   睡觉时,叶思贤跑进叶思栩的房间,帮他换上凉席。   她一在家,在叶思栩面前,就蹦蹦跳跳,小孩子气性。   “哥,你说我考研怎么样?”等开学,叶思贤就上大二,的确要考虑未来问题。   叶思栩侧躺在床上,看着横躺在床尾的妹妹:“去国外吧。”   “啊?”叶思贤奇怪地问,“干嘛要去国外?”   “我想去。”叶思栩对着房间的圆形顶灯,眯起眼,“很想。”   叶思贤撑着胳膊,仰起头看另一侧的哥哥:“那我们一起去?!我超想去英国的!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就是我后桌去了阿伯丁,另一个去了伯明翰!”   遥远的异国他乡,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心里,总是充满神秘与惊喜。   小姑娘兴致起来也没多想,等稍微一冷静才道:“两个人,那得好多钱吧?去英国留学好像比去美国和澳洲贵很多哎。”   叶思栩想到自己从秦越鸣那里拿的钱,便笃定地道:“哥会赚的。你去想好考哪一所大学。”   叶思贤没接这话,伸手挠了一把他的脚心,看他痒得立刻缩回去,才哈哈大笑:“哥!你醒一醒!去英国一年四十万的话,我们得等第二次拆迁吧!”   叶思栩是痒得笑起来,边笑边道:“那你争取公费交换,申请奖学金。现在好好念书,还来得及。”   “是吧!我们班级群里就有人在问了,那我也去了解下!”叶思贤认真起来。   叶思栩也有一颗留学梦,只是他学习似乎不太出色,中学时期不管怎么闷头学习似乎都少了点技巧,相比起其他人,他的反应总有些迟钝。   他看一眼靠墙的书架,心道:也没事,反正就是别人学一遍,自己学十遍而已。   次日,叶思栩依旧去剧院工作。   遇见柳灏时,他尽量贴墙走,远离这个叫他觉得害怕的人。   下午,叶思栩思前想后,同李晗单独表明想法。   听到叶思栩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要离职,李晗在办公室里一惊一乍。   “干嘛突然要走?啊?跟我说说!”李晗抹了一把自己后移的发际线,最近事情够多的了,怎么还有这种小破事惹人烦。   叶思栩低着头,手指扒拉在桌沿:“嗯,已经想了一周,确定了的。”   李晗拿住手里的茶杯,要喝不喝,皱着眉看眼前这白嫩嫩的面孔,好奇地问道:“你去考公务员?”   “……”   叶思栩清醒地想:为什么李导总是觉得我适合去考公务员?我这个脑子,似乎一点都不适合事业单位这种复杂的环境吧。   但是李晗的话,侧面提醒了叶思栩。   他紧接着极为具体地缓慢道:“家里给安排了一个工作,比较稳定,做五休二。”   这话说得太明确,而且他的长相和平时行为都具备一定迷惑性,导致李晗刹那间含着一口茶水顿了一下。   “那这么说,就是非走不可了?”李晗的语气逐渐生硬起来。   叶思栩始终没抬头,没敢正眼看李晗。   他撒谎了,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和眼神一定会出卖自己。   但是,索性就这样吧。   “阿叶啊!小叶同志啊!你知道最近我多忙吗?你知道剧院里多少事情吗?你知道吗?啊!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自己!”李晗情绪激动地起身,踏着步子,走来走去,特别寒心地道,“真的,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只知道自己!”   有人敲门。   “进来!”李晗大声道。   潇潇拿着一叠东西进来找李晗:“李导,之前让我校对的剧本,我放哪儿啊?”   “放哪儿啊,放我头上!”李晗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崩坏。   大热天的,躁动,气闷,似乎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潇潇太了解李晗的脾气,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只是今天怎么跟乖巧的叶思栩有关?   她看着低头不语、涨红面孔的叶思栩,将剧本搁在桌上,才忙出去。   “阿叶,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李晗站在一边,看这孩子一直闷着头,也没说别的,只关心道,“那你交接一周吧。”   叶思栩嗫嚅着道:“那边比较着急,明天就要去报道。”   “什么?!”李晗顷刻间暴跳如雷,“你这种职业态度!你还是个正经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呢!叶思栩!我看你就是个——你这叫不负责任!你这……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叶思栩始终低着头,右手不安地拨弄左腕的手表表带。   他想,今天不能再碰到柳灏——不对,他以后都不想看到柳灏。   就做个缩头乌龟,不负责任一回。   “我可以和潇潇姐交接一下钥匙,另外如果来了新的剧务,有需要,我可以微信或者电话跟他沟通。”叶思栩低着头,有条不紊地道,“我会好好交接的。”   其实叶思栩根本没什么需要交接的。   他的工作内容就是打杂,李晗也很清楚,可一旦少个杂务,细碎、跑腿的事情一下子不知道交给谁,也很麻烦。   叶思栩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李晗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低头沉默,等李晗给个答复。   李晗接了一通电话,教育叶思栩半天,什么就算工作内容少也一定要交接,他这种行为就是不对,抱着这种工作态度,在职场上迟早要出问题,也完全不可能有前途云云。   等骂骂咧咧地结束这一通对话,李晗最终答应叶思栩今天下班就算离职,让他滚出去找潇潇弄离职表,还说自己不签字,让潇潇代签。   明显是气着了。   可不是么,最乖最好使唤的小杂务现在要跑路,自己去哪里找一个用起来更顺手的?   搁谁那儿,都要气一会儿。   潇潇听叶思栩说了之后,才理解李晗的态度为什么变成这样。   她安慰两句道:“哎呀没事的,当领导老板的都这样,就觉得给底下人三千块工资,就要人二十四小时待命,恨不得住在办公室随时等他发号施令。你那工作,交接个屁啊。就两把仓库钥匙。”   叶思栩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跟李晗撒谎说有下家,实际上没有,这件事他不预备再继续说出去。   因此潇潇问起来时,他没透露。   “成了,那姐姐祝你前程似锦!哈哈!有空来玩,姐肯定给你内部价哈!”潇潇爽朗一笑。   叶思栩也没去排练厅,就窝在办公区整理东西,等一下班,彻底远离了这个地方。   回到秦家别墅属于他的房间,他盯着床头的书,仔细一想:秦家也不能多待,他不能放纵自己沉溺下去。   不过一到十点,叶思栩同往常一样去三搂。   秦越鸣还没来,他看一眼那张沙发椅,走到影碟架边。   按照日程安排,今天轮到看《纯真年代》。   依旧是马丁斯科塞斯。   他的手指从所有影碟上轻轻地划过,就到马丁斯科塞斯为止吧,就到这个八月为止。   让所有一切美好的、热切的、昙花一现的情感,和这个燥热夏日,一起结束,彻底封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他弯腰将影碟放进播放机,听到身后有声音远远传来。   “《恐怖角》还没看。”   “啊?”叶思栩原本在沉思,听到这话,微侧过头,向后问道,“昨天没看吗?”   “没有。”   叶思栩想:难道秦越鸣昨天也有事情耽误了?   不过,既然如此,他快速将《纯真年代》推出来,找到《恐怖角》。   秦越鸣施施然地踏步坐在沙发中,望向叶思栩单薄的背影,慢慢启唇问:“昨天,家里出事了?”   叶思栩手微微一停,快速按了播放按钮,才道:“已经好了。”   他闷头,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今天,叶思栩一眼都没有多看秦越鸣。   尽管他在某个瞬间,眼尾余光仍旧忍不住望向秦业明的膝盖和搭在扶手上的手指。   但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已经在进步了。   情绪克制,是一种能力,是可以慢慢学习、锻炼和掌控的。   而理智也是一种能力,亦是可以通过不停地自我提醒和反复练习,得以逐步提升的。   秦越鸣也注意到了,今晚的叶思栩有一种出奇的冷漠。   他依旧看上去柔软而温和,但却专心于屏幕,似乎这部电影已经精彩到,连一帧画面都无法错过的地步。   电影结束时,叶思栩将脚放下地毯,准备下楼休息。   秦越鸣语调深沉地道:“喜欢这部电影?”   “嗯。”   “说说?”秦越鸣似是随口问的,然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叶思栩面孔上,甚至就落在他侧向自己的温柔眉宇间。   叶思栩摇摇头:“不知道,不是很懂。”   秦越鸣皱起浓眉,叠起腿,慢条斯理的追问:“剧情?对白?还是故事冲突或者节奏令你喜欢?”   叶思栩手指按着沙发面:“喜欢女演员。”   他说了一个让秦越鸣没法接的理由。   在秦越鸣的理解中,因为一个演员而喜欢一部电影,这对电影本身是一种极大的漠视。   但这话,并不能这样直白地说出口。   接近三秒的沉默后,秦越鸣引导着深入:“演技好?”   叶思栩手指揉着裤腿的布料,棉麻质地,粗糙感明显:“长相。”   这对话,基本就是到此结束的意思。   作为常年和人打交道,和情绪打交道的秦越鸣,他立刻将叶思栩的态度和刚才的回答,在极为短促的时间内全部复盘一遍。   他敏锐而清晰地洞察到,一贯温顺的男孩子此刻在抵抗自己。   不知为什么原因的,全身都在发出无声而压抑的抵抗。   “嗯,去休息。”   最终,秦越鸣也只能这样道。   叶思栩快速起身,大步越过他,拽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越鸣一个人望着屏幕,微微仰靠在沙发里。   所以,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了?   他侧眸望向叶思栩窝过的沙发,眼神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天应该都会稳定在下午18:00更新 第8章   随后几日,叶思栩照旧如往常去剧院上班一样,按点出门。   只是方向是去市图书馆。   他在图书馆看书,一坐坐半天。   而后在图书馆和秦家别墅之间的某条大街的街口咖啡馆,一坐又是半天。   他天生地喜欢观察自己,以及别人。   按图索骥似的,从一个人的神色与穿着、行为,想象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也让陌生的面孔充斥着脑海和思维,尽量将秦越鸣挤到一个角落,甚至,挤出自己的内心。   每天晚上十点,他照旧陪秦越鸣看电影。   那天短暂地交流过《恐怖角》后,秦越鸣也再未开口多问一句。   两人彻底回到以前的状态,似乎像是坐在电影院里的陌生人一般。   等到从剧院离职的四五天后,叶思栩一直在通过投简历的方式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他仍旧有些想进入话剧这个领域,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确没有过硬的工作经历做背书。   与此同时,他也面试了几家民营公司,主要是助理、文职工作,但因他没有公司工作经验,因此一时间没有合适机会。   毕竟没有工作,整个人的状态不如以前,回秦家的时间也变早了,自然引起秦家别墅其他人的关注。   最提出这种变化的是别墅负责三餐的向姨。   一天早晨,她一边在餐厅准备早饭,一边和管家张姐聊起来,说阿叶最近好像不像以前那么精神。   张姐低头插花,随口道:“我啊,早问过了,说是要换工作,还在找。”   向姨将早点放在桌上,接过去道:“原来这样子啊,我是说。那他原先单位干得不开心啊?不过现在小年轻跳槽很多的,也很平常。”   秦越鸣踏进餐厅时,就听到这话,顿时站在原地,眼神晦涩。   望着摆弄新鲜花卉的张姐,他好一会儿才状若无意地用吴语问道:“在聊谁?”   张姐将手里精巧的剪刀拿起来,修鲜切花的枝条,回答道:“阿叶。”   张姐是秦越鸣母亲老底子的旧人,随他母亲一起到的秦家,沪城人,从小是她带的秦越鸣和秦越风,一直在秦家。   “换工作了?”秦越鸣抽开高背椅,坐下后,端起面前的瓷碗,似随口问着。   他习惯一早喝粥,配清爽的酱菜,多半是张姐或者向姨自己腌制。   张姐将一枝百合插回玻璃瓶,回答道:“是啊,不过还没找好吧。小年轻么,估计还没想好做什么。”   “嗯。”秦越鸣快速而安静地解决面前的早饭,擦了擦搁在一边的干净湿巾。   沉默中将湿巾按在桌上,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这天傍晚时分,夏日的晚霞漫天。   秦越鸣从片场回家,迎着落日余晖,联系了风月剧场的李晗。   李晗的声音热切极了,以为秦越鸣要找他聊点正经事,一听到是问叶思栩,便遗憾道:“我是说你好像对那小孩另眼相看嘛!有机会要给他?”   “不是。”秦越鸣有些烦躁,说不出来是因为这漫长的堵车,还是一路的红灯,亦或是李晗的口吻。   又或者,是因为叶思栩最近的无声的远离。   他了解李晗,便只道:“师兄,方亦南你认识吗?”   “嘶——”李晗到抽一口冷气,“不太熟悉,协会开会见过几次。没啥机会跟他聊,你知道的。”   方亦南是国内话剧领域具有绝对话语权的导演,在全国都拥有自己的剧院,也是文城人。   秦越鸣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点,眼眸沉沉地望向车外,随口道:“上次和方导吃饭,他说想要个小演员,我就想到你那个助理,可能还算合适?”   “什么?!”李晗一惊一乍,差点跳脚,“可是……”   “怎么?”车流慢慢走动,秦越鸣左脚轻点油门跟上,“师兄不肯放人?”   “不是啊,他走了呀!”李晗道,“哎呀,早知道么!越鸣,你早一周我还肯定亲自领到方导面前。现在晚了!他好像是家里给他安排了单位,具体我不清楚,你知道的,走了我就不管了。我这剧院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不可能管得到。”   秦越鸣听他啰嗦这一堆,也能知道他对叶思栩的态度,便道:“师兄,帮个忙。”   李晗一听秦越鸣主动开口说这话,便道:“哎,我们师兄弟,不能说帮忙不帮忙,你说嘛。”   秦越鸣干脆果断地道:“你出面,帮我把这小孩儿带到方导那里,见一面,时间我安排。”   “这个……那万一他不乐意呢?”李晗道,“那小孩儿吧,看上去是挺乖的,就是……也挺有主意的。”   秦越鸣不做声。   李晗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情,他很清楚。   只等李晗自言自语地道:“这样吧,越鸣,你开口我肯定不能不给你面子。我试试,试了不行也没办法不是?”   “等你消息,随后我约方导时间。”   “那我是不是也能顺便再见见方导?说起来,方导我可很难见到的。”李晗嘿嘿一笑。   “师兄,这事儿我做个中间人,我不出面,你也别提我。”   “成!”李晗倒是没多想,立刻答应了。   秦越鸣知道,应该有戏。   他摘掉蓝牙耳机,踩着油门,直奔家里。   文城的夏日其实并不热烈,到了八月末就有种后劲不足。   尤其是一场台风过后,马路上的树就开始掉叶子了。   叶思栩今天接了许多条李晗的微信,说是有个大剧院的导演那里有个试镜机会特别适合,他要推荐自己去。   但叶思栩觉得很奇怪,他根本没有演戏的经验,李导也不用自己,为什么还这么热切地给自己推荐?   上次还在秦越鸣面前提,这次又有个新机会。   “李导,我不会演戏啊,合适吗?”叶思栩发出质疑的声音。   李晗回答地特别快速:“阿叶,你就去一趟?方亦南那是什么金字招牌?你不知道呢!合不合适,你先去试试啊!”   方亦南,叶思栩当然知道。   那是话剧导演领域的天花板。   十年来无人撼动。   而且方亦南也不仅仅是他自己出类拔萃,身边还有一个在话剧表演领域的天花板,程一诺。   他们既是合作关系,也是家人关系。   混话剧这一圈子的,尤其是文城这个地界上的,没人不知道方亦南和程一诺。   叶思栩心里起了一丝犹豫和摇摆。   等到晚上,叶思栩微信上联系李晗,答应跟他去见那位方亦南导演。   半小时后,在书房和编剧聊剧本的秦越鸣接到李晗电话,得知这个消息。   他紧抿的嘴唇仍旧泄露一丝满意:“有劳师兄,我联系方导,安排时间见面。”   李晗道:“客气客气,我能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啊越鸣!那你安排啊,我带他去。”   挂断电话后,秦越鸣又接到编剧的来电。   编剧原本正和他聊剧本的故事如何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谈话的兴致如汪洋大海般,因此被打断后,又重新打电话给秦越鸣,要继续胡侃。   秦越鸣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我有点事,下回听你扯。”   编剧被兜头倒一盆冷水,听到这大爷没有半点热切意思,便毫不客气地低声骂道:“刚才妈的是谁联系你啊!他妈的!”   秦越鸣笑着回答道:“线人,很关键的线人。”   “草他妈。”编剧直接骂了一句,又疑惑地问,“老秦,你他妈的接个电话心情这么好?你大爷的,肯定有猫腻。”   秦越鸣哼一声,从皮椅中起身,将手头的剧本丢开:“的确有猫腻。行,我不跟你多扯,剧本我空了找你聊,再见。”   他看一眼时间,快速联系方亦南,左右就是请他帮忙留着叶思栩在剧院学习表演。   听到秦越鸣的话,方亦南直言:“你自己带去片场不行?到我这里吃苦头?多好的苗子啊?”   秦越鸣扫了下鼻头:“老师,有难言之隐。”   方亦南一听,问道:“我看看再说。”   “不行,老师,您得给他安排上舞台。”秦越鸣来劲了,“的确是个苗子,我观察过了。你跟程老师都会喜欢的。”   方亦南语气格外出奇地问:“上次谁说现在潜规则的演员都是垃圾?你自己不要投资方塞进来的演员,却往我剧院塞人?秦越鸣?你是秦越鸣吗?”   “……”   秦越鸣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恳切道:“老师,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   方亦南平静道:“我先看看,要不是个苗子,以后你别来我这儿。不认识你这种被娱乐圈腐蚀的人。”   “好!”   秦越鸣被损一顿也不生气,只定好见面时间。   挂断电话后,他将地点时间发给李晗,随后丢开手机,双手撑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   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仔细琢磨起叶思栩。   共情能力这么强的孩子,又在剧院混了一年,肯定问题不大。   就看他自己的意愿。   只是一想到最近叶思栩对自己的冷淡和抗拒,秦越鸣又皱了皱眉。   这只小白兔,的确有些难以捉摸起来。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改善一下眼下这不容乐观的发展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方亦南&程一诺:又要塞人进我们剧院!塞了十年你还不够!?   作者:那个……最后一次?那个……大家都老朋友了,不要这样嘛! 第9章   当晚十点,叶思栩如约而至。   他准备选电影,听到沉沉的脚步声,他正要抽出极负盛名的《禁闭岛》。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背。   叶思栩触电般猛的抽回来,局促地站在一边,低头闷声问:“今天不看这本吗?”   “先看《雨果》。”秦越鸣触碰到叶思栩柔嫩手背的指尖微微摩挲了下,似乎还有他肌肤残留的微妙触感。   “嗯。”叶思栩忙抽出他口中的电影,快速去播放。   秦越鸣单手按在影碟架子上,看他永远低着头,便启唇道:“我上次跟你说过,抬头。”   叶思栩刚将影碟塞进去,听到这话,茫茫然地抬头,点点头:“嗯。”   他将眼神控制在秦越鸣的鼻尖、人中位置。   反正他们本来身高差距就大,也没必要一定对着他的眼眸。   秦越鸣的手指在影碟上快速点着,似乎在无数个话题中间,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最恰如其分、也最不容易被拒绝的:“最近忙什么?”   叶思栩看着电影快开始,见他高高地站在那里,有些意外,但快速道:“没什么。”   秦越鸣明白了——他就是无所不用极其地在避免和自己交谈,甚至产生交集。   问什么都能直接一口回绝掉。   索性,秦越鸣按兵不动。“看电影。”   叶思栩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不过好像也没有。   就是单纯寒暄了一下。   只是自己心理意识作怪,并不是很愿意和他寒暄而已。   他静静地看电影,其实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已经收到李导的消息,明天下午就要去见方亦南的剧院见人。   有些忐忑不安,可是也不敢太过期待,怕最后成了空欢喜。   还是先见面再说吧。   他今天的确是魂不守舍,电影结束后又很困,走过秦越鸣身边时,竟然一不小心绊了一下。   叶思栩惊慌地双手往前撑,以为自己要在秦越鸣面前摔一个狗啃泥,面色大变。   谁料,一双充满力量感的臂膀稳稳地抱住自己,而且是一把抱进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间。   “没事吧?”秦越鸣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叶思栩的脸色从白到红,毫无过度,瞬间完成。   他本能地瞪着黑色地毯,流露出一种迷茫,又近乎于不可思议的眼神。   最后慌乱地反应过来,推着他要站好。   秦越鸣起身,动作缓慢又稳妥地将他扶起,又低头同他对视着问:“怎么了?摔到哪儿的了?”   “没有。”叶思栩更不敢看他,躲闪着道,下一秒便意识到他的手还搂着自己的上臂,他忙道,“谢谢。我去睡了,晚安。”   “不急,我看看。”秦越鸣没松手,但拽得也不用力,只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自己坐的沙发中。   叶思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手足无措,眼神闪烁。   只见面前极为高大魁梧的男人,随手一拎裤管,弯腰半蹲在自己面前。   叶思栩眼神落在他的黑色头发上,心道,他怎么蹲着还这么高大啊?   以及扑面而来的温暖和柔和,叫叶思栩舍不得直接推开他。   他不知道秦越鸣要做什么,只是心里有个地方,莫名其妙地期待,惴惴不安地期待,甚至是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无可自抑地期待……   等秦越鸣一抬头,叶思栩的眼神就同他撞在一起。   叶思栩低头,轻声道:“没事,没摔到哪里。”   而秦越鸣则道:“膝盖着地了?”   “嗯。”   叶思栩刚回答,便见秦越鸣抬手摸上自己的右膝,他微微一晃,但始终没避开。   他注意到秦越鸣的头发又黑又刺,的确是个有脾气的人,而他的肩膀很宽,腰背就算此刻半蹲着放松状态也很笔挺,始终有一种精气神。   他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按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里吗?”   “没有……不疼,稍微碰了一下而已。”叶思栩耳根发热,挪开始终盯着他的视线。   秦越鸣却固执地往上慢慢卷起他的宽松裤腿,他望着线条流畅而皮肤白皙的小腿,似乎手指微妙地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又毫不犹豫地往上继续卷高。   叶思栩伸手,小心地避开秦越鸣的手指,自己往上拉,道:“你看,没事的。”   当秦越鸣的指尖直接按在膝盖肌肤上时,叶思栩轻轻地一晃,忙紧张地道:“真的没事……”   听着这语气,为难又焦灼。   秦越鸣抬眸,与他对视,只见他眼神中似有水光荡漾,一双菱唇抿得紧紧的,却又红润又粉嫩。   他冷静而克制地道:“我看一下,没事,你就去休息。”   “哦。”叶思栩只能乖乖地顺从,右手揉着左腕,不安又柔顺。   秦越鸣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微有凉意的膝盖,左右都轻轻揉了一下:“真的不疼?”   “嗯。”叶思栩在沙发里正襟危坐,此刻想——我若是说疼,他会怎么办啊?不会要送我去医院做检查吧?   原来秦越鸣是这么认真仔细的人吗?   宽厚又温柔,成熟又有魅力。   叶思栩脸颊发烫,扭头看向别处——他干嘛这么对我这么好呢?   等裤子放下去,秦越鸣站起来,低眸俯视一直紧张得挺直腰板的小男孩:“你走两步?”   “嗯。”叶思栩撑着扶手起身,看秦越鸣抬手要扶自己,他忙避开,慢慢动了动膝盖,柔声道,“真的没事了,谢谢。”   说罢,再次逃也似的飞快离开。   屋子里的秦越鸣却一直望着门,闭上眼,似乎可以想象那一双白皙纤细的脚又轻又快踩着楼梯下去,轻巧地绕过一楼陈列的盆栽和装饰雕塑,再沿着走廊进入他自己的房间,最后——   叶思栩一头倒在床垫上。   呼……   不成不成,要离他远点。   叶思栩强自镇定。   开始想明天去见方亦南的事情,强迫自己在脑海中慢慢回忆话剧领域的储备知识和相关的表演技巧。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今天秦越鸣不仅碰了他的手背,还碰了他的膝盖……   他就没办法静心想别的事情。   秦越鸣的手似乎点燃了叶思栩,叫他浑身发烫,甚至于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他碰过自己的地方。   叶思栩无可遏制地要去反复触摸。   他将手背贴在眉宇间、唇上……自己古怪地笑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一遇到秦越鸣,理智就没办法占据高地。   明明遇到柳灏,就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逃离。   可是一遇到秦越鸣,原本确定的要远离,都变得这么难。   他想,应该是秦越鸣本身有一股引力,致命引力……   次日,叶思栩在方亦南的清光大剧院外等到了李晗。   几天没见,大家都是老样子,不过叶思栩发现李晗格外兴致勃勃,也没再提他离职或者问他新工作的事情。   叶思栩放下心来,怕他问,自己又要撒谎,更为不妙。   另一边,剧场办公的四楼,方亦南的办公室兼小型会议室。   秦越鸣正坐着和方亦南聊叶思栩的情况,按照时间,应该很快就到。   推门进来的程一诺推了推自己的玳瑁眼镜:“小秦,你这样可不对,辜负方导对你的期望。”   方亦南坐在椅子里,掀开杯子,道:“没有期望。”   秦越鸣高高大大一个成年男人,被两位年长的老师这么挤兑,却甘之如饴地诚恳道:“对,老师和程老师都说得对,是我的错。我向您二位专业人士道歉。”   等叶思栩抵达,秦越鸣闪身进入办公室,拖过一把办公椅,就坐在门缝边,叠着腿,竖着耳朵,仔细旁听。   叶思栩进去时,一个瘦削笔挺的身影入目而来,另一个有些高大的男人则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看什么资料。   李晗带着他进去的,他也认识两人,便殷勤地对方亦南道:“方导,您好!叨扰!”   “客气。坐。”方亦南抬了抬手,仔细看一眼他身后有些呆的小孩儿。   长得不错,三庭五眼,算是标准的长相,不出错。   就是眼神有点呆,好像不知道看哪里,似乎是害羞,随后立刻低着头,乖巧坐在一边。   看上去跟刚毕业的学生似的,嫩。   程一诺原先在柜子里翻找剧院演员的资料,转身时,见李晗和叶思栩都坐下了,他从身后看一眼,笑着道:“这小孩儿颅顶长得很好啊,怕是经得起各种发型折腾吧?”   其实何止是头颅,程一诺这种经常同演员打交道的人,一眼就从头发梢看到脚跟,眼神如扫描仪一般。   叶思栩听这话应该是说自己,下意识地扭头看一眼,就见一张柔笑着的面孔,有些年岁,约莫四十岁朝上,比李晗看着要沉稳成熟。   程一诺走过来,手里拿着资料搁在桌上,问这小孩儿道:“你跟着李导在风月剧场啊?”   叶思栩点头。   “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程一诺道,见他长得很有些稚嫩,似乎还没有完全长开,两颊丰润,估计等年纪上去点,这优越的骨相还能更具气质和潜力。   叶思栩把准备好的话简单一说。   他也不清楚他们是有什么角色在挑演员,只觉得面前这位方导不苟言笑,有种严厉的长辈气势,好在这位程老师语笑嫣嫣,显得很亲切。   李晗坐在一边试图插话,但程一诺一直在问叶思栩问题,甚至还问了他看什么书,念什么学校,有没有其他工作经验等等。   叶思栩也都一一回答了。   听到他的毕业院校,程一诺才道:“名牌大学啊,考得很不容易吧?”   叶思栩点点头,他之前总听别人说自己是书呆子,大概也是因为自己考了个名牌大学,但实在是没什么出息的缘故。   “挺好的。英文好不好?”   “有六级和外语初级翻译证。”叶思栩抬头看着他,又有些害羞抿唇,道,“口语不太好。”   程一诺按着手上的文书:“好啊,那你明天能来吗?早上九点半以前到这里。”   李晗有些意外,因为方亦南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叶思栩几眼,都是程一诺在问问题。   他问道:“那个……程老师和方导的意思是,合适了?”   程一诺礼貌性地对他道:“合适。谢谢李导了。给我们送了个苗子过来。”   他自然知道是秦越鸣请这位李导帮忙,也很客气,结束时亲自起身把他们送出去。   等人走了,秦越鸣才拉开门探出来:“老师?合适吗?”   方亦南皱眉,看向秦越鸣:“他……”似乎这话有点不太好直接说,但他的性格就是直言不讳,于是停顿几秒后,道,“三分像越风。”   秦越鸣也没有避讳,只是双眸微暗:“老师眼神犀利。”   方亦南没做声,等程一诺进来,才摇头道:“这半年上不了台。”   “好好带,不一定的。”程一诺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琢磨了会儿,便对秦越鸣道,“越鸣,你不自己tiao教?”   对着程老师,秦越鸣也没躲闪,只道:“他怕我。”   原来如此。   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性格,的确是会怕你的。”程一诺浅笑摇头,拿起桌上的演员资料,自言自语似的道,“但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秦越鸣立刻承认,毫不犹豫。   但他想,明天叶思栩就来方老师这里,希望他是真心喜欢。   秦越鸣研究着,怎么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他。   扫一眼不言不语总是沉默的方亦南,再看一眼温文尔雅的程一诺——方老师和程老师当初是怎么走一块的? 第10章   叶思栩最近发现秦越鸣好像又恢复如常,他也放心下来。   心里还是渴望和他待在一起,只要不总是发生意外状况就好。   在他进入清光剧场跟着程老师学习的一周后,秦家别墅张姐又跟他谈了谈再在家里呆半年的事情。   叶思栩纠结半天,一想到和妹妹说的,送她出去念书,便决定签了。   可等拿笔签合同,他又很清楚,其实自己是有私心的,并不全是为了钱。   他想,欲望真是可怕的东西。   尤其是,当自己的内心也无法控制欲望时,更显得一种超出预期的失控感。   不过,好在秦越鸣这一阵子也很忙,两人照常看电影,并没有发生意外交集。   十月中旬,在叶思栩进入剧院的第二个月,他获得一个小角色的资格。   话剧的名称叫做《失明》。   在一场家庭伦理话剧中扮演失明的小儿子“辰辰”。   一个原本风平浪静、和和睦睦的四口之家,因为十八岁的小儿子辰辰出车祸意外失明后,家庭最终走向分崩离析的故事。   整场演出只有四个人,爸、妈、姐、弟,一切都只发生在几十平米的家里。   叶思栩饰演“辰辰”是主线,对白不多,难点则是在失明情况下的独处。   这一出话剧的导演,不是方亦南,是剧团另一位导演,也姓李,叫李放。   在叶思栩看来,李放的脾气跟李晗差不多,但是对演员、剧本、台词的要求标准却令人咋舌。   他跟着李放一天,就倍感压力,因此不敢放松,拿到最后版本的剧本和相关资料后,就一直在琢磨。   但前几次彩排,怎么也找不到失明人士的感觉。   他已经看过好几本相关的电影,甚至是一些报道,就是不对味,愁得上火脸颊冒出一个痘痘。   而晚上陪秦越鸣看电影,则显得心不在焉,总是来去匆匆,恨不得脑门上写着两个字——很忙。   秦越鸣又犯了愁。   好不容易把这小孩儿留在演戏这路子上,怎么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扫一眼叶思栩脸上的痘痘,轻咳一声。   叶思栩毫无反应。   秦越鸣直接起身,站在沙发前。   叶思栩还是毫无反应。   秦越鸣在想,他怎么回事?   他甚至这么直直地盯着叶思栩,他还是置若罔闻,眼睛的确全神贯注地在看电影,但似乎心里牵挂着别的事情。   这会儿,秦越鸣搁在柜面上的手机震动,有一通工作电话打来。   叶思栩这才被震动给惊醒一般,看秦越鸣伸手似乎要接电话,他快速站起身低声道:“我今天能不能先下去?我的台词没背熟……”   他说完立刻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个导演,感觉有几分不好意思。   秦越鸣按掉电话,低眸望着似乎欲要立刻逃脱的男孩儿,见他白皙的面颊上映着电影里的昏黄光芒,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他尽量让自己语调平静地问:“什么台词?”   “嗯?”叶思栩本能地愣了一下,才慢慢道,“有一个新的话剧,演一个盲人……”他以为是秦越鸣听到自己要走有点生气,又慌忙解释道,“不是……不去也没事。台词不是很多。”   前后言语矛盾。   秦越鸣扫一眼又在震动的手机,冷静而笃定地道:“去拿上来,我看看。”   叶思栩惊愕了几秒,却见他手掌推自己的左肩,似乎长辈兄长一般,只得点点头,硬着头皮去拿剧本。   而秦越鸣则坐在沙发里,接了这通助理打来的电话。   叶思栩将完整的剧本和他那部分的对白都一并拿上去。   电影已经被暂停,房间里的灯也透亮。   他将手里的文本都递给秦越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坐回去,抱着膝头看他仔细翻阅。   叶思栩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一直盯着秦越鸣。   他忽然感谢那个答应继续待在秦家的自己了。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见秦越鸣的脸型如此有成熟男性魅力,从额头到山根再到鼻尖与嘴唇和下巴,峰峦般起伏,而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更为他平添一般男人没有的独特气场。   而且他的右侧鬓角靠近耳朵的位置,有一粒很小的痣。   大概因为这样一粒小痣,平白让秦越鸣显得更接地气,消解了平日里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冷漠劲儿。   叶思栩静静地看他,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拿出手机为此刻定格。   “有人跟你讲过戏了?”秦越鸣忽的抬眸,问道,“彩排几天了?”   叶思栩有几分小鹿乱撞地低着眼眸,手指蹭着沙发,望向指尖一一回答了。   秦越鸣就这样淡淡地望着他,看他说话时候脸颊鼓动,显得幼嫩可爱,说的话既不专业也无条理,却慌乱中带着一抹真诚,总之怎么看都是顺眼的。   但既然走上了演员这条路,还是得需要仔细引导他。   “辰辰”的台词相对简单,显然叶思栩遇到的麻烦并不是台词。   秦越鸣轻咳一声,问道:“是什么阻挠你走进这个角色?”   叶思栩一听他立刻抓住关键,才又明白,他是个专业导演,而且极为厉害。   于是乎,他才放下自己心里的情绪,秉着请教的态度,说了自己如何学习电影、电视中盲人的肢体动作,以及书籍中对盲人的描述等等。   “但没有找到‘辰辰’同龄的、或者是说出车祸过后的有着类似心里路程的盲人可以参照,是吗?”秦越鸣有条有理地道,再一次一语中的。   叶思栩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症结,有些懊恼地用下巴蹭着膝头:“是这样的。我还想去残障人士中心,看看能不能遇到这样的人。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问,好像直接去咨询,有些伤害别人。”   秦越鸣知道了关键,便将剧本和台词本放在柜面上,一看手表时间,起身道:“走吧。”   “嗯?”叶思栩呆呆地抬头,不明所以,“去哪里?”   不过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叶思栩还是下意识地跟随似的,将脚放下来,准备站起来。   秦越鸣淡淡地看着他的动作,只道:“带你去个地方,会有你想要见的人。”   叶思栩一顿,心里默默地想:我想见的人?不就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留言送红包,2分,24小时内有效 第11章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叶思栩也被自己心里的这个声音吓一跳,忙害羞地低头,去摸柜面上的剧本。   “放着吧,回来再拿。”秦越鸣快速而简短地道。   “哦。”叶思栩乖乖地跟着他出去,不知为何,站在他身后侧被他引领着往前,总有一种意外的安全感。   秦越鸣先走下楼梯,叶思栩比他高一个台阶,慢了一步。   等秦越鸣顺着楼梯扶手拐个弯,抬眸时,便见叶思栩刻意地挪开眼神。   叶思栩想:他干嘛总是突然抬头?如果他安安静静地在自己面前睡着,多好?   就像上次那样,可以让自己稍微碰一下——   想到这里,他又尴尬无比。   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或者……一个变态。   等到车库,叶思栩见他亲自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有些讶异,又有些紧张,低声道:“谢谢。”   他看秦越鸣还抬手护着自己的头顶,心道:他会对每个坐他的车的人都这样吗?   应该吧。   秦越鸣发动车子后,叶思栩才没话找话地问:“车门后来修好的吗?”   “嗯。”秦越鸣自然地道,“有东西卡住了。”   “哦。”   叶思栩也不太懂汽车的构造,既然他这么说,应该是真的。   但是那天在车里的事情,真的是尴尬至极。   车子开进夜色倥偬中,周遭马路车辆稀少。   叶思栩手臂枕着下巴靠在车窗上,迎着夏末的徐徐夜风,舒服极了。   秦越鸣见他的面孔在车灯掩映中,闪烁着奇妙的光影,不同颜色的灯光如同画笔一般在他脸上落下瑰丽迷人的瞬间。   而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似一改平日里稚嫩可爱的面庞,显出几分青涩的成熟。   叶思栩看这是往城南开去,便扭头,眯着眼望向开车的沉默男人,柔声询问:“我们是去哪里?”   秦越鸣始终紧抿的唇,此刻唇角微微一勾:“到了就知道。”   叶思栩脸颊蹭着手臂,心里胡思乱想:凭你把我带到哪里去,我都愿意跟去。   但真正抵达一家会所的时候,叶思栩还是有些惊讶。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越鸣,也不敢发问,怕自己被他丢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直到跟进一间双人按摩房,看着两章按摩床中间的台标,叶思栩才意识到,他是带着自己来找盲人按摩师傅的。   这人……   又奇怪又直接。   房间里有按摩床也有沙发椅,秦越鸣按着叶思栩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椅中。   叶思栩看他站在穿得像是空姐的女经理身前,言简意赅地说了下情况,对方便开门出去。   秦越鸣转身时,就看到叶思栩盯着按摩床在发呆,黑漆漆的眼神极为明亮,他单手斜插在长裤口袋中,长腿靠在一张按摩床边,问道:“按摩过吗?”   叶思栩摇摇头,鼓了股脸颊,皱眉道:“会很疼吧?”他印象中自己听人提过按摩挺疼,不是谁都耐受。   “试试?”秦越鸣走到沙发边转身坐下,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   叶思栩摇头,只感觉他一坐下,整个沙发都沉了沉,腿长,膝盖高,自己坐在旁边,恁的显小。   他手肘撑在膝头,托着下巴,并不想往后靠,怕要同秦越鸣并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透亮的灯光底下,一切都纤毫毕现,叫他无端端生出些许不安来。   安静地等待五分钟左右,经理敲门进来,带着几位盲人按摩技师进门。   都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有男有女,一共五个人。   他们都被安排坐在按摩床边,穿蓝色整洁的按摩服装。   经理道:“我都交代过了,两位客人你们就跟我们的按摩师傅聊吧,他们肯定是知不无言的。”   叶思栩看她这么热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悄声问秦越鸣道:“是不是特别耽误他们时间啊?”   毕竟听说按摩师傅是按照时间收费的。   秦越鸣下巴微扬,淡然道:“我们付费咨询。”   “……”   叶思栩一顿,支支吾吾道:“那我……那我一会儿把钱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悄看一眼桌子上的台卡,按摩一小时三百九十九,又立刻扭头道:“那我快点问!”   秦越鸣看他这小模样,抿唇一笑,又学他的样子,也俯下上半身,手肘撑在腿上,凑近他问:“你自己问?还是我来?”   叶思栩见他挨近自己,忙道:“我先自己问吧。”   他抽出手机,打开录音模式,起身走到按摩师傅面前,按照他们胸牌上的名字,柔声地打招呼:“张师傅你好……”   秦越鸣再次靠回去,眸光一直锁定叶思栩,见他倒是从容不迫地问起他们的饮食起居问题,以及一些生活细节,平日里闲暇无事时一般做什么消磨时间等等。   一开始大家都比较拘谨,但听叶思栩声音平和,态度和善,倒也你一句我一句,像是记者采访一样说起来。   一旦聊开,就成了话赶话,师傅们本身又都是熟悉的,说起彼此生活里的交集也是生动活泼。   中间,叶思栩的手机电量不够了,他只得走到秦越鸣面前,低眸问道:“我能……借用你的手机,继续录音吗?”   秦越鸣没有立刻拿手机,只是微微仰头站在自己腿边的年轻男孩子,沉默不语。   手机本来就是比较敏感的物件,叶思栩也能理解,于是自己道:“那我去找经理要一些纸笔。”   说着正要走,却见一只脚微微伸长,拦住他的去路。   叶思栩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下一秒,却见他从容地从口袋中抽出手机,递到自己面前。   叶思栩迟疑地抬手接住:“谢……谢谢。”随后又问,“那密码呢?”   秦越鸣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师傅。   叶思栩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虽然他们在说话闲聊,也可能看不太清楚两人的动作,但他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好像自己和秦越鸣的一举一动,既在人前,又不在人前,有种古怪的意味。   秦越鸣平静地道:“过来点,我告诉你。”   叶思栩忙收回眼神,看着自己的腿和他的膝盖,这还不够近吗?   还要怎么“过来点”?   他下意识地弯腰,凑向秦越鸣。   只见秦越鸣也微微仰头,在自己的耳边轻声道:“8271。”   潮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叶思栩握紧手机,总觉得好像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   就能碰着秦越鸣的嘴唇。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以至于叶思栩怕自己失控,听清楚后,立刻躲开。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秦越鸣,低头输入开屏密码,找到桌面上的录音软件,继续一本正经地去跟请教按摩师傅。   秦越鸣神情若定地靠回沙发,观察他的一串小动作,眼底划过一抹愉悦。   等投入到这件事里,叶思栩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些师傅们有异于常人的表达欲,甚至有一种探知欲。   坐在回去的车上,叶思栩比来时更雀跃,这一趟收获颇丰,主动对秦越鸣道:“师傅们很乐观,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甚至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强烈的欲望……”   “欲望?”秦越鸣淡淡地道,手撑在车框上,扶着方向盘,看一眼叶思栩,“再深入点?”   可是叶思栩傻乎乎地笑起来:“不知道了。”他悄悄舒展双腿,脚撑在最前面,“就是感觉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用刻意寻找措辞,想到什么说什么。”秦越鸣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同他说话。   叶思栩“嗯”了一声后,便继续细细碎碎地道:“好比有人特别想拥有一辆自行车,有人又特别想开车,还有人想找女朋友……”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好像因为对他们而言,都太难获得了,所以显得比平常人更渴望,更想要。所以,他们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憧憬感。好像……”   接下去是古怪的沉默。   秦越鸣敏锐地感知到叶思栩可能在这个片刻找到了一点头绪,可是他并不想告诉自己。   但他没有急着催促。   良久,甚至是快到别墅时,叶思栩才低声说道:“因为得不到,所以欲望才变得那么强烈……似乎只要得到那个东西,整个生命都能获得满足。”   秦越鸣微微挑眉,似乎有些贸然地问道:“那你想得到什么?”   叶思栩心里有个声音无比大声地喊——我想得到你啊! 第12章   去见过盲人按摩师傅,请教一番后,叶思栩又用两天时间整理完毕所有的录音内容,将师傅们随口说出来的话分门别类地归档,挑选出契合“辰辰”这个角色的部分素材,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撰写了一份人物小传。   隔天,叶思栩专门抽一个小时时间,单独同导演李放沟通这件事,将可以表现人物性格与特质的细节动作和行为用口头表述和动作表演的方式传递给李放。   叶思栩说完,看李放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做声。   他有些紧张,但好在只是李放,不是秦越鸣,要是秦越鸣做出这种动作,他估计早无地自容了。   “怎么样李导?不对么?”   李放将他手里自己打印的A4资料抽到手里,扫一眼,道:“对是对,但你知道吗?”   “嗯?”叶思栩一副乖宝宝听训的模样,大眼睛瞪着他,“您说。”   “你的演技,跟不上你的理论,你说了这么多,你能演得出来?”   “……”   叶思栩迟疑着,好像也是:“嗯,您说得对。”   “当然,你愿意去琢磨和研究是很好的事情。”李放直言道,演员愿意深入一个角色自己去琢磨,给出自己的理解,这是一件好事,但急于求成,又适得其反。   李放继续道:“这资料先给我吧,我也参考下。台词这部分先不改,按照原先的这么走,回头我一起研究过,再看情况调整。另外,‘辰辰’的重头戏你要先快点熟悉起来,就结合你刚才说的细节动作,你自己加入进去。”   他站起身,拍拍叶思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好好干!有前途啊年轻人。”   叶思栩点点头。   等回到家,叶思栩才从张姐口中得知,今天秦越鸣有应酬,要晚点回家。   其实他最近应该很忙,叶思栩在网上看新闻,应该是在筹备新电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等新电影开拍,秦越鸣是不是要消失一段时间?   晚上,十一点的样子。   叶思栩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张姐吗?”叶思栩反问了一句,忙快速穿上自己睡觉的短裤,将白色的T恤扯好。   一拽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入目而来的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秦越鸣单手撑在门框上,看见叶思栩时微微一愣。   门里的叶思栩细胳膊细腿都露在外面,黑色短裤下两条长腿,笔直修长,皮肤莹白,而白色的T恤上面是卡通图案,萌感十足。   叶思栩刚才是在床上翻来滚去,没意识到头发有些乱糟糟,头顶还胡乱翘着几搓头发。   他仰面,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今天秦越鸣的气息格外浓烈,阳刚味十足,叶思栩手握着门把,垂下羽睫,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话剧怎么样了?”秦越鸣问道,眸光掠过简单的房间。   被子卷成一团,剧本就随手搁在被子上,床单有躺过的痕迹,床头柜上搁着夜光时钟,角落的衣架上挂着双肩包和电脑包,书桌上有黑色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盆小型仙人掌……   物件不多,一眼望到底。   叶思栩听他关心这个,便老实回答道:“已经开始彩排,不过我演技不行,好多细节都表现不出来。”   秦越鸣的眸光从房间里收回,落在他头顶翘起来的头发:“比如?”   “还是不够自然。”叶思栩仔细回忆,“我对舞台的布局和熟悉程度很高,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完全想象的出来布局和陈列,下意识地就会产生一种表演感,而不是我真的失明生活在那个房间中。”   “平时怎么练习?”秦越鸣问道。   叶思栩道:“还是在舞台上练习。大家都特别忙,也没办法顾得上我,我试过在陌生环境里走动,但……”他声音低落下去,流露出一丝尴尬。   “怎么了?”   “摔了一跤。”叶思栩更窘迫了,“那次摔完,其实后面可以演出一种恐惧感,但好像还不够……”   “摔哪儿了?”秦越鸣皱着浓眉问,微微俯身想看看他。   叶思栩抬起右手,给他看手肘靠下的位置,青肿一片。   秦越鸣推测是摔下去时,手肘下意识往前撑住身体,倒地后磕碰。   他想握住仔细看下伤势,但手刚伸出去,叶思栩就放下了手臂:“已经没事了,也不是很疼。”   秦越鸣的手指在虚空中悬了几秒,才落下。   他淡然道:“那我看着你,你来做失明练习?”   叶思栩有些意外,懵懂地看着他:“嗯?”见他眸光深邃而笃定,才又问,“在家里吗?现在吗?”   “不愿意?”秦越鸣微挑眉尾。   “当然不是!”叶思栩脱口而出,说完才有些害羞地想,可是要他看到自己的愚笨表演,岂不是很糗?他轻柔近乎于央求地低声道,“那我要是做的不好,你不要生气。”   秦越鸣的确在片场容易因为演员的愚蠢表演而发怒,但对着叶思栩,他还不至于如此失控。   “我答应你,不会。”   叶思栩乖乖点头,心道:为什么“我答应你”四个字听上去这么特别,这么……令人怦然心动呢。   他怕秦越鸣反悔似的,忙转身去床上抽出一条黑色的带子,走到门外对秦越鸣挥了挥:“绑眼睛的。”   秦越鸣看这暗花的黑色带子,再看看他白皙的面孔,忽的起了另一个想法,他沉声道:“现在绑上。”   “现在吗?”叶思栩有几分不确定。   下一秒,秦越鸣抬手握住带子的另一端。   叶思栩就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丝带从自己的手中,被一点一点地蹭着皮肤,缓缓抽走。   在这个片刻,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理智也伴随着这根带子,从自己的脑海、从自己的心里,被秦越鸣彻底抽离。   他僵硬而呆滞地看着黑色带子被秦越鸣捏住,始终注视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转过去。”秦越鸣启唇,语调肯定,近乎是命令地道。   叶思栩的脑子都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经主动转过去,他望着墙,心里惴惴不安,甚至耳根开始发热。   他竟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期待下一秒,他和秦越鸣之间会发生点什么……   当叶思栩意识到,秦越鸣就站在自己身后,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时,他甚至在疯狂地期待下一秒,秦越鸣会对自己做点什么……   他闭上眼睛,轻咽喉结,右手紧紧拽着自己的左腕表带。   他心里默念秦越风的名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这根本没用。   就算秦越鸣把自己当做秦越风又怎么样呢?!现在在这里的是我,又不是秦越风!   叶思栩狂热地想,我真的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开始稳定更新在晚21点~啾咪~ 第13章   当黑色的绸带带着一股暖意,慢慢绑在叶思栩的眼睛上时,他故作镇定地抬手稍稍往下调整了一下位置,以便挡住所有视线。   秦越鸣轻柔地在他的脑后打结,问道:“疼吗?”   这声音距离得太近,尤其此刻叶思栩失去视觉后,更显得如此之清晰与接近。   他轻轻摇头:“不,不疼。刚刚好。”   刚回答完,左边肩膀就被他握住,叶思栩紧张又期待地在他的引导下转身。   他的手在虚空中往前探了一下,一下子落在秦越鸣的腰侧,他忙收回来:“对不起。”   尽管如此,叶思栩却想:那我是否可以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触碰秦越鸣?   可以吗?我是不是太疯狂了?!   “我放开你,你先自己尝试,我喊停。”   秦越鸣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也很冷淡。   叶思栩忽的就冷静了几分,他想:他是专业导演,要帮我进入角色,我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于是他深呼吸,点点头:“好的,谢谢。”   等秦越鸣的手抽走,叶思栩心里似空落落的。   不行,我得专业点!不能叫秦越鸣觉得我不适合表演。   叶思栩在走廊里,摸索着墙壁慢慢往前走。   秦越鸣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你要记住这种畏惧又胆小的感觉,但这是你的家,你又应当是很熟悉的。”   “熟悉会让人胆子大一点,对不对?”叶思栩顺着这个问道。   他发现,自己只要不跟秦越鸣对视,似乎胆子也大了起来。   “是。”秦越鸣的回答更肯定了叶思栩。   于是他尝试着松开手,慢慢往前走。   秦越鸣一直盯着这个在廊灯下慢慢行进的男孩子,被黑色丝带挡住眉眼后,胆怯又勇敢地往前走,他的手时不时在虚空中扫过,指尖距离自己不过几公分远。   叶思栩走了几步,摸着墙壁,感觉是要转出去,到客厅或者去另一边玻璃房的方向,他迷茫了,嘟嘴自己想了下,才问:“我们去哪里?”   秦越鸣一直盯着他的脸,总觉得这情态格外幼稚。   他看一眼去客厅的路线,以及去玻璃房的路线。   “玻璃房。”   所谓玻璃房,其实是朝北的开放式花厅,凸出去的半圆形厅堂,全落地玻璃结构,正对着别墅外的花园。   玻璃房里有两把复古墨绿的高背沙发椅和茶几,叶思栩有几次见过张姐在那里一边赏花一边嗑瓜子。   一想到去玻璃房的路上会有很多的装饰和立体雕塑,叶思栩有些犹豫,自己摔一跤倒不碍事,万一碰到那些,可怎么办?   不过,转念一想,秦越鸣在,应该不至于叫自己碰到。   叶思栩便大着胆子往前走,但此时,他听不到秦越鸣的声音了,不管是脚步还是呼吸,都不见了,他有些紧张地问:“你……你在吗?你去哪里了?”   “别怕,我一直都在。”   秦越鸣的声音就在自己左前方,叶思栩放心下来,用力点头。   叶思栩想:为什么他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似乎不会欺骗自己。   他继续前进,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什么东西拦在面前,他疑惑地摸动,然后慢慢地绕开:“是一把椅子吗?”   “是。”秦越鸣放的,他问道,“碰到的时候是什么情绪?”   叶思栩扶着椅子:“意外。”   “不够,还有呢。”   “奇怪。”   “不够,继续。”   “一点点的糟心。因为路被阻碍了。”   “我给你一个前提,假设你要立刻去到前面的花厅取你的东西?”秦越鸣道。   叶思栩皱眉,没有想到。   秦越鸣道:“加强这个前提,假设你的手机在花厅,此刻正有一通电话打来。”   “着急!”叶思栩道,“很想立刻拿到手机接电话。”   “那这把椅子,会让你产生什么情绪?”   “生气!烦躁!”叶思栩忽然反应过来,声调扬上去,道,“因为我明明记得这里没有阻挡,忽然多了一把,又不知是谁放的,阻碍我立刻拿到手机。”   “嗯。”秦越鸣道,“记住你说过的,我们往前走。”   叶思栩知道秦越鸣的用意了,他要帮自己细化情绪点,将每一个情绪都抽出来放大,这样在表演上才有层次,才有转折,甚至才更接近真实。   他无意识地舒展眉头,笑了一下。   秦越鸣没有错过这个表情,淡淡地问:“笑什么?”   “啊?”叶思栩听见后,脑袋朝向他的方向,似乎在望着他一般,又快速低头,轻声道,“没什么。”   他想,我怎么能表现在脸上呢,我应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对。   叶思栩慢慢往前,一边走一边问:“你也这么训练演员吗?”   秦越鸣被他问得噎住,当然不是,他哪有这个时间和闲心,演员如果连这种入门级别的情绪都捕捉不到位,基本在试镜这一关就被淘汰了。   然而,一开口,秦越鸣信誓旦旦地道:“是的。”   叶思栩点点头,心道:那秦越鸣也真的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严厉。   这一路上也没有别的阻碍,就是不小心摸到了雕塑,他吓一跳立刻收回手,又继续往前。   等到快抵达花厅时,叶思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他记得花厅的沙发椅,是朝着外摆放的,只有伸手过去就可以撑到椅背——   叶思栩摸到了椅背,他想坐下,于是弯腰慢慢用手确定椅子的边缘在哪里,然而当他的手沿着椅背滑下去,再沿着扶手往前时,却不小心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   他吓一跳。   “是你吗?”   叶思栩想,应该是秦越鸣坐在那里,给自己增加困难。   但没有人说话回应自己。   的确是秦越鸣,只是他此刻静静地望着面前看上去柔软温和的男孩子,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灯光下他面颊上白色的、细细的绒毛,以及殷红的两片柔唇。   叶思栩轻轻一嗅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就是秦越鸣。   刚才他一时情急,都忘了这一点。   但他不说话,是需要我自己确认吗?   叶思栩又一只手扶着沙发,一只手开始慢慢地沿着椅子边缘去触碰对方。   刚才他不小心碰到的应该是秦越鸣的大腿。   同一个位置,他再次摸过去,的确如此,是结实有力的大腿,有些粗糙的工装裤布料。   他又往前碰了碰,问道:“这里是膝盖,对吗?”   仍旧没有回答。   叶思栩想,他在做什么?或者说,他希望我做什么?   他本能地撑着扶手和秦越鸣的一个膝盖头,慢慢地从他身前走过,又摸到了两把椅子中间的圆形玻璃茶几,终于触及另一把椅子的扶手,他才松一口气,似乎完成游戏的最后关卡,坐上宝座。   叶思栩转过身一屁股入座,却不小心坐到什么热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上,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头皮,他浑身皮肤刹那绷紧,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啊!”   这一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导致整个人都往前扑,却意外地跌进一个怀抱中。   “别怕,是我。”秦越鸣见他似乎惊惧万分,忙一把扯掉他眼前的黑色丝带,抱着他,哄一句,“阿叶,别怕。”   哆哆嗦嗦地叶思栩下意识地拽住他的上臂,在他温暖的怀里惊恐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吓得有点过度,眼角都冒眼泪,忙推开他:“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坐到了什么活物。   “我胆子小。”叶思栩低头,含泪低声道歉,“对不起……”   秦越鸣仍旧抱着他肩膀:“我吓到你了是吗?”他只觉得此刻的男孩子跟小白兔一样,恐惧地炸毛了。   叶思栩没说话,只是小心快速地抹了一把眼睛:“没有没有,我……我大概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了?我自己再……琢磨一下,谢谢。”   说完他立刻就要跑。   秦越鸣揽着他的肩膀,微微弯腰,与他对视:“我向你道歉,不应该吓你。”   他也才看到叶思栩眼睛有些发红,纤细乌黑的睫毛也被染湿,有几分可怜劲儿,心疼地想要触摸他,但是指尖在虚空中微微停留后,不合时宜地落在别处。   “不是的,我知道你只是想测测我的反应,让我记住这种感觉。”叶思栩冷静下来,条理清晰地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太胆小。”   他发现两个人站得比从前近,忙往后退,摇着头道:“谢谢你,我自己回去了。”   说完就挣脱秦越鸣,自己快速回去。   椅子前的乳白色云纹大理石地砖上,黑色丝带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孤单单地提醒着秦越鸣,他似乎亲手把两个人刚刚建立的信任关系搞砸了。 第14章   叶思栩回去之后,想着秦越鸣第一次给自己设置障碍与引导自己的方式,细致地拆解他在花厅的情绪。   只是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这一惊一乍地似乎让秦越鸣有些过意不去。   他是真心要帮自己,结果……   叶思栩懊恼地想,我当时应该稍微理智点。   左思右想,他准备明天看到秦越鸣的时候跟他再道声歉。   然而第二天下午,叶思栩接到叶明康电话,他在家里拿个东西,一不小心摔下来,腿骨折。   接到电话时,人已经在医院,是叶明康自己打120叫的救护车,要进行骨折手术,需要家人签字。   叶思贤在上课,没通知她。   叶思栩立刻前往医院,路上联系了张姐,说自己今天不回去住。   等手术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叶明康的麻药需要恢复时间,叶思栩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静静地等着。   三人间的病房,叶明康位置靠里,中间是一位老年人。   他看这小男孩儿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也不去吃饭,也不走开,扬声问:“你妈呢?咋没来照顾你爸?”   背对着他的叶思栩,一怔,僵硬地扭过头,看一眼病床上笑呵呵的爷爷,摇头:“这是我叔。”   这爷爷才点点头,颇为善心地道:“你去吃饭好了,他这麻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我女儿一会儿就回来,我叫她看着一点就行。”   叶思栩道:“谢谢,不用了。我等一下就好。”   此时,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怕是剧场的人找自己有事,立刻接通。   叶思栩压低声音问:“你好?”   对方自报家门:“秦越鸣。”   叶思栩视线盯着病床上的杯子,蓝白色条纹,浆洗得发白,轻声问:“怎么了?”   “昨天……”秦越鸣的语调有些沉,话也说得迟疑,“是昨天我把你吓着了?”   “啊?”叶思栩蹙蹙眉心,忙解释,“没有,我昨天就没事了。”   “那你今天回家了?”秦越鸣探寻地问道。   叶思栩这才反应过来,怕是秦越鸣觉得自己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才不过去。   “不是,我有点事……”   “二号床,吃药了!”一道颇为洪亮的女性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叶思栩等不及捂住手机,就叫对方听了个大概。   “你在医院?”秦越鸣问道,“人怎么了?”   叶思栩立刻解释道:“不是。是我叔,摔了一跤,腿骨折。”   “那你自己呢?”   “我没事啊。”叶思栩有些不解,但又道,“我叔刚做完手术,还在麻药期间,我今天得陪着他,住医院。”   “睡在医院?”秦越鸣继续问道。   叶思栩应一声:“嗯。”他的手扶着病床的栏杆,指尖一下一下地划拨,“对了,医生说,我叔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我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过去,能请半个月假吗?”   秦越鸣那边没有立刻回答,一会儿才问:“请个看护?”   叶思栩解释道:“请了,白天看护照顾,晚上我陪着。”   他已经安排好了,看护明天早上就会带早饭来直接照顾叶明康的。   思考几秒,叶思栩又补充道:“我叔就一个女儿跟我,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得陪他。”   秦越鸣那边再一次陷入沉默中。   叶思栩想,他要是生气,也没办法,一定是叔叔要紧。但是的确过意不去,便又自己打着商量的语气,柔柔地问:“那我每晚十点过去,然后结束了,我再回医院看着我叔,可以么?”   否则,他也想不好怎么办,只能再找个夜里的看护,帮忙顾着两三个小时。   “不用,好好照顾你叔叔。”秦越鸣冷静地道。   叶思栩握着手机,轻声道:“谢谢。”   “嗯,那先这样。”   “等一下!”叶思栩怕他直接挂断,忙出声道,又看看叔叔,的确还需要时间,于是起身匆匆忙忙走出病房。   秦越鸣也一直在耐心地等着。   叶思栩快步走到病房外的窗边,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应该跟你道歉。昨天是我反应过度,让你担心了。你明明是想帮我,结果……”   他瘪瘪嘴,迟疑着道:“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不希望秦越鸣心里存着个芥蒂,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不希望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很古怪的印象。   “我没有生气。”秦越鸣语调也很缓和,“我怕你昨天受到惊吓,如果你没事,那就好。”   “嗯。”叶思栩听他的声音比方才柔和了很多,才放心,他道,“那你早点休息,我回病房了。”   “嗯。”秦越鸣补充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谢谢。”叶思栩轻声道。   不过,等挂断,他双目无神地望着走廊里的病人与家属,神思不属地想: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整整半个月都看不到他了?   半个月,好久。   忧伤。   夜里,叶思栩展开跟住院部领取的简易床和被子,就睡在两个病床间的过道里。   另一边,秦越鸣终于修改完即将要启动项目的最终版剧本,坐在皮椅中静静思索。   桌上有一个小型的复古钟摆,显示的正是晚上十点。   这个本应该去观影房和那只小兔子共度美好片刻的时间。   昨天夜里,叶思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赫然历历在目。   他闭着眼睛一一回忆,思绪如水淌过。   想到那个无意识无缘由的浅笑,秦越鸣快速睁开眼,深邃的眼眸扫过桌上的文件,随手抽出一张A4纸,拿起一根黑色签字笔,打了个线框。   很快,伴随着他目不转睛地专注描绘,纸上逐渐出现昨晚上两人交集的画面。   不过是短短二十四个小时,秦越鸣仍旧记得开门时,叶思栩的刹那意外与惊喜,星眸闪烁,绝对不会骗人。   而那根黑色的丝带被自己缓缓抽出时,叶思栩似想用力捏住但又没有动作,从嘴角到眼角的微表情无不在展现他的紧张以及……   渴望。   签字笔的笔尖停留在画面中的黑色丝带上,秦越鸣将笔丢开,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   那根沾染了叶思栩气息的黑色丝带在他的卧室。   确切地说,在他卧室的床头……   隔日,叶思栩照常去剧院。   正在排练厅里跟同剧组的“爸爸”孙老师聊父子间的对手戏,有人在外面喊:“叶思栩,有人找!”   叶思栩忽的一顿,觉得奇怪,一般是程老师或者李放导演找自己,对方是会直接说XX找你。   孙老师拍拍这微露迷茫眼神的小孩儿肩膀:“去吧,可能是朋友来了。”   叶思栩想解释说,我没有告诉任何朋友我在这里工作。   他快步出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但并不想看到的面孔。   柳!灏!   叶思栩看着走廊不远处的男孩子,谨慎地问:“你找我吗?”   他瞬间明白,应当是李晗导演回去说了自己在清光剧场工作的事情。   不知道李晗是怎么跟原来的旧同事说的,为什么柳灏会直接赶来?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斜阳从走廊的排窗照进来,两个人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昏黄的光芒中,叶思栩看到柳灏冷哼一声:“走呗,聊聊呗。”   尽管抗拒,但这里的确不是聊天的好去处。   何况,叶思栩不知道柳灏又要发什么疯。   叶思栩主动道:“那到外面的茶室吧。”   斜阳之中,他往前走了两步,但柳灏没动。   “怎么了?”叶思栩见他没跟上来,便转身不解地问。   柳灏耸肩,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同他对视,原本英俊的面孔,盯着他放肆地打量,直看得叶思栩心里发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叶思栩不安地低眸。   他原本就是为了躲开柳灏才离开风月剧场的,谁知道他居然还要跑来找自己。   柳灏绕着他,不咸不淡地走了一圈,语调有些鄙夷地道:“李导说你现在也演戏了?”   “嗯。”叶思栩应一声,并不想解释太多。   柳灏抱着双臂,靠在走廊墙壁上:“怕什么?阿叶,我不会在这里动你的。”   叶思栩觉得他有点没数,怕他做出过分的举动。   他快速道:“我还在跟老师对戏,那你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总是莫名其妙的柳灏。   正要走,却被柳灏拽住胳膊。   “思栩——”   一道声音扬起,手里拿着保温杯的程一诺经过。   叶思栩快速挣脱柳灏,往程一诺那边挪了挪脚步,唤了一声道:“程老师。”   程一诺瞥一眼面前的瘦高个男孩子,长得不错,双眸有点意思,问叶思栩道:“你朋友吗?”   叶思栩点点头。   程一诺留意到这男孩子盯着叶思栩的眼神,便问叶思栩:“我找你跟孙老师聊点事情,你现在方便进来?”   “方便。”叶思栩自然不想对着柳灏,于是忙对他道,“那不好意思,灏哥,我先去忙。”   柳灏看一眼这稳重成熟的中年男士,也看得懂叶思栩脸上的恭敬,便轻哼一声,当着这人的面,凑近叶思栩的面孔,低声道:“阿叶,我还会来找你的。”   “……”   叶思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邪肆一笑,然后眼神不善地盯了自己一眼,继而转身离去。   程一诺静静地站在一边,将这一幕纳入眼帘。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踏步先行往排练厅里去。   叶思栩一听到脚步声,才回过神,快速跟进去,他心乱如麻地想:柳灏到底要干什么啊!   自己不是都已经拒绝他了?   进去后,叶思栩才看程一诺并没有找自己聊,而是在和孙老师谈话,他才明白——   程老师就是单纯拉自己一把而已。   所以,连程老师也看得出来,自己应付不了柳灏吗?   叶思栩倍感头疼。   他坐在一侧将刚才孙老师对自己说的话,忙用签字笔记录下关键,回头对戏得用上。   程一诺跟孙平飞聊完,转头就看叶思栩在做笔记,他走上前。   叶思栩见着他走来,站起身:“程老师。”   “这两天练气息了吗?”程一诺淡淡地问道,他一贯和蔼可亲,并不严肃,但是问的话都是一板一眼。   叶思栩点点头:“一直在练习的。”   程一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你不说话时,别人看你的穿衣、看你的行为来判断你,你一说话,别人就从你言语间的轻重缓急和语调高低来判断你。你想给别人什么印象,你就要拿出什么样子的感觉来。”   “嗯?”叶思栩呆呆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平日里他性格太软,程老师在教他怎么做。   叶思栩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程老师。”   “嗯。”程一诺点头,“我听李放谈了谈你对‘辰辰’这个角色的理解,很深入也很细致。”   他淡淡笑着问:“有谁在帮你做功课吗?”   叶思栩不好意思地道:“对……有个……朋友。”   他不确定地将秦越鸣归类在自己的朋友那一栏。   程一诺看得出这孩子面上的神色,只浅浅笑着道:“好,可以有时间多请教。不要错过身边的专业人士,对吧?”   叶思栩认真地应了。   等程老师缓缓踏步离去,叶思栩认真思考起他刚才说的话来。   不要错过专业人士,那自己应该多问秦越鸣请教吧。   真的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三,防止红锁不更~周四下午18点见~   24小时内,2分留言,送红包~啾咪~ 第15章   去医院照顾叶明康的第四天,刚好是周末。   叶思栩因为要用电脑,于是从剧院出来后直奔秦家别墅。   他进门时,向姨正在给客厅的绿植浇花,一见他便道:“呀,阿叶,你怎么来了?先生不是说你要回家几天?”   “对。”叶思栩点点头,见她正准备拎着水壶去另一边,便搭把手,解释道,“我现在回来拿电脑,立刻就走的。”   向姨看他这么乖巧,便道:“好的么。那你去好了,我这里才多少路,我自己来。”   叶思栩将装满水的洒水壶放好,才快步进入自己房间。   等装好电脑,他又用双肩包塞了几件衣服,虽然家里也有,但这些是常穿的,多准备点,有备无患。   几分钟后,他拎着包出去。   经过楼梯口时,叶思栩有些迟疑。   向姨看到他,扬声问:“这就走了?先生在楼上,应该在书房忙的,你去打个招呼?”她也是随意说一句,说完便继续将绿植盆子里的枯枝残叶收拾起来。   而与此同时,秦越鸣就站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拐角。   没有人看到他,他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单手斜插在西裤口袋中,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似在等待什么发生。   下一秒,秦越鸣听见叶思栩道:“好啊,那我把包先放在这里。”   秦越鸣深邃的双眸微微一眯,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   他快速转身,以极轻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三楼走去。   同一瞬间,叶思栩也踏上楼梯台阶,不疾不徐地往上走。   他在琢磨:自己该跟秦越鸣说什么?   他想到程老师总是提醒自己的,生活里也要提着精气神的话,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   然而真的上到三楼,叶思栩就开始怀揣小鹿般慌乱起来,连走向书房的脚步,都显得如此迟疑与滞缓。   瞥一眼关着门的观影房,叶思栩慢慢走到书房门前,曲起手指……   就在要敲下的瞬间,门被从里面打开,叶思栩的手落空,眼神与秦越鸣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一时间未能反应,茫然地看着他。   尤其是此刻的秦越鸣穿着难得一见的正式西装,显得比平时更为高大。   线条利落的白色衬衣搭配正黑西装外套,立刻令叶思栩想到前不久才看过的《好家伙》里西装笔挺的杀手。   也不对。   叶思栩思绪混乱地想,秦越鸣今天很帅气,很英俊,有一种超过以往认知的、前所未有的男性魅力。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蹭过自己的牛仔裤。   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不入流的混小子,面对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我是来拿东西的,顺便跟你打个招呼。”叶思栩慢慢说完,又低声道,“那我走了。”   秦越鸣喜欢看他的反应,这单纯的男孩子总能给自己带来精神上的愉悦,他应了一声“嗯”,道:“我送你。”   “嗯?”叶思栩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越鸣空拳抵住自己的唇峰,淡然道:“我也要出门。”   他抬手的瞬间,叶思栩似乎看到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仔细一想才知道,应该是他的衬衣袖扣。   叶思栩不安地猜测,他今天的精心打扮,是为了出门见什么人吗?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越鸣下楼,眼神充满渴望地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形。   秦越鸣怎么会这样富有难以言喻的魅力?   不知为何,叶思栩忽的张开双手,缓缓地,像是要拥抱面前的这个男人似的,在虚空中合拢。   最后,手臂一收,却只拥抱住自己。   但仅仅如此,他也已经满足了。   叶思栩心中的理智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太贪心。   一旦欲望超过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也许会带来可怕的毁灭。   所以,等秦越鸣表现出要帮自己提包的时,叶思栩忙自己抱在怀中:“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   为避免秦越鸣像上次一样帮自己开车门,叶思栩径直走到副驾驶那一边,自己打开车门,快速坐进去。   秦越鸣站在车头边,微微一皱浓眉,看这男孩子将怀里的包搁好,又动作讯速地拉上安全带。   他不解地想: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好像又开始躲避自己。   也不对,刚才还愿意主动上来同自己打招呼,为何此刻变化如此之快?   如果一个人是一本电影,那叶思栩可真是秦越鸣难读懂的那一本。   秦越鸣还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本名为叶思栩的影片,谁知道——又出现新的转折。   或者,这难道是某种全新的隐喻?   但是意味着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秦越鸣觉得,这几天他的离开,显然是发生转变的重要前提。   上车后,秦越鸣主动道:“每天晚上都住在医院?”   “嗯。”叶思栩点头,   秦越鸣随口道:“睡医院的病床?”   叶思栩摇摇头,但是没说什么。   他想,秦越鸣的条件,可能不太能想到那种折叠椅,所以也没多解释。   车子开出别墅区,秦越鸣继续问道:“那睡哪里?家属病房?”   没办法,叶思栩还是给他细致说道:“不是的,有那种折叠的床,叠起来是一把椅子,展开是单人床。”   秦越鸣一愣。   他给叶思栩的钱不少,他怎么这么节省。   秦越鸣换个话题道:“哪家医院?我直接送你过去。”   原本叶思栩只是说请他送到路口坐公交车就行,却没想要直接送过去,他问道:“你没有要紧事情吗?不耽误你的事情吗?”   “没有。”   “那也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过去的,也不是很着急。”叶思栩轻声道。   秦越鸣却坚持:“告诉我地方。”   叶思栩纠结一下,看他这么执着,最终还是道:“市一人民医院。”   公立医院,势必是床位紧张,家属陪护的确也只能睡在折叠床。   秦越鸣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叔叔,严重吗?”   “不严重。”叶思栩道,“再住几天就可以回家修养,我就回家陪着他。”   秦越鸣快速计较,等于是他还不能立刻回自己这里。   心中有些烦躁,但是无处可发泄,只道:“剧院呢?忙吗?”   “还好。”叶思栩道,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换地方的事情,便道,“对了……那个……我从李导那边去了另一家话剧院。”   秦越鸣想,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   他撑着下巴,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是吗?环境如何?”   “挺好的。”叶思栩抱着怀里的电脑包,认真想了想,“表演老师也很好,新同事也很好。”   秦越鸣推测“表演老师”应该是指程老师,新同事应当是《失明》剧组的导演和演员。   等他一旦不发问,叶思栩就跟着默不作声。   叶思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两个人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像是上次那样练习感知的事,似乎也是秦越鸣主导。   叶思栩不太敢主动提,他始终有些害怕自己在秦越鸣面前露怯、丢人。   一路无话抵达市一人民医院,叶思栩见他径直开进去医院,才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吧。”   “我去看看你叔叔。”秦越鸣平淡地道,似乎只是礼貌性地这么一提。   “啊?!”叶思栩的反应有点大,更显得慌张,“不……不用的。”   秦越鸣深邃的眼眸扫他一眼:“嗯?”   叶思栩不知道怎么跟叔叔解释自己忽然多了一个这么……出色的朋友。   重要的是,他们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朋友。   他纠结地寻找合适的措辞,而秦越鸣已经按照路牌将车子停在住院部的停车场。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问道:“不太合适?”   叶思栩埋着头:“嗯。”   秦越鸣看他的模样,很想叫他抬起头来,但知道逼他,恐怕要叫他反感,只顺其自然,声音放缓地问:“为什么?”   叶思栩握着左腕,好像的确是自己反应过度,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秦越鸣给了他一个台阶,慢慢问道:“把我说成是你剧院的导演?”   “合适吗?”叶思栩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他今天穿得实在是太……出挑了。   剧院的导演里也就只有最厉害的方亦南大概有这种体格与气势,而且秦越鸣比方亦南更年轻,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气势。   这种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瞩目的中心。   秦越鸣注意到了,叶思栩的眼神似乎是在留意他的穿着。   他简单而快速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就说我是剧院的导演,姓秦。”   与此同时,他解开西装扣,对叶思栩道:“下车。”   叶思栩也不敢忤逆他,怕冒犯了他,更何况,他是好心,自己更不能拒绝得太过分,只得纠结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   谁知,等下车看过来,才见秦越鸣将西装外套脱掉,随手丢进后座,并且解开衬衣袖扣,将两枚小小的铂金袖扣塞进西装裤口袋中。   最后,秦越鸣挽起袖口,随意卷高。   叶思栩傻乎乎地隔着车头望向他。   灰蓝色的天幕之下,昏黄杂乱的路灯之下,这个低眸卷袖口的男人显得这样充满魅力与迷惑性。   他的动作流畅舒展,露出来的小臂修长有力,而他挑开领口扣子后,喉结微动,又是如此性感迷人。   此刻的秦越鸣像是一个深深的旋涡,令叶思栩不能自拔地沉溺进去。   秦越鸣单手斜插在裤子袋中,朝他微微一扬下巴:“走吧,你带路。”   叶思栩闷着头,脸红心跳,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第16章   住院部外面就是一家水果店和一家花店,秦越鸣顿足,让店员挑选一个水果礼盒。   叶思栩忙拦着:“不用买了!”就要将店员手里的礼盒放下。   秦越鸣淡淡道:“多少钱?”   等店员报了价格后,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准备支付。   叶思栩一慌,忙按住他的手臂,低声嗫嚅地求道:“真的不用了,不然……不然……你去忙你的事情好不好?”说完又小心地将手收回来。   秦越鸣看他脑袋闷着,便柔声道:“我总不能空手去?”   叶思栩一抬眸,认真地看着他:“那我把钱给你?”   这双眼睛,可真是清澈见底。   秦越鸣一时恍惚,他低眸看了一眼,冷冷道:“下次你请我吃饭。”   “啊?”叶思栩疑惑地看他,但见他容色严肃,似乎不像是开玩笑,便只能点头,“好……好吧。”   秦越鸣接过水果礼盒,拎在手中:“走。”   进了电梯,叶思栩小心地用眼尾打量身前的男人,他单手拎着果盒,另一只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脊梁笔挺,英姿勃发,沉默间有浑然天成的气势。   他想,等我到秦越鸣的这个年纪,会有这样的姿态吗?   秦越鸣瞥向身侧的男孩子时,只见他背着包,总是呆呆的模样,像是随时会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而炸毛。   而那一晚,明明已经吓得眼泪都冒出来,又拼命的哑声强忍,看着就叫人心疼。   “话剧院……”秦越鸣轻咳一声,起了话头,“新的话剧院,叫什么?在哪里?”   叶思栩黑漆漆的眼神往他这边投过来,最后焦点落在他肩膀的衬衣面料上:“清光剧场。在文海路,靠近省博物馆。”   秦越鸣似了然地道:“清光吗?方亦南导演?”   “对!”叶思栩眼神一亮,“你也知道哦?”   是啊,他是导演,他怎么会不知道方亦南呢?   秦越鸣顺着他的话道:“嗯,我认识方导。”   “这样啊……”叶思栩乖乖点头,“那是很巧的。”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补充一句,“那程老师呢?你认识程老师吗?他人很好。”   秦越鸣点头:“嗯。《失明》是方导的新作?”   叶思栩摇摇头,仔细解释起来这是另一个导演李放的新作。   两人聊起话剧,倒是不再生疏,秦越鸣适当引导一下,叶思栩自己也能絮叨着多说点。   进电梯时他们还没什么可说的,可是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人似乎跟普通朋友一样闲聊起来了。   叶思栩也觉得不可思议。   抵达住院部的九楼,叶思栩走在前面,带着秦越鸣往里走,时不时低声道:“我叔叔……不知道我们的事。”   秦越鸣听着这话的意思,微微皱眉,嘴角隐约露出一点笑意,他正色道:“嗯,我清楚。看一眼,我就走。”   叶思栩放心下来,领着他进病房。   这个点,病房里来往的人多,说话声音极为嘈杂。   秦越鸣还没进去,就听见叶思栩进入的病房中不少人在聊天侃大山,他脚步一顿,左右打量。   似乎这间病房最为热闹。   一进去,便见一张病床周围或站或坐了三四个中年男人,都在陪床上的老大爷聊天。   叶思栩见怪不怪,反正每天都差不多。   只是他明显感觉到,秦越鸣跟着自己进来后,其他人的声音自觉地小了下去,似乎在打量他。   叶明康也看到了,便问走在前头的叶思栩:“思栩,你朋友啊?”   他原本在看报纸,这会儿将报纸叠好收在床头柜上,想要坐起来些。   秦越鸣将水果礼盒搁在空着的柜面上,走到床边道:“您好,我是叶思栩剧院的同事。”他垂眸看一眼有些局促不安的叶思栩,“我是做导演的。”   “哦!”叶明康点点头,又看一眼那水果,“那你……思栩啊,你给你朋友把椅子拉过来。”   叶思栩忙对着旁边病人的家属道:“对不起哦,这个椅子我们要用了。”   他们忙站起来,看他将椅子拖过去给高个子的男人。   秦越鸣穿着剪裁精良的衬衣西裤,腰间的腰带虽然不显品牌但一看做工就知是皮质优良的好货色,尤其腕上一只厚重的手表,看上去和整个病房的人都格格不入。   叶明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人的站立之间的姿态既随意又显出教养,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你怎么称呼呢?”   “我姓秦,秦越鸣。”   叶思栩一愣,他怎么还报上大名,万一有人认识怎么办?   不过,他是杞人忧天地多虑,谁也不会将贸然出现的人联系上娱乐圈知名的大导演。   果真,叶明康就毫无反应,只笑着道:“秦先生啊,谢谢你来看我啊。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人年纪大了,骨头脆,爬上爬下一不小心摔了。”   秦越鸣点头称是,道:“那您要保重,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   叶明康点点头:“是的,喏——”他指了指叶思栩,“本来这小子在家里,我就差使他,他不在嘛!非要出去跟朋友住在一起。”   这下,秦越鸣和叶思栩同时沉默了下。   叶思栩总觉得秦越鸣像是走访家属的班主任,这会儿自己在家长面前撒谎的事,被当面拆穿,格外窘迫。   秦越鸣是知道他住在自己这里,造成不便,又担心他叔叔要让他回家住,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要离开自己了?   “咳,年轻人么,独立点也好。您说是吧?”秦越鸣淡淡道。   他这人长了一张正剧脸,不苟言笑时,极严肃沉稳,也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意思,倒是叫叶明康也认同地点着头:“是是是,也自由点。跟我们长辈住在一起么,到底不自由。”   又闲聊两句,叶明康问一直站在床尾不太说话的叶思栩:“思栩啊?你问问你同事吃饭没有,没吃饭就去请他吃个饭。你自己也没吃吧?”   叶思栩一直在发呆走神,听到叔叔叫自己才茫然地看秦越鸣一眼,忙傻乎乎地对叶明康道:“不,吃过了。”   秦越鸣眉尾一挑,也没多说,只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您休息。”   “也成,思栩你送送朋友。”叶明康道,挥挥手,“我没事儿的,不走动。”   叶思栩听话地点头。   秦越鸣站起来的时候又看一眼自己刚才坐着的张折叠椅,估计只有一米六七的长度,窄而薄。   叶思栩虽然个子小,但也有一米七五以上,睡着肯定是一动不能动,脚也得搁在外头。   他心疼地看着跟前的小男孩儿。   等走到病房外,叶思栩发现秦越鸣顿足不走,而是在看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叶思栩顺着他深邃的眸光望过去,问道:“怎么了?”   “没事。”秦越鸣抬头再扫一眼墙壁上挂着的蓝色标志,转身看着叶思栩,问道:“你叔叔还要住院几天?”   叶思栩道:“四五天。怎么了?”   秦越鸣点头,另外起头问道:“你吃过饭了?”   叶思栩刚才在叶明康面前撒了谎,现在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这么说:“是的。”他忙道,“那我送你下去,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说着也不等秦越鸣,便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踏步施施然跟上,倒也没有紧追不舍。   等走到电梯边,叶思栩又扭头看他。   秦越鸣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深邃如海的眼神定定地望向自己,叶思栩一见,心跳便似漏了一拍。   他转过头,揉了两下左腕,定定神,等秦越鸣走近了,电梯门正好打开。   两人都走进去。   电梯里都是人,也没说上话。   叶思栩觉得在人群中,他还好一些,总觉得单独面对秦越鸣,心跳忍不住就超常。   一前一后慢慢地抵达停车场后,叶思栩才郑重地感谢秦越鸣:“谢谢你送我过来,还去看我叔叔。”   秦越鸣侧身靠在车前盖上,淡淡地道:“不客气。”说着扭头去开车门。   叶思栩松口气,看着他快速拉开车门上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秦越鸣裤袋中的手机一直在震,他摸出来一看——李言北。   催他去参加橙星娱乐的星光晚宴。   他看一眼柱子一样杵在外头的叶思栩,启动车子。   叶思栩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心道:他终于要走了。   既然不安又放心了。   谁知,下一秒,车窗玻璃徐徐下滑,露出秦越鸣棱角分明的面孔。   秦越鸣一本正经地道:“别忘了,你要请我吃饭。”   “……”   叶思栩一顿,还没说话,就见他合上车玻璃,将车子一气呵成地行驶出去。   真的要单独请他吃饭吗?   叶思栩心里装着事情,慢慢地走到医院外的小餐馆,随便填了填自己的五脏庙。   等回到病房,便见叶明康的主治医生张医生站在病床边询问他相关的事宜。   叶思栩吓一跳,以为出事了,忙上前问:“怎么了?”   “没事啊,张医生说另一边病房有空床位,问我要不要过去。”叶明康道。   张医生对面前的小男孩儿和善地笑笑:“刚空出来的,我是看你晚上天天陪床,所以来问问你叔。”他又道,“可以走一部分医保,总体也不贵,你还可以睡个正经的沙发床。”   叶明康对着叶思栩招手:“就去吧,不然每晚你睡这个小椅子,也太挤得慌了。叫你回家你又不回家。”   叶思栩才点点头,仔细问了下价钱,的确可以走掉一部分医保后,才放心下来。   等到了高级住院部的病房,他才意识到原来是单人病房,有床有沙发还有茶几桌子柜子等等,一应俱全。   安顿好叶明康,叶思栩才又去单独找张医生。   他有些踌躇地问:“张医生,真的是因为空出一间病房来,才安排给我叔叔的吗?”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点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疑问?”   叶思栩皱眉,不清楚要怎么问,但心里有点异样:“没有人跟您这边联系吗?”   张医生笑笑:“你这孩子,谁跟我联系?你想什么呢?”   叶思栩这才放心下来,他想:也对,应该不是秦越鸣帮忙的吧,他只是简单来了一下而已。   可刚才秦越鸣的确在走廊里一直看向高级住院部的位置。   叶思栩捉摸不清楚,这事儿也不能直接拿着去问秦越鸣,只能当做是个巧合。 第17章   这几天《失明》的排练如火如荼,叶思栩在“辰辰”一角上还算可圈可点,几次彩排程老师亲自过来看了,还帮他微调了不少的肢体动作。   每当程一诺帮他调整动作时,叶思栩就不自觉地想起秦越鸣。   想到那天晚上,他的双眸被黑色丝带绑起来,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秦越鸣的气息。   程一诺见这孩子听得好好的,突然走神,双眸中流露出与此刻场景并不契合的眼神,他微严肃地提醒道:“思栩?”   叶思栩晃过神,慌忙抬头,认真道歉:“对不起,老师。”   看他如此谨小慎微,程一诺倒也不忍心说什么,只淡淡地道:“表演的时候,还是要在脑子里清空那些会影响你情绪的人。”   “嗯,知道了。”叶思栩谨慎点头。   等程一诺离开,他一个人独处时,却想:程老师怎么知道我在想一个会影响自己情绪的人?   客观地说,叶思栩也清楚,秦越鸣真的是让自己总是无法克制地产生某种情绪波动。   仿佛是一块石头掉入心湖,激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转念一想,距离那天在秦家遇到,他送自己去医院,又有四五天没见了。   叶思栩捉摸着怎么才能见一次秦越鸣呢?   等回去叶家,叶思栩便听到叶思贤的声音,原来她已经知道叶明康受伤的事,从学校赶回来顺便过周末。   叶思贤注意到开门声,便从厨房出来,对叶思栩道:“哥,你也真是的,我爸不让你说,你就真的不通知我?我难道永远都不会知道吗?还不是一样会担心?”   叶思栩看她这娇俏的面孔上满是埋怨,便笑着柔声道:“知道了,下次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告诉你。”   “嘁——又是哄我的!”叶思贤翻个白眼,又冲回厨房。   叶思栩跟过去,大声问:“你做饭吗?”   “对啊,不然你们点外卖啊!”叶思贤气得不想跟这个哥哥说话。   叶思栩扫了下鼻尖,的确,他也不会做饭,叶明康站不稳,自然是只能吃外卖。   他先去看一眼叶明康,打过招呼后进了厨房。   “哥,你洗个手,帮我拍个蒜。”叶思贤指挥道。   叶思栩便按照她说的,洗手剥蒜,闻到刺鼻的味道,他皱皱眉。   看一眼懂事的妹妹,他问道:“思贤,你说,送人礼物,送什么好?”   这个问题叶思贤回答得特别快:“多大年纪?为什么送?关系好不好?”最后朝着哥哥一眨眼,“男生女生啊?”   叶思栩一想:“男的,三十出头,关系……一般。”他捉摸着,仔细解释下,“就是他帮过我,我想送一份礼物感谢下,本来要请客吃饭的,但是我不知道去吃什么。”   最要紧的是,不知道聊什么。   一面对秦越鸣,他就紧张。   “那我不知道。”叶思贤直截了当地道,“我怎么会知道三十多岁的大叔喜欢什么啊!哥,你就是为难我。”   “大叔?”叶思栩一愣,想到秦越鸣那张脸,傻乎乎地笑出来,“没有,他没有这么大年纪。就是……就是有点严肃。”   热锅热油,叶思贤将小青菜一把丢进锅子里,动作娴熟地开始翻炒,扭头看着在发呆的哥哥,便道:“看关系吧,一般不都是送什么领带、钱包?我也不懂,随便说说,你参考下。”   叶思栩点点头,确实为难这二十岁都不到的妹妹了。   今天叶思贤在,她负责做饭,叶思栩负责洗碗,结束后便趁着父女俩一起看电视闲聊,他便出门溜达。   在市区CBD的男士名品店,叶思栩看中一款遒劲有力的钢笔,珍贵的中国漆笔身,银色流光的钯金妆点,一眼看上去有些接近秦越鸣本身严肃冷酷又极为周正的气质。   付款时有一丝心疼,但是一想到是送给秦越鸣的,倒也没什么。   他随便逛了逛,给叶思贤购置一个便携式的蓝牙耳机,上段时间他们一起出去看电影时,叶思贤路过一个公交车广告牌时嘀咕着要存钱买的;又给叶明康买一个腰颈按摩仪。   回到家时,他将按摩仪给了叶明康,等睡觉前,才敲开叶思贤房门,悄悄将蓝牙耳机给她。   是叶思贤喜欢的粉白樱花款,她抱着叶思栩又蹦又跳:“天啊,哥!你也太好了吧!这要一千五呢!”   叶思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让我叔听见了,要教训我们了。”   “哦!”叶思贤宝贝地拿着耳机,悄悄问,“哥,你最近涨工资了啊?”   “嗯。”叶思栩将自己从风月剧场换到清光大剧院的事情简单一提,“等发工资再请你吃大餐。”   叶思贤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夸他:“我哥就是最棒的!”   叶思栩浅浅笑着:“去睡觉吧,我也睡了,别在家里用了,拿学校去。”   “知道了,谢谢哥!”叶思贤蹦跶一下。   回到房间,叶思栩拿出要送给秦越鸣的钢笔。   长方形的黑色描金笔盒握在手中有几分分量。   可是要怎么送给他呢?   明天去吗?趁着叶思贤在家,去那边住一晚?   叶思栩纠结起来。   第二天,叶思栩照旧前往剧场上班,出门前他交代了叶思贤和叶明康,今晚不回家,顺便带上那一只钢笔。   今天要重点排练《失明》里姐姐“星月”的戏份。   作为弟弟的“辰辰”和姐姐“星月”有一部分对手戏。   排练厅,辰辰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发脾气,因为他昨天请求星月给自己带一本漫画册,星月却给忘了。   辰辰认为星月就是不关心自己,感觉自己备受冷落,两人争执。   星月站在辰辰的房门口,趁着他们的父母不在家,便指责道:“你知道爸爸妈妈为了你的事情,操碎了心吗?不就是一本漫画没带到!你现在反正看不了,没买就没买?发什么脾气?”   辰辰压抑的心情被她激怒,既委屈又愤怒地拍着面前的桌子:“可是你昨天明明答应我的!答应的好好的!你如果做不到,可以不答应我!你既然答应了,你就……你就必须要做到!”   “我答应了我不能忘了吗?”星月闯进屋子里,站在失明的辰辰面前,“你再过几天就十八周岁!仗着自己受了伤,就要全家人围着你团团转,你知道妈妈为了你的前途你的未来,常常以泪洗面吗?!”她对着舞台,大声又无奈地质问道,“你的世界一片黑暗,却还要将别人一起拉进深渊吗?”   眼睛上贴着膏药的辰辰听到星月的声音近在眼前,又带着怒气冲冲,便也站起身来,对着她的方向道:“那跟你不给我带漫画册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啊!”   姐弟俩各执一词,忽的听到屋子大门打开的声音,星月哼了一声,冲出去,留下辰辰愁苦而纠结地慢慢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膝盖,闷头呐喊:“是我要拉着你们进入这痛苦的深渊吗?我自己亲身体验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明明只希望所有人……所有人都不要同我一样,经历这可怕的、无穷尽的、惨痛的路程啊!”   “停——”   叶思栩刚说完台词,还没有从辰辰的情绪中出戏,乍一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有些恍惚。   倒是星月的扮演者陈若凡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又帮他将眼睛上贴着的白色膏药取下来,紧张地轻声道:“阿叶,我完蛋了。”   叶思栩有几分迷茫,等眨眨眼适应了灯光,才看到方亦南拿着保温杯站在李放身边,指着陈若凡道:“你,整个状态还不如他放松。”   这个“他”特指叶思栩。   叶思栩心道:难怪陈若凡这么说,原来是方亦南一直在,可他因为看不到,反而不觉得紧张。   可是下一秒,叶思栩也浑身一怔,血液似凝结一般。   因为排练厅靠墙的一排座椅上,居然大马金刀地坐着个秦越鸣!   他怎么来了?刚才也看到自己的表演了?那岂不是……好丢人的……   叶思栩绝望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脖颈和耳根开始蔓延热意。 第18章   乍一看,叶思栩还以为自己眼睛被挡住太久,出现幻觉,可当他与秦越鸣幽深的视线撞上的时候,他就不得不信这真的是他本人了。   大秋天,秦越鸣照旧是一件宽松款的黑色T恤,搭配黑色的长工装裤,颇有些设计感的款式,显得腿格外长,靠坐在椅子上,眉目是一贯的深沉。   叶思栩忙低头认真思索:他怎么会突然来?   难道就是因为上次在医院,自己同他说了他来看自己?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莫名其妙来看自己呢。   叶思栩看着面前正在和陈若凡说戏的方亦南,应该是来看方导的。   可是为什么会到排练厅来看他们的戏啊?不应该在方导的办公室?   叶思栩无地自容,恨不得遁地而走,右手握着左手手腕,神情呆滞地站立,宛若一只呆头鹅。   虽然今天是准备去见他,但他突然出现,弄得叶思栩心绪不安。   渴望看他一眼,又极为担心像之前在风月剧场一般,叫有心人看出苗头,于是叶思栩只能压抑自己心中的蠢蠢欲动。   等方导为陈若凡拆解过一部分的动作,又对叶思栩说了两句,大抵意思是,已经足够入戏,但不要这么入戏。   叶思栩没听明白,但是有点怕这位方导,只闷声点头。   结束时,叶思栩眼尾看到方亦南和秦越鸣坐在椅子上聊天,他忙去拿自己的包。   手机上有一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手机号。   “我今天来清光找方老师办事,一会儿一起走?”   叶思栩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一样,快速敲入回复:去哪里?   他握着手机,拿出自己的水杯猛灌了几杯水。   秦越鸣听着方亦南在说叶思栩的表演模式,眼睛时不时落到他的身上去。   排练厅的白炽灯下,年轻的男孩子单薄的身体靠在墙上,修长的手指似乎看不出关节般,随意而松散地握着透明的水杯,白体恤的圆领落下来,露出平直纤细的锁骨……   还未褪去青嫩的脸颊上充满了胶原蛋白,在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光。   年轻,青葱,生嫩,简单,纯粹……   秦越鸣能想到一切美好的词汇,都适用于此刻的叶思栩。   而当他那鸦羽般的睫毛蒲扇,黑漆漆的眼眸偶尔匆匆一瞥望向自己时,局促与小心之中显出一种神经质的敏感。   “越鸣?!”方亦南不满地喊他一声。   “咳。”秦越鸣回神,“老师您说。”   方亦南站起身,往那小孩儿瞅一眼,再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学生,指了指他:“你啊。你程老师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迟早也得走上假公济私的路子!”   秦越鸣看方亦南说完便走了,心道:我倒是想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可这小白兔,指不定被我给吓跑,我还是得等着他自己慢慢来。   看一眼手机,秦越鸣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回复道:“去吃饭,你请。”   发完这短信,秦越鸣就见排练厅对面的男孩子动作极快地打开手机,看到消息的瞬间,似乎不安地顿愕了一下呢。   秦越鸣心道:他这简单而直接的反应,可真能把人哄得心情愉悦。   叶思栩直瞪瞪地瞅着小心,又下意识地遥望他,却见他已经站起身。   他抓住自己的包,看一眼在收拾东西的陈若凡和孙老师,等秦越鸣走出去之后,也低着头,做贼心虚般地跟出去。   吃饭就吃饭,不怕的!   叶思栩的勇气,就仿佛夏日午后的阵头雨。   在站起来跟出去的那一刹那,噼里啪啦热烈喧嚣,一看到站在门外等候自己的秦越鸣时,顿时如雨后芭蕉萎靡不振,垂头耷脑。   他见秦越鸣双手都斜插在裤子口袋中,冷淡地瞥望自己一眼,登时小心翼翼起来,左右四顾,似乎怕叫人认出来。   秦越鸣看这白白软软的小兔子低眸踌躇不已,便道:“我已经跟方老师说,我认得你。”   “啊?”叶思栩有一瞬疑惑,双眸灼灼闪烁地游移道,“这样……好么?”   声音可真是轻柔,如一阵春风拂过耳际。   秦越鸣见他始终不敢与自己对视,手足无措地拽着双肩包的一侧背带,耐心道:“当然,如果你觉得说认识我不太合适,那我就……”   他尾音微微扬起来,双眸盯着叶思栩,听他低声解释:“不是的么,不是这个意思。”   叶思栩则在想,他好像是误会自己了,忙抬眸,可怜巴巴地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黑漆漆的葡萄似的眼珠,眼巴巴地望着人,可真叫人不舍得欺负他。   秦越鸣抬抬下巴:“走,吃饭。”   “哦。”叶思栩忙跟上他,他人高马大的,看上去优哉游哉走得特别闲适,其实走得并不慢,自己又要顾着不能跟得太紧,也不能太远。   几个排练厅里都有人进出,看到他们俩时,留意了几分。   秦越鸣在清光剧院是时常出入的,只是平素就是冷冷淡淡一个人,旁人不好接近。但今天跟了个跟屁虫,惹得他们不由得好奇,等看清楚这跟屁虫竟然是新进的小演员后,更是瞪大眼睛仔细看他有何过人之处。   叶思栩知道不少眼光都盯着自己,局促无奈,心底里却隐约有喜悦渗出。   理智的反复敲打,都不能阻止他此刻亦步亦趋地跟紧秦越鸣。   秦越鸣就从各种反光建筑中看到身后这男孩儿,闷头叠步,只管跟着自己,像极在学校犯了错误被家长提溜回家的学生。   走到停车场时候,秦越鸣施施然地顿足,毫无意外地后头的兔子直接撞了上来。   守株待兔,不过如此。   秦越鸣一转身捉住他的手肘:“怎么了?”   叶思栩摇头:“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秦越鸣为何忽然刹车,自己一下子磕了上去。   看他握紧自己的手臂,惶恐不安,轻微挣扎要抽回。   秦越鸣微微弯腰,非要看他的面孔:“疼吗?撞哪里了?”   叶思栩的鼻息间是秦越鸣身上淡淡的松香味,清新又性感,别别扭扭地转开脸:“不疼的,没撞哪里。”   秦越鸣看他面容逐渐浮起一层绯红,圆圆的耳垂也泛起粉色,才“嗯”了一声,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手肘的淤青好了?”微拉起他的手,欲要仔细查看。   说的是叶思栩之前自己排练摔倒的位置。   叶思栩抽回手,尴尬地低头瞅一眼:“好了。”   原本也没多大问题,过了这么一阵子,他竟然都还记得?   秦越鸣的手一空,原本的温热顷刻间消弭殆尽。   指尖微一摩挲,他将手插进裤子口袋中取出车钥匙,转身走到车前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叶思栩拽紧包带走过去,低声道:“谢谢。”   秦越鸣扶住车门,探进车里,皱皱眉问正在拉安全带的男孩子:“什么?”   叶思栩“嗯”了一声,视线撞进他的黑眸,提了提声音:“我刚才说,谢谢你。”拽着安全带的手久久没动,等秦越鸣合上车门才“吧嗒”一声插进去。   一辆车从前面一闪而过,车头灯滑过他的眉宇,叶思栩预感这顿饭,会吃得不太顺利。   秦越鸣上了车,开出剧院,问道:“想吃什么?”   “不知道。”叶思栩看着腿上的包,里面有要送给他的钢笔,眼下却被打乱节奏,不知道何时拿出来比较合适。   他低声咕哝一句:“我请你吃,吃你喜欢的。”   一贯的软调子,柔得像是吸足水分的海绵,似用力一掐就要满溢出丰沛甜蜜的汁水。   秦越鸣微微侧眸看他,却见他不自然地扭头去看窗外的风光。   这一路都是高楼,加上是下班的点,堵车,风景寥寥。   秦越鸣手撑着下颌,淡然自若地道:“嗯,那就我定。”   叶思栩想,总是吃顿饭,不至于怎么样的,上次和李晗一起吃饭,不也很正常? 第19章   “方老师刚才跟你聊什么了?指导了你演戏?”秦越鸣趁着红灯,随意问道。   “呐。”叶思栩乖乖应了,仔细回忆道,“跟我说不要太入戏。其实……我没有完全听明白。”他原本准备明天再请教李放的,现在坐在秦越鸣身边,便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方才,秦越鸣其实已经同方亦南聊过,这会儿便道:“入戏是好事,只是每一次排演,如果都跟今天一样,声嘶力竭,你会很累。”   “是吗?”叶思栩一顿,“可是……我不太会控制情绪,难道不是越入戏越好?”   他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在敷衍排练,因此的确每次都很用心,生怕影响对手发挥。   “当然。”秦越鸣淡淡道,见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继续道,“你的感觉是对的,但你需要控制。当你能够控制你的情绪,收放自如时,才掌握了表演的一个度。”   “我知道这一点的。”叶思栩看过那么多场表演,也知道一场戏里多个演员不可能每次都能达到一个状态,“可是这……对我而言有些难。”   “所以你要在反复的排练中,寻找到你的表演标准线。平时彩排,你要入戏,但要学会慢慢掌控自己的状态和情绪。”   叶思栩默默地嘟嘴,菱唇不自觉地软软地翘起来。   秦越鸣注意到他不做声了,又这样悄悄做个可爱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叶思栩望着前面的车流,轻声道:“我知道了这个道理,可是不知道几时才能做到。”   “不着急,慢慢来。”秦越鸣淡淡道,“好好学,会有长足进步的。”   “嗯!”叶思栩手指头绕着表带,小心思在脑袋里转悠,好半天才问道,“那个……”   秦越鸣点着油门,开上主路,听他主动挑起话题,便积极响应一句:“你说。”   叶思栩抿了下唇角,才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小声询问道:“我有一场戏,不是很懂,一会儿吃过饭,你可以……可以教我吗?”   秦越鸣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点按:“你今天晚上不去医院?”   叶思栩“嗯”了一声:“叔叔出院了,妹妹在家的。我今天本来……”越说越不对,他忙住口。   “嗯?”秦越鸣似不经意地看他。   叶思栩不安又害羞地道:“今天本来去别墅的。”   说完,他心里作祟,面红耳热地去看窗外,生怕被秦越鸣发现端倪。   秦越鸣心道:原来还没有彻底把我忘记。   他眼角染上些许笑意,面上却依旧冷静严肃:“嗯,正好一起回去。”   叶思栩捂住半边脸孔朝着车外发傻,心里发虚。   抵达一家私房菜餐厅,两人下车时,秦越鸣道:“包就放在车里?”   反正要一起回去,叶思栩便听从了这个建议。   等他将包搁在车台上收拾的时,却不料秦越鸣下车已经走到这边为自己打开车门。   “这……”叶思栩一边快速说“谢谢”一边跳下车。   这车的底盘高,他着急中不慎打了个趔趄。   秦越鸣一手抱住他的腰,将人拦腰搂紧。   投怀送抱的小兔子,又软又柔。   他不是没看到叶思栩面颊染上的红云,手臂间的身体也顷刻滚烫,知道他一定是难堪又害羞,便立刻规规矩矩地扶着他的单薄的肩膀站好。   叶思栩始终低着头,却听秦越鸣不甚在意地道:“慢点,不着急的。还是你饿了?”   叶思栩摇摇头:“没有,就是不小心。下次注意。”   说完便道不好,怎么还有下次呢?   秦越鸣也听出这话里流露出来的心思,他嘴角噙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这店是我朋友开的,带你来尝尝。”   叶思栩感觉他声音就在自己脸颊上方,心慌意乱,羞怯点头。   餐厅位于一家文化广场的超高层,包厢视野极为广阔。   落地窗外是整个明湖风景区。   灯光次第铺陈,灯火蜿蜒如长龙火裙一般,而初初升起的月亮,似近得唾手可得。   因秦越鸣的存在,叶思栩更体会到一种不真切地迷幻感。   他假装在翻阅精装的菜单,却忍不住心跳加速。   今晚依旧是四方桌,但秦越鸣就坐在自己对面,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会被他收入眼底?   叶思栩忙正襟危坐,试图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想吃什么?”秦越鸣看他不安地做出一些细小的动作,却看不到他的面孔,继续问道,“各点两道菜?”   “好啊。”叶思栩爽快地道。   他看一眼价格,跟上次李晗请客那家餐厅相近,不过菜色更精致些,都是创意菜。   他点了一道茶香虾和一道野米南瓜盅,听秦越鸣点的是一道羊肚菌炖肉汁和广式笋壳鱼。   服务员确认时,秦越鸣又让她加了一份桃胶银耳羹。   服务员看看面前两位客人,再看一眼这位正在点菜的高大男士,明白这一份是专门给他面前的年轻男孩子的。   有别于文城一般本帮菜餐厅上的是绿茶,这一家的茶水是地道的正山小种。   叶思栩捏着白色圆肚的小茶盏抿了两口,回味甘甜,越喝越香。   “喜欢这个茶?”   “没喝过,挺好喝的。”叶思栩闷头轻声道,圆润的指尖挨着圆茶盏,显现出几分可爱。   秦越鸣提起茶壶为他斟茶,叶思栩受宠若惊地道:“我自己来。”   他一着急,就容易出错,这下子,手直接按在秦越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一恍惚,他忙收回自己的手,见秦越鸣似没有什么反应,照旧拎着茶壶为自己倒水,他只得轻声道谢。   触碰到秦越鸣的那只手落到桌下,叶思栩轻轻地蹭着自己的牛仔裤布料,心道:我不能总这么冒冒失失的,一定叫他看了很多笑话。   秦越鸣主动带上方才的话题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场戏有些疑问?”   叶思栩忙抬头,正视他的眼睛,看他明眸如星,一瞬怔忪。   分秒间,他立刻焦点下移,注视高挺的鼻梁道:“爸爸妈妈和姐姐在客厅里研究辰辰的去向,辰辰在房间里听到了他们的话。辰辰有大概长达五分钟的独角戏表演来展现他的情绪,全程没有一句台词。难度有些高,我排练几次都没办法很顺利地将辰辰内心的曲折展现出来。”   秦越鸣见他红唇开合,语调柔和,娓娓道来时微微沉下声音,心道:不过是短短数日的学习,他的进步竟然如此之快,非但能在排练时拿出令方亦南都侧目的情绪状态,似乎在平时说话中也隐约带出一些舞台腔调,字正腔圆之余,有种饱满温润的姿态。   他忽的开始遥想:如果自己亲自带他,能tiao教到哪一步呢?   此时,服务员送餐,将几道菜先后呈上来。   秦越鸣道:“先吃饭,一会儿路上我们好好聊聊。”   “嗯。”叶思栩见面前推过来的桃胶银耳羹,有些讶异,原本以为是点给他自己的,悄悄瞥他一眼,心里想:是专门为我点的吗?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秦越鸣见他迟疑,便道:“招牌菜,尝一尝?”   “哦。”   原来仅仅是这样而已,叶思栩想,我可真是瞎多心,且自作多情!   秦越鸣道:“快吃吧,吃完回去,我们过一遍这场戏。”   “嗯,”叶思栩轻声应了,心道,他会怎么教我呢? 第20章   从包厢离开时,叶思栩拿起夹在菜单里的收据站起来道:“我先去付款。”   秦越鸣还在喝茶,见他一脸急冲冲、又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是可爱,他施施然地放下茶盏,抬手抽出他手中的单据,“不用了,我常来的,免费。”   “啊?”叶思栩有些懵,较真地道,“可是……说好我请你吃的啊。”他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按得发白,低眸强调,“我有钱的,我不是没有钱。”   羽睫浓密,在他的眼下落了两片小小的青影,遮住双眸的不安。   “我知道。”秦越鸣看他这别扭又要强的小模样,有理有据地道,“不过,如果让我朋友知道我带人来吃饭,却还要出钱,他会不高兴的。”   “是这样吗?”叶思栩微微抬眸,同他确认。   秦越鸣严肃的面孔露出说一不二的神色:“当然。”   叶思栩看他如此笃定,才坦然起来。   “走吧,回去研究研究你的话剧。”秦越鸣站起身来。   叶思栩也走出去,他的位置靠近包厢门,抬手去开门,正拉开门,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夹杂在几个人中央从面前一闪而过,他心里一抽。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把门快速碰上了。   门缝里一阵风,扫起他的额发,惊吓得他都不自觉地闭眼。   身后的秦越鸣见他握着门把手,拽得过紧,骨节凸起。   “遇见朋友了?”   叶思栩点头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刚才那张脸孔是柳灏。   他要是叫柳灏看到自己和秦越鸣在一块儿……   不堪设想。   秦越鸣抬手,原想按他的肩膀,却鬼使神差地揉了一下他的发顶,揉乱他毛躁的头发,手心的触感毛茸茸,他道:“我先出去,上洗手间,你直接去停车区等我?”   叶思栩被他碰了下脑袋,整个人都糊里糊涂,陷入五彩斑斓的晕眩中,迷糊地点头。   当秦越鸣伸手来开门时,他才收回手,站在门边。   秦越鸣不知道他是见了谁,如此前所未有的恐慌,显然情绪过度,反应超常,不过,他也不急着问,只漫不经心地迈步从包厢先行出去。   叶思栩合上门,背对门缝抬起脸,手掌揉一把面颊,心道:柳灏怎么好像阴魂不散似的?   只是一念而过,又摸着自己的发顶,面露痴笑——方才秦越鸣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哎!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只快乐的小鸟儿,冲破牢笼,自由翱翔起来。   等过了约莫四五分钟,冷静下来的叶思栩才开门出去,好在走的方向与柳灏进来的方向相反。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行至停车场,却见秦越鸣的车已经亮起明黄的车灯。   秦越鸣怎么这么快?   叶思栩想,一定是我太磨叽了。   秦越鸣越过副驾驶的位置,为他推开车门。   车子开走后,秦越鸣瞥一眼这吓丢了魂的小兔子,慢慢道:“下次还是不过来这里了。”   “嗯?为什么?”叶思栩不明白他的话,“味道还挺好的。”   秦越鸣不紧不慢地道:“城东还有一家分店,味道差不多,只是这里的风光好。你要是喜欢这味道,下次带你去城东那家?”   他说话时眼神一直望着车外,不苟言笑。   叶思栩想:他是认真的吗?下次还要带我去吃饭?可是为什么呢?   不过他启唇接一句:“那下次,我要请你吃饭的。”   秦越鸣回首,看一眼这低头摸着自己左腕的男孩子,明明整个人都散发着柔软的气息,但骨子里又是倔强的,像是被温柔外表包裹的一柄剑,拥有未开刃的锋芒。   他利索爽快地道:“好。”   回到别墅车库,叶思栩抱着包跳下车,站在热乎的车头旁,道:“你大概几点方便?我上去?”   秦越鸣抬手看一眼手表,八点多了。“九点半,我有点私事处理下,可以?”   叶思栩点点头,先踩着台阶上去。   秦越鸣注意到他今天似乎格外在乎那个背包,一路都抱着,吃饭时似乎也要带上,是有什么重要东西吗?   他摇摇头,眼底带笑,自己似越来越在乎这些细节了。   他抬手,往上一抛起车钥匙,再稳稳地抓在手掌心,若有所思地离开车库。   叶思栩冲个澡,闷头扑倒在床上。   枕头上搁在要送给秦越鸣的钢笔。可是怎么开口呢?万一他不要又怎么办?   他翻个身,为自己的胆小与瞻前顾后而烦躁不安,一边思索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   最后头发乱糟糟地坐起身,心一横。   嗯!不要就……自己用吧!   于是,揣上《失明》的剧本和钢笔盒,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房门。   正站在二楼去三楼的楼梯拐角,叶思栩听见楼上男人沉重而薄怒的声音:“两个取景地相隔八百多公里?你在开什么玩笑?四五百号人,一个月内两地往返?这中间的交通住宿人员杂费,你自己算算多少钱?这都不必跟老张说了,制片那边同意划出这笔钱,整个剧组人员这么多,个个能配合?老陈,你跟着我多久了这还要来问我?”   叶思栩一只脚踩在台阶上,靠在扶手边,静静地听。   秦越鸣的语调盛气凌人,严厉异常。   “这部片子,次取景地超过两百公里的,一概不用跟我这里敲!直接过。”   声音是从左边传到右边,伴随着的是沉沉的脚步声。   叶思栩站着没动,听他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小徐,你跟老陈联系一下,他刚把一个八百多公里开外的取景地给我,要我明天去看。我看他妈的是又喝多了……这样,你跟他算笔账,搭一个棚多少钱,跑这么远多少钱,让他清醒清醒。”   语调带风,说一不二。   叶思栩也不是第一次听他骂人,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没听到,便都快忘了他是这样的脾气了。   他看一眼手里的钢笔盒,七上八下。   听到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叶思栩肩膀一抖,百般纠结。   我怎么提前上来了?他垂眉耷眼,干巴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和脚背。   他在楼梯上,一直等候到九点半,才鼓起勇气上去。   敲书房门时,他屏息以待,握紧剧本。   “进来。”   书房和观影房差不多大,有两把长沙发,几何书桌上堆满书籍和稿纸、文件。   秦越鸣坐在里面,好似一个威严的大家族族长,深沉冷静,居高临下。   叶思栩匆忙看他一眼,小心地环视书房,注意到办公桌靠外的立面玻璃窗外就是别墅的花园,夜色浓重,影影绰绰。   他想白天风光应该极佳,只是到了晚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怖,得亏是秦越鸣这样的人,若是换了他自己,必然要将窗帘严丝合缝的拉上。   秦越鸣顺着他的眼神瞥一眼黑魆魆的窗外,抬手按了个按钮,窗帘便徐徐拉上了。   叶思栩恍惚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不过,他权当做是巧合,只慢慢腾挪到秦越鸣的桌边,将钢笔盒放在一叠剧本上:“那个……本来……”他原先的措辞眼下一紧张,遗忘殆尽,磕磕巴巴地道,“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秦越鸣眉骨微一抬,伸手接过,看到熟悉的logo,专门做男士用具的法国百年老品牌。   他拿着盒子,深邃地眼神望着面前的男孩子:“谢谢。”   叶思栩低头抿唇,看他是收下的意思,心花怒放。“那个……你可以看看,是不是喜欢,如果……嗯……可以换。”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这么几句都说不完整。   可真的好怕秦越鸣忽然站起来或者像是谈工作那样严厉苛刻。   秦越鸣以为他是害羞,语调轻缓地道:“是钢笔对吗?”   “嗯。”叶思栩点点头。   全新的盒子有些紧,扯开墨蓝色缎带后,砰地一声打开。   白金色泽黑漆笔杆,秦越鸣眼尾一挑:“我很喜欢,谢谢。”   “是……是么?”叶思栩心里如淌入暖流,微微低头笑着点头,“那就好。”   他居然说他喜欢哎……叶思栩简直耳后发烧,心跳如麻。   秦越鸣将盒子合上,搁在桌边,起身问:“为什么送?”   “就是……”叶思栩也说不清楚,粗浅地解释,“谢谢你教我怎么找对情绪。还有……带我去见盲人按摩师傅,送我去医院。”   秦越鸣见他总一副乖巧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抬手揉他软软的黑发:“行,去坐,我们过一下话剧。”   叶思栩被他揉着头发,耳尖儿都红得滴血,可是心里似也有一只宽大的手掌揉过,软得不成样子。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单人沙发里,将剧本翻到自己不懂的地方,递给秦越鸣后,双脚不自觉地曲起来,像是在看电影一样,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慢慢地道:“独自表演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导演同我分析的情绪我能听明白,但我找不到那种细微的转折点。尤其是没办法看到,肢体幅度也不能太大。”   秦越鸣看他漆黑的眼眸的也不知道望着哪里,似盯着自己手上白色的剧本,又似是盯着自己的手。   他心里其实还停留在这小白兔送自己礼物的愉悦中,有几分难以自抑的兴奋。   他听完这一段话,轻咳一声:“试过最大化地去表演吗?过度地利用你的肢体,或者说不限于肢体的一切条件,去表达每一种不同的情绪?”   “最大化?”叶思栩鼓起勇气,借着正事,光明正大地看他深邃严肃的眼睛,“极端化吗?比如,哭得时候,哭得很崩溃?但是我不能发出声音,这一场戏是和客厅中同一个时间段发生,我不能用声音去干扰他们,甚至干扰观众。”   “那就不发出声音。”秦越鸣将剧本搁在桌上,指了指他,“站起来。我们试试。”   叶思栩茫然地站起身,大眼睛里充满无辜与不解,微嘟的菱唇显出几分呆呆傻傻的幼嫩可爱。   秦越鸣想到那一晚最后的事故,安抚道:“放心,不会像上次一样吓你。”   叶思栩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嗯。那我要闭上眼睛吗?”他低喃着似乎自言自语地道,“那根黑色的带子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被阿姨收拾掉了。”   秦越鸣瞳孔微缩,深沉地嗯了一声。“我去拿根领带。”   叶思栩看他飞快地绕过沙发,开门出去,心道:又要上次那样吗?   那他今天蒙上眼睛后,可以像他碰自己的头发那样碰碰他的头发吗?   他心虚地想,我的欲望可真是越来越膨胀了。   可是内心作祟,实在是无法克制地想要碰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三,避红锁,照例不更,周四18点来,啾咪~   *   有兴趣欢迎看我隔壁两本完结娱乐圈系列耽美文   《野性难驯[娱乐圈]》   本文文案:一心想成为豪门的演技派成了豪门阔太   人设高冷实则话痨的演技派受VS冰山冷酷闷骚纯情攻   *   《两攻相遇[娱乐圈]》   本文又名:经纪人苏文宣在娱乐圈风流浪荡的二三事   两攻相遇,必有一受   二十九岁温柔老男人经纪人受VS二十四岁小狼狗霸道总裁攻 第21章   秦越鸣再次走入书房时,叶思栩正抱着腿缩成小小一团,白色T恤、白色肌肤、黑发红唇,单纯可怜之中,有种叫人想要忍不住逗弄一下的可爱。   他捏紧手中的桑蚕丝腰果花纹领带,轻咳一声。   叶思栩跳下沙发,挺直脊梁地站好,些许不安、些许期待。   秦越鸣走到他身后时,他微微咬了下唇齿,又假装漫无所谓。   当领带带着秦越鸣的温度覆盖到自己的鼻梁和眼睛上时,叶思栩忍不住地轻嗅他的气息。   眼前明明一片黑暗,叶思栩却想,自己似乎进入另一个世界。   “失明”给了他勇气,心底如岩浆般涌动的情潮此刻肆意从渗透,慢慢溶于骨血,抵达四肢百骸。   垂落在腿边的手指尖,微微擦过裤子布料,难以抑制地骚动。   他感觉到秦越鸣就在身后,那么高大魁梧,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渴望被他揉一揉脑袋,渴望触碰他,渴望……拥抱他……   秦越鸣在他脑后轻轻系领带的同时,清晰地看到红晕从他的耳根慢慢浮到耳尖儿,被领带和头发挡住的那一部分则似乎滚烫的灼烧起来。   “绑好了吗?”叶思栩不知道是不是领带的问题,他感觉秦越鸣的动作出奇的慢。   刚说完话,耳尖儿就被秦越鸣的手指尖掠过,他一怔忪,咬紧牙关,僵立着。   “疼吗?”秦越鸣的声音特别沉,是一块重重的石头捆绑着叶思栩,将他一起带入大海深处。   他的手指在叶思栩敏感的耳朵上蹭过。叶思栩想,他好像是在为自己拨开头发。   他轻声嗫嚅:“不疼。”这一次他没有避开,但是下一秒,秦越鸣的手挪开了,他微微有些失落地暗自轻叹。   “剧本都熟悉了?”秦越鸣问道,“那你试试把这里当做‘辰辰’的房间,按照已经有的模式,演一遍。我看看表演节奏和状态,找找可以调度的切入点。”   叶思栩似乎听到他后退一步,坐入沙发的声音。   而自己却好像一个人被留在舞台上,空空荡荡地充满不安全感,乃至于有一种浑身上下被秦越鸣那双犀利透彻的眼睛看穿的错觉。   一开始若只是耳根发红,此刻是浑身肌肤都开始敏锐地渗出羞涩的气息。   他孤零零地站着,不安而羞怯地面对秦越鸣的方向,小而软的菱唇开合,细声问道:“就这样直接开始吗?”   秦越鸣靠坐在椅子中,叠着腿,单手习惯性地撑着下巴,浓眉深目地盯紧这只小白兔。   一览无余的视角,令他的掌控欲在某个秘而不宣的角落疯狂叫嚣。   秦越鸣凝视他的红唇,安抚道:“别怕,按照你的感觉表演。”他伸手拿过剧本,快速翻到那一页,“我给你搭戏,一人分饰三角。你能找到感觉吗?”   “能!”叶思栩脱口而出,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在秦越鸣面前显出自己的不专业。   秦越鸣时刻关注着他的动作,他对着手中的剧本念起台词,将父母和姐姐星月的台词都走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只见靠在“门边”的“辰辰”仔细倾听“客厅”的动静,扒拉着“门把手”的手掌骨节凸起,显现出几分用力,焦灼不安的面庞上肉眼可见的苍白与无助,颤抖的嘴唇咬了又咬,恨不得要出门与父母理论一番。   当秦越鸣念出姐姐星月台词:“不如把辰辰送到疗养院啊。”   “辰辰”猛的顿住,按在墙壁上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似乎吓坏一般面对着墙壁慢慢滑下去,膝盖点地,一点点跪在门边,双手都捧住了自己的面孔,痛苦地瑟缩起肩膀,张着嘴无声地朝着外面的三个至亲至爱的人呐喊。   “这里不对,处理得太粗糙了。”   叶思栩的思绪被秦越鸣冷冷地打断。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只要涉及专业问题,秦越鸣就会像是一部精密的测量仪器般,丝毫不带任何情感地指出来。   “舞台剧目,不是电影,200座的观众席,最后排的观众可能只看到一个大概,你给出的细节部分过于细腻。但真正的情感过度又太粗略。整整几分钟的表演,从知道父母姐姐的真实想法到内心自我意识的觉醒,还是需要你轻重缓急、有的放矢地呈现,这中间的情绪是非常丰富的,需要你的表演更多元更有层次和节奏。”   叶思栩就着剧里跪在地上的姿势,茫茫然地望向秦越鸣,听他说话时候,有种虔诚不已的态度。   秦越鸣忽的心疼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叶思栩感觉到了,但是不确定,轻轻地抬手,却一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你……”   柔软的肌肤、高挺的鼻梁……他的手居然触及了秦越鸣的脸颊。   叶思栩假装不知道似的,指尖轻轻揉过他的下颌,他低声问:“是你的脸吗?”   “嗯。”秦越鸣没有阻止他,甚至有些享受他此刻放纵的触摸。   这一根领带,同时为他们两人注入勇气。   叶思栩的手滑到秦越鸣的耳根处,指尖才火烧火燎地收回来:“对不起,我以为……”   “没事。继续说细节。”秦越鸣及时阻拦他不必要的害羞。   “嗯。”叶思栩见他似乎没有起疑,如林间小鹿般,雀跃起来,“那等于有两个问题,就是细节表演可能太细碎,观众注意不到,但真正的感情却太笼统,会导致观众不能入戏,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秦越鸣对他这种领会能力表示惊讶,一般新入行的演员,可能在他说完之后,下一句便问——那秦导,我具体怎么演,你可以示范一下吗?   他细致引导道:“回到之前说的,肢体,无台词表演的情况下,你要让的肢体最大程度去展现。”   叶思栩认真听着,却忽的被他握住右手,手背一热,他本能地抽回来,却见他强势地握住自己,不让自己逃开。   “别怕,我就是带一下你的细节。”   “哦。”   可叶思栩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他们居然手拉着手……他心口似有什么要喷发出来,无可遏制。   秦越鸣捏着叶思栩纤细修长的手掌,觉得这手软得似乎没骨头一般,又白又细嫩,一点都不像是一米七五以上的男孩子的手了。   他按着他的手拉到一个位置,“这是你握住门把手的动作细节,很用力很挣扎,这个细节处理的很好,但观众基本看不到。在展现你惊讶、惶恐的肢体里,需要再加入一点幅度更大的元素。”   “我可以……我可以……”叶思栩低着头,跪在他面前,羞涩地不知道怎么找到自己的语调。   “嗯?你说。”秦越鸣不疾不徐地等着面前这只浑身发红的小白兔。   叶思栩忽的仰头,隔着领带,似乎在盯着秦越鸣,但樱唇却依旧小小声地祈求道:“可以把你的手当做门把么?”   “可以。”秦越鸣没有犹豫,笃定道,“你找找感觉。”   叶思栩心道:他若是知道我只是想多碰碰他,可能会对我发脾气吧?这也太不专业了。   下一秒,叶思栩感觉到秦越鸣握着自己的手,叫自己反而搭在他的手腕上,并且细致地问自己:“这样可以?”   掌心是他温热的肌肤,叶思栩的心跳紧张地差点停了:“可……可以的。”   秦越鸣扶着他的另一只手臂:“站起来,我们一个点一个点的拆解。”   叶思栩根本膝盖发软,紧张又激动地站在他面前,力气全在他的手上。   热意从心间涌上来,几乎不可思议。   秦越鸣低眸看着他白皙细软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此时看不到,但两片欲语还休的柔软红唇引诱着他的眸光流连其上。   叶思栩刚站稳,却不知为何被秦越鸣往前一带,没站稳地扑进他的怀中,两人似乎一起倒在了沙发上,他猛的一磕,鼻梁红唇齐齐贴在他胸口的薄T恤上。   “对……对不起。”叶思栩几乎是趴在秦越鸣的身上,他慌乱地撑着他起身,却不知道把手搭在了哪里,听到秦越鸣闷哼一声,“你怎么了?”   他一把扯下面前的领带,脸红红地着急看向身下的大男人。   秦越鸣看他红眼、红唇,近在咫尺,微微怔忪。   “你怎么了?”叶思栩见他凝眸不说话,以为压着他了,焦急地忙起身,“我压着你哪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   他吓得慌乱,以为自己把秦越鸣撞伤了。   秦越鸣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兔子,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没——”   下一秒,他皱皱眉,到抽一口冷气:“可能撞到了后背。”说着,他微微往后试图去看。   “是吗?”叶思栩不疑有他,忙扑在扶手边,紧张地想要用手碰一碰,又不敢,只凑在他后背处,关切地问,“具体是哪里?我要怎么办?要不要找东西热敷一下?你疼不疼啊?是不是很疼啊?”   平日里稳重成熟的男人此刻蹙着眉心,显然,并不好受。   秦越鸣几乎想要笑出声,但又看他如此紧张自己,心头不由得酸胀。“不,没大事。不要紧。”   “不是的……”叶思栩想,刚才怎么就乱糟糟地把人推到了呢?他都羞愧得要哭了,万分过意不去,声音软糯地道歉,“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秦越鸣看他低着脑袋,可怜巴巴,伸手揉揉他的黑发:“没事。明天就好了。”   他看小白兔的头越来越沉下去,忙坐好,托住他的下巴,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却见他眼眶泛着泪光,精巧的鼻头抽噎了一下,根本不敢看自己,只知道喋喋不休地说“对不起……”   “阿叶?”秦越鸣惊讶地捧住他巴掌大的面颊,“怎么哭了?吓坏了吗?你是不是摔倒哪里了?”   “没有。”叶思栩慌张地避开他的大手,固执地问,“给我看看好不好?我看看你的后背,没事我就下去了。”   秦越鸣听他这语气,似乎有一种以后再也不跟自己说话的神态,他忙道:“没多大问题。”   “不行,我一定要看看!”叶思栩鼓着脸,难得严肃较真起来,但是也就是这样一秒,瞬间就软软地央求,“你让我看一下,就一下啊。”   秦越鸣:“……”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字数要超标了,明天不更,周六更哈~   已经在写存稿等V了,求求大家收藏,V后开始日万~啾咪~ 第22章   叶思栩几乎是跪在秦越鸣的腿边,上半身倾在沙发上,哀求道:“如果很严重的话,我去找张姐要点什么云南白药之类的喷一下?”   他兀自一想,毕竟是自己整个儿扑上去摔倒,好赖自己再怎么瘦也有一百三十斤呢,这砸在秦越鸣身上把他当个肉垫子,肯定要受伤了。   秦越鸣见叶思栩面容红红鼓鼓,越发像个小孩子,眼神难得流露三分固执和坚定。   他抬起手捂着后面,神态自若地问道:“那你给我搁着衣服揉一揉?”   叶思栩也没多想,点点尖下巴,眼神灼灼地望向面前的男人,似乎也忘了要害怕他:“好啊,那我给你揉一揉。但是真的不能让我看一下吗?”   秦越鸣轻咳一声,微微低眸:“那你揉吧。”   他略过后面的问题,叶思栩也就明白了,好像的确不太好,直起身子,将手软软地搭在他捂着的位置,轻声问:“这里吗?”   “对。”秦越鸣随口道,松开自己的手,见他秀手覆上去,心里有种隐约的犯罪感。   他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   咳。   但是叶思栩这手软得不成样子,揉的动作也温柔妥帖,秦越鸣一时间竟然有点入迷。   “疼吗?”叶思栩问,见面前的男人始终紧紧皱着浓眉,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低喃地询问,“我是不是太用力?”   他们挨得如此近,叶思栩的身体肌肤就靠在秦越鸣的大腿边,而秦越鸣只要一揽手就能整个抱住他。   每每叶思栩仰头说话时,温软的气息如夏夜的暖风袭向秦越鸣,而背后的掌心似乎有一团火,搁着体恤衫在他肌肤上揉起一簇一簇的火苗。   在这安静而近乎凝滞的一瞬间,秦越鸣感觉到了闷热,躁动,难耐……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密集交织的渴望与难以名状的情愫。   他勉强冷静下来,沉声道:“不疼。”对着面前诱人的男孩子也有些不受控,他主动扭过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任他轻柔地按揉,另起话题问道,“那你知道刚才那一段怎么去分析和拆解情绪了吗?”   叶思栩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他背对自己才道:“可能……可能吧,我明天再找对戏的老师一起研究一下,遇到导演也再请教请教。”   秦越鸣指出道:“你们剧院的孙老师,就是戏里饰演辰辰爸爸的演员,有些功底,你可以同他聊聊。”   “哦。”叶思栩想,他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不对,他是专业导演,可能看一场演出就知道演员的水平了。   那他自己今天白天……   叶思栩感觉手心发烫,怕烧得他皮肤难受,换了个手势,浅浅地按压着:“我……我想问你哦……”   “嗯?”秦越鸣转过脖子看着低头的小男孩儿,只能看到他眉尾飞高,有种少见的青春飞扬,“你说。”   叶思栩问道:“我今天和姐姐星辰的对手戏,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的?那一段是已经定好了,导演说之后就这么沿用的。”   秦越鸣轻轻推开他的右手,“好了,差不多。”   “哦。”叶思栩乖顺地转身,依旧跪坐在他腿边,听秦越鸣继续道,“那一段连方导都摘不出问题,更何况是我?”   听上去似乎有些笑意,叶思栩想:秦越鸣的意思是,方导比他厉害?   他记得今天在剧院排练厅,秦越鸣似乎对方导的确很尊重的模样。   秦越鸣见他这样依偎在自己腿边靠着沙发,红唇白面,黑眸黑发,既然乖巧又柔和,心里忽的生出几分眷恋之情来,他这一次没有犹豫,果断地揉上他的脑袋,关心地问:“怎么了?怕自己演得不好?”   叶思栩没有避开他的手,乖巧点头:“对的,要是演得不好,但是导演、老师都不告诉我,那我不知道怎么改,也不知道怎么进步。”   掌心有些痒,但秦越鸣仍旧没放开,他道:“你觉得老师会因为你是新人或者怕你难过,会给你放水?”   “……”叶思栩谨慎的抬眸,“有时候会吧。难道不是吗?”   “傻瓜。”秦越鸣揉他,“你要记住,只要是一个协作项目,不管是一场舞台剧,还是一部电影,只要是团队合作,那必然是每个参与者都要到一个及格点。别人认同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给出的表演效果达到了这个及格点。”   叶思栩仰面看着他,只觉得他眼神深邃而面容沉静,眉宇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浑然天成的威严。   好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定就是对的。   秦越鸣见他又呆呆的、痴痴地望着自己,又揉他软软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不……没事。”叶思栩低眸,埋头靠近自己的膝盖,“我也希望导演是认可我的,我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我比较笨才给我放水。”   “那你是没见过笨的演员。”秦越鸣感叹一句。   从业十年,摸爬滚打,上至天王巨星下至临时抓来的演员,秦越鸣见过的演员多如牛毛。   叶思栩不认同地道:“那也不是,只是可能没找到方法而已。”   秦越鸣眼底划过淡笑,一个人看这个世界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活着的姿态,他没必要非得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这个年轻的男孩子。“是的,你说得对,只要找对了方法,基本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叶思栩听着这话,心道:秦越鸣的手还搁在我头发上,他是忘了吗?还是他喜欢摸别人的头发?那他这样揉过别人吗?   秦越风,还是别的什么他也不知道的人?   叶思栩窃喜地想:算啦,反正他难得说这么多话给我听,而且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又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这么靠近他。   “想什么?”秦越鸣见他不反抗也不挣扎,手指在他黑软的发间微微梳动几下。   叶思栩轻声说:“我没想到我会变成了一个演员。感觉发生了很奇妙的转变,一下子从后台的人,变成舞台上的人。而且我好像有点害怕……”   秦越鸣松开他的头发,手肘靠在两个膝盖上,倾上半身靠近叶思栩:“怕什么?”   叶思栩听到这声音距离自己特别近,才抬眸看一眼他,见距离如此近,又往沙发边靠了靠。   “嗯?”秦越鸣扭头盯着他发红的耳垂,“你继续说。”   右手难为情地揉住左腕,叶思栩感觉抵再沙发边缘的后背在发烧,低头糯糯地道:“怕上台,怕站在几百个观众面前,有些紧张,怕发挥不好,影响整体表演,怕……”   越说越没底,叶思栩感觉自己在发泄负能量,忙咬住下唇:“对不起,我耽误你时间了,我还是……还是去研究下找准情绪比较重要。”   说着,他忙撑着沙发站起身。   跪坐着有点久,起身时有些不稳,秦越鸣伸手扶住他的手肘。   叶思栩要去拿剧本下去,却被秦越鸣握住了手臂。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平静而沉稳地问道:“你喜欢演戏吗?”   叶思栩对着他幽深的双眸,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不由自主地随着心意道:“喜欢。”   “那就要拿出最大的热忱去做这件事,才不会愧对这份喜欢。”秦越鸣轻拍他的肩头,“去吧,早点休息。过阵子首演,记得给我送票。”   叶思栩正要谢谢他鼓励自己,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红唇张了张,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让秦越鸣去看自己首演?   那他就不是紧张害怕,而是想逃跑了……   秦越鸣看面前这男孩子,脸色骤变,好玩有趣:“我下个月月初有电影要上映,用首映礼电影票换你的首演票?如何?”   “真的吗?”叶思栩猛的一喜,“可以吗?”   秦越鸣的首映礼,出了名的难进,除了受邀媒体、观影人员和相关主创人员,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居然主动说要自己去!   叶思栩兴奋又激动,捂着嘴笑得眉眼都弯起来,“真的不是骗我的吗?”   “不是骗你,但我说了,是交换。”秦越鸣再次忍不住揉了一把面前这可爱的男孩子,“别忘了你的首演票。”   “好!一言为定!”叶思栩挺了挺脊梁,“我会……我会好好演的!”   秦越鸣是多么老练的导演,调动一个演员的情绪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但是从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心里充满一种温柔的情意。   毕竟,眼前的叶思栩,不是他的演员,而是…… 第23章   一想到跟秦越鸣的约定,叶思栩感觉每天都充满一种紧迫感。   而且秦越鸣说的也很对,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应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能无愧于心。   叶思栩在排练厅的时间逐渐变多,伴随着彩排进程的密集,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排练厅的人。   连导演李放都说,小叶啊,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知道放松,知道吗?   叶思栩默默地固执: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松。   连睡觉时做梦都是自己站在舞台中央,而台下只有一个秦越鸣。   有时,他紧张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可有时,他又大胆地好像变了一个人。   始终不变的是秦越鸣那一张严肃面孔上的犀利眼神。   叶思栩好像不管怎么做,都很难博得秦越鸣的肯定。   午夜梦回时分,叶思栩愁闷的想,我什么时候能达到秦越鸣的要求呢?   另一边,秦越鸣也很忙。   新电影《小城末日》正在最后的宣传阶段。   接连半个月都在全国各个城市跑宣传,作为导演,秦越鸣已经做好了自己能把控的那一部分,发型宣传口的工作基本属于配合阶段。   《小城末日》最重要的全国电影首映礼是在沪城知名的大学举行。   这是秦越鸣导演电影的标签性烙印之一,一般只在高校举办首映礼。   十年五本电影,每一本皆是如此。   此刻,编剧汪泽和秦越鸣单独站在首映舞台的后场吸烟区。   汪泽同秦越鸣合作过三次,他既是国内知名的小说作者,又是知名编剧,比秦越鸣年长七八岁。   汪泽人不高,瘦削,驼背,站在秦越鸣面前甚至有种畏畏缩缩的佝偻感,但写的文字无比精妙。   秦越鸣常说他心中有沟壑,但汪泽一般自比剧作界贝克特。   这会儿,吸烟室就他们俩,汪泽看秦越鸣指尖夹着烟,白烟袅袅地升腾,但一直在看手机,心不在焉。   “干什么呢老秦?你最近魂不守舍!要是搁在别的人身上,我就怀疑是谈恋爱了,但你么……”汪泽鼻孔出气,轻哼一声,“差不多吧,就是有猫腻。”   秦越鸣其实是在等叶思栩的电话。   今天叶思栩的排练很重要,他让司机去接的时候,还走不脱。   秦越鸣就怕这男孩子回头说排练重要,不来参加自己首映礼了。   不过好在,四点左右,司机给他来过电话说载着叶思栩赶来沪城的路上,只是这个时间点惯常堵车,未必能在七点半抵达首映礼现场。   但一路上,秦越鸣都没等到叶思栩的联系,也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避开。   这段子他们没见面,秦越鸣也只是通过剧院方导和程老师了解过叶思栩的进展而已。   他有点想念这孩子了,奈何,叶思栩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   秦越鸣叼着烟,微微眯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这位老朋友:“什么叫差不多?我就不能谈恋爱?”   汪泽“哟”的一声拔高,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老秦要谈恋爱,的确是拦不住,但也是东边下雨西边太阳的稀罕事,对吧?”   “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秦越鸣哼笑一声,兀自摇头,徐徐喷出一口白烟,看一眼左腕的手表。   汪泽看他这德性,便道:“我跟你说,老秦,老贝有一句说的特好,特贴切,特有咂摸的余地。”   老贝指的是塞缪尔贝克特。   秦越鸣看他这一脸的褶子,拿着烟,点了点,烟云在虚空中划出几道痕迹:“洗耳恭听。”   “习惯啊,是最可怕的灭音器。”汪泽说完,又点点头,果真自己咂摸一下,“真的,你别不信。你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每天非要赶在十点前回家,你说你是不是习惯了?我跟你说,真的,这就是特影响创作思维的习惯,妨碍你的自由创作。你想想,一个每天回家准时睡觉的男人,多他妈的无聊。你还他妈每天穿一色儿的,夏天军绿色T恤一条黑裤子,冬天配个黑色大羽绒服,一买买十七八件,整个人脸上就写着俩字儿,无趣,毫无创造力。”   秦越鸣脸上挂着一道淡笑,颇有耐心地听他瞎哔哔,漫天胡说,他将一根烟抽完,掐灭在烟灰缸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点了点汪泽:“你就是借题发挥,你对我的穿着一贯有偏见。再者,谁说准时回家睡觉的男人无趣?你的说法倒是和某些艺术家一致了,是不是要三天换两个情人,才能激发你的创作欲望啊汪大作家?”   “嘿,嘿嘿,嘿嘿嘿……”汪泽夹着烟,开始浪笑起来,没脸没皮,十足十的老流氓。   秦越鸣摇头:“我有空联系嫂子,看看她对你的这一番高见有没有什么想法。”   “哎哟我操!老秦,开玩笑别当真啊!”汪泽激动起来,指尖戳向他,“叫你嫂子知道了,我兜着走。真的不骗你,妈的,她上次还差点暴力我。”   秦越鸣懒得听他这废话,不耐烦地看一眼手表,七点十五。   此时,吸烟室玻璃门外有一道黑影入。   这人点头哈腰地对着房间里两个业内大佬级人物,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秦导,汪编,十分钟啊,上场准备了。”   秦越鸣咳嗽一声,浓眉望向这个年轻人:“你叫老蔡和刘学舒过来。”   老蔡是蔡思安,负责今天的整个首映礼活动安排以及与各路执行人员的对接工作,一把手。   刘学舒是秦越鸣的私人助理,负责秦越鸣的所有琐碎事宜。   “好的好的!”这年轻人听完立刻就撤,传闻中的黑面秦导的确有点脸黑,尤其是那双眼睛,钉子似的把人钉死在墙壁上。   蔡思安先推门进来,秦越鸣直截了当地道:“跟主持说一下,我最后一个上,临时有点事。”   “啊?不是讲好了跟男女主演一起上的嘛。这个流程早定了。”蔡思安圆脸,港城人,普通话经常在过于标准和过于不标准之间切换,一着急就一口港普,“最后一个上的话,那就没几分钟时间留给媒体和现场观众了,回头媒体肯定要有意见了。”   汪泽诡秘一笑:“老蔡,我劝你赶紧去协调,我们秦导今晚很反常。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你听过吧?你们港城有这句话吗?”   “……”   蔡思安抹了把太阳穴的热汗,他今天最忙,上传下达,左右协调。他道:“秦导,这一会儿一些电影核心问题,谁来回答啊?请汪编代回答?还是让主持人全压到最后你上去?那你时间呢?至少十五分钟要有的呀!”   此刻,秦越鸣手边的手机震动,他颇有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蔡思安:“就按你说的办,我去接个朋友。”   “什么就按我说的办啊?!”蔡思安差点跳脚,看这大导演一边接电话一边站起身,说走就要走,他忙指着自己的手表说,“十五分钟!七点四十五分我一定要看到你的啊!”   秦越鸣对这着急上火的老蔡掷地有声地道:“好的,一定到。没到以后我就不做导演了。”   蔡思安:“……”   没等老蔡说话,秦越鸣就接起电话。   手机里是叶思栩怯生生地声音:“喂,我到了,可是……你在哪里?还是我要怎么进来?”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等我几分钟。”秦越鸣迈着大步,夺门而出。他原先就是计划亲自去接的,不放心假手他人。   刚放下手机,就看到沿着走廊过来的助理刘学舒。   “秦导,怎么说?你朋友到了?”刘学舒之前就听秦越鸣说过,也另外在观众席安排了座位。   秦越鸣道:“对,我去接进来,下午送来的甜品还是面包还有吗?”   刘学舒点点头,做助理的人有一样本事就是听风辩雨:“那我去准备一份吃的和矿泉水,放在后台化妆间那个休息室可以吗?一会儿你把人带过去。这舞台比较拥挤,其他地方不方便坐着吃东西。”   他跟着秦越鸣有些年头,办事情自然放心,秦越鸣又急着出去,只道:“行,那你去准备。”说完便如风似的走远。   而身后的吸烟室,站在原地的蔡思安被编剧汪泽拍拍肩膀:“老蔡头啊,体谅下,有些人一辈子都没遇见过彩虹。”   “……”蔡思安气鼓鼓地道,“什么!汪编你文化人说的话,我大老粗听不懂!”   汪泽哈哈大笑,一边背着手一边走出去,口中扬声道:“有一句台词,你听过吗?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啊!哈哈哈……”   蔡思安在后面重重地“哎”了一声:“我又不搞电影!你们这帮人!”嘚啵完,忙拿着对讲机开始协调。   叶思栩在车里乖乖坐着,手里拿住手机。他想,我自己过去不就好了?做什么要他来接?不觉得麻烦吗?还是他怕自己走丢了?   看一眼司机,叶思栩也就没吱声。   算了,听秦越鸣安排就好,不然自己反而会添乱。   他看一眼车窗外,就见到夜幕之下,不远处大步塔来的高大男人。   叶思栩忙推开车门,下去。   秦越鸣穿黑色衬衣和一件黑色夹克,下面照旧是黑色的帆布面料工装裤,脚上是一双高至小腿的英伦风马丁靴。   又酷又冷,行走的衣架子,每一步都走得有如带风。   叶思栩从站在车外傻乎乎地对着秦越鸣笑:“好像迟到了是不是?有没有耽误你?”   有一阵没见了,乍一看到,又难为情又特想多看两眼。   “没有。”秦越鸣大言不惭地道,将手里的一个鸭舌帽扣在他的脑袋上,还有口罩也递过去,“戴上。”   “哦。”叶思栩乖乖地将口罩戴上,仰头问,“我会不会……”   秦越鸣低眸,淡淡地望着夜色中的眼眸,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可是我还没说呢。”叶思栩手揣在卫衣口袋中,手指在衣料上划过,声音低的不能再低。   他觉得怪怪的,中间有一阵没见,也没有联系,但今天一看到就好像成了朋友一般。   又好像比朋友更亲近了。   叶思栩捉摸不定这关系,也捉摸不定秦越鸣的态度。   秦越鸣抬手在他头顶隔着帽子揉了揉,带着他一起往前走:“就这样进去,我安排了位置,一会儿,不要摘掉,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这样吗?”叶思栩想也是,万一被人拍到不太好吧,可能会误会是他的亲弟弟?   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也没有特别反感。   抬眸看他挺拔潇洒的背影,叶思栩心道,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第24章   七点半开始首映活动,八点是电影正式放映。   既然说了不参加前面半小时的活动,秦越鸣也就有更多时间。他不疾不徐地问道:“从剧院直接过来的?”   “对的。”叶思栩跟着他经过活动场馆外的落地大海报和招牌,看到了《小城末日》的大幅宣传画,而上面黑色的字体明晃晃地写着:秦越鸣导演作品。   他想,秦越鸣就是一直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而且做得这样出色。   真是叫人敬佩的存在。   秦越鸣带着他沿着大礼堂的侧门,轻车熟路地进入后台。   从大礼堂侧门到里面,一路上不少保安,叶思栩紧紧跟着秦越鸣。   等到后台位置,不少工作人员纷纷跟秦越鸣打招呼,自然知道活动流程临时有变化,这位导演要最后一个上台。   不过,秦越鸣是片场的主控,一贯说一不二,旁人无可置喙,只是悄悄留意这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尾巴是谁。   叶思栩闷着头,被秦越鸣带进一件化妆间,地方小、有些乱,服装架、化妆箱,随处可见。   但这么凌乱的环境里,仍收拾出一张干净的小桌子和两把化妆椅。   桌上放着精致的蛋糕盒与两瓶小矿泉水。   “吃点东西,八点才开始。”秦越鸣拿起矿泉水拧开盖后递给他。   “哦。”叶思栩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吃晚饭?难道是司机师傅跟他说的?他接过水喝一口,伸手要去拆蛋糕盒。   秦越鸣施施然地道:“你摘口罩帽子,我来。”   叶思栩的指尖在虚空微微一闪,忙收回来。   他闻到了秦越鸣身上若有若现的烟草味,不是很浓,但隐约萦绕,   虽然不是很好闻,但莫名觉得烟草甘冽沉稳的气息好像很适合秦越鸣。   他将帽子和口罩收拾好,搁在一边,拿过他递过来的奶酪蛋糕盒。   秦越鸣靠在椅子里,微微低眸望向面前闷着头在一小口一小口吃东西的男孩子,软软的红唇一开一合,吃得很用心地感觉。   他淡淡问:“好吃吗?”   “嗯。”叶思栩点点头,“应该是今天新鲜做的,挺好吃的。”   叶思栩抬眸时,见他看着自己,以为他是饿了,脱口而出地道:“你要尝尝吗?”   刚想说不用了,但秦越鸣凝视着亮亮的黑眸,不自觉地受到蛊惑,快速改口道,“好。”   叶思栩一怔,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怎么会回答得这么快?   尴尬。   赶鸭子上架,叶思栩只能隔着蛋糕纸在没有碰过得的另一头掰了一小块,但是一想……我怎么给他呢?   我好像可以喂给他,但是他会吃吗?会不会觉得脏呢?   叶思栩的小心思如小鹿乱撞,紧张地不知所以。   他见秦越鸣也没说什么,便用蛋糕纸捏住那一块蛋糕递过去:“那……给你。”   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叶思栩惴惴不安。   下一秒,他竟见到秦越鸣微微俯下头,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低头咬住了那一块小小的蛋糕。   手腕上的皮肤火烧火燎,叶思栩心慌意乱,恨不得将口罩戴上,脸上肯定又不争气地红了,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秦越鸣。   “嗯,味道不错。”   “呐,是挺好的。”叶思栩跟着轻轻地回应一句。   两人都不说话,某种微妙的气氛在彼此之间静静地流淌,谁也没有打破这一秒的宁静。   秦越鸣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化妆间的门被人一拍而入,他皱着浓眉扭头,就见蔡思安站在门外,抬起右手:“Hi?秦导,七点四十分了,说好十五分钟,一分钟都不能少。”   他对着转头看向自己的陌生小男孩露出一个浮夸的笑容:“想必你就是秦导的朋友了,很荣幸看到你,麻烦你帮我催一下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万分感谢。”   叶思栩疑惑地看着这个胖胖的白皮肤男人,这一口普通话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他吞下蛋糕,轻声对身边的男人道:“那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去找座位。”   秦越鸣起身,微微整了整上身的黑色夹克,揉揉他软软的头发:“我让助理来带你过去,你慢慢吃,还有时间。”   “哦。”叶思栩仰着头,对他眨眨眼,“我没事的。”   他想,自己似乎真的耽误秦越鸣工作了,有些不安。   秦越鸣没有立刻走,等助理刘学舒进来后,嘱咐两句才走。   刘学舒得了嘱托自然就放了放手头其他杂事,安心等着叶思栩吃东西,看着小男孩儿面嫩,但倒是很懂事,吃得很快,他反而道:“那个,你不用着急的,还有十来分钟。应该只要八点放映时你准时出现就可以,观众席走过去就几步路。”   “嗯。”叶思栩点头,打开矿泉水瓶喝水,他怕耽误了这人的工作,问道,“那……秦导现在呢?是接受媒体采访吗?”   “对,主创见面会。几个演员、制片、编剧都在了,就差他了。他上去的晚。估计这会都是他的访问时间。”刘学舒看另一瓶水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取过来拧开喝一口,叹口气,“你从文城过来的?”   “嗯。”叶思栩捏着手里的矿泉水,扫一眼手表,拿过口罩和帽子。   刘学舒看看这帽子,笑道:“秦导的帽子是不是有点大?”   叶思栩惊讶地看看这黑色的鸭舌帽,原来是秦越鸣自己用的。   刘学舒看着男孩,不像他们这种在片场风吹雨淋的糙不同,看上去脾气软、性格柔和,说话都有些怯生生,而且皮相长得是真的好,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有种难能一见的单纯幼齿感,气质上稍微怯弱一些,要是能强势点,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明星味。   他是挺好奇的,这到底是秦越鸣的谁,但他这助理要做的长久,还是得封住嘴皮子,因此没问,站起来道:“走吧,带你过去。对了,你要上洗手间吗?”   “不用了谢谢。”叶思栩想,这个人好细心,他戴上帽子口罩,快步跟出去。   等到礼堂,叶思栩听到舞台上主持人在发问,而台下观众席满满当当都是人。   叶思栩驻足张望舞台嘉宾席,立刻看到个子高挑的秦越鸣,他叠着腿,颇为舒适地坐靠在沙发里,正拿着话筒在回答媒体问题。   明明现场有那么多人做成一排,可是秦越鸣真的是一眼可见,比旁边的男女明星更为出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叶思栩感觉到自己望过去时,秦越鸣的眼神也落在自己这个方向。   顷刻间,嘈杂化为虚无。   人声喧闹中,似乎只剩下彼此。   叶思栩口罩下的脸颊,滚烫似火。   他想,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秦越鸣带跑偏情绪呢?   要是过阵子话剧首演,岂不是根本没办法好好上台表演?   他匆忙闷头跟着刘学舒去找自己的座位,两耳轰轰响,根本听不见一个字。   等到观众席,叶思栩看到了几个大明星面孔,才知道原来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刘学舒把他带到嘉宾席第二排靠右的位置,这一排全是艺人和明星,还有一部分媒体嘉宾。   叶思栩坐下后,就听刘学舒道:“你一个人呆着不怕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得去接个重要的工作电话。”   刘学舒朝叶思栩晃晃手,露出手机屏幕,的确有个未接电话。   叶思栩点头:“没问题的,我不乱走。”   这会儿,台上的主创采访环节已经结束,主持人请嘉宾鱼贯下场,整个礼堂的灯光暗淡下来,只有主持人在台上提醒一会儿的观影须知。   叶思栩找不到秦越鸣的人影,猜测他可能和主创人员待在一起。   然而,几分钟后,靠里的过道里走出一列人,是主演嘉宾等人。   叶思栩就看着秦越鸣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扶着前排的椅背弯腰道:“你往里坐一个位置,我坐在旁边,方便出去。”   “你要坐……这里吗?”叶思栩一边起身,惊讶地问,看一眼其他人明明都坐在第一排,而且都还有余位。   但是他这么说,也只能坐下。   叶思栩微侧过去,靠在他身边,轻轻道:“其实不用特意陪我的,我就是看电影,不会乱走。”   隔着口罩,倒也让他大胆几分,他说话时就凑在秦越鸣的耳边,扬起的帽檐好像都碰到了他。   但秦越鸣也没有避开,只是道:“电影开场了,看电影吧。”   “哦。”叶思栩乖乖坐好,手软软地搭在扶手上,左右一看,心道:不会有人留意这边吧?他是导演,应该很多人等着和他聊天应酬,他就这样坐在自己身边,合适吗?   东想西想,也没有结果。   就在电影露出片头的同一时间,叶思栩听见身侧的男人沉沉地对自己道:“看完带你去吃夜宵。”   “……”叶思栩对着大荧幕瞪瞪眼,那不是又可以跟他待在一起很久了?   口罩底下,他弯了弯唇角,笑得像个傻子。 第25章   《小城末日》是一本社会观察类型的电影,讲述的是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一个外来人的到来打破小镇原有的安宁。   这个外来人喜欢说三道四,整日东家长西家短,仅仅凭两片唇一张嘴就彻底摧毁镇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友爱。   叶思栩并非第一次看秦越鸣的电影,但这的确是不同于以往快节奏剧情片的风格,这是一本彻头彻尾的反讽电影。   然而秦越鸣风格惯用的手持镜头、剪辑上的不断闪回依旧清晰可查。   看电影的间隙,叶思栩悄悄去打量身边人,见他始终面上平平淡淡,高眉骨深眼窝,薄唇紧抿,侧影凝重,神情肃穆。   他想,秦越鸣在外面一贯就是这样的吗?不苟言笑,深邃安静。   又因为身材高大,像极某种安静蛰伏的大型猛兽,只要稍微一动,旁边的人就不由自主地要提心吊胆起来。   秦越鸣也注意到叶思栩在看自己,他情不自禁地揉他的头顶,没说话。   叶思栩悄悄侧向他,手指头在裤子上揉搓两下,好喜欢被他揉脑袋呀,要是没有帽子就更好了。   好像被他在意,重视,甚至爱护一样。   叶思栩被心里这种想法弄得后脊发烫。   接下去的时间,他心无旁骛地开始看电影,也没敢在用眼神“骚扰”秦越鸣。   秦越鸣的手一直从他脑袋上拿下来后,就一直挂在他的椅背上。   身后当然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他仍旧坦然自若地搭在那里。   好像在无声中对外界宣布,这个男孩子是他秦越鸣极为重要的人。   叶思栩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到了熟悉的男演员李言北和秦越鸣同时出境时,他和所有现场的观众一起“呀”的惊呼。   在片子里,堂堂大导演饰演一个叼着烟头吊儿郎当的路边修车摊老板,而大影帝李言北则饰演一个大半夜被路上钉子弄坏轮胎的小混混。   小混混觉得是夜半三更、放钉害人的修车摊老板干的,要跟他干架,结果修车摊老板一站起来,人高马大,把小混混吓一哆嗦。   这场戏一闪而过,作为剧情主线的背景陪衬,但这两人自带光环,依旧能引起轰动。   叶思栩正盯着画面,忽的听到耳边有人传过来热乎乎的气息:“看到我了吗?”   “嗯。”叶思栩用力点了一下脑袋,回答道,“很好认的。”   他人高,一站起来那个架势,的确唬人,加上里面虽然穿得破衣烂衫邋里邋遢,但嘴角的叼一根烟头,猩红刺目,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叶思栩见他没有立刻退开,便又小声道:“李言北我也看到了。”   “喜欢他?”秦越鸣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耳朵,被口罩带子勒着,头发有些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却有种格外青葱可爱的稚嫩感。   “喜欢的。”叶思栩如实道,“我读高中的时候,他特别红,我们班里女生很多喜欢他。”   这话说完,秦越鸣没来由地意识到代沟。   他想,李言北隐退也就是这两年,他爆红应该是往前推四五年……   高中?   秦越鸣莫名其妙地被叶思栩会心一击,冒着酸气儿。   叶思栩也不知道身边的大男人在琢磨这种有的没的,他继续盯着屏幕,也没觉得他靠在自己旁边奇怪,就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等电影结束时,全场掌声雷动。   秦越鸣交代道:“我先过去,一会儿让小刘过来带你先去车里。可以吗?”   “好的,你忙你的吧。”叶思栩点点头目送他起身后,和前排的几个主演一起聊了点什么,一并继续走向开始亮灯的舞台中央。   叶思栩靠向椅背,赶来赶去,其实有点累,不过还好明天休息,可以休整一天。   但是,今晚睡哪里呢?秦越鸣的酒店吗?   叶思栩眸光灼灼地望向站在舞台边缘的高大男人,看他生得魁梧冷峻,但动作彬彬有礼,甚至关切备至地照顾新演员站在更中央的位置。   他纠结地揉着自己的左腕,心里有一丝隐秘的、难以启齿的、羞怯的期待。   舞台上的观影交流环节还在继续,叶思栩看到刘学舒朝自己走来,他猫腰起身,跟着走出去。   刘学舒看一眼身后乖巧的男孩子,他刚才可没错过秦越鸣那霸道护犊子的姿势,心道,这位小哥哥真的是很要紧的,自己得照顾好了,便连忙问道:“你去洗手间吗?带你过去?还是需要水?”   叶思栩受宠若惊地拉下口罩,感谢道:“那就去一下洗手间。谢谢你。”   刘学舒听他很有礼貌,也很斯文,就是有些怕生,声音细软细软的,像个女孩子。   他寻思了下,难怪秦导这么护着,可不是呢?谁家这么个软乖的小孩子,不得亲自护住才周全?   只是平时哪里见过秦越鸣这么护着人?之前还把一个剌完双眼皮就来上戏的男演员骂得狗血喷头,人家也是软嫩嫩一小男孩儿。显然今天的秦导不对劲。   刘学舒将人带到洗手间,一路都在好奇,这到底是谁啊?!越想越可疑,那眼尾一个劲儿地扫描这人。   叶思栩上完洗手间出来,洗过手,将帽子取下来,反正要去车里,就不想戴着了。   出去后,他主动走到刘学舒面前:“我好了,走吧。”   刘学舒递过去一瓶新的矿泉水:“走吧。”   走廊不长就几步路,走出去之后,绕过礼堂的大前门便是小广场。   明月当空,寒风袭来。   到底是初冬时节,叶思栩忍不住打个寒噤。   刘学舒注意到了,看他穿得单薄便道:“你怎么没带个外套之类的?沪城这两天降温很厉害。挺冷的。”   叶思栩“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是剧院临时要改场次彩排,他原本以为自己没办法来了,也谈不上什么准备不准备。   经过方才的落地宣传海报壁时,叶思栩请刘学舒等一等,自己停下步子,拿出手机蹲在海报墙面前,拍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照片。   毕竟亲自来了,还是要留个纪念。   刘学舒看他安安静静地,忍不住跟他说话道:“刚才应该拿一个观众礼袋给你,忘了。忙得乱糟糟的,真不好意思。要么回头让秦导给你带一个去。”   “是什么?”叶思栩好奇的问。他好像的确看到现场一模一样的手提袋。   刘学舒寻思了下:“演员签名照、电影介绍册、取景地明信片这些吧。”   “有秦导的签名照吗?”叶思栩快速问道,说完又不好意思地低眸。   “没有。”刘学舒摊手耸了下肩膀,“我们很希望他能赏光露个脸,但他不乐意。”   刘学舒想,怎么好像他们不是很熟悉的样子?这男孩不知道秦越鸣是出了名讨厌镜头?要不是电影宣传需要配合,连个访谈都不做的。   叶思栩蹙蹙眉,看到轿车就近在眼前,问道:“那他这次怎么演电影了?”   “因为李言北嘛。”刘学舒八卦道,“他们俩熟,说要客串,临到场,就让秦导上。秦导跟他关系不是一直挺好?”   “哦。”叶思栩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看媒体报道的确如此,那就说明他们关系可能非常亲密。   刘学舒看他不说话,挠了下后脑勺,没再多说,把人带到黑色的路虎车边,点开车。   叶思栩才知道原来秦越鸣是自己开车来的沪城,他握着副驾驶车门。   刘学舒将车钥匙递给他:“一会儿秦导来了,你给他就行了,你坐车里吧,外边儿冷。”   叶思栩接过,点点头道:“那麻烦你送我过来了。谢谢。”   “嗨,这有啥,我可是秦导的心腹,他才安排我照应你呢!哈哈。”刘学舒开个玩笑,帮他将车门合上,才快步回去。   叶思栩安静坐在车里,鼻息间都是秦越鸣的气息。   他应该每天都用同一款的须后水,清冽而诱人的松木香,还夹杂一点点的烟草味。   混合在一起,奇妙地令人安心。   他也不敢多动秦越鸣的东西,只是用眼睛慢慢地扫视车里的一切。   约莫十五分钟后,叶思栩才看到秦越鸣大步流星地朝车子走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拽开车门时,一股寒风席卷而入,叶思栩猛的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秦越鸣一顿,才注意到他穿得单薄。   叶思栩摇头,将车钥匙递给他:“没有。”   可下一秒,秦越鸣就脱了上衣兜头罩在自己身上了。   夹克里面特暖和,裹在肩膀和身上,的确驱寒保暖。   秦越鸣看他低着脑袋不说话,夜色之中,看得出来脸在发红发烫,便有心要逗逗他,伸长手臂去扯安全带时,可指尖刻意蹭过他的脸颊。   叶思栩没地方躲,只羞涩地微扭开头,轻声道:“我自己来好了。”   秦越鸣没做声,沉默中拉过来扣进去,又抬手将他身上的外套整理一下:“还冷吗?”   “不冷了。”叶思栩轻轻地道,圆圆的手指头在他衣服里面摩挲,“那你呢?你冷吗?”   “不冷,刚才搬了点东西,在出汗。”秦越鸣发动车子,神情淡定,语气随意地道,“你想在外面吃夜宵,还是回酒店在房间里吃?”   “什么酒店?”叶思栩有点懵,“那个……是给我定了酒店吗?”   “嗯。”秦越鸣道,“套房,跟我住一起。”   叶思栩浑身僵在车椅里,眼睛直瞪瞪地看着车子开出去,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哦……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24点开始发V章,V后保证更新量哟~   红包预警~   10.6日24点前,所有V章的2分留言都送红包(一个读者ID可以在不同章节获得)   每天大概至少2-3更,欢迎订阅~啾咪~   *   下一本开,求收藏:   《影帝和霸总穿成对方后[双穿书]》   【双初恋丨沙雕狗血丨1V1 HE】   本文又名:影帝和霸总互换身份后,在耽美虐文中强行开启甜文模式的二三事   OR   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老子风流倜傥,国民男神,看不上老子是你瞎   *   文案:   最年轻的国际影帝莫思量,穿入一本以他为原型的娱乐圈耽美虐文。   作者给他按的CP是严峥,现实中与莫思量极不对盘的投资方大佬,传闻中每晚睡在几亿美金中央的霸总。   *   可是在几十万的意大利定制豪华大床上醒来后,莫思量听见一个男人对自己道:“严总,九点半有一场收购谈判,全球第一大百货公司的谈判代表想跟您亲自聊聊。同时本城千金陈小姐致电问候您早安,希望您不要忘了她,她随时恭候您的召唤。”   莫思量自以为风流恣肆地对着男人抛媚眼:“谈判取消,我见见这位陈小姐!”   *   但是严峥本人到底在哪里?   莫思量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偶然间在电视上看到“莫思量入行五年,第一次耍大牌怒斥导演”的新闻时,才惊悚地意识到——妈的,谁他妈搞臭老子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名声?   *   一道“圣旨”后,“莫思量”被带到莫思量面前。   莫思量还没来得指责对方破坏自己名声,就被拽住几万块的衬衫从沙发里提了起来:“你知道,全球第一大百货公司谈判失败,我要损失几个亿吗?啊!”   莫思量:“……我草你妈,你严峥?!”   *   对着拥有自己俊逸面孔的严峥,莫思量抖了抖:“咳,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狰狞,我的脸不能这么扭曲,要帅,帅你知道吗?”   “闭嘴!”严峥一拳扫开拥有严峥身体的莫思量,对着助理道,“三分钟,接通亚历山大的私人电话,重新商谈并购案。”   *   无辜、弱小、瑟瑟发抖的助理:“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开始的严峥:我眼里只有钱   后来的严峥:我眼里只有你   而莫思量:sorry,我眼里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   *   自恋骚包抠门影帝受VS冷漠工作狂霸道有钱攻   *   #你有颜,我有钱,不如就这么洗洗睡吧#   ————   娱乐圈系列完结文   《野性难驯[娱乐圈]》金主与演员契约恋爱   《两攻相遇[娱乐圈]》年下狼狗攻略温柔受   *   都在专栏,求看一眼~ 第26章   和秦越鸣住在同一栋别墅,与, 和秦越鸣住在同一个套间, 这完全是两码事。   叶思栩从听到这话到车子开入酒店地下停车区, 脑子发直, 眼神呆滞。   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秦越鸣应该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方便而已, 总不至于还要另外安顿自己。   但叶思栩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裹在他的夹克外套里, 几乎要分分钟自燃起来。   下车时, 叶思栩正要动, 才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捆住了,两条胳膊都在衣服底下,别扭地转动一下身子,试图伸手去按安全带。   又笨拙又可爱。   秦越鸣帮他按开,放回安全带, 又将夹克取下来。   叶思栩感觉暖意离去, 恋恋不舍地嘟了嘟嘴巴, 自己按着车门锁推开下去。   今天车门好像已经完全没问题, 开合都感觉不到卡顿。   秦越鸣看一眼他自己下车,没做声, 只是迈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夹克衫披在他肩膀上。   “不用了吧?还好的。”叶思栩看他冷峻的面庞近在眼前, 口中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乖乖将手臂伸进袖中。   秦越鸣整理好衣服,弯腰仔细将拉链也扣上。   看叶思栩黑发红唇,白嫩的脸颊肉嘟嘟,裹在宽大的正黑色上衣中,像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嫩生生地诱人。   叶思栩心里寻思,难道秦越鸣真的把自己当做了秦越风吗?   他怎么这么用心地照料自己?   之前在秦家,的确听张姐和向姨偶尔提过,秦家俩兄弟关系极好,秦越鸣出国那几年每年暑假都要飞回国内带着弟弟满世界玩,在弟弟的学习上面他也很上心。   一想到秦家父母和秦越风都已经离世,叶思栩又不由得替秦越鸣难过起来。   世上最难不过八字:生离死别,孤苦无依。   叶思栩挥了挥长及手指的衣服袖子,轻笑着道:“你的衣服好大啊。”   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应了一声“嗯”,打开副驾驶车门,将叶思栩刚才一直搁在车台上的口罩帽子取出来,给他扣上。   叶思栩怕他要给自己戴口罩,忙自己接过来。   伸出去的手指尖触及他的手指,似火星一点,他快速扯了口罩回来,故作自若地戴上:“会有什么记者吗?”   “嗯,省掉不必要的麻烦。”秦越鸣道,“走吧。”   叶思栩看看他的面颊,心道:那你为什么不戴?而且你不戴,被记者拍到的话,还是个新闻吧?   不过他也没敢问。   正闷头走路,一辆不眨眼的车子冲进车库,摩擦碾压过蓝色地坪漆,发出刺啦一声,刺得人耳蜗疼。   车子是从两人面前驶过的,叶思栩感觉车子即将开过之前,右肩有一道力量把自己往后搂。   秦越鸣紧紧揽住了他。   那车子肆无忌惮地扬长开进停车区最里面。   叶思栩仰头看一眼紧紧皱着眉头的秦越鸣,忙道:“我们走吧。我……我想喝点热水。”   “嗯。”秦越鸣照旧是揽住他肩膀的姿势,没有放开。   叶思栩也没有提醒他,反正也不是经常有这种机会被他这样一直搭着肩膀的。   进入电梯,叶思栩见秦越鸣刷卡按了二十六楼的客房层,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似乎揣了滚烫的金豆子,捧着也不是,倒掉又舍不得。   他瞅一眼光可鉴人的电梯镜面,秦越鸣单手斜插在长裤口袋中,右手拿着手机在刷消息,姿态随意而潇洒。   而自己呢?   长及大腿中间的夹克衫套在他身上,显得腿断人矮,站在极高大的秦越鸣身边,对比惨烈,不忍直视。   又戴着口罩帽子,叶思栩感觉此刻的自己很陌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可以和秦越鸣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穿着他的衣服,得到他关爱的陌生人。   “想什么?”秦越鸣将手机斜插入口袋,两根手指,伸过来抬高叶思栩的帽檐,人也弯腰,专注地看向他漆黑的大眼睛,“嗯?”   “没……没什么。”叶思栩心道,为什么他总是凑得这么近啊!   心如擂鼓,山呼海啸。   幽深眼眸简直叫人欲要逃跑。   秦越鸣松开手,直起身子:“电影怎么样?”   语气淡淡的,好像听不出什么情绪。   叶思栩瞪大眼睛:完蛋了!我怎么回答这么难以琢磨的问题?   要是说不出关键,硬是要夸的话,一定会被嘲笑的吧?   可是在秦越鸣这个导演面前,他能说出什么专业话语啊?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   秦越鸣眼帘微耷,漫不经心地望着镜面中叶思栩纤细的手指头不安地在裤子边缘摩擦来摩擦去,他嘴角噙着淡笑,又刻意地“嗯”了一声以示提醒。   那手指终于狠心一握成空拳,叶思栩也终于启唇回答道:“可是我好像没有看懂,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秦越鸣眼尾染上笑意,继续冷冷地“逼问”。   叶思栩看着电梯的楼层按钮一下一下地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可死活还没到二十六。   这密闭的空间,怎么空气越来越稀薄。   叶思栩想,同秦越鸣在一起,他可真容易“高原反应”。   浑身皮肤都在烧,叶思栩半晌才支支吾吾、声如蚊吟地道:“感觉故事本身的寓意很深刻。但第一遍看的时候,关注点可能会被演员、场景、偶发性的细节给吸引过去,导致对故事本身的把握是很浅显的。”   秦越鸣眉尾一抬。   此时,电梯抵达,他按住电梯门,让叶思栩先行走出去。   叶思栩踩上短绒地毯,望一眼长长的客房走廊,鼻息间是淡淡的檀香味。   他忐忑地抬眼看向沉默不语往前走的大男人,柔柔地问:“我说的不对是吗?要是……”他顿了顿,纠结道,“我也不太懂,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告诉我好吗?”   声音软绵绵的,好像在示弱讨好。   秦越鸣抬手将他的帽子取下来,又揉一把有些乱黑色短发:“最近在剧院学了很多东西?”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叶思栩用力点头:“嗯。”   他每天都在排练,回家后还拿着排练的视频反反复复地看,最近的确颇有收获。   “有时间跟我一起拉片?”秦越鸣驻足在一间房门前,低眸取出房卡。   叶思栩看他问得随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压着内心的雀跃,小声问:“真的吗?什么时候啊?”   秦越鸣推开门,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先进去,打着商量问:“等你回来就开始?”   回来……   叶思栩傻愣愣地望一眼玄关处的大立面镜,和自己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口罩下的脸上挂着笑,忍不住地低头,再也不敢看自己。   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真羞人啊。   秦越鸣将随身的小物件丢在玄关处的白色陶瓷碟中。   车钥匙丢进去时,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   这惊醒了叶思栩,他立刻意识到今晚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事实。   “那个……我住哪里?”   秦越鸣依旧在看手机,倨傲而冷淡地抬了下下巴:“左手边这一间。”   “哦。”叶思栩看他似乎皱眉头,便想赶紧一个人独处,于是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不料被秦越鸣按住肩膀,“先点一份宵夜。”   叶思栩驻足,看他去两个房间之间的书桌上取了一份厚重的酒店单递给自己。   “自己选,打沙发边的座机,我去冲个澡。”秦越鸣交代道,“帮我要一杯威士忌,皇冠的就可以。”   叶思栩愣愣地接过:“好,好的。”见他似要走回自己房间,便立刻问,“那你需要吃点什么吗?你晚饭吃了吗?”   秦越鸣舒展一下胳膊,开始解衬衣扣,进门前,遥遥望向叶思栩:“你看着点,顺便带一份就可以。”   男人的棱角极为锋利,高挺鼻梁与深陷的眼窝形成一个奇妙的角度,灯光从另一侧照过来时,在眼窝处留下淡淡的阴翳,似有一种隐藏在平静之中的深邃与危险。   叶思栩被这难以言喻的魅力勾住,情不自禁地咽喉,立刻收回眼神。   等道秦越鸣关上房门,他才脱力似的耸肩,低头开始翻阅这本厚厚的酒店说明册。   他窝在沙发里,托着下巴,一门心思地在广式早茶菜点区域选了几道菜。   等捧着座机打电话时,叶思栩听见打开的声音,不自觉地望过去,只见guang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人从容不迫地从眼前走过。   叶思栩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秦越鸣宽肩窄腰的流畅线条,脸上心里都飘过盛大的火烧云。   “先生?鲜虾云吞两份、虾饺一份、马蹄糕一份对不对?您还在听吗?”电话里的人程式化地同客人确认。   “在……”叶思栩匆匆低眸,曲起腿,下巴磕在膝头上,“就这些。”   “好。”对方记下后,又道,“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送到,您方便开门吗?”   “方便的。”   叶思栩抱着自己的腿,两只眼窝都压在膝盖上,用力挤压,闹起孩子脾气。   秦越鸣裹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时,他还这么鸵鸟一样窝着。   羸弱又幼小。   秦越鸣一边擦去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提醒地问道:“不热吗?”   “啊?”叶思栩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都没有听到秦越鸣开门的声音,这会儿脸又开始发烧,低眸看一眼身上宽大的夹克,“哦。”   他想,我真是太丢人了吧。   慌张地拉开夹克拉链,慢慢脱掉,齐齐整整地搁在另一侧的扶手上。   身上忽的少了几分重量,明明原先就不属于自己,可这会儿脱掉,居然失落起来。   他揉着自己浅咖的薄毛衣,汇报工作似的闷头道:“我点了虾饺、云吞、马蹄糕,还有酒。”   秦越鸣母亲是沪城人,这一点叶思栩从张姐口中了解过,连带秦越鸣的口味也是偏清淡。   叶思栩说完后,没等到秦越鸣的回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魁梧的身躯裹在白色的浴袍中,有力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   叶思栩的视线从他露在外面的胸口肌肤上一闪而过,继续低眸,眼观鼻鼻观心。   等秦越鸣走向沙发时,叶思栩才猛的醒过来:他不是要穿着浴袍坐在我对面吧……   想什么来什么,果真秦越鸣毫无顾忌地坐在单人沙发中,架起腿,淡然道:“你去冲个澡,一会儿一起吃夜宵?”   叶思栩根本不太抬头,傻登登地“哦”一声,立刻放下腿,一不小心磕在茶几上。   秦越鸣见他这么冒失,皱皱眉,要去扶他,却被他快速跳着避开。   “不用,没事。”   活脱脱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叶思栩闪身进入洗手间。   里面还有雾气熏蒸,他皮肤绯红,也不知道是臊得慌还是闷出来的。   秦越鸣在外面静静地等,顺便接了一个李言北的电话,来问他今天首映礼的情况。   电话里,李言北问道:“你今天没回文城吗?我本来打算跟你喝一杯。”   李言北本来也要去捧场,奈何临时有事,刚从北京飞回文城。   秦越鸣双脚架在对面的沙发上,靠在椅中:“你不陪蒋老板?找我喝酒?他不得跟去?”   说的是李言北的先生,蒋寒城。   李言北笑着道:“得了吧,十年两看相厌,老夫老妻,你以为要多腻歪?”   话音刚落,秦越鸣便听见有个细高的声音传来:“Uncle!Daddy找你!”   这是李言北家的小男孩Oscar,Daddy指的就是蒋寒城。   秦越鸣沉沉一笑,眉目舒朗:“忙你的去吧。我在沪城呆一晚,明天回去。”   李言北也没多说,手机就被Oscar夺走。   “秦叔!你好啊!”Oscar脆生生地打招呼,“Uncle跟我说你有新电影上映,也有Uncle,那我可以看吗?我想带妹妹去看。”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秦越鸣眯着眼,单手揉住自己的眉骨,放松地和着小孩儿聊起来,“你Daddy还是你Uncle给你添的?”   “都不是啊!”Oscar道,“苏叔叔家的妹妹啊,叫圆圆。”他又雀跃地强调一遍,“苏圆圆。”   秦越鸣依稀有印象了,听李言北说过,利达影视前经纪人,苏文宣。两家因为孩子的事情,走得很近。   “好,不过秦叔的电影,不合适你们看,等你们长大了可以看。”   “这样啊,那好吧。”Oscar颇有些遗憾地道,“那秦叔怎么不拍卡通片呢?迪士尼那样的!”   “你的建议很不错,可以纳入我的下一个十年拍片计划。”秦越鸣柔和一笑,注意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走出一道修长奶白的身影。   望一眼那白白净净的面孔,他轻咳一声:“Oscar,我有点事,先挂了,过两天去你们家看你。”   “好呀,秦叔再见!”   小孩儿就是无时无刻地热情。   秦越鸣收起手机,瞥一眼穿着T恤牛仔裤的叶思栩,心道:可是面前的这小孩儿,就没有那么热情了。   叶思栩的头发也已经擦干,他看向秦越鸣的眸光,问道:“夜宵还没有送到吗?”   秦越鸣耸肩,手臂依旧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饿了吗?”   叶思栩摇摇头,双臂抱着怀里的毛衣慢吞吞地走到门边。   “阿叶。”   “嗯?”叶思栩扭头看看他,不明所以。   水当当的脸颊,泛着雾气的大眼睛,随时随地会脸红,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想逗弄。   秦越鸣起身,淡然道:“我行李箱里有干净的衣服。”   叶思栩看他转身要去拿,便道:“没关系的,我不……”   秦越鸣侧身对他,似乎仰起头,轻轻叹气,嗓音低沉,百般无奈地道:“总是这么怕我做什么?”   “……”叶思栩愣在原地,见他推门进去,整个人呆呆地僵站着。   脑海中反复播放着秦越鸣方才的晦暗神情与语调,叶思栩心里闷闷地想:他怎么这么难过的样子?是我让他难过了吗?   那我要怎么做?是不是应该顺着他一点?   纠结又犹豫。   直到秦越鸣出来,还看到叶思栩维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秦越鸣径直走到他面前,将干净的白衬衣递过去:“穿这件吧,裤子没有,我的不太适合你。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叫客房服务,洗了明早送过来也来得及。”   叶思栩为难地接过衣服,仰头看看他,黑眸一闪烁着诚挚的光芒,又快速低声糯糯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怕你。”   秦越鸣深邃的眼眸望着他精巧的鼻尖儿,忍不住揉他湿湿软软的黑发:“知道了,那你去换吧。”   正在这时,有人按了房门铃。   叶思栩点点头:“谢谢。”   白衬衣从秦越鸣的手中抽离,柔柔地扫过他的掌心。   等叶思栩关上门,他才慢条斯理地走大门边开门,请送餐的人进来。   酒店送餐人员将酒和云吞都放在桌上离去。   秦越鸣一一掀开银色的餐盘盖,热气腾腾的云吞倒是合口味。   等他坐在椅中,端起威士忌酒杯时,叶思栩才走出来。   秦越鸣扫一眼,却瞳孔微缩。   此刻的叶思栩只套着自己极为宽大的白衬衣,薄透的衣摆堪堪落在大腿中间,走路时后摆随着两腿交叠的动作,隐隐约约显出身后浑yuan饱满的曲线。   轻抿菱唇的男孩子慢慢地朝着自己走来,浑身的肌肤都透着奶白的光泽与馨香。   松松挽在小臂处的衬衣袖口时不时落下来,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动作温柔,手里拿着要洗的衣服搁在沙发边缘。   威士忌酒杯就抵在薄唇边,秦越鸣只是闻着味道,便已经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叶思栩微微倾身坐下时,过大的衬衣领口下落,胸口的白皙一览无余。   秦越鸣自知再盯着他,就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便立刻收回眼神,将另一份云吞打开,推过去道:“快吃吧,一会儿糊了。”   “嗯。”叶思栩捧着精致的金边白瓷碗,热乎乎的,还有些烫手,他立刻缩回去,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缓解指尖的温度,乖巧稚嫩。   秦越鸣叮嘱道:“慢慢吃。”   他盯着叶思栩衬衣领口里脖颈处粉色的肌肤,又抿了一口威士忌。   灼烧感沿着唇舌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思栩一边吃一边低声道:“挺好吃的,是吗?”他抬起眼,和秦越鸣带着火苗的眼眸撞在一起。   一晃神,勺子磕在瓷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思栩不安地搅动云吞:“你不吃吗?是不喜欢吃吗?”   因为他那样说了,叶思栩强撑着勇气,一直望着他。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双含水双眸中楚楚可怜的眼神多么……勾人。   秦越鸣将威士忌一饮而尽,深沉地凝视他的眉宇,启唇笃定淡然道:“喜欢。”   喜欢此刻的云吞,更喜欢此刻的你。   秦越鸣低眸,拿起勺子,开始慢慢地吃起来。   叶思栩夹了一个虾饺,咬一口,看到大虾仁,还惊喜地挑眉,小心看一眼对面的秦越鸣,热气腾腾之中,竟然叫人生出一种家的错觉。   等两人都吃完,叶思栩右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望向秦越鸣:“对不起,我……可能有点笨。”   秦越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怎么了?”   叶思栩踌躇,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低头,柔声道:“是因为我很像他吗?”   这可能是极为难得的,叶思栩第一次主动说点话题。   秦越鸣轻咳一声,眉骨下深陷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嗯?”   叶思栩忽的双手交叠,趴在手臂上,淡淡道:“因为我像他,所以你对我这么好吧?”   秦越鸣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察觉到不太妙的气息。   叶思栩也没有等他说话,自言自语似的道:“我能感觉到你很想念他。”他见秦越鸣似乎一言难尽地望向自己,便用力扯起一个笑容来,“那以后就把我当做他吧。好吗?”   这样我就知道,你对我好都是理所应当的,而不会因此而胡思乱想,甚至异想天开,做着玫瑰色的美梦了。   秦越鸣薄唇微启,咬紧的后槽牙,甚至摩擦出了细微的声响。   叶思栩好像从秦越鸣绷紧的下颚线看到了一丝不该有的肃然,他有些慌张,怀疑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到秦越风,而导致他的表情忽的如此凝重。   “那我……我去睡了,晚安。”叶思栩惴惴不安地要逃离,却在经过他时,被宽大的手掌一把拽住自己细嫩窄平的手腕。   “阿叶。”   叶思栩惶恐不已,不知道他忽然要做什么:“怎……怎么了?”   他心底里有某种预感,好像他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不会是要让自己以后不要再去秦家吧?   他哀求似的道:“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我……我向你道歉。”   秦越鸣知道他性格绵软,又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仓促的日子告诉他,怕他难以接受,于是只能压下胸腔汹涌的热意,放柔语调道:“那以后我对你好,你能欣然接受?”   “能。”叶思栩违心地道。   秦越鸣微仰视他闪烁的黑眸:“那现在让我抱会儿可以吗?”   叶思栩傻在原地:“为……为什么?”   秦越鸣微垂眸,看向别处,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神情:“所以,还是不可以吗?”   “……”   叶思栩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说要他把自己当做亲弟弟秦越风的。   那秦越鸣要抱一下自己的弟弟,的确也无可厚非。   叶思栩只能眸光呆滞地轻声道:“那……那你抱吧。”   说完,便见秦越鸣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腰,将自己往怀里按进去。   薄薄的衬衣根本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热意,叶思栩似卷入了名为秦越鸣的热潮中,心中难以自抑地渴望纾解此刻疯狂的情绪。   他几度抬手,都无力垂下。   他多想碰碰秦越鸣的头发,就像他那样揉着自己的头发。   可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扮演好秦越风的角色,怎么忽然又开始被不能言说的私心侵占了意志。   他右手最终还是没能抬起来,只紧紧握住搁在腿边。   秦越鸣深深地轻嗅他身体软软的气息,手臂越收越紧,心道:这小兔子,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不自知吗?   也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叶思栩才小声问:“好……好了吗?”   秦越鸣松开他,微仰头,幽暗的眼神扫过他柔粉的唇畔,站起身,主动牵住他的手腕:“走吧,去睡觉。”   “……”   叶思栩看着男人一堵墙似的站在面前,慌张地轻轻挣扎一下右手。   动作轻得叫秦越鸣直接无视了,慢慢地握着他的手,堂而皇之地带他进入客房。   客房的灯开着,叶思栩一进去就看到对着门的黑色玻璃面上,两人的身影。   他穿白色衬衣,秦越鸣穿白色浴袍,简直无法视而不见。   秦越鸣将他按在床尾,双手都搭在他肩膀上,弯腰,同他对视:“那以后要看着我说话,回去后,每天一起吃早饭和晚饭。早晨我送你去清光剧院,晚上去接你,可以做到吗?”   叶思栩感觉自己的鼻尖都快碰到他了,傻愣愣地点头:“好,好的。”   圆圆的眼睛上满是不可置信,“可是……”   “那就这样定了。”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你自己答应的事情,没有可是。”   “……”   叶思栩的脑子里混乱地好似倒了一堆乱糟糟的颜料,五彩斑斓。   这简直比方亦南导演在排练厅当众骂李放导演还叫人懵好么。   叶思栩浑浑噩噩地想:在剧院,方亦南要是发脾气,还有个程一诺老师可以及时搭救大家,可是现在谁来搭救我啊?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这是我的问题吗?   叶思栩不无绝望地想:这好像还真的是我的问题。   “那个……”叶思栩半尴不尬地嗫嚅着嘴唇,声音低到尘埃里,“我……那……”   秦越鸣盯着他无神的双眸,显然已经完全懂得他目前混乱的状态,淡淡道:“阿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你想表达一件事,得先思考清楚再开口。不要随时随地,暴露你内心的纠结。”   叶思栩一顿,眼神这才聚焦,心道:他怎么又突然这么严肃。   “哦。”叶思栩眼神下移,心虚不已,视线焦点落在他的鼻梁上。   凑得这么近,房间的灯光又明亮,他才注意到秦越鸣的鼻梁中央偏左的位置也有一粒很小很小的痣。   叶思栩就这么看着,愣愣地道:“我一紧张,就说不清楚事情。对不起。”   秦越鸣用力揉一把他的后颈,掌心贴着肌肤,温实:“今天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嗯?”叶思栩不明白他的用意,“怎……怎么了?”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秦越鸣道,手指尖堪堪触及他的耳垂,但他还没意识到,似乎被自己的话所吸引,“不要随便说对不起,说得多了,就不值钱了。”   “可……”叶思栩立刻闭嘴,刚才他还说——没有可是。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可是”起来。   “好的,那我知道了。”叶思栩眸光落在他的薄唇上。   秦越鸣最后揉揉他的后脑勺:“如果我说的话,不对,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反驳我。”   叶思栩瘪瘪嘴,可怜巴巴地说:“可是你又不让我说‘可是’。”   “呵。”秦越鸣忍不住勾着薄唇淡笑。   这还是叶思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的笑容,眉目舒展,眼尾微下耷,甚至有一些纹路,却显得面前的脸孔如此的真实、细腻,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成熟味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又意识到不合时宜,别扭地转开眼。   可是下一刻,秦越鸣忽的凑近他的耳朵。   那双唇近得似乎是擦着他的脸颊移到耳根处。   叶思栩脑子嗡的一声,似乎只听得到自己雨打芭蕉似的狂乱心跳声。   “在我面前,你可以说可是.”秦越鸣如是道。   叶思栩双目圆溜溜地瞪着他肩头的浴袍,左手压在被子上,恨不得揪出一个洞来。   秦越鸣也注意到他这脊梁挺得笔直,显然是过于紧张导致的僵滞感。   都是因为自己么。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被这小兔子的反应取悦。   看叶思栩都忘了回答自己,秦越鸣又带着气音在他耳孔旁问道:“不好吗阿叶?”   呼吸的热流涌入耳朵,叶思栩猛的道:“好!”   再不好,他就要疯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叶思栩第一次说出这种急促、带着点命令意味的话语,说完,脸又红又羞,“我……我要休息了。”   秦越鸣这才直起身子,自上而下地垂眸望着他,揉乱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明天一起吃早饭。”   “嗯。”叶思栩低着头,盯着这件不合身的白衬衣下摆,浑身高热。   等到门吧嗒一声被秦越鸣带上,叶思栩才翻个身,扑倒在床上。   他挺了挺窄腰,心虚地要发疯。   刚才秦越鸣站的那么近说话时,他下面都抬头了。   叶思栩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跟一个变态一样。仅仅是说两句话,竟然就有反应了。   他的脸颊热烈地、持续不断地燃烧。   秦越鸣合上门之后,并没有立刻走远,靠在门框边,淡淡地想:导演这一行里,我的演技应该还算过得去吧,至少骗骗这只小兔子,目前看上去完全没问题。   一想到叶思栩方才一系列的反应,笨拙的演技之下涌动着一颗真心,实在是叫人舍不得欺负的太狠。   秦越鸣踏步离开,摇摇头,也松口气。   万一小兔子不配合,闹腾起来,他就运气没这么好了。   说到底,对手戏,得要双方都入戏,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一旦有人想离开这个舞台,那就没的演了。 第27章   这一夜对叶思栩而言,极为难熬。   一开始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将秦越鸣的衬衣脱了搁在床边, 时不时揉一下袖口和领子。   衬衣上其实已经没有秦越鸣的气息, 只有干净地、纯粹的清洗剂的味道。   而且衣服崭新, 应该是没穿过几次。   但对叶思栩而言, 这也已经弥足珍贵, 像是个孩子好不容易得了宝贝,夜不能寐生怕睁眼一看, 心爱之物不翼而飞。   而凌晨四点左右, 叶思栩从一个诡异的梦境中猝然清醒。   醒来感觉被子凉飕飕, 心道不妙, 忙掀开被子起来。   他颓丧地倒在床里, 绝望。   成年后,他已经很少遇到这种事。   今晚,似乎真的是太反常。   叶思栩只得起身下床,将底裤脱掉,用床头的纸巾擦拭一下, 慢慢吞吞地走向洗手间。   深更半夜, 他做贼似的越过客房和洗手间的过道, 简单清洗身体后, 考虑到明天没有底裤穿,只能认命地继续冲洗。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 眼睛浮肿,双目无神,心情沮丧。   念头一下子闪到方才的梦境, 脸颊再度泛红。   因为住在一起,所以梦到秦越鸣的概率变大了吗?   叶思栩懊恼地想。   梦里……他们也没做什么啊。   也就是,秦越鸣亲了一下他的后背。   可是为什么秦越鸣会亲自己的后背?   叶思栩不解地扭过头,想看看那个地方。   已经完全想不起梦里的细节,只记得两人在看电影,看着看着,两人就从各自的沙发上变成坐在一个沙发里,紧紧簇拥着彼此。   后来……   “咳。”叶思栩赶紧打断思路,沾了水的手掌拍在面颊上,叫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笃笃——”   洗手间的门忽的被敲响。   叶思栩一顿,面对着镜子里没穿衣服的自己,和手里的底裤,傻眼。   “怎……怎么了?”叶思栩有些慌乱地问,快速拧干手中的裤子,搁在一边,快速抽下另一侧衣架上的浴袍,随手甩开裹在身上。   “你没事吧?”秦越鸣的声音有一抹明显的喑哑,不知是不是因为黎明时分的缘故。   叶思栩一边系带,一边问:“你要用洗手间是吗?稍等。”他看一眼洗手台上的裤子,拿过来随手塞进浴袍兜里。   打开门后,叶思栩见秦越鸣眯着眼望向自己。   他的浴袍也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像是随手一绑,胸口露出大片线条迷人的肌肤。   “那你用吧。”叶思栩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起来了。   秦越鸣抬手揉他的脑袋:“我来看看,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有。”叶思栩心虚,左手按着自己的浴袍口袋,“没事了,就是上个厕所。我先……先回去了。”   说着,鱼儿似的从秦越鸣身侧快速游走。   秦越鸣在他身后看一眼,皱皱眉,走进洗手间。   进去后,见到洗手台有些水渍狼藉,而有一块拆开的香皂,显然是在洗东西。   这个点,洗什么?   秦越鸣疑惑地想。   做导演的职业病,他又是惯常喜欢琢磨角色思维和行为逻辑。   解决膀胱问题的同时,秦越鸣便快速想清楚了——   一个男孩子,凌晨时分,在洗手台用香皂洗什么?   尤其是他的T恤和牛仔裤都已经被送过去清晰。   秦越鸣扫一眼搁在香皂瓷碟旁边的洗手液、洗面奶。   排除是洗手、洗脸的,那么唯一可洗的就是……   他勾唇,洗手时对着镜子淡笑。   年轻气盛,真好。   等秦越鸣经过叶思栩客房时,眯起眼,掠过一个想法:那么刚才小兔子的浴袍底下,是什么都没穿?   只要一想到小兔子浑身光溜溜、白嫩嫩,秦越鸣也感觉不太妙。   回房的叶思栩想半天,明天底裤肯定干不了,那怎么办?   他看一眼搁在椅背上的裤子,算了明天早上去洗手间用吹风机吹干吧。   他无望地将被子翻个身,继续躺进去,只想再睡一觉,速速将这件丢人的事情忘记。   第二天,果真是秦越鸣敲房间门,叫他起床。“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下意识地说完后,叶思栩才从朦胧睡意中醒来——他什么都没穿呢!   秦越鸣的衬衫还在床上呢!   自己没干的底裤还在椅子上搭着!   天啊!   “不!不要进来!”叶思栩冒失地喊一声,第一次在秦越鸣面前如此大反应。   秦越鸣握着已经拧开的门把手,又退回去:“好的,那你慢慢起来,二十分钟后早餐送到,一起吃早饭。”   “哦。”叶思栩虚惊一场,迷糊地撑着脑袋,去看椅背上的底裤。   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要真空穿牛仔裤了。   他一跃下床,裹上浴袍,径直打开门走出去。   靠窗边的秦越鸣正坐着在翻阅什么文件,低眉垂眸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陌生。   初冬的阳光从窗外照在他的身上,柔和得不像话。   叶思栩想,这是早上起来后的秦越鸣吗,似乎比平时看着要亲近。   秦越鸣一抬眸,就见叶思栩傻傻地望着自己,脸颊鼓鼓的,“早。”   “早!”叶思栩慌忙闯进洗手间。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淡笑,继续看手里的剧本。   下一部片子的第六版剧本,磨了半年,还是没有达到他心里想要的感觉。   洗手间。   叶思栩洗漱完毕后,找到吹风机开始吹半干的底裤,还好布料也不厚重,十分钟左右就干透。   他套上底裤打开门出去。   遥声听到秦越鸣道:“早上洗头了吗?”   叶思栩尴尬地“嗯”了一声,快步去房间,可是好像也只能穿秦越鸣的衬衫,还是穿着浴袍?   如果现在不穿的话,是不是要还给他?   那还是穿吧!   叶思栩慢条斯理地穿上这件白衬衣,仔细地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扣上。   又将桌上的手表戴在左腕上,看一眼时间,八点二十。   此刻,他听到有人按了门铃,便在房间里逗留了一会儿,等人走了,才开门出去。   秦越鸣见他又穿着自己的衬衣出来,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走得轻巧,他不由得抬眉。   他喜欢吗?   不过,我很喜欢。   “喝牛奶吗?”秦越鸣收回眼神,随意问道。   叶思栩挪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好。”见他面前是一杯咖啡,桌上则是中规中矩的中西合璧式样的早餐。   窗边的阳光正好,从秦越鸣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叶思栩耳根、鬓角处淡淡的茸毛,仿佛给脸颊覆了一层恰到好处的柔光。   叶思栩见他似乎在打量自己,嘟了嘟唇,小心翼翼地吃东西。   喝牛奶时,唇上染了一层白沫,粉嫩地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十足十一只可爱又柔嫩的小动物。   “我们今天回去吗?”叶思栩声音细软地问道,“你还有工作吗?”   秦越鸣喝着咖啡,望向天际之下的江河景致:“一会儿我有个朋友来酒店见一面,下午回去,你想在这里逛逛?”   叶思栩摇摇头:“不用。”   他上大学时,来沪城一所高校交换过一个学期,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   “那你去忙你的,我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好了。”他慢慢道,咬着金黄松脆的牛角包,吃得很斯文拘谨。   “嗯。”秦越鸣小臂搭在桌上,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中午在酒店餐厅吃?还是去附近的餐厅?”   叶思栩捏住牛角包:“你不用跟朋友吃饭吗?”   “想跟你一起吃。”秦越鸣大言不惭地道,端起咖啡杯施施然地抿一口。   叶思栩一听,差点没咳出来,慌张地眼神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好:“哦。”   又小声补充一句:“那随你,我也不知道。”   秦越鸣真的把自己当做秦越风了吗?是这样的吧。   不过由此可见,他们兄弟俩是真的感情甚笃。   叶思栩抬起眼眸,发现他依旧淡淡地望着自己,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中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气质。   他心里忽的柔软起来。   他诚恳地看向面前成熟的男人,强烈地意识到: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孔,而面孔之下的灵魂,到底是如何千疮百孔,谁也不曾得见,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相识的时刻,尽可能地温柔以待吧。   叶思栩啃完一个牛角包,又喝一口牛奶,曼声问道:“那你想去哪里吃饭?我听你的好不好?”   秦越鸣冷峻的面庞上,露出柔和的眸光,视线慢慢投注向窗外辽阔的天际:“好,我来定。”   声音很轻,似在答复叶思栩,又似只是重复明确这一句   叶思栩低眸,手指在牛奶杯外面转圈圈的,柔声道:“我很没有主意的,也不喜欢拿主意。”   “那以后小事情,我来定。”秦越鸣主动将话接过去,正视面前袒露心扉的男孩子,细致入微地揣摩他的神情与话里的意思,甚至是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重要的事情,我和你商量,我们一起定?”   “好啊。”叶思栩也笑起来,抿着唇,软软的嘴角扯开一个小小的弧度。   总是这么小心谨慎,似乎连笑都不敢太用力。   秦越鸣有几分心疼,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继续沉默。   这次反而是叶思栩主动打破僵局,像是在跟家人倾诉一般缓声道:“过几天就要进入最后彩排阶段了,我有点担心。你说,万一我正式上台时,在舞台上拖后腿,会不会被剧院开除?”   秦越鸣道:“你觉得,方亦南导演会让不合格的演员上清光剧场的舞台?”   “这倒也是。”叶思栩颇为认同,“希望可以顺利。”他捉摸了下,嘟唇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上舞台表演。”   “期待吗?”秦越鸣顺着他问道。   叶思栩用力点头,羞涩地低眸,纤细浓密的羽睫轻轻颤动,宛若晨光中为清风拂动的柔嫩花瓣。   “期待,紧张,好奇,害怕,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秦越鸣听着他这样说来,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的学习令他渐渐在生活中也展现出一种演员思维。   这是好事。   “想一直做演员吗?”   “其实没想过。”叶思栩笑笑。   秦越鸣还来不及继续问,房门铃声又响了。   他看一眼手表:“应该是送衣服过来。”   叶思栩点点头,见他起身去开门。   他看着秦越鸣舒展魁梧的背影,想:同一件浴袍,为什么穿在秦越鸣身上和穿在我身上,完全两回事?   我身材原来这么差劲,沮丧。   叶思栩快速将牛奶喝光,解决一顿早饭,走过去接过两个干洗袋,分别装着T恤和牛仔裤,他举着带着道:“那我去换衣服,你先去忙你的吧。”   秦越鸣点头,目送他回房间。   叶思栩换好衣服出来,手里拿着秦越鸣的衬衫,便听到秦越鸣在打电话,似乎要立刻出门了。   秦越鸣挂断电话,便道:“那你在房间里呆着?有任何意外情况联系我?”说着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就联系客房送过来,别出门?”   “好啊我知道了。”叶思栩点头,正要提衬衣,却被他直接抽过去。   秦越鸣道:“我去换衣服。”   叶思栩瞪瞪眼珠,他今天就要穿着这一件衬衫出门?“可是……不用洗吗?”   “没事。”秦越鸣随意道,似乎毫不介意。   叶思栩低眸赶紧走到沙发上坐下,心里道:怎么会没事呢?我穿过啊。   到底是他随意,还是我……太介意?   如果他穿上,万一嗅到自己的气息。   叶思栩扶着脑袋,不敢继续想下去。   等秦越鸣穿着白衬衣长西裤露面时,叶思栩仰视着他。   不得不说,秦越鸣的确是衣架身材,剪裁精良的衬衣遇到他,才能百分百展现出一种利落干练的精英气质。   “把夹克递给我。”秦越鸣对着兀自苦恼的叶思栩道。   “哦哦。”叶思栩反应过来,将沙发另一头的夹克给他送到手边。   秦越鸣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摸了下他的后脑勺,叮嘱道:“乖乖等我回来去吃饭。”   “嗯!”叶思栩白净的面颊上,是人畜无害的柔笑。   秦越鸣想,他今天的确是乖巧,胆子也大了几分。   良性进展。   非但如此,叶思栩还乖乖送他到房门边。   秦越鸣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房间桌上有剧本也有书,你要是没事情做,可以看,也可以看看电视或者电影。”   等人走了,叶思栩合上门,才捂着心口狂跳。   再这么下去,他又要沦陷了。   可是,沦陷在秦越鸣的世界里,显然并不合适。   他是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弟弟的影子。   而自己呢?   他四下环顾,最后慢慢走进他的房间。   被子没有叠,行李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桌上的确有两本书和一叠剧本。   叶思栩站在床尾,眼睛从白色墙壁上慢慢转过,最后视线落在床上。   一个念头窜上来。   他转身锁门,然后扭头扑在了秦越鸣睡过的被子上。   秦越鸣的味道和气息,在叶思栩的世界里如潮袭来。   他一翻身将被子裹在身上,在床上轻轻嗅着。   就算内心再怎么提醒自己,他也无法抗拒秦越鸣。   他一笑,自己就只能晕头转向跟着他转。   他一靠近,自己就已经忘了身在何处。   不,叶思栩想,我知道自己在哪里——在云端。   他捂着被子靠在枕头上发梦,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的、身不由己的梦。   嘴角不由得越翘越高。   等到在被窝里整个人都发热,叶思栩才猛的惊醒。   太蠢了吧。   叶思栩觉得自己跟十六岁思春期的小孩子一样。   他抱着被子坐起身,手里软软地揉着,偷偷的又笑了。   下床后,将被子快速恢复原样,叶思栩走到桌边。   A4尺寸的封面写着一行四个字:玫瑰之死。   下面一行小字:暂定名。   旁边有黑色钢笔字:需换。   遒劲有力的笔触,叶思栩感觉应该是秦越鸣写的。   这个名字不好么?   《玫瑰之死》。   浓烈香艳的甜蜜悲剧。   下面两本书,一本是英文版的《Mrs. Warren’s Profession》。   这本书叶思栩知道,《华伦夫人的职业》,萧伯纳的名作。   他拿起啦稍稍一番,里面好多英文批注,应该也是秦越鸣的字迹,这本书排版密集,是很早年间的出版物,纸张一般,写得用力,而且新旧叠加,看得出来是多年后重新重新加注了一些理解。   另一本则是人物传记,一个有名的世界级互联网大佬。   叶思栩不知道秦越鸣还看这种书,也有很多批注,但显然是基于人物思维和逻辑推理方面。   他猜测秦越鸣是为了了解更多不同类型的人物。   叶思栩给自己倒一杯水,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台边的沙发椅中,慢慢地开始看这本《玫瑰之死》。   一对姐妹花,在动荡年代,如何以身体谋生的故事。   在剧本的开篇,妹妹玫瑰的恩客马上风死在了她的床上,她由此卷入这一场看上去意外的谋杀之中。   当谋生遇到谋杀,两个只想在夹缝中蝼蚁般求生存的弱女子被裹挟进更复杂的斗争之中,灰色地带的危险、特权阶层视人命为草芥,底层蝇营狗苟的小人物却展现出道德、人性的微弱光芒。   当整个剧本的结尾处,无望的妹妹玫瑰遇到了自己少女时代的私生子,却不敢相认。   相认意味着这个生在中产阶级,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会丧尽名声,成为人人可以指摘的“□□之子”。   擦肩而过时,玫瑰嘴里轻轻地哼着歌谣,那是她在孩子出生的几天内唱给孩子听的,可如今,孩子长大了,却并不需要她。   在剧本的末页上,简短地写着一句话:玫瑰走入护城河,死。   整个故事从谋杀开始,从自杀结束。   在这冬日的阳光底下,叶思栩大气也不敢喘地看完整个故事。   他的脑海里依稀能看到,在江南悠长而昏暗的民巷之中,玫瑰扭着引以为傲的身材与那被抱在他人怀中的亲生儿子擦身而过。   黄昏的日晖在巷子尾处越来越淡,玫瑰的身影终究只剩下一道细细的、扭曲的剪影。   冬日的护城河那么冷,慢慢漫过玫瑰纤细的脚踝,飘起她的纹路精美的窄裙裙边,她哼着歌谣,望一望天光,笑一笑人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死亡。   玫瑰对时代、对世事、对人生,终究也不过千言万语化为一个轻飘飘的“呵……”   叶思栩左手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捂着脸颊,热泪从指缝间涌出来。   幼年记忆中,尚且活着的父母之间的陈年旧事一点一滴地翻涌,左腕的伤疤灼热地疼痛起来,疼得心里一抽一抽。   他开始有些后悔,不应当打开这一份剧本。每一个看故事的人,最终也不过是在故事中看到自己而已。   他痛苦地在沙发上往后仰,任由眼泪慢慢地从眼角往下落,渗进黑色的头发中。   “阿叶?你在房间里?”敲门声伴随着秦越鸣的声音响起。   叶思栩胡乱摸着眼睛,急冲冲地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多了。   “别进来。”   秦越鸣皱眉,似乎听到明显的哭腔:“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他立刻推门而入,却看见叶思栩站在床头柜边,一只手捏着黑色牛皮纸巾盒,脸别过去,低声说:“没事。”   秦越鸣看一眼沙发上的剧本,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并没有强行将他转过来,而是就这个背对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   叶思栩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明显带着热意,裹住自己的肩膀,他猛的一顿,根本舍不得推开。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中得到父母宽慰的拥抱,这一下,他更掩不住眼里的热泪,只得将纸巾按在眼睛上,生怕叫他看到。   丢人。   秦越鸣手搭在他的右肩上,沉声问:“我的剧本写得太难看了,是吗?”   “不是……”叶思栩听到这话,轻扭了下,低声说,“写得太好了。”   秦越鸣抽过身后的纸巾,慢慢地转过他的肩膀。   只见眼睫湿哒哒的男孩子,羞涩又窘迫地躲避自己的眼神,眼角发红,鼻头发红,嘴唇本就红红的,仿佛自带春夏之交的缤纷,鲜活年轻得叫人艳羡起来。   秦越鸣捏着纸巾抹去他眼角透明的热泪。   肌肤柔嫩,他动作轻柔地似乎怕碰坏了这世间少有的琉璃。   叶思栩不好意思又别扭地转开话题,问道:“这是你写的剧本吗?”   嗓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生涩的味道。   “很多年前写的。”秦越鸣低眸,深刻的双眸中印入他哭红的鼻头,“在国外念书时见过一个漂亮的老太太。她年轻时是ji女,有一个儿子,是非常知名的律师。临时起意打了一个草稿。这些年时不时地添一些东西进去,最近也有其他编剧在一起修改,最终版还没有确定。”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叶思栩坐在床边,细致地观察叶思栩的情绪。   叶思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华伦夫人的职业》呢?我记得华伦夫人就是开妓院的,养大了一个女儿。”   “对。”秦越鸣的手揽着他,见他已经不再哭泣,才道,“更早以前看过的剧作,命运轨迹和我遇到的老太太接近,所以翻出来看看萧伯纳是怎么呈现一个故事,怎么在人物之间展现张力,找到平衡。”   叶思栩堵了嘟嘴,小声说:“可是好苦啊。为什么要写这么苦的故事。”   可望不可即,应当是众多苦难之中,最为揪心的一种。   秦越鸣慢慢地揽住他让他靠向自己的肩膀,眼眸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似在追忆某种情感。   “我在你这个年纪,看费里尼,看《八部半》,也不懂,为什么做电影这么苦,仅仅是活下去都这么难。人生好像一场没有终点、没有同伴的赛跑,唯有一直跑,一直流汗,甚至一直流泪。路上的风景很美,可那美的风景又可能是陷阱。迷茫,捉摸不透,甚至绝望。”   秦越鸣的语调极深沉,这些话像是从内深处某个角落里被慢慢地腾挪出来,多少年未曾见光,今天终于遇到一个倾听者,终于照见一点点微渺的阳光。   叶思栩被他的语气所吸引,仰头看向他的面庞。   好像在这一刹那,他英挺的鼻梁与眼窝之间的阴影,平直倔强的眉骨,嘴角紧抿时的锋利的弧度,尤其是那双泛着冷冽光芒的眼眸,无不在隐晦地透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艺术家气质。   他陷入秦越鸣的情绪之中,眼神的焦点落在他一早上刮过的胡茬上。   他静静地道:“可是你们,我是说费里尼也好,你也罢,甚至好多导演,依旧孜孜不倦地在拍这样的故事,苦难、绝境、无望。”   秦越鸣揉着年轻男孩子柔软的头发:“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想尝试通过电影,找到我自己。”   叶思栩不明白,皱眉轻声问:“找到你?那现在的你是谁?过去的你又是谁?”   秦越鸣淡淡笑了,眼底是一层淡淡的哀伤:“可能终我一生,都不知道我是谁。但电影给我一种寻找的途径,永远不知道哪一部片子、哪一个镜头、哪一个瞬间,我就和真实的自己在电影中狭路相逢。”   叶思栩怔忪不已,脑海中回旋着这些话,最终瘪瘪嘴,垂下眼睫:“那我呢,我要怎么找到我自己?在哪一个时间维度与空间维度才有我的存在?”   听到这里,秦越鸣意识到这话题似乎有些过了,他用力揉乱他的头发,宠溺地道:“傻瓜,如果寻找自己令你痛苦,那就不必寻找。我们经历苦难,但我们是为了人生的巧克力而来的,还记得那句台词吗?”   叶思栩用力点头,轻轻地说出那一句台词:“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顿了顿,他又道,“也许因为有了苦难,甜蜜才变得弥足珍贵。否则,我们也不会珍惜甜蜜,就像是我们不珍惜俯拾即是的苦难一样。”   秦越鸣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这孩子在说什么,手指扫过他的耳垂和脖颈,紧紧按住,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激动,稳声道:“阿叶,你将会是一个出色的演员的。”   叶思栩脸红起来,眼角也泛着粉,小声问:“会像你做导演那样的出色吗?”   “一定会远比我出色的。”秦越鸣将他按入怀中,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在他发顶印了一个轻轻的吻。   叶思栩不语,他不知道这些。   对此刻的他而言,曾经的苦难是具体的,而未来的一切都是抽象的。   出色的演员,那太遥远了,比他之前想的出国留学还遥远还不可及。   叶思栩回过神来,猛推推他。   也不知道怎么就抱在一起了,他的耳根发烫。   他嗫嚅着道:“那个,我们去吃饭了吗?”   秦越鸣顺着他的动作放开他,站起身道:“去。不过我外婆家里人联系我,约我们去吃午饭。现在就走,我去拿行李。”他环顾这间房间,“你也收拾下?”   叶思栩听得有些茫然,无辜的眼眸仰头看他:“我们?我也去?你外婆家吃饭吗?”   “对。”秦越鸣抿唇,依旧冷峻,也没有笑,似乎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并且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说这话的时候,他走向房门。   叶思栩扭头看着他的背影,道:“会打扰你外婆他们吗?”   秦越鸣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外婆早年得了老年痴呆,早不认得我了。一贯把我当舅舅的,现在家里也就她跟两个保姆阿姨照应,外公舅舅都过世了。”   叶思栩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猛的想起方才秦越鸣说过的话——关于苦难,关于人生。   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仅仅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甚至被外婆当做了另一个人。   那他,是怎么熬过这些失去的?   生离死别,他是不是已经在短暂的三十多年时光中,一次次经历,一次次沉沦,又一次次走出来?   他走出来了吗?   叶思栩看向云开雾散后刺眼的阳光,他眯了眯眼睛,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秦越鸣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苦难造就的创作者,用电影的方式,一遍遍演绎苦难,最后……   他能化解苦难吗?   叶思栩抹了下眼角,匆匆擦掉眼泪。   和秦越鸣比起来,他可真的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啊。 第28章   出门前,叶思栩又被秦越鸣罩上昨晚那件黑色夹克衫。   他甚至就站在叶思栩面前, 细致入微地拉上拉链, 再将帽子和口罩递给他。   “会有记者跟着你吗?”叶思栩疑惑地小声问。   “不会。”秦越鸣微微低眸仔细打量面前这个被包裹起来的小白兔, 嗯, 很好, 只露出可爱的大眼睛和袖扣细细的手指头,谁也看不到。   虽然疑惑, 但叶思栩还是乖乖戴好, 没有反抗。   下楼时, 秦越鸣推着行李箱, 而叶思栩单独拿着那几本书和话剧。   他问道:“玫瑰之死不好听吗?要换吗?”   “太旖旎了。”秦越鸣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   他刚去见过朋友, 衬衣西裤配一件黑色短风衣外套,高大潇洒。   叶思栩盯着手上的剧本,点点头,但却由衷地说:“可是很点题。如果叙事是从客人马上风开始说起,那么是不是会制造悬念?”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 秦越鸣请他先出去, 才推着行李箱迈出, 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片名?”   “啊?”叶思栩猛低头轻轻一摇, “我随意说的。”   “嗯。”秦越鸣应了一声。   叶思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道:自己是不是突然话有点多?说错了他不会心里有想法吧?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书籍和剧本, 小跟屁虫一样跟紧秦越鸣去酒店行政前台办理退房。   前台的女士扫一眼满面冷峻的秦越鸣,又扫一眼面前裹得严实的叶思栩,流程化地露出一个礼貌笑容, 目送他们离去。   从这家酒店开往老城区秦越鸣外婆家的路上,叶思栩一直坐在车里保持沉默。   他发觉和秦越鸣稍微熟悉一点后,可能会逐渐暴露自己的无知和短浅,还不如以前什么都不说。   他正纠结中,便听到秦越鸣问:“想什么?”   秦越鸣随意看他一眼,总不知道这小兔子心里想什么。   比普通人要纠结太多,而且思维不好捉摸,行为经常没有逻辑。   恰如昨天突然那么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叶思栩慢慢地找了个话题,问道:“在想话剧和电影表演的差异和相同的地方。你觉得哪一个比较难?”   秦越鸣顾着车况,淡然道:“我是导演,回答不了表演的问题。”   “那你也见过很多演员。”叶思栩想了想,“不过,话剧不能修正,因为一次表演台下就坐着几百人,但电影镜头可以反反复复的找到最好的状态。”   秦越鸣点了点方向盘:“下次开机,给你留一个角色?你来试试?自己感觉,可能更有感触。”   “啊?”叶思栩忙摇头,“我连话剧都是第一次上台……不对,是即将上台,都还没上台。电影,还是以后吧,以后再说。”   重要的是,上秦越鸣的电影。   那不是,还没演就吓坏了?   一想到秦越鸣看着监视器,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到极致呈现在他面前……   这画面,叶思栩稍微一想就头皮发紧。   那些能经得起严肃冷酷的秦越鸣一遍遍喊“卡”的演员,一定都选修过心理学吧。   秦越鸣露出一个薄笑,实在是忍不住地抬手揉他的耳尖儿和头发,看他迷迷糊糊的可爱样子,才开玩笑似的重重叹一声:“小傻瓜。”   多少人等着排队上他的电影?投资方千万投资只为塞个男三号进来?   此刻,这只呆呆傻傻的小兔子居然直接拒绝了他。   秦越鸣失笑。   叶思栩避开他的手,嘟唇低喃道:“我怎么又说错话了吗?”   “又”这个字,叫秦越鸣略略沉思。他淡然道:“没有,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叶思栩“嗯”了一下点着头:“那你不喜欢听,对吗?”   秦越鸣听着他的语气,软乎乎的,又有点委屈,还有点别扭的小心思,忙淡淡地道:“只要不冷落我,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的。阿叶,你要多跟我说话,我想听你说。好吗?”   叶思栩一看他的语调都这么缓和,似乎有些讨好自己的意思,忙道:“不是的么,没有冷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太会说话。我……”   “我知道,你说过,你有点笨,不太会说话,喝了酒会难受,看了剧本也会难过。阿叶,我知道的。”   还知道你喜欢吃甜的,也喜欢吃张姐做的红烧肉,着急容易脸红,恐惧会抱紧身体,开心时嘴角会翘得特别高,悲伤时总是偷偷转过去擦眼泪……   秦越鸣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坚定有力地强调一遍:“我都知道的。”   叶思栩内心如遇惊涛骇浪,惶惶然地看向他。   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眼眸散发着莫名的神采,那么亮,那么直接,那么……令人怦然心动。   看他也要看向自己,叶思栩忙收回视线小声道:“那倒也不用记得这么清楚吧?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还都怪丢人的。   秦越鸣又忍不住地揉着他的脑袋:“那你要慢慢地多告诉我一点?这样,我就可以记住别的了。好吗?”   “嗯。”叶思栩点头。   他稍微活络点,心里也猜测秦越鸣可能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于是尽管有点怕说错话,但依旧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发问,这样可以让他多说点。   尤其是说起片场的事情,秦越鸣的确有一搭没一搭地可以说很多。   尤其是当秦越鸣一本正经地说起早年跟剧组制片、摄影等人一起去外地选景,而后遭遇的一些光怪陆离的奇葩事情,叶思栩觉得他特别的真实。   好像就是一个工作场合里认识的人,和大家一起睡帐篷、吃盒饭,三九寒天拍片拍到手脚麻木,为了过审剪片子通宵达旦、夜不能寐等等。   一个个瞬间都组成了此刻的秦越鸣,琐碎的,真实的,明确的,生动的,立体的……   叶思栩下结论道:一个富有力量与内心充足的秦越鸣。   秦越鸣的外婆家就在黄浦江边未拆迁的老民居附近,车子停在很远的新修的停车区,两人步行很长一段距离才走入偏僻的里弄。   看到水果摊时,叶思栩坚持要买水果。   秦越鸣没有阻拦,甚至没有说什么。   上次他去医院固执地要买,这一次叶思栩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了解叶思栩。   水果是新鲜挑选,然后统一装进绿色的礼盒里,秦越鸣等他付钱后,便主动拎在手上,对叶思栩道:“到门口再给你拿。”   “嗯。”叶思栩也没有坚持,“好的。”   心里隐约觉得秦越鸣应当是极为通情达理的那一类人。   可是之前,好像一直都是畏惧占据主导,没有认真去发现他冷冷的表象下的温柔和细腻。   叶思栩想:完蛋了,这样了解下去,我好像更喜欢他?他把我当做弟弟,我却……   望着巷子两边墙壁上的中缝线,叶思栩绝望三秒钟。   他瞪瞪地上的青石板,对自己道:你要克制,人是可以控制自己情绪的动物!   巷子很深,忽的幽静冷僻起来,叶思栩看秦越鸣走得也不快,便问道:“这里怎么没安排到拆迁?”   他们刚才是一路从外白渡桥开过来的,在巷子口抬头一看就能望见不远处的电视塔。   这一带,是非常好的地段,可谓寸土寸金。   秦越鸣左手抚触着墙壁,淡淡道:“客观的说,是沪城这个区块的发展政策和赔偿条件无法谈妥等原因,但是——”   他仰头,望向窄窄的天空。   叶思栩不由自主地仰起脑袋,眯起眼睛。   两只鸟儿不知道从哪里掠过,他眼神一亮。   秦越鸣收回视线,语调平常地道:“非理智地说,也许是命运。”他轻轻地拍一拍掌心粗糙的墙面,“我们有我们的命运,他们有他们的命运。”   叶思栩望着这一壁,沿着墙壁再度看向天空,似乎在这里,这一方安宁的天地中,天空这样湛蓝、阳光这样柔和。   他不懂秦越鸣的命运,却知道,这样的感觉,刚刚好。   于闹市中藏身,有种隐匿喧嚣的安全感。   慢慢走向最里面,秦越鸣道:“这里是外婆以前住的,得了老年痴呆之后,吵着要回来。地方很小。”   “嗯。”叶思栩也不知道他说的地方小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但等他拎着水果盒走进屋子时,才意识到这是极小极矮的层高。   他倒还好,秦越鸣要微微低头,显然层高可能只有一米九,不到两米。   “来了啊?”一个胖胖的中年女性从屋子里扶着老太太走出来。   头发花白的方脸老太太一看到秦越鸣就笑嘻嘻地道:“阿明啊。”   秦越鸣低头轻声在叶思栩耳边道:“我舅舅叫方礼明。”   叶思栩点点头,见秦越鸣走上去,伸手扶老人家,称呼用的是“老太太”,说的是沪城方言。   “今天气色还可以,头发梳得精神。”秦越鸣淡笑道。   老太太走得极缓慢,叶思栩看着她似乎根本没听到秦越鸣的话,而是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   叶思栩一顿,求救似的看向秦越鸣。   “越风啊!”老太太忽的扯起笑容来,往下赘的皮肤牵引上去,眼睛似乎找到点神采,“小彩啊,给越风拿糖啊,糖啊!”她又跟小孩儿似的拍拍自己的手,又拍打身边秦越鸣的小臂。   而此刻,又重新注意到秦越鸣的存在:“阿明啊?来看姆妈啦?侬老早好来了。”   “嗯,后头常来。”秦越鸣面色不改,回答道。   老太太又留意起叶思栩:“越风,过来起糖!小彩?”她着急起来,一只手撑着秦越鸣要来握叶思栩的手。   叶思栩有些意外,呆呆地伸出手,叫老人家握住。   这是一只宽大的、有力的,粗糙但柔软的手,掌心很热,有一种人到老年时性别消退的感觉。   老太太拉着叶思栩坐在椅子里,迷迷瞪瞪地看着门,又看看秦越鸣。   胖胖的中年女人送上一盒子糖搁在颇有古意的茶几上。   老太太抓一把,全部塞进叶思栩手里,力气很大,不容推拒。   秦越鸣看一眼拘谨的叶思栩,叮嘱道:“老太太要起饭了,伐要喂越风起糖。”   “噢噢噢噢,对对对!”老太太又紧张起来,将叶思栩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全都往他夹克里面塞。   夹克口袋有拉链,他忙自己打开。   老太太放好后瞪瞪他的脸:“不要偷偷起啊,小宁要起饭。”   “嗯。”叶思栩点点头,看看秦越鸣,见他的面上始终淡淡的,似乎已经习惯这老太太的模样。   几个人连同家里的阿姨一起上桌吃饭,菜色倒是很好,蜜汁酱虾、酱鸭、红烧肉,余下的是时令蔬菜,还有一份自己做的土豆泥火腿丁沙拉。   全家人都默认叶思栩成了秦越风一般,把他当孩子似的,多分给他一个薄而透光的金边瓷碗,阿姨会按照老太太说的,用公筷给他夹菜,舀沙拉,秦越鸣也给他夹了红烧肉。   叶思栩看着小山似的碗,皱皱眉,闷头狠命顾着吃。   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对着秦越鸣说了几句,又临时插一句对保姆阿姨的嘱咐,总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大家都配合她,哄得她很开心,事事都顺意。   吃过饭后,几人一起送老太太去二楼的阳台晒太阳。   楼梯也很窄,早年间的屋子,格局非常局促,显然已经收拾打理过,但人一多,就显得拥挤。   叶思栩都不敢用力踩着地板,总觉得一步小心会踩塌下去。   秦越鸣见老太太拉着叶思栩一起迎着下午的太阳说话,也没多说,拿起厚重的毯子盖在老太太的膝盖上,下楼前按住叶思栩的肩膀,弯腰在他耳边:“陪外婆半小时,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叶思栩点点头,看一眼自顾自在说话的老太太:“嗯。”   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同他相视一笑。   等人走了,叶思栩也揉一把自己的头发,越来越习惯他这样对自己了。   真是可怕。   老太太兀自摇头起来,对着叶思栩道:“越鸣伐好,伐来看我。嫌我老了。”   “没有的,他……”叶思栩想了想,“他很忙的,在拍电影啊。”   “哦哦哦哦,对哎!”老太太想起来了,“拍电影哎!阿蕴啊,小辰光欢喜看。”   叶思栩没听过这个名字,微微皱眉,不晓得是不是勾起老太太的回忆了,看她遥遥地注视着天空,不再说话。   而远处,正是庞大而辉煌的现代化世界。   他抬手,手掌遮在眼前,阳光从指缝间倾泻下来,仿佛回到了慢悠悠的旧时光。   楼下,秦越鸣请阿姨帮忙,弄了点土豆泥沙拉和蜜汁酱虾。   阿姨一边忙活一边道:“最近老太太老想侬哎,侬伐来,她就问侬几时来。”   秦越鸣坐在厨房和客厅的过道里,一把老式的交椅,垫着旧式样的软垫和靠枕。   “嗯,这一阵有空就来。”   阿姨瞥一眼楼上,问道:“个小宁是谁?”   “朋友。”秦越鸣淡淡地道,鼻尖弥漫着这幢房子陈旧而热烈的烟火气,眼帘半耷拉地望向电磁炉,若有所思地补充一句,“好朋友。”   “跟越风是有点像。”阿姨道,“老太太么,侬看看伊么,脑子啊拎伐清爽,其实啊,眼光毒。看一眼,就想越风了。”   “是。”秦越鸣撑在交椅扶手上,双手扣在鼻梁处,慢慢地道,“姆妈港伊小辰光跑丢,阿婆在几百人当中一哈子寻到伊。阿婆,眼光一直好。”   “哈哈。是哎,侬姆妈小辰光,真刚是,两条小细腿,圆规一样哎,细脚伶仃,走路特别快,没宁跟得牢。侬阿爸,追伊,两人去南京路荡马路。伊可以一路走,侬阿爸伐来噻,没伊精神头足。”   秦越鸣眉眼微弯,笑起来。   这些陈年旧事,也就只有家里这些旧人记得,除此以外也就是秦家的张姐。   但是张姐很少提,自从秦越鸣父母和秦越风过世后,她似乎极为少见才提这些前尘往事。   秦越鸣偶尔来,偶尔听。   从人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总要比旧相片生动,也有意思。   秦越鸣又上楼陪老太太和叶思栩坐了一会儿。   半小时后,他们准时离去。   老太太拉着叶思栩地手,让“阿明”给“越风”兜里放点糖再走。   叶思栩下楼时,老太太还自顾自地对着太阳眯眼,嘴里说着:“要甜蜜蜜的。”   他的口袋里有刚才老太太亲手抓的一把大白兔奶糖,他摸了一下,沉甸甸的。   离去时,保姆阿姨将一个袋子递给秦越鸣,里面是搁在玻璃保鲜盒里的沙拉和热乎乎的酱虾。   叶思栩乖乖地跟在秦越鸣身后,跟两个阿姨道别。   已经下午两点左右。   午后的阳光已经照不进来,巷子暗淡而幽深。   叶思栩轻声道:“我觉得这里不拆也挺好的。”   “是啊。”秦越鸣回应道,看看他,弄堂口有风吹来,拂过他的刘海,赫然是极为明亮的一双眼眸。“不过也许明年就拆了。”   “所以这就是它的命运。”叶思栩跟着道,“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除了珍惜现在。”   秦越鸣薄唇勾起淡笑,什么都没说。   回到车上,叶思栩扣上安全带后,将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全部拿出来,摊开在手心:“给了好多哦。”   秦越鸣看一眼满手的白蓝红经典包装:“以前家里来人就拿出来给孩子吃。没吃过吗?”   “吃过的。”叶思栩扭开一粒,低声道,“怎么会没吃过。”   文城距离沪城这么近,新鲜玩意儿从小就能看得到。   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想到方才临走时老太太说的,要甜蜜蜜的,他低头又拿起一粒,大着胆子扭开,伸手送到秦越鸣的唇边:“你吃吗?”   秦越鸣启唇,叫他喂进来一颗大白兔奶糖。   甜得心里都要冒酸气儿了。   叶思栩捏着糖纸,低眸,指尖叠来叠去,最后叠成一个小方块。   秦越鸣咬着奶糖,手撑在车框,轻揉眉骨,唤他道:“阿叶。”   “嗯?”叶思栩每次从他的薄唇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都觉得格外奇怪。   又生涩又熟悉。   “以后叫我越鸣哥。”   “……”   又尴尬又悸动。   叶思栩扭头看向车窗外。   秦越鸣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候。   好半晌,才听到温吞水一样的语调,似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般——“越鸣哥。”   秦越鸣见他低垂着脑袋,抬手揉揉他的耳朵和脑袋:“乖。”   “……”   叶思栩嘟唇望着车外,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奇怪。   概因奇怪是隐约而抽象的,然而喜悦是直观与具体的。   叶思栩唇齿一动,再次无声地叫了一声“越鸣哥”。   一切都像是口中的奶糖,奶甜奶甜的。   秦越鸣直接送叶思栩到叔叔家,又将沪城阿姨准备的两个玻璃保鲜盒拿出来递给他。   见叶思栩要脱掉夹克,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吗:“明天来的时候带来就行。”   “哦。”叶思栩点点头,抱着保鲜盒,鼓着脸颊,小声道,“那我回去了。谢谢。”   秦越鸣没放手,低眸定定地看他。   叶思栩这才抬起眼眸,同他扯开一个笑容:“越鸣哥,再见。”   “嗯,回去休息。”秦越鸣道。   叶思栩点着头转身,脑袋像是个小木鱼,快步朝着单元门进去。   秦越鸣见他踩上楼梯没影之后,才上车离开。   叶明康脚已经好了大半,正在家里锻炼身体,听到开门声,扭头看:“思栩你回来了啊。”看他抱着东西,又穿一身不合体的外套,忙问,“谁的衣服啊?”   “哦,朋友的。我穿少了有点冷。”叶思栩踏步进厨房,在里面扬声问,“妹妹呢?”   “出去了。长大了哦,懒得陪我这个老头子。一周末就跑。”叶明康扶着沙发坐下去,太阳穴还有点汗,不过筋骨松快,舒服很多。   叶思栩将还有一点点余温的蜜汁酱虾打开,想到刚才秦越鸣特地塞给自己的模样,心里就暖。   他拿筷子吃了一个,味道足,酱汁浓,虾个头也很大。   这会儿,叶思贤喝着奶茶回来,她还给叶明康带了一杯柠檬红茶,看到叶思栩站在厨房偷偷啃虾才古怪地凑进来:“哥,你干嘛啊?哪里来的虾啊?”她又打开沙拉盒,“这是谁做的沙拉啊?看起来很好嘛!我可以吃吗?”   叶思栩从碗橱里取出一个小碗和勺子,给她弄了点:“朋友家的阿姨做的,挺好吃的。”   “那你在人家家里吃饭,还带一份打包?”叶思贤一边吃一边瞪眼睛,“哇,好好吃啊,这个火腿丁哪里买的啊!”   叶思栩见她没多问,心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叫阿姨重新做一份给我。   不过秦越鸣怎么这么细心呢?简直超乎寻常。 第29章   转天,叶思栩因为彩排比较晚, 约莫到了九点半还在剧场。   他又在剧场看到了柳灏。   确切地说, 是柳灏又阴魂不散地来找他了。   叶思栩也不晓得柳灏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自己麻烦。   柳灏堂而皇之地以找叶思栩为理由, 进了排练厅等他, 直勾勾地盯着叶思栩。   他长得条件好, 身高腿长,照旧扎一个揪, 微有些上挑的五官, 显得有些凶。   《失明》里演叶思栩姐姐陈若凡时不时趁空就跟他打探:“谁啊, 看你跟看仇人似的。”   叶思栩低声道:“朋友。”   等排练完,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去, 叶思栩才磨磨唧唧地走到柳灏面前:“灏哥,你怎么忽然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走呗,请你夜宵。”柳灏起身,胸前一个大logo的皮质斜挎包,努了努下巴, 看他一脸不情愿, 抬手搭在他肩膀上, 一下凑到他软嫩的面颊前, “阿叶,怕什么?找你吃夜宵你也怕我?”   叶思栩避不开他, 只觉得尴尬,忙去拿自己鼓鼓囊囊的包,包里有秦越鸣的夹克。   他背上包, 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柳灏:“你要吃什么?”   柳灏看他是松口的意思,笑嘻嘻地道:“走,哥带你去吃水煎包,特好吃,真的。”   叶思栩看他也没有特别的过分,也没说什么,只慢慢跟上。   两人从剧院出去,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叶思栩一哆嗦。   柳灏同他一起步下台阶:“阿叶,你最近排得不错啊,能上男一号的戏份了。”   “没有,就是跟着导演说的排,也不是男一号。”叶思栩淡淡道,他的台词都不是很多,怎么能算一号。   等走到台阶下,叶思栩望着前头的马路,问:“你说的地方在哪里?我还要赶着回家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不远啊,附近的。这么怕我干什么?”柳灏淡然道,“走吧走吧。”   叶思栩刚跟上,手机震动起来。他忙拿出来,一看是秦越鸣的号码。   顿时心里有点虚。   明月当空,冷风习习。   叶思栩边走边接起电话:“喂?”   “回来了?我过去接你?”秦越鸣的声音依如往昔,沉沉的,淡淡的,冷冷的。   如同天上弯刀似的冷月。   “不……不用了。”叶思栩瞥一眼柳灏的影子,小声道,“要晚一点,没法看电影了,对不起。”   “还在排练?”秦越鸣慢条斯理地问他。   叶思栩只能虚应一声:“嗯,那我先挂了。”   秦越鸣没有追问,叶思栩忙做贼心虚般挂断电话。   叶思栩握着手机跟着柳灏走了一段,才道:“灏哥,我不去了,我家里人催我回家了。”   “什么?”柳灏觉得他好笑,“就吃个东西你怎么要死要活、娘们唧唧的?”   叶思栩咬咬唇:“嗯。”   看他站住不动,背着包跟个傻子一样,柳灏推推他:“走啊!就附近,我又不会吃了你,吃个夜宵怎么了?”   “不是,我不饿。”叶思栩别扭地道,“对不起!”说完就要往另一边走。   “叶思栩!”柳灏冷声叫他的名字,“你还上脸了?”   叶思栩皱眉头看他,不明所以。   路灯下,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柳灏看他鼓着脸,奶白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有种细腻的质感,想了想,哄他道:“我不会乱来的,就带你吃点东西,你紧张什么?店里都是人,我会动你吗?吃完你就立刻走,还不成?”   “那你说的?”叶思栩谨慎地问道。   “对啊,我说的。”柳灏扯了扯牛仔外套。   都这个季节,柳灏为了门面穿得不多,脚上的裤子还露出一截脚踝,看着叶思栩就觉得刺骨的寒凉。   两人一前一后地闷头走向柳灏口中的水煎包店。   的确不远,就在清光大剧院后面热闹的街口,似乎是一条专门做夜宵的街,冬夜里灯光下冒着腾腾热气。   叶思栩跟着柳灏左右走着,进入店里。   柳灏熟门熟路地点了两份水煎包。   味道好,肉馅儿足,叶思栩倒是吃得畅快,搭配一碗撒了葱花的骨头汤,意外地暖身和果腹。   他想着以后自己可以一个人过来吃。   柳灏看他规规矩矩吃东西,伸手就捏他的脸颊:“阿叶你胖了啊?”   叶思栩扭开头,不悦地皱眉:“灏哥,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柳灏将椅子一拖,凑近他。   两个长得极漂亮的小男孩儿紧紧靠在一起,旁边吃东西的人,都忍不住要瞧他们一眼。   叶思栩将凳子拖开一点,避开他,简单道:“不要动手动脚的。”   柳灏勾着嘴角邪笑:“阿叶,你最近胆子大一些了嘛。”   叶思栩不知道他从何说起,也没做声,将面前五个水煎包都吃完,饱了。   看到别人给家人打包水煎包,他便起身去叫老板也打包了六个。   早点回去,一会儿给秦越鸣好了。   柳灏看看他:“给谁买的?你妹妹啊?”   叶思栩看看他,点点头,不做声。   柳灏没说什么,吃完还一起出门,特地给他打个车。   搞得叶思栩一头雾水地被塞进车里。   “我明儿再来找你吃夜宵哈。”柳灏挥挥手,让司机开车。   叶思栩还是没懂,但是出租车已经开出去,他也来不及说话,只是皱眉心道:他不是真的要来吧?   不过今天似乎没有之前那种令人讨厌的态度,只是稍微有点爱动手动脚。   他靠在窗边,跟司机说了下具体的地址。   司机道:“哟,那你还在这儿吃东西呢?跟朋友约会啊?”   约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思栩想,难道这是柳灏在约会自己?   可能吗?   他额头磕在凉飕飕的窗玻璃上,腿上是一盒尚且热乎乎的水煎包。   暂时也没有多想。   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十点半,叶思栩问了张姐秦越鸣在不在。   张姐已经要准备去休息,道:“刚回来,在楼上了,你找他啊?”   叶思栩疑惑,秦越鸣怎么会刚回来?不过也没多想,点点头:“对。”   “那你去好了。”张姐也没说什么,对叶思栩她是了解的,蛮乖的一个小孩。   之前她在楼梯上崴脚,还是叶思栩帮忙背到房间,加上叶思栩温和、事儿不多,因此印象一直不错。   叶思栩上了三楼,却见观影房一片漆黑,心道:他没看电影吗?   在书房和卧室之间徘徊一下,他低眸看一眼手里的水煎包,敲了敲书房门。   “进来。”   叶思栩推门进去,见他坐在椅子里,正在写什么。“我……越鸣哥,我买了吃的当夜宵,你吃吗?”   秦越鸣远远地看着他。   叶思栩意识到今晚的秦越鸣有些肃穆。   从九点多打电话联系自己的时候,他就在言语之间敏锐地察觉道这种微妙的态度。   他一直沉默,紧抿的嘴唇,高冷的神情。   叶思栩立刻懂了:“嗯,那……那没事的话我下去了。”他将夹克衫放在单人沙发的椅背上,低头快速扭头,走出房门时候看到他已经低头开始书写,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那一句就在嘴边的“晚安”生生咽下去。   房门吧嗒一声合上。   叶思栩想,他今天怎么了?   手里的水煎包还是温热的。   叶思栩下楼,去了餐厅,扯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寻思秦越鸣,一边又往胃里塞了全部的水煎包。   只是本来就吃饱了,越吃越堵得慌。   不仅如此,心里也很堵得慌。   是因为没有准点回来陪他看电影吗?   叶思栩闷闷地钝痛,也不知道怎么缓解这种忽然冷淡的关系。   手肘曲着搭在桌上,他趴在臂弯里,左手揉着胃,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也许秦越鸣只是比较忙而已,而且他的确也没见过秦越鸣吃夜宵,好像就是喝点威士忌。   “这么晚了不消化了。”向姨慢慢走近餐厅。   叶思栩直起身子,点点头:“向姨还没睡?”   “今天晚上菜咸了,渴得很。”向姨身材也有些胖,走路慢,要不是叶思栩知道她是在别人家做阿姨的,其实看她平日里穿得体面妥帖,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的感觉。   向姨进了厨房倒水,出来看到他,又道:“你们小年轻啊,还消化,叫我是不行的。”   “嗯。”叶思栩也没想吃这么多,但扔掉又白白浪费了,他想到什么似的问,“向姨,先生平时晚上吃夜宵吗?”   好像他来以后,就没见过。   向姨听到这话,便笑笑坐下,手里拿着两杯水,顺便推给叶思栩一杯。   叶思栩轻声道谢。   餐厅的水晶灯只开了一圈,有些昏暗,但照得向姨面上有种少见的妩媚。   叶思栩也有些意外,往常他基本没怎么注意过这些细节。   “先生不吃的,从小的习惯,不过在外面饿极了肯定要吃,这也没有个说法,是吧?”向姨握着水杯,“以前家里太太在的时候,晚上么燕窝啊这种总要准备的,现在么……”她声音低下去,没说什么。   叶思栩想到了昨天沪城见的老太太,手指在玻璃杯外面的菱形格纹上划过,有些好奇地问:“太太是谁?”   向姨看这孩子一脸呆呆的发问,才解释道:“先生妈妈呀,你这孩子,怎么反应不过来。”   “哦。”叶思栩点头。   向姨像是被勾起了往事:“我来家里晚,那会儿太太刚生了越风。”她淡淡看一眼叶思栩,“产后有点抑郁症,原本脾气老好的一个人,行为有点乖张。”   “是么?”叶思栩静静听着,他对秦越鸣的家庭开始产生浓厚的兴趣。   “不过先生有耐心,孩子丢给阿姨照看,带着太太去旅游,满世界的玩,心情才好起来。”向姨道,“那可真的是寸步不离的。不过么,就这样,太太有时候脾气大起来,还要打他骂他……”   向姨说到这里笑笑,“说是骂,其实也就是声音大一些些。太太家里老早就是做银行的,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千金,教养好得不得了,不说难听话,也不会冷言冷语。我们在别人家里做保姆阿姨的,最要紧的确是钱,但也要面子要自尊的,太太知道,她懂的,在有钱人里的确是少有的好。”   叶思栩听她说开去,便仔细问道:“那秦先生呢?我是说现在的秦先生?”   “先生就是乖啊,从小念书顶好。基因好,大户人家的基因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又都是门当户对地结婚,你没看到过先生和太太的结婚照,郎才女貌,再也找不出这么登对的夫妻,所以你看看先生,人高,长得有样子。”   向姨笑眯眯地道,又喝一口水,再指了指桌上的鲜花、摆设,“到底是几代有钱人,也有品味。你不要看这些花瓶啊、水杯子啊普普通通,都是高级货色。当年秦家分家,远走去美国的多少子弟,那都是一车一车的古董拉到码头上船,走船运经太平洋去的国外啊、港城。先生要不是自己喜欢拍电影,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钱也多得用不完。以前有人说的好,败家也要败好几辈子的。”   叶思栩下意识地看看桌上的街边摊盒子和一次性筷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件事。   并不是他陪着秦越鸣吃过一两顿家常便饭,甚至去见过他的外婆,听他说一些拍戏的工作经历,就代表自己已经接近了他。   那都仅仅是秦越鸣身上最平常最普通的一部分。   向姨说的这些,才是铸就今日秦越鸣的过去。   叶思栩颓丧地靠在椅背上,环顾这一间西式别墅餐厅,仅仅是中式和西式厨房的面积就已经远远大于叔叔家的房子了。   仅仅是给他这样外人住的房间和保姆房都已经远比自己住过的最好的房间都要好……   “怎么了?”向姨看他不说话,“哎哟,说多了。”她撑着桌沿站起来,“早点去睡吧,你们年轻人还能多睡点,我最近连睡觉都难了。”   向姨说着扭扭脖颈,走出餐厅。   叶思栩默默地将桌上的餐盒收拾了丢进厨房的垃圾桶,又倒一杯温水,静静地在厨房里站着思考。   他这才明白,是自己好像有点搞混淆了。   心里才这样的焦灼不安,只要想明白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叶思栩就释然了。   没有什么需要纠结的,他们原本就不同,他何须自我困扰呢?他只需要扮演好陪伴的角色,等合同时间一到,就拿钱离开即可。   叶思栩深呼吸,认真地告诉自己——你们是金钱关系,不要搞得太复杂了。   第二天,叶思栩起得很早,刷牙时候还想到秦越鸣在沪城说的,要送自己去剧院的话。   念头一闪,没当回事。   他可能也只是随便说说,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上心了呢?   叶思栩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快速冲干净牙刷,放好牙刷。   动作过于利落,牙刷与杯底接触,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   他黑漆漆的眼神盯着那一柄十元钱的牙刷,以及这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洗手台。   心里有怪物作祟,难受得要爆炸。   闷头使劲冲着温水,叶思栩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戴好手表,背上包出去,叶思栩经过客厅时,就看到一道高高的身影。   中领黑色开司米毛衣,修身的黑色西装裤,光一个背影,就浑身散发出一种冷淡而禁欲的气质。   尤其是当他听到脚步声转过来时,紧抿的嘴唇有一种冷峻的弧度。   “早。”叶思栩低眸,主动打个招呼,迈腿就要快速离去。   秦越鸣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下命令似的道:“一起吃早饭。”   “不……”叶思栩刚说完就看到向姨冲远处餐厅那边走出来,忙将话吞进去,“哦。”说着拎着包,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跟着秦越鸣走进餐厅。   餐厅原来真的准备了两份早点。   其实之前叶思栩从来都不在秦家吃早饭的。   他食之无味地扒拉着清粥小菜。   秦越鸣眼帘半耷,眼角斜乜他那有气无力的动作:“怎么,不喜欢喝粥?”   叶思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秦越鸣居然扬声叫向姨过来,对她道:“向姨,你问问他早饭要吃什么?给他准备。”   “……”叶思栩一顿,为什么秦越鸣这么奇怪,他忙尴尬地摇头,“不用了,我没有不喜欢喝粥。向姨你去忙。”   向姨看看他们俩,差点就以为面前这俩是亲兄弟了。   不过,她在秦家多年,知道秦越风的性格和脾气,自然不会将叶思栩和秦越风搞混。   等向姨走开,叶思栩恨不得在三秒钟之内吃完早饭然后消失在秦越鸣眼前。   但是等他放下筷子时正要逃离时,秦越鸣道:“跑什么?我送你。”   “不……”叶思栩慌张地要拒绝,却见秦越鸣冷冷地扫自己一眼,“好吧。”   非但如此,他跟着秦越鸣走到车库,见秦越鸣又替自己打开车门,低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砰——”   一阵风,车门直接碰上了。   叶思栩站在车外,眼睁睁地看着车玻璃上自己煞白的面孔,他紧张地不知所措。   “我跟你说过什么?”秦越鸣道。   “……”叶思栩抿唇,“我……什么?”   秦越鸣一只手撑在车顶,一只手托住叶思栩的下巴,愣是把他这巴掌大的面孔抬起来:“看着我说话。”   叶思栩大气也不敢出:“哦,好……好的。”   闪烁明亮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秦越鸣,内心七上八下,咬牙支撑。   因为自己这样,所以他生气了吗?   叶思栩想,他这么在乎这些细节吗?   他立刻想到程一诺老师说过的,做导演的,尤其是像方亦南那样的导演,掌控欲极为强烈,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要扣到最完美。加上要求高,工作人员、演员要是做不到,他就会很抓狂。   那秦越鸣也是这样吗?   “对不起,那我以后,以后就看着你说话。好吗?”叶思栩无辜地眨眼,“我真的……以后一定做到。”   这会儿他看清楚面前的男人,才注意到他眼眸有不少红血丝,好像是昨晚上没睡好。   秦越鸣低眸仔细地看着他,最后才轻叹一声,揉揉他的脑袋。   叶思栩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他这么一揉头发,眼眶忽的发红了。   秦越鸣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应该是把他吓到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叶思栩欲要低头,可一想到他说的,又不能低头,只能直着脖子,眼睛看向别处,轻轻一闭,大颗大颗的透明的眼泪落下来。   “阿叶?”秦越鸣急了,这还是他毫无缘由地在自己面前哭,忙将人往怀里搂,抚着他的后背,“我太凶了是吗?”   叶思栩在他怀里瘪瘪嘴,低声哽咽道:“不是。”   就是很难受,从昨晚去书房见他之后一直难过到此时此刻。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却不知道要找谁讨个公道。   叶思栩推推他,低声道:“我要迟到了。”   “那就不去了。”秦越鸣宽大的手掌从他后脑勺抚到他的后颈,一下又一下,“我跟方导打个招呼,就说你不舒服。好吗?”   “我没有不舒服。”叶思栩糯糯地解释,“最近几场都很要紧,年底要演出的,我不去,别人会说我的……”他看秦越鸣不放开自己,着急起来,拖着哭腔。   秦越鸣觉得怀里这小东西太不好惹,明明是他昨晚把自己伤了一顿,结果现在眼睛一红嘴巴一瘪眼泪簌簌落下来,倒叫自己成了欺负他的罪人。   他松开怀里暖热的身体,摸摸他的耳尖儿:“别人会说你怎么了?你演得比别人好,叫他们等你。”   “……”叶思栩哪里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秦越鸣,“我哪里演得比别人好,我……”他哭得更厉害了。   “我说的。我说你演得好,就是好。”秦越鸣手指抹去他面上的热泪,又揉着软软的肌肤。   叶思栩皱着眉心,着急得不行,脱口而出地道:“我才没有,明明没有!我要去剧院,我要去排练……”   越急越乱,热泪滚滚,可怜死了。   秦越鸣心疼地不行,可是这小人,眼泪越擦越多,他虎着脸低声吓唬他道:“再哭我就现在联系方导给你请假了。”   说着就要摸手机。   吓得叶思栩去按住他的手,嘴里冒出一串儿:“不要不要!我不哭了!我要去排练!”   秦越鸣被他软软的手指握住,看他因为去排练这么点小事情就如此着急,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好了,我送你去。”秦越鸣揉着他的脑袋,拽开车门,扶着他上去,还亲自将安全带给他系上。   叶思栩抽噎着,一路上都还是默默地止不住地流眼泪。   他也不想的,奈何眼泪就是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到了最后,他想,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喜欢上秦越鸣这样遥不可及的人。   就跟他剧本里的女人一样,可望不可即,多么痛苦。   秦越鸣见他一路都在哭,车子开得慢,方便的时候就右手去握住他的手:“阿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思栩无声地呐喊——是啊,我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能对着秦越鸣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没有责任。   这么一想,更绝望。   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场思恋是一场没有对手、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可悲,可怜,还可笑,可憎。   叶思栩用力地抹掉眼泪,愤恨地想:我再也不要喜欢秦越鸣了! 第30章   到剧院后,叶思栩眼睛都有些肿, 他擦干净眼泪, 随口说了一声“再见”就要下车。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晚上我来接你, 好吗?”   “不好。”叶思栩扭着头不是很想同他说话, “我晚上有事情, 朋友来找我吃饭,我……”   原本要说回自己家, 但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道:“我晚点回去。”   说完快速推门下去。   秦越鸣看他小兔子一样的跑上台阶, 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还在望着。   又有朋友要吃饭?   秦越鸣不悦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笃笃——”   副驾驶车玻璃被人敲响。   下一秒, 对方拽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是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的程一诺,穿黑灰亮色条纹薄毛衣,皮肤苍白,咖色眸光始终如一的淡然。   程一诺和颜悦色地看着这脸色一贯沉静的年轻人:“你怎么了?一大早的,是送思栩过来?”   “嗯。”秦越鸣应一声, “程老师你怎么知道?”   “那难道你这么早来找亦南?”程一诺淡笑, 眸光温柔又坚定, 看向清光剧院的正门, “遇到什么问题了?”   秦越鸣皱皱眉,本着讨教的想法问道:“程老师, 我是不是太严肃了?”   程一诺意外地看他一眼,见他眉目冷、鼻梁高,嘴一抿, 的确不好惹。“是啊。”   “哎,这怎么办?”秦越鸣苦恼,对着程老师,他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程一诺拍拍手里的资料,淡淡道:“你总要给人时间从你的表象慢慢走进你的内心,好比你调度演员,合作三个月的一定比合作三天的更了解彼此。”   听他的比方,秦越鸣淡淡道:“可是他不是演员,我这个导演,调度不好。”   程一诺笑起来:“你弄错了。你以为你是导演呢?其实说不定,他才是导演。”   他说完,推开车门。   下车后,站在门外看向在沉思中的秦越鸣,他道:“我走了。有时间,你带他来家里吃顿便饭。亦南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反应慢,但是悟性高。”   秦越鸣再次看着程一诺消失在清光剧院的大门外,他心道:程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和那只小兔子的关系中,也许小兔子才是导演?   那我呢?难不成我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会儿,秦越鸣接到个电话。   今天要去聊《玫瑰之死》的剧本研讨会,电影工作室里坐着几个从各地飞来的编剧和作家,正齐整整地在等候他这位大导演前去开会。   秦越鸣发动车子,踩油门的一刹那似乎醍醐灌顶。   情绪。   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只要有人先一步控制了情绪,那么就立刻能掌控对方。   看似强势的咄咄逼人,其实深究背后,早已经成为对方情绪的俘虏。   秦越鸣打开车窗,吹了吹冷风,不自觉地勾起薄唇——他早就已经跟着叶思栩的情绪走了。   这小兔子现在厉害了,动辄就哭。   他一哭,秦越鸣就拿他没辙,又不能哄得太明显怕吓坏他。   往后,估计有的受。   思及此处,虽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秦越鸣深邃的眼眸中却透出几分少见的光彩来。   另一边,叶思栩在小舞台上排练。   他原先还担心今天状态不好,谁知道一入戏,就全忘了。   排戏的间隙,叶思栩握着保温杯喝水,环顾这个小小的舞台,呆呆地想:原来我也开始享受这个工作了吗?   似乎已经可以做到忘我地投入了。   可是也没有秦越鸣说的那么好吧——什么我演得好,能叫别人等我。   这都是什么?!   叶思栩看看坐在另一边闲聊的孙老师、陈若凡等演员,心里虚得很。   自己才演几天戏?秦越鸣那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叶思栩心道:他那人怎么也这么胡说八道,跟他的长相气质一点都不相符。   “阿叶?”陈若凡手里拿着杯子也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若凡其实比叶思栩还小一岁,但长得有些成熟,在话剧这一行摸爬滚打也有两年时间,台上台下都要比叶思栩老练。   叶思栩往旁边一挪,腾个位置给她:“怎么了?”   “问你啊,昨天的男孩儿,也是个演员吧?”陈若凡坐下来问道,“我昨天瞧见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来是之前去看一个剧院的戏,见过他主演。不过时间有点久了,印象不是很深刻。所以来问问你。”   “是。”叶思栩点点头,“是风月剧场的。”   果然像柳灏那种比较又个性的长相,到了哪里都招眼球。   陈若凡问道:“跟你关系很好啊?”   叶思栩脑子里慢慢地转啊转,始终没将自己在风月剧场工作过的事情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太愿意透露太多自己信息的潜意识。   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甚至于,都已经习惯没有朋友,到了如今,也不太会交朋友。   “阿叶?你怎么发起呆来了?”陈若凡推了推叶思栩的手臂,“问你呢?你跟他关系好吗?”   “不是很好,昨天是因为他要点事情找我。怎么了?”叶思栩低眸,望着保温杯里的胖大海,就着手喝一口。   陈若凡抿下唇,瘫在椅子上,抬抬眉毛,道:“阿叶,能不能帮个忙啊?”   “嗯?”叶思栩看李放导演从外面进来,拧好保温杯盖,问她道,“我怎么帮你?”   “约出来吃个饭?就说聊聊话剧的事情?”陈若凡这样问,眉宇间有点害羞,但又忍不住笑起来,“成吗?”   叶思栩的手指扭着杯盖,想着柳灏的事情,又想想陈若凡,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那我问问。”   陈若凡见他的意思似乎是首肯,点点头:“谢啦阿叶!”又凑近了道,“请你吃饭哈!”   说完蹦跶着往自己座位走。   叶思栩却微微一皱眉。他迟钝的神经告诉自己,陈若凡可能是男女之情的意思,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大合适做这个中间人,更何况,柳灏那人也不是善茬。   一想到他说今晚还要来,叶思栩就觉得烦躁。   李放站在舞台中央喊:“阿叶啊过来,孙老师跟你那场对手戏,单独过一遍。”   叶思栩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台本,跨上小舞台的台阶。   还是演戏好。   灯一打,入了戏,就不再是自己,平日里的诸多苦恼,就被另一个灵魂给挤走,自我被挤压到无穷小,自然不必再为之发愁。   下午时分,叶思栩忽的接到叶思贤的电话,哭哭啼啼地问他能不能去学校接她回家。   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叶明康的太太离开早,他对叶思贤的教养也是很宠的,叶思贤从小几乎没有怎么吃过苦头,年纪又小,很依赖家里,尤其是叶思栩。   一遇到事情,就第一时间联系叶思栩了。   恰逢叶思栩今天排练还可以,临时有事,导演也放行了。   他拿着包就冲到叶思贤所在的师范学校,刚进校门去她们寝室路上,就看到妹妹朝自己扑来。   “哥!”   冬日的傍晚,昏暗的走道,清冷的凉风伴随着叶思贤的奔跑涌到肌肤上。   叶思栩打了个寒噤,张开手臂,牢牢抱住妹妹,用力揉着她的头发问:“吃饭了吗?”   叶思贤拖着哭腔:“没有——”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让叶思栩想到了早晨的自己。   他用力抱着妹妹:“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去不去?”   叶思贤显然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是大核桃:“去!我要去吃西餐!哥,你带我吃好不好?”   “好。”叶思栩揽着她,也不知道问什么。   他猜测叶思贤是因为什么流眼泪,但并不准备多问,能做的也不过是陪着而已。   抵达商场一家西餐厅后,找了最靠里的座位,叶思栩将菜单递给她:“你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叶思贤听到这话,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全世界除了爸爸,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叶思栩托着下巴看她这小模样,不做声。   他刚才微信联系了柳灏,说自己不在剧院,请他以后也不要来找自己。   柳灏没有回复,叶思栩就当他已经知道这件事。   吃饭时,叶思栩也没问叶思贤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陪着她吃饭、又陪着她回去。   两人吃得太多,尤其是那家西餐厅的烤土豆条,外焦里酥,吃完一份又点一份,结果都吃撑了。   就着夜色,他们一起慢慢踱步回学校。   可是刚进校门,刚一走到学校篮球场附近,原本挽着叶思栩的叶思贤靠在他肩头就抽泣着哭起来。   已经接近八点半,这个天气的小路上,只剩下一些溜达的小情侣。   叶思栩找一把附近的椅子,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搁在椅子上,让叶思贤坐上去。   叶思贤见他对自己这么好,又止不住地哭:“哥,你以后要是谈了女朋友,也会対她这么好吗?”   叶思栩被她抱着胳膊,揉揉她的头发:“不会的。我不会谈女朋友的。”   “为什么?”叶思贤茫茫然地问,视线里是黑漆漆的影,远处是篮球场上一些男孩子打球的动静。   叶思栩望一眼天上的明月:“没有为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妹妹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这个时代的浮皮表象虽然光怪陆离,可大多数人骨子里依旧是传统与保守。   叶思贤不理解,只是哭着道:“反正再也没有哥你这么好的人。”   “有啊。”叶思栩慢吞吞地柔和道,他自认为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只是无尽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思贤的情绪冷静下来,正要说什么,两眼却直勾勾地望着前面的青石板路。   远处是草坪,草坪间纵横着几条小路。   一个男孩子和女孩子半搂半抱地走在一起,情态腻歪,显然是情侣关系。   此刻,叶思栩接到了秦越鸣的电话,他没有留意到妹妹的神情,只是道:“我接个电话。”   “哦。”叶思贤依旧是直直地望着前面的人,没有躲闪。   叶思栩起身,绕到篮球场边,接听电话。   秦越鸣的声音在电话里总是有种疏冷的况味:“真的是和朋友去吃饭了吗?”   球场上的学生运球,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无比有力的心跳声。   “没有,在我妹妹的学校。”叶思栩五指插进篮球场的铁丝围栏中。   冬天的铁网,凉飕飕的刺激着肌肤。   “怎么了?”秦越鸣淡淡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叶思栩摇头:“没出——”但他扭头看向妹妹时,却见她居然被一个女孩子扇了一巴掌。   他都来不及反应,第一反应是掐断电话,冲了过去:“你们谁啊?!”   叶思栩飞跑过去,一把推开那打人的人,他忘了这对面的也是个女的,这一推将人推到在地,疼的她大喊。   叶思栩气急攻心地护着自己的妹妹,抱着她的肩膀问:“思贤?思贤你没事吧?”   “陈粤!你就看人这么欺负我啊?”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女孩子大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叶思贤听到这话,自己脸肿也不怕,反而要护着叶思栩,拖着哭腔道:“陈粤,我一点都不怪你跟她在一起,我也无所谓同时失去了闺蜜和男朋友,但是你要是敢打我哥,我就跟你拼命。”   叶思栩这才注意到,这男孩子是上次自己在剧院看到的那一个。   他也听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系,叶思贤抱着他的胳膊道:“哥,我们走吧。”   叶思栩揉揉她的头发,低声说:“我上次在剧院说过的,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是不是?我还说过,打不过也要打,是不是?哥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陈粤已经扶着那女孩子站起来,反而被女孩子推一把:“你听见没有,人家做大哥的要打你!你真没种。”   陈粤似乎不在乎地撇撇嘴:“他打不过我的。行了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   叶思贤捂着嘴角,恍惚地被叶思栩推着坐在长椅的外套上,看哥哥转身,黑影长长地落在自己的身侧,像是孤勇的骑士般。   随后是狠狠一拳头砸在陈粤的左脸上,伴随着的是女孩子的惊呼。   叶思贤从来也不知道,一向瘦弱的哥哥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每一次挥拳似乎都没有留下太多余力。   陈粤甚至比叶思栩要高半个头,也没有留任何力气,两人在草坪上激烈的厮打。   旁边的女孩子似乎想拉架,一直在喊不要打了!   这会儿她开始怕了。   仿佛一台歌剧,戏剧化的冲突只在片刻之间,而饱含深情、抑扬顿挫的呼叫宛若歌者的吟唱。   叶思贤却在哭,哭得特别用力。   她是在爸爸和哥哥的照顾和宠爱下长大的,得到的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暖的爱,却不知道她已然见过最好的爱。   “叶思贤,你哭傻了吗?你让你哥别打陈粤了!”女孩子喊着道。   叶思贤站起身,将长椅上的衣服拿起来,对着和陈粤扭打在一起的叶思栩道:“哥,我们回去了,以后我再也不谈恋爱了。”   要谈,也一定要找一个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   叶思栩的额角落了伤,嘴角也裂开一道口子。   陈粤的脸肿得老高,青了一只眼睛。   叶思贤看向搀扶着陈粤的女孩子:“你说得对,你们才合适。陈粤,以后你不要在找我诉苦了。我对你们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摇头时,眼泪甩出去,落在自己的袖口上。   叶思栩手臂搭在叶思贤的肩膀上:“好了,思贤,回寝室休息。”   “叶思贤你什么意思?”女孩子不依不饶地问,又反手甩开陈粤的手,厉声质问他,“你一直在联系她?是你联系她吗?说什么?啊?陈粤你说啊!你们还藕断丝连地联系什么?你还把我们的事情和她说?”   “你真的好吵啊?!”陈粤摇摇头,沉默中扫视一眼不远处的兄妹俩,冷冷地道,“行了,你们赢了,还不行?”   女孩子却不依不饶,愤愤不平地瞪着眼睛问:“叶思贤,你们一直有联系?你还在勾搭陈粤吗?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叶思贤哭着骂道,“你拿着我的手机弄到了他的微信,背着我联系他的时候,你要脸吗?他去游泳你穿比基尼去找他的时候,你要脸吗?你的泳衣还是我帮你挑的呢!”   叶思栩明显感觉到妹妹颤抖如冬末的枯叶,他用力揽住她。   “那你是自己没本事,关我什么事?”女孩子骂道,“谈个恋爱还不愿意接吻,矫情装逼!”   叶思栩往前站了一步,对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孩子道:“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请你不要用你的标准去判断别人。”   “切,你也装逼。我看出来了,你们兄妹都这样吧?”女孩子冷哼一声。   叶思贤冲到女孩子面前,对着她就是措手不及的狠狠一巴掌:“你说我还不够吗?还要说我哥?”   “你打我!”这女孩子要冲过来找叶思贤拼命,被叶思栩一把格开。   叶思栩拽住她扬起来的手,用力甩开,道:“你怎么忘了刚才是你先打我妹妹?”   “好了,走不走啊!”一直没说话的陈粤,歪着头,烦躁地问女孩子,“走啊!”   女孩子见他转身就要离开,便瞪了一眼叶思栩兄妹,快步跟上去。   叶思栩扭头见妹妹扑进自己怀中,呜咽地低声哭起来。   他这会才感觉到裤子口袋中的手机还在震动,忙一边护着妹妹坐下,一边掏出来。   是秦越鸣。   叶思贤抽抽搭搭地自己冷静下来,靠着叶思栩的肩膀:“哥你快接电话吧,一定是着急了。”可是一看他脸上挂了彩,又心疼地哭起来。   叶思栩看看几个未接电话,“嗯”了一声,又舍不得留她一个人,便没有走开。   秦越鸣的声音沉得如死水:“人在哪里?”   叶思栩按着自己受伤的嘴角,仰头看天,看明月与浮云。他淡淡地道:“在外面。”   “在哪个外面?刚才出什么事了?阿叶,我要听实话。”秦越鸣一字一顿地道。   叶思栩都能想象他绷着脸生气的样子,看叶思贤站起来,也忙将椅子上的外套捡起来,随手一甩,对秦越鸣道:“在我妹妹的学校。”   “哪所学校?”   秦越鸣这穷根究底的态度,让叶思栩也皱眉,闷声道:“我一会儿就回了。先这样。”   “阿叶,我过去接你,好吗?”秦越鸣问道,“定位发我一个。”   叶思栩正要说不,却听秦越鸣道:“我在剧院外面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都没出来。”   “……”   他怀里揽着妹妹,是暖和的,但夜风拂面又是冷的。   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只得将学校名字告诉他,又说好在东门等。   等电话放下,叶思贤问道:“哥,是你朋友吗?”   “嗯。”叶思栩点点头,脸其实很疼,但是在妹妹面前自然也没说什么。   两人慢慢走到寝室楼底下,叶思贤才又紧紧抱住叶思栩:“哥!”   叶思栩揉揉她的脑袋和柔顺的长发,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大大的洋娃娃:“做什么?”   小时候,他住到叔叔家里,晚上怕黑、白天怕人,谁也不见,就半大的叶思贤总是溜进屋子里给他吃东西。   偶尔是一粒大大泡泡糖,偶尔是一根番薯条,像喂动物一样硬要塞进他嘴里。   叶思栩清楚地记得,他有一次发脾气,动作太大把小小的叶思贤推倒在地,小屁孩子非但不哭,嘴里还念叨念叨地说哥哥笑笑好看。   如潮地记忆涌上心头,叶思栩也红了眼角:“好了,好好念书。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们要是再来吵你,也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思贤哭着抹眼泪,“我还以为你说要帮我打架都是开玩笑的呢……呜呜……哥,你太好了。”   “你是我妹妹啊。”叶思栩笑笑,“我不给你打架,我为谁打架?”   “嗯!”叶思贤用力点头,“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我要出国!”   “考雅思吧。”叶思栩道。   叶思贤破涕为:“那我一定会认真考的!我要公费出国!”   “去吧,未来的古典文学家!”叶思栩推着她的肩膀,“先去洗手间洗个脸,再上去。”   叶思贤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挥别站在昏暗路灯下的哥哥。   正在这时,秦越鸣的电话再度打来。   叶思栩一边接电话,一边快步跑出大学住宿区。   寒风扬起额头的碎发,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但是有一个是肯定的——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真好。   叶思栩气喘吁吁地跑到东门,远远就看到秦越鸣站在车外,斜靠着车头的位置,影子落在车上,扭曲中却依稀可辨侧影立体。   入了夜,秦越鸣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白烟袅袅,在风中散乱地飘,烟头的那一点猩红,闪烁着刺人的眼睛。   秦越鸣徐徐喷出一口烟,见到正在喘气的年轻人,只道:“回去了。”说着拽开副驾驶的车门,见他呆呆地不动,才道,“上车。”   叶思栩忽的心生胆怯。   他今晚看上去好凶,虽然昨天也很凶。   叶思栩觉得自己一团乱,不比刚才听到的叶思贤的三角恋爱简单。   然而等他走近了,才听秦越鸣极为不悦地问:“你嘴角和脸怎么了?”   “没事。”叶思栩像是犯了错的学生被班主任抓包,低着头快速坐进车里,自己去拽车门,低声说,“回去了。”   秦越鸣没说什么,幽深的眼眸看一眼学校大门,一言不发地合上车门。   他将烟头掐灭在车载烟灰盒中,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   叶思栩原本以为他要问,自己踌躇纠结着要不要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秦越鸣的沉默叫他安心下来,至少不用想着办法地解释或者甚至于要撒谎。   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让他就这么鸵鸟地遮掩过去。   等到家后,叶思栩下了车,等他下来,才轻声说:“谢谢你去接我。”   正要拔腿回房间,听秦越鸣道:“去花厅等我。”   秦越鸣说完就抬步出去,留下叶思栩看看左右的几辆黑色轿车,呆呆地对着虚空“哦”了一声。   叶思栩快速回房间,将脏了的外套脱下来,丢在洗衣筐里,又冲进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脸。   嘴角的血都凝住,难怪一张嘴就有撕裂感,脸颊浮肿起来,青一块紫一块。   他想,秦越鸣怎么什么都没说?还是一会儿要说什么?   他胡乱洗一把脸,慢吞吞地去花厅。   这个点,客厅的灯很暗淡。   叶思栩进花厅时,见两把椅子中间的欧式茶几上,搁着个家用医药箱,而秦越鸣坐在椅子上,头也没回地道:“过来坐。”   声音低沉,语调毫无情绪。   叶思栩扶着椅背坐上去,不安地看他扭开消毒水。   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散开来,他周周鼻子,揉了下脸道:“没多大事情。”   “你知道作为一个演员,脸多重要吗?”   像是夜色中的火星子一闪,炸开了一道光。   叶思栩僵滞,眼神虚而呆,看着自己握住左腕的右手,手指用力地几乎要掐断手腕一般。   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叶思栩才听到他沉沉地叹气。   像是失望透顶一样。   叶思栩低眸:“我……”   秦越鸣拿起消毒水,起身站在他面前弯下腰:“抬头。”   叶思栩别扭地道:“我自己来吧。”   “抬头。”秦越鸣加重语气。   叶思栩这才意识到他今夜真的特别严厉,好像很看不惯自己似的。   他忍着流眼泪的冲动,闭着眼睛仰起脸。   秦越鸣见这男孩子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闭上的眼下,睫毛闪得令人心碎,再硬的心肠也没办法苛责他,只放柔声音道:“有点疼,忍一忍。”   叶思栩“嗯”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右眼的眼角,生生滚落一行眼泪。   秦越鸣不是没看到,但没吭气儿,等蘸了消毒水的棉签慢慢按到他裂开的嘴角上时,他才道:“太疼了吗?”   将棉签拿起来,抽一张纸巾递到他脸上。   叶思栩忙用纸巾按住眼角,声气儿微弱地道:“嗯,疼。”   秦越鸣心里也轻叹,口中道:“那我轻一点。”   “嗯。”叶思栩轻轻应一声。   “这么怕疼,还学人打架?”秦越鸣故意道,“还不知道躲开脸?”嘴角往下的位置有一条小口子,显然是被什么划开的,他皱了皱眉头。   叶思栩见他已经消毒完,慢慢地睁开眼,见他正俯视自己,沉默不语。   他往后避开一点:“以后不会了。”低眸,眼角染了胭脂一样红。   秦越鸣两指捏住他的下巴,见他湿漉漉的大眼睛惊慌地转开,他道:“我看看其他地方的伤。”   他的指尖滚烫,灼烧了叶思栩的下巴。   叶思栩扭头,避开他的手,嗫嚅着道:“没什么,明天起来就好了。”   秦越鸣看着他,沉声道:“明天起来就肿成小山包了。”   “……”   叶思栩忍不住都要笑,可他这么严肃地说话,实在是不好笑出口,只忍着用力抿唇:“还有一个月才正式演出,没事的。”   秦越鸣和他讲不通道理又不好明说自己着实心疼,只道:“明天我接送你去剧院,听见了吗?”   “哦。”叶思栩瞥他一眼,正好瞅见他黑色衬衣领口的肌肤,盯着那一处,蓦地仰头,   “为什么?”   秦越鸣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收拾医药箱,拿出消炎药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看明天是不是严重,晚点去一趟医院?”   他的表情实在是冷淡,淡得叫人觉得他似乎立刻就要走。   叶思栩揉着自己的左腕和手表,低着头,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问:“为什么要送我,要接我回家?”   秦越鸣心道:还不是怕你这小兔子撒腿就跑了,三天两头不过来。   见他不说话,叶思栩低声道:“我自己也可以回来的。而且最近排练得太晚了。”   “阿叶!”秦越鸣胸腔里也有野兽嘶吼,终于忍不住地严苛道,“我说我送你。”   叶思栩见他莫名对自己大声起来,鼓了鼓脸颊,眼眶和鼻头同时开始泛酸,倔脾气上来:“我不要!”   他正要起身跑走,却见秦越鸣猛的伸开手臂按住自己的肩膀。   “我要回房间了!”叶思栩瞪着他,黑漆漆的眼神里满是倔强。   秦越鸣单手撑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俯下身,艰深的眼眸望向他,如同鹰隼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叶思栩不安地扭动肩膀,想要反抗,一出口却成了委屈的央求:“你放开我啊,我要回去。”   “你怎么这么怕我?”秦越鸣抬手,满眼怜惜地用手指抹去他眼下的泪水,“阿叶,不要怕我好不好。”   “那你让我回去啊。”叶思栩抽泣起来,埋怨似的道,“我要回自己房间。”   秦越鸣见他眼泪汪汪的一双眼眸,似嗔非怒,好端端的白瓷肌肤红一片肿一片,心疼地不知所以,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肉嘟嘟的下唇上重重地碾过。   “你……你干什么?”叶思栩吓了一跳,忙要推他。   他的力气怎么逃得过秦越鸣。   他一条腿单膝靠在叶思栩的腿边,倾身俯头,重重地吻在他的唇角。   “……”   叶思栩一瞬间脑中空白,恍惚中他也忘了推开秦越鸣,撑在他胸口的手依旧顶着。   秦越鸣为什么会吻他?   不是说好的把他当弟弟吗?   ……   叶思栩觉得自己可能被那个叫陈粤的男孩子一拳打蒙了,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红唇半张,不知所以,呆呆傻傻。   直到秦越鸣柔韧而火热的舌尖顶进口腔时,叶思栩才慌乱惊恐的一合嘴。   “嘶——”   秦越鸣速速往后一退,疼得皱眉。   叶思栩这才发现,他把秦越鸣咬了,一时间脸上一言难尽:“对对不起……不是……”   他觉得好混乱,怎么要自己说对不起?   傻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叶思栩难堪地道:“你怎么……你怎么……”他倒抽好几口气,才说完整这句话,“你怎么可以亲我啊?”   刚才那是亲吧?   叶思栩没有经验,对于接吻还只停留在影视剧里的阶段。   而伸舌头,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才会做的事情吧。   秦越鸣见他脸色惨淡,双眸绝望,才抱着他的腰快速转换姿势,自己坐在沙发里,叫他坐在自己腿上,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对着这只傻眼的小兔子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亲你?”说着,他按住叶思栩的后脑勺,再度用力亲上去。   他的唇柔软极了,秦越鸣忍不住地抿着他的下唇慢慢描摹起来。   湿湿滑滑的舌尖在唇上的触感真是叫叶思栩后脊发热,他推着秦越鸣的双肩:“你放开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就亲我?”   秦越鸣松开他的唇,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嗅着他周身淡淡的馨香,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显得如此温暖。他声音低哑地问这只傻兔子:“那我申请亲你,你同意吗?”   叶思栩摇头,挣扎着从他腿上要站起来:“我不同意啊!我为什么会同意!”   “你不是喜欢我吗?”秦越鸣大言不惭地道,两条有力的大腿夹住他修长的腿,一条胳膊搂紧他的腰。   “我没有!”叶思栩这下懵了,“我没有!”他咬着牙,疼得嘴角有点撕裂。   鲜血从伤口慢慢渗出来,秦越鸣立刻按住他肩膀:“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别说话了。伤口越裂越大,变成小丑了。”   叶思栩何止是嘴角流血,浑身的血液都滚烫,在皮肤表层下惊惧地流淌,热得皮肤都要烧起来。   秦越鸣偏偏不叫他走,吓唬道:“别动,我处理下伤口就让你回去。”   “不……”叶思栩刚开口,就又被秦越鸣吻住,他软软的舌尖竟tian在自己的嘴角伤口上,“唔……”他的手顶在他宽阔的胸口。   秦越鸣捉住他这柔弱无骨的手,往自己的身后绕,一边亲他,一边道:“抱着我,我送你回房间。”   叶思栩张张嘴,还来不及说话,秦越鸣狠狠地咬他的下唇:“再说不要把你丢出去!”   “……”叶思栩眨眨眼,眼泪滚下来,吓得闷声大哭起来。   秦越鸣见他乖乖不动了,分开他的膝盖,托住他的后臀抱在怀中,像抱着个大孩子似的。   两人的脑袋仍旧顶在一起,秦越鸣吻他的嘴角,轻声说:“阿叶,你的血也是甜的。”   叶思栩哭得彻底懵了,脑子不大好使,只是觉得他怎么力气这么大,能抱着自己走动也不累。   秦越鸣堂而皇之地抱着怀里的小东西,穿堂入室,用脚踢开叶思栩的房门,将人送进去,又把他搁在床尾,单膝点地地蹲在他两腿间,手指揉揉他的耳垂后头的皮肤:“傻了?”   叶思栩涣散的眸光聚焦在他脸上,哽咽着问:“你干嘛?我……”   秦越鸣揉着他的后颈,漆黑的眼眸盯着他:“阿叶,说你喜欢我。”   叶思栩觉得这个发展趋势,有点不受控制。他抹一把眼泪,低声任性地道:“我不喜欢你!我明天要走,我不要住在这里了!”   刚说完,眼前一黑,秦越鸣再度吻住自己。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合上嘴咬他,叫他灵活的舌尖挑开自己的双唇,shun吸自己无所适从的、柔软的舌头,越发过分地、tian得发出啧啧的水渍声。   叶思栩羞愤难当地推他,锤他,抬脚就想踹他,但力气太小,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   呼吸慢慢从轻喘到重喘,最后到彻底没办法呼吸,口鼻之间都是秦越鸣,被他死死地卷着舌狠狠地shun。   叶思栩感觉自己缺氧两眼昏花的同时舌根发麻。   秦越鸣感觉怀里的身体明显柔软下来,才慢慢含住他柔软娇嫩的舌尖,轻轻抵着玩。   等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依着自己,秦越鸣才问:“明天还住这里吗?还不喜欢我吗?”   叶思栩睁开氤氲的双眸,满脸通红地喘息,别扭地推开他,低声薄怒道:“不喜欢。”   “为什么?嗯?”秦越鸣托着他的后背,压进怀中,“理由呢?”   “你……”叶思栩愤恨地瞪他,道,“你这么会亲别人,你一定谈过很多恋爱。我不要喜欢你!”   真幼稚。   也真可爱。   秦越鸣低头,热气喷在他面颊上:“夸我亲得你舒服了?是这个意思?”   “……”   叶思栩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自己都要羞死了,他还说这种话。他捂着受伤的嘴角,别别扭扭地道:“你走开!我要……我要睡觉了!”   秦越鸣揉他的脑袋,在他嫩生生的面颊狠狠上吮一口,松开时,脸颊的肉还弹了一下,他捏一把,在一愣一愣的叶思栩耳边轻声道:“我没有亲过别人,只亲过你。”   “骗人!”叶思栩怒目而视,缓解自己的尴尬。   秦越鸣同他大眼瞪小眼:“阿叶,我要是亲了别人,你会吃醋吗?”   “你快走!”叶思栩绝望地推他。   秦越鸣不是没看到这兔子居然起反应了,年轻人,呵。   不过他要是戳穿他,恐怕他以后都不会理自己了。   于是秦越鸣起身,熟视无睹般揉他的脑袋:“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从今天开始,就学着喜欢我吧。阿叶,可以吗?”   “不可以!”叶思栩又羞又恼,“你快走快走。”   秦越鸣强势地抬着他的下巴,同自己对视,郑重其事地道:“不要说你不喜欢我的话,也不要说你要离开我的话。我也会难过的,阿叶。”   叶思栩怔忪地看着他,垂眸冷对的秦越鸣这样的具有压迫感,而他的眼眸中又似乎藏着深深的愁苦与无尽的悲伤。   我也会难过的……   多么像是一句无望的念白。   叶思栩呆呆地看他踏出房间,垂眸间,手指尖揉住自己的唇。   所以,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亲自己的吗?   可是,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砰地一声往后倒在床上,几乎不敢闭上眼,眼前光怪陆离,似乎陷入某种晕眩中,晕陶陶地不能自拔。   接吻的触感与拥抱的温暖,还萦绕在周身。   叶思栩仿佛在做梦一般。 第31章   叶思栩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晚,糊里糊涂。   根本没想过两人的事情如何越来越荒唐。   他想要质问秦越鸣, 怎么能把自己的初吻夺走, 而且明明他很会接吻, 还说没有亲过别人。   难道他是无师自通的吗?   就算自己喜欢他, 他也不能这样乱来。   隔天一早叶思栩将时间拨早了半小时起床, 洗漱完出门时才七点半不到。   他不想看到秦越鸣,晚上甚至想要回家住。   刚打开房门, 就被抱着双臂站在房门对面的男人吓一跳。   叶思栩的脸色精彩极了, 一边因为被打了青肿一片, 一边儿惨白, 两只眼睛也又肿又无神, 眼底满是震惊和惶恐。   三秒后,满脸浮上害羞的红痕。   秦越鸣今天照旧一件黑色开司米毛衣,中领,黑色的长裤。   叶思栩心里想:黑漆漆的,难看死了。   可他又因为碰过好几次那件开司米毛衣, 对它的温度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叶思栩苦恼起来, 手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裤子中缝, 他踏步欲要直接越过秦越鸣。   秦越鸣低眸, 眼底里满是笑意,看他别别扭扭的小样, 手里也只是往常的包,并没有立刻打包要走的意思,才稍微放心下来。   他手臂一横, 拦在叶思栩面前。   叶思栩皱皱眉,还没等启唇问话,便被秦越鸣握住手。他面红耳赤地挣扎起来:“不要!”   秦越鸣推他靠在墙壁上,看他同受惊的小仓鼠似的,眼睛瞪的圆溜溜,身体则软软地贴在墙壁上。   他单手按在叶思栩的耳侧,微微低下头,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哑着嗓音道:“阿叶,我昨晚一夜没睡。”   似乎是感冒了,又似乎是嗓子发炎了。   叶思栩蹙着眉心:“那不……”他嘀咕一句,“那不应该去睡觉吗?为什么起这么早?”注意着肩膀上的力道,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正肩膀,似想要托住他。   “阿叶。”秦越鸣的耳鬓蹭过叶思栩的肩颈和耳朵,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叫人舍不得松开他,“阿叶。”   叶思栩被他这么一蹭,鼻息间是他须后水淡淡的香味和开司米毛衣裹住的胸膛的温度,双膝渐渐发软,恨不得要伸手抱住他,但强忍着理智,冷言冷语地道:“我要去剧院了。今天……今天排练很重要。”   “我知道。”   秦越鸣喷在他耳垂处的温度,实在是潮热甜腻,咬字又慢,每个字都仿佛是在唇齿间千万次反复吞吐,最后才轻飘飘地吐露出来。   叶思栩咬着牙才能忍住从心间涌起的莫名的情绪。   “我真的要去剧院了!”   “我真的没有亲过别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   而后是漫长地沉默和一点一点化开来的似悲似喜、似甜似酸的悸动。   叶思栩看他脑袋闷在自己肩头,像是在跟自己撒娇一样。   这也太吊诡了吧?!   一米八七的、庞大的秦越鸣窝在自己肩头,在跟自己撒娇?   叶思栩最近都似乎活在云里雾里,从沪城的首映回来后就如此的不真实。   “我……”   “你要去剧院。”秦越鸣慢慢地道,“我知道,阿叶,我送你去。”   “可是你不是没睡好?你回去睡觉吧。”叶思栩的手指头在身后的墙面上划拨,他原先想严肃一点,可是话一出口就软软的,好像在求他去休息一样。   “阿叶,你是在关心我吗?”秦越鸣声音压得低,音气儿乱窜进叶思栩的耳孔。   叶思栩痒得避开一点点小声说:“我没……我……”他张张嘴,嘴角疼,就没再继续说话,抿着唇咬了一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先生呢?”   忽的一道声音传来,是向姨。   伴随着的还有脚步声。   叶思栩吓得低头快速推他,低声道:“有人……有人来了!”   趁此机会,秦越鸣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以后不亲你的嘴了,你同意再亲。”   叶思栩看他立刻一脸深沉地退后一步,自己捂着耳垂,皱皱眉,像是被轻薄了的小公子小少爷。   秦越鸣轻咳一声,朝着客厅道:“向姨,我在等阿叶。司机准备好了?”   他说话时,眼神还一直留在叶思栩的脸上,眼眸掠过他受伤的位置,不容乐观。   向姨走过来,恭敬道:“是啊,难得今天要送你,张师傅穿了个西装。”   家里司机张师傅平时是送向姨张姐出门采买,或者送张姐回家探亲,倒是很少直接送秦越鸣。   今天稀奇。   向姨看他们俩人走过来,一见叶思栩的脸就“噢哟”了一声:“你怎么搞成这样啊?”又低声道,“难怪要弄两个鸡蛋,这可得好好敷一敷吧?”   叶思栩害羞地点点头,尽量想藏一藏自己的脸,心道:被秦越鸣这么一闹,我起这么早有什么用?   可是转念一想,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起这么早的?叶思栩狐疑地瞪一眼秦越鸣的后脊。   正在此刻,秦越鸣扭头,眼神淡淡地瞥他一眼,道:“吃早饭。”   叶思栩背着包,自然不好在向姨面前闹别扭,慢慢吞吞跟上去。   到了餐厅,向姨极地准备了两个鸡蛋撞在干净的白色布袋子里,交给正在喝稀粥的叶思栩:“你敷着,敷着好得快。”   叶思栩扬起脸,软软地道:“谢谢向姨。”   等上车,叶思栩发现秦越鸣将格开司机的档板升了起来,他瞪瞪眼。   秦越鸣拿过他手中的两枚鸡蛋,挨近他,见他要避开,抬手揉住他另一边脸:“方导最讨厌演员不重视自己身上的零部件,你想顶着这张脸去上戏吗?”   “……”叶思栩皱皱眉,糯糯地抗议,“脸怎么会是零部件?”   烫呼呼的鸡蛋揉在脸上,疼得他皱眉。   秦越鸣轻了点,又给他吹了吹揉过的位置:“你是演员,就像是这辆车。你的脸是的驱动,是发动机。发动机坏了,车怎么开?脸坏了,观众看什么?”   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乍一听还有点道理。   叶思栩瘪瘪嘴,没做声,任他轻轻按压轻揉都没再开口,眼睛也乖乖地闭上,手指头按在膝头。   秦越鸣看他柔顺的模样,心道:这小兔子脑袋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他问道:“晚上几点结束?”   “……”叶思栩当没听到。   他想,秦越鸣的《小城末日》刚做完沪城的首映礼,怎么这么空?他不应该全国跑路演什么的吗?   “那我一会儿到剧场,问问李放。”   叶思栩圆目一睁,控诉道:“你怎么这样?”   秦越鸣手没停,继续给他按,又重新问一遍:“几点?”   叶思栩咬了下唇,低眸,只能道:“六点。”又忙咕哝一句,“我要自己回家。”   要是让话剧院的人看到自己坐一个豪车回家,他们怎么想?   叶思栩都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去了。   秦越鸣用手背试了试鸡蛋的温度,从点按变成揉按,道:“六点在剧院门外等,我开车去接你。”   “可……”   “或者去你叔叔家楼下等你?”秦越鸣垂着眼睫,盯住他这巴掌脸,“还是去你妹妹学校门口等?”   “你威胁我吗?”叶思栩不可置信地看他。   秦越鸣看他现在胆子倒是比从前大,额头凑过去,与他碰在一起,手掌心捧着他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肌肤:“不是,我想去接你。阿叶,你让我去接你?”   “我……”叶思栩皱皱眉,“可是也没有下雨。”   秦越鸣靠在他肩膀上,像是完全靠他支撑一般,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让我去接你的话,我的心里会下雨的。”   “……”   叶思栩想:这是哪一部电影的台词?为什么他从来没看到过。   他还以为喜欢马丁斯科塞斯的秦越鸣是个冷漠无情的社会观察者,谁知道他居然内心还住着一个张口满是情话的伍迪艾伦?   “你……”叶思栩拧巴地说,“你。”   他扭头看向车窗外,但始终没有推开他。   好奇怪的关系。   明明秦越鸣这么大的个子,却靠着自己,好像他离不开自己一样。   叶思栩从他掌心将鸡蛋取回来,喃喃道:“要冷了。”   秦越鸣眯着眼睛觑他的神色,看他仔仔细细地滚着鸡蛋,也没有挣脱自己,便抬手绕上他的腰。   叶思栩身体微一僵,但也没动。   他感觉秦越鸣很疲惫,声音又哑着,虽然吃过饭后好一些了,但听得出来的确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那就让他这样靠着自己休息吧。   叶思栩主动往后靠靠,让秦越鸣也靠在椅背上,他低眸看他近在眼前的容颜,手指头滚着鸡蛋,悄悄听他的呼吸,越来越沉。   轿车开得很平稳,秦越鸣真的在路上靠着叶思栩睡着了。   等抵达剧院,他才惺忪醒来,看叶思栩一直没动过,帮他揉两下肩膀道:“怎么不喊醒我?是不是疼了?”   叶思栩摇摇头,手掌的鸡蛋还有余温,他呆呆地问:“鸡蛋可以吃吗?”   “早饭没吃饱吗?”秦越鸣问道。   叶思栩蹙眉,又舒展开眉心:“你不应该回答能不能吃吗?”   “不能。”秦越鸣道,“所以你饿了吗?”   叶思栩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一般,又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眼皮,颤抖着挪开。   秦越鸣见他忽的要开车门离去,他按住他的手背,又见他猛的抽回去。“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叶思栩低着头,小声地说:“方导说,每一出戏,任何看似没有逻辑的地方,其实都隐藏着一种一般人找不到的逻辑,他将之称为导演逻辑。所以他也好,李放导演也好,每次都会把看似没有逻辑的三两句对白,用长达几小时的沟通来告诉演员,叫演员好把握这两句对白之间的每一个情绪。”   “嗯。导演、编剧,主创人员都会有复杂逻辑的支撑,才能更完全,甚至不是完美,只是完全、对的展示出一个作品。这跟鸡蛋凉了有什么关系?”秦越鸣越发觉得他现在开始沉浸入表演的世界,“阿叶,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的逻辑?”   叶思栩摇摇头,忽的将放着鸡蛋的袋子塞进他宽大的手掌心:“是你要给我解释我问你鸡蛋能不能吃,和我是不是饿了的逻辑!秦导!”   说完,他扬眉轻哼一声,飞快地推开车门下去。   留着秦越鸣拿住手里的鸡蛋,往上一抛,又轻轻握住。   秦越鸣看他同昨天一样消失在剧院台阶上,心道:他已经懂了我的逻辑。   他嘴角含笑地按下与司机通话的按钮:“张师傅,回别墅。”   手里的鸡蛋圆鼓鼓,嫩生生,像极了叶思栩的脸颊。   车子开出去,秦越鸣扭头看看后车窗。   视线里的剧院渐渐远去,拐个弯,就再也看不到。   叶思栩抵达剧院,因为自己这半边脸的伤,光荣地成为大家眼中的可怜人。   年长一些的孙老师还做配音工作,一开口就是标准的译制片配音腔:“啊,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脸,哦,怎么会变成这样?”   叶思栩被他逗笑,可是嘴角也不能撑开,只按着嘴角死死憋住。   李放导演经过,笑着道:“孙老师,别逗了,回头笑得裂开了。要破相的,小叶年纪轻轻的,破相了就只能走实力派了。”   孙老师也拍着叶思栩的肩膀,不逗他了:“好好,挺好的,二十岁就当演技派走实力路线,在舞台上演到八十岁,那就是绝对的角儿,可以传世了。”   叶思栩低着头浅笑连连:“孙老师您还打趣我呢?”   孙老师哈哈一笑,忙着去倒水,但是走两步又回头说:“阿叶,我可没打趣你!好好学,前头路啊,特别难,但也特别好!”   叶思栩看看开朗的中年男士,对他的鼓励,心怀感激。   今天陈若凡来得晚,大家开完会,她才到。   其实排戏期间的具体抵达剧院的时间不是固定的,只要在正式开始彩排前人到齐就行,一般大家来了就是闲聊两句,或者导演在的话,把大家围坐在一起,挑重要的聊一聊。   陈若凡看到叶思栩,弯唇笑一笑,偷摸着空了来问他:“阿叶,你跟你那朋友,就柳灏,联系了吗?怎么说,什么时候有时间吃个饭?”   叶思栩经过昨晚叶思贤和自己的事情,都把这一茬给忘了。   经陈若凡地提醒,才忙道:“还没呢,我昨天有事情去找我妹了。你很着急吗?”   他其实不太乐意,但要对陈若凡说柳灏喜欢男的,又说出口,毕竟万一柳灏是双性恋或者怎么样,都不好说。   “找你妹妹?那你怎么受伤了?”陈若凡要戳他的脸,叶思栩立刻避开了。   “哈哈没事我不碰你。”陈若凡笑道,“要不是你脸肿着,我还以为你是被人亲了嘴角,亲成这样的呢?”   “啊?”叶思栩一顿,下意识地手指去揉嘴角的伤,“怎么……怎么会。”   他有些心虚。   等陈若凡笑着走远,他才回想起来,其实昨晚秦越鸣亲的是自己另外一边。   这人好像很仔细地避开自己的伤口了,而且……   他还很奇怪地吮了自己的脸颊一下,柔软润泽的舌尖抿过的触感此刻记忆犹新。   叶思栩脸低下去,红得不成样子。   秦越鸣喜欢自己。   叶思栩已经知道了。   好像一切的,所有的,反常的,意外的表现,都在某种意义上因为一句“喜欢”而被完整地串联在一起。   好比是这有些看不懂捉摸不透的举动背后,有一个深深的逻辑链——那是属于秦越鸣的逻辑。   叶思栩开始懂了。   他仰头看远处小舞台的“家里”,李放导演坐在三人沙发上跟孙老师聊戏,两个女演员在舞台一边分临时吃,灯光老师在调整灯光……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也是因为那背后的逻辑链条。   秦越鸣说脸面之于演员就是发动机之于车,那么演员的情绪,不就是车里面的精密的各种配合。   只有当每一个情绪之间的逻辑能合理地链接,这辆车才能开得更顺畅。   叶思栩想到这里,又懊恼地想:我怎么跟着秦越鸣那胡说八道地跑偏了?   凭什么他说的一定对?   秦越鸣还不如方亦南导演经验丰富,说的话也没有方导靠谱呢。   “阿叶!开始啦!”陈若凡上了舞台,朝他挥挥手里的丝巾。   叶思栩皱皱眉,回到现实,陈若凡怎么办呢?真的要约柳灏吃饭吗?   他沉沉气,决定还是不当这个好人。   于是,等下午五点多要回家时,叶思栩找到陈若凡,有些为难地道:“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你说。”陈若凡点点头,看他有些期期艾艾,便道,“是关于……什么呀?”她已经在收拾自己的包了。   叶思栩看看周围也没别人,才对着她的黑色名牌包道:“那个,柳灏……”   “嗯?”陈若凡拉拉链的动作卡顿了下,疑惑地看他,“哎呀,阿叶你说吧。这有什么的?”   叶思栩点头:“柳灏……喜欢……喜欢男孩子的。”   他说完,比陈若凡还尴尬。   陈若凡若有所思,但是表情也没什么,只是瞪瞪眼:“好啊,那我知道了。”又笑着推他,“干嘛呀,你以为我喜欢他啊?非要认识他啊?”   叶思栩也不懂女孩子的心里状况,只摇摇头,但是显然否认也不合适,否则他就不该来说这话。“那你……那我给你问问他吧。”   “好啊。”陈若凡扯着嘴角笑,“就认识认识,都演话剧的嘛!以后可能还会同台呢,对吧?”   叶思栩应了,抿唇道:“嗯,你说得对。”   等他慢慢吞吞地出剧院,发给柳灏的微信终于有回音。   柳灏回复:【你把我微信推给她】   叶思栩照做了,又看到柳灏回复道:【找时间,带出来一起吃饭】   【我问问】   刚发完,就看到秦越鸣的电话打进来。   “我看到你了,过来停车区,我自己开车来的。”秦越鸣如此道。   叶思栩感觉耳朵发烫,将手机塞在裤兜里,下意识地左右一看。   冬天天黑得早,也没什么人,他一溜烟儿跑去秦越鸣的车边,拽开车门就上去了。   秦越鸣伸手揉他凉飕飕的面孔:“跑什么,谁在追你?”   “呐。”叶思栩发出一个毫无意义地音节,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拉好安全带后,看着手指头,不说话。   秦越鸣也没开口,看他脸颊似乎消肿了一点,也没多问。   车子一路往前开,却不是回去的路。   马路两旁次第亮起的灯光,闪闪烁烁,冬天的雾气让光芒雾蒙蒙的。   叶思栩悄然问:“要下雪了吗?”   这两天开始寒冷起来,风也越发刺骨。   “嗯,明天多穿点。”秦越鸣见他裹着薄薄的外套,又问,“要不要今天回家,拿点衣服?”   “不用了。”叶思栩拢共就那几件,也不用拿来拿去的,“我周末回家再拿,不着急。”   秦越鸣一听他说要回家,就恨不得这车就这么一路开到漫天白雪,甚至是开到天荒地老。   叶思栩鼓着脸看向车外,低声道:“你自己多穿一点吧。”   昨天晚上居然只穿着衬衣就出门了,今天也好像只是穿一件开司米毛衣。   这人,都不知道冷的吗?   他轻声问:“去哪里?”   “吃饭。”秦越鸣道,“上次说的,在城东的餐厅。”   “嗯?”叶思栩想,要跑这么远吗?但想到上次他们说的话,又不禁替自己脸红,“其实……也不用特意去这么远。”   秦越鸣可是煞费苦心地想跑远一点,自然不会听这话,只是口中道:“嗯,那下次你找地方吃饭。”   “……”   叶思栩心道,怎么变成我找了?   而且,哪里来的下次啊。   他赌气。   这一天,他都在跟自己赌气。   心里已经乱了,乱得像是误入丛林的麋鹿,迷茫而慌乱。   明明看到了光源,却丢人的胆怯了。   因为那光源啊,可能是他无法触碰的存在。   他闷声不吭气儿,任秦越鸣不管怎么挑起话题,就是轻轻应着,绝不多说一句。   秦越鸣知道他从昨天到今天,需要时间缓一缓。   反正人在眼前,触手可及,倒也不必非要他说点什么。   等抵达目的地,果真是上次那家餐厅的招牌。   叶思栩下车后,见秦越鸣走到自己这头,他不解地看他,却被他握住手腕。   哄的一下,叶思栩立刻从脖子红到眼睛:“你……你放开我。”他顿步,尴尬地不知进退,又在外面不好太大幅度的挣扎。   “怎么了?”秦越鸣刻意等他一等。   停车区的草丛里都是暖黄色的地灯,从下照耀上来,光线太暗,照得叶思栩胶原蛋白丰沛的脸颊更柔嫩,只是另一边……   秦越鸣上前一步,手指呵护地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还疼吗?”   叶思栩定定地仰视他,又转开眼睛:“不疼。但是你……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了?”秦越鸣疑惑地问。   叶思栩举起被他握着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想自己走。”   “我想牵着你。”秦越鸣低头,耐心地同他对视,“上次说好的,大事我们一起商量,小事情听我的?”   叶思栩一愣,解释道:“可是……”   “没有可是。”秦越鸣扭头,柔和地问道,“在怕什么?这里应该不会遇到你的朋友?”   他璀璨的眼眸亮闪闪的,叶思栩望一眼就忘不了,口中软软地道:“不是的,这样,像什么样子?”   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秦越鸣浅笑,揉揉他的头发,慢慢挨近他的耳朵,轻声道:“阿叶,你拒绝我追求你吗?嗯?”   “那也没有立刻要牵手的。”叶思栩嘀嘀咕咕地道,“而且我也没有答应。”   秦越鸣触碰到他耳垂细细的绒毛,忍不住地亲他一下。   “你……”叶思栩猛的往后退,“你怎么这样?”   秦越鸣松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揽住他往里走:“某些小孩儿,趁我睡着,偷偷摸我,我也没有问——你怎么这样?”   “……”   他居然都知道!   叶思栩又羞又窘,支支吾吾地卡壳,慌乱的解释,连路都走不好了:“我……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秦越鸣歪着脑袋,在他发顶亲了一下:“你要对我负责。”   “……什么?”叶思栩惊悚地看着他这个大男人,明明自己被他裹挟着往前走,居然叫自己负责。   “叶思栩,你要为我负责,你碰了我。”秦越鸣大言不惭地道,用力揉他的头发。   哈,这小兔子现在半只脚踏进自己的笼子了,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他越发得意地欺负他。   “我就碰了你一下啊!”叶思栩快哭了,谁知道碰一下会有这种后果。   餐厅门口的迎宾小姐打开玻璃大门请他们进去。   叶思栩扒拉两下头发。   秦越鸣低声问:“所以你承认你碰过我对吗?”   “……”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包厢,叶思栩都没做声,他放弃沟通。   叶思栩嘴角还没好,不能咬太难啃的东西,秦越鸣翻了翻菜单,点了几道方便咀嚼的菜,又在侍应生推荐下点了桂花山药泥、八宝豆腐等菜色,比之前去另一家市区的餐厅要点得多,一共八道菜。   等侍应生走了,叶思栩才问:“我们吃得完吗?”   “那就每一样尝个新鲜。”秦越鸣给他倒红茶,却听他声音细细地说,“浪费粮食啊。”   “那就打包回去当宵夜。”秦越鸣补充一句。   “可是天气这么冷,拿回家都冷了。”叶思栩嘀嘀咕咕,跟他唱反调。   秦越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无所谓:“那就让向姨热一热。”   “可是向姨这么晚都要睡觉了。”叶思栩脱口而出地说完,才看对面的男人举着精致的茶盏,幽深的眼眸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他一慌,忙低头,心道,今天的自己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秦越鸣将茶盏搁在桌上,慢慢地道:“向姨睡了,那就我来热。这样可以吗阿叶?”   叶思栩嘟嘟嘴,盯着碟子的金边,沉默是金。   秦越鸣越过桌子,握住他软软细细的手指,指腹在他的手指上摩挲:“阿叶,只要人想办成一件事,就一定会有很多办法的。”   叶思栩抽不动自己的手,任他捏着揉着,半晌才说:“你要给我看手相吗?”   这话惹得秦越鸣眉开眼笑,翻过他的手掌心,果真一点一点地顺着掌纹仔细看起来,指着一条纹路,老神在在地抚了抚自己并不存在的长胡须,颇有阵仗地说:“小兄弟,你这掌纹生得很好,命里皆贵人。”   叶思栩又笑又气地抽回手:“别又乱说呢。”眼角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秦越鸣见他规规矩矩地两手叠在一起,像是个乖学生似的,他道:“以后你就会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思栩鼓鼓脸颊,扭头看向窗外的风光。   这儿在郊区,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湖,沿湖的岸边有一盏一盏的圆灯。   黄灯落入水中,成一个照应,风吹皱湖面时,那圆灯一颤一颤地波动起来,像是一幅画,徐徐而动。   这一顿饭吃得叶思栩肚皮都撑起来了,还好他不是女演员,否则一定不可能这么大快朵颐。   席间,秦越鸣问他话剧的进度,又关心他首演是不是紧张。   叶思栩终于可以说是兴奋大过于紧张。他一边喝秦越鸣递过来的八宝豆腐,一边轻声说:“原来上舞台也没有很可怕。”   秦越鸣看他这语气这神态,分明开始知道怎么享受舞台带来的乐趣。   “接下去呢?剧院还有什么机会?”   叶思栩摇头:“不知道,看剧院安排。”   秦越鸣看他这小脑袋,估计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去跟导演争取出演机会的人,也没多说,反正只要他好好演戏,是金子总是会发光。   他计划找时间再跟程一诺老师聊一聊,看明年好好规划一下叶思栩的表演工作。   两人出餐厅时,秦越鸣又牵住叶思栩的手,这次他没有拒绝。   只是心底里觉得奇怪,那现在变成了什么关系?   又不是在谈恋爱,又没有在一起……   可是当秦越鸣宽大的手掌紧紧地将自己的手纳入掌心时,他也完全没有拒绝的心思了。   叶思栩觉得自己完蛋了。   像是一只小虫子,一脚踩进秦越鸣的网,根本就是心甘情愿地沦陷进去。   等回到家,秦越鸣打开副驾驶车门,叶思栩才小小声地说:“在家里,不要那样好不好?会被……会被阿姨看到的。”   秦越鸣揉他的头发:“好。”   叶思栩这才点点头要下车。   可是秦越鸣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道:“现在没有人,再让我抱一下。”   压根儿就不是问句,没等叶思栩反应就又像是小孩儿一样被他抱起来。   非但如此,秦越鸣将他顶在车门上,抬起他的腿挂在自己腰上。   叶思栩怕滑下去,紧张地吊着他的肩膀,低头脸红着抗议:“我要回去休息了。”   “你很久没有陪我好好看电影了,阿叶。”秦越鸣干燥的嘴唇贴着他软软的脖颈肌肤,声音低得像是在哀求他。   叶思栩真讨厌他这样。   明明这么强势,说这样柔和又忧伤的语调,分明就是要骗自己去陪他。   可是自己又舍不得听他这样,只能“哦”了一声。   秦越鸣的唇在他温暖的肌肤上轻轻摩挲:“阿叶,你什么时候批准我亲你?”   叶思栩小心地锤他的肩膀:“我要先回去洗澡。”   秦越鸣用力抱他一下,暧昧的沉笑:“好啊,洗干净了,上来陪我。”   “……” 第32章   叶思栩洗澡的时候就觉得窘迫,尤其是光着身子站在镜子面前时, 无处可逃, 无地自容。   心里那点秘而不宣的想法, 甚至是欲望, 都在被一点一点的勾连出来。   他应该快点逃跑啊。   秦越鸣同自己, 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怎么逃得开这张天罗地网?   更何况,是他飞蛾扑火般进入这张网的。   慢慢走到楼梯前, 叶思栩正要上去, 忽的听到张姐的声音:“阿叶啊。”   “啊?”叶思栩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儿, 就差原地起跳, 他扶着楼梯扶手, 暗自镇定,找到张姐原来坐在客厅的一张高背椅里正在扭头看向自己,他才道,“怎么了张姐?”   “没事啊,你这小孩子怎么搞得这么紧张。”张姐好像又在嗑瓜子, 手里揣着什么。   叶思栩忙虚虚应一声, 快步往楼上走。   他想, 我难道心虚地连张姐都看出来了?   明明之前也经常上去, 不对,他存在的意义不就是陪秦越鸣看电影么?为什么忽然要心虚啊?   叶思栩自己都没整明白。   每一步台阶都像是有人在胸腔里用鼓槌敲击节奏, 从二楼到三楼的那几步路,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等一仰头,叶思栩就看到高高在上的秦越鸣斜靠在栏杆扶上朝着自己伸出手。   他三部并作两步上去, 想绕开他,却被他抱个满怀。   “阿叶,你投怀送抱吗?”秦越鸣喜欢面对面将他托高抱在怀中,可以同他面对面地看清楚他的神色和表情。   这会儿,叶思栩羞得使劲避开他的眼神,挣扎着要下去。   秦越鸣也冲过澡,只裹着一件暗褐鎏金的法兰绒睡袍,浑身都暖,叶思栩的手臂和腿脚蹭着睡袍,像是直接碰到了他的皮肤。   可是一转眼,秦越鸣就抱着进了观影房。   电影已经准备好了,两把沙发椅中央还有半瓶威士忌和酒杯。   秦越鸣抱着他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态,叫他坐在自己腿上。   “我要坐沙发。”叶思栩小声道。   秦越鸣按着遥控,搂住他,明知故问:“现在不是坐在沙发上吗?”   “不是啊。”叶思栩觉得他好不讲道理。   电影已经开场,秦越鸣窝在他颈窝里轻声道:“嘘,电影开始了。”   叶思栩弱弱地抗争两下,最后也没动。   他一边埋怨秦越鸣乱来,一边又舍不得真的挣脱他。   别别扭扭地被他紧紧搂住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开始看电影。   可是三分钟后,叶思栩放弃了。   不管电影开场多精彩,他都没办法入戏。   他可就在秦越鸣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拥抱着,能闻到淡淡的威士忌酒香,混杂着他性感迷人的须后水气味,有一种叫人沉沦的魅力。   叶思栩情不自禁地眯着眼,鼻翼煽动,像猫儿一样轻轻嗅他的气息。   “阿叶,我好闻吗?”秦越鸣沉沉的语调在他脑袋顶响起。   叶思栩被抓包,羞恼地扭头,脸闷在他的肩膀处:“臭的。”   秦越鸣想:这男孩子别别扭扭的性子,真是天生的讨人喜欢。   “那你再好好闻一闻。”秦越鸣把他往前抱,拨开他的腿,叫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看电影啊。”叶思栩声音软软地道,脸搁在他肩头,不敢看他,“不是说很久没有好好看电影了吗?”   秦越鸣淡笑,这都会拿自己的话堵自己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一口酒,才问:“电影主角都没有阿叶好看。”   “骗人。”叶思栩糯糯地道,“女主角是英格丽褒曼,我又不是没有看。”他乖乖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像极了贪暖的猫,懒洋洋地失去了逃走的力道。   秦越鸣的指尖顺着他搂住的小臂,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往上,见他似乎悄悄避开一些,又没有完全躲开,便流连似的顺着肩膀圆润的弧度,滑上他的脖颈。   指尖触碰到细嫩的肌肤时,秦越鸣明显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他像是逗弄害羞的兔子一样,沿着柔顺温暖的肌肤,触及他圆圆小小的精巧耳垂。   两根手指捏着肉呼呼的耳垂把玩,挑逗着叶思栩过分敏感纤细的神经,他轻轻地发出控诉:“痒。”   秦越鸣的手指慢慢顺着耳廓溜上耳尖,像是一尾鱼,灵巧地在空气中浮游,激起阵阵涟漪,可是手指偏偏又捉弄似的,并不离开,反而又从耳尖倏忽一下滑到了耳垂肉上。   他反反复复地逗弄这小耳朵,直到整个耳朵都发红发烫,而自己肩头这小东西的气息明显混乱起来,才愉悦地放过他。   谁经得住这么玩弄敏感的耳朵呢?叶思栩整个人都软了,视线也模糊起来,舒服地差点要呢喃,若非时时咬住下唇,才没有哼唧出声,否则就太丢人了。   秦越鸣的手从耳朵挪到了脸颊上,正要捧起他的面孔,叶思栩忙按住他的手:“不看电影的话,我……我下去了。”   其实叶思栩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对劲,他怕起反应,要是这样就太糟糕了。   正在他坚定心思要走时,秦越鸣却按住他的腰:“嗯,继续看电影,我不碰你了。”   叶思栩“嗯”一声,继续乖乖地靠着他,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失落起来。   这种内心的下落,叫他都忘了明明是一起看电影,怎么成了秦越鸣抱着他看电影?   而且秦越鸣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般。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秦越鸣听到了沉沉的、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哑然,原本还以为他这么跪坐着不舒服要抗议,却没想到直接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屏幕上的英格丽褒曼正在与英俊的男演员互诉衷肠,极具层次感的韵律之中,秦越鸣托着怀里男孩子的脑袋,将他轻轻打横抱住。   “阿叶?”   秦越鸣轻唤他,却见他皱皱眉并未醒来。   这男孩子天生有一张电影脸,如今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彻底消退,出色的骨相还在幼嫩年轻的皮相掩盖下藏住了锋芒。   假以时日,他将如何万众瞩目与出色呢?   一切都未可知。   可是现在在自己怀里,在自己手中。   秦越鸣轻柔地捧着他的脸颊,嘴唇压在他柔软的肌肤上,虔诚地亲wen他可爱挺俏的鼻头,指尖揉过饱满粉嫩的唇。   一不小心,食指就这样hua进了他微微启开的双唇间。   湿润的she尖似乎无意识地碰到手指肌肤,酥酥麻麻的触感立刻蔓延全身。   秦越鸣的手指在他红唇中慢慢jiao动。   叶思栩像是本能般含shun起来,可是下一秒,过于敏感的触碰立刻惊醒了他。   他迷迷糊糊地看向秦越鸣,眉宇间透着一股少见的娇憨,而红唇半阖,han着手指,清纯至极的面孔上却袒露出一种近乎于se情的you惑。   “你……”叶思栩正要含含糊糊地说话,口中的手指又用力搅开他的she尖。   秦越鸣狠狠地搂住他,在他耳边哄他:“阿叶,你用力tian一下。”   “唔……”叶思栩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呼吸急促地被他带着走,舌尖期期艾艾地碰他的手指,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慌忙抬手打他,“不要!”   急得都要哭了。   秦越鸣一听他这哭腔,便忙将手指抽出来:“不要就不要,我不欺负你啊。阿叶,别哭。”   “我没有哭!”叶思栩难堪,觉得自己落了下乘,在秦越鸣面前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任何主动权。   秦越鸣wen他的额头:“嗯,阿叶没哭。”   叶思栩抿抿唇,舌根似乎还有他肌肤的气息,低喃道:“我要去睡觉了,我好困。”   “嗯,我抱你下去。”秦越鸣理所当然地道。   “不要!”叶思栩又慌了,“我自己可以走!”   “你怕阿姨们看到?”秦越鸣逗他,看他脸上脖子上,肌肤都泛着粉,又可爱又娇羞。   秦越鸣在片场在电影里在这前半生见过很多人,很多同叶思栩一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但从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可以浮现出纯粹的不谙世事的发自于内心的娇羞。   这个词汇在创造初期,应当是一个中性词。   但人们往往将它用在年轻女性,或者是某一类特定的女性身上。   其实不然,每一个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儿,都可能出现这种情态。   尤其是当干净澄澈的赤子遇到了娇羞,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仿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在夜风中摇曳,羞于展现自己的美丽,却因天生的姿态动人而叫人分外垂怜。   叶思栩如今在秦越鸣的掌中,就像是一株静悄悄等待开放的白玫瑰,颤巍巍地诱人去轻嗅他的芬芳。   只是这会儿叶思栩心里乱糟糟地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就搂搂抱抱的,叫阿姨们看到会怎么说?   秦越鸣看他一人在纠结,抿住下唇也不说话,心里一定是不乐意了,便揉着他的脑袋道:“嗯,那我不抱你,你自己下去。”   “真的吗?”叶思栩眼前一亮,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如此明净空灵。   “真的。”秦越鸣扶着他站在沙发椅前。   叶思栩被他握着手腕也没知觉,只想着赶紧回房间,不然要羞死在这里了。   可是正要走,却被秦越鸣握住手牵着出去。   叶思栩正要说话,秦越鸣先一步道:“就到楼梯上,下楼梯就放开。好吗?”   “嗯。”他点点头,默默地被高大的男人握住手带出去房间,回眸瞥一眼一个人痴痴望着男主角背影的英格丽褒曼,他也扭头小鹿般的眼神流连在秦越鸣的背影上。   静默无声地走到楼梯上,叶思栩见他忽的就放了手,落空的手垂落下去,尴尬地动两下。   叶思栩低头说了一声“晚安”,就匆匆踩着台阶下去。   谁知,秦越鸣也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   绕过一个弯,叶思栩仰眸看他:“你也下去吗?你不休息吗?”   “我去厨房倒点水。”秦越鸣淡淡道,好像原本就有此意一般。   叶思栩点头,没管他,快步轻声地下楼。   秦越鸣想,果真是只小兔子,蹦跶起来就更像了。   秦越鸣走得很慢,施施然地跟着叶思栩走向他房间所在的位置。   一走到拐角,就看到叶思栩惊愕地望着自己。   “早上我吓你一跳,所以你现在也要吓我一跳?”秦越鸣上前,搂住受惊的、软绵绵的小兔子。   “没有!”叶思栩矢口否认,“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了半天找不到词汇,他其实就想看看秦越鸣下来干什么,谁知道他悄无声息跑自己这里来了?   两人又紧紧地贴在一起,叶思栩手足无措。   秦越鸣将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腰上,轻声道:“抱紧我。”   叶思栩刚拽住他的睡袍,就见他矮下身托住自己的腿,一把抱起自己来。   “不要么。”   多害羞的姿势。   叶思栩一边不安,抱的死紧,一边又小声道:“你快点上去吧。”   秦越鸣推开他的房门,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严丝合缝。   他一进去就用脚踢上门,这下,房间里一片漆黑。   “你……你要做什么啊?”叶思栩慌了,推推他。   秦越鸣一改方才的和风细雨,压低声音,沉沉地道:“要吃掉你这只小兔子。”   “……”   黑暗之中,一点点细微的响动都如此敏锐地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叶思栩被秦越鸣的话一闹,紧张地推他:“你出去,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秦越鸣作势要丢开他,吓得他又搂紧他的脖子。   “不是让我走,怎么抱得这么紧?”秦越鸣隐隐含着笑意逗弄他,深沉地仿佛夜色中浓稠的雾,裹着叶思栩的神经,叫他发烧发烫。   叶思栩有些惧意,挣扎起来,闷声使了很大力气地挣他的手,似有不依不饶地趋势。   秦越鸣一转身将他顶在门背后,吓唬道:“再动,我就亲你了。”   叶思栩抬手在他肩膀上敲一下,以示抗议,声如蚊吟地闷闷道:“明天还要工作的。”   言下之意是要早点休息。   “那明天还陪我看电影吗?”秦越鸣靠在他怀中,嘴唇几乎是贴在他的肌肤上,熨帖地舒服极了。   叶思栩糯糯地说:“我可以说不看吗?”   秦越鸣爽快地道:“可以,那我们干点别的?”   “什么……什么啊?”叶思栩扭动一下,“别乱说。”后脊顶着门,微微有些疼,他下意识地往秦越鸣的怀里靠了靠。   秦越鸣的鼻梁挨着他的鼻尖,额头靠着他,低声呢喃他的名字:“阿叶。”   “嗯?”叶思栩似乎可以看到黑暗中他有神的双目,一瞬不瞬地、大胆地望着他。   秦越鸣慢慢揉弄他的耳垂:“我可以亲你哪里?”   叶思栩觉得他非要把自己心里都搅乱不可,慌张地躲开他的注视。“都不可以的。”   “那我已经亲了,会怎么样。”秦越鸣唇贴着他的耳,潮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   叶思栩浑身一软,神经酥麻,弱弱地道:“以后……以后就不要了……”   一贯的支支吾吾,一贯的面红耳赤。   这一次,话音未落就叫他吮住自己的脸颊。   湿湿润润的舌尖tian过自己面颊,两片唇含住肌肤,慢慢地tian弄,这感觉着实奇妙。   叶思栩一只手推在他的肩膀上,哀求道:“不要了,好不好?”   秦越鸣she尖慢慢地碾过嫩豆腐一样的肌肤上,又在他颤动的眼皮上落一个亲wen:“好。”   果真,下一秒,叶思栩立刻被他放开,怀里空空荡荡,他有些不习惯地缩缩肩膀。   忽的一只宽大的手掌轻柔地压在自己的眼睛上,耳边飘过秦越鸣的话:“闭眼,我开灯了。”   “哦。”叶思栩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里痒痒的,像是被猫儿的尾巴扫过手背一样,软软、柔柔,想要抓住它,却不可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溜儿地跑远。   等灯亮起来,秦越鸣等了一会儿才放开手,见叶思栩低眸,扇动修长纤细的睫毛,配着奶白泛红的肌肤,可口极了。   秦越鸣抬手用力揉他的黑发:“明天不要起这么早,让我多睡一会儿?”   语气似乎在请求叶思栩,他不语。   秦越鸣郑重其事地道:“还是我今天睡这里?以防你明天早上六点就出门?”   叶思栩猛抬头瞪他一眼,忙软软道:“我知道了,不会提前走的。八点起床。”   “嗯。这还差不多。”秦越鸣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他表情又惊讶又不可置信,可爱至极,“好了,睡吧。”   叶思栩送他到门口,等他踏出去就直接将门给合上了。   秦越鸣站在门外摇头,至于把自己当洪水猛兽吗?   这性格是真别扭,剧院程老师说叶思栩其实很要强,自尊心也重,这些特质加上心思百转,情绪敏感,绝对是做演员的料子,可是生活里少不得要费点劲。   秦越鸣慢慢地往前走,扬起手臂,指尖从墙上一划而过,眼神坚定,嘴角带笑。   费点劲就费点劲,错过了叶思栩,他秦越鸣几辈子能再遇到这样一只可可爱爱的、投怀送抱的小兔子?   门里的叶思栩却一脑袋扎在被子里,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秦越鸣忽然这样对自己,叫他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中。   他想,我原来脑子就不够用,好久才梳理清楚,现在可怎么办?   叶思栩深呼吸,长长地叹息:他如果会因为自己开心,也很好啊。   第二天醒来,叶思栩就努力地去扮演那个秦越鸣也许会喜欢的角色,乖乖地陪他吃早饭,乖乖地被他送到剧院,连下车的时候,秦越鸣喊住他想亲他的额头,他也没拒绝,温顺地像极了宠物凑上去叫他碰了一下额头才离开。   再过阵子,就要正式演出,排练都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也许只有叶思栩一个人很紧张,毕竟大家都是久经舞台的老手。   这里面最年轻的陈若凡,也比他有经验。   为了追求真实感,叶思栩是完全“失明”状态站在舞台上表演的,等于整场演出他都是看不到观众、看不到舞台陈列。   这对他的要求很高,尤其是在记忆舞台陈列这一方面,就费了一番功夫。   他手头自己准备了一份笔记本,里面写满了从“辰辰”的床到窗台、桌子、房门、客厅的步数,以及通过长期的观察了解对手戏演员的习惯,和自己说对白时大致的方向等等。   但今天下午场排练,叶思栩明显感觉到“辰辰”的姐姐“星月”,也就是演员陈若凡,总是不按照原先排练的角度出现。   话剧演员的主动性要比一般的影视演员强一点,尤其是每一场演出,根据演员状态可以自行调整,不是每次都必须站在同一个位置。   这在一般的话剧里的确不是什么问题,可叶思栩一碰到就难办了。   一来,他是“失明”,看不到,要等陈若凡出了声音才能判断她在哪里,再跟上去,就会有一两秒的迟缓;二来,叶思栩是新人,没有成熟演员临时应变的超快速响应能力,一两秒卡顿的背后还要情绪的转折,无法第一时间给到导演要的感觉。   导演李放最近也着急,嘴角上火起泡不说,动不动就嗓子哑,这会儿也是让叶思栩停一停。   他跨上舞台,手里拿着台本:“阿叶,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叶思栩已经扯开眼罩,低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可能台词没记熟。”   这是第三次陈若凡站在另一处说话,导致他卡顿了。   李放也看出来了,对着陈若凡道:“若凡,你这个站位跟阿叶商量了吗?你们是怎么对戏的?到今天才来给我出乱子?啊?”   舞台灯光是按照戏里的节奏打的,温馨的暖黄色,但照在人脸上有种吊诡色彩,尤其是李放眼睛一瞪,有些吓人。   叶思栩正要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陈若凡就立刻道:“说了啊。阿叶,我没跟你说吗?”她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当着所有人这样问。   叶思栩万分意外地看着她,最后只得将眼神挪到李放脸上,点点头。   可是陈若凡一个字都没有和叶思栩事先沟通过。   并且在第一次叶思栩发现这个问题时,还问她了,她说第二次注意。   叶思栩呆呆地想:应该是在他不知道的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李放甩甩手:“那你们都注意点啊。阿叶,尤其是你知道吗?若凡对你的影响怎么这么大?这舞台拢共这么大,你应当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就算她从哪个角落出来,你都要应对自如。你不能太依赖条条框框,明白了吗?”   叶思栩红着脸点头,像是差生在上课时,被老师当众教育。   孙老师和另一位梅老师,坐在客厅沙发上对他们自己的戏,这会儿梅老师扬声道:“放放啊,快点啊,我儿子今天生日,我早点接他回家的呀。”   梅老师比李放和孙老师还年长,接近四十岁,算是剧院里的老戏骨,她这话一说,李放也不耽误,忙说:“来来来,再来几场啊,别耽误大家时间啊。”   叶思栩一听更难堪,的确是他的迟疑应对,影响下午的进程。   陈若凡仰头,在灯光底下,似乎一只天鹅一般抬起下巴,清嗓子。   叶思栩走过去,问陈若凡道:“若凡,你这次是按照之前的,还是刚才第三次的站位?”   陈若凡人畜无害地笑笑:“按照之前的好啦,阿叶,你怎么反应这么慢?演话剧,反应这么慢可不行啊。”   叶思栩抿唇,低声道:“好的。”也没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而且眼下要紧的也不是她,是这戏。   好在第四遍平稳度过,叶思栩心里松口气。   结束时,李放还因为今天陈若放状态放松,夸了两句,叶思栩在旁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等慢吞吞地上了秦越鸣的路虎,连秦越鸣都看出叶思栩心情不是很好。   他发动车子,开往市区,望这沉默黯然的小兔子,趁着红灯握了下他的左手,又趁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松开了。“阿叶,怎么了?”   “没事,可能有点累。”叶思栩淡淡道,视线落在被他握过的手指上,转瞬即逝的暖,像是冬日街头飘落在地上的枯黄的梧桐叶,一闪而过,消逝不见。   秦越鸣看他这两天的确精神不佳,早上温顺地好像没有脾气似的,沉沉地问:“那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   “嗯。”叶思栩低喃,满眼刺目的车尾灯。   许久,他才问:“我是不是反应太慢了?”   语气平直,没有丝毫感情一般。   “什么角度?”秦越鸣感觉是和他在剧院排练有关。   叶思栩想说的委婉点,并不想直接说自己表演有问题,他想倔强地给自己留一点点的面子。   可扭头看看秦越鸣,穿温暖的复古粗针毛衣,浓浓的安全感铺面袭来,他就忍不住地想将自己心里的事情和盘托出,再问问他要怎么处理才好。   忍了又忍,直到秦越鸣再度看过来,叶思栩都没说,而是刻意找话题地问:“这是阿兰毛衣吗?”   秦越鸣皱眉,淡笑:“是啊,麦奎因同款,你认出来了?”   “嗯。”叶思栩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凉飕飕的街道,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也想要一件麦奎因同款的温暖牌毛衣。”   穿上以后,做一个史蒂夫麦奎因式样的好莱坞硬汉,百毒不侵,风流潇洒。   “什么?”秦越鸣没听清。   叶思栩道:“没事。”   秦越鸣想:小兔子心里有事情,应该还不小,可是怎么才能套出话来?   下车时,秦越鸣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手臂给他:“阿叶,挽着我。”   叶思栩嘀咕一声,语调软软地说:“我挽着史蒂夫麦奎因。”说着,他自己也浅浅地笑起来,挽住他的臂弯。   秦越鸣没有急着要问他,只揉乱他的头发,愉悦地享受小兔子带来的温顺与柔和。   今天的餐厅在明湖边的一家小得不能更小的泰国菜菜馆。   这家泰国私房菜,做的好像是高级怀石日料店,座位都是提前预定,吃的都是空运食材。   每一间包厢里都铺满了泰式应季的鲜花,一进去似乎走入异国他乡的春天,东南亚风情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   叶思栩一进去,就觉得惊讶而迷人,盛开的大朵鲜花艳丽,却没有浓烈的香气来喧宾夺主,视觉上的满满当当因为高雅的搭配反而有种美人浓妆的冶艳美感。   秦越鸣见他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问道:“喜欢这儿?”   “嗯。”叶思栩点点头,这才看一眼菜单,“可是好贵。”他不确定地问,“我们要吃这么贵吗?”   秦越鸣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是我要吃这么贵,邀请你来陪我,怎么,你不愿意陪我吃晚餐?”   叶思栩不做声,他的话越说越好听,自己都不知道要惊喜激动还是担忧。“那你点菜吧,少点一点。晚上吃得太多,不容易消化。”   秦越鸣看他这小模样,瞥一眼包厢的门,起身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叶思栩皱皱眉头:“怎么了?”   秦越鸣不由分说地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我想和你一起点菜。”   理由光明正大,行为叫人不齿。   但是叶思栩想这里是餐厅,他也不会怎么乱来,于是就没有特别反抗,只提醒道:“一会儿服务员进来,怎么办?”   秦越鸣揉他的耳垂,略带笑意地道:“那你靠在我的阿兰毛衣上,不好吗?”   叶思栩手指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揉着这件扭花粗针复古款式的毛衣,努了努嘴:“点菜。”   两人坐在一起,腻腻歪歪地点了一份汤,两份不同做法的大虾。   叶思栩今天格外留恋秦越鸣的怀抱,他不提,自己也懒得动,就这么扒拉在他身上。   中间服务生进来时,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等服务生一走,秦越鸣又拉他,他就重新坐上他的大腿。   他想,嗯,一定是因为这件毛衣太暖的缘故,不是因为秦越鸣。   可是,谁信呢? 第33章   到底,叶思栩也没有告诉秦越鸣剧院发生的小摩擦。   这几天, 叶思栩都觉得秦越鸣实在是太空, 似乎天天绕着自己转, 像极了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每天比他还要准时地出现在剧场外接他去吃饭。   餐厅从泰国菜换到法国菜, 再到西班牙菜,一周都没有重复过。   叶思栩看得出来, 秦越鸣很在乎自己喜不喜欢当天的晚餐以及具体的菜色。   他喜欢吃虾, 一周就能把世界各国的各种做法的虾尝遍。   叶思栩觉得他好像在这个冬天, 一发不可收拾地从喜欢秦越鸣变成了爱上秦越鸣。   这种爱是如此的具体而有缘由。   因为他对自己好, 所以他爱他。   叶思栩间或想起来, 都觉得不可思议。   每晚只要被秦越鸣簇拥着抱在怀里看电影,他能轻易打着呼噜睡过去。   无数次他想强打精神,但奈何秦越鸣的怀抱实在是太暖太温柔,凭借他的精神力根本无法抗拒。   而秦越鸣跟剧院程一诺老师那里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排练一直在稳步进行, 很快就要首演, 票已经卖得差不多, 一切都在轨道上有条不紊地运行中。   只有叶思栩知道, 陈若凡和他的矛盾越来越深,而且朝着他无法想象的趋势演进。   很多电影中曾经描述过, 竞争者关系下面,演员、芭蕾舞者、歌手、模特等等这些人,都会遇到一些舞台上敌对问题。   眼下, 叶思栩就正在面临着,并且无能为力着。   他找过陈若凡想单独请她喝一杯咖啡,却被拒绝。   从初期的难堪,到后期的焦虑,叶思栩陷入一种新手演员的困境之中。   他能做的是,是沟通,是克服,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因为陈若凡在表演中的临时跳脱,是得到导演许可的,是一种创意性的演绎,更尤其是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除了展现出叶思栩的临场反应有问题、台词功底不够深,似乎也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每天排练完,叶思栩都在一万次地反复加强自己的心理暗示。   告诉自己,只要不出大问题的前提下,他跟上陈若凡的变化走就可以。   然而,到了正式首演的那天,还是出问题了。   或者说,在前一天,叶思栩就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要出问题了。   本应该要过至少两遍的“姐弟”对手戏,因为陈若凡有些紧张,怕和梅老师的“母女”戏份出问题,她在和叶思栩过了第一遍后,就道:“阿叶啊,我先去和梅老师过戏了啊。你没问题吧?”   叶思栩看她立刻要走,忙问道:“那你们对完呢?我等你?”   他宁愿晚点走,也不想匆匆地只过一遍。   “我觉得可以啊。不用再过了吧?”陈若凡遥遥问一问刚才在旁边看着的孙老师,“孙老师,您觉得呢?”   孙老师也点头:“还行,别紧张就成了。阿叶,你就是有点紧张。”   陈若凡不等叶思栩回答,就说:“那我去和梅老师对戏啦,太晚了她要回去的。”   叶思栩只能一个人坐在舞台上的椅子里,慢慢地继续按照平时的记忆点,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过。   明天就要上正式舞台,他得用这种万无一失的态度来保证明天不出岔子。   连回去的路上,叶思栩都惴惴不安地望着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的剧院,轻声地对开车的秦越鸣道:“上舞台之前可以吃点镇定药吗?”   秦越鸣哑然:“紧张成这样了?”他揉揉他的手腕,握住他的手,“今天不看电影了?晚上早点睡?”   叶思栩眯着眼,想他们搂在一起看电影的画面,轻声地“嗯”了一声,又道:“我再在家里过几遍好了。”   “别太搁在心里。跟平时一样演就可以。”秦越鸣晃一晃他软软的手。   在他心里,已经将叶思栩当做自己的小男友,见天地想哄着他开心,奈何这小兔子,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要让他真正开心起来,恐怕是登天那么难。   等吃过饭到家,叶思栩回了房间开始温习明天的表演。   九点多时,有人敲门。   叶思栩丢开台本,正要开门,一看自己乱糟糟的床,极快速地随手整理了一下被子和枕头,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是秦越鸣。   他也洗过澡,换上了睡袍,浓眉之下深邃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叶思栩眼眸闪闪地望着他。   最近秦越鸣很规矩,就是单纯抱在一起而已,也没有干很多出格的事,导致叶思栩都快忘了,他之前还趁着自己睡着将手指头塞进嘴里要自己含着的事情。   色狼。   叶思栩在心里嘀咕。   秦越鸣扶着门框,微微弯腰问道:“今天不陪我看电影,那怎么补偿我?”   “嗯?”叶思栩下意识地挑起眼尾,惊讶地问,“还要补偿的吗?”   秦越鸣笑意浓厚,又往后看一眼:“不让我进去吗?一会儿向姨经过,要问我了。”   “哦。”叶思栩让开门,请他进来。可见他一直背着手,又绕开自己,才疑惑地问:“你拿了什么?”   “你猜。”秦越鸣随意看一眼床铺,坐在床沿,将手里的东西搁在背后,“自己来拿。”   叶思栩狐疑地走近一步,刚伸出手,就被他一把抱紧腿间,而他背后是毛衣。   阿兰毛衣,装在软塑料袋子里,是漂亮的悬崖纹。   秦越鸣抱着他,汲取他胸怀间的温暖气息,抽过毛衣问:“喜欢吗?”   “嗯。”叶思栩点点头,惊讶地问,“给我的吗?”   “你不是想做史蒂夫麦奎因?”秦越鸣揉着他的脑袋,吻在他的下巴上。   叶思栩的手指推开他的脸,细细的指尖搭在他的薄唇上,一时间低眸望着他,忘记了时间一样。   “为什么要突然送我毛衣?”   就算他再没有见识,也知道秦越鸣的衣服都是连logo都没有的高级定制货,尤其是很多高级成衣是找人量体裁衣做的,所以显得尤为合身。   秦越鸣圈住他的腰,按在怀中,语调深沉地问道:“所以,你要给我一份补偿,还要给我一份感谢。”   “什么?”叶思栩推拒他有力的上臂,低头嗫嚅,“那我陪你看电影好了,现在去看。毛衣……毛衣我也不要了。”   越说声音就越轻,尾音颤悠悠地最后什么也听不清了。   秦越鸣揉着他的后腰,靠着他的耳边一叠声地问:“不要了吗?真的不要毛衣?”   叶思栩望着那毛衣,其实很想要,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只能死鸭子嘴硬:“不要。”手撑在他怀里,耳朵边满是他热热的气息,痒得后脊酥麻,两膝发软,骨头缝里都在叫嚣,“你快点回去。不然……不然张姐要找你了。”   “小骗子,真不要?”秦越鸣按着他的后颈,深深地同他对视,指尖在他软软的耳垂上划拨,“再说一遍不要。”   “不要。”叶思栩嘟嘟嘴,快速压住他作怪的手,“好痒的。”   秦越鸣的指腹轻重有序地按揉他而后的肌肤,“这儿呢?”见他缩了下脑袋,才道,“痒痒肉真多。”   “才没有。”叶思栩嘴倔地反驳。   秦越鸣哄他,将他按在腿上坐好,“也不陪我看电影,也不要我送的衣服,那我怎么办?阿叶,我能哭吗?”   “别乱说。”叶思栩意外地看他,小声道,“你不能哭。”   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神散发着笃定的光芒,似乎在说一句真理。   可是他内心深处是真的这么觉得。   秦越鸣这样的大男人,同电影里的英雄铁汉一般,怎么会哭?   “那你亲我一下。”秦越鸣眼睛也不眨地哄他。   叶思栩脸腾的一下涨得全红了。   脸上的青肿早没了,最近吃得又好,眼下皮肤水滑柔嫩,一红,就像是淡粉色的、羞怯的花骨朵。   两人的眼神在虚空中胶着,好像谁也不愿意先挪开这一瞬。   叶思栩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眸悄悄瞥一眼米白色的厚实毛衣。   真当秦越鸣也不忍心为难他之际,却见他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秦越鸣意外地等待着,他想,这小兔子也知道主动一下。   叶思栩细细的手指头擦过他的脸颊,低声问:“要亲哪里?”   “你说呢?”秦越鸣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将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唇上,“这里。”   叶思栩嘟嘴:“不行。”   潜意识里,也是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决定好要共度余生才能亲吻彼此的嘴唇不是吗?   秦越鸣依旧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唇上,落一个吻,这小兔子原来这么保守,他只能退一步:“脸上。”   叶思栩“唔”了一声,另一只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搭在他的肩头,慢慢弯腰,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又软又柔的吻。   “阿叶!”秦越鸣猛的抱住他,睁开眼想要看看他,却被他一直捂着眼睛。   叶思栩埋头在他的脖颈处,别扭地看向房间里的衣柜,这才松开手,紧紧圈住他。   “怎么了?害羞了?”秦越鸣逗他,听他在自己耳边嘀咕,“我明天首演,要休息了。”   一盆冷水浇下来,秦越鸣扬手,宽大的手掌一下拍在他的腰臀上。   “……”叶思栩快羞死了,推他,“你快走。”   秦越鸣抱着他往后倒,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我不走,我想睡在你的床上。”   “不要乱说。”叶思栩小声道,他整个儿全须全尾地趴在秦越鸣身上,感觉他硬邦邦的,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健身,但身材、线条都保持得很好,想着也许是片场很辛苦,每天忙上忙下的。   他悄然问:“《小城末日》首演之后的路演你都没去吗?没关系吗?”   秦越鸣见他主动问,手搭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中间去过一场,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了。”   “不远吗?”   “不远。”秦越鸣一只手压在脑后,舒舒服服地搂着他,感觉他软趴趴地,果真是个懒洋洋的小兔子。“怎么了?”   “你最近好像有很多时间。”叶思栩嘟囔道。   虽然以前也基本会在晚上十点露面,但一周总有那么一两天要出远门。   他又好奇的问:“那没有拍片吗?”   “嗯,休息一阵。”秦越鸣道,手掌摸着他的后颈,慢慢移到耳垂上,轻轻揉捏,“《玫瑰之死》在筹备期,取景地有问题,现在准备搭建室内场景,年底了,工期拉长;这次的摄影团队主力是美国过来的,得等圣诞节过完才有时间过来洽谈细节。剧本还没最后完稿,原定的演员可能有变动,一切都未可知。”   他眯着眼,说的很柔和,动作也很轻,末了,感叹一句:“费里尼没错,拍电影,做导演,是一件没有尽头的苦差事。想要通过拍电影获得解脱,不啻于痴人做梦。”   叶思栩一件一件都听进了心里去,柔声问:“好像每一件事都好难。”   做导演的要协调,要统筹,要平衡,还要控制。   剧组是庞大的机器,而导演就是让这部精密仪器得以运转的掌控者。   叶思栩在话剧院呆了这么久,见过剧院的导演如何做事情,也知道电影导演更累,动辄两三百人的团队,上亿制作更可能有七八百流动工作人员,余下还有数不清的临时工和临时演员,小到演员的服装造型化妆大到投资方的资金流入,都要过问……   他搂了下秦越鸣的肩膀:“那你这一阵好好休息。”   秦越鸣心道他慢慢知道关心自己,也总是好的:“阿叶,《玫瑰之死》我留一个角色给你来试试水?”   “不了吧?”叶思栩想到自己在话剧院的表现,就有些发憷,“我现在还不会演。”   秦越鸣也不强迫他,知道他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明天我去看首演,你会紧张吗?”   叶思栩在他肩头慢慢摇了一下:“应该还好。”   最紧张的事情是陈若凡会不会临时在舞台上给自己出难题,如果明晚秦越鸣看到,恐怕会失望吧。   他软软地道:“我要是演得不好,你也会给我鼓掌吗?”   “不会不好的。正常发挥就已经是满分了,不要给自己压力。”秦越鸣揉着他的耳朵,“阿叶,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相信程老师的眼光。你是个苗子,等时间慢慢淬炼,你会知道自己多么优秀。”   叶思栩总听他夸自己,不真实,但是也不辩驳。   呆了有半小时之久,叶思栩催促着他回自己房间休息。   秦越鸣坐在床上轻轻拍着:“我让向姨在三楼收拾一个房……”   叶思栩原本在拿他送来的毛衣,一听到这话手一顿,扭头瞪他。   水汪汪的双眸蒙着淡淡的雾,秦越鸣点头:“好,以后再说。”   他其实想问问叶思栩,为什么不能让阿姨知道,他们在一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他明天要演出,这种小事情,往后拖一拖也不要紧。   人到这个年纪,又经历过太多事,秦越鸣深知每个人都有心底里的顾虑。   他唯一能做的是坚定地告诉叶思栩,他在乎他。   可这也并不代表叶思栩就完全毫无想法地要顺从自己。   叶思栩推着他出房间,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怪好笑的。   他扶着门,仰眸对秦越鸣道:“晚安。”   秦越鸣靠在门框上:“明天就穿那件毛衣?”   “不要了。”叶思栩默默地道,“明天要穿一天剧里的服装的。回头丢来丢去弄脏了。”   秦越鸣弯腰突然袭击似的在他脸颊亲一口,看这小兔子傻眼,才笑道:“弄脏了就再买一件。买一百件你喜欢的阿兰毛衣,放在你触手可及的衣柜里,让你每次穿都想起我。”   叶思栩都听不下去,推推他的手肘,把他从门框上推开:“快走了!”   等门一合,他才想,这一句他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秦越鸣作为一个文艺创作者,这种拿来主义方式,合适么?   叶思栩不自觉地笑起来,小声控诉他。   他挪向床,拿起毛衣打开,的确是他的尺寸。   倒在床上,将毛衣覆在身上,叶思栩闭上眼,想象着一打开衣柜,里面全是柔柔软软的厚毛衣,又全是秦越鸣送的……   他想,我怎么和一个小孩子一样,对着一件新衣服发痴?   丢人。   可就是忍不住地嘴角上翘。   一想到这还是秦越鸣同款式,他就更开心了。   我怎么对他好一点呢?不能叫他平白无故的总在讨好自己。   第二天。   秦越鸣一早神采奕奕地下楼,刚下楼梯,就看到叶思栩背着包出来,穿着修身的大衣,里面是昨天自己送过去的毛衣。   他站定,山一般坚定的神情与海一般宽广的眼眸中,慢慢地浮现笑意。   叶思栩也站在原地,抿着唇不好意思地低眸,又坚定地扬眉,同他一起笑着对视。   冬日的晨阳照耀在这间通透的别墅,一贯沉闷的大房子,像是被注入瑰丽而丰沛的色彩。   “吃早饭。”秦越鸣淡淡启唇,率先朝着餐厅走去。   叶思栩跟着他,看他今天也穿得又正式又传统,白色斜条纹衬衣,外面搭配同款的黑色粗针扭花毛衣,下面是修长的西装裤,能看得到笔挺的裤管下两条腿又长又直。   他想,秦越鸣可真是完美的衣架子,肩宽腰窄腿长,平日里几乎都是随便穿穿,就显得这样器宇轩昂。   更重要的是,秦越鸣也没有再说别的,深邃之中显现出一种沉稳与淡定。   好像,叶思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成熟自信,又如此富有魅力。   相比之下,叶思栩的淡定就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当进去餐厅看到向姨,就浑身燥热,极不自然地低头。   好在向姨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秦越鸣看他羞涩地闷头,小口小口地咀嚼,看上去胆怯又可爱,趁着向姨和张姐都不在餐厅,伸手捏他的脸颊。   “嗯?!”叶思栩皱眉,恼他这种突然袭击的举动。   秦越鸣深沉地轻咳一声,对着叶思栩背后道:“向姨,给阿叶倒杯热牛奶。”   叶思栩忙低头继续喝粥,心里埋怨他作弄自己,但是也没有很生气。   向姨果真倒了一杯牛奶给叶思栩:“阿叶皮肤白,喝点牛奶好。”   叶思栩低声道谢,接过杯子抿一口,热乎乎的。   秦越鸣靠在椅背上,单手落在桌上,指尖划过桌面的纹理,看他红润的嘴唇上留着一点牛奶渍,粉嫩的舌尖乖巧地舔掉,无意识地像个孩子一样。   他问道:“只知道谢谢向姨,不谢谢我?”   叶思栩低着头,抬眉瞪瞪他,鼓了下脸颊,小小声地说一句“谢谢”。   要不是在餐厅,秦越鸣真想抱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怀里,喂他喝牛奶,随时可以亲亲他,脸颊、嘴唇、耳垂都看上去又软又可口。   快上车时,秦越鸣没有再忍,而是从叶思栩身后一把将他抱住,往前推。   “干嘛!”叶思栩受惊似的,警惕地看他,被他步步紧逼地推到车上,他试图掰车门却打不开,值得挤在秦越鸣宽阔温暖的胸膛和车门之间。   秦越鸣微垂下头,鼻尖在他唇边掠过:“有一股奶香,阿叶,你闻到了吗?”   叶思栩用力抿着唇,一定是刚才喝了牛奶的缘故,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库门,推他的腰:“啊呀,一会儿张师傅来取车了。”   偶尔张姐一早也要出门,去市场采买,张师傅会差不多时间来车库开车。   秦越鸣又深深地在他脖颈间一嗅,沉沉地严肃道:“阿叶,你是不是偷偷用了护肤品?好香。”   “没有呢!”叶思栩用力推他,“要迟到了啊!”拿起他的手腕,扒拉出袖口的手表,“好晚了?”   秦越鸣揉他的头发,上身慢慢贴上去,将他压在车上,看他一脸小委屈巴巴地就忍不住捏他的脸颊:“阿叶,你都不抱着我。”   叶思栩觉得他过分,明明一个阳刚味道十足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装小孩儿,好像自己欺负他一样。   他只得张开手臂,紧紧圈住他,一仰头便问:“这样好了吗?”   秦越鸣在他的脸上落了个重重的吻:“乖。”   前往剧院的路上,叶思栩低声嘀咕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不是,就算演得不好,那也是我演的。与其担心会出问题,不如就尽力而为,是不是?”   秦越鸣伸手揉他的后脑勺:“是啊。”   叶思栩靠在车框上,望向秦越鸣立体而英俊的侧脸,忽的很想去亲亲他。   在自己不安时,有他在肯定自己,认同自己的感觉,特别安心。   他害羞地低眸,又不敢真的这么做,只能在心里假想一下画面而已。   又是紧张而匆忙的排练、换装、化妆。   对叶思栩而言,今天格外重要。   燥热的夏天时,他还是一个小剧院的杂物助理,被人呼来喝去地处理各种道具问题和灯光问题;等到寒冬来临时,他已经能够登上清光剧院的大舞台,并且成为其中重要的一份子。   以前遥不可及的舞台,现在就在脚下。   叶思栩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对自己暗自打气——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被任何人影响发挥。   晚上七点四十分,演出正式开始前,叶思栩在后台静坐,他需要几分钟时间冷静冷静。   李放导演在后台协调,看他这样,便又帮他和陈若凡当面沟通了一下。“若凡,你啊,就好好带一带阿叶。今天咱们不要求多出彩,只要六十分及格线发挥,那就是完美!”   叶思栩看一眼脸上带笑的陈若凡,她已经化好妆,眉眼更大,也更凌厉。   陈若凡道:“我肯定好好带阿叶啊,李导你放心了!”等李放笑着走开,她才道,“阿叶,你放轻松啊,没事的,舞台上么,总也有些意外啊什么的,很正常的。万一我还不如你,一上去就忘词儿呢?那你还得带着我走啊,是吧?”   叶思栩也没说什么,不知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一抬眸就看到有人从外面推开化妆间的门,居然是柳灏!   叶思栩浑身一怔,傻乎乎地看一眼陈若凡又看一眼手里捧着花的柳灏。   陈若凡见他眼神往后看,一扭头,也看到柳灏,便弯着嘴角迎上去:“你怎么来后台了?”   两人在叶思栩的眼皮底下抱在一起,柳灏将手里的花递进陈若凡怀中。   叶思栩脑子都有点懵。   柳灏难道真的是双性恋。   可是,怎么这么快两人就在一起了?   此刻,柳灏有些凶狠的眼神掠过陈若凡的肩头,看向叶思栩,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陈若凡似乎在柳灏脸颊边耳语几句,两人走向正要离开的叶思栩面前:“阿叶,恭喜你啊,第一次正式演出吧?”   叶思栩的眼神焦点落在他和陈若凡牵住的手上,一时间五味杂陈。   可是他们在一起这件事,跟陈若凡老是给自己使绊子是相关的?   为什么呢?   叶思栩百思不得其解。   见叶思栩呆呆地不说话不吱声,陈若凡笑笑:“阿叶是紧张过头了吧,怎么脸都白了?”   柳灏刻意地一笑,眼里带着刀似的,问叶思栩:“阿叶?看到我这么怕干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帮我介绍若凡认识呢!”   叶思栩惊恐地瞪瞪眼:“我……我去喝口水。你们聊。”   脑子里不知为何闹哄哄的,他想安静几分钟。   陈若凡看看他,再看看柳灏,轻哼一声:“你看这种人都能进清光了,是不是水准越来越差?”   柳灏握着她的手,拂动她的长发:“再差也比我们风月好啊,今天票卖得不错,我看人都挺满的。”   两人坐在化妆镜面前,陈若凡补妆,柳灏陪着她。   陈若凡得意道:“那是的咯,方导就是金字招牌,哪儿用得着去吆喝?等到隔年的大戏出来,一票难求。”   能跟着方亦南的演员,也都是话剧舞台上真正拔尖的存在。   柳灏沉眸,没有接这话。   陈若凡拿过桌上的口红,一边描一边轻声道:“等过阵子,要招人我就跟程老师他们推荐你来。你这条件,演的戏又多,肯定能上男一。”   柳灏从镜子里看向坐在角落里看剧本的叶思栩:“你问了没,他怎么进来的?”   陈若凡摇头:“没人知道。鬼知道怎么进来的。哦,对了……”   柳灏视线挪回来,盯着镜子里浓妆艳抹的女人:“怎么说?”   “昨天吧,还是梅老师跟我说的呢。”陈若凡淡淡道,“有一天我跟他排戏,蛮奇怪的,那天不仅李导在,方导也在,还有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也是一个导演,叫秦越鸣。”   “秦越鸣?”柳灏皱眉,“他在你们剧院?来看你们排戏?又来挑演员?”   “挑演员?”陈若凡也疑惑起来。   柳灏就把秦越鸣去风月剧场挑演员的事情简单一说。   陈若凡摇头:“不像吧。我其实不认识他,那天就觉得他长得倒是挺帅一人,站在我们方导面前也挺有样子的。是后头,我走了之后,梅老师说,秦越鸣和他——”   她朝着镜子里的叶思栩一努嘴:“他们俩一起走的。好像认识。”   “你说秦越鸣和他认识?他是来剧院看他的?”柳灏皱眉,“那他可能是秦越鸣介绍进来的?”   “那我怎么知道?”陈若凡耸肩,“哎呀,差不多得了,我上台了,今天首演,出了岔子回头李导削我。”   柳灏起身抱了她一下:“你好好演。”   陈若凡手搭在他胸膛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心理素质真的不行,你这一来他就慌。我觉得他喜欢你,你把他当朋友而已。”   柳灏没说什么,简单一笑就走了。   叶思栩的确费解,又担心影响舞台发挥,一直在角落里做心理暗示。   好在上舞台那一刹那,他还是找到了感觉。   辰辰蒙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的阳光摸索,寻找早已失去的光明。   在父母姐姐的欢声笑语中,他独处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静静地等待家人的安排。   叶思栩什么都看不到,这反而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只要把今天舞台当做是往日彩排的地方,只要按照剧本呈现出生动的细节就好。   没有观众,甚至没有眼睛,有的是他变成了“辰辰”后,品尝悲欢、发泄愁苦、寻找解脱的命运。   舞台下,秦越鸣坐在票位上,看到叶思栩孤单单地坐在“单人床”上,昏黄的壁灯倾泻下来,流光照耀在他面庞上。   他注意到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叶思栩坐下后,第一个动作,卸了肩膀的力气。   这种细微的肩颈动作一般观众根本不会注意到,尤其是当舞台上同时出现四个演员,其中三个在演对手戏时候,余下的演员有可能会被完全忽略的。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得不能更小的变化,让秦越鸣深深地意识到:“辰辰”这个角色,成了。   叶思栩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已经一秒入戏,成为了故事里的“辰辰”。   秦越鸣不无慨叹地想,这世上的好演员分为两种,一种是依靠天性本能,一种是依靠熟练技巧。   叶思栩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混杂了质朴的天性,却又拥有敏感脆弱的情感感知能力。   所以他是悲观的,是脆弱的,是胆怯的,也是羞涩的;相反的是,他又能在这种悲观主义天性指导下,最快速地感知角色的苦痛。   秦越鸣想到了那天在酒店,叶思栩看《玫瑰之死》能泫然哭泣,是一个道理。   同样的故事,引不起他任何的悲伤,在他眼里无奈超越悲伤。   他想,也许是自己年长了,也许等叶思栩再过些年,知道了生活的本质,也会变得和自己一样麻木。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徒有无奈,无从悲伤。   而舞台上的叶思栩忘了世界的存在,只在黑漆漆的自我世界里与辰辰不断对话,不断感知他要这么将自己的内心完整无误的i传达给别人知道。   他甚至忘了最关键的,令他寝食难安的,和陈若凡的对手戏。   在姐弟俩冲突矛盾最突出、对抗情绪最炽烈的场景后,有一幕是姐姐“星月”要推着弟弟“辰辰”坐回椅子,假装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叫父母可以放心的片段。   原先这一段在之前的彩排中都没有产生问题,然而,今天陈若凡推着叶思栩坐下时,叶思栩一下子坐空了。   那把椅子,就在叶思栩的身后,但就差了那么几公分,他就一屁股栽倒了地上。   整个舞台发出猝不及防地响声。   叶思栩砸得肉疼,但下意识地就开始自己加了一句词儿:“姐,你快拽我起来,一会儿吵着妈睡觉。”   陈若凡弯腰将他扶起来,续上了原先的台词:“你现在知道叫我姐,你心里把我当你姐了?”   直到叶思栩重新坐上那把椅子,台下的普通观众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演出事故,是一个意外。   然而秦越鸣洞察到了这一切。   他能感觉得到叶思栩在摔了一下后,状态明显不如之前的好,有一种直观的、细小的畏首畏尾感。   秦越鸣没料到,叶思栩居然在首演遇到这种事。   后面的大半个小时内,秦越鸣都为叶思栩的状态捏了一把汗,又担心其他的临时状况。   第一次上舞台的演员即便可以承受得住一次意外,也很难挨过第二次意外。   好在后面没有再出任何问题,叶思栩也顺利地完成了整部戏,从头到尾,辰辰这个人物的状态饱满,完成度极高。   谢幕时,叶思栩被孙老师揽着走到幕前和大家一起向台下鞠躬,他心里一直在打鼓,紧张地不知所以,小小声地问孙老师:“我是不是搞砸了?”   孙老师按着他的肩膀说:“灵机应变做得非常好,一会儿李导也一定会夸你的,真的。”   叶思栩用力点头,手指紧紧拽着眼罩,骨节泛白。   观众席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一层观众不少都站了起来。   叶思栩一下子就看到了秦越鸣,他站在观众里,又高有帅,耀眼夺目,好像他才是一个演员一样。   他忐忑不安地下场,看到李导时,几乎要哭出来了,眼角都是红的:“对不起,李导,我……”   李放打开手臂抱抱他:“好了好了,第一次嘛!小问题啊,台词也接得上。”   陈若凡也拍着胸脯道:“妈呀,真的吓死我了。阿叶摔下去那个咚的一声,我眼睛都要直了。都是我不好,阿叶,我当时也有点紧张,没注意到椅子还有点距离。对不起啊,我跟你道歉。”   叶思栩看着她,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能摇头:“没事,是我自己当时也没留意。”   孙老师给叶思栩递了保温杯:“事故不怕的,要紧的是救场。救得很好,证明阿叶你的临场反应在提高,好事情。好了好了,都回去休息,我看你们神经高度紧张。”   那边,李放找了负责道具陈列的人,单独说了两句,说道具位置还是要放准确,毕竟“辰辰”在台上是真的失明状态,万一不小心摔了砸了,演出砸了没什么,但是要受伤的。   叶思栩去卸妆和换衣服,等穿上秦越鸣送的毛衣,才觉得安心妥帖。   屁股还是有点疼,又有点尴尬。   他慢慢吞吞走出后台,跟大家打招呼之后离去。   他没让秦越鸣上后台,叫他在车里等的。   刚走到停车区,叶思栩就见秦越鸣大步朝自己迈过来。   叶思栩嘟唇:“你坐车里好了,好冷的外面。”   秦越鸣伸开手臂紧紧抱住他,带着他往车里走。   “不要,叫人看到了。”叶思栩羞赧地推他,却被他托着手塞进副驾驶。   秦越鸣撑在车门之间,弯腰凑近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演得很好,很出彩。”   叶思栩鼓了股脸颊,手指头不安地在裤子上划拨,转头看着他:“那你知道有一个事故么?”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在哪里?”秦越鸣惊讶地问,“具体怎么了?”   叶思栩不可置信:“真的没有看出来吗?”   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我先上车,你再跟我说。”   “嗯!”叶思栩点点头,他想,难道真的圆过去了?   等秦越鸣上车后,他从后排拿出一大束红玫瑰塞进叶思栩的怀里。“喜欢吗?”   “这……”叶思栩抱着这一大束花朵,被冷风吹凉的肌肤一下子烧灼地滚烫,忙小声说,“喜欢的。”   他有生之年的记忆中,似乎一次都没有收到过花,尤其是这么娇艳的红玫瑰。   他本能地觉得这是送给女孩子的。   但是他也很喜欢。   只要是秦越鸣送的,一切东西,他都说不上来的欢喜。   “干嘛送我毛衣又送我花?”叶思栩不解地瞅他一眼。   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那我明天也送别人。”   “……”叶思栩咬住红红的下唇,悄声说,“骗人。”   秦越鸣听见了,暗自淡笑。   叶思栩正要说今天的舞台事故,手机却响动。   他一手抱着花,一手看手机,看清楚消息的一瞬间,浑身一震。   【阿叶,原来你真的跟秦越鸣搞上了?是他去风月剧场那一次在一起的吗?】   发来这条消息的人是柳灏。 第34章   车子已经开出去了,叶思栩却还是忍不住地往后视镜里看。   可是灯影恍惚, 根本没有柳灏的身影。   他是藏在了哪里吗?   叶思栩有些胆战心惊地想。   还是说柳灏一直在注意自己, 甚至是, 跟踪自己?   顷刻间, 叶思栩感觉毛骨悚然, 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秦越鸣见他忽的脸色刷白,刚才看后视镜的动作, 似在往后看剧院的意思。   于是, 他忙问:“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   “不……不是。”叶思栩忙暗自镇定, 将手机塞好, 两条胳膊都抱住花。   脑子有些迟钝地想, 柳灏今天来看陈若凡,是不是可能在观众席看到了秦越鸣?还是说,他是在停车场看到他们的?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就应当看到秦越鸣抱住自己……   秦越鸣看他低头沉思,似乎要把一张小脸埋到殷红的玫瑰花里去, 便揉着他的耳朵道:“怎么了?是不是太饿了?想啃两口玫瑰?”   “没有。”叶思栩温顺地蹭了一下秦越鸣, 一想到柳灏可能是躲在暗处看到他们, 心里就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好像一条扭曲的蛇, 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吐着危险的蛇信一样,叫人压抑而畏惧。   “不是说演出有临时意外?是在开场还是中间部分?你提示我一下?”秦越鸣慢慢地问道。   叶思栩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忙道:“在后面,就是我有一下摔倒地上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越鸣,“你真的没发现吗?还是……”   还是你哄我的?不愿意告诉我让我难过呢?   秦越鸣握住他有些温凉的左手, 用力按着他的手背:“没发现。全场应该都没发现。那为什么摔了?”   叶思栩听他说“全场”都没发现时,的确是不由自主地松口气,解释道:“我也不晓得,就是椅子位置有一点点不对,我也没看到,坐下去的时候,就摔了。”   “那疼吗?回去我看看受伤没?”秦越鸣接过去道,然而心里也在琢磨,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看当时的情况,那位女演员的镇定自若现在一想,极为微妙。   叶思栩别开眼:“不要看,不疼。”   摔在屁股上,怎么能看?他就是一天到晚的乱说。   秦越鸣也意识到关键,淡笑,戏谑道:“我看看怎么了?万一受伤,给你敷药。”   “不要不要!”叶思栩气鼓鼓地抗议,“丢人。”   秦越鸣用力捏他的脸,真是可爱的小兔子。   两人吃晚饭回家,叶思栩受了惊,吃得多,饱食过后软绵绵、懒洋洋地窝在车里,一动都不想动,手指头都懒得抬。   “明天休息吧?”秦越鸣问道。   叶思栩“唔”了一声:“我想睡懒觉。”   “那就在家待一天,我明天有个饭局,晚点回家。”秦越鸣道。   “哦。”叶思栩开始盘算起其他事情,他想明天回家去看看叶明康,这两天叶思贤倒也没事,只是有点忙,自己的首演也没叫她来。   想着过阵子,等到后续正常上演后,再邀请叶思贤和叶明康一起去剧院。   到家后,秦越鸣照旧要抱着他下车。   叶思栩实在是吃的有点饱,脑袋也晕晕乎乎,不愿意思考,也没有抗争,乖乖地顺着他,只是靠在他肩膀处,语调软软地说:“一会儿阿姨他们看到怎么办?”   “就说你不舒服,我助人为乐。”秦越鸣一板一眼地瞎扯。   叶思栩想想就觉得好笑,他这么严厉刻板的长相,又高大又魁梧,以前山一样沉默的,现在却总是抱着自己、还说这种不搭调的话,反差强烈。   叶思栩将脸藏在他的肩上:“很坏。”   秦越鸣感觉到怀里热乎乎的,心里踏实,他问:“什么很坏?”   “你……很坏。”叶思栩控诉他,“很坏很坏。”   “现在知道了?叫你招惹我。”秦越鸣拍他的屁股,却听他到抽一口冷气,“怎么了?打疼了?”   “唔。”叶思栩在他怀里扭了一下,“我要回自己房间。”   秦越鸣忙道:“对不起,我忘了。那我帮你揉揉。”   “……”   叶思栩飞快按住他乱来的手:“不要呐!”说着推他要下地自己走。   秦越鸣赶紧搂住了怀里的宝贝,大步流星地走向一楼的客卧。   好在从车库去客卧不用经过客厅等地,阿姨们都没在。   叶思栩脸红心虚地想,要是真叫向姨或者张姐看到,她们会相信自己因为病了才叫秦越鸣这么抱着吗?   骗鬼呢。她们肯定不会信的啊。   他觉得秦越鸣原先刻板严肃的样子,现在变得不靠谱起来,总是说一些叫自己脸红心跳的话,还常常胡言乱语。   到了房间后,秦越鸣将他搁在床上,郑重其事地皱着浓眉问询:“真的不要我看看伤势?”   “不要么。”叶思栩可怜兮兮地推他,“你快出去。”   秦越鸣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等我一下。”   说完他开门又出去。   叶思栩心道,他干嘛?进进出出的,非要整栋别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现在这样么……   他磨磨唧唧地坐起来,其实pi股也还好,就是尾椎骨摔得有点疼。   他回忆当时舞台上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很多呼之欲出的线索,可是又没有证据,也不好立刻下判断。   不一会儿,秦越鸣又推门进来,将红玫瑰搁在他的桌上:“我叫向姨准备个花瓶?”   叶思栩看看漂亮的花束又看看这大男人,快站起来,往外推他:“不要了!就这样放着好了。”   否则向姨问起来,他还要费心思解释呢。   这怎么解释得清楚?   秦越鸣双臂抱着他的腰:“阿叶,十点来看电影。别忘了。”   “哦。”叶思栩低着头,叫他刮了一下鼻头,有些不习惯地扭开脑袋,“那我洗澡了。”   秦越鸣在他脸颊啜一口:“洗干净点。”   说完笑得像极了大灰狼一般开门离去。   叶思栩慢悠悠地走过去拿起玫瑰花,凑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花香和淡淡的苦涩味道。   是恋爱的滋味吗?   他洗澡的时候,在镜子里仔细看了下,倒是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只是皮肤白,尾椎骨有一点点的淤青,倒是不碍事。   扶着洗手台刷牙漱口时,叶思栩瞪着镜面中的眼睛,喃喃自语地问道:会是陈若凡故意这么做的吗?   可是看后来她的反应也不像是提前知道的,还说自己吓了一跳之类的。   连导演和梅老师也都去安抚了她两下,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他将牙膏沫吐掉,心道,还好整场演出没有大碍。   秦越鸣则在书房给程一诺打电话,询问叶思栩在剧院的事情。   “你这是给人当家长?”程老师在电话里打趣他,“你不是说他今天的问题可以自己化解过去?那就证明,他会在小波折里慢慢成长。不管他是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是一个新演员,这些波折都是他往上走的台阶。越鸣,这些话总不至于你不懂,现在叫我来叫你?”   “我懂,程老师。”秦越鸣眼眸沉沉地望着桌上的钢笔,正是叶思栩送的那一支,“但我不放心。”   “就算,我是说退一万步,就算他不在别人那里,而是在你镜头底下,你又能怎么护住他?演员这一行,表演过程中出意外,那是太正常了。若非这样,怎么能一次次地筛选掉心理素质不过关、演技不行的人?”程一诺慢条斯理地道,“越鸣,关心则乱的道理,你也懂。”   秦越鸣却想到了别处:“你说的对,也许我找个时机叫他跟我去片场。我看着他。”   程一诺的笑声通过无线电波传到秦越鸣的耳中:“越鸣,你是多想护着他?你这样,对他不好,他自己要锻炼,要成长,有所遇才有所获,有所失,才有所得啊。”   秦越鸣一想到今天的事情要是再次发生。   “程老师,道理我都懂了,但人我不能让他在外面受委屈。”   程一诺也轻轻叹气:“比方说,即便你要护着他,看着他,那你也要跟他商量是不是?你不能每次都自作主张地帮他。越鸣,两个人互相喜欢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能往前走多远,那真的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嗯,程老师,我听进去了,谢谢。”秦越鸣道,“我会跟他商量。”   等电话挂断,秦越鸣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手指间慢慢地转——小兔子会答应跟自己去拍电影吗?   他这小模样看似软绵绵的,其实骨子里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些倔。   秦越鸣捏着钢笔,陷入沉思。   叶思栩上楼时,特地去餐厅倒了两杯水。   晚饭吃得有点咸,他渴得很。   进了观影房,叶思栩见秦越鸣站在影碟架边选电影。   “想看什么?”他头也不回地问。   叶思栩将杯子放在柜面上,果然看到了威士忌:“随你。”   秦越鸣挑挑拣拣,抽出一部爱情片插入放映机。   他极为自然地走到叶思栩这里,将他抱起来坐回自己的沙发上。   叶思栩像孩子一样坐在他膝盖上,自己的腿儿轻轻晃了晃,拿起水杯开始喝水。   只是电影片头一出来,他就猛烈咳嗽起来。   画面里,一男一女正……   叶思栩呛得耳根发红,后背是秦越鸣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自己。   他慌慌张张地想,秦越鸣是故意的吗?还是一不小心拿的?可是他都知道啊,他怎么这样啊!   “不要看这个……”叶思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羞涩地扭过头,揪着他的睡袍口袋边缘,“换一个?看库布里克好吗?”   库布里克是他知道的秦越鸣钟爱的,除了马丁斯科塞斯之外的,另一个著名的大师级电影导演。   秦越鸣将他搂紧,下巴搁在他肩窝,亲昵道:“怎么了?这部电影不好看?你看过了?”   “没有。”叶思栩扭头一看,画面又正常了,“那算了,就看这个吧,”   整部片子都在讲述七八十年代的美国,一个男性在两个女性之间徘徊的故事,画面中充斥这大量极具美感与当代特色的画面。   只是某些画面尺度超标。   要是一个人看,叶思栩不会当回事,他也不是未成年。   可是与秦越鸣坐在一起,他浑身不得劲,尴尬、羞涩,隐秘之中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和期待。   随着电影中的情人不停地通过□□来表达热切的情感,他和秦越鸣之间的气氛也暧昧得叫他只想屏住呼吸。   秦越鸣注意到他的不安,抱着他,轻吻他的后颈:“害羞吗?”   “没有。”叶思栩矢口否认,故作镇静地去拿水杯喝一口凉水,定定神。   等放下水杯后,秦越鸣的手指滑上的嘴唇,在上面用力压了一下。   这种触感让叶思栩脑子里绷紧的弦在刹那就断了。   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张开,似含非含着那手指。   叶思栩越来越僵硬,秦越鸣自然最为清晰,手指稍微一揉,触碰到软软的、不知所措的she尖。   电影中的画面一度情绪热烈而澎湃时,叶思栩本能地咽了一下喉咙。   秦越鸣甚至听见他喉结滚动的细微动,将手指推进了几分。   柔软的舌头乖乖地裹住了手指。   “阿叶……”   秦越鸣的声音都忍得沙哑,仿佛是干涸沙漠上的一阵灼热难耐的风,裹挟着热力刮擦过叶思栩的耳际。   可是,与此同时,这也唤醒了叶思栩内心的理智。   他扭开头,吐出浸润着水渍的手指头,“我……我……我要喝水。”   慌张的、无措的、小心的、难耐的情潮,都似乎只在一触即发之间。   他要掰开秦越鸣的手指,却不被允许。   秦越鸣的禁锢是如此用力,如此深沉,以至于叶思栩伸长手臂也没有拿到水杯。   下一秒,秦越鸣轻而易举地将水杯递到他面前,轻柔地诱哄他:“张嘴。”   腰上的手臂如铁一般火热,叶思栩几乎不敢转身看他,手指攀在沙发扶手上,慢慢地张开唇,任由凉水缓缓淌进嘴里。   有些来不及咽下的透明液体随着红润的嘴角滑落下去。   秦越鸣在他耳后柔柔地苛责他:“阿叶,你浪费了。”   水杯被丢在柜面上,叶思栩被狠狠地扭过脑袋,他的眼睛在昏暗中越瞪越大。   只见秦越鸣俯头靠近自己,伸出舌尖tian在他下巴处,将水渍抿如唇中:“好喝。”   叶思栩紧张地按在他的上臂,眸光闪烁,柔弱之中又有一种纯真美好令人心动,咬着菱唇:“我……”   “嘘。”秦越鸣哄他。   叶思栩双手扶在他的肩头,手指似无力似有力地抓住他的身体。   秦越鸣轻吻他的脸颊。   “不!”叶思栩如从梦中惊醒,按住他的手,“我……”   “别怕。”秦越鸣轻声道。   叶思栩经受不住一样低低chuan息:“不要了,好吗?”   秦越鸣的手掌感受着幼嫩滑腻的肌肤,他重重握住光滑的肩,狠狠按在自己怀中:“就一会儿,很快送你去休息。”   叶思栩双目有些呆滞,脑子里浑浑噩噩,火烧火燎。   甚至,他感觉到了秦越鸣也同自己一样。   “不行,不可以的。”叶思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有些害怕。   秦越鸣听到他语调之间的为难,立刻规规矩矩:“那我就这样抱着你。”   “嗯。”叶思栩低低头,在他肩头靠着,央告似的道,“以后不要看这种……电影了好不好?”   委屈又可怜。   秦越鸣觉得自己像是个诱骗孩子的无耻混蛋。   “嗯,以后看你喜欢的。”   叶思栩微微一动:“看你喜欢的就好了……只要……不看这种。”   两个成年人一起看这些,太危险。   “阿叶。”秦越鸣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嗯?”叶思栩的指尖扒拉他的唇,“怎么了?”   “当我的男主演,你愿意吗?”秦越鸣细致地洞察着,当他说出这一句话时,怀里男孩儿的每一个细节反应。   如意料中的,叶思栩是迟疑而惶惑的。   “我没有想过要拍电影,而且,剧院……挺好的。”叶思栩回答道。   秦越鸣柔情百转地道:“那就陪我,就当是陪我,明年我会很忙,一部电影要开拍,另一部电影在国外做后期。不会每天都在家里,我不想看不到你。阿叶,你能可怜可怜我吗?”   “不要这么说么。”叶思栩捂住他的嘴唇,什么可怜可怜他,说的好像他真的很惨一样。“可是我又不懂,什么都不懂。”   “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帮你的。”秦越鸣道,“你想演戏,演什么角色,都你来挑。如果不想演戏,想学别的,剧组里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做制片、做编剧,或者跟我学导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思栩被他说的话勾住了,嘀咕一句:“好像在骗我,说的太好了。”   秦越鸣听他小声争辩,搂着他道:“所以你答应了吗?”   “我没有啊。”叶思栩道,“我需要想想。”   陪着他,学新东西,都是很好的事情。   可当他的演员……   叶思栩还是很害怕,甚至于畏惧。   监视器前的秦越鸣,该有多严厉,他只要闭上眼随意一想就胆怯。   “我可以想想吗?”叶思栩确认似的问道。   秦越鸣轻轻道:“可以,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凝视着叶思栩,心里不无忧愁地想:等你这胆小怯弱的小兔子意识到自己喜欢我,我真的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第35章   次日,叶思栩休息。   一早上, 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秦越鸣进来了, 在自己额头上吻了一下, 又离去。   秦越鸣揉他软软的脸, 他哼哼两声没有彻底醒来。   十点多, 叶思栩才起床。   向姨看到他出来时候,告诉他厨房有吃的, 早餐预留的。   叶思栩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慢慢地吃东西, 桌尾有漂亮的鸢尾花, 他一瞬不瞬地盯牢。   张姐进来时, 随口问:“喜欢这个花啊?”   “挺好看的。”叶思栩道。   当然最好看的是昨天秦越鸣送他的红玫瑰。   红得叫人一生都忘不了。   张姐走过来摆弄两下, 淡淡道:“以前小姐也喜欢。”说的是秦越鸣的母亲。   叶思栩未做声,上次听了向姨说秦家的一些琐碎事情,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隐没的有钱大家族,总是和当下的现实有种模模糊糊的隔膜感。   他闷头吃完早餐,出门回叶明康那边。   坐公交车经过商圈时, 叶思栩看着大幅的落地宣传海报上都是冬装, 他临时下车, 给叶明康选了一件短款的厚羽绒服。   最近越来越冷, 他怕叶明康又忘了添置衣服,而叶思贤也顾不得这么多。   文城最冷的冬天虽然只有短短几日, 但羽绒服还是要准备的。   叶思栩看着画报里肩宽腿长的男模,总想起秦越鸣。   可是给他买衣服吗?叶思栩有些捉摸不定,低眸看一眼身上的秦越鸣送的毛衣, 最后作罢。   等到家,叶明康看他提着袋子回来,还没说要给自己,就已经嚷开了。   “又给我买的吧?你这小子,买这么勤快干什么?我衣服还不够穿啊?你自己给自己多买点好的。”   叶思栩也没说什么,径直去叶明康卧室,给他放在床边,走进厨房喝水时,顺便对他道:“有空了试,应该是正好。”   出来后,叶思栩关心了下叶明康腿的恢复情况,又当着他的面预约了一个上门的推拿师傅。   “钱已经花了,你要是不做,回头就浪费了。”   叶明康听完就无语:“现在会赚钱了,都要逼着我花钱。以后思贤要是开始赚钱,那我好了,成天在家享清福。”   叶思栩拿杯子喝水,弯着唇角直笑,又交代道:“师傅是附近的,来了你跟我微信说一声,要是觉得不靠谱,我下次就换一个人。”   中午叶明康做饭,叶思栩给他打下手,两人沟通叶思贤留学的事情。   两个人都达成一致,还是要让思贤出去镀镀金,就算不为了一张更好的文凭,也得出去长长见识,增增阅历。   “思栩啊,你跟朋友吃饭都点外卖啊?还是你朋友会做饭?”叶明康一边炒菜一边问。   叶思栩在切葱花,手一停,神色不改地道:“一般都在外面吃。”   “不是我说,你啊,还是要稍微学着做做饭。”叶明康道,“也不是省不省钱的问题,我看新闻里好多天天外面吃的人,年纪轻轻就有很多老年病,脂肪啊、血压都有问题。偶尔吃两顿外卖,那是节省时间图个方便,天天吃,不像样,对吧?”   叶思栩点头。   这阵子早饭在秦家吃,晚饭是秦越鸣载着他满文城地找好吃的。   的确每天都吃得很丰盛。   叶思栩看看叶明康起锅盛菜的手势,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家里眯了会儿后,叶思栩下午四点左右回到秦家别墅。   他去餐厅取水喝的时候,从落地玻璃窗望出去,见后花园的草坪上站着几个工人,向姨也在那里跟他们交流。   他看向坐在一边织毛毯的张姐:“张姐,花园怎么了?”   “水管子堵牢了。早上小李过来说,已经堵了好几天,淹死好大一片花。”张姐头也没抬,只推了推老花镜,她手头的毯子有四五十公分长,米白色,看上去像是要搁在沙发上当坐垫。   张姐入冬后就经常坐着没事织毛毯,好像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叶思栩难得有些惊讶地多问一句:“小李是谁?”   张姐这才看他一眼:“照料花园的小李啊,你没见过啊?”   叶思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他没见过。这家里其实好多人他都不知是谁,好比此刻在客厅擦拭陈列品和画框的年轻女孩子,他住进来到现在,还是第二次见。   “他们……”叶思栩寻找合适的措辞,沉默一会儿再问,“这些工人和师傅住在哪里?是附近吗?”   张姐推推自己的老花镜,朝着厨房的方向努努嘴:“另一边呀,主屋就我们几个,其他人住在另一边,都包食宿的呀,叫他们每天赶来上班,那事情怎么做得完?你看看这家里这么多东西,每天要擦要整理的。”   叶思栩惊讶地看向厨房。   这个格局相当大的厨房,与餐厅正对的那一面的确有一扇门。但叶思栩从来没有打开过,现在听上去,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家里其他的工人们都住在那里吗?   原来别墅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   张姐索性放下手里的活,拿下老花镜搁在茶几上,拿起骨瓷茶杯喝两口:“最老早,小姐还在的时候,比现在热闹几百倍了。来来去去都是人,现在么,都散了。也就这么点人,忙里忙外。还好了,忙得过来就行。”   叶思栩好奇问道:“那现在,家里一共多少人?”   “八个。”张姐简单道,“忙不过来的。前几天先生说收拾下二楼,弄到今天还没收拾好,回头问起来,估计要嫌我们老年人动作慢。”   向姨整好进来,笑着扬声道:“本来就慢,他不知道啊?他知道的,真的着急么,那也没办法。”   “收拾二楼?为什么?”叶思栩问了,才觉得这问题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自己问。   “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起来好多年没有住,想稍微腾动腾动。”张姐扭扭脖子,稍微动动,“也好的。二楼多久没有好好弄过?收拾好了么,万一过年有人走动,也方便住在家里。”   叶思栩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看向姨卷袖子准备进厨房,便跟着进去问:“向姨,我能看看你做菜吗?”   “怎么啦?想偷师呢?”向姨胖墩墩笑眯眯,说话和蔼可亲,她用洗手液冲干净手,“不过啊,你们小年轻是可以学一点,总是在外面吃么,也不好。”   叶思栩看着水流哗啦哗啦地冲下去,溅在水池里的水珠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某种异色。   他又好奇地问:“对了,向姨,那家里其他人吃饭呢?”   “那边有厨房,有专门的做饭师傅。”向姨道,说着打开冰箱,将今天晚饭的食材一样一样取出来,“不然哪里弄得过来?这么多张嘴呢。”   叶思栩“哦”了一声,见冰箱里分门别类,收拾得极为规整,看上去干净整洁。   向姨扭头看看他:“真要学啊?”   “嗯。”叶思栩点头,“我会切菜,弄葱姜蒜。在家里弄过。就是不会炒,动手少。”   “好呀,那你来收拾这些。”向姨分配他一些活计,叫他去岛台中央的洗菜池清洗,自己则背对着他也开始处理其他蔬菜肉类。   这间厨房非常大,工具都是两三套,岛台上有砧板,另一边也有。   叶思栩问清楚怎么切葱姜蒜后,向姨选了一把刀给他,说是以前文城的老牌子货,用了很多年,比德国货好。   拎了拎,的确趁手。   叶思栩想,反正比自己家里的的确好很多。   蒜末、姜丝、葱花,一样一样都准备好。   张姐进来时,看看小碟子,夸奖一句:“阿叶刀功还可以啊。在家里没少干事情啊。”   被夸了总是开心的,叶思栩笑笑。   向姨叫他过去站在琉璃台边,慢条斯理地讲清楚油盐酱醋等各类调料:“最先学么,弄清楚油跟盐怎么放最要紧,煮熟了,有味道,能吃就好。不用弄太多花里胡哨的。”   叶思栩乖巧地点头:“好的,我都记住了。”   他挠挠耳垂,小声问:“向姨……那个……一般先生喜欢吃什么菜?”   他印象里,和秦越鸣一起吃饭好像他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吃得很随意的样子。   向姨也没问他怎么忽然提秦越鸣,还挺高兴地回答道:“先生啊,他么就是浓油赤酱沪城菜,跟以前太太一个口味。是吧张姐?他喜欢吃张姐做的。我做的,他一尝味道就知道,舌头啊,灵着呢。”   张姐靠在中央岛台举杯饮茶,慈眉善目地看着男孩子年轻修长的身影,浅笑道:“他不挑,就算尝得出来,也不挑。”   向姨点头:“这是的,的确不挑。”说着朝叶思栩道,“不过啊,先生在外头吃苦啊,剧组能有什么吃的?老在以前,几年前了,是吧张姐,在那个内蒙还是哪里一片沙漠,拍完三个月回来,瘦得跟什么一样,就光一副骨架子,吓死人了!”   叶思栩也知道剧组肯定没有家里吃的妥帖落胃,但这也听上去太吓人,忙问道:“没有好好吃饭吗?”   “听他自己说么,当时剧组的做菜师傅都是当地请的,肉都一股味道,别人好像闻不出来,他么,嫌味道重,吃不下。我们这边人,是吃不惯牛羊肉。我有时候也感觉有些牛肉,处理手法有问题,腥气老重了。但是有些人就喜欢那个味道,觉得滋味好。我是不行。”向姨一边热锅热油下秋葵,一边解释道。   叶思栩看着这些步骤,又听张姐补充:“从小嘴就叼。跟小姐一样的,自己不说的,但是一贯挑。”   原来秦越鸣还有这样的一面,因为菜不好吃就把自己瘦成骨架子?   这得多折腾身体?   他又想,我要是做了菜,他会喜欢吃吗?   向姨扭头看看在发呆的叶思栩:“噢哟,不要走神呀,来来来,我给你剩了一点秋葵,你来试一遍。”   “现在啊?”叶思栩惊慌,看看果真有半碟子秋葵没下锅。   向姨坏笑道:“你看我这个师傅是不是很好?有些大厨啊,光让徒弟切菜都要切上三个月,才肯让徒弟动锅子勺子的。”   叶思栩傻眼了,想想刚才的步骤,好像也不是很难,忙将向姨清好的锅子接过来,一样一样问清楚下菜和调料的先后顺序,有点害羞地说:“那我要是做坏了,浪费了怎么办?”   张姐在旁边打趣她:“个么,还不简单,一会儿你自己吃光。”   向姨也笑起来:“对的对的。哎呀不要怕,我跟张姐在,不会让你错到哪里去的。”   叶思栩拿着锅铲,定定神:“好吧。”也是自己要学,赶鸭子上架,就这么试一试吧。   他慢慢按步骤下锅做菜,只是热油噼里啪啦溅出来稍微有点难以把控,其他倒是的确不难。   向姨虽然说要指点他,但看他自己也能搞的定,就没有指手画脚地讨嫌。   等秋葵一出锅,张姐叫向姨取了筷子:“来来,我这个老美食家尝一尝滋味。”   叶思栩难为情地将碟子放在岛台上,白色的瓷碟里绿油油的秋葵,看上去倒是卖相可以。   “我要么先自己尝尝?万一太咸了?”   张姐用公筷,给他碟子里也送了点,又给向姨送了一筷子:“一起尝尝。”   叶思栩又不敢先吃了,看着张姐送进嘴里咀嚼,心情紧张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做个菜,也不是在自己家,张姐还是有些严肃的长辈,到底不一样。   他小心问:“怎么样?”   “成了呀,挺好的。小向你觉得呢?”张姐笑着道。   向姨也点点头:“是还可以,蛮像回事情的。好了,有空可以学点高级的。这种清炒,肯定难不到你。哎哟,看来我要拿出看家本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说的叶思栩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吃了一点,的确还行,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挺中规中矩的味道。   灯光底下,叶思栩默默地想,要是能做出让秦越鸣喜欢吃的菜就好了。   他低眸浅笑,看着绿色的蔬菜,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等秦越鸣回家,张姐还特地说了这件事。   他们经常时不时聊两句,有时是在早餐,有时是坐在花厅喝茶时。   张姐管着整个秦家别墅,是一切有条不紊运转的大前提。   而秦越鸣又是个懒散人,一头扎在自己的电影事业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需要通过张姐来知道家里发生的细枝末节,很多地方也要听听她的意见。   但是叶思栩学做菜秦越鸣倒是没想到,他问道:“学了什么?”   “就秋葵弄了个,又看小向弄了个两个荤菜。”张姐拿起茶几上的英式骨瓷茶杯,喝了点枸杞水,望向花园深处,“我看他倒是蛮好的,有些事情,要么我也告诉他一些些?”   这是同秦越鸣商量的口吻,但又有一层隐而不宣的意思,等于直接告诉秦越鸣,作为常年负责这个家里的老管家,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   秦越鸣深邃的双眸亦是望着夜空,许久才静静地道:“再等一等,也不着急。”   “急是不急,不过他要是能愿意顾着点家里,总是好的。”张姐捧着茶杯,“我过两年要回去养老了。小向说想跟着我去乡下,真要找个人来,肯定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说的其实也都是不远的事情。   但秦越鸣不在意,淡淡地道:“太早了。张姐,你总要等我成家了。”   张姐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看这高大的年轻人,小时候她领着出门的,现如今已经独当一面,撑起了这个家。   “是啊。”她也慨叹起来,“小姐说,要我看你结婚。我要做到的,我答应她了的。”   秦越鸣扭头看看她,这几年张姐见老,太阳穴位置都有些老年斑,皮肤也越来越薄。   人到了这个岁数,会慢慢的、无可遏制地枯萎下去,这是每个人既定的命运,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秦越鸣拍了拍扶手,道:“那就不要急,等我结婚。再说,你要养老这里不好养?你真要去乡下养,沪城乡下好几套房子你选,我陪你去养老。”   “不要跟我这个老人家开玩笑。你还要陪我养老,你啊……”张姐笑着翻个白眼,“去去去,去找阿叶。”   秦越鸣暗笑,又皱眉,问道:“你几时知道我们在一块?”   “还要瞒过我?”张姐不屑地笑笑,似乎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把戏,怎么逃得过我们的法眼,“我估计小向也知道了,就是嘴上没说出口而已。”   “那你们要保密的。”秦越鸣站起来,沉声叮嘱道,“阿叶比较胆小,又害羞。”   “知道了。这么点事情,我们啊有分寸的。”张姐喝着茶,叫他自己去忙。   秦越鸣溜达着去了叶思栩的房间,一路上想,家里人知道也好,其实也没有好躲躲藏藏的,遇到个喜欢的人,怎么还要藏起来?   他靠在门边敲门,听到房间里的小兔子有些慌张地道:“等一下,等几分钟。”   果然几分钟后,脸蛋红扑扑的叶思栩套着套头衫和灰白的宽松休闲裤打开门。“你回来了啊。”   秦越鸣看他刚洗完澡,浑身香香软软,凑过去亲了一下脸颊:“你怎么今天都没有联系过我?”   “呐?”叶思栩蹙眉,抹去眉尾的水珠,“要怎么联系?”   他有点心虚。   白天的确闪过一念要发消息给他,但后来没有真正实施。   秦越鸣抱着手臂,居高看着他,道:“发微信问我有没有准时吃饭,是不是很忙,有没有午睡?”   叶思栩讶异,小声反问:“这些还要我问吗?”   正说着话,秦越鸣就伸手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你也可以问点别的,比如,想你了没有。”   “……”   叶思栩脸闷在他的肩头处:“哦,知道了。”   可是这种怎么发的出去?多难为情?   “明天会这么发吗?”秦越鸣跟他公事公办的确认。   叶思栩蹭着他柔软的毛衣摇头:“不会。”   “小兔子,你说什么?嗯?”秦越鸣挠他的腰肢,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叶思栩好像一直都没有这样裂开嘴大笑过,自己也愣住了,秦越鸣也有些意外。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少年意气就在这舒朗的眉宇之间。   秦越鸣揉着他的眼尾,深情款款地道:“阿叶,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   阳光开朗,真正的恣肆模样。   叶思栩忙红了脸,推他:“不要挠我,痒。”   秦越鸣却偏偏抱着他进了屋子,用脚踢上门,将他搁在床上,一手圈住他,一手挠他的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求求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思栩笑得打滚,眼泪都挤出来,而且一笑就毫无反击之力,只知道往后躲。   秦越鸣一本正经地挠他,看他实在是笑得乐不可支,才停了手。   叶思栩埋怨似的在他肩头砸了一拳。   他整个人都软成一团地缩在一起:“干嘛挠我?”   秦越鸣的五指同他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想让你开心,想看你笑。”   叶思栩翘起嘴角,在他怀里仰面看他,手指不自觉地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滑到下巴,指尖悄悄落到微微上下滚动的hou结上,又往下一点点。   秦越鸣今天穿着衬衣配毛衣,衬衣扣子扣得严丝合缝,但又因为极其合身,而显得这样衬他的身形和气质。   叶思栩的眼神焦点落在他衬衣领子上,就在手指要落到扣子上时,触电般地收回来。   他立刻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看一眼秦越鸣,见他正冷冷地低眸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更难为情,默默地挪开眼睛。   那动作,回想起来,好像在调qing一般。   他收回手,张张嘴,正要开口,就听秦越鸣道:“不要总是赶我走。”   叶思栩“哦”了一声,一会儿闷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赶你走?”   秦越鸣搂着他,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他腰上,手掌揉他的发顶:“难道你要留着我睡在这里?”   “当然不是。”叶思栩抱着被子,心道,他可真是的,什么都能说出口,脑袋枕着他,他眯起眼睛,望向乳白色的顶灯,浑身暖洋洋地,心思也飘起来。   秦越鸣的手指拨弄他的耳垂,见他也没有躲闪,问道:“昨天问你的事情呢?考虑得怎么样?”   “嗯?”叶思栩想了想,才道,“可是,剧院我才去,也不能说走就走。《失明》要起码演三个月。”   秦越鸣关心道:“你自己想演吗?”   叶思栩看看他,怕他不高兴,但心里其实是想演完这三个月的。不管,有没有遇到陈若凡这件事,他都想在话剧舞台上好好学一段时间。   沉默叫秦越鸣知道了他内心的纠结,他捏捏叶思栩的耳尖,看他吃疼地扭头,才笑道:“心里想着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叶思栩拉拉被子,将自己的脸埋起来,瓮声瓮气且极为幼稚地说:“我怕你生气。”   隔着被子,秦越鸣揉他的鼻尖和脸颊:“那就一直拖着我?阿叶,你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叶思栩在被子里摇头,小声嘀咕,“我本来也没有想好,我想事情要很久,一天怎么够?还没有到二十四小时。不够的。”   秦越鸣见他躲在被子里,话倒是多了,笑着弯腰,脸颊同他的脸颊贴在一起,轻声问:“那就听你自己的想法,现跟着剧组演满三个月。回头可以挂职在剧院,到我片场客串,由我去跟程老师说,嗯?”他蹭蹭叶思栩的脸,“这样你同意吗?”   叶思栩没做声,在被薄被里闭着眼睛,感受着秦越鸣说话时候涌来的热气,魂不守舍地想:秦越鸣现在是不是贴着我的嘴巴在说话。   他下意识地挪开唇,脸面通红。他小声说:“你又给我一个新问题,我也不知道,要想一想的么。”   秦越鸣乐了,隔着被子刮他鼻梁:“那你慢慢想,但是不许想太久。听见没?”   说着,看他不做声,秦越鸣也意识到,叶思栩的唇就在被子底下,心尖一点点的骚动,促使他慢慢地、轻轻地吻上去。   叶思栩感觉到了,他猛的一愣,手指揪着被子,不安又紧张地微微扭了一下身子。   秦越鸣换了个姿势,起身压在他的上方,握住他搁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腕,甚至拉到头顶上方轻轻按住。   叶思栩想要抗拒但又没有真正地推开,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觉得自己每次都很矛盾。   又矛盾又纠结,没有主见,也没有性格脾气,这是他对自我最大的认知。   秦越鸣摩挲着他手腕,望一眼那落在深蓝色床单上的白皙的手腕和小臂,眸色一暗。   手指小心地、极为呵护一般地,握住叶思栩的五指,感受着他指尖神经质的、不自觉的跃动。   上次秦越鸣也亲过他,但那次之后,这小东西每次都不配合自己。   果真是小兔子似的溜得快极了。   叶思栩感觉呼吸都透不过气,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像心里一直在渴望秦越鸣,但理智又这样不停地往外推他。   重要的是,叶思栩也不知道,万一发生了关系,到底要怎么算?   他想起那次在叶思贤校园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她那样大声斥责别人连接wen都不愿意,是矫情装逼。   现在他不就是这样?   但他又做不到放下顾虑同秦越鸣真正结合在一起,最近的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   快得他这个反应慢的人,都直觉这样不对。   秦越鸣看他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欺负,反而有些担心起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拉被子。   入目而来的是叶思栩光洁的额头,有些发红的眼角,亮闪闪黑漆漆的眼眸,以及眼眸里那欲说还休的意味。   被子的边缘停在他的红唇上,秦越鸣没有再往下继续拽。   他怕忍不住吓到叶思栩。   秦越鸣吻他露在外面的额头与鼻梁,干燥的唇贴着眼皮吻过去:“阿叶……”   “嗯?”叶思栩没有避开他的眼睛,直视他,问道,“还不去洗澡休息吗?”   “阿叶!”秦越鸣声音挑高,重重喊他的名字,又将他整个儿抱住,一翻身,反而叫他趴在自己身上,他闭着眼睛,“再躺一会儿。”用力捏他的小脸颊,“再赶我,我就把你抱到我屋子里去。”   “不要呢!”叶思栩觉得他好像真的能干得出来这种坏事,吓得一抬头,“那你就再躺一会儿吧。”   “哎,这可是我自己家。”秦越鸣无奈地道,“我怎么沦落到被人往外赶的地步?”   叶思栩摸摸他的袖子,又摸摸他的手指,小声问:“那你要赶我走吗?”   秦越鸣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的左胸位置,口中反问道:“什么?我没听清楚。”   叶思栩稍微凑上前一点,重新道:“我说,你要……”   还没说完,秦越鸣就仰起头,快速亲在他红润润的唇上。   唇与唇相碰,柔软触碰另一种柔软,直教人心里一丝一丝地痒。   然而,下一秒,秦越鸣得意地躺下去,笑得坏极了。   叶思栩呆呆地张着嘴,傻乎乎地,都忘了瞪他一眼,也忘了要说什么。   等反应过来,才快速翻身自己躺回去,背对他蜷缩起来。   秦越鸣知道他害羞了,从身后将他整个儿搂住,小兔子又软又小只,抱在怀中正好。   他同他咬耳朵:“你不想看到我啊?那我现在就上去了。”   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叶思栩手揪住他的袖口,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拽在手里。   叶思栩闷着被子想,刚刚“袭击”我,又要跑么?大坏蛋!   秦越鸣搂住他,也不再说话,等到叶思栩打哈欠,才吻了一下他的后颈:“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剧院的。”   “嗯。”叶思栩回应一句,这才松开手。   秦越鸣没让他起来,将被子盖好,最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才离开:“好梦,小兔子。”   叶思栩嘟嘟嘴:“晚安。”大灰狼。 第36章   等去话剧院,叶思栩又在陈若凡这里遇到了问题。   无他, 陈若凡极为直接地来问他, 是不是在和大导演秦越鸣谈恋爱。   叶思栩当然知道, 一定是柳灏告诉她的。   这下子, 他不知如何是好。   陈若凡更是尖锐地问:“阿叶, 你不会是秦导介绍进来的吧?我可问了,说秦导跟方导关系特好, 方导算是秦导半个老师了。”   叶思栩摇摇头, 他当时是风月剧场的李晗导演带来见的程老师。   可现在想想, 为什么如此巧合。   而且, 当时他离开, 李晗对他的态度也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会帮他联系剧院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   当时李晗是说方导在挑角色,而实际上他来之后,方导并没有排新戏,他忙着明年上半年的国家戏剧节。   《失明》剧组的角色, 还是后来才给叶思栩的。   越想越奇怪, 难道真的和秦越鸣有关吗?   不过, 就算心里存疑, 叶思栩也没有对陈若凡透露只言片语。   陈若凡现在真的和柳灏谈恋爱的话,对自己在风月剧场的事情, 一定了如指掌。   加上首演那天的意外,暂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叶思栩对陈若凡存了一个心眼。   只是, 意外远比叶思栩想象得多。   时隔十天后的第二场演出前,剧院的风言风语传到叶思栩的耳中时,已经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叶思栩在洗手间,便听到有人在洗手时聊天。   原本他也没留意,但正要从隔间出去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他本能地停住了脚。   “李放下面那个小男孩儿你知道吗?姓叶的那小子。”   “知道啊,哦,你也听说了啊?”   两人饶有兴致地聊起来:“对啊,牛逼啊,看不出来嫩生生的,居然搭上了秦越鸣。上次那谁提过我都没留意,说是在咱们那停车区看到好几次秦越鸣了,应该是没看错的。”   “我是听说天天送来接走的,没亲眼看过。”   叶思栩站在隔间浑身血液凝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这种八卦花边新闻的主角,好像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关注。   “那他挺厉害的,看着不声不响,胆子不大,一来就居然跟秦越鸣搞在一起?”   “你说是不是他们原来就认识?还是在我们剧院碰见的?不过秦导今年来得是挺勤快。”一人猜测道,“秦导果然是喜欢男的,去年,那谁不是倒贴上去,还在方导办公室死皮赖脸带着要跟秦导聊两句,结果没成,你知道吧?”   “我没听说过,你小子消息好灵通啊!”对方同他打趣,“有可能是秦导喜欢这一款的呗,再说,那小子长得的确还可以啊。”   “照理说,不应该啊。秦导你什么人,手里头过过多少男演员女演员,脸蛋好看的,身材好看的,可是过江之鲫那么多,就跟这种傻乎乎的小孩儿谈恋爱?你要说这是真的,我还真不信。”   “万一就是……是吧,养着玩玩,尝尝鲜呢?”   两人说着暧昧地笑起来。   “那就说得通了,一来就混个角色。听说以前在别的剧院是个打杂的呢。”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有关系直通天庭,没关系天天扫地呗。”   他们有说有聊,声音慢慢远去。   叶思栩则对着白色的门板,惶惶然地不知所措,浑身僵硬,脸色发白,眼角发红,好像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等他快步走出洗手间,遇到人,总觉得对方是用一种有色眼镜在看自己。   他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的确很不舒服。   这边手头的工作结束,还没到点回去,叶思栩抽时间给李晗打了个电话。   他在剧院外面,小花坛边的座椅上坐着。   天气冷飕飕的,傍晚又阴冷又潮湿。   叶思栩没戴围巾出来,冷风飕飕地从毛衣领口往下灌,他将羽绒服拉高。   李晗估计有点忙,等了接近一分钟才接电话。“喂?阿叶啊?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啊?怎么了?”   叶思栩也没有过多踌躇,开门见山地问道:“李导,当时为什么带我来清光剧场?”   他感觉到李晗好像一停顿,而后才说:“怎么了?”   叶思栩没有避讳,直言问:“是跟秦导有关吗”   “啊,你都知道了吗?”李晗其实也没多重视这事儿,当时秦越鸣那么说,他就那么听了,也没觉得中间有太大问题,于是道,“就那次秦导去我们剧院,没看中人。后来,你不是走了吗?走了有几天吧,他突然联系我,说清光的方导在选角色,缺个你那样感觉的男演员,我这不就带你去了?”   叶思栩这下明白了,真的是秦越鸣主动联系的李晗。   他心里头说不上来的滋味,盯着花坛里枯萎的绿植,只是问道:“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一下?”   李晗爽快道:“那什么,秦导让我别透露太多。他估计不想参与进来,又不是他自个儿选角色,你说是吧?”   他继续道:“我估计啊,是那天去吃饭,他对你印象不错。是吧?”   叶思栩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晗奇怪地问:“你今天咋想起来问我?谁跟你说了啊?方导啊?”   叶思栩道:“差不多。”怕李晗问太多,自己不好回答,只能简单道,“那我知道了,谢谢李导。那我先挂了。”   “阿叶啊,不是我说你,人家挑中你,你就好好表现啊,别想太多了,知道吗?”李晗少不得啰嗦两句。   “行,谢谢。”   叶思栩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眼睛盯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是秦越鸣知道自己离开风月剧场,给自己机会来清光吗?   还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那么早就偷偷地帮自己了吗?还一直瞒得这么好。   一阵风吹来,他揉着手指头,想到自己听见的传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理。   以后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和秦越鸣有特殊关系,自己是他开后门送进来的吧?   可是难道自己一点进步都没有,演得很差劲吗?   还是大家都看在秦越鸣的面子上,没有过分苛责自己?   叶思栩越想越复杂,脑袋里思绪混乱。   这时,程一诺从走廊经过,他今天要早点回去,方亦南一入冬就身体不妙,兼之最近忙碌,更有点扛不住。   他看叶思栩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便过去打了个招呼:“怎么了?还不准备回去?要住在剧院吗?”   叶思栩听到这温和的声音,忙站起来:“程老师好。”   程一诺努努嘴:“坐啊。”说着同他坐在一起。   叶思栩看看自己的鞋尖,又看看程老师的,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程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演得怎么样?”   “是说‘辰辰’吗?”程一诺问,见叶思栩点头,他才温厚一笑,继续道,“阿叶,你喜欢演戏吗?”   “喜欢啊。”叶思栩瞪大眼睛看他,认真且诚恳地道,“越来越喜欢。”   “你知道吗,喜欢一件事,那就要在做好这件事的同时,学会自我判断。判断自己之前做的怎么样,现在遇到什么问题,未来要怎么做。”程一诺循循善诱地道,“标准呢,应当是你自己逐步去建立,而不是听别人说。”   叶思栩大着胆子道:“可是你有经验。”   “如果今天有好两个程老师坐在这里了,我说你演得好,另一个程老师说你演得不好,你应当听谁的?还是谁更有权威你相信谁?”程一诺同他玩笑道,“你内心应当已经建立了标准,演技好的及格线在哪里,有哪些表征;良好线又在哪里,又是什么状态。”   他看叶思栩认真思考起来,便问:“你和孙老师搭戏,你觉得他是及格、良好还是优秀?当然,我不是为了让你在背后评价别人,你也无须告诉我,这个问题你在心里自己回答就可以。”   叶思栩点点头:“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以某个人的演技为标准,将他划分好之后,就可以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吗?”   “差不多吧。”程一诺道,“但应该是,你从这个人,甚至是很多人身上,去总结出一个共性。出色的、良好的和刚及格的演技,各自有什么共性,你再对照自己,其实就一目了然。”   这个,叶思栩听明白了。“也不只是话剧,也有电影电视演员,也可以总结,是吗?”   “是啊。”程一诺道,“所以你不需要听太多别人的意见。意见是很繁杂,很主观,甚至是当下刹那间的、情绪化的。而并不是权威。我们最怕的是听了否定意见,就妄自菲薄;听了褒奖呢,就沾沾自喜。这都不好,不够理智,不利于我们清醒地认识自己。”   叶思栩听这话,觉得程老师像极了念书时谆谆教导的班主任,他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早点回去吧,天这么冷,在外头坐着要着凉了。”程一诺笑笑。   叶思栩同他一起站起来,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程一诺说话,平易近人、有条有理,说道理也说得深入浅出,不会太犀利,但又不失客观和中肯。   他望着程老师拎着包走远的背影,心道: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等拿了东西回家时,叶思栩坐进秦越鸣的车里,看他也没说什么,惯常地开车出去。   上了主路,秦越鸣问道:“今天回家喝腊八粥,好吗?”   “嗯。”叶思栩撑着下巴,在纠结怎么开口说剧院的事情。   不过他一贯话少,就算是沉默,秦越鸣也不疑有他。   秦越鸣淡淡道:“后天,我有个庆功宴,《小城末日》的。”   叶思栩知道《小城末日》上映一个月,票房拿了三个亿,同类型剧情片中已经是一个大数目,更何况投资才三千万不到,早有报道铺天盖地地宣传,说秦越鸣这次转型极为漂亮,以小博大,让自己和橙星娱乐再次赚得盆满钵满云云。   只是后天是《失明》二次上演,叶思栩想,他可能是在告诉自己,他去不了了。   他“嗯”了一声:“没事的,你去忙。我不怕的。”   反而秦越鸣在,他才可能紧张。   秦越鸣拐个弯后道:“阿叶,我让司机在剧院外面等,你结束后,来陪我参加庆功宴,可以吗?”   “什么?”叶思栩几乎脱口而出的讶异,“这样好吗?”   等到一个红灯,秦越鸣捏他的手指,体贴地道:“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去。”   叶思栩心里一贯也没有主张,他经常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好比偶尔秦越鸣亲他,逗他,他心里好像没有很反感,但非要问他喜不喜欢,他又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主要是不好意思。   他寻思一下,立刻联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作罢。“不了,我就回家好了。”   秦越鸣也没多说,随他去。   这小兔子,性格软,万一不乐意,非要逼着去,回头一定又会难受。   在家吃过腊八粥和晚饭,叶思栩先回自己房间冲澡。   他心理建设做了很久,才打算上楼去找秦越鸣。   今晚秦越鸣抱着怀里的叶思栩,才发现他沉默得太厉害。   屏幕上电影里的剧情缓缓地往前走,秦越鸣在他耳边轻声问:“想什么呢?”   叶思栩迟缓地摇头:“没想什么。”   秦越鸣揉他软软的肚皮:“是吃得太多,撑住了?”   晚餐时,因为两人难得在家吃饭,菜色做得尤其好,叶思栩的确吃得有些多。   叶思栩任他揉,望着电影,憋在心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快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要是不舒服,我们不看了。”秦越鸣说着按下遥控,暂停了电影。   叶思栩忽的,转身趴在他的肩头,手臂难得主动地圈住他的脖颈:“我有事情,不知道怎么说。”   软软的身体贴在秦越鸣怀中,叫他心都化了。   秦越鸣也轻声地道:“那我们聊会儿天?”   他在叶思栩这儿,总是没来由地生出责任感和关切心,希望能帮他解决一切问题,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   叶思栩急得脸又发红,贴着秦越鸣的肌肤,感觉到自己烫起来。   “我……你是不是……”   “嗯?”秦越鸣揉揉他的腰,想到今天接到他之后,一路上似乎小兔子话就少得可怜了,晚饭时也闷声不语,看来是一早就有问题。   “阿叶,想说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是在剧院遇到事情了对吗?”   叶思栩顿了顿,点一下脑袋:“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要让李导带我去清光剧院?明明……明明,方导没有在选演员的……可是……”   秦越鸣这才知道,原来他知道了这件事。   他慢慢推着叶思栩,叫他与自己面对面,手指捏住他精巧的下巴,平静地道:“因为想让你当演员,想你做你喜欢的事情,想你开心。”   叶思栩定定地看着他,鼻头一下子泛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瘪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   “阿叶,别哭。”秦越鸣揉他的眼眸,“哭了眼睛要肿,过一天上台,不好上妆。”   “我还没有哭呢。”叶思栩蹙蹙眉心,一下子扑在他怀里,“是你要弄哭我,你总是弄哭我,你太坏了!”   他瘪瘪嘴,心里又酸又甜,眼泪就落出来,贴着秦越鸣的脖颈,止不住地流泪。   “阿叶?”秦越鸣用力揉他的脑袋,掌心与他的头发揉在一起,“小傻瓜,你是不乐意我这么做?难过了?”   “没有,不是的。”叶思栩猛摇头,一抽一抽地说,“可是你干嘛偷偷对我好,要不是……我都不知道,我就一直一直都不知道,那怎么办?”   “那你现在是怎么知道的?剧院谁跟你说的?程老师还是方导?还是李晗?”秦越鸣一个一个猜测过去。   其实按照正常情况,秦越鸣很清楚,程一诺和方亦南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李晗他又特地交代过,也可以排除会主动跟叶思栩沟通的可能性。   叶思栩想了想剧院的风言风语,并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像是小孩子回家跟大人告状一般,但是他天天接送自己,的确是惹人关注,便只能如实说:“有人看到你接我回家,说……说我们在一起。说我是你介绍进剧院的。”   秦越鸣听他说的轻松简单,但知道这中间,他一定受委屈了。   他捧着叶思栩的面庞,看他泪花闪烁的眉眼:“阿叶,他们说的很难听,对吗?”   叶思栩转开他手心里的自己的脸,眸光不自然地落在别处:“没有,就是以为我们在一起。”   “什么以为?”秦越鸣皱皱眉,“我们不就是在一起吗?”   叶思栩直瞪瞪地看他:“我们算在一起吗?”   刚说完,视线一黑,脸颊被他轻轻啃一口,“唔……疼。”   “知道疼了吗?那你这样问,我也会心疼,你也舍得吗?”秦越鸣哄他,“阿叶,你舍得我心疼吗?”   “不舍得。”叶思栩的手也搭在他的耳朵上,“我不要你心疼。不要你因为我心疼。”   澄澈的眸光带着泪,叶思栩痴痴地看向面前英俊不凡的男人,稍稍一闭眼,泪花从眼角倾泻下去,他轻轻颤着唇,缓缓地贴向秦越鸣。   秦越鸣没成想他今日如此主动,抱着他腰肢的手一再收紧,力气大得几乎要掐断怀里这脆弱的男孩子。   叶思栩的wen是小心翼翼的,是单薄的,是纯粹的,在四片柔软的唇贴在一起时,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浑身都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秦越鸣立刻占据主动权,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一下灵巧地顶入他的唇中,重重地卷裹小小的、欲要逃开的、柔软的she,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兔子瑟缩一下。   叶思栩难耐地闷哼,温暖的手指头扒拉着秦越鸣的耳后根,无意识地胡乱地扫动。   呼吸声越来越重,但谁也没有喊停。   反而叶思栩疯了一样往他怀里贴,秦越鸣则无比用力地禁锢他。   第一次,他们这样心意相通地渴望对方、试图通过接wen的方式来感知彼此对自己的心意。   叶思栩的舌根发麻、浑身发ruan,呼吸不能,步步溃退,“唔……”他轻呼一声,要往后避开一些。   秦越鸣按着他,声音沙哑地道:“阿叶,别跑。”   “不了。”叶思栩舌头发麻,嘴角湿润,尴尬不已。   秦越鸣抚过他的额发,哄着道:“舌头伸出来,阿叶,乖。”   叶思栩呆呆地看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乖乖地将粉嫩润泽的舌尖吐出来一些,可他又狠狠地迫来。   “唔……”   他的手捏一把秦越鸣的耳垂,谁叫他欺负自己。   秦越鸣毫无章法地wen他。   叶思栩滚烫,无措中不知怎么回事就顺着他的睡袍,手紧紧握住他的领子。   良久,秦越鸣望着怀里瘫软的小东西,亲他的额头,温和地问:“害怕吗?”   想到那种狂风暴雨般的接wen方式,叶思栩心有余悸,小声道:“有一点点。”   他扭头靠在他肩头。   秦越鸣见他害羞的模样,轻笑,又问:“那喜欢吗?”   叶思栩手掌贴在他的唇上,轻轻按住,低声咕哝:“不要问了。”   干什么非要问喜不喜欢。   当然是很喜欢很喜欢啊。   叶思栩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坏蛋。   秦越鸣wen他的掌心,真是亲昵极了。   神经末梢的触感实在是太迷人,叶思栩一点都无法抽开,他甚至想窝在这个怀抱中到天荒地老那么远。   “阿叶,剧院那边,我安排,等《失明》的演出结束,你就别过去了好吗?”秦越鸣道,“你想学,就到剧组去锻炼。要不要演戏还是随你。”   这问题其实之前就聊过,叶思栩一直没想好。   现在到合适的时机了吗?   “可是,如果我去你的剧组,又有人要说我是你的……”   叶思栩声音软下去,闷着不出声。   总是难听。   “那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秦越鸣声音越发提起来,似乎有些严厉刻板地问,“阿叶,你既不想让家里阿姨知道,也不想让剧院的人知道,甚至以后也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吗?”   叶思栩一听这语调,猛的有些怔忪。   自己好像让秦越鸣不开心了。   他忙直起身子,撑在他怀中:“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好好演戏,我不想……”他瘪瘪嘴,解释不清楚了,又难受又委屈,“对不起……”   “怎么让我原谅你?嗯?”   叶思栩看他如此正经地发问,可怜巴巴地求道:“我亲亲你,对不起么。”   他小奶狗似的,一下一下地tian他的薄唇,试图以此来取yue他。   可是他怎么都不张嘴,叶思栩红着眼着急起来。   天知道,秦越鸣得多大的自控力才能在这种时刻忍住不将怀里这只投怀送抱的小兔子就地zheng法。   叶思栩揪着睡袍,口中柔柔地哀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吗?”   秦越鸣捧住他面颊的手,往前推,将拇指探进他的唇齿间:“阿叶,你在gou引我吗?”   “我没有。”叶思栩傻傻地看他,羞涩地低头,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想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我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越鸣狠狠在他温暖湿润的口腔中按了两下他的舌头,才伸出来,放在他唇边,低眸深沉地道:“阿叶,你看你的口水弄脏了我的手指。”   叶思栩脑子里凌乱,红唇半张,委屈地要落泪了:“我给你擦。”   秦越鸣继续语调沉沉地道:“tian干净。”   他的话极具蛊惑力,像是要整个儿将叶思栩笼罩住。   叶思栩几乎没有思考,就照做了……   粉嫩舌尖,触感湿润。   秦越鸣再无法克制,将他一搂,恨不能揉进骨血里。   叶思栩毫无反抗之力地软在他的怀中。   被他抱着下楼时,叶思栩已经云里雾里,这会儿根本完全忘记要让秦越鸣小心叫阿姨看到之类的话了。   他越发喜欢秦越鸣这么对自己。   好像得到了秦越鸣的宠,独一无二的,只有他可以获得的宠爱。   叶思栩抱着被子时,开始空虚难耐地翻滚。   他想,自己真是矛盾,而且意志十分不坚定。   秦越鸣让自己怎么做,自己就傻乎乎地跟着他这么做。   可是又不想忤逆他,他那么好……   总之,对现在的叶思栩而言,秦越鸣似乎成了一切,重要的、渴望的、美好的一切。 第37章   第二天,秦越鸣送叶思栩去剧院后, 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径直前往方亦南的办公室。   程一诺看到他时候, 笑得舒畅:“你这家长同志来咨询孩子的课业呢?”   昨天叶思栩那模样, 程一诺想着秦越鸣若是知道了, 一定要来问的。   秦越鸣道也没有不好意思,他跑方亦南办公室时间还少么?既然能将叶思栩送来, 肯定是少不了要多关照的。   “程老师, 我放心不了。他胆子小, 又内向。”   程一诺点头:“是内向, 也不够自信。”这点毋庸置疑, 他们都看得出来。“缺乏历练而已,总要有时间叫他成长。”   秦越鸣看看方亦南办公桌上的各色剧本,旧剧目也改出好几个新编版本,他掠过一眼,问道:“程老师, 你觉得我把他养在家里呢?”   他觉着小兔子可能也会答应, 他最近乖得很。   程一诺看他一眼, 若有所思:“哟, 那你问他啊,问我做什么。”   方亦南从门外进来, 也听见这话,将脖子的黑色短绒围巾取下来,挂在衣架上, 对秦越鸣道:“好好一苗子,你自己说的,你给养在家里?”   程一诺跟着笑了。   要让方亦南都着急可是难事情。   秦越鸣慢条斯理道:“我的错。左右都是我的错。我啊,失算了。”   方亦南点了点他:“你最近不跑片场,这么空?那帮我改改剧本?”   “别!”秦越鸣立刻站起来要走,偌大的身形站在桌边,一脸沉肃地敲了敲桌子,“我下一部片子,剧本研讨会、座谈会,聊了好几次,改了好几版本,到现在都没数。”   程一诺瞧着手头的笔,笑道:“你心思不定啊,我怕你是要好好改上一阵子。”   秦越鸣皱皱眉,这么魁梧一男人,忽的陷入沉默中。   他最近心思的确虚浮,悬得很。   方亦南和程一诺看他这模样,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另一边,叶思栩在彩排厅里静坐,沉下心准备今天的排演,大家都到齐了,就等着李放导演来了之后沟通一下进度。   谁料,李放进来时,背后居然跟着一个秦越鸣。   叶思栩慌张地傻了眼,茫然地看他一眼,又快速别开眼。   其他人也都看着李放身后的高大男人。   孙老师和梅老师低声道:“秦导又来观摩啊。”   另一侧,陈若凡走来直接推了推叶思栩:“阿叶,秦导找你的吧?”   叶思栩面红耳赤地低头,不晓得将眼睛放哪里好。   他难为情极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阿叶,你来。”李放导演喊着道。   叶思栩忙起身慢吞吞挨过去,也不敢看秦越鸣深沉冷峻的脸庞,站在李放面前,顾自盯着自己的鞋尖。   李放笑笑问面前的男孩子:“你怎么没说,秦导是你表哥呢?上次秦导来,你就可以直说了嘛。这有什么的?还怕我们知道呢?”   “嗯?”叶思栩意外地抬头看向秦越鸣,见他自自然然地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眼眸中带着深沉和善的笑意。   他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越鸣朝他快速一眨眼,又问李放道:“李导,我今天来找放到有点事,顺便看看。你们明天上台对吧?”   “对。”李放道,“你上次是不是也来了?我是听谁说,好像在观众席看到你了?还是我记错了?我都没注意。”   “是的。”秦越鸣站在叶思栩身边,俨然一副家长姿态,“顺便接他回去。”   “原来这样啊。”李放点点头,“成,那反正阿叶在我们这儿啊,挺好的,进步也很快,临场反应又做得好。我看肯定也有你的功劳。给我帮了大忙了。”   叶思栩都不知道导演在说什么,脑子乱成一锅粥。   但心里也隐隐知道,秦越鸣故意说成是兄弟关系,的确为他好,至少不会让别人误以为是那种奇怪的关系。   他想,还是我太差劲了,要是我能和他一样出色,也许站在一起,别人也不会乱嚼舌根。   等秦越鸣带着叶思栩走出去时,彩排厅里的人才跟李放开起玩笑:“李导,你怎么有勇气跟秦导站在一起,太虐了。”   说的是身高差。   李放哼哼两声:“我都敢和方导站一起,我怕秦导?”   这俩导演都是大高个,站在一起跟山似的。   陈若凡颇感兴趣地八卦:“李导啊,秦导怎么突然就来了?”   “来找方导的,顺路。你以为他是特地来认识你啊?”李放笑着打趣,“这阿叶,还行啊,估计人秦导私底下的确是花功夫带他了。不然也没能这么快融进来。是吧孙老师?”   正在喝水的孙老师点头:“阿叶自己也好学,我们都看得到。”   陈若凡悄悄翻个白眼,心道这些虚话说的倒是好听。   的确作为新人也还行吧,但是跟柳灏比起来,那就真的太一般了。她这会儿问李放道:“李导啊,咱们剧院明年年初还招人么?”   李放挠挠头:“那肯定招啊,有人才就赶紧引进来,咱们啊,多多益善嘛!”   话虽如此,但陈若凡怎么不知道剧院要求高着呢,得让方亦南和程一诺觉得有眼缘——那是什么鬼要求。   她往门口看看,低头拿手机给柳灏发微信。   叶思栩慢慢地跟着秦越鸣身后,看他一直不说话,紧张地过分。   明明已经快改好在他面前这么慌张的毛病,可是一到外面,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   秦越鸣带着他慢悠悠地往走廊深处走去,前头是花园。   等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叶思栩才想:我昨天就在这里打电话给李晗导演的,今天就又来了。   他坐在秦越鸣身侧,轻声道:“谢谢。”   “阿叶,我这么说,你会高兴吗?”秦越鸣看他乖乖坐在一边,很想握住他的手,但大庭广众的,需要克制。   叶思栩纠结:“好像比较好,但是你会不会不开心?”他为难地看他,“要是你觉得不开心,那……”   秦越鸣看他能为自己着想,心里柔柔的,双肘撑在膝头,靠近他:“是的,很不开心。那你怎么补偿我?”   又是“补偿”,叶思栩立刻想到昨晚的事情,脸红如熟透的虾米,声音特小特柔地问:“我回家……回家……亲亲你……可以吗?”   他这又纠结又单纯地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太可爱了。   秦越鸣没忍住,摸摸他的脑袋,口中严肃道:“就一次吗?”   “嗯?”叶思栩呆呆地看他,红唇半张开,低头快速问,“那要几次么?你说。”   秦越鸣一份正经地道:“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以后每天都要。”   “……”   叶思栩觉得这个条约好像对自己不太公平,但是又没有办法,他都牺牲到给自己当表哥来挽回自己在剧院人心里的声誉。   他也不能让秦越鸣受很多委屈,忙点点头:“好吧,可是……”   秦越鸣立刻打断他:“这一次没有可是了,阿叶。”   “哦。”   然而,他一低头盯着地上被垂落的红色的小枫叶,缓解尴尬般弯腰去捡,实则心里打鼓,以后每天都要亲他吗?那多难为情。   可是亲他的感觉也很好,自己也很喜欢的。   他捏着枫叶的细细的叶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转动这一片小枫叶。   秦越鸣就靠在长椅上,静静地看这一副画面,年轻幼稚的年轻男孩子在自己身边,存着少年心事般,冬天的阳光那么细弱,那么温柔,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而他白嫩手指间的枫叶,红得这样鲜艳欲滴,这样夺目,   “阿叶。”   秦越鸣唤他。   “嗯?”   叶思栩扭头看他,眼睛始终是又明亮又闪烁,永远是一汪清泉般,澄澈见底。   秦越鸣伸出手掌,讨好似的问:“送给我行吗?”   叶思栩羞赧地道:“捡一片不就好了。”   一低头,俯拾皆是。   怎么还要送?   “于千万年之间,于千万叶之中,你捡到了它。那它就成了独一无二的。”秦越鸣淡淡地道,“你愿意送给我吗?”   叶思栩听得脸发烧,心道:秦越鸣一定是经常自己改剧本,说的话总是这么带着一点文绉绉的味道。   他快快将红枫递进他掌心:“喏,给你。”又看一眼左腕的手表,“我要去排练了,你快去忙。”   秦越鸣同他一起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看着小兔子长腿交叠快速跑向排练厅,走廊的光影层次交叠。   秦越鸣捏着他给自己的枫叶,淡淡地想:去做你喜欢的,开心的事情,我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尽可能地给你一点点的庇佑。   他转身,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叶思栩消失在走廊尽头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秦越鸣变成长长的影子,也慢慢地远离自己。   他最近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叶扁舟,终于找到港湾。   他想,我要加倍努力啊,才不枉他这样的对我好。   回去排练厅后,按照往日的流程开始排演,明天是第二次正式演出,大家都极为看重。   尤其是李放,直言道:“上一次方导怕给大家压力,所以也都没有来。这次不同啊,这次程老师、方导、隔壁排舞台剧的柳导啊,反正都来。”   孙老师“哟”了一声,“那阵仗大了。去年上新戏,也没这么重视。”   他是剧院的老人了,跟这些导演、老师都熟悉,话说的也是轻轻落落。   但听在叶思栩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这证明明天比首演还重要,关系到剧院里其他导演对自己的印象,以后要是去排戏挑演员肯定是要参考这次发挥的。   他鬼使神差地觑了一眼陈若凡,谁知道她也正看向自己。   叶思栩皱皱眉,后颈陡然发凉。   李放这头说完,就问叶思栩:“阿叶啊,我听若凡说,你表哥,就秦导,还天天接送你呢?”   “对。”叶思栩点头,硬着头皮承认,“我最近住在他家里,顺路就一起出来。”   这会儿叶思栩才思考到另一个问题——真的是顺路吗?   他知道秦越鸣有一个电影工作室,但具体位置并不清楚。虽然他说自己最近不去片场,但好像的确每天准时准点地超乎想象了。   李放又道:“行啊,反正你好好演,别回头说是让我给教坏了,对吧?哈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   叶思栩认认真真地点头,可是心里还存着刚才陈若凡那眼神,惴惴不安。   中午吃饭时,他还一个人默默地跑去演出舞台从前到后地观察一边,研究过各种陈列道具的摆放位置。   倒也没有发现出奇的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末了只能望着露着一条光亮缝隙的大门轻轻叹气。   今天得很晚才能结束,叶思栩发了微信消息让秦越鸣不要过来,他自己可以回去。   但是秦越鸣这人,怎么可能听他的,依旧是准点来等着。   出剧院时,叶思栩不知道怎么的没避开陈若凡。   “阿叶?你表哥,秦导接你呢?”陈若凡笑着问他,“你表哥也太好了吧?我听灏哥说,上次你首演,他也来了的?”   叶思栩听她说这事儿,想到柳灏那条不明所以的微信,没多说,只道:“是的。”   他站在台阶上,远远看向停车区。   秦越鸣总是会停在某一个固定的车位,好像每一次都在那里。   陈若凡也看了一眼,又追问道:“阿叶,那你怎么不上秦导的戏啊?跑剧院来了?锻炼呢还是体验生活呢?”   叶思栩有些茫然,张张嘴,脑海中想到秦越鸣严肃刻板的面孔,他学着他的样子,扬眉看向她,眼神慢慢冷下来,沉默几秒后,才说:“因为我想来,所以让表哥帮忙的。怎么了?”   一阵夜风冷飕飕地吹过,陈若凡完全没想到这会儿的叶思栩陡然间似乎换了一个人。   平日里软绵绵,一点重话都不说,也没有脾气,甚至情绪波动也小,不然就是害羞低头,哪知道此刻仿佛冷刀出鞘,一下子刀风劈面。   陈若凡蹙蹙眉心,声气儿反而小了:“阿叶,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叶思栩依旧是这样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声音放平和:“嗯,那再见,我回去了。”说完,背着包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走。   秦越鸣老远就看到他在台阶上跟那个女孩子说话,这会儿见他一声不吭地拽开车门进来,便问:“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说了这么久?”   叶思栩低声柔柔地说:“也没有很久吧,拢共就说了两句话。”   车子开出去,叶思栩极为难得地主动伸手去碰碰他的小臂,摸了一下手指又收回去。   “想我了?”秦越鸣浓眉舒展,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得恣意。   叶思栩扭头看向另一边,手指头在他手心里画圈圈,羞得说不上话。   他心道:想你,也很想变成你那样的坚定和厉害,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两句话,就心里难受。   吃晚饭回家,秦越鸣径直带着他一起上三楼。   刚走过一楼的拐角,秦越鸣就弯腰将他抱在怀中,问道:“白天说的补偿呢?以为我忘了?”   “额……”叶思栩还真的忘了,低头趴在他肩头,“现在记得了。”   秦越鸣往上走,问道:“那什么时候亲我?”耳朵被叶思栩暖暖的手给捉着,真像是在欺负个小孩子。   叶思栩凑在他耳边,唇贴着肌肤道:“过一会儿么。”   干嘛总要一直亲亲,叶思栩嘀咕他是大灰狼,满脑子想欺负自己。   秦越鸣笑了,抱着怀里乖乖的小兔子进自己更衣间。   一看经过观影房又不进去,还一下子越过了书房,叶思栩不安地扭动,连忙问道:“去哪里啊?”   秦越鸣qin他的脸颊,轻轻啃一口,亲昵地道:“阿叶,明天我要参加庆功宴,你帮我选衣服?”   “我选吗?”叶思栩揪着他的耳朵,“我又不会。”眼见要踏进他的卧室,忙按住门框,鼓着脸同他四目相对。   好像是在沉默中抵抗,不想进他的卧室。   秦越鸣也没有说什么,只顺势往墙边一靠,将他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地wen住他。   “唔……”叶思栩掰着他的耳朵胡乱揉了一气,另一只手轻轻敲他的肩膀发出微弱的抗议。   等他大脑缺氧昏沉不已地靠在秦越鸣肩上,就被他抱着进了卧室。   叶思栩在他耳边碎碎念:“你是大坏蛋么。”   声音都软软,像是汁水丰沛的蜜桃,浑身都充满香甜气息。   可是一进去,叶思栩就瞪大眼睛仔细瞧,正面落地窗,很大的床,以及漂亮精致的地毯,他扑在秦越鸣怀里,看着视线里灰黑蓝的色调,深沉中带着些许压抑。   秦越鸣按了一下门口的按钮,两扇木门徐徐移开。   叶思栩听到声音,扭头来看,视线里出现和卧室差不多大的衣帽间,一排排西装、衬衣挂得齐齐整整,连领带也挂了整整一面墙。   秦越鸣将他放下来,按着他的肩膀转过身去,双臂从身后抱着他的脖颈:“阿叶,你挑。以后你都帮我挑好?”   叶思栩看看西装衬衣都差不多的款式,在看看黑色的不同质地的夹克、大衣,仰头问后面的男人:“真的我挑吗?”   “嗯。”秦越鸣抬起他的右手,两人的手一起慢慢地滑过西装肩。   各类材质的西服有不同的触感,指尖有种具体而异样的感觉,而受被他轻柔地握着,仿佛两人理应如此一般。   叶思栩低头,亲一口他绕在自己肩头的小臂。   虽然隔着衣服,但秦越鸣还是准确无误地感知到了。   “这一件吧。”叶思栩手指一停,暗灰斜条纹,稳重大气。   秦越鸣被他软和的声音勾了一下,弯腰就在他脸上亲一口。   叶思栩几乎快要习惯他这种甜蜜袭击,连躲都没有躲开,小声问:“那你明晚是不是要很晚才回家?”   “嗯。”秦越鸣道,他将西装抽出来,搁在中央放首饰的柜面上,又取出一件衬衣。   叶思栩迟疑地问:“那你……会喝酒吗?”   “嗯。”秦越鸣看他好奇,重重地叹气:“你又不准备陪我出席。”   叶思栩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声音仿佛来自深处,他的后背都在跟着轻颤,他低声道:“要假装你表弟吗?”   秦越鸣笑起来,揉着他的腰,将他推到柜门边,压住他的身子,将他禁锢在怀中:“那我明天再去一趟,说我是你男朋友?”他说话时候,凑近叶思栩的耳朵,在他耳后亲wen。   叶思栩单手撑着衣柜,耳后潮湿的触感令他呼吸一窒,手指不禁用力握住柜门。   他嘀咕道:“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秦越鸣的手搁在他腰上,轻轻一挠。   “啊哈……”叶思栩忙捂住嘴,扭动着身子要逃开,“别挠我啊。”   秦越鸣圈住他,一只手在他腰上跃跃欲试:“我不是你男朋友?嗯?”   叶思栩快速按住他的手,在他怀里转个身,主动扑进进他的胸怀,在他耳边道:“你欺负人。”   这撒娇的模样,又可爱又伶俐。   秦越鸣将他抱起来:“阿叶,你说谁欺负人?”   叶思栩想到他还跑去剧院装自己的表哥,给自己澄清——最要紧的是,他想的那么周全。   都是自己理亏。   叶思栩只能闷闷地说:“好么,是我不好。”手指扒拉他的唇,又说一声,“大坏蛋。”   说完踮起脚尖,仰头就亲在他的唇角,偷腥猫儿似的又退开。   秦越鸣额头抵在他额头上:“那你是小坏蛋,嗯?小坏蛋?”   叶思栩笑得明媚灿烂极了,同他拥抱在一起打打闹闹。   两人又窝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叶思栩被他抱着下楼。   回到房间,站在门边,叶思栩揪着他的袖口,轻声问:“那明早你还送我吗?”   秦越鸣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送。”   叶思栩心里喜滋滋的,点点头,踮起脚蹦跶一下,在他脸上“啵”了一下:“晚安!”   秦越鸣捏他肉呼呼的脸,眼眸带着深深的笑意:“晚安。”   转天,秦越鸣果然穿着叶思栩挑中的那套西装。   他想到自己身上也穿着他送的毛衣,在这冷冬里,暖得像是心里在燃烧。   或者是,就像有一簇火苗,自被秦越鸣亲手点燃,便再也不曾熄灭。   临下车前,秦越鸣捉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晚上准时回去。”   叶思栩点点头,弯起唇角直笑,柔和地道:“我在家里等你啊。”   他跳下车刚将车门合上,就见窗玻璃徐徐往下降落,他有些疑惑地双手趴在车窗上,往里弯腰:“怎么了呀?”   秦越鸣看他脸蛋凑进来,忍不住伸长手捏他脸,却被他往后躲开:“没怎么,今天表演加油。”   “嗯!”叶思栩挥挥手,笑着离开了。   今天的确很重要,叶思栩深呼吸,一气儿跑进排练厅。   路上也不知道遇到谁,行色匆匆地彼此打个招呼。   叶思栩想,自己都来了这么久,也参加过剧团的活动,但对这里的人都不太熟悉。   不像是在风月剧场,做的是杂务、跑腿的工作,剧团小、人少,稍微摸索一下,就能把人认全。   现在他是演员,每天只要专注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剧院有专门的助理、杂务师傅,他寻思着自己好像慢慢走上更专业化的道路。   宽泛和窄深,这两者之间,他一直期望的后者。   都要感谢秦越鸣呐,他心里甜甜的想。   忙到下午上台前,叶思栩照例在手机关机前看一眼,却收到了秦越鸣的一条微信。   是一张照片。   白色的剧本上面搁着一片小小的红枫。   这不是昨天在剧院庭院里捡起来的那一枚么?   叶思栩手指头划过手机屏幕,他原来没丢呢,还特意拿回去了吗?   和剧本放在一起的意思是什么?   是在想念自己的意思吗?   叶思栩抿着唇偷偷笑起来,快速将照片保存在手机中,想了想,趁着有时间,直接将照片设置为微信对话框的聊天背景图。   他发了一个拥抱的小表情过去。   等将东西收拾好,叶思栩才给自己鼓了鼓劲,今晚秦越鸣不在,但是有很多厉害的话剧导演,得提着精神好好表演。   但今天小问题多。   化妆换装时,叶思栩绑在头上的纱布眼罩忽然丢了。   这东西是搁在化妆小智那里的,他口中喃喃道:“明明搁在这里啊,怎么忽然不见了?”   化妆台上东西多,但“辰辰”的纱布和眼罩是重要道具,是独立放好的,一般是不可能轻易弄丢。   “你别急,我们一起找找。”叶思栩刚换上戏服,外面裹着蓝色的厚羽绒服,两手握着衣服边缘蹲下来帮他找。   另一头,孙老师见他们还在找东西,便问:“怎么了?什么要紧东西现在找呢?”   年长一些的人,做事情总是喜欢万事俱备,看他们小年轻到这会儿还在找东西,他又知道叶思栩一向谨慎,便对小智道:“小智你也真是的,是你东西掉了吧?”   叶思栩弯着腰在另一桌化妆台下面看看,口中道:“是我的纱布眼罩没了,没事,孙老师,我们找找应该在这里的。”   “这怎么能丢啊?”孙老师摇摇头,说着也赶紧转过去门边看看。   两位女演员都在化妆,陈若凡开腔道:“哎哟,我怎么感觉这戏每次一演,总要出问题,是吧阿叶?”   虽然这话也没错,但叶思栩听着不太舒服。   他想,我可能对陈若凡有偏见。于是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坐在她身边的梅老师趁着口红没弄,赶紧喝口水,施施然道:“这都是小事情,找到就好了。没多大关系。”   虽然孙老师说了一句自己,但小智也没往心里去,的确是他临时失误,但看孙老师去寻到门边去,他还是道:“孙老师,肯定不在那儿的。我刚拿出来放在桌上了,要么是掉地上,要么……”   小智话没说完,孙老师就在门背后的角落看到白色的纱布,一弯腰捡起来:“你别说,就在这里。”   “啊?”小智意外地看过去,“真见鬼了,怎么好端端跑那里去。”他飞快接过,纱布有点脏了,估计是门背后有灰尘,他掸了掸,对着叶思栩道,“阿叶,你将就吧,下次我整个备份的,就好了。”说着就让他坐下。   这头导演助理来催他们上台。   叶思栩头上绑好纱布,他是由孙老师带着进场的,每次都是孙老师亲自送到“辰辰”所在的房间。   十分钟后,剧院灯光暗灭,全场鸦雀无声。   演员们在幕布后面轻声完成就位工作,叶思栩呆在这熟悉的“卧室”里,脑袋放空,心里回旋这一个声音:我是辰辰,今年高三,我的同学们都已经在准备高考,而我却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失明……   厚重的、深红的长帷幕徐徐拉开,《失明》再度上演。   “家不像个家,人不像是个人,活着……也不像是活着,我们为了什么?”   “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中,靠着“爸爸”无奈地哭诉,“你要养着他在家里,可是我们母女俩?过得什么日子?我这一生还长呢。”   “辰辰”在自己的房门背后听到这话,一下子跪在了门边,膝盖着地时“噗通”一声。   舞台效果强烈,观众为之一振。   可是谁也不知道,叶思栩在这个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他的小腿靠近膝盖的部分,竟然扎了钉子!   那钉子是活生生嵌进了他的肉里,甚至靠近了小腿骨。   疼痛在某一个刹那间叫他神经麻痹,太阳穴的冷汗立刻湿透了纱布,他一只手挂在门把手上,差点将这一扇“道具门”给拽倒。   脑子里有一根弦死死绷在那里,叶思栩对自己说——我不可以出错的,不能毁了整一戏,更不能毁了观众对清光剧场这个招牌的期待。   他撑着门把手,按照戏里的剧情,完全没事似的站起来,但钻心的疼仍然叫他打了一个趔趄。   台下,程一诺在方亦南耳边轻声道:“思栩处理细节倒是真的还可以。越鸣应当是花了时间的。”   方亦南握紧他的手,皱眉看着舞台,点头,表示赞同。   再眼尖的人,都只是以为“辰辰”在舞台上跪得太久起身时腿麻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而已,都没有想到叶思栩是如何咬牙切齿地强忍着疼痛,又是如何小腿带着那一枚钉子在舞台上行走的。   叶思栩能感觉到小腿上的血再往下流,甚至已经慢慢流到袜子里。   “妈妈”进来同“辰辰”对戏时,梅老师距离他这么近,立刻看到了他脸色不对劲。   那种压抑强忍的疼痛,五米远的观众是看不到的,但她太清楚了——这显然不正常,已经完全超过“辰辰”这个原本就病态的角色需要了。   等到陈若凡饰演的“姐姐”与“辰辰”发生争执,叶思栩的动作幅度又大,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已经疼得都不知道是剧情需要还是本能地声音发颤。   叶思栩的疼痛和“辰辰”的疼痛,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在现实与戏剧中互相交织,仿佛两条河流在此刻汇聚在一起。   叶思栩和“辰辰”瞬间成为了一个人。   台下一溜儿剧院的老师导演看到这里,都对这平日里羞涩内向的小演员刮目相看。   连方亦南都主动对程一诺赞许道:“不能让越鸣带他回家,我们留着,以后是台柱子。”   程一诺浅笑:“你啊。”   等整场话剧结束时,原本梅老师谢幕是站在孙老师这头,她心里记挂着叶思栩,倒是不经意地绕过了孙老师和陈若凡,一把扶住叶思栩,撑住他。   叶思栩一旦有个借力,他的力气就不自觉地靠上去。   梅老师什么都没说,拍拍他的小臂,同大家一起鞠躬谢幕。   等到舞台灯灭,观众掌声响起,帷幕拉上后,梅老师才问:“阿叶?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平时里虽然私下往来不多,但毕竟是在一个剧里这么久,加上梅老师又是有孩子的人,心里头一下子就着急了。   看他不说话,脸色惨白惨白,一脚轻一脚重,她又急着问:“你这小孩子,快点告诉我啊,怎么了?要不要送医院啊?哎,老孙!若凡!快点!”   这下大家都围过来。   叶思栩只说自己要去化妆间坐一下,只是额头一直在冒冷汗,的确状态很差。   孙老师和梅老师两边架着他,等他坐下后,梅老师要急坏了:“哎呀你这孩子说话啊,忍着干什么?”   叶思栩这才指了指的自己小腿:“我扎到钉子了。”   戏里的裤子是黑色的,那图钉偏巧也是黑色的,就这么插在里面,加上裤子本身就裹着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什么?!”梅老师吓得声音扬起来,她往日里说话都温声细语的,这会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两手捂住嘴,“这这这……舞台上啊?刚才啊?”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去,“妈呀,老孙老孙,你来。”   她这当妈的人,一点都受不了惊吓。   后头陈若凡忙扶着梅老师:“梅老师别急。”   这头孙老师蹲在叶思栩面前:“这要直接□□啊?得立刻去医院。”   他将染着血迹的裤管卷起来,一小腿的鲜血,深蓝色的袜子上,血迹都快干涸了。   叶思栩看着两枚钉子扎扎实实地插在裤子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情况,他咬着牙道:“没事的,我拔掉就好了。”   说着,似乎眉头都没皱一下,手指伸过去想要碰图钉,疼得他手指都缩了缩,但下一秒,他直接扣住,往外□□。   “妈呀,这钉子也太长了。”梅老师捂着嘴,简直没办法看下去,那钉子染了血,足足有一个手指关节那么长。   “快拿什么酒精棉,棉花什么的,小智?”孙老师扬声道,“快点快点。”   叶思栩摸一把脑门的汗,咬着后槽牙,一鼓作气,将另一枚也□□。   手指一松,钉子吧嗒一声掉在黄色的地板上,两枚挨在一起,还有血带出来。   叶思栩痛得往后倒在椅子里。   小智送纱布来的时候,正好李放带着方亦南和程一诺进来,身后还有个人——原本应该在自己电影庆功宴上的秦越鸣。   “李导快来,阿叶受伤了。舞台上有钉子,扎进肉里去了,我看这情况,扎了得有一个小时。要命哎。”梅老师快速道,“怎么搞成这样。”   这会儿,孙老师已经将他的裤子卷高,白皙修长的小腿中央,赫然两个血孔,因为拔了钉子又开始冒血。   秦越鸣一听,眉目一沉,拨开眼前的人,“阿叶?”   叶思栩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就醒过来,嘴唇轻颤着,想扑进他怀里,但周围好些个人,他只能压着委屈和疼痛,傻乎乎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李放一看这阵仗,也得着急,这舞台失误,他一定是要承重责,“小王,你来!”   小王是负责舞台道具陈列的。   四下里乱糟糟的,叶思栩却只想抱着秦越鸣回家,他张张嘴,小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秦越鸣蹲在他面前,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那两枚钉子,皱着浓眉,看清伤势,将小智递过来的酒精棉拿着,对叶思栩道:“阿叶,我先简单处理一下,然后立刻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忍一忍。”他握了一下叶思栩的手。   叶思栩点点头,他皱着眉头,想忍住,可是等酒精棉擦上去时,他疼得整个人往前弓腰,按住秦越鸣的肩膀。   其实一般钉子扎进肉里,一下子可能血都不会出,最多就是□□的时候出点血。   奈何,他是带着这两枚钉子在舞台上演完后半场,肌肉带动下,伤口严重起来,再加上这两枚钉子比一般图钉长和粗,就更可怖。   秦越鸣心疼地加快处理速度,这头他弄完酒精棉,用纱布简单按住伤口,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联系医生。   叶思栩听他让医生直接过来打破伤风,有些意外。   这会儿,肩上忽然盖上一条羽绒服,叶思栩一抬头,看到了程一诺,他连忙道谢:“谢谢程老师。”   叫这么多人围观也不好意思,叶思栩就对他们道:“孙老师、梅老师,我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   今晚可真是混乱。   李放听见这话,也说:“那先这样,演员、化妆你们先回去,我跟小王弄清楚这图钉怎么回事。”   扶着梅老师的陈若凡轻声道:“梅老师,那么我们先回去吧。”   梅老师倒是没说话。   小王在旁边补了一句:“李导,真不是我的错,我哪能把这么长的图钉往舞台上撒?我这不是脑子有病,没事给自己找事儿?”   话音刚落,秦越鸣也跟医生确认好,收起手机,站在叶思栩面前,掷地有声地道:“李导,我的人在你这出了这么严重的舞台问题,今天没查出来是谁的问题,一个都别想走!” 第38章   秦越鸣这一句你们一个都休想走,说得严重, 但靠近陈若凡的梅老师激动起来。   她第一个响应秦越鸣:“对对对, 这太恶毒了。我们在舞台上, 真的入了戏, 别说阿叶看不到, 就算我看得到,我也不会注意到有什么钉子的, 这真不行。你叫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我一定要知道, 谁做的。”   说着, 她看陈若凡脸色也不太好, 忙心疼地按住陈若凡有点冷的手,安抚道:“别怕若凡,我们弄清楚就好了。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你说是吧?”   陈若凡僵硬地点点头,看看前头高大威严的男人, 眼神怯怯。   那边小王是问心无愧, 他扬声道:“演员上台前, 我们撤出舞台, 我们才几个人啊?我跟李导、方导、程老师,阿叶同志是吧?我给你们发毒誓, 我们道具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现在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李放一看这阵仗,梅老师、孙老师都已经拉着椅子坐下。   孙老师虽然沉着脸一语不发, 但显然是认同梅老师的说法,无声中支持要找到真相的。   程一诺轻咳一声道:“李放,就看看具体怎么一回事。要是没搞清楚,传出去,说我们清光关起门来,自己人伤自己人,不好听。是吧,亦南?”   方亦南点头,倒是没做声,就是看秦越鸣这护犊子的模样,这叶思栩恐怕过了今晚要留不住。   这头小王倒是赶紧趁着领导都发了话,具体说起来:“舞台上面没有监控,但是,从走廊到后台是有监控的,咱们可以看看晚上表演前,往舞台走过去的到底有几个人。”   另一头孙老师拿着保温杯子道:“我是扶着阿叶进去的,我们当时吧……是绕过了那扇门,从后面进的,阿叶对吧,加上后台当时灯还没亮起来,所以我也没留意地上。”   梅老师忙跟着道:“整场戏里,谁最先开门的啦?有没有注意到钉子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神都落到了陈若凡的脸上。   饰演“姐姐”的陈若凡,最开始因为漫画书的情节要进去与“辰辰”有一场对手戏。   陈若凡看大家都盯着自己,紧张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就……”她仔细一想,“我就推门进去,也没意外,就是跟往常一模一样。李导你在台下看,我有没有迟疑或者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秦越鸣看到这张有些面熟的脸孔,他快速想起一件事。   首演时,叶思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当天就是这个女演员跟他在一块搭戏,站得距离之近,几乎是紧贴着的。   现在仔细考究起来,当时她似乎好像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把椅子的位置不对。   是真的那么入戏?还是说……   秦越鸣重重咳嗽一声,双眸凝视着这个女孩子,简短有力地问道:“舞台上的门是往里开还是往外拉的?”   “往外拉的!”陈若凡不假思索地道。   这话本没有什么,只是照实说而已。   但是秦越鸣却深深地忘了这个女演员一眼。   小王拉过话头,当起“福尔摩斯”,捋了捋情况:“也就是说,要靠近那扇门的人,就是我们道具?上场之后,孙老师和阿叶走的后面,等于开演之前,都没有人经过那门了。靠,现在只能是我们道具组的问题?而且我最后一个检查的,我在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绝对没有什么钉子。妈的,这黑锅!不行啊,我真不背,都在清光这么久了。我跟演员,近日无怨,远日无仇啊!”   秦越鸣用鞋尖踢了踢那钉子:“特地选的黑色喷漆的艺术墙钉,不会反光。小王是吗?你去看看舞台上,还有没有这种钉子。”   他说了这话后,深邃的眼神掠过房间里的这些人,小王则去查看舞台情况。   “我的妈呀,不会还有吧?”梅老师忙一把拽住陈若凡的手,看她的手是真的冷,又赶紧捂住。   陈若凡小声道:“梅老师,我去给你拿衣服。”说着立刻松开梅老师的手,去她们放衣服的地方取了自己和梅老师的厚外套。   这会儿,程一诺开口问道:“越鸣,你的意思呢?”   他太了解方亦南了,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一定比秦越鸣更希望能把这种心怀恶意的人给揪出来。   秦越鸣这会儿手机响了,快速道:“等一下程老师,我私人医生到了。”他快速将具体位置告诉对方后,才对程一诺道,“就在这里,不会跑出这些人的范围了。”   梅老师摇头:“我真是浑身都发冷啊,太可怕,真的太可怕。一定要查清楚!”正说话时,陈若凡将外套递给她。   梅老师接过来后,快速穿起来。   这会儿去舞台查看的小王跑进来说:“没了,看来就在门口有哎。估计都刚好叫阿叶扎进去。”   秦越鸣凝眸,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发白的叶思栩,拉紧他的羽绒服,弯腰同他对视,不疾不徐地轻声道:“阿叶,再等一等,医生到了,做个皮试再打个针,我们就回去,好吗?”   叶思栩一点头:“嗯。”   因为有秦越鸣在,好像一切都稳当起来,连那点疼痛和委屈都感觉不到了,他惴惴不安的心就有了稳妥的依靠。   秦越鸣直起腰,眸光如刀般对着脸色不佳的陈若凡道:“这位女演员,你现在嫌疑最大,你解释一下,如果是道具放的钉子,你是怎么进门却完美避开的。”   “什么?!”陈若凡急得站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吧?!什么叫我嫌疑最大,我……我没留意不是很正常?难道非要我踩中那个钉子吗?”说着快要哭出来了,“李导,你说话呢,我们又不是人家的片场啊!到底谁管事情啊!”   秦越鸣按着叶思栩的肩膀,斜乜着她,冷冷地道:“清光五分之一属于我,你不知道吗?”   这事儿,别说陈若凡,在场的人里除了方亦南和程一诺两口子,其他还真没人知道。   叶思栩也迷惘地看着他,原来还有这回事吗?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秦越鸣。   这话一出,陈若凡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几分,手指掐在梅老师坐的椅子靠背上,似乎浑身都在战栗:“那……那你也不能开口就说是我啊!我多倒霉啊!凭什么是我?道具组的人呢?为什么不是他们啊!他们最后碰所有东西!”   “你别他妈乱说!”负责道具的小王急起来!   秦越鸣一抬手,打断他们的争辩,指着两个黑色皮包。“就凭我说了这两枚钉子是艺术图钉之后,你一直在盯着这两个包。我想,其中有一个是你的吧!”   叶思栩也茫茫然看过去,那包他之前见过好多次,也很熟悉,的确有一个是陈若凡的,另一个是梅老师的。   其他人也顺着这话,一起看过去。   似乎除了秦越鸣,大家都盯着叶思栩这边,根本没人顾得上旁边的东西。   陈若凡大声道:“那你查我的包不就好了?”说着她正要站起来,看大家都看着自己,咬着牙理直气壮地说,“我什么都没做,我怕什么?你们查啊!”   秦越鸣还没开口,李放开腔维护自己的演员:“这个,秦导啊,这不能乱说啊,你这算是凭直觉,凭想象力了。”   陈若凡反而较真起来:“没关系的,查好了。”   她说着,快步走过去,将包打开来,将化妆桌上的东西推开,把拉链一拽开往外倒,里面的东西全掉出来,一只手机、两根口红、粉饼、笔记本、签字笔、口香糖、一串钥匙等等。   稀里哗啦倒了一桌。   李放走过去仔细看看,以证清白:“的确没有什么图钉,秦导,这……女演员呢,你怜香惜玉点啊,别把人弄哭了。”   陈若凡真的快哭了,一样一样往包里装东西。   梅老师也说:“若凡怎么会呢?若凡这……秦导,这孩子不会的,你看她都吓坏了。”   就在这时,秦越鸣开口对她道:“梅老师,麻烦您,打开您的包,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不是您的东西。”   “啊?”梅老师实在是没反应过来,口中道,“这你是怀疑我?”   没等秦越鸣开口,她倒是自己痛快站起来:“成,今天这事儿,我也要查清楚,你看看,看看放心。”她又对其他人说,“你们啊都得看看,真的。哎哟,我这提心吊胆的。”   她说着,就走过来,绕过李放,拿起自己的包,坦然地很。   然而等看到一个透明小盒子时候,也惊讶地叫出来:“呀,这东西不是我的呀!”   她举着这小盒子,里面装着好几枚图钉,赫然就是地上带血的两枚。   秦越鸣大步走上前,随手抽了一张纸巾,然后动作幅度略微有些夸张地道:“没事的梅老师,我认识做指纹鉴定的人,那两枚钉子上有血做不了,但这盒子上的指纹可以做的。如果不是你的,一定还有其他人的,可以做个指纹排查。”   这句话的咬字清晰极了,“指纹鉴定”“指纹排查”。   他说完这话,深不可测的眼神直直凝视着陈若凡,他举着盒子问:“你是自己承认呢,还是我送去鉴定,之后,再来找你?”   陈若凡一屁股砸进椅子里,整个人都在抖。   李放和梅老师站得最近,都不敢相信。   梅老师看着这小姑娘,忙说:“不可能啊,这若凡跟阿叶有什么过节啊,我们中午还一起吃饭呢。”   秦越鸣居高临下地对陈若凡掷地有声地道:“指纹鉴定结果出来,我联系警察,走流程起诉你故意伤害。”   陈若凡眼眸一沉,愣了一下,已经有些急色。   然而秦越鸣继续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也不会因此坐牢。但是你要知道,留了案底,对你以后是什么后果。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是现在承认,还是去警察局。”   他这话说完,陈若凡强忍着慌张和恐惧看向他。   案底这两个字,对普通人而言,尤其是刚出社会的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而言,听上去的确是太有威慑力。   “三。”秦越鸣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仿佛来自世界寒极,刺骨渗人。   梅老师也急了:“若凡,是你吗?啊?你别这样,真要去警察局留案底对你很不好的,你以后要是小孩子要上什么高级点的幼儿园啊学校,都要查直系亲属的,你这孩子啊,别走错路啊。”   “二。”秦越鸣冷酷无情地道。   陈若凡这才捂着脸点头,肩膀垮塌道:“是我,是我放的!是我放的!”   她大声哭道:“就是我放的,你们满意了吗?”   秦越鸣将那盒图钉丢在她敞开的包里,图钉在盒子里哗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不打女人。”   他冷厉的声音,吓了陈若凡一跳,这架势看上去似乎自己要是个男人可能已经早被秦越鸣按在地上打死了。   秦越鸣道:“这样吧,你让我的人跪在地上受了伤,你就跪着给他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这话一出,大家都瞪瞪眼。   这头叶思栩正在叫赶来的医生打完皮试针,听到这话,也一愣。   梅老师这会儿也不知道站在哪边,只是觉得这场面闹下去,左右不是。   她只能捂了眼睛往孙老师那边坐回去。   李放道:“这合适吗?”   “那我现在报警。李导,你觉得这样合适,是吗?”秦越鸣居高看着他。   今天他穿着西装衬衣,领撑支棱着棱角锋利的衬衣领口,显得他这脸庞线条,格外冷峻如刀锋。   李放也没话说,看方亦南和程一诺都静静地不说话,他萎靡,错在陈若凡,伤在叶思栩,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秦越鸣说完,已经开始摸手机,凶悍的眼神如刀子般落在陈若凡的脸上。   “别报警!”陈若凡忙起身,直接冲到叶思栩椅子边,往他面前一跪。   这声音不亚于叶思栩在舞台上那一跪。   叶思栩涨红脸,不安地看看她,又看看秦越鸣。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为他注入一些力量。   “对不起,阿叶!我不该伤害你!”陈若凡哭着大声道。   这会儿面子、尊严,什么都不重要,光什么指纹鉴定、去警察局、起诉打官司、留案底就已经把她吓得魂不守舍,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阿叶,真的对不起啊呜呜呜呜……”   她哭得往后坐下去,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   像极了一出黑色荒诞剧。   叶思栩握着扶手,抬头看一眼秦越鸣,再将视线挪到陈若凡脸上,问道:“我只想知道,我上次,首演的时候,不小心坐到地上,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这话一出,梅老师、孙老师两人一对视。   原来积怨这么久了?!   大家都没看出来,还以为都是意外。   陈若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说:“对不起阿叶!对不起……呜呜……”   “为什么啊?”   那头的梅老师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虽然年纪大,但一直在舞台上演戏,她一来就是在清光剧院,待遇、发展都好,没怎么换过地方,社会经验说实话是不多的,人也单纯点,对这种事简直是无法想象。   眼下是又心疼叶思栩,又费解。   梅老师又问一句:“若凡啊,你这都是为什么啊?你是专门要害阿叶吗?还是连带着要害我跟你孙老师啊?啊?”   陈若凡哭得泪眼婆娑,往日的形象全无:“对不起……”她摇着头,却什么都没说。   叶思栩觉得这样实在是太难堪了,而且他隐隐感觉得到这事儿和柳灏一定是有干系的。   他也不想陈若凡真的说出柳灏的事情,万一真有关,那里面就更乱。   他伸手握住秦越鸣按在肩上的手:“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打完针就回去。”   李放和梅老师将陈若凡扶起来,把她扶到椅子里,她趴在桌上一直在哭。   梅老师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刚才从包里翻到那盒子的时候,本能地是惊讶,后来才反应过来,陈若凡居然是要嫁祸自己?还是暂时隐藏一下这盒子?   不管怎么样,梅老师心里头还是觉得自己挺照顾这些后生的,真的是戏里戏外当孩子看,可能平时言语上说的直接,或者做的不到位,可心里头还是存着一分善心,绝对不会故意要伤人。   谁知道,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还把她牵涉进来。   她心有余悸的想,这要是秦越鸣没这么强的洞察力,她不得拽着这一盒子图钉回家?   那不得把自己吓死?梅老师摇摇头,看看陈若凡,心里失望极了。   这头,医生朱明德看着秦越鸣道:“秦先生,伤口问题不大,再等几分钟看看,皮试没过敏就打破伤风。”   秦越鸣点点头,对一直不做声沉眸看着陈若凡的方亦南道:“方导,我明天会以导演协会理事会成员的身份,发一封信函给话剧协会。这种演员,还是别让她在舞台上露脸了。”   “不要啊,对不起啊!”陈若凡听见哭着站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想演戏的,我想上舞台啊!我喜欢表演啊李导,方导、程老师,帮帮我!帮帮我!”   秦越鸣转身,郑重其事地冷厉道:“你为了泄私愤,让演戏的搭档在舞台上流血,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表演?你上学的时候,你的老师教过最基本的是什么吗?是表演道德!你今天这种行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在玷污这个舞台,玷污这份事业。”   他说的不快,甚至语调比往日更慢,然而一字一顿,声色酷厉,振聋发聩。   方亦南站起身拍拍秦越鸣的肩膀:“嗯,按照你说的处理。我明天会跟协会里的人打招呼。”   他自然清楚,今天好歹是在自己的剧院出问题,要是在别的剧院,按照秦越鸣这护犊子的样子,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处理。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紧张、窒闷的沉默中。   好一会儿,站在一边的医生朱明德一直在盯着叶思栩的手臂,刚才注射的破伤风皮试针。   注射的位置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秦越鸣也看到了。   白瓷一样细嫩的肌肤上,红块有越来越来蔓延的趋势。   他忙问道:“这是不是过敏?不能打破伤风针?”   朱明德确认一下打针的时间与手臂情况:“对,这属于阳性反应。要做脱敏注射。这样,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我到家里来,秦先生您看可以吗?”   秦越鸣皱皱眉:“破伤风是二十四小时内都可以对吧?”   “对。”朱明德道,“今天皮试过后再观察一下,要是晚上肿块继续变大,那你联系我。”   秦越鸣直接道:“那一会儿,你跟我的车回去,今晚住下。需要什么你药,或者其他东西,我让家里人协助你准备。”   叶思栩一听这好复杂好麻烦,仰头看看他。   秦越鸣揉他脑袋,示意他没事。   朱明德倒是没意见:“行,这样也好,观察下是否有其他过敏症状。”   这头,李放叹口气,收拾残局。   梅老师是最吃惊最不解的人,还试图想和陈若凡交流交流,却见她躲在角落里哭,就没走过去,只能和孙老师两人不胜唏嘘地感叹起来。   这出戏,算是彻底黄了。   秦越鸣收拾了叶思栩的东西走之前,方亦南和程一诺走上前。程一诺主动道:“阿叶,你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后续,我会再联系你沟通。不管怎么样,不要因为这件事对舞台留下阴影。知道吗?”   叶思栩摇头,摇头:“谢谢程老师,不会的。”   方亦南轻咳一声:“今天演得很好。有长足的进步。以后,还是不能放弃表演。”   叶思栩听这位清光剧院的负责人这么说,瞪瞪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秦越鸣,小声说:“谢谢方导。”   众目睽睽之下,秦越鸣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对方亦南和程一诺道:“那我们先走了。”   叶思栩也不知道大家怎么看自己和这“表哥”的关系,连刷的一下红透,闷头躲进他的胸膛,拽紧自己的外套,拘谨地恨不能缩成一团。   他们身后,其他人目瞪口呆。   “这秦导对表弟,太好了吧?啊?”一直靠在一边看完全程的小王不禁感叹一句,又看程一诺望过去,忙在嘴边用手指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立刻消音。   方亦南和程一诺叮嘱李放,让他处理一下几个演员,具体事宜等明天上班后,再一一沟通。他们也先走了。   留下来的梅老师深深地叹气。   “若凡啊若凡,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自己也是演员啊,你要是在舞台上遭遇这种事情,你怎么办啊?”   陈若凡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哭得惨极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老师,这会儿道:“阿叶真的是一点都没吭气儿。那钉子扎在肉里,居然还能挺过去。这小孩子以后一定不简单。有大局观,能扛得住事情。”   再看一眼陈若凡,孙老师道:“若凡,回去吧,事已至此,都先回去吧。”   陈若凡哭着问他们:“孙老师梅老师,要是协会禁止我上台,我以后是不是……是不是都没法子表演了……”   拖长的哭腔,刺耳地叫人心生不安。   梅老师哎的一声:“早点回去吧,明天看看程老师方导怎么定。”   大家又都沉默下去。   只剩下陈若凡的哭声回旋。   *   秦越鸣是从庆功宴叫司机送来的,这会免去开车,正抱着叶思栩坐在后座上,让他腿尽量伸直。   小兔子今天受苦了,腿受了伤,手臂皮试又肿了一大块。   秦越鸣心里也不好受。   这点伤口在他自己身上,是小菜一碟,但在叶思栩身上,就跟钉子直接扎在他心脏似的痛。   冬夜的灯光闪过去,夹杂着雾蒙蒙,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   叶思栩傻乎乎地望着窗外,他其实刚才一直都有种恍惚感,心里也很生气又极其难受。   等现在缓过劲儿来,他才小声地对秦越鸣说:“可能……要是不让她演戏了,是不是……以后就没有发展前途了?”   秦越鸣揉了一下叶思栩右手腕:“你知道她为什么针对你?这么伤害你,对吗?”   刚才秦越鸣就看出来了,叶思栩似乎有意没有特别要问,在那女孩儿道歉、梅老师质问原因的时候,他都没有开口问为什么,还催着自己要回家。   显然,叶思栩应该是知道过节的缘由。   叶思栩扭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眸中闪了下光,而后闷头软软地倒在他肩头:“嗯。”   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但是这问题很严重。   秦越鸣捧着他的脸颊,认真严肃地问:“阿叶,你具体说清楚。不要让我存个不放心。”   叶思栩既觉得陈若凡可能是受了柳灏的……影响?还是什么?但是又说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是……”   叶思栩发现要说柳灏,就要从头开始说他和柳灏的关系,手臂搭在秦越鸣的肩膀上,小声对他说:“好久之前的事了,以前在风月剧场……”   他索性将来龙去脉同秦越鸣一说,说到最后,提到了柳灏上次首演结束后,发给自己的微信。   “我看下你的微信。”秦越鸣道。   叶思栩将手机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打开微信。   秦越鸣一下就看到自己在第一条置顶位,倒是不禁吻他的面颊。   叶思栩平日里常接触的人不多,也就是家里叶明康、妹妹叶思贤,偶尔可能会有些同学简单聊两句。   他翻出柳灏的对话框,打开给秦越鸣看。   秦越鸣看到这人说话的语调,就沉了沉眼眸。   “上面是陈若凡想要认识他,我就介绍他们认识,把他的微信给了陈若凡。其实也没多久,上次首演,他们就在一起了。”叶思栩掰着手指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倒是柳灏是双性恋,还是骗自己、或者骗陈若凡。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考,都极其戏剧化。   虽说人生如戏,可真当叶思栩遇到时,也几乎不敢相信。   他看向秦越鸣一直护着自己膝盖的手掌,轻声道:“都说,文艺作品比现实生活更夸张,但现实生才更捉摸不定。”   秦越鸣将他手机上柳灏的微信转发给自己的微信。   停留在叶思栩同自己的对话框时,他看到了那张聊天背景图。   他按灭手机,再度用力吻了吻怀里软绵绵的小兔子:“所以有人说了,有时候真实比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指导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叶思栩略一沉思:“这是马克吐温说的对不对?”   “是啊。”秦越鸣吻他软嫩嫩的脸颊。   “可是,为什么呢?”叶思栩茫茫然地问,他现在也做了演员,可是对这个问题好像还没有深入思考过。   秦越鸣道:“虚构作品是有读者、观众。大部分的观众需要从头到尾的完整逻辑,需要起承转合逻辑对接。否则也会产生困惑,到底自己在看的是什么,究竟前因后果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也有一些荒诞派的,意识流的文艺作品,那就相对没有逻辑对吗?”   “应该说逻辑属于创作者。创作者有一切解释权。”秦越鸣觉得这问题要深入去说,至少得写上二十万字的长篇论文。   叶思栩也感觉出来其中的复杂,只是点点头:“文艺作品还要做人物行为逻辑,和人物性格设定。好像什么行为都要符合这个设定。其实生活里的人这么复杂,完全没办法有一个全面的设定。”   “是啊。这也是文艺作品多元的原因,每个创作者看到的世界,看到的人,即便是一辆车,一束光,都是不同的。主观意识在影响对客观世界的信息捕获,最后写出来的书籍、画出来的画、拍出来的电影和演出来的人物,就会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秦越鸣道。   叶思栩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是不是还有认知差距。作者想传递的信息,到了我的眼里,和到了你的眼里,可能有不同的观感。又会有文本信息获取的区别,对不对?是这样的吗?”   秦越鸣揉着他的脑袋,浅笑:“腿不疼了吗?突然要跟我做论文答辩?”   叶思栩趴在他怀中,猫儿似的轻轻地叫唤:“疼……”手指扒拉着他西装的戗驳领,心里想,今天秦越鸣好帅啊。   又帅又男人。   秦越鸣叹气:“你啊。”他紧紧抱住叶思栩,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陡然意识到,小可怜的,心理承受能力倒是超过一般人。   这么多事情都能搁在心里,一口气全忍着。   秦越鸣想,他是怎么练就这么胆小内敛又能容忍的性格的?   等回到家,秦越鸣让司机去安顿朱明德医生,并且配合看对方需要什么协助。   叶思栩被他直接抱着上三楼,才问:“今天还要看电影吗?”   “不看了。”   “那我就回房间吧?”叶思栩看他步履不停地往上走。   秦越鸣语气平静如往日地道:“今天跟我睡一起。”   “什么?”叶思栩一下子僵住了,而后是没来由地热意,快要自燃,“不要,为什么啊?”   秦越鸣上了楼,踢开房门,抱他进去:“我看着你,放心。皮试过敏万一扩大,就喊医生上来。”   等叶思栩被搁在床边的沙发上,才单脚跳着要起身:“不行的,我要下去。”说完低头,脸红耳赤地地说,“我要睡自己房间。”   “阿叶,听话。我一会儿帮你简单冲个澡。”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弯腰同他对视,“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碰你的,好吗?”   “可……”   叶思栩想,那万一我忍不住可怎么办啊?   然而一开口,他就说成了:“要是阿姨们知道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这男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秦越鸣忍不住吻他的面颊:“阿姨们早知道了。”   “……”叶思栩皱皱眉,“是你告诉她们的吗?”   秦越鸣扶着他坐好,弯腰蹲在他身侧:“张姐和向姨是什么人,都看不出来这么点小事情?”   “那……”叶思栩胡乱地看着这张大床,他乱糟糟地想远了,赶紧将思绪收回来。   秦越鸣拉开他的外套,帮他脱下来:“没有这那,就这么定。”   叶思栩瘪瘪嘴,这人老是突然凶起来。   虽然心里有些怕他,但叶思栩还是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脸也贴上去,小声说:“那我明天怎么面对张姐和向姨?好难为情的。”   秦越鸣被他这小动作取悦了,手指在他露出来的后颈子上捏了捏软乎乎的肉:“就当你不知道。需要什么?我去你房间取。”   “没什么,牙刷毛巾这样?”叶思栩说完,才觉得好麻烦,“不然,我还是回去吧?你要跑上跑下的。”   “那我让向姨……”   “好啦好啦。”叶思栩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么晚了难道还要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睡在这里么?   这人,又坏又乱来。   秦越鸣很快折回来,将他的外衣快速一脱,送他去洗手间。   叶思栩推着门:“不行,我自己可以洗的。”   秦越鸣道:“我先处理完你的腿,我就出去。拿了保鲜膜给你绑住,这样你一会儿洗澡不会沾湿。”   “哦。”叶思栩被他扶着进去。   他的洗手间面积很大,整体白色和宝蓝亮色,灯光通透、干湿分离,泡澡的浴缸在窗边,还有一把椅子。   秦越鸣索性将人抱到椅子上,在水池里放了热水,拿着干净的毛巾沾湿之后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他腿上残留的消毒水和血迹,最后才用保鲜膜一层一层地裹住。   他低着头,手里动作仔细又小心,温柔得不像话。   叶思栩咬着唇,心里不是滋味:“我让你担心了是么?”   “是啊,以后最好让我守着,不要离开我太远。”秦越鸣头也没抬起来地道。   叶思栩“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又被他抱进淋浴间,才道:“我自己来吧,谢谢。”   秦越鸣弯腰,没有逼着要帮他,只低头咬了一下他这客气的唇:“自己弄,有问题喊我,我在外面等你。”   “嗯。”叶思栩扶着淋浴间玻璃门上的防滑杆,看他将干净的浴巾拿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折身出去。   秦越鸣坐在床边的丝绒椅里,叠起腿,拿着手机盯着画面里柳灏的微信,但是下一秒,他给风月剧场的李晗去了电话。   李晗还以为秦越鸣要用柳灏,兴高采烈地说了柳灏的情况。   末了他问:“越鸣,什么角色啊?真的有戏?”   秦越鸣道:“师兄,具体角色我直接跟他联系,一会儿你把联系方式给我。”   “好,那行。”李晗笑着道。   秦越鸣将柳灏的电话发给了自己的朋友,让他确认下人具体在哪里。   对方答应明早给他答复。   秦越鸣靠坐在椅中,冷冷地望向虚空某个点。   之前,他还误会过,以为叶思栩同这小男孩有什么,原是对方单方面在纠缠叶思栩。   看来当时就应该弄清楚这里头的关系。   是他大意了。   不一会儿,秦越鸣听见洗手间开门的声音,叶思栩慢吞吞地挪出来。   叶思栩穿着宽松运动短裤和体恤衫,洗完后整个人都松软香甜。   秦越鸣快步上前,将他抱到床边坐着,弯腰揭掉腿上的保鲜膜,又用纸巾擦干净多余的水珠子。   叶思栩看他每次都这么小心翼翼,其实自己没有这么疼,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就说了,没有伤到骨头。   他扑进秦越鸣怀里,双手吊着他的脖子,咕哝道:“又没有很严重。不要这样小心。”   秦越鸣顺势抱住他:“自己扑进来?嗯?”   叶思栩羞得没地儿藏,揪着他的衬衣领子,手指蹭着他后颈肌肤:“想抱抱你。”   还想你抱抱我,就想现在这样,眼里只有我,好像我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秦越鸣看他忽的跟自己腻歪起来,心里柔软,将他揉进被子里:“乖,我去冲个澡就来。”   “嗯。”叶思栩点点头,但是手没放开他,挂在他脖子上,摇了摇,又紧紧搂住。   其实手臂有点疼,但他不舍得放开秦越鸣。   秦越鸣也不着急,两人一直这样在沉默中,感受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   好一会儿,叶思栩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才惊醒似的。   秦越鸣将手机递给他,看他乖乖地要接电话,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才去洗手间。   叶思栩瞧他的背影一眼,开始接听叶思贤的电话。   “哥!”叶思贤兴高采烈地喊他,“你猜猜我在哪里啊?”   叶思栩抱着被子滚到一边,柔声问:“在哪里玩吗?没在学校?”   “对啊,我们班今天出来搞活动,住在外面,这里空气好好,是一个山谷里,哦不对!是一个村,就是两个山头之间的小凹地,现在住在民宿。特好看一个地方。”叶思贤笑着道,“等有时间,我想带你们来玩。这里就是交通不太方便,住宿费也不高。”   叶思栩应着道:“好啊。等明年开春好了。那你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山里很冷吧?”   “对,而且下雪了!”叶思贤开心道,“哥,我一会儿给你拍照片哈。你忙吗这几天?”   叶思栩忽的想到之前还想请叔叔和妹妹去剧院看自己的话剧呢,现在却弄成这样。   一个剧,拢共就四个人,两个人出了事……   “哥?你走神呢?”叶思贤无语,“你是不是困了呀?那我不吵你了!”   “没有。”叶思栩道,“对了,你下周回家吗?我带你去吃饭?”他想自己腿下周应当是好全了。   “好呀。或者我在家自己做好了,哥你要吃什么?上次你拿回来的大虾好不好?”   叶思贤还记得他从沪城拿回去的酱虾。   “没事,出去吃好了,那回头我联系你。”叶思栩道。   叶思贤最后兴冲冲地道:“我们可以在家吃火锅啊!”   “好。吃火锅。”叶思栩笑起来。   秦越鸣从洗手间裹着睡袍出来时,chuang上的叶思栩还眯着眼笑嘻嘻的样子,他避开他的腿,扑上去问:“想什么呢?”   叶思栩有些拘谨地动了动,但很快放松下来,手指头点了点他的鼻梁:“我妹妹说,想吃火锅。”   他语气轻巧,可一想到今晚上要和秦越鸣一起睡,还是有些紧张。   秦越鸣看他眼神暗下去,忙掀开被子躺进去,将暖兔子整个儿抱在怀中。   “你想吃吗?过两天伤口恢复一下,再去。”秦越鸣问道。   叶思栩在他胸口处,捏着睡袍边缘,闭上眼,浑身暖洋洋的。   “不想吃。我想待在家里几天。”   觉得这大宅子,挡风遮雨,安全极了。   “我明天陪你。”秦越鸣吻他的耳尖儿。   皮试要是脱敏注射,起码四针,秦越鸣是真心疼这小兔子。   他按了开关,灯和窗帘都徐徐合上。   叶思栩闭着眼睛想,今天要休息得这么早吗?   下一秒他就被秦越鸣紧紧抱住,耳边是他沉沉的声音:“阿叶……”   叶思栩嘟嘟嘴,秦越鸣是大灰狼,怎么会这么早睡觉呢?   他自己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秦越鸣忽的叮嘱道:“阿叶,以后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己往肚子里吞。”   “哦。”叶思栩答应一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是啊,别叫我担心。我老了。”秦越鸣玩笑一句,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的左胸位置,“老年人心脏脆弱。”   “才没有呢,你很年轻的。”叶思栩小声道:“不许说你自己老。”   秦越鸣吻他的额头:“好,我不说。”   “我要……我要睡觉了。”叶思栩道,“我们躺好好吗?”   “再让我抱会儿就睡。”秦越鸣道,“乖。”   叶思栩心里慢慢地想:我乖乖的,你会多喜欢我一点吗?那我一定很乖很乖的。 第39章   第二天醒来时,叶思栩窝在被子里, 腰上是秦越鸣的胳膊。   他迷糊的想, 我昨天居然就那样睡着了?   稍微一动, 秦越鸣就跟着醒来, 吻着叶思栩的头发, 嗓音沙哑地问:“醒了?”   叶思栩没做声,只是也搂住他, 挤进他的胸怀间, 脸颊贴在他的肌肤上。   等过了好一会儿, 才意识到, 他怎么脱了睡袍吗?   脸颊蹭动, 叶思栩悄悄地亲着他结实的胸口。   秦越鸣微感到有些痒,捏他的脸颊:“起床了。我看下手臂,或者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叶思栩摇头:“没有。”说着自己拉上袖子给他看,红肿也消退了一些,不是很严重。   “嗯, 下楼吃早饭, 一会儿打破伤风。”秦越鸣道, 只是看他始终戴着手表, 一直存在的好奇忽的被勾起,但是考虑到小兔子可能有自己的顾虑, 暂时忽略过去。   叶思栩听到又要打针,往他怀里钻:“打针好疼的。”   昨天在人前,他没好意思表现出来。   皮试针尤其疼, 扎进去从肉疼到神经。   秦越鸣想这小东西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跟自己撒娇了,他咬一口他这软软的耳垂,人这么软,像是个大白馒头似的,叫人又想揉又想捏。“疼也得打。”   叶思栩看他忽然动起来手,从腰上开始揉自己,便忙道:“好么好么,那起来了。”   听着还有些委屈。   秦越鸣浓眉之下的双眸第一次在起床时就笑得这样愉悦,他又在他耳边咬一口,亲昵地道:“小兔子,要乖。”   “唔。”叶思栩躲着他的薄唇,痒得缩起肩,“快起来,医生说不定在等。”   秦越鸣抱着他起身,两人火炉子一样贴在一起,亦步亦趋地推着他进洗手间。   叶思栩对着镜子里的脸想,怎么这么容易就跑他卧室来了?还跟他一起睡觉,真是……   太快了吧。   等下楼吃早饭时,叶思栩非要先回自己房间,自欺欺人一般换了一件毛衣才从房间磨磨唧唧地扶着墙壁走到餐厅去,还不许秦越鸣来扶他。   秦越鸣看他这小别扭样子,随他去,没有为难他。   向姨已经听秦越鸣说了叶思栩的情况,摇着头道:“阿叶,那你今天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啊,好好修养一阵,向姨给你炖汤喝。”   “嗯。谢谢向姨。”叶思栩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面前的粥碗里,他也不知道向姨和张姐会怎么看待自己和秦越鸣的关系,单纯自己觉得害臊。   秦越鸣将向姨拿过来的牛奶推给他:“好好吃饭。”   “哦。”叶思栩手指头碰碰牛奶杯,挪到自己面前,也不敢看秦越鸣。   吃过饭后休息了会儿,医生才拿着药箱下二楼。   破伤风脱敏注射要分四次,稀释药液后注射,两针之间间隔二十分钟左右,根据注射后反应调整具体注射情况。   叶思栩一听要打四针,眼睛都直了。   秦越鸣抚他的后背:“没事的,注射完就好了。”   叶思栩提着一口气,四针呢!   算上昨天的皮试和那两颗钉子,活生生两天要扎七次。   但有陌生人在,他也不好扑进秦越鸣怀里,只能僵硬着脖颈点点头,一下子脸比昨天还白。   向姨站在一旁照应,一听情况,也道:“这真的是吃苦头。哎。”   医生开始准备打针,叶思栩就看到秦越鸣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上面有一通来电。   秦越鸣直接按掉了。   叶思栩想,他应该挺挺多事情的,他问:“那你先去忙?我在家里没事的。”   秦越鸣揉他脑袋,沉声道:“先注射再说。”   “哦。”叶思栩扭头去看医生在弄针筒,瞪瞪眼,赶紧挪开视线。   四针打完都上午十点了,叶思栩中间让秦越鸣取一本书,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而秦越鸣去花厅接了两个电话。   等送走医生,叶思栩忙让秦越鸣去上班。   向姨已经走开去准备午饭,秦越鸣索性将他抱到三楼去。   “我下午出去一趟就行。”秦越鸣看他刚才打针一直强忍着,知道他受苦了。   “那我们去做什么?”叶思栩迷糊地问。   秦越鸣道:“去书房,陪我忙一会儿工作。”   “嗯。”叶思栩点头,这也好,总比他光陪着自己强。   书房白天的风光比夜里好,窗帘展开,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温暖如斯。   花园的旁边,也有一株小小的红枫,修剪得极雅致,遗世独立一般。   今天风小,枫叶落在草坪上,红绿相间,在这本应该凋零的季节里,竟也有种茂盛的生机。   秦越鸣见叶思栩坐在临窗的沙发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等他将手头的拍片计划草案略略扫过一遍,小兔子已经将腿缩在沙发里,蜷缩着靠在扶手上眯起眼休息了。   感觉自己真养了一只兔子。   又安静,又乖顺,又可爱,挠一挠软软的肚皮还会笑得阳光灿烂。   这么一想,于是乎再也无法一个人坐下去,秦越鸣起身走到沙发边,将他搂着抱在腿上。   叶思栩迷糊地见他抱住自己,右手还拿着什么文件,顺势倒在他怀里,蹭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秦越鸣今天又穿着黑色的开司米毛衣,柔和得宛若婴儿肌肤,他本来就阳刚味道十足,再经太阳照耀,周身都暖。   叶思栩窝着就失了魂,脑子空空如也。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感觉,真好啊。   他抿着唇似笑非笑,被秦越鸣看个正着。   “想什么?”秦越鸣丢开文件,搂紧了怀里暖烘烘的小东西,在他额头落个吻。   想你。   叶思栩闭着眼,偷偷地在心里发笑,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手指头在他毛衣上滑来滑去,“我是不是要去剧院跟程老师沟通一下。”   秦越鸣揉过他的额发:“他跟我聊过了,等你好点了,再去。不着急,他们会处理的。”   “那话剧是不是要暂停售票和演出?”叶思栩有些遗憾地问。   秦越鸣捏他的鼻梁,沉声道:“好了,这些事情,让大人处理,小孩子在家休息就可以了。”   “什么啊?”叶思栩朝他怀里拱,“谁是小孩子?”   “你。”秦越鸣低眸,眼神极愉悦,手掌慢慢地抚着他的手臂。   叶思栩嘟嘴,呢喃:“我才不是呢。”   可是说完,自己也翘着嘴微笑。   被他当做小孩子也很好的,反正他喜欢就好了。   一起吃过饭,两人又腻在一起看了一部六十年代的经典老片,《控方证人》。   一边看,一边聊剧情。   叶思栩发现自己跟着他看了这么多电影,对剧情的把控和电影演员的表演,也有不少收获。   他想到了程一诺对自己说过的话,了解好的表演是什么样的,见贤思齐的同时,建立起自己的评判标准,慢慢地让自己的表演去无限接近这条“好”的标准线。   电影放到三分之二,秦越鸣接到一条微信消息,他得出去一趟。   叶思栩见他终于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巴不得让他快走。   秦越鸣搂着他问:“这么想赶我走?”   “没有啊。”叶思栩依偎着他,哪里想赶他走,就是怕耽误正经事,口中道,“你快去忙。”   秦越鸣同他又亲又揉地温存良久才离开。   叶思栩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继续看,不多会儿,叶思贤给他发来微信。   是她度假所在村庄的照片,果然薄薄一层白雪铺在建筑物的房顶,远看房子又小巧又精致。   他暂停电影,同叶思贤又聊了两句。   这时,向姨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给我的吗?”叶思栩望着托盘上的透明玻璃茶壶和玻璃杯,还有一份精致的糕点。   向姨先放在茶几面上,才道:“是啊,先生让我准备的。”   茶叶的香味已经散出来了,叶思栩瞥一眼。   向姨看他眼神望过去,便道:“上段时间,先生从外面带回来的,刚才说让我泡这个。你尝尝。”说着,慢慢倒出一小杯。   “他带回家的吗?”叶思栩意外,他拿起茶杯一嗅,是那家餐厅的红茶!   茶叶这种东西,就算是同一个品种,产区、采摘时间、烘制手法乃至于包装和存储方式的不同,都会导致茶汤的区别。   向姨看他眼里带笑,好像真的是很喜欢的模样,又道:“先生特意嘱咐过了一遍茶汤的,下午了,你啊,少喝点,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叶思栩捧着茶杯点头,目送向姨走出去。   等电影再度播放,叶思栩捏起一块草绿色的糕点尝一口,是抹茶绿豆糕,甜的。   再喝一口红茶,极为解腻。   叶思栩想,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呢?好像只会给他添麻烦。   嘟嘟嘴,他继续看电影,寻思着想为他做点什么。   秦越鸣回家时,刚走到花厅就看到张姐在那里织毛毯,每天都差不离的样子。   视线越过花厅,望向花园。   冬日傍晚天黑得早,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蓝,一切不甚清明。   张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是秦越鸣,指了指厨房餐厅的方向:“去看看,阿叶在跟小向忙着。”   “好。”秦越鸣大步流星地走向厨房。   张姐的老花眼往下掉,瞧瞧秦越鸣这路走得步步生风,她眼眸里尽是欣慰之色。   叶思栩正有模有样地在做清炒虾仁。   晚饭是两荤两素一汤,汤是一上午就开始熬的筒骨汤。   秦越鸣进去时,向姨先看到他,笑眯眯地指了指叶思栩,秦越鸣一点头,没做声。   清炒虾仁简单,叶思栩稍微翻炒一会儿,就放调料,又有点不放心地扭头找向姨:“向姨,盐……”   手里的铲子都吓得差点磕在锅上。   向姨忙道:“就跟刚才蔬菜一样的放。没事的,咸了就多喝两口温开水么。先生是吧?”   “嗯。”秦越鸣看着这男孩子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腿还疼不疼,他咳嗽一声,“我上楼,几分钟后下来吃饭。”   看他一走,叶思栩才放下心来,快速放调料,旁边又站着个向姨,多少有点羞涩。   叶思栩心里碎碎念:这人怎么也不出声啊,大坏蛋。   秦越鸣再进餐厅时,叶思栩正在舀汤。   热气袅袅之中,小兔子动作温柔,眼神坚定。   向姨已经不在餐厅,秦越鸣堂而皇之地上前,贴着叶思栩站在他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阿叶。”   忽然这么柔情百转的。   叶思栩耸了下肩膀:“坐下吃饭了。”   下午他在向姨的帮助下做的菜,只有汤是向姨炖的,万一不合秦越鸣的口味,那就只能光喝汤了。   秦越鸣收紧手臂,神情放松地搂着他,似乎不想放开一般,耳鬓厮磨地留恋这种家的感觉。   湿润的唇舌咬着叶思栩的耳垂,他轻轻地“嘶”了一声,快速而声音微弱地抗议:“不要,吃饭了。”   潮热的气息灌进耳孔,叶思栩清晰地听到身后魁梧温暖的男人轻轻地道:“秦太太。”   “什么?!”叶思栩窘得用手肘捅他,“不要乱说。”   秦越鸣看他这会儿比桌上那碟子油汪汪的虾仁还要诱人,脸蛋又红又润,眼底漾着水,可口极了。   正扭着他的下巴要亲他,叶思栩见状,也慢慢地闭上眼,想接受这个亲吻。   小兔子漆黑纤细的睫毛覆在白嫩的肌肤上,乖顺可爱,而红润的菱唇小小的,肉嘟嘟的,一看就格外好吃。   两人正要四唇相抵时,谁料,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   叶思栩慌得猛推了一把秦越鸣,前所未有的大力气,黑漆漆的眼眸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快速坐下。   秦越鸣只能往后一退,看叶思栩脖颈肌肤都泛起绯红。   这小白兔直接升级为小粉兔了,连手指尖儿都是粉的。   叶思栩心虚地捏起筷子,闷头对着白米饭,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眼尾掠过走进餐厅的向姨,又收回视线。   秦越鸣拉开椅子,吱嘎一声,轻咳一声,问道:“阿叶,今天的米饭这么好吃?”   叶思栩抬头快速瞪他一眼,这个大坏蛋,还要问。   秦越鸣吃饭前要先喝汤,等尝过汤之后,才用公勺舀了一勺虾仁,递到叶思栩旁边的小碟子里:“不尝尝自己做的?”   这会儿叶思栩才想起来,原先是想秦越鸣尝尝的,结果被他一闹,居然都忘了。   叶思栩小声嗫嚅:“你尝一下?”   “嗯。”秦越鸣也用公筷取了点,看这小兔子极快地抬眸盯着自己,便故作高深地皱眉。   “怎么了?不好吃是不是?”叶思栩尴尬起来,虽然向姨说味道可以的,但他就怕秦越鸣不喜欢。   味道好,和秦越鸣喜欢,那完全是两回事。   看他一直不说话,叶思栩皱起眉头来,自己嘀咕着解释:“没关系的,要是你不喜欢,你也要告诉我,下次我就知道了。”   刚说完,他就感觉脚背被什么东西按了下,才看到秦越鸣幽深的眼眸里难掩笑意,忙收回脚,嘟嘟嘴:“不喜欢就不喜欢么。”   “傻瓜,你做的菜,肯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秦越鸣一本正经地道。   “骗人的。我才不信。”叶思栩咬唇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依旧喜滋滋的。   他自己尝着味道也还好,油盐调料正好,但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他怕出错,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子。   但秦越鸣这么一说,还是把他哄开心了。   秦越鸣看他在自己面前面容生动,一会儿委屈一会儿为难一会儿还要故作平静,可是眼底分明是掩藏不住的小雀跃。   连口是心非起来,都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赤子本性,真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兔子。   秦越鸣又一一尝了其他菜。   叶思栩看他吃得平静,小心问:“你知道哪几个是我做的吗?”   秦越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叶思栩的汤碗,帮他舀汤。   “嗯?”叶思栩急着知道答案呢,他还在这里故弄玄虚。   不愧是专做讲故事这一行的导演,这么一点小事情,都要吊人的胃口。   叶思栩在心底默默地碎碎念。   等秦越鸣将汤推到他面前,才在叶思栩期盼的眼神中道:“除了汤,都是你做的。”   叶思栩琉璃珠一样的眼眸顷刻间闪过星芒,又拿起小勺子,低头,在汤里搅和一下,嘀咕问:“因为都一样的味道是不是?”   “你啊你。”秦越鸣叹气道。   叶思栩小声问:“怎么了嘛?”   秦越鸣不无宠溺地眸中带笑,难得爽朗地道:“吃饭!”   叶思栩“嗯”一声,慢慢地喝汤。   两人不再说话,除了各自咀嚼的声音,餐桌安静地出奇。   可渐渐的,叶思栩发现,菜都快吃光了。   他悄悄看一眼秦越鸣,看他吃得认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想,是因为我做的,所以他才特别要哄我,都吃掉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叶思栩能感觉到秦越鸣特别在乎自己。   每天接送自己去剧院,首演他也要去看,总是肯定自己的演技,昨天那样维护自己,上午陪着自己打针,还有下午向姨给自己送的红茶,现在又这么贴心地用行动来支持自己……   好像无数罗列不清的细微的事情,一件一件堆积起来,变成了他送的毛衣一样,从身体暖到心里。   叶思栩心里千回百转地想起他要自己去剧组陪他,他也支持自己学新东西,或者做演员……   他放下筷子,有些慎重地对秦越鸣道:“上次……上次你说,让我去剧组,还算数吗?”   他澄澈的眼睛无辜地看向秦越鸣,后者放下筷子,轻咳一声,极为慎重地道:“我说的话,任何时候都算数。”   “那我……”叶思栩托着腮,“我想去剧组学习可以吗?就先观摩,行么?”   “不想直接上戏做演员?”秦越鸣皱皱眉问道,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叶思栩摇摇头:“我又没有拍过,我想先熟悉一下电影剧组的模式。可以吗?”   秦越鸣伸手捏他的脸:“可以,都可以。我的小兔子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叶思栩鼓鼓脸,第一次主动地顺着他,给他捏脸,眼睛笑意璀璨。   秦越鸣看他这乖模样,立刻推开椅子起身,走过来拽着他起来,咬着他的耳朵尖儿“恶狠狠”地质问:“小兔子,笑什么?嗯?”   “嗯?”叶思栩看他突然发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刚不是说得好好的?见他好凶好严肃的样子。   秦越鸣推推搡搡地将怀里的人往前带,知道他腿还不舒服,因此动作幅度倒是不大。   叶思栩愣是被他半推半抱地上了楼,还是没明白。   可等一到楼梯拐角就懂了,他被秦越鸣扣着后脑勺按到了墙上,一个令他窒息的炙热的吻从天而降。   叶思栩的手刚想推他,就被他扣着五指按到了头顶上方。   舌尖如蛇一般在口中游动,tian过上颚时,叶思栩敏感地一颤,可换来的是秦越鸣越发“残酷”的对待。   叶思栩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盘菜,被这狼一样的男人吃拆入腹。   对于秦越鸣而言,这枚蜜果,酥软透了,稍稍用力一抿,哪儿哪儿都是甜得叫人发狂的汁水。   叶思栩站都站不稳,软塌着靠在墙上,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叫人溺毙的、可又完全不想拒绝的吻。   他想要秦越鸣啊。   脑子里的名为理智的弦仿佛被烧断了,叶思栩也紧紧握住秦越鸣的手,不安又紧张,期待又渴望。   渴望的心尖儿酸胀难耐。   秦越鸣贴着他的肌肤居然感觉到了湿意,他一顿,松开他一些,看他倔强的眼眸,泛红的眼角,心疼地吻他的泪水:“阿叶,怎么哭?腿疼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叶思栩期期艾艾地抱紧他,哭着将轻颤的红唇送上。   不要停下……   我想要你吻我,不顾一切地、炙热地、放肆地吻我!   秦越鸣怎堪忍受这种诱惑,单手护着他的后背,狂风暴雨般地继续这个吻。   叶思栩像是被满足的小兽,紧闭双眸,睫毛轻颤,热泪纵横地、充满感激与虔诚地承受他给的一切。   厮磨良久,秦越鸣才抱紧了他,柔声道:“阿叶,不舒服吗?怎么了?”   “讨厌你,你是大坏蛋!”叶思栩低声chuan息着,指尖抹过眼角,快速靠在他肩头,“不要看我,好丢人的。”   秦越鸣忙弯腰将他抱起来,将他的腿悬在自己腰侧:“嗯,我不看。”   叶思栩心道,他真讨厌,干嘛要对自己这么好!   想着又哭起来,嘴唇一颤一颤地贴着他露在毛衣领口的肌肤,小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许骗我的。”   “不骗你。”秦越鸣应道,也没问具体是什么。   “你也不许……不许欺负我。”   说完叶思栩觉得自己真是幼稚极了,明明想说点好听的,可是就是这样别别扭扭地不晓得为什么要说这些。   “好,不欺负阿叶。从今天开始,我就不亲你了,好吗?”秦越鸣顺着他的话道。   叶思栩在他耳根后的皮肤上,轻轻咬一口:“不好!”   声音轻得秦越鸣几乎都没听清,但他还是分辨出来的,抬手拍他的屁股:“小兔子,一天到晚口是心非!”   叶思栩搂住他的脖子含泪笑起来。 第40章   叶思栩在家呆了两天,秦越鸣整日守着他, 两人没事看电影喝茶, 一开始不管做什么, 最后总是抱在一起又亲又吻。   偶尔, 叶思栩想看看书, 可是不一会儿就窝在秦越鸣怀里哼哼,明明自己想克制一下, 可又忍不住扒拉他, 耽误他的正经事。   秦越鸣呢, 则乐得他腻歪自己, 生怕他溜走了, 抱在怀里一直哄着。   他多久才等到叶思栩对自己这么乖顺,自然是不会抚他的意。   连喝点红茶,秦越鸣都要嘴对嘴地喂给他,总要弄得他满眼水雾,红唇微启, 浑身发软, 才觉得心里舒坦。   叶思栩连手指头都是酥麻的, 又暖又舒服, 慵懒地只知道顺着他胡来。   秦越鸣手上的掌纹有些粗擦,摩挲时, 带起一阵阵的快慰,偶尔用力揉着,真的是享受极了。   秦越鸣谨慎地在观察他, 知道他总不愿意说,可是反应又直接,全在脸上。他掌控着力道,在他承受范围内慢慢地“折磨”他。   彼此试探,又在彼此适应。   然而,两个成年人整日厮混在一起,总免不了有时候要出事。   那天下午,秦越鸣从外头回来,叶思栩伸出手臂吊在他脖颈上,照例坐在他腿上看电影。   秦越鸣从他温热的脖颈处亲他。   叶思栩正看到电影的精彩部分,有些痒意地逃开他,谁知他咬着自己的耳朵,重重shun了一口,他一缩:“不要,好痒啊。”   声音又弱又软,勾得人想欺负他。   一想到他红着鼻头拖着哭腔,声音软嫩地撒娇,谁受得了?   秦越鸣揉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就到了令叶思栩意外的地方。   “怎……怎么了?”叶思栩忙按住他的手腕。   秦越鸣整个人都比他大一号,手腕都格外粗,他紧紧握住,有些不安地往上拉,脸已经通红。   可是秦越鸣另一只手反将他的五指交缠握住,在他耳后轻声哄他道:“就碰一下,阿叶,乖。”   叶思栩为难地僵持,有些别扭,但心里窜上来的感觉叫他既难堪又紧张。   心底里的确是隐隐约约,有猫爪在挠似的。   他嘟嘟囔囔地小声埋怨他:“可是,现在是白天……”   “你闭上眼就是黑夜了。听话,我轻轻的。”   “……”   叶思栩简直要服了秦越鸣,总是把一些话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那能怎么办,他有些害怕地反握住秦越鸣的手:“那你轻点……”   秦越鸣见他答应了,眸色一暗,深沉地蛊惑他:“好,轻一点,你随时喊停,好吗?”   叶思栩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了,羞得没法见人,心里嘀咕:应该不会疼吧。   然而下一秒,他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疼的,是爽的。   叶思栩一弓腰,整个人瘫软,立刻成了他手中的俘虏。   几秒之后,彻底放弃挣扎。   这小脑袋里也全忘了要喊什么停。   结束时候,秦越鸣都已经不用问,光看他这腻腻歪歪拱着自己的小宠物模样,就知道,一定是舒服了。   叶思栩心里迷糊地想:什么喊停?谁会喊停?   但转念,又想:秦越鸣这大坏蛋,好像一点点地在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那下一次呢?   他被自己这想法羞死,埋在他怀里放弃思考。   秦越鸣揉着他的脑袋:“我去洗个手,乖。”   “……”   叶思栩软软地挪了下,又极不愿意动,鼓着脸被他单手就抱进沙发中。   秦越鸣站起身看他蜷成一团,米白毛衣,墨绿沙发,一头毛茸茸的黑发,藏在衣服底下的后脊曲成一个脆弱的弧度,果真是又弱小又温暖的兔子,只差两根长长的耳朵了。   他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耳尖儿,后者敏感地瑟缩一下,小爪子扒拉他的手,瓮声瓮气地道:“快去么。”   秦越鸣将地上的纸巾捡起来,顺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   叶思栩有些困倦,看电影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的,现在就更加懒散,浑身懒骨。   其实他应该回一趟叔叔家,但现在已经完全只想腻在秦越鸣身边。   反正过阵子,要是去剧组学习,可能就没法这么时刻腻歪了,他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放纵自己对秦越鸣的感情。   泛滥肆意的感情。   秦越鸣去了趟书房,再回观影房时,电影已经在播放最后的结束字幕,而叶思栩似乎睡着,呼吸清浅,淡淡的、柔柔的。   他单膝跪在沙发边,看着这个皮肤白皙得像是婴儿的男孩子,不想打扰了他的好梦,渴望触碰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梢。   软软的头发,软软的人。   他想起那天就在这间屋子里,自己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一个偶然的打盹,让叶思栩终于对自己伸出了手……   “唔……”叶思栩忽的醒来,睁眼看到秦越鸣,已经习惯性地眯着睡眼,来揉他的耳朵。   叶思栩喜欢碰他的耳朵,接吻时、拥抱时,一紧张或者一充满期待,这个小动作就极明显。   好像是在反复确认自己得到了什么似的。   秦越鸣明白,小兔子也是有占有欲的。   叶思栩扑进他怀中,含含糊糊地声讨他:“好久啊。”   明明也就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秦越鸣刮他的鼻梁:“这么想我?”   “没有。”   果然如秦越鸣所料,总要别扭地先反驳,否认。   而后身体诚实地贴进来,像是邀宠似的。   永远口是心非,永远可爱天真。   “你啊。”秦越鸣宠溺地长叹一声,将他齐齐整整地抱在怀中,“走吧,闷了一天,出去溜达溜达。”   “去哪里?”叶思栩靠在他肩头,被他托抱住,像是考拉一样抱着大桉树。   秦越鸣抱着他回房间:“去外面吃饭,见一个我的朋友?”   “嗯?”叶思栩猛的就醒过来了,“什……什么朋友?”   “李言北。”秦越鸣道,“他刚联系我,约我们吃饭。”   黑漆漆的眼神炯炯有神地看着男人,叶思栩皱皱眉头:“我们?”   他当然知道李言北是谁,之前在沪城还听秦越鸣的助理提过,他们关系极其好。李言北如今半隐退状态的在管理整个橙星娱乐,但秦越鸣的电影,还是乐意捧场和露脸。   可是,现在去见李言北,叶思栩好像一点准备都没有。   “嗯。”秦越鸣深邃地眼神,察觉到他的不安和慌乱,他道,“不怕,没说我们的关系。就说有个朋友想进入圈子,认识认识。”   叶思栩揪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又骗我哦。”   “怎么说?”秦越鸣忍着笑意。   叶思栩有条有理地从秦越鸣的性格分析:“你怎么会好端端的引荐朋友进圈子?他要是……要是问了我是谁,你……你难道会跟他撒谎吗?”   “聪明。”秦越鸣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以示奖赏。   “啊!”叶思栩抱着他的肩背,踢了踢穿着袜子的脚,“不要打我么。”   总是打小孩儿似的,难为情。   秦越鸣颇为严肃地同他协商道:“没说我们的关系,但是按照李言北混娱乐圈的年头,应该一看到你就懂了。你要是怕害羞,那我们还是装表哥和表弟?”   叶思栩嘟唇,在他耳边小声说:“坏表哥。”   “哈哈!”秦越鸣爽朗一笑,把他顶在衣帽间的移门上,伸出魔爪挠了挠他的腰,“小表弟?”   叶思栩伏倒在他肩头,笑得乐不可支:“不要挠我!坏人!啊哈哈哈哈哈……”他的小腿一撑一撑的,一不小心蹭到伤口,疼得皱眉。   秦越鸣忙将他抱好:“怎么了?疼了?”   叶思栩一下子扑在他怀中:“骗你的!坏表哥!”   “小东西!”秦越鸣吻着他的唇,“越来越坏。”   “嘿嘿。”叶思栩在他颈窝蹭来蹭去,“那我要说什么呢?我可以一直低着头,吃东西吗?”   “嗯,他们家阿姨做的菜也许你会喜欢。”秦越鸣转身,将他背在背上,踏进衣帽间。   叶思栩抱着他脖子瞪眼:“去李言北家啊?”   “对,他先生在,还有个七八岁的儿子。”秦越鸣翻了翻找出一件呢子大衣,今天寒风瑟瑟,又随手取了一条黑色开司米短款围巾和黑色皮手套。   叶思栩从他手里抽出手套,捏在手指尖,皮质柔软,竟然与肌肤无异,他小声说:“会不会很冒昧?”   “他邀请我们去的,谈何冒昧?”秦越鸣抱着他,看看这满衣柜的衣服,扭头对着他的脸颊问,“别担心,他们不会乱问的。跟他聊聊表演,他是演员,你会有收获的。”   叶思栩将手套戴在自己手上,挠他的下巴:“万一他说我资质不够,那怎么办呢?还是他会看在你面子上,一个劲夸我啊?”   秦越鸣轻轻松松抚背着他来去自如,这会儿已经一起下楼。   他道:“他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程老师是他的表演老师,关系近,早已经聊过。”   “这样啊。”叶思栩好意外,敢情他们都是一圈人呢。   一想到这里,就想起秦越鸣通过李晗把自己介绍进清光剧院的事情,忙在他后颈小小地啃一口:“坏表哥!”   秦越鸣笑得得意。   以后成专属爱称了?   他站在楼梯上,捏叶思栩的脸颊:“小表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挤兑彼此。   向姨忽的悄无声息地从餐厅方向经过,一见这人影,下意识地回过头。   她先一愣,随后似笑非笑,忙道:“哟,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说着,向姨刻意踮起脚尖,溜过。   她有些胖墩墩的,这动作做起来,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可爱动物,实在是逗趣极了。   叶思栩一下子闷在秦越鸣的脖子里,又用一只眼悄悄看她。   真是太丢人!   他光顾着自己尴尬,都忘了,其实应该尴尬的人是秦越鸣才对。   这一把年纪的男人,同他这二十出头的小男孩儿斗嘴。   两人回到叶思栩房间,拿一件黑色的短羽绒服才从秦家别墅离开。   路上倒也没说什么,叶思栩在说今天电影的剧情。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一个男性为了自我保护,分裂出了数个“人”,有男性、孩子、女性,甚至有野兽。   叶思栩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推,末了问:“有没有专门讲述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只分裂出一个异性的电影?”   “怎么?想找来看看。”秦越鸣倒是马上说了几部电影名字。   叶思栩望着前头堵着的车流,皱皱眉道:“没有很想看剧情,就是想知道两个完全不同的,譬如性别、性格也完全不同的人,如何在一个身体里面共处、如何分配出现的时间……”   他眯起眼睛,稍微代入了一下自己,轻声慨叹:“一定很痛苦。但是如果可以找到一个适度的点,应该又会很精彩。可是……如果两个人并非势均力敌,那是否一方从属另一方?那好像也很惨,有没有公平地相处呢?”   秦越鸣听他这么说,倒是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对这种故事感兴趣?”   叶思栩看看他,眼神定定的,似乎若有所思。   秦越鸣看他一眼:“想什么?”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难道不都是有很多自己吗?”叶思栩慢慢地道,又扭头看窗外,“生活中庸庸碌碌的平凡人,心里可能有一个强者。”   看到了冬天街边乞讨的人,他说:“可能流浪汉也会在救死扶伤。”   看到路上的小孩子,他说:“可能在家里总是受到照顾的小朋友,在幼儿园,会打抱不平。”   听到喇叭声,他又说:“可能在外面总是很嚣张的中年人,回了家,是妻管严。”   “你是说一个人的复杂多面?”秦越鸣引导一句。   叶思栩想了想:“好像也是。”他鼓鼓脸颊,嘀咕道,“那我不要说了。都说的错了,你也不指正我。坏表哥。”嘴角扯着笑意,转开脸。   秦越鸣拉他的手:“只是探讨,怎么还不开心上了?”   这小孩儿,现在越发得势。   叶思栩自己笑起来,觉得傻气,又抿着唇,想一会儿才说:“可是,两性共存,存在吗?我知道异装癖,也知道,跨性别概念,可是好像都不对。因为那是一个人认识到了这种喜好或者认知,而不是两个人在一个身体里。”   秦越鸣道:“或许你可以开始试试把你想的,写出来。”   “写剧本吗?”叶思栩意外地瞪瞪眼,这是何等神奇的建议。   果然和导演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一会儿希望他去演戏,一会儿又鼓励他写剧本。   他嘟着嘴说:“最后什么都没干成。”   秦越鸣听他没头没尾的话,伸手揉他的脸颊。   现在叶思栩顺得很,一揉就配合,果真是已经变成秦越鸣养着的小兔子了,只认他这主人。   “嘀咕什么?说给我听?”   叶思栩绕开话题问:“我一会儿见了他们,我怎么称呼?”   “李言北你喊他一声言北哥,蒋老板你就喊蒋先生吧。不怕,他们不介意这些虚礼。”秦越鸣皱眉,心道,是不是有点着急?小兔子怎么好像有些介怀。   “嗯,我知道了就不怕了。”叶思栩难得的极为狡黠地一笑,“我其实很喜欢李言北的,他演戏很好看。以前我们高中有同学就很喜……”   秦越鸣最听不得他提自己高中看李言北电视剧的事情,忙捂住他的唇:“好了,不必提醒我年纪大。”   叶思栩偷摸着笑起来:“那你是坏表叔,不是坏表哥。”   秦越鸣想,再过阵子,应该会被他的伶牙俐齿气死。   跟养小孩儿似的,养熟了就开始恃宠而骄,迟早得爬到自己头上撒野。   不过想想那一天若是真的到来,秦越鸣倒也不介意他真的在自己面前有恃无恐。   他想要看到的是全部的叶思栩,乖巧的、柔顺的、任性的、坚强的、甚至凶狠的、悲观的——最重要的是,真实。   “你一会儿可以对李言北说。”秦越鸣正儿八经地建议。   “说什么?”叶思栩疑惑地看他。   秦越鸣一边打方向盘,一边严肃正色地道:“说,言北叔叔,我是从小看您电视剧和电影长大的。”   “噗——”叶思栩差点没乐死,哼哼一声,“那他就会把我赶出去。不要了,天好冷的,我不要吹西北风。”   秦越鸣戏谑:“他说不定会给你发红包。”   “不要。”叶思栩悄声说,“我不要变成你们的晚辈。”   活生生比你小一辈,我才不要! 第41章   抵达李言北家时,天边的云彩接近淡薄。   冬夜, 已经随着冷风一点点浸染。   车子直接开进了李言北家的一层车库, 叶思栩看到里面的豪车, 瞪瞪眼。   比秦越鸣家的多, 光黑色奔驰就三辆一模一样的, 还有好几辆款式簇新的超跑。   秦越鸣见他一直在看远处的车,走过来揉他的脑袋:“喜欢哪一辆?橙色的迈凯伦还是白色的阿斯顿马丁?”   叶思栩一抬眸, 感觉秦越鸣忽然有些陌生, 他摇摇头:“我不认得牌子, 就是觉得好看。”   “哪辆好看?”秦越鸣揽着他, 吻他光洁的额头。   这一溜儿豪车, 锃光瓦亮,气势非凡。   叶思栩只道:“都挺好看的。”   每一辆都各有特色,但有一个共同特点,一定都特贵。   叶思栩在他怀里,仰头眨眨眼, 小声说:“这是影帝的家哦?”   秦越鸣摸着他的后脑勺, 这小兔子反应总是慢半拍, “一个影帝, 两个大老板,床底下都是钱, 壁炉里都是直接烧金子的。”   叶思栩被他逗笑,笑得眼睛都迷城一条线:“又乱说。”   秦越鸣看他这开心的表情,心情愉悦。   从别墅的黑色大铁门进来后, 叶思栩看秦越鸣好像如在自己家似的,通行无阻。   从车库到主屋的过道上,迎面一位男士快步走来:“秦先生,您好。”这人同时朝叶思栩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这是家里的保全之一。   秦越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男人身后跑出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   “秦叔!”小男孩儿兴冲冲地跑来,凑到秦越鸣怀里,跟他撒娇,“秦叔你最近好久没来啦!”   叶思栩站在一边打量这个穿着运动套装的男孩子,约莫七八岁上下,圆头圆脑,开朗热情。   一听他说这话,心里想,以前秦越鸣总是常来这里吗?那最近是自己耽误他了?   秦越鸣手掌拍拍小男孩儿的脑袋,对他道:“叫阿叶哥哥。”又对叶思栩道,“这是Oscar,以前也常去清光剧院玩,他刚出生那几年,李言北天天就在剧院演戏。”   叶思栩对这个男孩子露个笑脸:“你好。”   Oscar好像很认真地在打量这个陌生人,拽着秦越鸣的小臂问:“秦叔,可是Uncle说我要称呼叔叔,你怎么让我叫哥哥?”   叶思栩一下子窘迫不已,这乱糟糟的辈分。   秦越鸣一手牵着叶思栩,一手揽着小孩儿往里走:“那就随你,选择权在你手里。”   Oscar弯腰再仔细看看叶思栩:“还是叫阿叶哥哥吧!阿叶哥哥好!”   “好。”叶思栩又笑起来,总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哥哥长得真好看,像是……”Oscar皱眉头,踏着步子想不起来,脑子里转过什么小动物,“秦叔,眼睛大大的,毛茸茸的小动物,有什么?”   秦越鸣一拍他的脑袋,轻咳一声:“你在阿叶哥哥面前说人像动物,合适?”   “额……”Oscar也立刻意识到有问题,忙快步上前一步,朝叶思栩鞠躬,“对不起阿叶哥哥!”   “没事的。”叶思栩羞涩地看他,又看一眼秦越鸣,手指在他手掌心划过,挠他。   明明他也总是喊自己“小兔子”,怎么轮到别人说,就不行了呢?   这么一想,叶思栩又心道:他难道不喜欢别人这么想吗?   他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秦越鸣忽的凑到耳边问:“想什么?”   叶思栩吓一跳,看看前面走着的小男孩儿,忙避开他,瞪他一眼。   秦越鸣揉一把他的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兔子。”   叶思栩扭扭脑袋,小小声地说:“大坏蛋。”   经过一道长长的景观长廊,才进入主屋。   外面似乎是恒温,主屋温度高,一下子暖起来。   秦越鸣帮叶思栩的外套脱掉,将口袋的手机贴心地给他摸出来,连同自己的外套一并递给等在一旁的阿姨。   叶思栩握着手机,扫视这件别墅的门廊和厅堂,同秦家的中西式别墅不同,这是纯粹的西式别墅,大面积落地窗,远远望去,中空的一层客厅还有一个悬吊式壁炉。   原来秦越鸣也没有骗他,果然是有壁炉。   正走着神,就看到一道人影从一侧走廊里出来,正是屋子的主人之一,橙星娱乐的老板,影帝李言北。   他穿浅灰的宽松薄毛衣,叠在小臂处,似乎刚洗过手,正在用湿巾擦手纸。   叶思栩注意到他颇为讲究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抹干净。   Oscar立刻扑上去:“Uncle!秦叔让喊阿叶哥哥哎!”   李言北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个脑瓜崩:“听到了,喊这么响干什么?快去洗手,你Daddy在餐厅了。”   说着,他朝两位来客舒朗一笑:“来吧,吃晚饭,我亲自下厨折腾了两个菜。”   叶思栩也才注意到,原来私下里的李言北这么具有亲和力,而笑起来时凤眸微微挑,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他当然知道李言北已经超过三十岁,同秦越鸣是接近的年龄,可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类型,甚至于,李言北看上去可能最多只有二十七八,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情态、清澈的眼神,都很难将他和三十而立联系在一起。   秦越鸣揽着叶思栩走向餐厅:“走吧,尝尝影帝的手艺。”   李言北的先生,蒋寒城在餐厅旁边的茶室接电话,看到人进来才挂断手机,前来打招呼。   秦越鸣做中间人,介绍了大家认识,叶思栩一下子好像进入了秦越鸣好友朋友的家庭,不好意思地同他们打招呼,乖乖坐在他身边,听他们聊最近的事情。   谈笑风生之间,叶思栩听得出来,他们是常来常往,对彼此各方面的工作也都很熟悉。   叶思栩慢慢转着脑筋,也明白了,原来这位蒋先生是做生意的,涉及面广,底下有一家影投公司,涉及影视行业的方方面面;而李言北的橙星娱乐则是圈子里老牌的娱乐经纪公司。   秦越鸣不仅仅在清光有份,在橙星娱乐也有股份,占比还不少。   他自己又有其他的生意,其中一部分是和蒋寒城有一定的往来。   叶思栩默默地吃着海鲜,心里道:我认识的秦越鸣,可能仅仅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很多很多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李言北怕冷落了客人,主动问道:“阿叶,青口贝好吃吗?”   叶思栩乖乖点头:“好吃。”   有两道,不同做法,法式焗青口贝,浓酱奶香青口贝。   秦越鸣手臂搭在叶思栩的椅背上,柔声道:“那回头在家里,让向姨准备一点。”   叶思栩扭头看他,眯着眼睛笑:“好啊。”   这头李言北听了,忙道:“那还不简单,我找琴姐准备,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前天专门送来的青口贝,酱汁还是我跟琴姐一起调的。拿回去让你们家里阿姨收拾下就行。”   一旁,直接用手持的Oscar欢乐地接过去道:“ncle做的青口超棒。”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可是Daddy总是限制我们吃青口的数量。”   “你Unlce胃不好。”主人位上的蒋寒城出口解释,“你忘了自己有一次吃多了不消化肚子难受?”   叶思栩看向这位成熟的男士,言谈之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阅历和风度,非常具有魅力,但是说起这些事情又显得这样宽厚温柔。   他想,蒋先生应该很爱李言北和自己的孩子吧。   等几个人从餐厅挪到客厅沙发,叶思栩就坐在中央壁炉边,他看着阿姨来收拾壁炉,等木材在炉子里哔啵作响,火焰闪闪,浑身都懒洋洋地直想睡着。   小孩儿已经被李言北打发去二楼玩,剩下主宾四人坐在客厅里喝茶清谈。   话题转到叶思栩身上,没想到是蒋寒城先打趣问了一句:“越鸣,你舍得?”   秦越鸣手一直搭在沙发上,这会儿搂了一下叶思栩的肩膀:“我不舍得,最好哪儿都别去,每天跟着我就成。”   叶思栩看他们将话说得很敞亮,倒没有特别害羞,只是觉得秦越鸣怎么在外面也这么直接呢,就不能说得隐晦点?   “阿叶呢?”李言北接过去话茬问,“你要是愿意,签进橙星玩个一两年?电视剧电影,有合适的就去跑跑?多一点机会,多一点历练?”   “我也想。”叶思栩道,“我想看看电视电影剧组演员都是怎么表演的。”   秦越鸣一听,皱皱眉,转头看着他道:“你也想吗?嗯?你不是答应去我剧组先学习起来?”   “我……”叶思栩一顿,小心看他一眼,难为情地小声解释道,“就有一点好奇。”   李言北端着茶杯,摇头:“老秦,你肯定是控制欲爆发了,非要人去你剧组吧?”   “没有的事。”秦越鸣在老朋友面前还继续装,“随他,他喜欢就行。”   叶思栩心道:李言北也知道他控制欲很强哦,看来真的是很了解他。   可是他居然还否认。   叶思栩都想笑,嘴角刚刚一弯,腰上的手就捏了捏自己的软肉。   他忙动了下身体,心道:秦越鸣这个大坏蛋,怎么在外面还欺负自己呢。   李言北摇头道:“阿叶,你要是在他片场看过就知道了,这位秦大导演,看到主演的一根头发丝位置不对,都能喊上几百遍‘卡’,喊到你怀疑人生。”   叶思栩瞪瞪眼:“是……是么?”   其实,他看过微博上的八卦,有人在片场亲眼见过秦越鸣把一个当红小生说戏说哭了,最后由经纪公司出面,退出那部电影。   可见秦越鸣在片场是多么不客气的一个人。   秦越鸣咳嗽一声:“言北,我们认识多少年?我在片场骂过你一句?”   “那是因为我演技好,对吧?阿叶!看过我的戏吧?”李言北扬起下巴,得意一笑。   叶思栩点头:“对。”   秦越鸣眼尾瞥一眼这小兔子,回家收拾你。   “行了老秦,就这么着。明天送橙星,我给阿叶安排个经纪人,跑一跑剧组,锻炼锻炼,总是没错的。另外我手头也缺个阿叶这种款式的小男孩,拍拍画报做做代言。”李言北扭头看向一直在用手机处理问题的蒋寒城,“哎,说正经事儿呢,你这一天天的这么忙。你发个言啊,给点意见,老秦这可是宝贝,你重视点儿。”   蒋寒城听他问自己,收了手机,一双深沉的眼眸扫一眼秦越鸣身边颇为内敛清秀的男孩子:“好好培养,一年可以给橙星的财报添个三四千万。”   “……”   叶思栩被噎了一下,傻乎乎地看向秦越鸣。   秦越鸣摇头,往后倒在沙发上:“你们两个市侩人,只知道赚钱,我这宝贝是给你们赚钱的吗?”   蒋寒城弯腰拿起茶杯,淡然道:“越鸣,你得先想清楚,你是养金丝雀,还是天高任鸟飞?”   秦越鸣一拍叶思栩的肩膀:“阿叶说呢?你看看这位李老板,看看这位蒋老板,想跟他们赚钱吗?”   叶思栩看看壁炉:“赚了钱我可以在家里按一个壁炉吗?”   这天真的话,听得大家都笑起来。   “能啊!”秦越鸣来了兴致,“赚了钱就买。”   “好,那我要赚钱。”叶思栩用力点头,但下一秒又轻声说,“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你喜欢就可以。”   李言北见状,和蒋寒城对视一笑,轻声道:“这老秦同志,俨然是换了一个人啊。”   等回去路上,叶思栩窝在椅子里想,赚了钱我可以光明正大送妹妹出国留学,虽然现在叶明康住得也不差,可若是换个好一点的房子,再配一个日常照顾的阿姨,应该会更好。   最重要的是,好像可以更近距离地接近秦越鸣。   他想有一天站在秦越鸣的身边,就像是李言北站在那位蒋先生的身边一样,看上去那么般配。   叶思栩眯着眼,陷入遐想中。   “想什么?”秦越鸣揉着他的耳朵。   叶思栩闭上眼,傻呵呵地说:“我想赚很多很多钱。”   “然后呢?”秦越鸣倒是不知道,他原来这样想。   叶思栩扭头,朝他眨眨眼:“不告诉你。”说着笑起来,“李言北人原来这么有亲和力,总觉得他长得好冷。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   那一双凤眼,面无表情看人时,的确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震慑力。   秦越鸣将车子开进别墅,下车后将叶思栩堵在副驾驶,逼问他:“赚了很多钱,要去哪里?嗯?”   斜乜的眼神,深邃的眸光,还真是吓人。   但是叶思栩扑进他怀里:“好凶哦。”   秦越鸣顺势搂着人出来,反手关上车门:“阿叶,你现在不怕我了?”   “怕的。”叶思栩在他耳边小声说,“凶我,我就怕你。”   “呵。”秦越鸣怎么不相信呢。   叶思栩提醒他,后备箱里还有吃的呢。   临走时,李言北不仅取了青口贝,还有北极虾、北极贝,都是海货,索性装了一整个木箱子,还有一些应季水果,也塞了一箱子。   叶思栩见秦越鸣两个箱子叠在一起,要自己拿过去,便问:“为什么不让我拿一个?我也可以拿啊。”   “我来就行。你关一下后备箱。”秦越鸣道,用力一提,倒也不觉得重。   叶思栩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厨房,小声嘀咕说:“可是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照顾我?”   秦越鸣听得好笑,回复道:“我没有把你当女孩子看待,你是小孩子。”   “……”   叶思栩嘟嘟嘴,在他背后无声地碎碎念:那你下午还那样对我呢,你个大坏蛋。 第42章   隔天,叶思栩单独前往橙星娱乐。   秦越鸣原本要陪他去, 但是叶思栩请他自己去忙。   叶思栩想, 总不能真的叫秦越鸣觉得自己是小孩儿, 什么都要顾着自己, 那他这么忙, 可怎么办?   橙星娱乐负责艺人经纪的分公司,位于文城城南的文娱产业园, 是一栋颇具艺术气息的建筑。   叶思栩在网上看到的新闻, 据说这栋外观为凤翼形状的建筑是邀请美院的教授进行设计新建, 这两年才搬迁过来。   抵达后, 就有专人领着叶思栩去见事先安排好的经纪人, 王朵。   叶思栩同李言北通电话时,请求对方不要透露自己和秦越鸣的关系,因此,王朵以为他是李言北顺手在清光剧院挖掘的新人。   王朵没多问,反而聊了一下清光的情况与程老师的近况等等, 又同叶思栩简单聊了一下规划方向, 提出过阵子配给他一个助理。   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面对面沟通时, 叶思栩有些木讷, 面对王朵问的问题都有些迷茫,纠结地道:“不好意思啊, 王总,我都没有太详细的规划过。主要还是想有机会上剧组演戏。”   王朵三十多岁,干练专业, 面上照旧是职业化的笑容:“没事,新人都这样。一开始你要是没有想法,我们会帮你安排,不过,因为你演戏经验少,也没有做过其他的活动,最近一两个月肯定是没什么活的。”   “嗯,这我知道。”叶思栩也没有期待一上来就能拍戏,这也太快了,他柔声道,“那我随时准备你联系我?”   两人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王朵又关心了一下叶思栩的家庭情况等等。   一杯咖啡的时间结束后,叶思栩正要道别离开时,王朵接到李言北的电话,说让叶思栩准备一下,有一期杂志可以上,去面试下摄影师。   “艺人卡都没做,你就让他去?”王朵走到办公室外面接电话,有些狐疑,“这小孩儿谁啊?你怎么这么重视?”   李言北在电话中道:“你就让他去试试。别人找来的,巧合,说要个腼腆清纯挂的男艺人。我总不至于说我没人吧?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王朵寻思叶思栩这长相,可纯可娇,的确是男艺人中比较少见的,最要紧的是看上去的确单纯。   “行,那我叫人送过去,跟摄影师聊聊。”   李言北将杂志方面的联系人给王朵,是一本男士时尚杂志。   王朵手头也忙,当机立断让手底下一个正空的企宣柳柳带着叶思栩前往杂志拍摄棚见摄影师,走之前避开叶思栩简单交代一下。   “柳柳,叶思栩今天才签了协议,主攻是表演。杂志的机会是李总丢来的,你带去他去让摄影师掌一眼。”王朵隔着玻璃门看一眼自己办公室里坐着的男孩子,对着面前的小企宣道。   柳柳在王朵手底下什么都干,带新艺人也是驾轻就熟,忙点头称是。   “柳柳,那什么,叶思栩可能有点闷,你要多照顾一下他的情绪。”王朵拐弯抹角地提醒了一句。   她模模糊糊地觉得叶思栩可能不简单,否则李言北不会这么轻易直接推到自己这里来。   所谓不简单么,一个是本事不一般,可能演技出众,要好好培养;二个是背后的关系不一般,要小心伺候。   以王朵和李言北十几年的交情,既然李言北没明说,显然是不方便告诉自己。   王朵不会追问,但留个心眼总是必要的。   柳柳答应了,跟着王朵进办公室,跟叶思栩沟通了一下,带上他就出发去摄影棚。   叶思栩一头雾水,怎么第一天来签合同,直接就有活。   他坐在柳柳的小排量斯柯达轿车里,前排很窄,腿都伸不直,只能默默地往后调整位置。   “阿叶是吧?”柳柳倒是很爽快的一个女孩子,说话也很脆,张口就道,“一会儿这样咱们先去试试,看看你是不是摄影师需要的款,OK的话我们再谈其他的费用酬劳。不过么,你可能不知道,这种杂志拍摄费用是很低的,基本一个车马费和按天算的劳务费。对了,你以前拍过吗?”   叶思栩忙道:“没有,我除了有话剧经验,其他都没有。”   柳柳点点头:“嗖嘎!我是说你怎么发型也不搞搞,你长得挺好看的呀。”   叶思栩扭头看向车外,低声道:“谢谢。”   “哎哟,你还害羞了?”柳柳听了王朵的话,知道他可能性格内向,所以主动笑嘻嘻地找话题,继续道,“别客气啊。讲真的,你这一款很少见啊,我听王总说你二十四了,可是我看你最多就二十出头哎。要么跟王总商量一下,给你改个年龄吧?”   “……”   叶思栩摸了下耳垂:“不用了吧。”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一只脚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今天好像应该叫秦越鸣陪来的,现在这个趋势,自己有点控制不住是怎么回事?   可是,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叶思栩看着柳柳将一辆这么小的车开得风风火火,感觉她有点像是以前风月剧场的潇潇,笑得爽朗,有什么话也说得敞亮。   “那个……去了我需要说什么?”叶思栩有些茫然地问。   柳柳爽快道:“没啥,就是见一下摄影师。王总的意思是,他们缺男模,就要你这样类型的,你正好赶上了,就去看看。不一定能成。我刚问了别的朋友,这家摄影师是高立,是下下期的主题拍摄,具体我也没套到话。咱们就去跟她聊两句。别担心哈,我随时盯着的。王总把你交代给我,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嗯。”叶思栩想,舒展眉心,“谢谢。”   “甭客气。在给你配具体助理执行经纪人之前,王总先让我带你熟悉下。你老跟我这么客气,我多受不了?”柳柳道,一个左转弯拐路去城北。   这会儿,叶思栩收到秦越鸣的微信,问他橙星如何。   叶思栩老实回复了情况,请他不要担心,这里有人在带他。   秦越鸣没说什么,让他随时联系自己。   另一头,秦越鸣电影工作室,编剧汪铎抽着烟,看秦越鸣这厮在发微信,一边按键一边扯着嘴角要笑不笑。   汪铎轻咳一声,对着几个在场的编剧和作家老师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把我们叫来,自己不知道聊什么骚。”   今天是《玫瑰之死》的剧本第十三次座谈会,主要聊剧情逻辑和人物细节伏笔问题,聊完后,剧本创作上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要正式开始取景地最后的抉择和摄影团队聊后续工作。   同样夹着烟头的女作家拿起手边的咖啡杯,笑道:“秦导谈恋爱呢?这可是大消息啊!”   《玫瑰之死》作为女主戏,因此秦越鸣特意从外地邀请了一位女编剧,不同年龄的两位女作家。   女人到底心细,一下子就看清这秦导眼里的笑意是怎么回事了。   秦越鸣才抬头,严肃了面孔,拿起黑色的签字笔,点了点在场这些资历比他更老的编剧前辈:“浪费各位时间,真实对不住。老汪你继续说。”   他拿起黑色签字笔,一边听汪铎说《玫瑰之死》剧情上的一些小问题,一边心里道:这小兔子现在撒腿跑出去了,回头能听自己的?还谈恋爱,恐怕自己都得往后靠。   不过,这样也好,历练历练。   秦越鸣其实和李言北单独聊过,他之前听了程老师几番话,知道他们总是过来人,话里话外都是道理,具体自己怎么执行,那就是另一回事。   但李言北也说的对,养在家里,叶思栩未必有意见,现在他顺着自己,什么都乐意。   可二十出头毕竟是一个人年华最好、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自己要是限制了他的发展,给他画地为牢,就实在是太不妙。   再者,签进橙星娱乐,有他自己,也有李言北,一起护着,总不至于出太多乱子。   只是一想到清光剧场的事情,秦越鸣就忍不住要皱眉,希望叶思栩也能慢慢地成长,能照顾好自己。   *   抵达摄影棚的叶思栩被柳柳带着进去见摄影师。   摄影师是个女性,三十多岁,叫高立,头上戴一顶黑色的针织帽,整个儿拉高了个子。   十分消瘦,脸孔很小,有几分超模脸。   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叶思栩。   叶思栩感觉这人的眼神特直接,但他站在原地,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坦坦荡荡地任她打量。   要是搁在以前,他可能会胆小,但他都能抗得过秦越鸣的眼神,别人自然都比不上秦越鸣严厉。   高立的态度很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地皱眉,直接问柳柳:“没人了?就他一个?”   柳柳打个哈哈:“不是呢,是上面点名送来的呢。立姐,要么我们先试下妆?您看下效果?”   叶思栩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隐约能感觉到柳柳是个蛮老练的职场人士。   高立也没多说,在叶思栩面前走了两个来回,似乎的确是不符合预期。她对旁边的助理道:“哎,Fiona你过来。造型这里,头发调整下……”   叶思栩站在一堆女孩子中间,的确是有些尴尬,听摄影师已经走开,在交代人办事情,他小声问柳柳:“我不用说什么吗?”   柳柳撅起嘴巴“嘘”了一声:“你不提,我不提,他们不知道你是新人的。最多要是拍出来效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说你以前没有杂志摄影经验,不怕。摄影师应该在安排你的造型和服装,没事的,你就顺着来,有自己想法的话……”   她打量一眼叶思栩,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乖宝宝,但也不得不叮嘱一句:“真有想法你也回头跟我单独说?不要当他们的面炸起来,好吗?”   她这话到了尾音,带着点儿央求的意思。   叶思栩忙点头,他想,是不是自己要是不满意,她也很为难?   可是这等于是未接受任何培训,直接上岗……   叶思栩心里有点虚。   等摄影师交代清楚,叶思栩看到有个助理送了一杯咖啡给她,她端着咖啡去接电话。   造型他们叫柳柳把人带进造型间。   服装助理将衣服都拿出来,比了一下大小,对着柳柳松口气:“呼,你能把他带来真的是太好了,在他之前,高立已经赶走了三四个人了!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熬夜等艺人呢,太夸张了!”   叶思栩这才知道,他是替补,而且这位高摄影师显然脾气不好。   当然,他刚才根据对方的眼神已经可以心领神会了。   仿佛是拿着放大镜在看人,着实有些令人发憷。   “那都是为什么?有原因吗?”叶思栩忽然开口,他想,既然来了,还是要先准备好,就和表演一样,得先弄清楚导演意图。   服装助理一看柳柳,笑笑道:“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笑得太油腻做作,最惨的是到了棚子里,我们都要以为成了。结果高立跟对方聊电影,结果……对方一问三不知,高立火了。”   说到这里,门吱嘎一声开了,高立的助理进来道:“说什么呢?赶紧啊!”   服装助理立刻闭嘴,推着叶思栩去换衣服。   叶思栩一脸懵地被他们推进去,结果柳柳跟着进来,他不可思议地道:“你要跟着我换衣服?”   “这不是不会脱光吗?”柳柳道,压低声音,“这样,我跟你交代几句。”一边说一边拉开叶思栩外套的拉链。   “你……说吧。”叶思栩看着她,知道时间紧迫,也只能随她去了,快速将手里这件挂着吊牌的大牌毛衣换上去。   柳柳看他倒是蛮乖的,于是嘀嘀咕咕地交代:“既然她要试你,第一眼肯定是合适的。你也听见了,不要笑得太油腻做作。”   “哦。”叶思栩看着她拿着裤子,心道,自己不会是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换裤子吧?   打死他都不干。   “大牌模特,吊炸天那种,你见过吗?”柳柳若有所思地道,“算了,今天是试装,先过了再说。”   见叶思栩点头,柳柳继续道:“那成。”看看他手里拎着的裤子,她忙拉开门出去,“你自己换吧。对了。小心点儿,都是借来的,坏了要赔的。”   叶思栩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会儿秦越鸣来电话,他忙接起来。   叶思栩一边拉裤子一边将自己这里的情况对他一说。   秦越鸣也没说什么,只问:“紧张了?”声音里听得出第一次上阵的慌张。   “嗯。”叶思栩对着秦越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们好着急,什么都没说,就让我换衣服了。摄影师有点酷。”   “那就把摄影棚当做话剧舞台。问问你那位摄影师,她想你表演谁。”秦越鸣慢条斯理地同他道。   “表演谁?”叶思栩瞪瞪眼,“刚才有人跟我说,让我学大牌模特。”   “那你也要问清楚哪个大牌模特,但是最好和摄影师沟通,问清楚情绪状态。对方说的,就是你要表演的人物脚本。阿叶,不要担心,你的共情能力好,顺着她的话去找感觉。不要怕出问题,摄影师要是想好好拍,一定会跟你好好沟通的。”秦越鸣一字一顿地交代道。   “哦。”叶思栩想想也有道理,主要是——既来之则安之。   他听秦越鸣不说话时,那边有呼吸吐纳声,悄声问:“你在抽烟哦?”   “嗯。”秦越鸣也没否认,“剧本有点问题,好了,今天就抽两根,不抽了。”   “没呢,我没有管你。”叶思栩脸发烧,只能立刻道,“那我先去跟摄影师沟通哦。”   “乖,晚上我们聊。”秦越鸣安抚一句。   叶思栩拿着手机脑子里想着秦越鸣对自己说的话。   等他出去,先简单化了个妆,妆容简单,主要是修眉和眼妆。   他眼尾长,眼线往下拉,整张脸立刻显得又单纯又无辜。   造型一顿操作之后,头发都全搞成卷发。   柳柳在旁边看着:“这发型好看啊,阿叶你要么染个棕色,偏黄的那种,比较有韩范儿,你皮肤白,真的会很可爱。”   可爱?   造型师拿起黑粉两色的吹风机进行定型,看看镜子里小男孩儿的脸蛋:“到二十了吗?”   叶思栩下意识地看一眼柳柳,没做声。   柳柳道:“嘿嘿,您猜呢?”   “没到,应该也没出社会吧?新签进来的?”造型师继续问道,见镜子里的男孩子唇红齿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我见犹怜。   “好眼光!”柳柳比个大拇指,朝着叶思栩眨眨眼一笑。   叶思栩心道:不会真的要给我改年龄吧?改到刚成年?那秦越鸣就真成我叔叔了……   不能改,这说什么都不行。   要是改大一点,倒是可以接受。不过也不对,好端端要改大干什么?   叶思栩觉得自己都被他们带跑偏了。   只是看到镜子里这个换了卷发,刘海四六分,露出额头的自己时,叶思栩很不习惯。   柳柳也发现了,只有造型很淡定,他道:“你就保持这个发型也挺好,你额头长得不错,脑袋形状也好,其实什么发型都OK,只是这个发型可以突出你的眼睛和鼻梁,让五官看上去更集中,更有精神,也更……”他左右一看,“更幼嫩一点。”   幼嫩。   叶思栩心道:我想显得成熟一点。   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等摄影师高立进来时,叶思栩看她手里拿着咖啡杯,还是一贯的沉默。   叶思栩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后背发热。   呆呆站立,抿唇等候发落。   高立不说话,整个造型间也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叶思栩看这样子,忐忑地想,什么情况?这是不满意吗?   他看一眼柳柳,柳柳也正看向他,瞪瞪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立姐,怎么说呢?感觉对味吗?”柳柳小心问道,又看一眼旁边站着的造型和服装。   其实大家都挺躁的,遇到一个脾气大的主事人,只能忍。   今天都忍了大半天,来的模特和艺人都不合适,甚至已经快要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谁受得了?   “你说说你的想法呢?”高立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黄蓝红三色宽松大圆领毛衣,露出一截细细锁骨的男孩子。   柳柳深吸气,心道:这小叶同志,你可长点心吧,千万别一句话惹了摄影师。   她忙道:“立姐,阿叶拍摄少,可能……”   高立一努嘴,打断她:“等他说。”   叶思栩没有柳柳这么敏锐,他只顺着高立的眼神看一眼上衣:“蒙德里安风格的毛衣,可能整体都要一种明快的感觉……裤子……我不熟悉。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要什么想法?叶思栩心道:这太难回答了。   上学还有老师划重点,现在怎么忽然之间问得莫名。   他悬着心想:原来拍杂志试镜还会遇到这种事。   高立抱着双臂,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了解蒙德里安?”   柳柳瞪瞪眼,怎么越扯越远,还要不要拍啊?   “上课学过。”叶思栩感觉自己是来考试的,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不过也忘得差不都了。”   高立扫他这有些拘谨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道:“试装可以。”   柳柳这下松口气。   心道:试个妆而已吗,怎么搞得这么严肃。   高立的确是出了名的难缠,主要是傲气,手里拿着各种大牌摄影奖项,千金难请,要求自然就高。   “明天早上来,我要一天时间。”高立对面前的男孩子道。   高、白、幼、瘦、嫩,齐活了。   难得一见的干净。   高立有一种女人的直觉,这个男孩子好像有一种随便自己摆弄的气息。   她看着叶思栩被服装助理带去换衣服,问身边的柳柳:“来你们橙星多久?拍过谁的片子?”   柳柳这会儿也就不藏了,反正摄影师一双眼睛,一看就能明白。   她悄声道:“没多久呢,主要是演话剧的,没怎么拍过片子。立姐,您帮忙带一带啊。”   原来如此,高立拿着咖啡杯,难得露出个笑意:“还可以。”   柳柳拍拍胸口,立刻谈正事:“那这个费用呢?我跟谁谈?”   “跟Fiona谈。”高立道,转头将人叫过来,让她们聊下这几天的拍摄费用。   回去的路上,柳柳跟叶思栩道:“整一趴要拍三天,其实就是一组图,杂志内页。一共打包价是一万三,我问过王总了,王总说可以接。你自己想法呢?”   叶思栩心道,拍三天比剧院一个月赚得还多?他面不改色地淡淡道:“可以的。”   难怪之前听风月剧场的人说,在剧院还不如去跑群演,赚得还多点。   薪酬待遇真的仿佛两个世界。   “那成,明天过去的时候直接签了。”柳柳看他顶着这个头发,眼角眉梢居然还有些风流倜傥的意思,活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真的,你头发就这样卷卷的吧,明天下午这里拍完,我带你会公司拍艺人卡,回头公司的策划企宣组会给你做定位,我觉得这个形象气质就完全符合你本人的样子。”   叶思栩没意见,他今天一整天都还蒙着呢。   到秦家时,叶思栩远远就瞧见黑色路虎停在廊外,这是秦越鸣临时回家,还要出去的意思?   他匆匆走进去,正要找他,却和他打了个照面。   叶思栩对着秦越鸣弯起嘴角一笑,可看秦越鸣却紧紧皱着眉头。   “怎么了?”叶思栩不安地看他,走上前,但在客厅,不敢走得太近,看他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猜测是来取东西的,又小声问,“你要出去吗?晚饭在家里吃吗?”   “谁给你弄头发了?”秦越鸣走上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造型师。”叶思栩想,他不喜欢吗?忙解释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太习惯。等过两天拍完应该可以弄回来的。我……”   秦越鸣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不自觉就低下去的脸庞。   叶思栩忙受到惊吓似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尴尬地道:“不要么,一会儿阿姨过来了。”   刚说完,视线里出现一条手臂,拽着自己拖向另一处。   叶思栩看他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向自己房间,忙悄声问:“怎么了么?”   为什么忽然好想很不高兴。   刚拐个弯到走廊,叶思栩就被他推着靠上墙壁,他只能自己猜测问:“你不开心了吗?很丑是不是?”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秦越鸣微微低头,深深地凝视自己,更无措了,“那我……那我洗个头,吹直了好吗?”   刚说完,就眼前一黑,被秦越鸣重重地wen住。   叶思栩本能似的伸开手臂抱着他的脖子肩膀,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应他,一边揉他的一只耳朵,心里想着,要是他不喜欢自己就不去了,反正明天才签合同。   秦越鸣一用力托高他。   叶思栩舌根发麻,修长的两条腿悬空,怕掉下去,只能死死抱着他。   等一wen结束,秦越鸣才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不用故意弄直,这样也好看。我的阿叶,什么样子都好看。”   只是以后,可能就不止我一个人能看到你的各种可爱样子了。   秦越鸣吃味了。   他也不知道放这只小兔子出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思栩揉他的耳朵,含含糊糊地道:“你骗我,你明明就不高兴了。”   “没有。”秦越鸣哄他,护着他的背心,双唇贴着他软软的下唇,轻轻啃一口,“真的没有,我发誓。”   “真的吗?”叶思栩小心地问,“那我去拍杂志,你支持我吗?”   “一万个支持。”秦越鸣wen他,“赚了钱,送我礼物好吗阿叶?”   “好。”叶思栩忙搂住他,依在他肩头,嘟嘟囔囔地说,“我想赚钱,也想演戏,还想拿奖……”   还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不低头,不怯懦,不退缩地迎接所有人的眸光。   而不要成为你的附属品。 第43章   第二天,叶思栩刚到橙星, 柳柳就跑上来道:“阿叶啊, 这三个月都我带你哦。王总说的。”   “好的。”叶思栩对她的印象挺好, 也没多说, 反正有个熟门熟路的人, 总比自己光杆儿去好。   柳柳看他穿着普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想了想:“等经纪约费用到账, 我带你去购物?给你添置点衣服?”   叶思栩低头看看自己, 难道是我穿得很难看吗?   柳柳见他如此反应, 便又道:“人靠衣装嘛。你长得不差, 穿好看点更有型, 对吧?”   叶思栩这才第一次注意柳柳的打扮,杏色短款贴身厚毛衣,下面是黑色呢子质地的阔腿裤,一双窄口切尔西短靴,显然是特意收拾过的, 简单又不失干练。   “好啊, 你帮我参谋下好吗?我不太懂这些的。”叶思栩挠挠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对。”柳柳看他状态不错, 将桌面的笔记本电脑签字笔等物品扫进自己的老花皮包里,往肩膀上一背, “走。”   两人从橙星娱乐出去时,叶思栩看到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几个男孩子从外面进来。   唇红齿白、英俊潇洒。   擦身而过时,他才想起来其中一个是当红的电视剧小生, 他昨天在走廊墙壁上看到过艺人照片。   一想到自己的照片也会出现在那面墙上,叶思栩就有点恍惚——我也算是娱乐圈中人了?   摄影棚里,叶思栩换上昨天的服装,做好造型,进了摄影棚时,高立又在喝咖啡。   应该是个熬夜党,那一双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着实惹眼。   高立朝他招手:“你过来。”   叶思栩站在她面前时,高立才道:“昨天样片你已经看过对吧?”   他点头,模特照片动作不难,难的是眼神。   柳柳在旁边帮腔:“对,我们昨天研究过了,立姐,是要慵懒、随意的感觉对吧?”   高立看面前瘦高男孩子一样:“你想象一下,在大学校园的感觉,干净明快,最重要是无忧无虑。”   叶思栩忙一笑:“好啊。”   这不难,他的大学生活的确很无忧无虑,偶尔发愁也是因为期末考试老师的重点划得有点多。   高高垂落的黑色背景布前,叶思栩坐在一把椅子上,按照之前的样片找了个几个姿势。   高立举着相机在旁边指导他。   柳柳一开始还担心叶思栩会发憷,没想到到了摄影棚,状态比在造型间好多了。   看上去有点小呆的叶思栩,一在聚光灯下,似乎精气神都来了。   柳柳想到王总说他是在清光演话剧的——那可是清光剧院啊,多难进的地方?   可能叶思栩真的有两把刷子也不一定。   摄影棚里的男孩子正听着高立跟他聊了几部电影,随她的话,叶思栩逐渐放开来,他这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位摄影师是电影爱好者。   他亏得跟秦越鸣看过那么多电影,对她口中提到的导演演员如数家珍,两人还能就一部电影的观后感随口聊两句。   旁边的服装助理跟着柳柳小声问一句:“你从哪里挖来这么能聊电影的人?之前有个演电影的小艺人,都说不上来。”   柳柳茫茫然,她也不知道。她面上不显,颇为云淡风轻地道:“那是,我们橙星现在人才辈出嘛!对了,下次有什么需要,你联系我啊。”   服装助理点头:“OK啊,这没问题。”   两人交换了个微信,柳柳这才想起叶思栩造型的事情,忙悄声问:“我们最近再给他重新做定位和包装,服装上,你给我点意见?”   对方倒是很爽快:“我觉得走小暖男那个风格可以,小太阳类型的。他气质偏幼,让人有保护欲。衣服的话,我回头给你几个品牌,你可以参考下。”   柳柳猛点头,其实她就是随口找个话题一问,谁知道这么齐全。   大半天拍摄结束后,高立出去见朋友。   叶思栩则和柳柳沟通一下,留下坐在一旁看高立的摄影助理先删选一遍照片,他请教了下要点,听对方说的头头是道,便都暗自记录下来。   等高立回来,叶思栩还没走,她手里举着奶茶在喝。   叶思栩想,她好像很喜欢喝饮料,似乎没见她喝过纯水。   “你有兴趣参与我明年的摄影展吗?”高立站在他面前问,语气很平淡。   除了拍摄时,高立私下里说话的状态似乎都有些冷,可是看得出来她很有耐心地在询问叶思栩的意见。   可叶思栩有些懵,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他下意识地看向柳柳,才看着高立道:“需要我做什么?”   高立耸肩,直接对另一名助理道:“Fiona,把摄影主题发给他看下。”   柳柳忙去留邮箱地址。   回橙星娱乐时,叶思栩才听柳柳说:“高立要拍的是男女平权主题的,我瞧瞧问Fiona了,高立可能觉得你还挺适合……女装的。”   “……”   叶思栩尴尬地看她一眼:“是……是吗?”   适合女装,这是什么想法。   “哎呀,没事啦,可以拒绝的嘛!虽然高立摄影展一定很有新闻点,但我们也要看看,是不是符合你接下去的规划对吧?而且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肯定也不会强行要你接这种活。”柳柳宽慰他。   两天相处下来,柳柳已经同他熟悉了,知道他好像反应有点慢,但想得还挺多,而且怨言少,配合度极高。   重点是,摄影师认可。   工作能力永远是第一位的,性格都是小问题。   在橙星,叶思栩跟企宣策划一起开会,听她们从专业角度对王朵做了各种阐述,柳柳也发表了不少意见。   叶思栩自己倒是无感,只觉得大家很职业化,节奏也很快,一整天噼里啪啦做了许多事情。   不像是在剧院里打杂,干的都是重复而琐碎的事情;也不像是单纯演戏排练,只专注在一件事。   但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高立摄影展的事情。   晚上他窝在秦越鸣怀里看电影时,讲述了今天拍摄的情况,重点提了平权主题和女装的事。   秦越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抚他的后背,听他小蜜蜂似的嗡嗡嗡地说话,倒是愉悦。   以前哪里有这么多话对自己说?现在才出去拍一天杂志,就能回到一股脑地倒给自己听。   “你还记得吗?”叶思栩趴在他怀里,小声说,“去李言北家的时候,我跟你说的,男女共存在一个人身上。”他看一眼默不作声的秦越鸣,补了一句,“你忘了吗?那你可能太忙了。”   秦越鸣拍他的屁股:“没有忘。我记得,精神分裂,男女性别共存。”拿起遥控,按了暂停。   “嗯。”叶思栩□□跪坐在他的腿上,“那你觉得有意思吗?”   “你看过那个摄影主题了吗?”秦越鸣搂着他一并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中,似乎是随口一问。   今天开的是一部色彩浓烈的文艺片,画面静止在男女主角站在弄堂里相遇的场景,昏黄带着雾气的光芒,海棠花开的暗纹旗袍,虚虚飘飘的袅袅白烟,构成了静谧暧昧的一幕。   屏幕上深深浅浅的光芒落在现实中的两人身上、脸上,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缱绻温暖。   叶思栩手指头点在他的鼻梁上:“看了,她也有这种想法。雌雄莫辩的男性和女性,性别不分,像是要返璞归真,剥掉男女的不同,回到人的那一面。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拍出来是什么效果。我只是好奇,好像那个摄影师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跟她聊聊天也好。”他扑在秦越鸣宽阔的肩头,像是孩子般地倾诉,“她也很喜欢看电影的,我觉得她人也挺好,虽然话比较少,跟你一样。”   秦越鸣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一只手揽住他,问道:“男的女的?”   “额……”叶思栩听他这么问,才说,“女的。”   秦越鸣下意识地松口气。   要是个男的……   这小兔子岂不是分分钟被勾搭走?   果然放出去,就是风险巨大。   “阿叶,我不希望你去。”秦越鸣揉他的脸颊,又柔又软的皮肤,似乎在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年轻。   “哦。”叶思栩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也没真的非要去,他扭了一下身子,靠着他。   秦越鸣下巴搁在的发顶,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你穿女装。”   当然要穿也可以,在自己面前试试就行,在外面……   他看一眼这嫩嫩的小兔子,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哦。”叶思栩想,他可能会介意吧,好像的确有些过分了。   秦越鸣wen他的耳尖儿,薄chun流连在他耳后的肌肤上,语调深沉地道:“我后悔了。”   “嗯?”叶思栩懵懂地转过头看他,“什么?”   黑漆漆的眼睛,又无辜又可爱。   秦越鸣低眸wen他的chun角,惩罚性质地用力一shun。“后悔让你去橙星了。以后是不是很快就要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哪有?”叶思栩忙抱着他,“没有啊,你不要乱说么。”   他这么紧张他,他怎么这么说自己。   叶思栩忙主动wen他,着急解释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找那个摄影师聊了。我就是……”   秦越鸣的手按着他的yao,语气也极冷淡地道:“一旦你忙起来,有你自己的事情,很快我就会被你丢到脑后。阿叶……”   这一声“阿叶”,似叹气一般,调子拉得极为悠长。   仿佛带着冰原的寒风急促地扑面而来,吓得叶思栩慌忙解释。   “不要,你不要这么说。那我明天不去了。我不要你这么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急得胡乱抱住他,顾不得害羞地主动亲他。   怎么好端端说成这样了。   秦越鸣按着他的后背,重重吻住他。   另一只手掌隔着衣物握住了他。   叶思栩一紧张,甚至忘了力道,手指掐着他的手腕。   秦越鸣深深地嗅着他肩颈的气息,郑重其事地道:“阿叶,别liao拨我。你知道后果的。”   “不……我……”叶思栩正要开口,被他一掐一rou,整个人ruan下来,语气绵绵又害羞地道,“你怎么又欺负我。”   秦越鸣抱着他转了个方向,叫他面对着屏幕,而两条长tui敞开搭在沙发扶手上。   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叶思栩想要收拢tui,却被他强势地按住,“不……”   屏幕里的男女主角虽然侧对着自己,可是叶思栩莫名有一种,有人在场的羞chi感。   他扭着腰要逃跑,却发现身后有异。   叶思栩惊得顿时没了声音,呆呆的眼睛望向屏幕,仿佛时间在此刻完全静止。   秦越鸣对叶思栩如今是了如指掌,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脑袋里装着什么。   手一轻一重,慢慢地折磨。   叶思栩鼻翼煽动,半睁半阖的眼帘轻颤,脊梁绷着宛若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   一箭飞出去,叶思栩僵硬过后,才缓过劲儿。   方才都紧张地眼角挤出了透明的泪水。   今天这一次感觉极复杂,仿佛是当着陌生人……   一抬头就是屏幕里的人,叶思栩头皮发麻,他气鼓鼓地要下来,但仍然不被允许。   “我要下去,我要睡觉,我要……”说着就委屈死了,声音越来越低,叶思栩拖着哭腔,“明明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你为什么欺负我……”   秦越鸣抽过纸巾用心擦拭干净,将他的yi摆整理好,柔和地qin他的额角,将他搂在怀中,这小东西明明舒服得哼heng唧唧,完事儿总要控诉自己。   他握住叶思栩的手腕按在自己yao下:“许你也欺负我一次?”   叶思栩吓得忙收回来,瓮声瓮气地叽叽咕咕:“那还是欺负我。”   秦越鸣挠乱他的头发,语气不咸不淡地道:“诡辩。”   叶思栩微避开他一些,pa在他半边shen体上,手指在他手心里绕啊绕,柔柔地道:“我不会把你丢到脑后的。”   他怎么可能把秦越鸣丢到一边?   秦越鸣这么说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知道了。”秦越鸣伸手揉他搁在自己胸口的五指,拉到chun边,落个wen,“阿叶,《玫瑰之死》定了三月初开机,你到时候进组来陪我?”   “嗯。”叶思栩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打个哈欠,轻声道,“我去给你当助理好不好?我给风月做了一年的助理,我会做得很好的。”   他困倦起来,话也越说越轻,迷迷糊糊中手指偏偏还揪着秦越鸣的衣领。   秦越鸣见状,看一眼时间,抱着他起身:“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唔。”叶思栩脸颊蹭着他的肩头,含含糊糊地说,“拍完拿了钱,我请你吃饭,好吗?”   “好。”秦越鸣看他都已经困得气息弱下去,迈出门时候,直接去了自己房间。   那天受了伤睡了一晚后,叶思栩不乐意一直住着,今天他糊里糊涂地就被塞进这床里。   将被子裹在他身上,秦越鸣快速去洗个手,再回来,已经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他将小兔子细细密密地抱住,ken他的耳朵。   “小东西,这么困?”   “唔……”叶思栩抬手扫开他的chun,钻进他怀里。   秦越鸣动作轻柔地将他的毛衣和长裤去掉,摆nong他时,他都没醒。   最近养得好,皮肤泛着柔光,睡觉时嘟着红嘴,一副小孩儿模样。   秦越鸣扶着他躺好,wen了又wen,才搂住睡过去。   次日,叶思栩请柳柳代为传达,推掉了高立的主题拍摄。   高立也没有说什么,叶思栩只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跟拍摄比起来,还是秦越鸣重要得多。   临近过年,橙星没有给叶思栩安排其他活,一切要等过完春节再定。   而秦越鸣也很忙碌,年底前要飞美国,叶思栩同他商量回了叔叔家准备过年。   叶思贤也正好放寒假,两人里里外外收拾一顿之余,叶思栩又带着叔叔和妹妹一起出去在附近的古镇旅游玩了两天。   等从古镇回来,就数着日子等除夕夜。   叶思栩每天会跟秦越鸣通一个电话,问问他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每回都是他说的比较多,秦越鸣似总是很耐心地在听他絮絮叨叨。   叶思栩偶尔午夜梦回,总是抱着被子想,自己太依赖秦越鸣了。   但秦越鸣那么好,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沦陷下去。   除夕前几天,叶思栩在家里准备晚饭。   听到门铃声,他扬声喊叶思贤去开门。   叶思贤从房间里冲出来,疑惑地问:“谁啊,找你的吗?”   “不知道,你去看看。”叶思栩也觉得奇怪,平日里家里几乎没有人来,“找我叔的吧。”   叶明康下午去另一栋的朋友家里打麻将了,说好五点钟回来吃晚饭的,眼下不在家,而且他出门最要紧顾着钥匙,多半是不会要按门铃的。   叶思栩转过身继续处理案台上的豆子,今天突然怀念小时候吃过的毛豆丁鸡蛋肉羹,毛豆剥好就要切丁备用的。   叶思栩刚抽出刀,就听见叶思贤在门边喊:“哥——你快来!”   情绪激动,声调高扬。   “咣当”一声,叶思栩将刀放在案板上,抽了一张厨房用餐巾纸踏出去。   门外是秦家的张师傅和向姨。   “向姨?你怎么来了?”叶思栩不解地问,看他们手里还提着东西,就更疑惑,“你们去超市了吗?”   向姨笑笑,又对叶思贤笑笑:“这是你妹妹啊?”   “对。”叶思栩忙让叶思贤进来,对她小声道,“你先帮哥哥给客人倒两杯水好吗?哥回头给你解释。”   “哦。”叶思贤看这胖胖的中年阿姨一直对自己笑眯眯的,再看另一个中年男人好像也很面善,忙微笑一下,冲进厨房倒茶。   向姨挽着包,将手里提着的一袋子东西递给叶思栩,再让抱着两个箱子的张师傅进门。   “这是?”叶思栩疑惑不已,“你们怎么来了?”   “先生叫送来的。”向姨道,“说叫我家里准备食材的时候,顺道送一份到你这里来。本来是叫那个有机蔬菜公司直接送的,我想你了呀,就让张师傅开车,送我过来看看你。”   叶思栩看着一箱子新鲜蔬果,另一个木头箱子竟然是新西兰白葡萄酒:“那酒也是先生让送的?”   “对啊。”向姨看看他这小傻瓜模样,坐在椅子里笑着道,“惦记你呢。”   “是吗……”叶思栩手指按在箱子上,扯着嘴角微笑,看到叶思贤端着杯子出来,才忙将水杯接过,送到向姨和张师傅面前。   张师傅道了声谢,又下去搬其他东西。   “还有呢?”叶思栩不可思议,秦越鸣不是人在国外么,还要顾着这么小的事情?   向姨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单子:“一箱子酒,一箱芒果,一箱海鲜。”指了指拿上来的一个箱子,“这里头的是有机蔬菜,还有一只乌骨鸡,一条西班牙火腿肉。”   叶思贤在旁边一听:“哥,你们剧院给你发年货吗?”   叶思栩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解释,却听向姨道:“对啊。福利好伐?”   叶思贤甜甜地一笑:“好。”   等张师傅将东西都送上来,向姨一样一样交代叶思栩,叶思贤在旁边凑趣,听得极仔细。   其实叶思栩心里就想赶紧给秦越鸣去个电话,问问他真给自己发年货呢。   送走向姨和张师傅后,叶思栩打开芒果盒,橙黄的水果,散发出成熟的果香,他挑了一个比较熟软的递给叶思贤。   “哇,好香的芒果。”叶思贤蹦跶着去厨房,顺带拽着那条大火腿送进去,口中还在道,“乌骨鸡是不是要早点吃掉啊,要么明天我们就炖了。家里还有点儿枸杞呢。”   “好啊。”叶思栩则拿着手机进自己房间,可是有时差,秦越鸣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他靠门眯着眼笑,心道:秦越鸣干嘛呢,准备就这么一直照看小孩儿一样地对自己吗?   干嘛要这么周全呢!   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立刻看到秦越鸣,想看他冷峻的面容,也想趴在他温暖的胸怀间。   “哥?吃芒果啦!”叶思贤在外面喊,又问,“海鲜全部拿去冻起来哦?完了,你前天刚买那么多,现在要塞不下了。”   叶思栩听着她絮叨,走出去,拿起银叉,戳了一块芒果。   酸甜,绵软。   叶思贤坐着看他收拾,忙问道:“哥?你跟我说实话,谁送的?肯定不是剧院的年货啊。刚才的阿姨是谁啊?还有那个张师傅呢?那个阿姨穿得好好,包也是名牌哎。”   叶思栩将装酒的木箱子放到角落里去,弯腰回答道:“一个朋友送的,人比较好。”   “哇,那是有多好啊!”叶思贤看他笑而不语,便道,“有猫腻。不会是你新交了女朋友,送的吧?也不对,应该是你送给对方才对,怎么是对方送给你?嗯?你老实交代!”   叶思栩走过来,在她脑袋上揉一揉:“吃你的,这么多话。”   “那一会儿爸爸回来我怎么说啊?”叶思贤皱起秀气的眉头。   叶思栩弯腰同她对视:“思贤,一会儿不要跟我叔说好吗?”   叶思贤又往嘴里塞一块芒果:“完了,吃人嘴软,我是不是必须要站在你这一边了?”   “对。”叶思栩坏笑着也尝一块芒果,“所以你要记得保密,就说……就说我买的吧。”   “嗯。”叶思贤掐着手指随便一算,“估计给你送了一两万呢。那整个西班牙火腿就很贵,很贵很贵。”   叶思栩瞪瞪眼,再看看那箱子白葡萄酒,估计更贵。   他走进厨房,继续切毛豆丁。   叶思贤则靠在厨房门外,一边吃水果一边刷手机,同他闲聊。   “哎,哥,你上次带我去看《小城末日》那事儿你记得吗?”   叶思栩将案板上的毛豆碎搁在一个碗里,开始打鸡蛋:“怎么了?”   他之前是带叶思贤去电影院又看过一边《小城末日》,但从没有在妹妹面前提过秦越鸣这个人。   “导演秦越鸣,你知道吧?”   “嗯。”叶思栩皱眉,听她这八卦的口吻,扭头扫她一眼,“怎么了?”   “我刷微博呢。”叶思贤闲闲地道,“没啥,就是看到了。”   叶思栩放下手里的碗筷,凑过来道:“我看一下。”他接过叶思贤的手机。   赫然看到秦越鸣的名字和另一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后面则是一个红色心形图案。   其实叶思贤根本没点开这条热搜,只是看到提一嘴而已。   叶思栩戳进去就看到模糊的狗仔偷拍图,文案都是——大导演秦越鸣携宋远澳洲度假云云,背景主要是在一辆小型游轮上,两人似乎靠在一起在看海。   澳大利亚气候怡人,蓝天大海,一股初夏气息扑面而来。   而两个瘦高的男人都穿着白衬衣,戴着墨镜,遥遥看上去,竟然是那么般配。   叶思栩面对着手机上的照片,整个人呆若木鸡,恍恍惚惚。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那么高兴,那么强烈地思念他,下一秒,怎么会变成这样。   “哥?你怎么了?”叶思贤原本就是说个八卦找个话题而已,谁知道哥哥脸色都变了。   叶思栩将手机还给她:“没……没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只是站在一起看海,稍微有一点肢体接触,应该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可文案写得好露骨,什么避人耳目,在国外共筑海上爱巢……   又恶心又过分。   叶思栩闷头将肉沫和毛豆碎调和在一起,忍不住眼睛又酸又胀,心里难过得不知所以。   他知道这一定是假的。   因为秦越鸣出国前每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但凡自己在他身边,连电话都不接,一概专心陪着自己。   可是怎么会突然跑国外去有这样的照片呢?   “哥,你咋了?”叶思贤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导演哦?”   “没有啊。”叶思栩飞快地否认,“我就是有点好奇。你给我叔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家吃晚饭,别拖得太晚了,天也快黑了。”   “哦,好啊。”叶思贤踢踏踢踏地走进客厅去打电话。   叶思栩则闷头将鸡蛋肉羹放进蒸锅。   蒸锅的热气冲上来,他的眼睛又热又红。   叶思栩快速冲过手后,走出厨房,失魂落魄地走进自己房间。   他在微博上快速翻阅这条热搜消息,都是这个叫宋远的男艺人的介绍。   原来他在早年演过秦越鸣的一部小成本电影,后来混迹过电视圈,但都不怎么红,中间似乎消失过一段时间,但今年上半年又开始活跃于一些时尚秀场。   这条八卦绯闻下面的留言各种声音都有。   【我靠,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一起出柜了?】   【虽然但是,秦导穿白衬衫味道可以啊】   【秦导原来是gay啊!他不是纯直男?钢铁直男?】   【炒作!绝对是炒作!十八线小明星的诡计,秦导你可长长眼吧】   【秦越鸣的CP我只服李言北】   【楼上,别乱来!李言北有家有口啊,不要带上我们言北!】   【不得不说,秦导和宋远站在一起,倒是很般配啊,衬得宋远小鸟依人。】   【楼上什么眼光?宋远不行,配不上秦导!不行啊!哭死!】   叶思栩一条条地往下翻,热泪蓄在眼眶里,要落不落,他忙用手抹掉。   原来他的粉丝都是这样想的吗?   叶思栩顺着链接戳进宋远的微博,没有看到和秦越鸣的合影,只有一张颇有些暧昧的双人倒影照片。   这人的粉丝量不高,前几条微博都只有一百多的评论,但这张照片底下有上千人的留言。   【有本事就亮正面照,躲躲闪闪拍个影子算个毛线?】   【我觉得不是秦导,这是炒作!】   【妈的,秦导不开通微博,便宜这小子了!】   【居然利用到秦越鸣头上了,欺负导演没有应援粉丝团?】   叶思栩想,所以这是一次炒作吗?   可是秦越鸣为什么没告诉自己,他中途转到去澳大利亚了呢?   他将宋远微博里的倒影照片一再放大,可是这个角度实在是难以辨认。   怎么会这样……   叶思栩用手背抹去眼泪,坐在床边,呆呆地想,还是得等秦越鸣回来。   等他回来,当面问问他。   可是手指就是不受控制一样,想疯狂看看清楚到底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和秦越鸣在一起。   为什么忽然爆出来这种绯闻?   难道真的是为了下一部电影炒作么?   可是《玫瑰之死》根本没有男主角……   叶思栩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拿着手机,想了半天,终于在微信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你醒了给我打电话吗?我看到微博上有你的绯闻】   这简简单单两句话,来来回回改了很多遍,才发出去。   叶思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这么问他。   万一他说是真的……那自己怎么办? 第44章   叶思栩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去理会网上的那些评论。   尽管这是针对秦越鸣和宋远的,可是他那么迫切地想知道, 到底秦越鸣的粉丝对于他谈恋爱是怎么看的。   粉丝整理出来这几年同秦越鸣一起走红毯、合影, 或者接受杂志采访的男演员合影, 其中不乏已经出柜的英俊小生。   叶思栩一张张地看过去, 其中甚至有之前《小城末日》沪城首映礼上的照片。   那天他其实已经注意到, 秦越鸣就算站在容貌出众的演员中间,借着身高优势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更何况, 秦越鸣一张极具威严的面庞, 不苟言笑时有一种成熟男性的风度和魅力, 似乎只要往那里一站, 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着荷尔蒙。   “哥, 爸回来了,吃饭啦!”叶思贤的声音传进来。   叶思栩受惊一般站起来,快速抽纸巾擦了擦眼,又忙打开抽屉,找出一瓶小小的眼药水, 仰头滴了两滴。   等开门出去, 叶明康吓一跳:“思栩, 你眼睛怎么了?啊?”   “不太舒服, 刚滴了眼药水。”叶思栩解释道。   叶思贤也凑过来,是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眼药水味道:“是不是刚才切东西, 弹进去眼睛了?啊?哥你没事吧?”   叶思栩摇头:“没事。快吃饭吧。”   等一家三口人坐下,叶明康一看菜色:“哟,好久没吃蛋羹了啊。尝尝。”他用蛋羹里的大勺子舀了一勺送到自己碗里。   可是一口下去, 叶明康顿了下。   叶思栩低着头扒拉米饭,没看到这一幕,叶思贤注意到了,忙问:“怎么了?”她也尝了尝,“额……哥,你忘记放盐了?”   “……”   叶思栩茫茫然地想起来,刚才的确脑子糊里糊涂,自己尝过后,才道:“嗯,忘了。”   手里捏着勺子,叶思栩有些无奈地皱皱眉。   叶明康道:“这还不简单,思贤,你去把酱油拿来,倒一点,拌着吃也行。料酒放了就行,没有腥味,就是淡了点嘛。没事的。”   叶思贤忙站起来,道:“是啊,弄点酱油就好了。”   叶思栩闷头点了点:“我明天注意。”   “没事儿。”叶明康也没看他,尝了尝另一道芋艿,“嗯,这味道好。”   叶思栩将芋艿碟子挪了挪,把蛋羹拿到自己面前,接过叶思贤递过来的酱油,往里倒了一勺。   叶明康也没多说,只提今天下午打麻将的事情,说起好久没见的几个老邻居眉飞色舞地来劲。   叶思贤在旁边帮腔,叶思栩偶尔问两句,这一顿晚饭倒是吃得依旧温馨平和。   等洗碗时,叶思栩被叶思贤赶回房间,叫他自己去忙,她负责洗碗。   叶思栩回到房间,看着墙壁,心里堵得慌,索性拿起羽绒服围巾和手机,跟叶思贤打个招呼就冲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不想待在房间中。   这个季节,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   文城的冬天一贯的短暂,但靠近年关极为阴冷,马路拐角的寒风更是刺骨。   叶思栩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脑子里满是秦越鸣穿着白衬衣和旁人站在一起的模样……   好像稍微想象一下,叶思栩似乎能看到他谈笑风生的姿态,一定充满了男人味……   他抬头看向深蓝色的夜空,以及雾气浓重的路灯,自己的影子一叠一叠地不断涌现,再不断消失。   就想心里秦越鸣的模样,浮浮沉沉。   行色冲冲地走了约莫大半小时,浑身发热的叶思栩看着前面的方向。   不知不觉竟然是奔着秦家别墅去的。   可是秦越鸣又不在,自己去了能做什么?   叶思栩懊恼地转身,循着来路又回去。   终于到了八点多,手机响了。   叶思栩揉着红彤彤的鼻头,走进路边的一个小公园,随便找一把长椅坐下。   是秦越鸣打来的。   叶思栩轻咳一声,才接通。   “喂?”   可是不论做多少准备,眼泪都直直地掉落下来。   叶思栩低着头,撑在膝头扶额。   “阿叶?哭了?”秦越鸣一下子就捕捉到电话这头的细微动静。   “没有。”叶思栩倔强地否认。   秦越鸣道:“我已经叫人去了解情况了,一会儿让工作室发一个声明,我跟他没关系。这是旧照。”   “旧照?”叶思栩忍着哭腔,“那是……那是什么时候拍的?”   “去年的照片。”秦越鸣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沉稳,“阿叶,我明天就回来,你别哭好吗?”   “我没有哭。”叶思栩抹去泪水,“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越鸣快速而冷静地道:“阿叶,我去年是在澳洲度假,遇上的宋远。我们早前有一部电影一起拍,当时合作愉快。他后来沉寂过一段时间,当时我们遇上时聊了两句。邀请我一起度假的朋友同他也认识,所以一起在游轮上呆了一会儿。阿叶,你相信我吗?”   叶思栩气恼地想,我当然相信你啊。   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还要发微信问你,还要等你电话,现在又这么耐心听你解释呢?   “你看网上的留言了吗?”   “还没有,刚醒,看到你的微信就找助理去处理了。”秦越鸣的声音的确有些沙哑,这会儿轻咳一声,“阿叶,别看,也别相信,等我回来,我已经让助理改机票时间了。”   叶思栩吹着冷风,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在哪里,阿叶?”秦越鸣问道。   叶思栩左右看看,陌生小公园,远处是一座桥,轿车呼啸而过时,在桥下的河流里拉出一条彩色的光带。   “在外面。”他站起身,“我现在回去了。我没事。就是想听你跟我解释下。”   秦越鸣叹一口气,缓声道:“阿叶,先回家,不要让我担心。”   “我没有想让你担心。”叶思栩委屈极了,可要发作又显得自己很孩子气,只道,“我弄清楚就好了。我怕你……”   “怕我喜欢别人,跟别人跑了?”秦越鸣柔声问,“是这样吗?”   “没有,我知道是假的。”叶思栩鼓鼓脸颊。   “好,谢谢你相信我。”秦越鸣道,“我们互相信任,好吗?”   “嗯。”叶思栩沿着石板路两旁的地灯,慢慢地走出小公园,闷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国?我可以……我可以去机场等你吗?”   “好。你来接我。”秦越鸣道,“我一会儿联系家里司机,让他载着你去机场,好吗?”   “我自己可以去的。”叶思栩嘟囔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好的。”秦越鸣听他这样说话,像往日在自己怀里撒娇一样,心里立刻柔化了,“阿叶,听话,现在回家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哦。”叶思栩慢慢地往回走,“那我挂了。”   “别挂,我陪你到家。”秦越鸣如是道,“不说话了,你小心路上。我刷个牙。”   叶思栩抬头望望天际的月亮,抿着唇,心尖儿又酸又甜。   电话那头的人也似乎开始忙起来。   两人都沉默,一个走路,一个洗漱。   等到秦越鸣听着他开门回家,又叮嘱一边,让他去好好修修,这才放心挂断电话。   叶思栩进了自己房间,打开抽屉,将好早以前去沪城时,秦越鸣外婆送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   那一把有十几颗,他自己吃了一颗,给秦越鸣喂了一颗。   剩下的全让叶思栩装在一个透明亚克力盒子里。   现在拿在手中,摇一摇,发出清脆的声音。   叶思栩取出一颗剥开,塞进嘴里,奶甜味弥漫开来,他抱着盒子呆呆地靠在床头。   一想到往上说什么一般人都配不上秦越鸣之类的,叶思栩就难过地无法言喻。   他也知道秦越鸣很出色,也很清楚自己和他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人。   可真正到这样的时刻,叶思栩内心仍然止不住地感觉到窘迫与无助。   他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上秦越鸣呢?   正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分别是两条微信。   一条是秦越鸣发来的,一条是橙星娱乐的柳柳发来的。   秦越鸣:【阿叶,快睡觉吧,我今天夜里的飞机回来,不要哭,心里难过就发微信给我,乖。】   叶思栩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给他。   柳柳的微信是说开年有个男装的品牌活动,问他有没有时间,想不想去试试。   资料也已经顺手发到叶思栩手机上。   叶思栩沉思少许,看过品牌介绍和行程安排后,答应了柳柳。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赶上秦越鸣的步伐,但他得抓住更多机会,不是吗?   尤其是这些机会的缘起都在秦越鸣。   入睡前,叶思栩想,秦越鸣应该很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吧,否则也不会一直这么帮助自己了。   他的手指搭在枕头边的大白兔奶糖盒子上,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努力啊,阿叶。   第二天,等叶思栩醒来,打开手机去看微博的舆论。   原先那条热搜已经下去了,点进去后取而代之也是【秦越鸣否认与宋远的恋情】的字样。   更重要的是,秦越鸣电影工作室发了一则微博。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心有所属,勿扰。   配图则是一张小兔子的照片,毛茸茸的一团,宛若粉白的云,两只小耳朵耷拉下去,粉粉嫩嫩。   叶思栩心道:什么啊!这难道是秦越鸣特地找的图?这是秦越鸣发的吗?   他登时又羞又窘,这人怎么这样。   点开评论,更是搞笑。   一溜儿的评论全是网友发的兔子照片,各式各样各种类型的小兔子。   有人说:【明人不说暗话,秦导你是不是爱上一只兔子精?】   也有人问:【心有所属的意思是,在谈恋爱吗?】   【前排让一让,我的兔子比较萌!求秦导抚摸】   叶思栩好笑又好气,将评论都翻了一翻,才看到有人留言说,宋远已经删掉了自己微博模棱两可的人影照片,可能是心虚云云。   他跟过去看一眼,果然已经没了。   是秦越鸣昨天跟宋远联系了吗?   叶思栩正戳开秦越鸣的微信要发消息,却见对话框里蹦出一条:【起床了小兔子,不要赖床】   我哪有赖床!   叶思栩咬咬唇,将微博上的兔子照片发给他:【你发的吗?还是你助理发的?】   【你猜。】   我怎么猜得中你的心思,你是个大坏蛋。   叶思栩找到一张大灰狼的照片,发给他,也不知道他看到什么表情,自己倒先笑起来。   好一会儿,秦越鸣才发来一条语音:小兔子,等我回来收拾你。   叶思栩裹在被子里,臊得脸发红。   秦越鸣怎么又乱说。   可是他这么胡言乱语,叶思栩心里又甜蜜又开心。   好像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的确总口是心非。 第45章   秦越鸣的飞机抵达文城,已是后半夜。   最终, 还是由他安排, 让家里的司机去接叶思栩前往机场, 又怕万一遇到路人认出自己拍照, 于是交代叶思栩在车里等就可以, 不要出去。   叶思栩在轿车里不安地握着手机。   约莫有十天没见到他,心里的思念在顷刻间如瀑布倾泻一般, 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来。   车门打开那一刹那, 叶思栩直接从座椅上弹起来, 结果撞在车顶, 疼得倒回去。   秦越鸣弯腰站在车外, 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一双深邃的眼眸沉如水,却带着浓郁的情。   叶思栩一下就看呆了,痴痴地启唇:“你……你回来了哦。”   秦越鸣钻进车里,什么也没说,只张开手臂, 将这圆鼓鼓的小兔子搂进怀中, 语调沉沉地道:“阿叶, 我想你了。”   叶思栩眼眶一热, 便什么也说不出口,只紧紧抱住他, 恨不能整个儿钻进他的心里。双手顺着他最外面的大衣伸进去,圈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颈窝处, 一点一点地蹭着亲他的面颊。   风尘仆仆,又沾了寒风。   可也顾不得许多,只想亲他,吻他,告诉他——我也很想很想你。   秦越鸣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按下前后排的隔离板,轻声唤他:“阿叶……”见他仰头闭着眼,一意孤行、不依不饶地吻着自己,竟然有些心疼,“小兔子,怎么不看我一眼?”   “不要看你,你是坏人。”叶思栩嘟嘴,啄他的下唇,“你让我好难过。”   轿车徐徐发动,秦越鸣揉着他刚才撞到的位置:“嗯,是我不好。我让你伤心了。那你可以惩罚我,为你做点什么。还是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用力将这小兔子抱到腿上,短短数日没见,好像又轻了点。   叶思栩依偎着他,随他摆弄,小声说:“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不要丢下我就好了。”   说着,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头,嘟着嘴亲他:“你不要不告诉我就丢开我好吗?”   秦越鸣皱眉,重重吻他:“傻瓜,我为什么会丢下你?”   “我也不知道。”叶思栩扑在他胸口,“反正你不要……不要骗我……也不要丢下我。”   语气越发委屈起来。   秦越鸣知道他这两天心里一定不好受,揉着他的后背,道:“一会儿跟我回家,我们这几天待在一起好吗?”   “好。”叶思栩脱口而出,才发现后天就要除夕,蹙着眉头道,“可是明天晚上我得回去,不然,叔叔会问的。”   大过年的,总要一家人在一起。   秦越鸣轻叹一声:“刚才还说我不要丢下你,现在立刻就要丢下我了。”   “不是么。”叶思栩红着脸解释,“等过完年。春节里我每天陪着你好吗?”   “好。”秦越鸣看他这小模样,淡淡笑道,“小东西,就知道说好听的。”   叶思栩凑在他耳边,柔唇抿着的耳垂,呼出鲜活的热气,刺激着他的感官,声音极轻地问:“一会儿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秦越鸣在他屁股上掐一把:“又勾我呢?”   “没有!”叶思栩胳膊吊在他的脖子上晃了晃,“那我自己睡。”   秦越鸣笑着摇头,仔细问道:“宋远那件事,你还放在心里吗?需要我找他来当面聊聊吗?”   “不……不用了。”叶思栩低眸,暗色的光线下,神色平和,“你说不是就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   秦越鸣捏着他的下巴:“看着我,阿叶。”   “嗯?”叶思栩茫然地抬头,眼神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心里有些不安,“怎么了?”   好像接下去他要说的话,如此重要。   叶思栩不禁坐直了身体。   秦越鸣慎重地道:“阿叶,你记住,如果我让你受了委屈,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可以指责我,但是不要自己难过。”   叶思栩呆呆地看着他这模样,车外的光线闪过他的面庞,显得这样的深沉又郑重,如同誓言一样。   他摸了摸秦越鸣的脸颊:“我记住了。但是你也不要让我难受,好吗?”   秦越鸣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在他手上亲了亲:“嗯。”   他一挑眉,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差点忘了。”说着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叶思栩看他表情松缓下来,好奇地问:“怎么了?忘了什么?”   话音刚落,手心就多了一个小盒子。   “嗯?是给我的礼物吗?”叶思栩惊喜地道,“是什么?”   秦越鸣稳稳当当地抱着他:“自己拆开看。”   叶思栩在他怀中打开精致的宝蓝色丝绒盒,在昏暗光线中仍然清晰可见是一枚精致的枫叶,不知是什么质地,银白光泽,约莫半个手掌大小。   “这……”叶思栩拿出来捏在手中,立刻想到了自己捡起来交给秦越鸣的那一枚小红枫。   他打开手机的照片,一对比,竟然分毫不差。   “是正好遇到的吗?为什么一模一样?”   从大小到枫叶尖儿的弧度,甚至于纹路,都完全对得上。   “找人做的。”秦越鸣吻着他暖暖的耳朵,问道,“喜欢吗?”   “喜欢。”这还是叶思栩第一次收到如此有心意的礼物,“是在美国找人做的吗?”   他摸得出来,枫叶表面纹理清晰,应该是铂金材质,也一定价值不菲。   “嗯。”秦越鸣揉揉他乱乱的头发,“小东西,这下开心了?”   “开心!”叶思栩扑在他肩头,一股脑地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开心。前天送来的吃的还有葡萄酒,我已经要开心坏了。其实只要你回来,让我抱抱,我就特别高兴。”   秦越鸣吻他的面颊,深情款款地道:“我也一样。”捏捏他的脸颊,“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哭。要哭,也只能抱着我。明白吗?”   “知道了!”叶思栩手心捏着枫叶,微微刺着掌心肉,可他就是不愿意松开一点点。   盒子里还有一根细细的银链,可以用来当项链的。   叶思栩将枫叶放进去,塞进自己的兜里:“那这就是我的了吗?”   “嗯,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秦越鸣看他又小孩子气起来,顺着他的话道。   叶思栩害羞地闷头在他胸前小声道:“那我也是你的。”   这小兔子……   秦越鸣揉他的后颈,看一眼车窗外飞逝的夜景,总算搂在怀里,总算安心了。   回到秦家别墅,介于张师傅还在帮忙拿行李,叶思栩推开秦越鸣要自己走。   秦越鸣的五指紧紧扣着他,将他一路带上三楼。   一路上都没说话,叶思栩时不时望一眼他高大的身影,又挺拔又有安全感。   秦越鸣回来得倒时差,也懒得收拾,直接抱着人就倒头睡了。   不一会儿他就进入梦乡,叶思栩反而清醒得厉害。   他凑在秦越鸣怀里,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活像是只到了陌生地方的兔子,时不时亲亲秦越鸣的嘴唇和耳朵。   好像在不断地、反反复复地确认这个人已经切切实实地回到自己的身边。   枕头底下压着秦越鸣送的枫叶,耳边是秦越鸣沉沉的呼吸声。   叶思栩握住他的手,心里又踏实又平静。   可是一喜,就熬到天光亮起才睡着。   好在秦越鸣也累,两人抱着彼此双双睡到了中午向姨来敲门。   叶思栩迷迷糊糊地拱着秦越鸣,怕他要起床,咕哝两句圈紧他的腰,腿也要交缠到他腿上去。   秦越鸣打个哈欠,看他这腻歪的小模样,拍拍他的屁股:“阿叶?起来了。睡太久晚上睡不着。”   叶思栩被他一拍,忽生惊讶,黑珍珠似的眼眸陡然睁大,卷着被子背过去:“哦,那你先起来好了。”   秦越鸣看他古古怪怪的,从身后抱住他:“怎么了?没睡醒?”   “没呢。”叶思栩埋头在被子里,后脊发热,“你去洗漱,向姨一会儿又要来请你去吃饭了。”   秦越鸣稍一想就明白了。   他比他年长这么多,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更何况这小兔子腿儿都夹紧了被子,一副小害羞的样子。   秦越鸣摸索着揉他:“好了,我帮你。”   “不要不要!”叶思栩扭了下腰,更紧张了。   秦越鸣亲亲他的耳根:“听话,又不疼,你不也喜欢?”   叶思栩臊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我没有,你乱说。”   这一早什么都没干,他就这么大反应,的确是头一遭。   “年轻人,火气旺,没什么的。”秦越鸣慢条斯理地道,搂住他慢慢转向自己,“今天你也帮我?”   “……”   圆眼睛慢慢瞪得无比之大,仿佛听了一个什么惊天玩笑。   “怎么?不愿意吗?”秦越鸣靠在床头,揉着他问。   叶思栩结结巴巴地张张嘴:“我……你……”   手已经被他拉过去,按在那儿了,叶思栩慌得眼神乱飘:“那我们就直接起床好吗?”   掌心仿佛碰到火把,滚烫。   “不好。”秦越鸣一条腿压在他腿上,“动一下手,阿叶。”   叶思栩为难地动了动,就看到秦越鸣往后仰了仰脖颈,露出性感的喉结。   男人满眼深沉、隐忍欲望的欲望,让叶思栩失了神,手被他的手按着,慢慢动作起来。   下一秒,秦越鸣用力一握,叶思栩差点叫出声。   秦越鸣看他这又羞又恼又对自己极好奇的样子,心里痒得厉害。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着急不得。   到底不能分神,叶思栩顾此失彼,末了只剩下在秦越鸣怀里哼唧的力气。   等秦越鸣去浴室冲澡,叶思栩有气无力地侧躺着,从枕头底下将那一枚小小的枫叶取出来。   白天看上去,铂金质地更闪烁更凝重。   他捏在指尖慢慢地转,一瞬不瞬地望着。   原来背后还有一串小小的花体英文字母,他从床上撑起来,眯着眼细看。   【Little Lover】   看清楚两个英文单词后,叶思栩一顿,倒在枕头上。   心房似乎有一只欢乐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他几乎想开心地想要欢呼雀跃。   将被子猛的扯在脑袋上,叶思栩躲在被子里弯起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秦越鸣擦着头发冲浴室出来时,就看到床上的人蒙在被子里。“阿叶?”   “哦!”叶思栩又立刻坐起来,远远瞧一眼秦越鸣,故作正经地道,“我们去吃午饭了哦。我好饿。”   秦越鸣摇摇头,看他这孩子心性发作来,倒是活色生香。   他步入衣帽间,随手抽出毛衣长裤套上,转身时,就见小兔子扒拉在门框边瞅着自己,藏起来身体,就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专为讨好人似的。   秦越鸣走过去,将他从门外揪出来。“干嘛呢?”   叶思栩仰头,亲在他脸颊上,声音柔柔地央求:“你背我一下好吗?就一下。”   真是难得主动这么撒娇。   秦越鸣凝眸,捏捏他的脸。   叶思栩刚刷完牙,唇上边还染着牙膏味。   秦越鸣低头亲了一下,乐得配合他,弯下腰:“上来。”   叶思栩小心扑上去,抱紧他的脖颈,在他腮边又亲又wen。   秦越鸣想:今天是怎么回事?腻歪起来,似乎前所未见。   他索性背着小兔子下楼。   叶思栩其实就是想他背一会儿就好,谁料他竟然直接往一楼去,他扭了扭要下来:“我自己走,一会儿叫向姨他们看到了。”   秦越鸣托着他的腿:“别乱动。”   语调严肃,不容拒绝。   “可……”叶思栩为难地望着楼下,似乎还能看到走来走去的人影呢。   要过年了,家里一定还有别的人在忙碌。   “一会儿大家笑话我怎么办?”叶思栩揪着他的耳朵,悄然问。   秦越鸣慢悠悠地背着他往下走:“为什么不会笑我?”   叶思栩认真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平日里秦越鸣这么老成持重的样子,忽然背着自己,反差厉害,不是可笑,而是惹人好奇。   “也许也会吧。不太好吧?”   秦越鸣捏捏他腿上的肉:“就让他们笑话。在自己家里,不管这些。”   “哦。”叶思栩抱着他,鸵鸟似的将脑袋埋起来。   真别扭啊,说要他背的是自己,现在躲躲藏藏的也是自己。   秦越鸣怎么没发现背上的小东西害羞地要藏起来,可这也没什么。   正如他所言,这是在自己家里,做点什么若还不自由,那怎么算是在家呢?   秦越鸣一路走进餐厅。   向姨看看这模样,捂着嘴笑,和正在插花的张姐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秦越鸣反手摸了摸这小鸵鸟柔软的黑发:“好了,坐下吃饭。”   他将叶思栩搁在高背椅上。   叶思栩一下来就看到了向姨和张姐,慌里慌张地低头,忙规规矩矩坐好。   秦越鸣坐下后,对向姨道:“喝点粥,在美国早上吃三明治面包,胃不舒服。”   “好呀。”向姨笑着去厨房准备。   张姐在桌尾将整理好的鲜切白玫瑰插进花瓶中,问道:“住的酒店没有白粥啊?”   “味道不好。”秦越鸣叠着腿,靠在椅背上,眼里是小兔子害羞地趴在桌上的模样,他扭头看向张姐,又道,“有白粥,没有酱菜。味道不对,还是家里好。”   张姐被这两句话哄得笑起来,拿着花艺剪将桌上的碎花瓣和绿叶收拾收拾。   秦越鸣桌下的脚,踢了踢叶思栩的小腿。   叶思栩避开,瞪他一眼。   这会儿向姨将两碗白粥和小菜送上,问叶思栩道:“阿叶,你要吃什么?”   “给他切一个咸蛋黄。”秦越鸣叮嘱道。   叶思栩拿着筷子勾唇,眼里笑得犹如星光。   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秦越鸣全都知道,而且样样都做在前头,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样的人,叶思栩怎么还会怀疑他去喜欢旁人呢? 第46章   叶思栩挂着吊坠回家时候,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跟秦越鸣在一起, 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还未分开, 就已经开始想念他。   可是过一天就是除夕, 再不舍得也要分开。   叶明康和叶思贤也都在家, 前一晚就开始筹备第二天团年饭要吃的菜色, 准备好相关的食材。   叶明康还要在除夕当天去扫墓,祭拜叶家的先人。   这会儿, 叶思栩正在贴对联。   门上其实已经贴了个福, 是超市购物时候送的。   但叶明康昨天打麻将, 老邻居临时兴起亲自挥毫撰写了一副对联。   笔法遒劲, 颇见功力。   于是叶思栩又和叶思贤配合将对联贴上去。   “再往上一点吧哥。”叶思贤站在正对着门的楼梯台阶上, 一步一步往后往高处退。   叶思栩比了个位置:“这儿呢?正了吗?”   “好,就这里。”叶思贤道。   正说话,隔壁门开了,走出个女孩子,探头探脑地看向他们:“思贤, 你哥在家啊?”   叶思栩一看是邻居伯伯的女儿, 一直在外地念大学的, 他笑着点头:“好久没见。”   不过他们走动少, 叶思栩又长期住在外面,也不是很熟悉。   叶思贤蹦跶下来道:“明明你干嘛躲在门里啊?”她凑过去一看, 见对方只穿着家居的粉红色睡衣,“你昨天不是还进我们家了?”   费明明嘿嘿一笑:“思贤,晚上我堂哥他们来, 你们来玩好吗?”她越过叶思贤的肩头去看在贴对联的叶思栩,“带上你哥?打麻将或者玩拖拉机?”   “好呀。”叶思贤也没多想,就答应了,等费明明缩回去关上门,她才狐疑地看看叶思栩,小声道,“好奇怪,明明昨天还特意问你呢,今天看到你也不跟你说话。”   叶思栩将板凳和胶水拿进去,口中道:“不过我晚上没法去玩,我吃过饭,要出门一趟。”   “又出门啊?哥!”叶思贤声气儿拔高,在屋子里特响亮,“你怎么回事啊?前几天闷在家里,让你出门你都不去。现在除夕夜你还往外跑?”   叶思栩笑笑,走去厨房准备做饭:“朋友约好了。不过我会早点回来的。”   “切——”   叶思贤嘴唇翘得老高可以挂油瓶。   “有些人呐,谈恋爱就谈恋爱,为什么躲躲闪闪的?”   叶思栩站在水池边看几样海鲜的解冻情况,背对着她笑:“没有躲闪。”   “那你怎么不领回家啊?爸爸也老说,过个年你都二十五了,好结婚了。”叶思贤一边叨咕,一边从冰箱偷了个小酸奶开始喝。   一旦在家,嘴就不停。   领回家。   叶思栩都没发想象,他拉着秦越鸣回家,叶明康会是什么表情。   想起来,秦越鸣还去医院见过叶明康呢。   “哎哎哎?哥你真的不对,你居然在发呆!”叶思贤发现新大陆似的凑到他旁边,把酸奶盒子吸得呼噜响。   叶思栩也没有否认,将解冻得差不多的海鲜袋子捞起来,取过一只白色碟子,才道:“明年带回来。”   “真的呀?”叶思贤惊喜地道,“那你先告诉我,我嫂子多大啊,你手机有嫂子照片吗?嫂子多高啊,嫂子是不是特好看?”   嫂子长嫂子短,叶思栩一想到秦越鸣那严厉刻板的模样,几乎要笑出声。   这怎么告诉妹妹,没有嫂子呢。   叶思栩开始犯愁了。“你先别告诉我叔了。等回头我自己跟他说,你啊,也别问了。”   “知道了。”叶思贤跟着他在厨房转悠,“我是说你好奇怪,忽然之间还会做饭了,做得还挺好吃的。是我嫂子让你学的吗?嗯?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叶思栩默然。   他哪里好了,秦越鸣对他好过百倍千倍。   他不做声,叶思贤就更好奇,凑到他身边,眼尖地看到他黑色毛衣领口的银质细链,惊呼道:“这是嫂子送你的吗?哥,快给我看看。”   “哎,你可真闲。”叶思栩索性将项链取出来。   叶思贤夸张地道:“好精致的枫叶啊,跟真的一样。什么牌子的?”   她正要转过来,叶思栩忙取回来挂进脖子里。   后面还有字儿,他不想让妹妹看到。   “小气鬼哥哥。”叶思贤哼一声,气鼓鼓地又打开冰箱。   红艳艳的草莓、黄澄澄的橙子,还有一串奶油葡萄。   叶思栩在她身后道:“草莓拿过来,我洗一下。”   “好嘞!”叶思贤开心地将一盒子草莓递给叶思栩,遐想道,“以后有了嫂子,嫂子也会对我好的对不对?那家里就有三个人宠我……每天有好吃的……”   叶思栩洗干净一枚草莓,去蒂,塞进妹妹嘴里:“你怎么光想着别人对你好呢?”   叶思贤咀嚼着道:“我也会对嫂子好啊!”   叶思栩蹙着眉头心道,我担心你到时候怕得躲着这位“嫂子”。   等叶明康回来,厨房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忙上了。   他进来站了站,把叶思贤轰出去,单独同叶思栩道:“思栩啊,得空你也去你爸妈墓上看一看?墓旁边那棵小柏树啊,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风吹得折了枝。”   “哦。”叶思栩在炒菜,没回头,只道,“那要换一棵吗?”   距离他上一次去扫墓,已经很多年,其实对这棵柏树的印象也还仅仅停留在以前。   叶明康看看侄子没有要细说这事儿的意思,只道:“反正你抽时间去看看,多我也不说了。说了你又要嫌我啰嗦。”   “没有。”叶思栩这才扭头看他一眼,见叔叔有些欲言又止,便道,“我清明去一趟。”   “好。”叶明康点点头,“那我叫墓园的人去顾着点那棵树。估计是最近风太大了,吹倒了。”   叶明康也没说,这其实有点儿不大吉利。   好端端的树倒了,总有点问题。   叶思栩倒没想这么多,只道:“叔,你出去看电视吧,不是在放春晚的彩排?”   “嗯。”叶明康若有所思地走出厨房。   等晚上吃团年饭的时候,叶明康拿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侄子和女儿:“思贤呢,要好好读书;思栩呢,要早点结婚。我啊,就等着看你结婚成家生孩子,不然我以后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叶思栩收下红包,点点头,未置一词。   叶思贤偷摸着朝叶思栩笑,以为他谈了恋爱,早有眉目,替他开心。   叶思栩反而有些忧心。   结婚是可以,生孩子?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叶思贤给他夹菜,又道:“哇现在过年真的好安静,我真的好不习惯。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的确,现在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春节期间的城市安安静静,唯一的吵闹就是客厅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了。   要是家里人多,还算热闹,若是像叶家这样只有三口人,那基本上同平时周末差不多。   晚饭结束,兄妹俩在厨房洗刷。   “哥,刚才隔壁明明喊我去打牌呢?你真的不去啊?”叶思贤问道。   叶思栩看一眼手表:“我七点半要出去,晚上十一点前回来。”   还差半小时就到了。   “啊?!真的出去约会啊?!”叶思贤耸肩,有些心塞,“那去自己去和明明他们玩啦!我爸肯定也要去刘叔叔家打麻将。天啊,除夕夜,我们都浪在外面,太没家庭观念了吧!”   叶思栩笑了:“那你一个人在家里留守?”   “我才不要呢。”叶思贤翻白眼,“你去约会,还让我留守。哥你学坏了!”   叶思栩心里默默地想:秦越鸣才是坏人。   七点二十,叶思栩拿着羽绒服和围巾手套出门,顺手在盒子里抓了一把巧克力糖塞进兜里。   秦越鸣的黑色路虎就停在小区外面的路边,叶思栩拽开车门跳上去,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除夕快乐。”   “快乐。”   秦越鸣将糖放进置物格,揉乱他的头发,“吃饱了?”   “嗯!”叶思栩蹭他的手,猫儿一样乖,“我们去哪里?”   秦越鸣将车子开出去,神秘地道:“到了就知道。”   “哦。”叶思栩温顺地坐好,灯火明灭间,他棱角迭起的侧颜与颇具威严的双眸,哪儿哪儿都好看。   秦越鸣怎么不知道小兔子一上车,眼睛就盯着自己看。   也是从叶思栩开始,他才明白,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这样令人幸福的事情。   他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在意自己的神情举止,因为自己而难过、而开怀、而悲伤,心绪千丝万缕地记挂着自己。   有了他,在这世界上,自己就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车子一路往城外驶去,叶思栩也没有说话打扰他,反正光是眼里看见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叶思栩才发现,他们已经越来越靠近东明湖。   这是文城城外的一片景观湖,面积庞大,有几家知名的度假酒店,一般本地人很少来这里游玩。   “我们要去湖边吗?”叶思栩疑惑地问,窗外黑魆魆的,只剩下东明湖路两边飞闪而过的路灯。   “把你捆一捆丢在湖里。”秦越鸣吓唬他。   叶思栩瞪大眼睛,反应慢半拍:“啊?”一会儿才皱了皱鼻头,“吓唬我吗?”   秦越鸣一笑,拐个弯,才道:“一会儿李言北他们也在,不会多聊,就是打个照面。”   “这样啊?是你朋友们聚餐吗?”叶思栩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   话音刚落下,叶思栩就看到车前好远的地方,忽的炸开一朵漂亮的烟花。   “有人在这里放烟花啊?!”叶思栩惊喜地道,靠在车窗往外看,“这里可以放烟花哦。真好。”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笑了笑,没做声。   目的地是一家东明湖的度假山庄。   叶思栩跟在秦越鸣身后,被他宽厚的手掌紧紧地牵着,好奇地左右瞧着。   走进一个半露天式的湖边花房,扑面而来春天的气息,以及欢乐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花房里闪烁着明亮的灯光,硕大的长条桌上放满了各色饮料和酒品,以及中西式各种糕点。   还有两个孩子在唯一一架秋千上坐着聊天。   “秦叔来啦!”   这孩子一出声,叶思栩就认出原来是李言北家的Oscar。   花房最里面四个大人齐刷刷望过来,叶思栩只见过李言北和蒋寒城,另外两位男士他不认得。   秦越鸣轻声对他道:“另一个是苏文宣和霍祈东,他们和李言北家关系走得近,今天越约了带孩子一起过节。”   叶思栩心道,那关系是挺亲近的了,他对着迎面而来的几个人笑笑。   Oscar拉着小姑娘走到秦越鸣和叶思栩面前:“秦叔秦叔,这是我跟你说的圆圆。”他又乖巧地对小姑娘道,“圆圆,这是秦叔,阿叶哥哥。”   小姑娘人如其名,一张小圆脸,两个大圆眼睛,眨巴一下,喊了一声“秦叔”、“阿叶哥哥”,害羞地扭着Oscar的手。   秦越鸣掏出两个红包,蹲下身,递给Oscar和苏圆圆:“新年快乐!”   叶思栩心道,他真的好细心,居然连这个都能考虑周道。   苏圆圆不敢接红包,Oscar拿了塞进她的衣服兜里,声音嘹亮地道:“谢谢秦叔!”   秦越鸣揉他的小脑袋,接过苏文宣递过来的红酒,递给了叶思栩,自己则道:“谢谢,我一会儿要开车回去,不喝了。”   苏文宣点头,对着苏圆圆道:“你怎么没谢谢秦叔啊?”   苏圆圆扭扭捏捏地过来找爸爸,小声道:“谢谢秦叔。”   叶思栩端着酒杯,对秦越鸣道:“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啊。”   秦越鸣同苏文宣一笑,算是打个招呼,揽着叶思栩将他拐到花房另一边去,唇则贴着他的耳朵慢慢道:“我的阿叶,也很可爱啊。”   叶思栩看着手中的红酒,心道:我还没喝呢,秦越鸣说一句好听话,就把我灌醉了。   他低眸,问道:“我们不用和李言北他们聊天吗?”   “不用。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秦越鸣带着他慢慢走向湖边的一把长吊椅。   花房里面很暖,四面都垂着白色的蕾丝帷幔,圆圆的小灯垂在各处,又布置了满满当当的鲜花,浪漫又温馨。   秦越鸣将两人的外套都搁在一边,搂着他坐在大吊椅里。   坐在这里,俯视下去,正对着整片东明湖,隐隐约约可见长长的湖上回廊。   叶思栩悄悄扭头看看另一头的其他人,发现离得远,又有大大的芭蕉叶、龟背竹挡着,这里很僻静。   意识到这一点,叶思栩双臂抱住秦越鸣:“我们一会儿能准时回去吗?”   其实他都不想走了,想赖在秦越鸣怀里。   秦越鸣揉着他的腰:“你想准时回去吗?”   叶思栩轻笑:“不告诉你。”   “阿叶。”秦越鸣揉他的面颊,将他抱到腿上,慢慢柔柔地吻他,像是品尝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舌尖一点一点地探寻他的气息。   叶思栩有些胆小,时不时看一眼另一处:“不要了呢,一会儿小朋友跑来怎么办?”   秦越鸣看他红着脸拒绝的模样,可口极了,分毫不让,更是得寸进尺地shun他湿软的嫩舌:“这么怕?”   叶思栩知道他起坏心眼,趴在他怀里左躲右避:“你太坏了。”可是自己又禁不住诱惑,抱着他的脖子,欲拒还迎地叫他里外都吻了个通透。   秦越鸣就喜欢他这心口不一的别扭样子,非要折磨得他浑身软绵绵地依偎在自己怀中,才作罢。   两人抱在一起看湖景,好一会儿,才听到Oscar远远地喊:“秦叔,阿叶哥哥,Uncle说要放烟花啦!你们快来啊。”   叶思栩正要下来,却听秦越鸣对孩子道:“知道了,一会儿过来。”   秦越鸣起身将外套取过来,帮他穿戴好,围巾也裹上。   叶思栩也学他的样子,帮他将大衣穿上。   给喜欢的人穿衣服,感觉很好,至少叶思栩很喜欢。   正在穿戴,叶思栩就听到“砰”的一声,天空骤亮,花火四落。   “我们快点吧!”他兴奋地拉着秦越鸣往外大步走出去,“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烟花了。”   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和你一起站在烟花底下,欣赏盛大而转瞬即逝的美景。   花房外站了一溜儿人,小孩子仰天抬头发出惊奇的呼叫。   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东明湖上盛放。   当五彩斑斓的光点在头顶炸开,叶思栩情不自禁地抬眸看向秦越鸣。   每个人都望着夜空,望着灿烂的烟火,只有他们凝视彼此。   寒风冷冽之中,秦越鸣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兔子,轻声问:“阿叶,喜欢吗?”   “嗯!”叶思栩主动凑过去,在他下唇落了个吻,“我很喜欢,谢谢!”   你是我暗淡长夜里的璀璨花火,亦是我踽踽独行路上的启明星。   你是我的向往,亦是我的勇气。   我当然喜欢你给我的一切! 第47章   开年第一件事,叶思栩就是找橙星娱乐的柳柳问工作上的事情。   他想工作, 演戏也可以, 拍杂志也可以, 或者出席活动也可以。   柳柳让他不要着急, 这圈子里很多工作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秦越鸣开年非常忙, 《玫瑰之死》是人造景,春节期间耽误不少工时, 有两名原定的演员出现档期问题, 加上制片方面的各种琐碎问题, 他又国内国外两头跑。   看电影就成了叶思栩一个人的事情, 秦越鸣多半在书房处理各种问题。   秦越鸣的助理刘学舒、编剧汪铎, 还有一些电影工作室额人,也经常会来家里办事。   叶思栩最近正在跑几部电视剧的试镜,都是李言北让王朵直接安排去的。   二月下旬时,叶思栩争取到一个古装偶像剧的男三号角色,担纲男主角的堂弟角色, 因为符合他本身的气质, 整体难度不大。   终于能上镜头拍戏, 叶思栩当然是很紧张很期待的。   于是晚上也就没再继续看电影, 而是开始专心背台词,做人设, 写小传。   但这事儿他没有一开始就告诉秦越鸣,他觉得秦越鸣太忙了,不希望这种小事还要打扰他。   等二月底的一晚, 秦越鸣忙得告一段落,送走助理刘学舒和一个跟在身边多年的副导演后,他推开观影房的门。   却见叶思栩跪在地上念念有词,背对着门的方向,两只白白的脚掌乖巧得叠在一起,脊梁挺得笔直。   “阿叶?”   “啊?”叶思栩忙转过身来,看到秦越鸣一脸奇怪,才忙站起来。   秦越鸣走过去扶起他:“在做什么?”   “我在背台词。”叶思栩鼓鼓脸颊,又笑了,“你忙好啦?那我们今天早点睡吧?”   他正要拉着秦越鸣出去,却被他搂住肩膀。   “什么台词?什么片子?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秦越鸣浓眉越皱越紧。   叶思栩忙道:“我进了一个电视剧剧组。是我忘了跟你说。”   秦越鸣低眸看向白净的面孔:“是我太忙了,对吗?”   叶思栩摇头:“没有,主要是我想可能这个事情也不是很重要,我就……”他忙主动握住秦越鸣的手掌,将手塞进去,“我们去睡觉,躺着说话好吗?你最近天天十二点多才睡觉。”   秦越鸣看他乖巧的模样,也没多说。   他想:我怎么忙成这样,都忘了这两天关心这小兔子。   秦越鸣一弯腰,将面前的男孩子抱起来:“嗯,去睡觉。”   叶思栩扑在他肩头,小声道:“你不高兴了?”又在他肩窝讨好似的蹭着,窸窸窣窣地揉他,央告着道,“你不要不高兴么。”   秦越鸣拍他的pi股:“我没有不高兴。”   叶思栩心道:我好像不相信哦。你什么都没问,就这么不说话了,看上去怪怪的。   他歪着脑袋抱住秦越鸣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自己说起来:“电视剧是柳柳带我去试镜的,是一个古装片,我演一个男三号。男主角太子的堂弟,一个王爷的儿子,有很多跪着的台词,所以我刚才跪在地毯上找找感觉。戏是从十天前开机,我的戏份不是很多。但因为跟男主角的对手戏多,跟着男主角的安排走。会在五月初之前都集中全部拍好的。”   秦越鸣推开房门进去,揉着他的后背问:“那我呢?原先我记得我们说好,去我的剧组,对吗?”   叶思栩想:好像真的生气了呢。   “没有啊,我又不是大明星,又没有很多安排。而且我的戏也不用拍一整天的么,我下了戏就到你这里好不好?我上次听你打电话时说了,你们拍摄地点和这部电视剧很近很近的,都在一个影视城片区。只不过你们好像要重新搭景对吧?”   “小东西,真的都安排好了?”秦越鸣将他搁在洗手台上,低头同他凝视。   他多怕这小兔子有别的想法,又不愿意告诉自己。   洗手间灯光明亮,叶思栩殷红的嘴唇嘟起来,去搂他的手臂,小声说:“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了?”   秦越鸣揉开他乌黑柔软的额发,吻他的额头:“阿叶,你以后可以管我的。”   “……”叶思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怎么……怎么管你?”   他没懂秦越鸣在说什么。   “我希望有个人能管管我。”秦越鸣说着,忽的一张冷肃面孔上露出笑容来,在他耳边亲昵地道,“你也可以命令我听你的安排,好吗?”   叶思栩对着后面好远的浴缸瞪大眼睛,命令秦越鸣?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他才仰头,诚诚恳恳地问面前高大冷峻的男人:“那我……那我可以命令你……”   “嗯?”秦越鸣抚着他的后脑勺,鼓励性质地看他一眼,“命令我做什么?”   叶思栩忙害臊地投进他的怀抱,手指扒拉在他薄唇边,脸藏好,才说:“你……你现在可以帮我脱yi服吗?”   “……”   秦越鸣想,这小兔子恐怕还没有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但这个要求当然是可以满足,秦越鸣眼眸带笑,捏他又暖又嫩的脸颊:“就这个?”   “呐!”   这能说出口就已经很难了好吗?叶思栩想。   虽然之前他也会帮他脱,但也不是每天都这样,他心里希望是每天都这样。   他想得到秦越鸣的喜欢,很多很多喜欢。   秦越鸣慢条斯理地帮他拉起薄毛衣,看他乖乖伸手,像个小孩儿一样。   毛衣拉上来,秦越鸣隔着衣服咬了他的嘴角一口:“小兔子,现在开心了?”   “开心!”叶思栩虽然嘴角微微一疼,但下一秒立刻扑进他怀里,扭了两下。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心道:你再扭,我可就不只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等毛衣扯掉,叶思栩脸颊红润,他眼神飘来飘去,两只手撑在他腰间,鼓着脸等他继续。   秦越鸣有意要逗逗他,颇为认真地问道:“就这样吗?那我先出去了?”   腰上的手轻轻一收拢,似乎要拦着他不让他离开。   秦越鸣微微一动,叶思栩忙抬头看向他,闪着晶莹剔透的眼眸:“还有呢。”   秦越鸣靠在他耳边,慢慢用气音问:“还有什么?嗯?”   他这会毛衣脱掉,身体温暖馨香,秦越鸣搂着更舒服。   叶思栩痒得避开,鼓鼓囊囊一句:“还有里面的衣服呢。”   米白色毛衣里面是一件明黄的长袖体恤衫,和面前秦越鸣剪裁精良的细条纹白衬衣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一个年轻,青春洋溢;一个成熟,稳重深沉。   衣服和衣服之间细细地摩擦,产生一种微妙的触碰。   叶思栩想起那天在沪城,自己穿了他的衬衣,那么宽大,落到腿根处,现在被他这样搂着,心里偷偷转念头——等他那天应酬不在家,是不是可以偷偷穿他的衣服?   一件一件地试过去。   最好每一件衣服上都沾染自己的气息。   秦越鸣依着他,将体恤上慢慢掀高,手指揉他的耳后一把,问道:“剧组的情况和资料,有时间给我一份?”   “哦。”叶思栩乖乖地道,“那你不是很忙?我的事情,也不是很重要,反正都已经去了,也没有多大事。公司有一个经纪人助理,会在片场照顾我,她比较有经验,也不会让我受委屈。”   一想到柳柳在片场维护自己,叶思栩就觉得很感动。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我都不用过问你的事了,是这个意思吗?”   秦越鸣皱眉问道,语气沉下来,如重石入水,缓缓压下来,叫人心口一闷。   叶思栩嘟嘴:“不是啊。我就是……呐,我知道了。”他快速直起上半身亲他一下,“你是在关心我。我知道的。”   秦越鸣用力头乱他乌黑柔软的头发,弯腰在他耳廓上咬一口:“记住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哦。”叶思栩推推他,疼得耳朵都缩了一下。   看他要出洗手间,叶思栩仰头,一手揪着他的衬衣袖口:“那我上次还去参加了一个男装品牌的活动……”他仰头对他一笑,讨饶似的,“就站着一下,什么都没干。然后钱还挺可观的。”   秦越鸣眉目深沉地凝视他,又怕自己吓着他,只能缓一缓道:“没有下一次。”   “嗯!”叶思栩忙点头,“那我明天把日程安排都给你哦?”   秦越鸣一点头,开门出去。   他想,是我的问题?这小兔子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了?还是我最近真的太忙。   他仔细想想,的确是一扑进新电影,满脑子被各种事情充斥,一点都挪不出余地来。   等电影开机,应该会好一点。   他趁着叶思栩在洗漱,拿着手机去书房,联系了李言北,又问叶思栩现在归谁管,他去联系下。   李言北毕竟是多年老友,知道他最近的确是忙碌,便道:“我给你顾着了,没多大事情。这么点小事,还要老秦你跟我交代?你真要出面,反而不方便。我看那小孩儿也不是非要靠你才能行。程老师也说了,假以时日,是个人才。我看着也挺有点意思。”   秦越鸣一听,忽然心生骄傲。   那可不?小兔子能力是还可以的。   但这不是今天要聊的重点,他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凳面:“我是有个问题问你。”   李言北直接道:“要问我档期啊?没有。”   “不是工作的问题,是感情的问题。”秦越鸣倒也没有藏,大大方方地请教过来人,“你会把所有行程都跟蒋寒城过一遍?还是不说?”   李言北道:“你这话怎么说的呢?搞得好像我要跟他汇报工作一样。这不就是两个人一起闲聊的时候,大家互通有无呗。肯定也不是完全说,跟彼此相关的,或者重要的。怎么的?你感情破裂,需要挽救?这不对啊,才几天啊你就这样了?老秦,你不行。”   秦越鸣看着虚空,硬邦邦回答一句:“你去跟蒋寒城说这三个字,你猜蒋寒城怎么说。”   “嘿。”李言北在电话里笑了,“得了吧你。照我说,你跟那小孩儿,就是年纪差得太大。比我跟蒋老板还多,他心里说不定把你当长辈呢。”   “……”   秦越鸣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是说过,从小看你的电视长大。嗯,你也是长辈,李叔叔。”   “我去大爷的!”李言北笑骂道,“我可比你年轻!”   秦越鸣叹气,仰靠在沙发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沙发面:“我最近新电影准备开机,有点忙。他在橙星接了活动,还去试镜,到现在已经入组,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像是个外人,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住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他都没说。”   “那还是你不行。”李言北道,“那小孩儿一看就不爱说话,本来就闷葫芦一个。”   这也是,没说错。   秦越鸣道:“那总不能我每次都要想起来才问,我是让他明天发行程给我,我直接看行程。”   “你这黄昏恋谈,真够公事公办的。”李言北丝毫不给面子地吐槽一句,“你没发现,他又紧张你又依赖你,估计怕他跟你啰嗦太多牵扯你的精力,所以自己解决了。人在你床上你担心什么,你这人……不会是,真不行吧?!啧啧啧,我要把这个惊天秘闻告诉蒋寒城。”   就这会儿,秦越鸣立刻听到蒋寒城的声音:“什么秘闻?你在跟谁电话?”   “……”   秦越鸣沉着脸对手机道:“李言北,注意你的言行!”   “哈哈哈哈——”李言北笑得猖狂极了。   电话一挂,秦越鸣倒是想,李言北这厮,可能说的是对的。   又依赖又紧张。   紧张什么?这都能跑了?   但的确是他忙,自己都忙得顾不上小兔子了,怎么还能责怪他不告诉自己呢……   他一看时间,快速从书房出去回房间。   晚上抱住叶思栩睡觉时候,秦越鸣将他按进怀中,下巴顶在他的脑袋上:“阿叶,我们结婚?”   这样你就不会怕我跑了,也不用在我身边这么紧张了。   “什么?!”叶思栩直接从被子里坐起来,吓一大跳,在黑漆漆的空气中,面红耳赤,“你……你说什么呀?”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怎么忽然说到结婚了?   叶思栩跟不上秦越鸣的思路。   秦越鸣将他抱回来,用被子裹好,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叶思栩转过身去,弯着腿抱住被子,背对着他:“你好奇怪,干嘛忽然说这个。”   秦越鸣将他整个人抱住,靠在他肩头,一字一顿:“阿叶,我想跟你在法律上成为一家人。”   “……” 第48章   法律上成为一家人。   秦越鸣说的这句话,如平地惊雷。   搞得叶思栩脑子嗡嗡作响。   那天夜里, 他说需要认真考虑考虑, 而实际上, 他根本不知道要从何考虑起。   他想, 我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你就提结婚。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就成了甜蜜的负担。   叶思栩琢磨:我得多努力才能快点成为你真正的枕边人啊?!   万一秦越鸣再爆出有男友, 网络的人会怎么说?   他一想到过年期间, 秦越鸣和宋远的八卦, 就觉得后脊发热——他什么成就都没有, 就算网络上的人不说, 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阿叶?”有人打断叶思栩的神游太虚。   剧组的男一号,赵思辰。他递了一杯星巴克给叶思栩:“我助理送来的,给你。”   赵思辰长得很帅,英俊逼人。   叶思栩同他是一个年龄,但赵思辰看上去更像是这个年龄段的人, 介于年轻男孩子与成熟的大男人之间。   在剧组里, 两人对手戏场次仅少于赵思辰与女主角的戏份, 因此对彼此都很熟悉。   此刻, 逢下午休息,赵思辰喝着咖啡让助理拎着古装戏服, 坐在叶思栩身边。“阿叶,今晚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   叶思栩看一眼咖啡杯上的封口,一般他过了下午两点就不喝咖啡的, 影响睡眠。他握着,听着他的话,道:“不了,我晚上要回家吃饭的。”   赵思辰不是文城人,为了拍戏,暂时住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他看看面前这张白嫩的脸孔,尤其是戴了古装头套后,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叶思栩的椅背上,问道:“上次我请客吃饭,你好像也没去啊?阿叶,你不喜欢吃火锅吗?”   叶思栩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他茫然一想,才道:“我家里人会等我吃饭的。”   其实秦越鸣最近也没有天天在家吃,但他就是想结束后立刻回家。   叶思栩觉得,自己可能某种程度上有点开始依恋起秦越鸣的家了。   反正就是回到有他的世界,可以时时都生活在他的气息中,那感觉很好。   赵思辰问道:“一天不回家没事吧?你家里父母管得这么严格啊?”   叶思栩想到秦越鸣的沉沉面孔,认认真真地“嗯”了一声。   他还说要自己管他呢?   什么叫管?   叶思栩始终没懂这个道理。   等赵思辰自感没趣走开后,叶思栩拿出手机默默地开始搜百度。   想了半天,输入关键词【怎么管男朋友】   而搜索框下面立刻跳出一句【怎么管男朋友要钱】   叶思栩无语一秒。   他打开第一条百度知道。   “……对他有利的事情鼓励他去做,比如多运动,多跟朋友聚聚,回家看看他妈,提醒他给家里打点钱之类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叶思栩窘迫地想,秦越鸣当然知道这些,非但如此,而他比自己还细心周到,还会照顾自己,会给小孩子发红包……   他摸了摸古装戏服里面的枫叶项链,他还会记得给自己送礼物。   末了,叶思栩抬头看一看繁忙的剧组,以及那个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陈导演。   陈导演刚跟女主角说完戏,正在抽烟,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   烟云之间,陈导稀疏的两条眉毛紧紧凑在一起,眉心赫然一个明显的“川”字。   叶思栩低头,好像知道该怎么管了。   他发了一条微信给秦越鸣:【不要抽很多烟哦】   应该很忙,不会立刻回复的,叶思栩就将手机搁在柳柳准备的小包里,准备上戏。   但没想到,一分钟后,手机震动。   秦越鸣回复:【好,最多三根】   叶思栩眉头一皱,但又舒展开来——应该是尽量在少抽了,那就理解一下他。   他翘起脚上的古装鞋,拍一张照片发过去:【快轮到我了,我先过去了】   【乖,去吧】   这一句几乎就是秒回。   意识到这一点,又想到秦越鸣跟自己一样一直在盯着屏幕在等对方说话,叶思栩就捧着手机心里说不出多甜蜜。   大概这就是所谓天涯共此时吧。   “下一组准备了!演员就位!”有人大喊一声。   叶思栩将咖啡给了正在走向自己的柳柳,就拎着身上的古装大步走过去。   另一边,秦越鸣收起手机下车,他其实刚从影视城附近回来,原本计划想去看一眼叶思栩,但始终顾忌小兔子的反应,加上事情忙就直接回了电影工作室。   一进门,他就喊上了人:“小刘,你找个二十来岁的助理,要男的,驾龄长一点。”   助理刘学舒刚跟制片主任打完电话,就冲过来仔细询问:“秦导,要什么经验?宣传口子还是片场助手?还是负责找演员啊还是联系制片啊?”   秦越鸣大步迈进自己的休息室,拿起工作室小姑娘送上来的茶杯,灌一口润润嗓子,才继续道:“演员助理,既当司机又当保镖。”   “成。”刘学舒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那我去找找,这几天对吧?”见秦越鸣点头,似乎还若有所思,他提醒道,“刚才周主任联系我,让你有时间给他回电话,他要问一下具体的人员配给情况,还有摄影团队的负责人是个老外,他说要不要配翻译,配多少?”   “翻译的事情,你让他直接去跟负责人Victor聊。”秦越鸣挥手道,“另外,那个助理最好是找个结了婚的。但是年纪不要太大,不要太凶,长得和气一点的。”   “……”   刘学舒心里默默吐槽,您是招人还是相亲?   “成我知道了!三天一定给你找来让你见一见!那什么你赶紧跟周主任联系吧,他都火烧屁股了!过几天开机,他非得疯了不可,现在就恨不得天天找我一万遍!天都没黑,就得抽掉一包烟!”   秦越鸣摆摆手,请他快去找人,心道:那还是有阿叶管管我的好,我以后真少抽两根。   他低头轻轻一嗅,又想:不会是我回家还有烟味让他不喜欢了吧?以后还是少见两次周主任和汪铎他们。   周主任&汪铎:……莫名中枪。   秦越鸣打开电脑,查看刘学舒发来的、需要他过目处理的重要邮件,又想起前几天问叶思栩结婚的事情。   小兔子的反应倒是挺害羞的,一直窝在自己怀里说要考虑。   不过具体没说什么时候给反馈,秦越鸣想这事儿得自己牢牢记住。   不过一小时,《玫瑰之死》制片方周主任来电话。   “老秦,演员有问题。”周主任道。   秦越鸣单手搁在桌上,敲了一敲,严肃地道:“老周,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你这次怎么回事?非要我发火到你面前敲桌子,才知道我这事儿比你多一百倍?上午取景那边我去看过了,细节太糙了!当时我们跟摄影一起敲定的几个重要场景,你也在场对吧?你当时点头确认要监工好好做的。今天我去检查,已经全部让你手底下的人记了哪里有问题,该拆就拆,该调整就调整。”   全是麻烦事儿,周主任快哭了:“老秦,我已经知道,让他们在赶工了。但是演员真的有问题,原先你定的小孩子,临时说不过来。”   “那就找人!”秦越鸣怒道,“老李呢?让他找!”   老李是负责演员卡司的副导演。   “老李说这个角色你当时犹豫不定,可能有想法,所以既然那演员走了,就问问你的意思。”   “……”   秦越鸣想起来了,他原先其实想给叶思栩留着的。   一想到叶思栩,他深呼吸,平静道:“行,我知道了,我自己处理。老周,你先去处理今天的问题。我三天后再去,希望油漆是干的,窗玻璃是透明的,床垫四件套的花色对味了。”   “成!”周主任一口答应下来,“那什么翻译找几个啊?”   秦越鸣都要气笑了:“老周,你来当导演,我去给你当制片,咱们俩换换,你觉得如何?”   “得!我自己来!”周主任立刻挂电话。   秦越鸣立刻将刘学舒叫进来,让他联系橙星娱乐的人,找叶思栩来试镜。   他知道小兔子对走后门有想法,嘴上不说,面上看得出来。   既然这样,就光明正大试镜,然后再开个后门,叫小兔子心里开心点。   刘学舒听到叶思栩三个字的时候,瞪大眼睛——所以,秦导你终于要把自己人搞到剧组了吗?   当然“搞”这个字,稍微有点微妙。   另一边,叶思栩从古装剧剧组离开,卸了妆发后,刚上柳柳的车,就听她道:“阿叶,明天下午要去一个电影剧组试镜哦。”   “电影啊?”叶思栩眼前一亮,一只手拉着安全带,着急问,“什么电影,导演是谁,能告诉我吗?”   “导演可大牌了!”柳柳先启动小车子,快速开出去,“秦越鸣,你知道的吧?你不是也很喜欢看电影?”   “……”叶思栩一顿,忙低头去插安全带卡扣。   为什么没在家里告诉自己?是要给自己惊喜吗?   之前聊的时候,好像没有具体说去做什么呢?叶思栩记得自己是跟秦越鸣说,是想去学习一下。   他害怕在秦越鸣镜头下面演戏,一怕出错,二怕尴尬。   柳柳听他没有半点反应,忙问道:“怎么了?你听过吗?”   “听过的。”   叶思栩脑子里快速划过一个念头,我们俩昨天还睡在一个床。   他顿时窘迫起来,扭头看向窗外,问道:“是什么电影?什么人物?试镜有什么要求?”   柳柳道:“电影暂定名好像是《玫瑰之死》,女主角的儿子,我看了下属于露面不多的小角色。回头我资料发给你,你可以看看。”   那个角色……   叶思栩想起去年在沪城看这个剧本,自然清晰记得女主角儿子的情况。   “你别看戏份不多哦,秦导的电影可是很多人都抢着去的。这次我猜测也是因为他跟我们橙星一向合作愉快,加上他和我们老板是私交甚笃,所以缺人就立刻找来了。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啊,知道吗?”柳柳絮絮叨叨地叮嘱,但看叶思栩懵懵懂懂的,又问,“阿叶?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了。”叶思栩认真道,“好的,我一定好好把握机会。”   等柳柳把他送到路口,叶思栩自己又打车回家。   等到晚上,秦越鸣上楼,就看到叶思栩蹬蹬蹬地从观影房跑出来,冲到自己怀里来。   他张开手臂一拦:“想我呢?”   “唔。”叶思栩轻轻一嗅,好像今天烟味淡了很多。他真的有听自己的话哦?   他眼尾嘴角都染上笑意。   秦越鸣将外套随手丢在楼梯栏杆上,弯腰将他抱起来:“今天忙什么了?”   叶思栩唇贴在领口的肌肤上,说片场的小事情,末了道:“经纪人要我去试镜你的新电影,是你联系的吗?”   秦越鸣抱着人去房间,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副导演要我推荐,我说了你,还有别人一起试镜。怎么了?需要我特别关照吗?”   “啊!不用了!”叶思栩忙在他腿上坐起来,对着他幽深的眼眸,“我想自己试镜看看?可以吗?”   “嗯,好的。”秦越鸣吻他柔软的唇,洗完澡后的小兔子软香如玉,他用力揉两把,看他哼哼唧唧地躲开自己的手,心道:小东西,还是得放在眼前看着的好。 第49章   转天下午, 叶思栩坐着柳柳的车去试镜。   他昨晚已经认认真真做过笔记, 也拆解过人物情绪,细节转折点等等。   躺在床上时, 他迷迷糊糊地听秦越鸣说电影试镜的要点,以及试镜导演的情况。   他后半程都没听清楚, 窝在秦越鸣宽阔胸膛的感觉实在是太暖, 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真的抵达试镜的酒店,叶思栩看到好几个其他演员,想着秦越鸣应该是真的没有骗他。   秦越鸣不在现场, 负责的导演姓李。   柳柳进去交涉过一番后,正要来请叶思栩,却见叶思栩看向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白衬衣的男人。   柳柳一看,惊讶地低声道:“咦, 这不是宋远……他不会真的和秦导在一起吧?啧, 真乱。”   叶思栩脖颈僵硬地扭头看向她, 看来他没看错,的确是宋远。   宋远的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人也高腿也长, 同照片里看上去类似,有一种少见的文雅气质。   叶思栩想, 原来他本人这么耐看。   但他今天怎么来了?他难道也要来《玫瑰之死》的剧组试镜?   果然,宋远直接进了试镜房间。   外面等着的几个小演员都嘀咕起来,叶思栩竖着耳朵听,好像也都是在说宋远和秦越鸣的关系。   叶思栩低头看着手里准备的资料, 明明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现在比划却如蚯蚓一般,扭曲地看不进去。   可是如果宋远来试镜,好像也理所当然。   凭什么不让人家来?   叶思栩心里埋怨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大度,好像隐约也不够信任秦越鸣。   这会儿,秦越鸣发来微信:【结束了吗?】   【还没有进去】叶思栩输入,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真的去问他为什么宋远来了的事情。   工作归工作,他想,自己不能将个人感情代入工作里面。   轮到叶思栩时,柳柳悄悄说:“原来那个宋远跟咱们试镜的是同一个角色,阿叶,那你加油啊!”   柳柳没注意到,叶思栩脸色都白了。   怎么变成自己跟宋远要争取同一个角色?   身旁有个女演员,也是来试镜的,没有助理,自己一人来的。   她就跟柳柳聊起来:“宋远也挺惨的,其实早几年还是很厉害,演技派的新生代里,他是独一份的。早年就演秦导电影了,你想这实力对吧。”   柳柳耸肩,回答道:“娱乐圈就是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过的确是奇怪,他跟秦导那样的绯闻了,秦导都明确声明,他怎么还来啊?啧,关系真的好乱。”   那女演员道:“我猜是来走过场的,意思一下。可能秦导也已经要了。走一下过场,显得公平公正公开么?!对吧?”   似乎好像是圈子里“你懂的”的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柳立刻转过来对叶思栩道:“那阿叶……你不要太紧张了,能上就上,不能就算了,就当是来历练的哈!”   “……”   叶思栩听下来就一个感觉:娱乐圈,真复杂。   他默默地道:“我会好好表现的。我想演这个角色。”   除非,秦越鸣不要和他在一起。   否则他不想秦越鸣被任何人抢走。   叶思栩进去之前,默默地按一下胸前坠着的枫叶项链。   试镜房间里,选角的副导演李导正在和宋远闲聊,还有几个助理在拍照。   宋远这会儿已经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孔,很标致的长相。   叶思栩发现他看上去有些冷淡,傲气,目下无尘的感觉,此刻叠着腿坐在李副导旁边,浑然天成的   柳柳跟李副导的助理沟通两句,不一会儿让叶思栩过去。   叶思栩走上前时,看到宋远正好抬头,他不方便立刻闪避,就微微颔首,却见对方一脸漠然地扭头继续和李副导聊天。   在聊《玫瑰之死》的拍摄准备进度,以及主角儿子这个角色的选角情况。   李副导和宋远面前有一张桌子,对面两把椅子,叶思栩坐进去后,李副导才抬头,仔细打量一番。   样貌过关,长相气质偏文弱,甚至有些幼嫩。   这是秦越鸣交代的人,他肯定得顾着。   但秦越鸣当时没跟他说这小孩儿是什么来头,只说符合电影里的角色的要求,走一下试镜的过场,然后挑进来即可。   虽说娱乐圈这种事情多如牛毛,但发生在秦越鸣身上,还是稀奇。   于是,李副导多看了叶思栩两眼,立刻发现这小孩儿的确经得起细看,肯定也是经得起镜头考验。   难怪。   李副导对着身边坐着的宋远道:“老秦喊来试镜的,你看看,是不是可以?”他低声道,“你晚了一步,你要是早一天,我就能跟老秦说说,把这角色给你。”   宋远这时才有重新掀开眼皮子,打量一眼面前的人,漫无所谓地对李副导道:“没事,我今天不是顺路,来看看你?”   李副导心说:宋远啊宋远,你这种心思就不要藏了,这我还猜不到么?   而他们对面,叶思栩注意到两人递过来的眼神,便也无所畏惧地迎上去。   这一次,他觉得宋远好像对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想,宋远应该不认得自己,就算认得自己,为什么眼神这么锋利?   而这个李副导的眼神也值得玩味。   这时候,坐在他们背后的一个男人起身道:“老李,我去趟洗手间,反正对本子挺熟悉的,代我试下戏哈!”   这是陪李副导来试戏的演员。   李副导原本要说话,却听身旁的宋远道:“行,其实老李你不知道。我几年前就听秦导说过这个故事的原型,他当时还说可能得找时间写成剧本拍出来,没想到现在居然都要开机了,还真的是眨眼间的事情。”   李副导接过去:“老秦的风格就是这样,要干就干,绝对不拖泥带水。我就欣赏这种大老爷们儿气势。”   叶思栩听到这话,低着眼眸,眼睛却瞪得好大。   看来,秦越鸣同宋远的关系应该挺好的。   眼看宋远已经站起身,眼皮子微微往下耷,似乎在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叶思栩也站起来道:“那我跟你试戏吗?”   “对。”宋远耸肩,“你既然来秦导的戏,想必应该知道他的风格。不可能让你照本宣科的,所以我随便来一段,你试试看能不能接上吧。”   叶思栩不是很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   秦越鸣某些时刻也会有些傲慢,但那样的人,都知道分场合傲慢。   可是这个宋远几句话就说的人不舒服,似乎刻意是为了叫他听见一样。   叶思栩本就心思敏锐,越想越觉得不喜欢这个人。   柳柳凑过来问:“可是昨天给我们的就这么两个片段,那就这两个片段选啊。李导,你说呢?其他我们没准备,什么叫随便来一段啊,这怎么试戏啊!”   她讲话底气十足,又振振有词地道:“更何况,是你们的人联系我们说这个角色急需一个合适的演员,我们也是看在橙星和秦导一向的友好合作!才在百忙中抽空,推了其他活动赶来的,现在什么意思啊?”   叶思栩被柳柳一堆话弄得情绪澎湃起来,看着个子小小的柳柳真的很保护自己。   李导摆摆手,道:“我知道,是我们找你们来的。”他扬声对宋远道,“宋远,你就试那两个敲定的片段。”   这还差不多,柳柳往后退了一步。   叶思栩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说:“谢谢。”而后立刻正面迎上宋远,“你随便挑吧。《玫瑰之死》的剧本我看过很多遍,何至衡的台词,我也都倒背如流。你请。”   柳柳蓦地瞪大眼,什么情况!   倒背如流?阿叶你认真的吗?你不要信口开河啊,姐姐一会儿也兜不住你啊!   柳柳小心在背后拉一拉叶思栩的衣服。   宋远微微一皱眉,冷笑道:“好啊,那就如你所愿。”   李导看看这画面,也来劲,忙指挥助理,把人闲杂人等都请出去,只留下两个演员和自己。   柳柳气鼓鼓地被赶出去之后,心里默默地想,看不出来叶思栩还挺要强的,可问题是他真的行吗?   她到了外面立刻扭头,让助理留一条缝,别关死,她想看着。   助理也没多说,叮嘱别影响里面试戏就行。他自己也站在门里的门框附近没真的走出来。   叶思栩的脑子里全是何至衡的台词场景,几乎在刹那间,就找到了感觉。   宋远一直在盯着他,他发现这小孩儿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看着胆怯文弱,其实骨子里有点劲儿。   加上这人是秦越鸣找来的,宋远自然暗自较劲上了。   叶思栩看他不说话,反而起了头,拿上主动权,说出一句《玫瑰之死》剧本里何至衡比较重要的台词。   他想,宋远一定和自己一样,也完全知道剧本的台词,否则他不敢这么轻易地说这种话。   果不其然,宋远完全可以接上。   门外的柳柳心里可着急了,看他们一来一回跟比武似的在对台词。   这会儿忽然后颈一阵风吹来,柳柳忙摸了摸后颈,转过去才看到极为高大的男人越过自己要走房间,她还没看到全脸直接拽住:“嘘,别乱进去,在试镜呢!”   秦越鸣低头看着这个拽着的自己小姑娘,幽深严肃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她两秒。   柳柳心里一个卧槽,立刻松开手:“对不起,您请进!”   但是秦越鸣反而没走进去,而是盯着里面的叶思栩以及看不到脸的某个演员。   他在听叶思栩说台词,情绪的轻重都把握得很对,稍微缺乏一点点“何至衡”这个角色的冷感。   不过,这不要紧,是可以通过化妆造型和现场调度共同完成的。   他略有所思地想:阿叶现在倒是真的有长足进步。   然而下一秒,秦越鸣差点炸了这房子——   无他,宋远开口了。   “砰”的一声,门直接被推开。   叶思栩一愣,直直地看向黑着脸踏步进来的秦越鸣,看一眼,又立刻挪开,站在原地不做声。   秦越鸣反手关门,将闲杂人等清出去。   李副导道:“哟,老秦你怎么跑来了?你今天不是和摄影弄机器?机器敲定了?”   宋远则慢慢转过身去,倒是气定神闲。   “你怎么来了?”秦越鸣极不客气地远远盯着他。   宋远当然已经是高挑身材,修长临风。   可是秦越鸣整个人都随时散发出一种喷薄的阳刚气概。   加上人高腿长,声音冷,表情淡,一进来,整个房间的气势就陡然一边倒。   宋远又是没什么所谓的耸肩:“整好路过,问问李导我是不是有机会试试何至衡的角色,听说你给这小孩儿留着的?”   “你说话客气点宋远。”秦越鸣冷冷地道。   听见的李导心道:到底谁说话不客气啊?   宋远问:“我说错了?那这个角色还有竞选的余地?那你看看我演得如何?”   这话明显有一种古怪的赌气的感觉。   叶思栩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宋远这样和秦越鸣说话?   他又很怕秦越鸣要说他们的关系,忙道:“那个,导演,要不然我先回去,你们要是有通知,联系我的经纪人好吗?”   他正要往外走,就被秦越鸣伸手拦住。   宋远的眼神直直瞪着秦越鸣快碰到这小孩儿衣服的手上。   李导打个哈哈:“老秦,那什么,试镜可以的,通过了。宋远就是正好来,找我的,找我的。”   秦越鸣没理他,先是低声对闷头的叶思栩道:“等我一下,我一会儿送你下去。”又仰面对宋远道,“我跟你说过,我没有任何热度给你蹭。你要是愿意被当众打脸,你就尽管发通稿,尽管说你来《玫瑰之死》的剧组试镜。你发多少通稿,我就发多少声明和律师函到你公司。”   宋远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没发通稿!”   秦越鸣沉下气,重重道:“现在,请你离开。”   宋远摔下手里的册子,恼怒地直接转身离去。   经过叶思栩时,顿步要去看他的脸,却没料到秦越鸣直接往两人中间一站,跟一堵墙似的格开两人。   叶思栩也意外地仰头看他,却见他对自己皱皱眉,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宋远甩门而去。   李导才道:“老秦,什么情况啊?!给个明确指示啊,你这样我不好办事情!”   秦越鸣心道,的确是自己疏漏,以为自己能准时赶来,谁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他道:“我表弟。”   “啊?!”李导直接站起来,“那什么,那你也早说好吗?!”   叶思栩小心抬头看他,却见他盯着自己,口中却道:“嗯,都怪我。”   明明是在回答别人,却好像在跟他说话一样。   秦越鸣又道:“老李,剧组别多话。”   “知道知道!”李导心道,这你护犊子护成这样,我多不多话有什么用?有眼睛的人,哪个不知道你们是有关系的?   他想,现在秦越鸣怎么变这样了。   这会儿,有人砰砰砰的敲门。   李导走过去打开:“怎么了?找死呢?”   柳柳堂而皇之,不卑不亢地道:“我带我艺人回家了呀!”   叶思栩忙小声对秦越鸣道:“我还要去公司呢,我先走了,拜拜。”   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去吧,有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叶思栩忙绕过他,冲出去。   柳柳觉得这房里的格局好奇怪的,她问叶思栩里面怎么回事,为什么宋远黑着脸摔门而去:“阿叶,你有没有发现秦导和宋远的八卦啊?快点告诉我啊!”   “没发现,我们说了下戏的事情。”叶思栩道。   “行吧。”柳柳看他总是对这种事情似乎反应慢半拍,就没多说,“不过说起来,秦导真的,好魁梧。我刚才拦着他,妈呀,眼前一黑好吗!挡视线!”   叶思栩颇为认同,的确又魁梧又高大,还很维护我!   是维护吧,他认真回忆回忆,好像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   真好。   又想到宋远,要么晚上去和他了解一下?但是怎么开口呢。   正在叶思栩纠结的口子上,收到一条秦越鸣的微信:【阿叶,我跟他没关系,不要多想】   叶思栩愣愣地看着这个消息,心头一热。   干嘛这么心有灵犀!   【没多想】   不一会儿,又立刻收到一句:【没事记得多想想我】   …… 第50章   秦越鸣回家很晚, 他今天和摄影团队的负责人Victor吃了顿饭,其他人作陪。   这群老外来了中国,跟饿虎扑食一般, 什么都要尝尝,什么专业词汇都没学会, 张口闭口就一句——这个!好吃!   重点是, 兴致高, 点了两瓶白酒, 摆开阵仗喝了点。   秦越鸣想着回家还有个小兔子,不能喝多了吓到他,于是浅尝辄止。   但仍旧一身酒气。   他回家时都已经夜里十二点, 先在二楼找了个客房冲个澡洗漱完,才回卧室。   卧室里开着地灯,暖黄色调。   床上拱着个小人儿, 秦越鸣钻进被子里, 正待小心翼翼地要搂住他。   叶思栩迷迷糊糊地伸手主动抱他的肩膀,“你回家了啊。”   声音又软又糯,跟今天试镜完全两个人。   秦越鸣被取悦地心里一暖,亲他的嘴角:“唔。”   叶思栩热乎乎地贴过去, 嘀咕道:“你今天好晚啊。是不是特别忙?”   秦越鸣“嗯”了一声,手不规矩地乱扫荡。   今天叶思栩肌肤特别滑嫩,软而温热,触感迷人。   他按着叶思栩上上下下揉了个遍,实在是耐不住, 又亲又咬地折腾了好一会儿。   叶思栩躲也躲不开,反正一直睡在一起,他也没有刻意回避。   但今天秦越鸣好像喝多了,他都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秦越鸣压着他的手臂,往下时,叶思栩紧张地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害羞地推他的脑袋和脖颈:“要么我们早点睡觉。”   “你睡觉,我自己来。”秦越鸣含糊地道,she尖在肌肤上打转,弄的叶思栩用力拽紧被子。   这谁睡得着啊?又是胡说八道。   等秦越鸣“伺候”完他,小兔子已经软得烂熟,窝在被子里藏着脸,说什么也不愿意透出来。   秦越鸣漱口回到床上,拉拉被角,眼底藏着笑意问:“我睡哪儿?不给我被子了?”   叶思栩没转过来,只是右手将身后的被子揪起来,示意他睡上来。   秦越鸣将他抱个满怀,又严严实实地盖好,揉着他的脑袋温声道:“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了?”   “嗯?”叶思栩还在刚才的事情里没出来,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也要询问他的,小小声地道,“没有不开心。就是……不是很清楚。”   他自己乖乖扭过来,窝进他怀中,靠在他臂弯里:“你可以告诉我吗?”   秦越鸣想了想,这事儿其实过年发生时,似乎就应该一次性说个清楚的。   只是他当时人在国外,所以有些话也没有说个明白。   今晚,秦越鸣就慢慢地将宋远和自己的交集全部“交代”清楚:“我没有请他去试镜。今天的问题,主要还是怪我没有和试镜导演说清楚。”   “也没有怪你。”叶思栩柔柔道,“弄清楚就好了。我就是觉得他好凶,那他应该是知道我是你找去的,才那样的。”   “可是你应对的很好,很了解剧本,很熟悉台词,甚至做了人物分析准备,对吗?”秦越鸣慢慢地肯定他,“阿叶,你现在越来越棒。”   “哪有。”叶思栩闭着眼睛笑起来,“没有你一根小手指头那么棒。”   这形容还挺可爱的,秦越鸣亲了下他的额头:“睡吧,过几天开机,我们就可以在一个剧组工作了。”   叶思栩迷糊着想,那到时候我要是犯错,你会不会骂我呢?   转天叶思栩忙完上午就收工,他赶回家看叶明康。   叶思贤也已经回学校上课,家里就叶明康一人在。   照旧是买了点东西回去,只是叶思栩开门时候,却听见叶明康和人在说话。   一个女人。   叶思栩怔忪,好一会儿才转过念头——叔叔终于去相亲,认识新的阿姨了吗?   其实叶思栩和叶思贤都希望叶明康另外再结婚,毕竟他们都长大了,对叶明康没有独占欲,就担心叶明康的生活没有陪伴太孤单。   但叶明康一直以来都没有主动去找,包括左邻右里来介绍,都以叶思贤太小为由头给拒绝了。   叶思栩进去时想,要这次是真的,倒是很不错。   只是门一开,叶明康的声音传来:“思栩啊,正好正好,我还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那什么,家里有人。”   叶思栩皱眉,谁啊?   叶家没多少亲戚,过年都不怎么走动。   但他一走进去,看到椅子上坐着的女人站起身,就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叶思栩皱着眉头问:“你来干什么?”   “思栩啊,不要跟你姨妈这么说话,她来过两次了,就想见见你。”叶明康挠挠头发,左右一看,“要么,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们聊会儿。”   叶思栩没做声,将手里的水果和牛奶拎进厨房收拾好。   叶明康看这小孩儿的模样,便对站着的女人道:“他姨妈,你不要生气啊。就这样的脾气,比较轴。你们得有十好几年没见了吧?你们好好聊聊,啊,好好聊聊。”   叶明康又忙进了厨房,关上厨房门对在收拾冰箱的叶思栩道:“思栩啊,你姨妈这次来,是这么回事。你家里外婆身体不好,想让你回去看看,你觉得呢?”   叶思栩轻轻合上冰箱门,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回去,我没有外婆也没有姨妈。”   叶明康叹气,眼神凝重地看他,低声劝道:“思栩,做人呢不是这么样子的。有很多关系,是天注定。你说你要托生在我们老叶家,是没法选的。跟你外婆那边也是一样,这么些年他们也一直问你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你考上名牌大学,他们都替你高兴,还托人给你送了一万块钱。是不是?”   “叔,你出去溜达吧。”叶思栩淡淡道,“我自己跟她说。”   叶明康觉得这话没法说,这中间人,也没法做。“行吧,那我出去。就一句,她是长辈,有话好好说。”   他说完就转身出了厨房,跟客厅的女人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叶思栩也走出去,拉开桌边一张椅子,道:“我不回去的,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思栩啊,你小时候,你外婆喜欢你,你最乖又懂事,是不是?”周雯这样道,“现在外婆身体真的一年不如一年,每年到了冬天各种问题,关节啊,并发症。今年开春中风了一次,躺在床上还在琢磨,说十好几年没见你了。”   “别说这些。”叶思栩揉了下左腕的手表,“我没有欠着你们非要回去的。”   周雯看他似乎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便道:“以前那不是我们也都难做?你爸爸妈妈那样子,我们肯定是劝和不劝分的啊。哪有人劝人夫妻离婚的?更何况还有个你,肯定是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地过,对吧?”   叶思栩望着虚空某个点:“以前我也这么想。但我后来明白了,大部分时候是劝和不劝分,但遇到他们那样的,就肯定要劝他们分开。”他微微转过头,看着四十多岁的周雯,“你看,你们都做好人,不劝分,最后都死了。”   “这……思栩啊。你爸爸妈妈这事儿,真的不能这么算,你真的还小。以后你自己结婚有孩子了,你就知道。”周雯继续道,“我们外人是很难插手的。”   叶思栩皱皱鼻头道:“为什么是你来?不是他来?”   这个他,周雯清楚是弟弟周政,叶思栩的亲舅舅。   “你舅舅舅妈在家伺候你外婆,走不开。”周雯道,“思栩啊,你现在还是怪你舅舅当天没有去拦着你妈妈啊?”   叶思栩摇头:“他不是没有去拦着我妈妈,是没有去救我妈。他那天要是能从赌场里哪怕是站起身来,听我的话,跟我回家,我妈就不会死。”   周雯听他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一下子没法接。   “我妈中了他几刀你数过吗?”叶思栩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问今天的鱼儿划了几刀一样。   周雯皱着眉头:“思栩,我今天来是让你去看看外婆的。外婆她毕竟……”   叶思栩摇头,低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头。   他今天穿一件做旧牛仔裤,膝盖位置花白。   “我不会去的,我不想进他的家门,不想看到他。你跟外婆说,我妈死了,我就跟你们家没关系了。”叶思栩站起身,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指了指门道,“你回去吧。我在这儿挺好的。”   周雯看着小孩儿这么倔强,便道:“思栩,不能说你舅舅这样,就完全没有挽回余地了。你舅舅也很后悔,你妈过世,他哭得最厉害。你住在你叔叔家,老让我来问问你叔叔,上大学给你送红包,都是在惦记你不是?”   叶思栩摇头:“你是说那一万块吗?我烧给我妈了。”   “什么?”周雯一愣,“那可是人民币啊。一万块呢!思栩,真的吗?”   叶思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对我来说跟冥币没有任何区别。好了,你走吧,我不送你。”   “思栩!你外婆真的不成了你知道吗?!”周雯急得哭起来,“你妈妈的事情,我们全家人都不好受。我们当时也的确没有及时阻拦你爸爸,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的。外婆现在都看不到你妈妈,就想走之前看到你,你怎么能这么倔呢?”   “是你们自己没想明白。”叶思栩淡淡道,“在我眼里,你们跟他一样,都杀了我妈,都是杀人凶手。只是他死了,你们还活着而已。”   这个他,是叶思栩的爸爸。   周雯一愣,呆立在原地。“我们在你眼里都成了杀人凶手?”   “不是吗?她说了多少次要离婚,跑回你们家,让你们给她撑腰,你们怎么做的?”叶思栩平静地道,“哎,好了,回去吧。”   他走到门边去开门。   周雯拿着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思栩你上完学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不讲道理?姨妈我是杀人凶手吗?你妈妈是我亲姐姐!我亲姐姐!”   叶思栩冷冷道:“请你走。以后不要来,不欢迎。”   周雯也受不了这个事实,崩溃而去。   独留叶思栩一个人站在门口。   冷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吹得他浑身发抖。   此刻,他如此渴望靠在秦越鸣温暖的胸膛里撒娇。 第51章   叶明康回来后, 问了叶思栩两句,也没多说。   两人一起吃饭时,叶明康对他道:“思栩, 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有一点,你啊, 得找个女朋友了, 真的, 你要好好想想这事儿。”   见他闷头吃饭, 不言不语,叶明康又道:“思栩,我们都是外人。只有以后你成了家, 才有真正的体己人。这道理,你应该知道的。这日子总要有个人陪着你过,是不是?”   叶思栩看眼前的绿油油的油麦菜, 低声道:“那您怎么自己不找?”   “啧!”叶明康忽的笑起来, “我说说你,你又反倒要说我。你啊,思贤啊,现在都大了, 说你们两句,你们还要抬杠。哎,不说了,爱怎么样怎么样。你早点结婚生小娃娃给我带孙子才是真的。我反正这几年身体还吃得住,不管怎么样, 我都能给你照看孩子几眼。等我老了,就顾不上了。听见没?”   叶思栩听他这话,心里默默地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自己是个同性恋。   但他知道,要是让叔叔知道了,叔叔可能会吃不住。   叶思栩开始纠结起来。   他这一生,叶明康和叶思贤是唯二的亲人,他不想让叶明康难过。   可这事儿,好像迟早要说……   他心里发愁。   叶明康又自说自话道:“我看隔壁小姑娘就挺好,前几天还问你在哪儿呢,怎么老不回家。”   “……”叶思栩怕了,他忙道,“叔,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定。”   叶明康也笑了,感觉自己说太多,忙道:“行行行你自己定。那说好,争取今年咱们过年可以多一个人,多添一双筷子。”   叶思栩不做声。   等到回秦家别墅,秦越鸣还没回家。   中间微信联系过,秦越鸣说今天要跑一趟沪城,依旧是深夜回家,让他先睡觉。   立刻就要开机仪式,叶思栩第一次感觉到电影人的紧张忙碌。   两人就算待在一起,秦越鸣也有接不完的电话,各个部门的人都在联系他。   以前他也听过秦越鸣打电话,但最近发现,他忙归忙,好像在自己面前说电话时都没有那么凶。   好像脾气变好了一点点。   古装剧剧组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叶思栩也开始习惯演戏的工作。   这两天,柳柳给他送来当季的杂志新刊。“叶思栩同学,快来看你的照片!”   叶思栩正在啃苹果,一听这话,接过杂志,看到自己的照片。   他发现印刷出来的照片质感要比在电脑上看更有感觉,纸张在灯光下会反射油润的光芒,显得整个人都很真实,很细腻。   他立刻拍照片,要发给秦越鸣。   柳柳看了忙问:“阿叶,你老实交代啊,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叶思栩摇头:“没有。”   “那你脖子里的项链,是谁送的?”柳柳道,“你可别说是你自己买的哦。”   她早发现叶思栩一些小动作,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去按住胸口项链的位置,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   这种细节,可是骗不了人的。   叶思栩低头莞尔:“以后再告诉你?”   柳柳弄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阿叶啊,不是我说哦。你现在刚开始演戏,接下去都要去电影剧组,资源一定是越来越好。我也在跟商务聊,怎么多接洽一些代言啊活动给你,所以,你感情的事情,是不是……暂时先不要太高调?”   叶思栩还没想过这一茬,他现在急着要证明自己什么,也没想这么远。   而且,试镜时,秦越鸣明确说了,他们是表兄弟关系。   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挺好的。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叶思栩对柳柳这么说,默默地将杂志收起来,准备晚上带回家,给秦越鸣看。   他第一次上杂志呢,还是很开心。   柳柳看他眼神里都是闪闪的璀璨光彩,心道:这小阿叶,藏了个多漂亮的美女呢?他自己都跟小孩儿似的,真的很难想象对方是什么模样的。   她继续道:“对了,朵儿姐联系我,说给你配了个男助理,司机和保镖,明天来。”   朵儿姐是柳柳对橙星娱乐大经纪人王朵的昵称。   “真的吗?”叶思栩疑惑,“每个演员都要配的吗?”   “也不是,有些人早有些人晚一点,看情况。”柳柳道,“可能公司觉得你能去上秦越鸣导演的戏,很有潜力吧。比较重视你。”   叶思栩感觉好荣幸:“行,那你记得谢谢王总。”   “你也喊朵儿姐呗。”柳柳笑着道,“那你先拍,一会儿四点我们去吃饭,六点去电影剧组试衣服。哎,今天咱们可忙了。”   是要去《玫瑰之死》剧组试装。   叶思栩一想到上次试镜的事情,忙问柳柳:“对了,你看到有宋远的消息吗?”   “没有。”柳柳道,又仔细一想,“有个什么音乐剧去当演员,但不知道是几番。我也没留意。”   叶思栩点头,表示了解。   去试妆之前,叶思栩给秦越鸣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一会儿到,问他在不在现场。   秦越鸣想让他一起过去吃晚饭,但叶思栩怕太高调,就没答应。   电话里,秦越鸣还对他咬牙切齿,警告他晚上收拾他。   叶思栩默默地胡思乱想:又那么“收拾”自己么?这人可真坏。   等到真的抵达试镜现场,叶思栩和柳柳才看到了《玫瑰之死》的所有演员,哗啦啦地全在一起。   柳柳嘟囔道:“秦导太狠了吧,连个路人甲都要试过?不是说特忙么,怎么这么空?”   叶思栩忙为秦越鸣解释一句:“可能是要求比较高,想看看所有人一起出现的效果吧。”   这也没错,但柳柳感叹着提醒他:“那我觉得秦导是真的跟传闻中那样,要求很严格。咱们还是要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   叶思栩笑了,看着女主演,娱乐圈里非常知名的一个影后级人物,身边跟了好几个助理,从他们身边飘过。   不少人都盯着这位影后。   叶思栩只觉得,一阵十分浓郁的香水味,像是夏日傍晚的某一种花香,扑面而来。   柳柳忙道:“你演夏若玟的儿子哦,记得要多学习,她真的是厉害。”   夏若玟,也是传闻中红很难请,很难沟通,很难伺候的一类大牌。   这类人,一般都是技艺超群,手里既有票房保证,又有实力奖项,自然不用逢迎讨好投资方制片方,甚至连粉丝都是可有可无。   叶思栩心里惴惴,环顾过去,何止夏若玟,不少演员都是影视圈的老熟脸、黄金配角、低调实力派。   他感觉自己是和演路人甲乙丙的人是一堆的。   群体试妆,划分两个大房间。   叶思栩的戏份说重不重,但被摘到了影后主演这一堆人里。   他就坐在夏若玟的身边,他稍微一抬头就能斜着眼看到明亮化妆镜里的影后。   先化妆再换衣服。   叶思栩后面有人一直来回跑,一会儿总造型师说,一会儿其他造型师说,化妆师又要去请教某些个别细节,房间里乱糟糟的。   秦越鸣从外面进来时候,有人高喊一句:“秦导,这儿来一下。看一下演员感觉!”   叶思栩从镜子里盯着他,却见他经过自己时候,一顿步,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忙收回眼神。   只是这样,就已经窃喜非常。   但等他神情愉悦地抬眸时候,却看到邻座的影后夏若玟似乎在镜子中打量自己,他吓一跳,忙别开眼神。   化妆师拿了发胶,再给叶思栩的头发做定型,问道:“你最近能修头发吗?你头发稍微有点长了。而且有点多,如果单纯只用发胶,可能效果不是很好。”   柳柳原本一直在一旁刷手机忙别的是奇怪,听到这话,便道:“他有个古装戏在拍,戴头套的那种。如果要修,我们和剧组沟通一下。”   “嗯。最好是稍微修一下。”化妆师用梳子分出明显的四六分发缝,头发光可鉴人,极贴头皮,他嘀咕一句,“你头型倒是长得很好看,颅顶周正,你试过光头造型吗?我觉得可以。”   柳柳站起来看看他这民国斯文人的发型:“再戴一副圆圆的眼镜,就很像那种民国文化人了,会念诗的那种。”说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正说着话,秦越鸣就忽的出现在镜子里,叶思栩瞪瞪眼,又低头别开。   “秦导,你看这发型还可以吗?我建议是修短点,方便造型,现在头发有点多。”造型师道,又对身后的总造型道,“老张,你觉得呢?”说完还对叶思栩道,“你抬抬头。”   叶思栩忙抬起脸孔,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知道把眼神放哪里。   他还记得刚才夏若玟对自己那一眼,这个年长的女性,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他却见秦越鸣的双手从后面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一拍:“挺好的。你去换衣服。先试几套衣服,我看看。好吗?”   “好。”叶思栩也故作不熟地点头。他心里想:秦越鸣怎么这样呢,惯会吓唬自己的。   等秦越鸣走到夏若玟身后,叶思栩竖着耳朵听。   “玟姐,你眉毛得修掉。”秦越鸣道,“眉形得改。”   夏若玟扬眉:“越鸣,我专门等着你给我修眉。”   “……”叶思栩心道,这看来比秦越鸣资历还老,这算耍大牌吗?还是什么?故意刁难导演?   好奇怪。   秦越鸣直接了当地道:“那我就动手了,万一姐夫找我,我就说玟姐你让我动手的。”   “滚!”夏若玟笑骂一句,“你啊你!白天不试装,非要搞到晚上,结束要几点啊?我这美容觉还睡不睡?”   叶思栩想:原来是很熟悉的朋友开玩笑。害得他吓一跳。   他们还在聊,另外编剧汪铎走过来,也加入聊天。夏若玟直接说汪铎身上烟味太大,污染空气,请他自觉走开点。   叶思栩想,他们这个圈子,估计都是老朋友,自己还瞎替秦越鸣担心什么呢?怕只怕回头自己跟这位影后对手戏,遭人嫌弃。   他垂眸,跟着造型师和其他演员去换衣服。   等穿上咖啡色薄呢西装,柳柳都惊讶道:“阿叶,你活脱脱就是民国人了。这造型,太给力了吧。”   叶思栩想,应该是秦越鸣和造型都很给力,能将感觉找到这么准确,这背后得花了多么大的功力和精力?   等演员们鱼贯而出,挨个儿进入另一件空房间。   导演、编剧、造型、服装、化妆,几乎是所有相关工作人员慢慢地从前往后看过去。   时不时会有人说话,指出造型或者其他细节的问题,旁边立刻有人记录,这都是在开拍前要立刻修正改掉的。   叶思栩默默等着秦越鸣走到自己跟前,看他冷峻严肃的眸光在细细地打量自己。   他想,刚才秦越鸣看别人,还没有这么严肃呢,怎么轮到自己,就好像不是很满意似的。   叶思栩似乎揣了一只小小兔子,在心里疯狂蹦跶。   正紧张呢,就看到秦越鸣的手伸过来,叶思栩挺直脊梁,恨不得要逃走。   秦越鸣的手沿着叶思栩西装的驳领边缘,慢慢往下顺了顺,抚平西装,看面前的小兔子都屏息了,才想,不能逗弄得太过分,否则回家要闹情绪了。   他正色对旁边造型道:“里面加一件同色同款的西装马甲,量一下演员尺寸。”   “好的。”造型师道,他也在打量叶思栩的整个造型,“是不是稍微有点面嫩,另一套西装黑色的,怕有点压不住。感觉是小孩穿了别人的衣服。”   “嗯,那就改一下颜色。”秦越鸣道,“回头赶制出来。”   叶思栩听他们一板一眼地交流,都是很正经的事情,便慢慢放心下来。   等秦越鸣往后面走,叶思栩却吓一跳——因为他看到了正看向自己的李导。   那个试镜导演,当时秦越鸣明确告诉他,叶思栩是他表弟。   叶思栩想,这个李导不会告诉别人吧?   以后剧组真的要和秦越鸣保持距离吧。   否则,大家都知道自己和导演有关系,多么尴尬。   后面,叶思栩又被叫过去,和女主角,戏里的中年母亲夏若玟站在一起。   夏若玟穿一身旖旎的旗袍,身段迷人,画着中年妆容,看到叶思栩时便笑道:“这小儿子,看着真嫩。”   叶思栩尴尬地笑笑,心里想的是,化妆师真的很厉害,这么近的距离,夏若玟脸上的妆容都如此逼真,真的很像是四十岁左右的人才有的状态。   秦越鸣站在一边,来回打量,又对身边造型道:“母子重逢的两套服装,颜色还要再呼应一下。配饰呢?我记得有一块怀表?怀表呢!”   他一扬声,就有人立马送来:“忘了!抱歉!”   秦越鸣没多说,从人手中接过旧怀表,走到叶思栩面前,微微弯腰低头,细致地为他别上。   靠的这么近,叶思栩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有些不自在,眼神落在他的耳朵上,要是在家里,是不是可以偷偷亲他一下?   叶思栩脸莫名红起来,等他戴好怀表后,自己也低头看看,还挺好看。   夏若玟道:“哟,你多大啊,还真能脸红呢?”她打趣似的对秦越鸣道,“现在能脸红的小孩儿不多了 。”   秦越鸣瞅他一眼,极淡然地道:“嗯,要珍惜。”   “……” 第52章   群体试装完成后, 个别配角和路人角色先回去。   剩下镜头比较多的演员留下,围坐在一起,听一下大概接下去的安排。   秦越鸣助理刘学舒主导, 他仔细道:“之前的剧本最终版本已经给到大家,但秦导会在现场攒台词和进行一些情节调整, 所以希望大家能最大程度上了解这次的创作方式和目标, 到时候开机后请大家尽量配合我们主创团队, 同时更希望大家能基于对故事本身的熟悉出发, 一起参与创作调整。专门针对演员的剧本围读会在后天晚上七点半还是在这里举行,请大家务必早准备,也一定要到。”   叶思栩静静地听着, 心道比现在在拍的古装电视剧要更专业化一些。   古装剧,他没有参加围读,也没有所谓围读, 每天拍戏主要是听导演说戏为主, 似乎自己的意见也用不上。   一天的拍摄场次很多,导演很忙,除非是主要角色要临时调整台词,否则就是照本宣科往下走流程, 有些工业化流水线的意思。   叶思栩低眸听得专注,没留意远处秦越鸣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瞥过来。   这会兜里的手机忽的震动,他小心抽出来一看,是秦越鸣的微信:【想什么?怎么不看我?】   叶思栩心道:我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看你,回头大家都发现了。   之前他去风月剧场, 自己就不小心叫柳灏看出端倪。   那可不好。   他手机搁在桌子底下回复:【可以回家慢慢看的】   秦越鸣搁在桌上的手机一阵,翻过来瞅一眼,看到这一句,倒是一挑眉。   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   他往后靠在椅子里,耳旁是制片周主任在说话,他没心思听,只慢慢输入:【怎么看?】   等看到远处小兔子似乎查看手机后,脸都可疑地红了。   秦越鸣手指托着下巴,对着手机微微一笑。   旁边的刘学舒看到后,立刻扫一眼远处的叶思栩,内心道:秦导,你在干嘛?开大会呢这么要紧的事情,你在发微信?   这会不长,八点半结束,所有人收拾东西回家。   柳柳则帮叶思栩在这边卸了妆再走的,怕他自己收拾不干净,又道:“阿叶我一会儿有点私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嗯,没事。”叶思栩拨了拨头发,“你去忙你的。”   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开,叶思栩则打车回去。   等到家正上楼,准备去洗澡洗头发,却见秦越鸣斜靠在三楼的栏杆边,似乎低眸在沉思。   叶思栩静静地抬头仰望他。   仿佛望着一尊高大立体的大卫雕像,浑身充满力量感,面庞沉静,眼神深邃。   秦越鸣听到脚步声,才扭头望下来:“怎么不上来?”   叶思栩抿唇,往上跑了两步,主动去拉他的手:“忙完了吗?”   秦越鸣弯腰将人托抱在怀中,亲吻他的鼻尖,惩罚性质地在嘴角啃一口:“不等我就跑了?”   叶思栩皱眉头,趴在他肩膀:“人那么多,我怕别人发现。”   秦越鸣想,发现就发现,有什么了不得?谈个恋爱,也没有必要躲躲闪闪。   可又知道怀里的小兔子谨慎又胆小,便道:“小东西,我见不得人?”   “不是!”叶思栩听了立刻反驳,抱着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道,“是我不好。”   秦越鸣揉他软软的肌肤,手一不小心就溜进毛衣里面,热乎柔软。   叶思栩痒得扭两下,慢慢问道:“我试装合适吗?”怕他要哄自己,于是又道,“我想听真话,好吗?”   秦越鸣心道:真话就是合适,我现在还为了让你相信,得找点缺点?   他找了找合适的措辞,一本正经地道:“稍微稚嫩了点,不过后期化妆调整一下,就没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叶思栩觉得的确如此,“对了,你跟那个主演夏若玟很熟悉哦?”   “嗯。”秦越鸣道,“她先生和我比较熟悉,他先生演过我几部电影。她做得一手好菜,有阵子常去他们家吃饭。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只想回家和你一起吃饭。”   说着在他脖颈边亲吻:“阿叶,我就跟剧组说,你是我表弟,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叶思栩低喃地问:“可是这样好吗?”   “那就说你是我男朋友。”秦越鸣立刻道。   “啊——不要么,那还是说表弟好了。”叶思栩抱紧他,在他耳朵边小声道,“表哥好。”   “小东西。”秦越鸣揉两把圆嘟嘟的屁股,“去吧,去洗澡。我去给编剧回个电话。”   “哦。”叶思栩虽然说应了,但秦越鸣没主动放他下地,他就不着急走。   这怀抱这么暖,谁舍得松开呢。   两人在房间里腻歪好一会儿,叶思栩才在他耳边道:“那你快点,不要太晚,我要好好看看你。”   秦越鸣心里倒是惊讶,这小兔子撩自己呢。他吻着他柔软的肌肤,压低声音,暧昧地道:“脱guang了你慢慢看。”   “……”叶思栩羞赧地推他,忙下地,大步去浴室。   秦越鸣则看他消失在门背后,才心情愉悦地去书房。   浴室里,叶思栩冲澡时还在想,的确好像是自己不好,这也瞒着那也瞒着。   相比较剧组工作这些外人,倒是家里……   叶思栩怎么不知道叶明康的意思呢,结婚生孩子,给老叶家留个后。   可是他……   叶思栩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体,淋浴的水流从上往下冲,他觉得有些无语。   可一直不说,好像对秦越鸣不公平。   洗过澡,叶思栩拿着古装剧明天要拍的台词窝在沙发里慢慢地记忆。   身上裹着一块大毛毯,整个人都藏进去,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   “笃笃笃——”   叶思栩疑惑,秦越鸣进来还要敲门么?正扭头过去,便听到门外的人道:“阿叶,先生叫我送汤过来。”   是向姨。   “来了!”叶思栩丢开剧本,裹着毛毯走过去开门,心道还好被子什么都没动,否则有些尴尬。   向姨一笑:“洗完澡了啊?刷牙了?”   叶思栩忙道:“刷了,但我会喝完的。”   “没事,你喝不完就叫先生喝。”向姨宽解一句,又看他光着脚,便道,“地毯虽然厚,你也穿个袜子,不要着凉。”   叶思栩一看自己的脚丫子,便缩了缩:“好的,谢谢向姨。”   正说话呢,秦越鸣从外面进来,向姨打个招呼快速离去。   门合上后,秦越鸣坐在沙发里,将面前暖融融的小兔子抱在腿上,抬高他的脚,用手捂了捂。   叶思栩别扭地躲开:“你喝汤吧,我刷牙了。”   秦越鸣嗯了一声,没多说,可喝了汤后,却扣着他的下巴,慢慢地将汤汁度过去。   “唔……”叶思栩瞪大眼睛看他,脸色登时变红,连脖子上的肌肤都泛起粉红,手指头揪着他的耳朵,又紧张又心动。   简单一口参汤,喝得他气喘吁吁,眼眸含水一般。   “好喝吗?”   “不好喝!”叶思栩忙跳下他的腿,转身去拿了剧本,“你快去洗澡,早点睡觉。”   秦越鸣看他这别扭躲闪的样子,笑着将参汤都喝了,站起身去浴室。   等他带着潮湿的满身热意钻进被子时,整好收到手机消息,秦越鸣便靠在床头仔细处理起剧组的琐事。   叶思栩原本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边,眼尾瞥他一眼,看他一直在看消息,偶尔回复两句,嘟嘟嘴,丢开剧本,扑上去,轻声细语地道:“你抱抱我。”   抱着我也可以处理事情啊,为什么不抱我?   秦越鸣搂住他:“乖。一会儿就好。”他挑重要的回复一遍,才按灭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叶思栩小口小口地啃他胸口和上臂的肌肤。   他早发现了,秦越鸣穿着衣服很好看,脱了衣服更好看。   手臂线条肌肉极流畅,不夸张,但有力;而胸膛结实宽阔,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   可一想到这么美好的身体现在在自己怀里,叶思栩又乐得要笑起来。   秦越鸣看他跟小蜗牛似的啃自己,便揉他:“阿叶,我上次问你的事情呢?”   “嗯?”叶思栩疑惑地抬头,黑漆漆的眼眸懵懂可爱。   他忘了是哪一件事。   秦越鸣皱眉,刮他的鼻头,言简意赅地提醒他:“结婚。”   “哦。”叶思栩闷头倒下去,“过几天,我先介绍你跟我家里人认识好吗?”   他心里开始焦虑起来。   叶明康肯定不会答应的,万一气得生病,那可怎么办好?   他脑子里转啊转,想着先让秦越鸣认识妹妹叶思贤?   让思贤一起和自己劝说叶明康?   嗯,好像可行。   秦越鸣看他软软趴在自己身上,陷入沉默,便开玩笑似的问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嗯?”   “没有!”叶思栩猛抱住他,“那我……介绍我妹妹和你认识好不好?我妹妹在上学,就是上次你去接我的学校,你还记得吗?”   “嗯。”秦越鸣自然记得,“那你不能再忘了。”   叶思栩用力点点头。   秦越鸣抱着他躺下去,蒙上被子,黑漆漆地在被窝里亲他wen他。   隐秘而zao热,温暖又ai昧。   叶思栩一条腿绕在他yao上,紧紧搂他的脖子,承受他暴风疾雨般的亲wen,时不时哼唧两声,难nai之中夹杂着渴望。   又渴望他对自己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渴望他对自己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蠢蠢yu动的两颗心在不自觉的g动中慢慢对彼此敞开,叶思栩难舍难分地亲他,热得太阳穴都在冒汗,他小声说:“你欺负我。”   秦越鸣声音低哑地暗笑,huo热的手掌心碾过他的yao,留下一串gun烫的印记。“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嗯?”   明知道自己不会在他没有开口前,不会轻易动他,还要说欺负他,真是得理不饶人的小兔子。   叶思栩心里难nai地想,那我怎么说?说我想要?   可是他也隐隐感觉到了,秦越鸣是想要自己一个承诺,再要自己。   叶思栩慢慢地道:“那今天……我帮你好吗?”说着他轻轻往下揉。   秦越鸣按住他的手:“小兔子,不怕惹火?”   叶思栩心里正有一团野火燃烧呢,口不择言地道:“就惹你!哼!”   秦越鸣是不懂他,害羞起来没数,直白起来也没数,都是他的道理。“我来吧,别乱动。”   叶思栩被他握住,口中立刻泄出一丝轻哼,主动抓住他的左手手指塞进自己的唇中,轻轻咬合住……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指尖是他湿ruan的触碰,禁不住qin他的嘴角,带着笑意道:“小东西。”   不知道是笑他还是哄他。   反正叶思栩喜欢他这么叫自己,听着就很宠自己。 第53章   等剧本围读结束, 立刻就是开机仪式和开机宴。   叶思栩这几天都没有主动找过秦越鸣, 感觉导演工作非常人能扛得住, 那么多人同时找他, 他还要分门别类地下达命令。   而意外总是比计划来得快。   开机仪式当天, 忽然下雨。   阳春三月, 阴雨绵绵。   叶思栩和柳柳从古装剧现场赶过去, 橙星新给他配的男助理则没过去, 留在古装剧剧组等他们回去,他晚上还有一场戏。   路上,柳柳就在嘀咕:“按理说下雨是好事,你说呢?”   叶思栩摇头:“我不懂这些。”   他也不是很相信这些,但下雨到底影响办事效率。   抵达《玫瑰之死》的摄影取景地点才知道,下雨缘故将开机仪式改成室内,电影里主要场景, 女主角玫瑰的旧宅。   沪城上个世纪的老宅邸风格, 有个颇大的天井。   现场工作人员将敞亮的天井上面遮了临时的雨棚,倒也遮盖得很严实。   底下是开机仪式常用的长条桌案,上面放着堆成金字塔状的水果和糕点, 以及盖着红布头的摄影机。   主创人员都围在里屋,塞得满满当当,另一边是邀请来的记者和宣发人员。   叶思栩按时间抵达, 被负责演员的工作人员领过去,这人絮絮叨叨说:“麻烦一会儿不要乱走,今天在里头举行仪式可能会拥挤, 大家都让一让,不要挤在一起啊。”   叶思栩看到裹着长羽绒服的夏若玟了,都没找到秦越鸣,眼神在屋子里众多演员和几个老外摄影师脸上晃一眼,还是没影。   他站在一边儿,跟别人也不认识,他也不是会自来熟的人,自然是没话。   不一会儿,一个助理模样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的走过来:“叶思栩吗?”   “对。”叶思栩看他一眼,“怎么了?”   “玟姐让你过去说说话。”男助理客气道,看面前小孩儿挺眼生的,没想起来是哪个公司的男演员。   叶思栩往前头一探头,就看夏若玟今天素面朝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对自己招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他跟过去,才注意到,原来她的黑框眼镜没有镜片,是个装饰,他礼貌性地道:“您好。”   “就跟他们一样叫我就好了嘛。”夏若玟看看这呆瓜一样的男孩子,看他有些拘束不擅长应付,便道,“台词背熟悉了吗?”   叶思栩用力点头:“熟悉了。”   “挺好。”夏若玟道,又微微凑过来一些问,“越鸣对你好不?”   “啊?”叶思栩一顿,忙低下头,龃龉着说不上话,心道,秦越鸣告诉夏若玟了吗?还有谁知道呢?   夏若玟见他耳朵尖儿都红了,真是好单纯的一小孩儿:“紧张什么呀,越鸣跟我们家那口子很熟的,没事儿呀。”   “哦。”叶思栩乖乖站在她旁边,眼瞅着从外头进来,头发都淋湿了的秦越鸣,见他随意穿了个军绿色的防雨风衣,风衣上还在滴水,忍不住多看两眼,心道,他去哪儿了,怎么都湿了。   秦越鸣也在屋子里扫一眼,立刻看到他了,倒没走过来,只是给了一眼。   叶思栩忙避开眼神,再去看身边的夏若玟,便心里有些害羞。   以后是不是每回都要叫夏若玟这么笑嘻嘻地瞧着,好难为情。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咱们开机仪式就快开始了啊,主演往我这儿走啊,主创人员往后。”   人头攒动,夏若玟低声对叶思栩道:“你跟我走,站我旁边。”   “可是我戏份没那么多。”叶思栩进来前柳柳交代过,不要抢位置,这些小规矩得守着,不然容易得罪人。   夏若玟直接挽住他:“我们演母子,就站一块儿怎么了?”   说得有理有据,还挺有些任性的。   但叶思栩有些尴尬,本来夏若玟看上去还挺冷的,谁知道这么热情。   夏若玟是影后又是唯一女主角,自然没人跟她抢C位,她先带着叶思栩走出去。   叶思栩看天上还有雨滴落下来,忙伸手帮她稍稍一挡。   等人都站得差不多,拿喇叭的人大喊:“导演监制呢?快点儿啊!良辰吉时要到了!”   秦越鸣才和电影监制一起匆匆踏出来,他一眼就看到叶思栩,再一看嘴角噙着笑意的夏若玟,便也没说什么,往中间夏若玟那边站了站。   夏若玟极主动的自己让了个位置,小声道:“哎这就对了,年轻人要站在一起。”她伸手挽住四十多岁的女监制,“我们老年人跟老年人站一起。”   叶思栩木头似的站在秦越鸣身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拿眼睛看他。   这天气大家都穿得多,鼓鼓囊囊挤在一起,指挥的人还在让后面的人排队站上台阶之类的,方便一会儿宣传人员和记者拍照。   有人喊道:“咱们先把合影拍了啊。”   秦越鸣低眸就看小兔子站在自己身边,自然垂落的手就在自己的手边。   可惜不能握住。   他想以后有机会,倒也不是非要在今天。   叶思栩则看着前头一直在闪烁的照相机,心里想:我竟然就这样站在了秦越鸣的电影开机仪式上,竟然还站在他的身边,不可思议。   他努力地保持嘴角的微笑弧度,得让照片好看一点。   等一阵闪光灯闪过,才由人指挥,有人给前排主创人员发燃着的红色高香。   从导演监制制片人等开始鞠躬祭高香;叶思栩还是照旧跟着夏若玟。   再由导演秦越鸣当众揭掉摄影机上的红布头,宣布电影正式开机。   现场工作人员还给所有人派利是赚个彩头。   叶思栩也拿到一个小红包,里面有一百元。   走的时候,他低着头给秦越鸣发微信:【我先回剧组了哦,开机宴我不过去了,顺利!】   秦越鸣没立刻回复,叶思栩看到他跟制片人站在一起抽烟,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但也没管,先和柳柳去摄影基地的另一头古装剧剧组。   等回到剧组,叶思栩将收到的红包给了新来的男助理关明。   关明才来几天,倒是很意外:“谢谢啊。”   柳柳替叶思栩道:“电影剧组给的,讨个彩头哈。”她想,其实叶思栩话不多,但为人挺和气、挺礼貌的,尤其这种礼貌是天生的,对每个人都如此,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变化。   光这一点,就比很多圈子里的年轻艺人特别。   橙星有些艺人脾气大过天,柳柳自然是见识过,也被狠狠“虐”过,现在遇到叶思栩,心里头还挺喜欢他的。   等叶思栩演完这一场,已经是晚上七点,柳柳将手机上今天电影开机仪式的照片给他看。   柳柳打趣道:“阿叶,你看看你,怎么还脸红啊。”   叶思栩紧张地抽过来,他想,现在的高清照相机也太清晰了吧,居然都能拍到他脸红的瞬间。他糯糯地跟柳柳解释:“当时,太紧张了。”   柳柳一边帮他拿东西,一边道:“也对,我说你怎么站在那儿呢!你再往中间点,就成主角了。哎,我好担心啊,还好你现在还没有明确定位和包装发展路线,不然很容易被对家黑的。”   叶思栩没听到这些话,将手机还给她后,拿自己手机找出来新闻看一眼,将一张大合影存在手机里。   自己正和秦越鸣站在一起,而秦越鸣看上去倒是一贯的严肃冷峻。   顺手一搜今天的新闻,还有不少别的演员发的微博,他一一看过来,居然还发现自己有个微博号。   等上了关明的车,叶思栩坐在后座问柳柳:“我的微博是什么时候开的啊?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他声音不大,也不是质问的意思,就是好奇。   柳柳听出来了,忙道:“就定了《玫瑰之死》剧组之后,我找公司宣传开的,忘了跟你说。嘿嘿,抱歉抱歉。账号密码都在公司那边,暂时让公司打理一阵子,好吧?”   “嗯。”叶思栩看了自己微博发出来的现场照片,有一张他弯腰祭高香的图,问柳柳道,“照片是你拍的吗?”   “对。用手机拍的,还好吧?挺好看的,就用了。”柳柳道,“我把你弄进群,等过一天,朵儿姐说要开会最后定一下你的定位和包装。接下去咱们就没这么空了,要多做很多宣传工作了。”   “行。”叶思栩继续看手机,搜索到秦越鸣电影工作室,看到里面拍的照片,居然还有夏若玟挽着自己的画面。   叶思栩想,这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以后是不是要避开一点?   工作室的文案里还直接@了他的微博,虽然在一排演员明星中间也中规中矩,可名列其中,仍旧令他有一种不胜荣性的感觉。   不晓得等多久,自己才能和秦越鸣的名字放在一起?   车子刚从影视基地开出去没多远,柳柳接到秦越鸣助理刘学舒的电话,问她叶思栩过去吃饭吗,开机宴还在办,等他过去。   叶思栩想着可以看到秦越鸣就答应了。   等到附近一家酒店,叶思栩让柳柳和关明都先回家,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他单独进了酒店去宴会厅。   一进去,极为热闹,而且酒气扑面。   叶思栩问了人,才找到打电话过来的刘学舒。   刘学舒喝了点酒,将人带到演员那一桌,按着他坐下后,轻声道:“刚开始没多久,秦导说了晚点一起回去。他再打电话,一会儿来。”   服务员来给他倒酒,叶思栩立刻婉拒。   这一桌除了夏若玟,其他都是陌生面孔,而旁边还有个空位,不会就是秦越鸣的吧?   叶思栩有点犯怵。   而且他不擅长这种场合,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夏若玟已经脱了外套,在喝汤,她道:“来吧,吃点东西。”又对台面上七八人道,“我戏里的儿子,可爱吧?”   叶思栩瞬间脸红,黑漆漆的眼眸望一眼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笑了。   另一头有人问:“玟姐,你这在剧组撩小男孩子不合适啊?!”   “呵呵。”夏若玟反手就是个冷笑,“少这么市侩,圈子里的风气就是叫你们传坏的。”   影后发话,一桌人都笑起来。   监制黎诗坐在夏若玟那一边,这会儿点根烟,问她要么,夏若玟摇头。   叶思栩看今天好多人都在抽烟,心道,看来秦越鸣要完全戒烟是不可能的,这风气就是这样的。   他动着筷子慢慢地吃东西,鸡汤还可以,粢米肉圆子也很好吃,反正刚好没吃晚饭,他默默地吃得开心。   “听说宋远还争过来当你儿子啊?”夏若玟对面一男的,手指夹着烟问道。   叶思栩一看,戏里出场最多的重要男演员,杨洲。   “是吗?我不知道。那也太老了吧!”夏若玟很不客气道。   大家都笑了,叶思栩一愣,这位玟姐说话真直爽。   “谁老?”一道声音从身后斜插过来,是秦越鸣。   叶思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继续闷头啃鸡骨头。   秦越鸣拉开椅子坐下,便皱着眉头对隔了两个位置的监制道:“黎姐少抽两根,吃饭呢。”   黎诗笑起来:“老秦,你最近有毛病!”她手指点着秦越鸣,对着其他人开玩笑,“你们不知道啊,这秦导啊,真的,以前吧,每天赶着回家吃晚饭,应酬都不去;现在偶尔能应酬两天吧,一上桌不让我们抽烟。”   演员杨洲灭了烟头:“秦导这生活习惯,可以啊。”   叶思栩想:他最近还劝别人少抽烟呢?正这么想,却听身旁人道:“我怕你们烟味染给我。”   杨洲笑笑:“一看就是回家不好交代,可以啊秦导,藏人了啊?”   叶思栩:……我可以挖个地缝跑走么?   一个叶思栩不认识的人道:“难怪之前宋远蹭你热度,你立刻否认,啧,估计不否认回家跪搓衣板吧?”   全桌的人都笑起来。   连叶思栩也偷摸着笑,毕竟那画面挺搞笑的。   忽的长长垂落的桌布底下伸过来一只脚,蹭了蹭叶思栩的小腿。   他一愣,瞪瞪眼,心道:他干嘛呢!   忙往旁边躲。   秦越鸣索性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不紧不慢地在桌下用脚勾住他。   叶思栩啃了一颗肉圆子,眼睛朝着面前的菜看来看去,紧张地不知道吃什么好。   旁边的夏若玟眼神多好,立刻给他道:“尝尝今天的酱虾,很新鲜的。”   叶思栩心里默默地道:都怪秦越鸣,本来我最馋吃虾,现在一急眼都没看到。   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偷摸着跟秦越鸣“勾脚”,有种莫名其妙的刺激感。   叶思栩想:到底是他坏,还是我坏?   反正都很坏。 第54章   叶思栩是同秦越鸣一起, 叫家里张师傅来接回去的。   他先下去上了车, 等得快睡着,秦越鸣才上来。   秦越鸣一上车就按了前后区域的升降板,隔开司机视线,将软绵绵的小兔子抱在腿上。   叶思栩闻着他浑身一股酒味,嘴里也是红酒的味道, 绕着他的脖子拥抱。   酒气暖热微醺, 灯光昏暗闪烁。   手掌心里是带着热度的肌肤, 熨帖而真实。   恋人的絮语,从来不需要直白的讲述, 仅仅一个拥吻,像糖,像酒, 甜蜜醉人。   叶思栩被秦越鸣稳稳地抱着,感觉自己好像一片小小的枫叶,在枝头,在风中, 轻轻地摇曳,而秦越鸣时而是树枝, 牵绊着自己;时而又像是秋风,柔软地拂过,带起一阵阵涟漪般的战栗。   长长的拥吻过后,秦越鸣知道他舒服了,手指头又暖又热地揉自己的耳垂, 眼帘半阖,红唇微嘟,像个在撒娇的小孩子,又像一只餍足的小兽,总是在亲吻过后散发出柔软香甜的气息。   “开机后都没有时间,对不对?”叶思栩柔声问,“抽一天晚上比较空的,我们和我妹妹一起吃晚饭好吗?”   秦越鸣吻他的指尖,慢慢地揉他纤细的手指:“下周比较有时间,你安排。”   叶思栩在他胸口仰望他,刚毅的下巴线条,总是紧抿的薄唇,深邃的眼神,对自己这样好的秦越鸣……   要是叔叔不同意的话,他该怎么办。   叶思栩将脑袋埋在他温暖的胸前,胸腔里是涌起的强烈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这样折磨他,他低声呢喃道:“以后也对我这么好吗?”   “嗯。”秦越鸣揉他的脑袋,“只对你好。”   叶思栩问他:“那我怎么才能对你好,才算对你好?”   秦越鸣不知他今天怎么了,要问这些傻话。   可是谈恋爱,恐怕也就是两个人在恋爱中患得患失,彼此在乎、害怕失去。   他低头吻他的鬓角柔软的黑发,一字一顿地回应道:“阿叶,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好,永远不要离开我,就是对我好。”   “不够的。”叶思栩闷声道,“一点都不够。”   “傻瓜。”秦越鸣想,他的阿叶总是这么傻乎乎的可爱,想让人欺负他,更想让人好好保护他。   叶思栩很着急,他有一种左右为难的着急。   想早点知道叶明康是什么想法,又极度害怕听到叶明康否定他的选择。   他在世界上的亲人不多,叔叔和妹妹是唯二,他极自私地一个都不想失去。   但如果要他失去秦越鸣……   叶思栩连睡觉都舍不得松开他。   过了两天的周六下午,叶思栩等比较空闲后直接去学校找叶思贤,他想当面和妹妹沟通一下这件事。   叶思栩坐在寝室楼下的等候区,看到妹妹和室友进来时,起身打了个招呼。   叶思贤的室友惊讶于她有个这么帅的哥哥,都纷纷侧目,看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叶思贤拽着他道:“哥,你有什么事情,非要来学校说啊?”   叶思栩同她一起往外走,听到问话揉了揉鼻尖:“嗯,一会儿说。”   听着语气,叶思贤就觉得不对,扭头盯着他,笑起来:“哥,你干嘛呀?”   叶思栩想起过年时,她说的什么“嫂子”之类的,想着一会儿别把她吓到。   两人慢慢吞吞地走到学校外的甜品店,叶思栩让妹妹选了两杯喝的,三份甜品。   “哇,你有猫腻,真的,这么讨好我。”叶思贤吃着提拉米苏,咬着小勺子看他。   “嗯。”叶思栩大大方方道,喝了一口有些甜腻的热饮,“思贤,我谈恋爱了。”   叶思贤戳着草莓味的甜品,头也没抬地道:“我知道啊。送你项链的姐姐嘛!过年我就知道了呀,你干嘛?”   叶思栩托着下巴,有些苦恼,但又不得不说:“思贤,那……不是个姐姐。”   秦越鸣的形象同“姐姐”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时,还颇有些搞笑意味。   “啊?”叶思贤皱皱眉,“比我还小啊?”她笑起来,“那也没事啊。比我小,就……还在读书对吧?你在哪里认识的?剧院吗?”   叶思栩怕她这么自己揣测下去,就更没边没际。他忙截住这话,道:“是个哥哥。”   “……”叶思贤一口蛋糕刚吞下去,呛得猛喝饮料。   叶思栩忙给她顺背:“好了你先不要说话,先冷静一下。”   叶思贤的眼神慢慢从惊恐惊讶到不解,终于冷静下来,问的第一句话是:“可是哥啊,那你怎么跟我爸爸说啊,我爸还指望你……指望你生个孙子呢。啊?”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仍然戳在叶思栩心窝子上。   叶思栩慢慢道:“嗯。我还没想好,先跟你说一声。过阵子,想……想跟我叔说。”   “那嫂……不是……那我叫什么啊?”叶思贤忽然陷入一种很古怪又很想笑的感觉。   在同性可婚的年代,她当然知道身边有不少同性恋者,而且也见过很多同性恋者。   可是,面前的哥哥也是其中一员,这令她有些意外。   叶思栩喝着饮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带你认识一下他。你愿意吗?”   “愿意是愿意,可是他愿意吗?”叶思贤蹙起秀气的眉心,拉住叶思栩的手,“哥,你们现在已经到了要见家长的时候吗?”   叶思贤想,那哥哥好像谈了很久的恋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居然没发现。   “嗯。”叶思栩点头。   其实,秦越鸣还想结婚。   这当然是很突如其来的提议,但叶思栩的心里又何尝不想呢。   叶思贤想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问面前这个有些单纯的哥哥:“对方……对你好吗?哥,他对你好不好很重要的。”   “挺好的。”叶思栩低眸,盯着饮料杯的吸管,“对了,他是个导演。你知道的,之前你提过,他有一次上热搜。”   “啊?”叶思贤一愣,打断他,“我知道的导演?”   叶思栩用力点头,看着她郑重道:“秦越鸣。”   这三个字说出去,叶思贤直接站起来,震惊地下巴掉下来:“什么啊?!”   甜品店这个点人数不多,但店员就在附近,立刻看过来。   叶思栩仰视她,柔声道:“小声一点。”   叶思贤将椅子往他身边拖:“你……你跟秦……秦越鸣……在一起啊?”   圆圆的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叶思栩看她脸凑这么近,往后退了退。   叶思贤看他肉眼可见地脸红了,便悄悄问:“哥,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哦?”   叶思栩不可思议地看她:“这种事怎么能骗人?”   “可是……你怎么认识他的啊?”叶思贤认认真真地问,“哦,对了,过年我们看到八卦就是他的,你好像……”她细细一想,“你的确很反常哎那天。”   画面历历在目,叶思贤甚至想起过年家里各种好吃的水果,火腿以及葡萄酒,她忙问:“所以,年货,也都是他送给你的哦?”   “嗯。”叶思栩看着妹妹,“这几天你晚上有课吗?我想,你们见面吃饭好吗?”   “好是好,就是……”叶思贤说不上来,“我有点不太能想象你们站在一起哎。感觉他好遥远哦。”   叶思栩想妹妹可能没有特别关注秦越鸣的新电影,便道:“他新开机的电影,我有去演一个配角。”   “是吗?”叶思贤又不可思议,“哥,你现在进娱乐圈了吗?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叶思栩觉得这事儿跟感情比起来,好像没那么要紧,便道:“就是演戏,没有别的什么。就当做一个工作,跟在剧院差不多。”   叶思贤觉得他总是这么古古怪怪的:“当然不是啊,当了演员,要是演戏演得好,你就很快会变成明星哎,那我就有一个大明星哥哥哎!拜托!你反应好奇怪啊!”   叶思栩指了指面前的草莓柠檬挞:“你快吃东西,别这么多话。”   “……”叶思贤瞪瞪他,立刻反应过来,点开手机去翻开微博找秦越鸣。   等看到工作室的官宣图以及前几天开机仪式上的合影,她放大后仔细看看,嘿嘿一笑:“原来你们站在一起是这样子的哦。怎么他看上去这么严肃啊。”   “一直就这样的。”叶思栩托着下巴道,“其实不严肃。对我也很好的。”   他好像总是习惯性地要维护秦越鸣。   不希望别人说秦越鸣不好,哪怕是事实,也不行。   “那当然咯,你们谈恋爱,他肯定对你好啊。”叶思贤又开始犯愁,看着哥哥和秦越鸣的“巨大”身高差,显然……   她用眼尾瞥一眼叶思栩,却被他逮个正着。   “怎么了?”叶思栩问,“想什么?”   “没呢,就想爸爸那边到底咋办呢?”叶思贤忙转开话题道,望着玻璃门外人来人往,“哥,你跟他说过吗?我爸想让你生个小孩儿的事情,他怎么说啊?”   叶思栩摇头:“没有。”   这怎么说?他自己都很恍惚。   孩子……   叶思栩想: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不懂,那怎么承托另一个鲜活的生命。   “肯定不会有孩子的。”叶思栩对妹妹道,“等你以后,如果有孩子,我会当做自己孩子对待的。”   “哎呀,还早呢。”叶思贤道,“完了,你要是这样,那我爸肯定指望我……呵呵,哥你坑我哦!”   叶思栩笑笑,不做声。   等他回去路上,叶思贤还在给他发微信,都是网上一些他的图片,甚至还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的微博以及古装剧的路透照片。   还没到家,柳柳一通电话联系他,问他能否去一趟橙星娱乐。   叶思栩没事,整好秦越鸣在忙也不回家吃饭,于是他赶过去。   刚下出租车,叶思栩走进影视园区大门,就看到柳柳在张望,此刻一脸焦灼的跑过来:“我边走边跟你说。有个客户临时来的,想见一下几个大致符合的艺人,当面定一下代言人。之前商务联系我,我就给了你的照片和资料,所以你得见一下。”   “好的。”叶思栩见她有些气喘吁吁,便道,“走慢点好了,很着急吗?”   “对啊!因为现在那个谁跟客户聊得很好,我怕客户要是直接定了,你不就白来一趟?客户已经见过三个人了。”柳柳急促道,“对了,你不要紧张,问你什么就回答。不知道就如实说。”   叶思栩想,那可能没机会了,但不想浪费柳柳这么上心思,便道:“嗯,我知道了。”   柳柳又介绍一遍客户的情况,是国外一个一线大牌的成衣线,最近要在国内推他们针对二十岁到二十八岁年龄段的年轻男孩子成衣,英伦学院风和雅痞风为主。   叶思栩听完,其实没什么概念,只是全应下而已。   正在客户聊天的是橙星最近当红的一线小生,章敬。   出道时间很短,但是因为两部网剧,一部言情一部耽美,直接将他送上流量鲜肉的位置。   章敬为人又擅长打交道,这会儿比商务还能跟客户扯。   柳柳一带他进去,几个人都看一眼叶思栩。   “Andrew这也是我们公司的艺人。”章敬笑着从男客户身旁挪了挪。   叶思栩注意到这位Andrew似抬起头打量自己,便道了声“您好。”   “坐。我们的摄影师还要一会儿才来。”Andrew道,他转头又和章敬开始聊起国外的一次经历。   柳柳小声问一遍的商务负责人:“摄影师谁啊?我刚没听说啊?”   商务道:“不清楚,他刚说的,等等吧。”不过他皱了下眉头,觉得客户可能对叶思栩不是很感冒。   Andrew的助理上来和叶思栩单独聊了两句,递过一张名片,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   柳柳在商务耳边嘀咕:“章敬怎么聊完还不出去啊?这合适吗?”   的确不合适,一般艺人见完客户,直接会走等通知,现在章敬单独和客户聊上了,等于后面来的人就没法在跟客户直接沟通。   叶思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对这种大牌资源目前没有任何的敏锐度,只当做是个普通的代言工作。   会议桌边几个人,等了十分钟模样,有人一边推门一边道:“抱歉我来晚了!”   叶思栩一听这道声音,便看向门口——是许久不见的高立,他之前杂志拍摄的特约摄影师。   高立冷冷地扫他一眼,似乎陌生人一般走到Andrew身边,看一眼面前高鼻深眸的章敬,问道:“谈好了?”   Andrew道:“章先生很不错,之前的商务数据我都看了,代言号召力可见一斑。你觉得呢?”   高立又朝着叶思栩努嘴:“他呢?”   Andrew耸肩:“新人。”   柳柳忙推了一下面前的册子:“叶思栩目前有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知名导演的电影在合作,我们也在接洽一些时尚品牌。都在谈。”   叶思栩注意到,柳柳说完这话,斜对面的章敬似乎轻咳一声,靠向身后的椅背。   不知其意。   另一头的商务道:“还有之前来谈过的几个艺人,我们在今年都是主推。不过橙星的艺人,肯定都是以实打实的演技实力为主,在艺人形象管理、对外宣传等方面,我们都是正规化路线,尽可能减少艺人的各种负面影响。”   Andrew道:“高立,你的意思呢?”   “我跟叶思栩合作过。”高立扫一眼叶思栩,“跟章先生,没有合作过。”   章敬立刻接上道:“希望有机会和高小姐合作拍摄,我接下去有两期时尚周刊,听主编说有一期是高小姐负责?”   “是吗?”高立耸肩,“还没听说。”   章敬自讨没趣,没做声。   叶思栩就更没想法了,他之前还推了高立的邀约,有些不给面子。   拍完那一期杂志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高立,估计在她心里,自己很不上路吧。   他默默地看着手边的手机,想的是一会儿是回去吃,还是在路上吃了再回去。又看一眼身边的柳柳,计划着请柳柳吃饭好了。   Andrew问高立道:“那你的意思呢?”他同时对橙星的商务笑笑,“我们负责时尚推广这块的老大和高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未来整条年轻产品线的产品相关宣传摄影都会由高小姐的摄影工作室负责。”   商务有些意外,那这个摄影师很重要,她也道:“高小姐的意思呢?觉得跟叶思栩的合作愉快吗?”   “不是很愉快。”高立直截了当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向叶思栩。   叶思栩略感尴尬,也不知道接什么话。   柳柳正想为他说句话,却听高立道:“但是相比较起来,我觉得他的调性符合品牌要的,所以我选他。Andrew你的意思呢?”   这话让大家都一愣。   看来这位高小姐是很擅长先抑后扬的说话模式。   叶思栩皱皱眉,想,是因为上次拒绝她所以才说合作不愉快吗?那为什么选自己?真奇怪的一个人。   Andrew道:“但是他没有数据,代言效果……”他看一眼章敬,“我还是倾向于成熟的艺人。毕竟热度和粉丝量可观。”   高立的眸光沿着桌面望向叶思栩,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位叶先生,热度会低呢?”   叶思栩想:……她说的好像也没什么根据。   而且,她怎么很支持自己似的?   可是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都特别冷淡。   鉴于今天两个艺人都在场,商务道:“我想你们肯定需要协商,回头可以再沟通。对了,Andrew你不是说也在联系其他公司的艺人?”   Andrew道:“对。”   这会儿叶思栩有电话进来,屏幕上显示的是【秦】,他跟大家打个招呼,出去接电话。   秦越鸣问他在哪里,要不要过来接自己。   叶思栩站在会议室外面的办公区,低声道:“在橙星,有个事情聊一下。不用来接了,我自己回去。”   “今天难得早,想带你出去走走。”秦越鸣道,“我来接你,好吗?”   “哦。那也行。”叶思栩想了想,请他到了停在橙星创意园区外两条街的街口。   秦越鸣在电话那头听了直摇头:“走这么远?”   “唔。”叶思栩看一眼玻璃门里忽然拉门出来的章敬,忙道,“就这样哦,我先挂了。”   章敬经过叶思栩时,似微微顿步打量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听说你上了秦导的电影?演夏若玟的儿子?”   “嗯。”叶思栩一点头。   章敬走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面前这张瓷白幼嫩的面孔,皱眉问:“跟谁睡了?嗯?选角导演,还是制片人?”   “……”   叶思栩脑子里出现负责选角的张导和制片周主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越过章敬的肩头,看一眼走出来的柳柳,道:“听上去,你挺有经验的。”   按说叶思栩这种乖宝宝面孔,以及刚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章敬是绝对不会想到他是那种有攻击力的人,谁知道一出口,还挺犀利。   要是搁在半年前,叶思栩一定是涨红脸不知道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不想被人这么蔑视,似乎连带着蔑视和侮辱了秦越鸣的剧组一样。   听到这话的章敬勾着嘴角笑起来:“很有意思啊,今天的代言看来又是你的了。居然跟摄影师合作不愉快,还能拿代言,好像不能低估你啊。”   叶思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是还没定么。   他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他想绕过章敬,却没想到章敬在他擦身而过时,道:“抢我的代言,你试试。以后在橙星,有你没我。”   “……”叶思栩想,他在对自己放狠话吗?   可是,至于吗?有必要吗?   他想,娱乐圈真的很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明天开始打算日万五天   打算的意思是,可能做不到   嘤,就是先立个flag,你们监督一下我吼!做不到也不要打我吼! 第55章   那个代言居然真的花落叶思栩, 连柳柳和橙星公司的人都有些意外。   之前一直在聊的叶思栩定位, 似乎也因为这一场代言,直接从小演员划分到走“高端”路线的电影咖方向,以少曝光、作品说话、代言与杂志都少而精的模式。   柳柳在片场和叶思栩聊这事儿的时候,问叶思栩自己的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   他想,难道你们定位我走高端路线, 我就能做的好吗?   叶思栩看着车窗外变幻的风景, 如实道:“不知道, 我先拍戏吧。”   柳柳看他一副不是很热衷的模样,便道:“你微博呢, 昨天宣传还问我,要不要多发一些片场照?”   “不用了,太高调了。”叶思栩托着脑袋道, “发那种电视剧宣传就好了。我不想拍照。”   “你这小孩儿,你这样我会很难做的嘛。”柳柳道。   叶思栩这才看她一眼:“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你的工作。不过还是少发一点吧。”   柳柳口中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又凑过去问, “你跟高立没有私下联系吧?”   橙星有消息传叶思栩跟摄影师高立私交甚笃,这事儿越说越真。   叶思栩茫然摇头:“没有啊。”他有高立之前给的名片, 但现在都不知道塞在哪个小地方了。   柳柳没多问,也没说章敬那人的事情,就让他安安心心演戏。   等到电影片场,叶思栩去找礼仪老师,学步态。   电影里何至衡是个富家小少爷, 有点漫不经心的风流气,又是沪城人,因此还要学方言。   叶思栩在片场看到秦越鸣在和男演员杨洲讲戏,而演员夏若玟穿着剧中的旗袍正站在一旁拿着烟,没点,剧情需要。   他看一眼左腕的手表,还没到约定时间,于是脚步一转去走向秦越鸣他们。   秦越鸣拿着男演员手中的旧式打火机,靠近夏若玟,对着杨洲道:“火起来的那一刹那,画面焦点会在你的眼神里,火焰是在你的眼里,镜头不会直给火苗。”   “那我用手挡风的角度就要换了。”杨洲也看一眼摄影机的方向。   春日的阳关很柔和,照耀在秦越鸣宽阔的背上,他照旧穿黑色开司米毛衣,袖子拎到手肘,说话时会不断比划,有力的、线条分明的手指、手掌、手腕乃至于小臂,都展现出一种果断的气势。   叶思栩想起很多电影里出现过的,刚毅果敢的男人,他们不一定会很高大,但都棱角分明,眼神有力,似乎为了做一件事可以牺牲很多,全情投入地去忙碌去拼命。   而眼前的秦越鸣就是这样的人。   好像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得住他,好像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一个充满智慧,又充满力量的,安全可靠的男人。   秦越鸣正在回答夏若玟的问题,不经意的一瞥眼,就注意到摄影机方向的叶思栩。   小兔子站得很远,应该是刚从另一个片场赶来,肌肤白得在阳光底下发光。   两人的眸光在虚空中交汇,叶思栩不敢有所表示,忙转身去找礼仪老师。   等走了几步,他扭头去看秦越鸣,见他已经走回摄影机后面,正在和摄影师沟通调整机位。   画面里,杨洲正在为夏若茗点烟。   叶思栩看一眼他们,视线又快速扭到秦越鸣的背影上——也想为他点烟。   啊,不行,不能让他再抽烟了。   叶思栩自己矛盾地笑起来,看到教步态的方老师,才正色。   方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礼仪教师,女性,梳着很规整的娃娃头,看到叶思栩时候,笑眯眯地道:“你是演何至衡吧?”   叶思栩点头,他去换衣服,穿上一套何至衡的西装。   方老师很认真,先给叶思栩看了很多那个年代公子哥说话做事情的腔调,一个一个揪细节,叫他揣摩公子哥的气质。   叶思栩模仿了几次,学得三四成相似,走着走着却觉得自己很可笑,似乎有种邯郸学步的感觉。   方老师脸色刻板,淡淡道:“自己要先觉得自己就是何至衡,对吧?”   她虽然是女性,年龄也完全不符合,但一走起那几步路子,果真是有种男性粗中带细、有钱人闲庭信步的感觉。   叶思栩用心学起来,他琢磨眼前的老师,心道,秦越鸣应当是为了这部戏准备了很多,包括专门请一个老师来教这些细节动作。   等秦越鸣这一场戏结束,跟场记打个招呼后,就走去看叶思栩。   正看到他一脸苦瓜色地被方老师教育。   秦越鸣没进去,看他如何应付,一遍遍地慢慢按照方老师要求调整。   叶思栩做事情很仔细很认真,尤其是主动要学的心态很好,秦越鸣偶尔会担心他厌烦起这个行当,因为当演员说白了就是一遍一遍地寻找对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没有千锤百炼的重复,是无法获得的。   但叶思栩的专注似乎能令他比普通人更有耐心地去尝试,去调整,去寻找这个平衡。   等终于方老师放过叶思栩,秦越鸣才走进去道:“方老师辛苦了。”   叶思栩被他吓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瞪他一眼,又快快收回来,他对方老师道:“我先去换衣服。”   秦越鸣见他走向另一个房间,便问方老师:“今天几个演员如何?没有冒犯您吧?”   方老师接过助理送来的保温杯,摇头:“没有。不过么,女演员明天还要练,这个男演员还可以,回头上镜头你再调整调整,问题不大。”   秦越鸣点头,陪着坐了一会儿,等叶思栩换好衣服出来时,他当着方老师和其他人的面道:“叶思栩,你要回去了?”   “对。”叶思栩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不知所以地看他深邃的眼眸。   秦越鸣一抬手,指着外面道:“你去找我的助理刘学舒,让他带你去的车上,上面有一份何至衡的人物小传。”说着又故作正经地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带你去吧。”   叶思栩想:这大坏蛋要干嘛?   不过只能跟方老师打个招呼,默默跟出去。   秦越鸣单手插在裤兜中,走得不快,扭头才看他跟得很远,顿步等他上前,才问道:“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这一脸小拧巴。   叶思栩摇头,眯起眼睛打量在在现场的各个工作人员:“演员呢?”   “回车里休息,一会儿还有两场。”秦越鸣也打个哈欠,“走吧,陪我眯一会儿。”   “嗯?”叶思栩用眼尾看他,小声嘀咕,“不是说有小传要给我?骗子哦。”   秦越鸣眼底全是笑意,但面色依旧沉,他道:“不骗骗你,你这小兔子撒腿就跑。一会儿有事儿要忙?”   “没了。”叶思栩乖乖道,看向一溜儿房车,“你们片场都配房车吗?真好。”   比古装剧现场好。   “把你分配到导演房车怎么样?”秦越鸣不着调地说。   叶思栩心里道:那多不好啊?肯定有人说闲话。   两人不近不远地走着,好多人经过都跟秦越鸣打招呼,不过叶思栩注意到,大家都很忙,似乎也没有时间来注意自己为什么走在秦越鸣身边。   可能,演员和导演走得近,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叶思栩忽然想到橙星娱乐的章敬那天说过的话。   谁睡了谁的问题。   他瞅一眼秦越鸣,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但投怀送抱,或者同宋远一样蹭热度的人,应当是不少的。   等秦越鸣拽开方车门,手搭在门把上,对叶思栩道:“上去看看。”   叶思栩看一眼旁边的房车,窗帘都拉上,似乎真的很隐蔽。他一边往上走,一边道:“好像很奇怪。”   等走到里面,他才惊讶地道:“设施好齐全,怎么什么都有?”   有铺着桌布的小方桌、沙发椅靠枕,洗手池以及简易炉灶,隔门另一头还有一张简单的床和小型洗手间,收拾得挺整洁的。   似乎除了床是动过的,其他东西都是全新,没怎么碰过。   叶思栩一转身,问道:“可是你不都回家睡觉吗?为什么还有房车?”   秦越鸣欺身走过去,将他往里面堵:“你猜。”   “……”叶思栩感觉他温re的躯体扑面而来,便推他,“你干嘛呢?”   他仰头注意到房车顶部的窗没有拉帘子,现在里面是自然采光。   然而下一秒,秦越鸣一伸手,将帘子合上了,瞬间昏暗。   叶思栩:……   秦越鸣往期走一步,左脚正好落在叶思栩的右脚脚尖,他忙往后一挪步,嘀咕道:“别人会知道的。”   秦越鸣又往前一步,右脚落在他的左脚脚尖处,叶思栩又往后缩,皱着鼻头认真对他道:“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这样我就回去了。”   秦越鸣嘴角含笑,低头凑过去在他耳边道:“我怎么样了?”   说完,他又单手撑着房车沙发椅的扶手,站直身体,似乎戏谑般打量面前的小兔子。   “你……”叶思栩心里控诉:你白天就勾我,你这个大坏蛋!   偏偏面前的大男人毛衣暖,肌肤暖,呼吸也暖,浑身都散发着某种暖意。   叶思栩一皱眉,闷头便扑进他怀中,瓮声瓮气地说:“很讨厌。”脸在他毛衣上蹭了蹭,软得发疯,口中还是道,“特别讨厌!”   秦越鸣抬起手臂:“我可没有碰你啊。你自己扑上来的。”   “……”叶思栩恨得磨牙。   下一秒,秦越鸣将他用力搂住,wen他的额头:“小兔子,让我好好抱抱。”   明明昨天就一起睡的,说的好像很久没有拥抱一样。   叶思栩想,他要是拍爱情电影,一定会令无数少男少女痴狂的。   两人倒在车尾的小chuang上。   勉强两米的床,叶思栩看他似乎有些拥挤,主动侧过身,又见他闭上眼搂住自己,便道:“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半小时后叫你好吗?”   “好。”秦越鸣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chun上,在掌心印了一个wen,“阿叶,我想一直抱着你。”   叶思栩心里默默地道:我也很想,可是我们都要工作。   他靠着秦越鸣,自己去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睡梦中,正在吃什么东西,触感很软,而自己的舌根麻麻的,叶思栩手揉着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一下子醒来。   等看清秦越鸣的脸,一恍惚,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发现自己的裤子都被解开了,登时抬起膝盖,要推开他,含含糊糊地道:“怎么这样啊,这是在外面。”   “明明是在里面。”秦越鸣叼着他的下唇,吃得又甜蜜又温柔。   “……”叶思栩恼羞成怒,用力推他,“一会儿有人来找你了。还没到半小时吗?”   秦越鸣将他整个人抱到shen上,叫他趴着,按着他的后脑勺,望着他,慢慢道:“一会儿就去。”   叶思栩趴着扭动了下,找个舒服的zi势,问:“后天晚上和妹妹吃饭好吗?我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了。她也认得你,看过你的电影,挺喜欢你的。”   秦越鸣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道:“好。今晚我有事,会很晚回去,你早点休息?”   “哦。”叶思栩忽然失落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总知道自己刚才不要睡着,一直看着他好了。   他觉得秦越鸣有时候很坏,就这样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弄的低落难受起来。   可又不是今天都不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个什么劲。   好像眼前人是自己的,就一分一秒都不想分给别的人,别的事。   独占欲作祟。   “那我真的回去了。昨天还跟向姨说好,今天做卤味,她还叫我在外面不要吃太多,留着胃回去。”   “嗯。”秦越鸣喜欢听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言语间有他熟悉的人,或者熟悉的地方,透露出两人细细密密的、无所不在的交集,好像他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彻彻底底的,完完整整地融为一个整体。   “那你不要喝很多酒。或者提前告诉我,我熬醒酒汤,好吗?”叶思栩轻声问,“你中午吃什么?”   “剧组不是有大厨师傅?”秦越鸣曲起手指弹他的脑门,“我没事。”   “那应该很油腻吧。”叶思栩想了想,倒也没多说,“那我真的回家了。”   “嗯。”   秦越鸣口中虽然这么应,但并没有放开手,依旧紧紧地bao着暖暖的男孩子。   叶思栩张开五指,在昏暗中寻找微弱的光芒,眯着眼,似乎自言自语地道:“不管以后怎么样,我现在都好幸福啊。”   “以后每天都这么抱在一起。”秦越鸣笃定地道,“等我不拍戏了,等你大红大紫,我们就去国外养老。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打扰我们。”   叶思栩被他寥寥三言两语就勾起一种神往。   一起晒太阳,一起拥抱彼此。   可是真的可以吗?   不知为何,叶思栩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忧心忡忡中。 第56章   终于等到和妹妹叶思贤吃饭, 叶思栩的紧张越发明显。   在下午就已经开始魂不守舍。   柳柳看他看台词也似乎心不在焉, 便道:“阿叶你没事吧,不舒服?”   “没有。”叶思栩默默地看一遍时间,又看一遍时间。   柳柳才暗笑道:“你不会是有约会吧!嗯?”   叶思栩想到她之前的话,便道:“不是,我约了我妹妹吃饭。”   柳柳才感兴趣地问起他妹妹的情况。   两人聊了两句, 等又轮到叶思栩, 他才忙去赶紧拍戏。   晚上六点, 叶思栩抵达预定的餐厅时,叶思贤已经在包厢里面等了。   他在门口打了个电话给秦越鸣, 得知他在停车,很快上来,自己便进去了。   叶思贤今天穿了个杏粉色的裙子, 外面套着一件针织衫,看到叶思栩时候,忙站起来:“我这样得不得体?会不会有点丑?好紧张啊。”   “……”   叶思栩看她的长裙好像是新的,心道妹妹还挺重视今天吃饭的, 他道,“没事了, 他没有很凶。”   叶思贤拖着他的胳膊两人坐在一起,口中道:“万一我要是不会说话,你就拦着我。我怕说的不对让他生气,回头你也不开心了。哦?”   “不会的。”叶思栩揉揉她的头发,哄她两句, “他也不会轻易不开心,别多想了,他已经快到了。”   其实叶思栩心里也没底。   等秦越鸣进来,倒是主动和叶思贤打了个招呼:“你好。”   叶思贤忙站起来,鞠了个躬:“您好。”她想,原来秦越鸣真的特高,跟哥哥站在一块儿,还比哥哥魁梧。   叶思栩都快笑出声,哪里见过妹妹这么局促。   秦越鸣也发现了,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很拘谨,他道:“阿叶,你让你妹妹点菜,我们先吃饭。”   叶思栩忙将菜单递过去:“点菜了!”   吃饭时,叶思贤一直不敢说话。   秦越鸣看着这兄妹俩,似乎脾气性格都差不多,便主动问叶思贤学校专业以及毕业后的打算等等。   叶思贤一听这语调深沉的问话,就觉得自己面对了个长辈,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情况。   看的叶思栩在一边儿乐呵。   轮到叶思贤发问时,她看着面前的两人,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见我爸啊?哥?你准备几时去说呢?爸爸肯定会……可能会有想法吧?”   叶思栩没想到她说这个,朝她眨眨眼。   秦越鸣没有听叶思栩提过这事儿,便问:“那你爸爸会有什么想法,你知道吗?”   叶思贤忙低下头摇一摇,拿着小勺子喝汤:“你问我哥哦。”   叶思栩小声道:“回头告诉你。”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心道:怎么还藏了事情,没跟自己说吗。   他印象中自己去见过他叔叔一次,在医院。   当时他感觉得出来,那个中年男人应该还是很亲近叶思栩的,把他当做自己儿子在教养。   而叶思栩也很尊重他,很在乎这份亲情关系。   等秦越鸣开车,送叶思贤回学校,叶思栩才坐回前排。   秦越鸣一边开车,伸手捏了他的脸颊:“现在可以说你叔叔的想法了?”   叶思栩盯着前面昏暗的马路,看向他道:“叔叔想我早点结婚生孩子,他想早点抱孙子。”   他注意着秦越鸣,可是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常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叶思栩踌躇一会儿:“你……”   算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道:“我会跟叔叔说的。”   声音低落下去,惹得秦越鸣意外地看他一眼:“好好说,不要吵起来。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是吗?”叶思栩疑惑地看他,低声道,“嗯,我会好好说的。”   至少要让叔叔知道,他们是合适在一起的。   等到家,秦越鸣开了车门叫他趴在自己背上,要背他上去。   叶思栩靠上去,想起代言的事情,又同他说了一下:“这次代言可以赚好多钱,很多很多。”   “那你记得孝敬你叔叔。”秦越鸣回过头轻轻吻他。   “嗯。”叶思栩抱着他的脖子,又用唇碰了碰他的耳垂,“也孝敬你,大表哥。”   秦越鸣捏着他的腿,浓眉一皱,冷哼:“欠收拾。”   “嘿嘿嘿。”叶思栩趴在他肩头,笑得一耸一耸。   不过叶思栩还愁呢,过一天就要去见高立,拍宣传图样片。   他已经看过柳柳给的模特照片和服装情况,大体知道了风格款式,但一想到拍照的人是高立,还是不免小心。   正式官宣品牌代言人的那天,叶思栩才注意到自己的微博多了很多粉丝,柳柳从旁解释:买的,僵尸粉。   叶思栩问她:“那下面的评论呢?”   一溜儿欢呼叫好,夹杂很多复杂的符号。   柳柳笑道:“也是买的。不多,就意思一下,不然看着太空了。”   他们俩正在一起刷微博,这会儿忽的柳柳一下站起身:“天啊!”   叶思栩不解,扶着自己的古装发髻仰头,问她:“怎么了?”   “我们老板李言北转了你的官宣图,你看看啊!”柳柳忙坐下来递给他看,口中道,“原来也不是只有僵尸评论,原来有些是真的用户,我是说怎么还有人恭喜橙星新签艺人呢,原来是李老板这里摸过来的。啧,我还以为都是水军呢。失误失误。”   叶思栩看一眼李言北的微博,上面写着:【新人新气象,新片新代言】   柳柳吐槽道:“老板很难得给公司艺人做推广啦,这发言是稍微有点土。别介意,好歹证明老板很看好你啊。”   “嗯,我会加油的。”叶思栩诚诚恳恳地道。   柳柳也没想明白,怎么忽然李言北上微博发言了,皱眉想了想,自言自语似的道:“可能朵儿姐跟他说了,他觉得你有潜力。其实之前他比较看好章敬,来公司见人的时候,说章敬会爆红的。果不其然,两部网剧直接上了小巅峰。”   叶思栩想到章敬那天说的话,心中好像隐隐觉得似乎与他成为了对手的意思。   他文柳柳:“我跟章敬会有很多同台的机会吗?”   柳柳点头:“一个公司的吗,肯定会有机会在一起的,没事啦。他现在往电视剧方向发展,你要是真能在电影圈走出一条路,交集会少很多的。”   叶思栩想,那到时候还是避他一点,多是不如少一事,这人挺冲的。   谁料隔天,柳柳争取来的某家时尚杂志联合某高奢名车品牌一起主办的时尚晚宴上,叶思栩就跟章敬打了个照面。   章敬是公司正当红的小生,公司的意思是让他带一带“师弟”叶思栩。   公司王朵专门联系的章敬,他满口答应了。   到了活动当天看到叶思栩的第一眼,看他穿宝蓝丝绒西装,眉宇间的韵致比那天在橙星看到时更有艳光,章敬就对他说了一句:“我好像搞错了,原来你不是跟电影剧组的有关系,原来是跟大老板有些渊源。很好啊,那接下去我的资源是不是都会倾斜向你?”   不远处红地毯留名位镁光灯闪烁,叶思栩挺直脊梁观望。   几秒钟后,他才慢慢看向章敬,眼神涣散,满脸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没听清。”   “哼。”章敬冷笑一声,望向前面道,“走吧,师哥带你哈!第一次吧?别激动,万一说错什么话,可就不好了。”   章敬穿一身正经的黑色西装,中规中矩,无功无过,不紧不慢走向主持人,还在中间顿步对着镁光灯摆拍。   叶思栩就跟在他身后不远,第一次参加不懂规矩,只能跟着一起等。   摄影记者团队里有人喊:“章敬,这里!”“章敬看左边左边!”   叶思栩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双眸放空,对着镁光灯,无人喊他,大家都还不认得这个新人。   他只静静地欣赏章敬自信又高傲如天鹅一般,在人群前面展现自己的魅力。   主持人开始介绍:“现在上场的是当红流量小生,新晋男神,章敬,以及……橙星娱乐新签约的新艺人,章敬的师弟,叶思羽。”   “……”   叶思栩想微微皱眉,这主持人不识字还是他拿到的是错误的名字?   章敬在旁继续冷笑,这会儿低声道:“走吧,叶思羽。”   然而等他看到叶思栩身后不远处一边套西装一边施施然走上来的男人时,一愣神。   “秦导?”章敬不自觉地眼神往那边,口中低呼,“他怎么回来?”   下一刻,叶思栩尚且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摄影记者疯了一眼喊:“秦导!秦导这里!”   “秦导您怎么会在片场过来?”   “秦导,这次主办方的活动邀请名单中,没有您啊!”   若说刚才的记者们还意兴阑珊,只是装模作样而已,这会儿被“不速之客”秦越鸣弄得大为意外。   出活动的记者们最怕现场一帆风顺平平无奇,这样的报道又有什么意思?得有意外,才有揣测余地,才有撰写新闻的余地,笔杆子们可不就喜欢“不速之客”?   叶思栩慢慢转过去,竟看到秦越鸣深邃眼眸凝视自己而来,他的西装似乎刚穿上去,整了整衣襟,戴着名表的右手正漫不经心地系扣。   那种闲庭信步漫无所谓的姿态,与高高在上冷冷淡淡的神情,叶思栩想,我一辈子都模仿不来。   这是天生的,那么自信,那么高傲,又那么不在乎面前的如云浮华。   秦越鸣浓眉眉尾一挑,叶思栩想,他在同我打招呼吧。   这么多照相机摄像机都在拍,叶思栩木愣愣地不知道眼神放哪里好,忙转身,照旧看向某个摄影记者手中的黑魆魆的镜头。   章敬则忙越过他和秦越鸣打招呼:“秦导晚上好啊,没想到在这种活动上遇见您。”   秦越鸣客气疏离地地一点头,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似乎没有要仔细搭理的意思。   他人高,陡然出现在章敬和叶思栩面前,显得极出挑,显得两个年轻演员与后生晚辈一样,气场全无,只剩下稚嫩与青葱。   叶思栩注意到,秦越鸣今天居然穿了一件极为雅正大气的西装,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在衣服下显得如此具有男性魅力。   秦越鸣没有多给叶思栩眼神,只抬了抬手,请他先行。   章敬以为是对自己做的手势,忙也回礼:“秦导您请。”   叶思栩心道,他怎么这么热情?   这还是第一次,叶思栩现场遇见对秦越鸣如此热情的男演员——哦,除了宋远。   不过宋远好像不是这么殷勤的热情,而是有种古怪的暗自较劲。   反正叶思栩看章敬不是很顺眼,他很不客气地在三人之前就走向主持人,倒是让章敬觉得奇怪。   章敬瞬间脑子里在想:叶思栩不是进了秦越鸣的电影?怎么好像一副不是很熟的模样?   难道只是去混个角色,还没有跟秦导这种层面的大咖搞上关系?   这一头主持人也刚临时拿到秦越鸣的情况,便笑着道:“秦导是百忙之中临时赶来参加,真是令大家感到蓬荜生辉。请礼仪小姐送上签名笔。”   眼下三个人,都极快速地签完名字。   男主持人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叶思羽一加盟橙星娱乐,就进了秦导的新片剧组,今天又如此巧合地的同台,想请问叶思羽,第一部 电影就和秦导合作,有什么感想?”   叶思栩听的这个“叶思羽”别扭死了,但刚才上台前,柳柳交代过,任何事情,能忍就忍一忍,毕竟新人不求出风头,但求无波无澜度过。   他正要接女主持递过来的话筒,谁料一只颇具男人味的手比他先一步接过话筒道:“首先,我们剧组的演员叫叶思栩,栩栩如生的栩,不知道主持人是来源失误,还是口误,还希望可以尊重一下。”   秦越鸣的眼神是对着主持人的,深不见底的双眸看似平静,却似乎暗涌起伏,立刻将两个主持人吓一跳。   “……”男主持人忙去看自己的台本,的确是工作人员失误,写成“羽”,但这事儿肯定不方便在此刻解释,忙笑着道,“真抱歉啊,思栩,你应该第一时间指责我的。是我太不专业了。”   叶思栩茫茫然的摇头,看前面的记者似乎有些在交头接耳。   不过他不是大咖,这种小问题,一下子就晃过去。   女主持人救援,将话题直接晃过去开始问秦越鸣新片拍摄的情况,以及接下去的一些合作等等。   秦越鸣略略一答,就主动将话筒递给后面的章敬。   男主持顺势亲热地喊着“思栩,秦导,请你们先行进入晚宴现场。”   等正式走到后台位置,柳柳也冲过来,她忙对秦越鸣鞠躬:“谢谢秦导解围。阿叶第一次参加活动。”   秦越鸣微微一抬手:“不必。”说着低眸深深看一眼面前穿着丝绒西装的男孩子,“我先过去,有几个朋友。”   叶思栩忙点头,怕柳柳听出猫腻,也不敢目送他,只看他魁梧的背影着实惹人眼神,似乎不少人都在注意他。   柳柳扶着胸口道:“吓我一跳,突然之间的。阿叶?你还好吧?没有很生气吧?”   叶思栩摇头,他一贯不容易生气,“没事了。说清楚就好了。”   柳柳带着他去找到晚宴的座位,大致是按照咖位排的,总算远离章敬。   叶思栩坐下后,立刻收到秦越鸣的微信:【衣服谁选的?】   【公司的人准备的】   其实还有一点点大,腰围略微宽松。   叶思栩吃不住他是觉得好看了,还是觉得不合身,想了想,才发过去问题:【不好看吗】   结果一直没回应。   晚宴现场是紫蓝色的光芒,每张圆桌上各有一个跑马灯类型的摆件灯笼,里面有一个圆圆的灯源,而昏黄灯光照在人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戏剧感。   叶思栩伸长脖子去寻找秦越鸣的身影,根本不见踪影,到处都是走来走去交流的男男女女,穿得衣香鬓影,脸上都挂着笑容,似乎不管遇到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侃侃而谈。   这就是时尚圈和娱乐圈吗?   灯光之下,魑魅魍魉。   叶思栩看着身前的手机,一直不见亮起来,心道:他怎么突然不回答我了?到底好不好看呢?   不甘心,再伸长脖子去找他。   却见秦越鸣正端着酒杯同人寒暄,对方似乎是品牌高管,旁边站着几个陌生人,是当红的影视明星。   叶思栩这才收回眼神,默默地喝水。   旁边的人间叶思栩意兴阑珊,也就没有上前打扰,和另一侧地聊起天来,说最近的八卦新闻,津津乐道。   等到酒过一巡,叶思栩才收到一条消息:【洗手间,来】   “……”   叶思栩无语十秒钟,随后又立刻起身,找到侍应生问清楚洗手间在哪里,匆匆而去。   洗手间装饰得极有艺术气息,打量几何纹路,视野开阔,多块立面镜正对大门,一进去,叶思栩就看到了好多个自己同时出现。   有陌生男人擦肩经过,但没找到秦越鸣。   叶思栩想,他还没来吗?   于是站在灰白水泥工业风洗手台前发消息,【在哪】   刚发出去,身后就掠过一道人影,用力揽住自己的腰,往里走。   随便推开一个隔间,叶思栩就被带着酒味的秦越鸣顶在门上。   叶思栩吓了一跳,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万一有人呢?”   秦越鸣揉他白嫩柔软的脸颊,托起他的下巴,在唇角点了一点:“有人就让他们看到。”   “……”叶思栩羞赧地瞪他,双手板在腰后,压着门,嘀咕道,“不好。”   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秦越鸣就喜欢他这么诚实的反应,低头附在他耳侧,嗓音低沉如醇酒般地道:“好看。”   宝蓝色很衬小兔子白皙柔嫩的肤色,黑色领结又可爱又斯文,正是秦越鸣喜欢的乖巧柔顺模样。   叶思栩用手肘推过去,想格开他,嘟着嘴皱鼻头:“骗人的。”   好看干嘛要等到现在说,非要自己白期待这么久。   但他说了,心里又很甜蜜。   总之,永远都别扭。   秦越鸣揉一把他的额头,又顺着揉他的头发,心道,小兔子收拾一下,帅气逼人,往外面儿一站,挺登样。   叶思栩感觉他这会儿手劲好大,耳朵痒痒的疼,但又不是那种令他想要抗拒的疼。   他柔软的手指攀在秦越鸣肩头,揪他的耳朵,一下,又一下,好像他永远不会生气。   两人用力地拥抱在一起,他凑在秦越鸣嘴边,小动物似的轻嗅他的气息,自己没有喝酒,却这么喜欢他口中、舌尖的苦涩与甜蜜味道。   此时洗手间里又有人进来,他猛的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正要推拒,却见秦越鸣一矮身双手用力一托,把他整个人抱住。   叶思栩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耳朵里满是外面男人聊天开玩笑的声音,以及放水的声音,可真是尴尬。   秦越鸣见他心不在焉,又白嫩的脸颊却已近泛红,实在是忍不住,隔着裤子布料,曲起的手指关节重重地顶了一下。   叶思栩这才惊讶地回过神,痴痴地看着他,红唇微启,下意识地推他。   这也不怪他惊讶。的确是秦越鸣头一回碰他这里。   还是在外面,又几乎是公共场所,更是又羞又窘迫,他正要开口。   “嘘……”秦越鸣唇压在他耳边哄他,手指反反复复,“舒服吗?”   叶思栩难堪地感觉到前面裤子一jin。   他想,原来还有比接吻更舒服的事情。   但这一定不能告诉他,否则肯定要欺负自己。   秦越鸣看他推推搡搡地避开自己,手上加重力道,重重an压了几下。   叶思栩的后脊瞬间挺直,如一把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面庞冷静的男人,见他浓眉紧锁,似在做什么严肃正经的事情,表情与动作截然相反,莫名的有种强烈反差。   他心里不好受起来。   做这种事情不应该……至少要表情松缓一些么,怎么搞的这么严肃。   叶思栩别扭地推他的手,在他耳边讨饶:“不要了好吗?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隔着薄薄的di裤,秦越鸣用关节揉an两下,才哑着嗓子道:“回家就吃了你。”   热气熏得叶思栩要飘起来了,死死抱着他的肩膀,不敢再说话。   两人等外面洗手间没动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会场。   叶思栩给柳柳拨了电话,说自己提前走。   他怕遇到什么记者之类的,不想和秦越鸣一起回去,便冲出去自己打车离开,让司机助理送柳柳。   而秦越鸣打电话给他时,他已经坐在出租车上。   电话里,秦越鸣发出低沉迷人的笑声:“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 第57章   在晚宴的洗手间, 叶思栩听秦越鸣说“回家吃了你”时,脑海中的画面已经足够旖旎。   谁知回了家, 他被秦越鸣兜头剥光按在浴缸里。   水花四溅,空气潮湿。   “干嘛呢!”叶思栩挣扎反抗, 怒目而视, “我自己会洗的。”   秦越鸣还穿着名贵的衬衣,此刻浴缸里的热水溅在他胸膛, 湿了一片, 显出胸口麦色的肌肉颜色。   叶思栩刚要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就被他按着肩膀坐下去。   秦越鸣一边挽起衬衣的两只袖口, 一边慢条斯理地同他来回缠斗。   “我不要洗了!”叶思栩发起小孩子脾气, 看他一脸冷峻,心里很烦躁。   他喜欢看秦越鸣因为自己而神情愉悦的样子,不喜欢到了这种单方面光luo时,他还一副要凶自己的模样。   秦越鸣转身去拿收纳好的洗澡用具, 叶思栩就悄悄抬脚, 想趁他走开溜走,却听他背对自己,沉沉地命令:“坐好!”   叶思栩手臂砸进热水中, 鼓囊道:“你怎么这么凶?”   之前还不是这样的,这人……一会儿一个样子。   难怪片场的演员都觉得他可怕,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觉得他难搞,可不是么?   叶思栩现在处得久了,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心里埋汰起秦越鸣,一套一套的。   秦越鸣手里拿着洗澡的,走过来给叶思栩洗澡。   一会儿抬手臂一会儿握着他的脚踝搭在浴缸边缘,动作有力倒不重,按揉也很舒服,好像在对待一只什么宠物似的。   但是不言不语令人心生惧意。   叶思栩觉得他好像真的要把自己洗洗干净,然后下锅煮了。   他翘着脚,温声细语地问道:“你自己不洗吗?”   秦越鸣看着手里羊脂玉似的肌肤,心道:我再洗还是个糙老爷们,哪有你这小兔子皮相矜贵。   “那你跟我说话吗?我惹你生气了吗?”叶思栩趁着他给自己洗肩膀和背部,乖巧地顺势靠在他的大腿上,脸枕在热乎乎的西装裤上,仰头看着他,“我哪里做错事情了?”   “很多地方,自己想。”秦越鸣淡淡道,自上而下地瞥他一眼,看他被热气熏得眼睛起了雾,水光潋滟的韵致。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摄影师想叫小兔子拍女装。   之前秦越鸣其实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总觉得这样对他不好,现在却觉得,这小兔子可能穿上女装,极勾人。   那女摄影师,看来是个眼睛毒辣的厉害人物。   但是女装千千万,他穿什么好看呢?秦越鸣想到今晚在晚宴上见过的各类浓妆艳抹、艳丽异常的女明星,当然也有清淡单纯款式,还有优雅大方的。   好像都可以让小兔子试试。   这么想着,他手下的劲儿使得大了点。   “嘶……”   叶思栩疼得张口啃他的腿,扭着背:“皮要搓下来了。”   秦越鸣这会儿倒是哑然失笑——自己怎么成了搓澡师傅。   他正色轻咳一声,一把将小兔子拦yao从水里捞起来,叫他pa在自己的tui上,两gu朝天……   “……”   叶思栩疯了一样拍水折腾:“不要!”   太丢人了。   水花再次飞溅,比刚才还严重,浴缸周围全是水渍。   秦越鸣抬手就拍在他肉嘟嘟的圆tun上:“别闹,就三分钟。”   “我自己洗啊!”叶思栩气得要去抢浴球,一不小心滑进水里,索性鞠了一捧水全扑在秦越鸣身上。   水声哗啦,秦越鸣下巴都是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两人同时一愣。   随后叶思栩立刻要逃,却被秦越鸣扣着yao直接ya进怀中:“跑哪里去!”   叶思栩红着脸乱踢修长的腿,直到被秦越鸣急切的wen住唇才消停。   他扭身抱住秦越鸣湿掉的衬衫,手指乱糟糟地开始结母贝扣子,可是手是湿的、扣子是湿的、心里也是湿的……   黏黏糊糊地就是解不开,还是秦越鸣一把直接拽开衣襟,又将怀里洗干净的人抱起来。   两人一起站在淋浴下面,水流哗啦哗啦地冲刷下来。   在滂沱之中,叶思栩疯狂轻颤着睫毛,密不可分地吻他的唇。   舌尖那么软,那么韧,那么狠,那么急……   等终于冲掉彼此身上的沐浴乳,秦越鸣才抱着他随手抽了一块白色浴巾裹住他着急一擦,便给丢上了大床。   叶思栩头晕脑胀地望着灯,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身材精壮高大的男人覆上来。   耳边听到床头柜底层被抽开的声音,下一秒自己的手上沾了什么细细的带子,他才缓过神来。   叶思栩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我的吗?”   那天拿来遮眼睛的,后来因为临时出了小问题,就不知道丢在哪里,谁料今天忽然出现。   再看一眼秦越鸣,之间他气势冷然地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手腕,用黑色的带子捆住。   秦越鸣早注意过叶思栩左腕的刀疤,但从来没问过,此刻捆住他的手后,抬高,在他手背上柔情一吻。   叶思栩动了动,才茫茫然醒来:“你做什么?”   下一秒,秦越鸣覆上来,在他耳边诱惑道:“吃了你。”   “……”   后来叶思栩想到那晚的事情,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觉得这件事可以列为他毕生最害羞的事件之一。   炽烈的灯光下,一览无余,叶思栩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从头吻到脚。   但凡只要他稍微哼唧两下的位置,都被秦越鸣标记为敏gan带,总要反反复复的折磨他。   叶思栩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地方是这样的经不起mo挲,甚至连碰一下,整个人都浑身过电一样战栗轻颤。   可是秦越鸣这个大坏蛋,就是不给他。   叶思栩多少次以为自己要彻底拥有他了,却不料他都轻易蹭过去,激起肌肤一阵涟漪后,绝情地无视自己。   他都开始反思那他为什么要一遍遍地折磨自己,好像也同时在折磨他自己。   那一夜,叶思栩熬红了眼眶,在他口中纾解时,都差点哭了出来,手不能动,双tui大敞,肌肤上全是他深深浅浅shun吸出来的wen痕。   像极秦越鸣手中的一个玩物。   尤其是当秦越鸣居高临下打量自己时,眸光如刀一般梭巡在身体的每一处,似乎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入肌入骨地将自己看了个通透。   对躺在床上,手不能动、yao肢酸ruan、双tui无力的叶思栩而言,这感觉真是难受又委屈。   叶思栩快恨死秦越鸣了,接连两天都没跟他好好说话,一看到他的脸就怒目而视,似乎还能看到他眼底的戏谑。   隔三天就是叶思栩第一次入组拍摄《玫瑰之死》的镜头,他在内心深处还没有原谅秦越鸣,发誓要在片场跟他保持距离,再也不受他的蛊惑。   现场,秦越鸣拿着对讲机一直在发号施令,他在做电影这一块是个十足十的细节控,但凡进入摄影画面的每个细枝末节都必须要达到他的要求才可以。   但这么多琐碎要求下,整个片场都保持着一种快速稳步前进的节奏。   叶思栩观察下来发现,片场好多人都跟秦越鸣极为熟悉,而秦越鸣能在第一时间喊出对方的名字,甚至不论什么做什么的,只要有事找他,他只要有时间就能回应上。   最重要的是,秦越鸣的态度是根据事情来决定的,而不是对方是谁。   叶思栩总是在想,秦越鸣既好像是这一部大型机器的掌控者,同时又在机器的零部件之间产生一种润滑作用,让机器可以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来完美抵达目标。   他闷头胡思乱想,正对上走过来的秦越鸣,他忙悄无声息地先“瞪”为敬。   秦越鸣嘴角还叼着烟,今天天气热,他穿得古怪,里面是军绿的短袖体恤,外面罩着一件老头工具衫,前胸和腰腹都是口袋的那种。他声音低沉地道:“再往后退,别人就要以为我秦越鸣在片场揍新人演员了。还是你希望别人以为我在调戏你?”   叶思栩立刻顿步,板着脸道:“那你不要走这么近,远一点。”   他多难才能保持这种正常神情,否则一会儿又该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可是秦越鸣竟然一伸手,直接揽着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带着他往镜头前走:“怕什么,你自己越怕就越有猫腻。导演就不能和演员勾肩搭背了?”   叶思栩看他嘴角叼着的烟,随着说话吊儿郎当地晃动,一派流里流气的模样,配上这一身老年派衣服,像是个中年老流氓。   中年老流氓。   叶思栩别开眼,笑出声。   秦越鸣皱眉:“笑什么?”   叶思栩摇头:“没笑,你要跟我说什么?”   秦越鸣按着他的手用了点力,暧昧地问:“你想我说什么?”   “……”叶思栩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装与旧时老怀表,“说戏啊。”   这大导演,怎么总跟自己这么不正经。   两人加上配戏的女演员,开始一本正经地说下一场怎么拍,镜头会怎么给,秦越鸣尤其注重人物角色的眼神和微表情,因此提前划重点已经让叶思栩准备过了,现在又让他简单的过一遍,找下感觉。   这一场戏,是叶思栩和一个女配角,一个家里的佣人暧昧的场景。   《玫瑰之死》中,女主角的儿子何至衡与家中漂亮小女佣发生关系,最后生子,但因他的玩世不恭与不负责任,女佣人带着孩子离开消失在他的世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   这段人物经历是用来呼应,何至衡本人也是不知道生母是谁,被母亲卖掉后活在大户人家,与母亲最终也没有相认。   两代人的悲剧一遍一遍重演,在电影中形成戏剧化的呼应与映射。   搭戏的女演员比叶思栩经验丰富,和叶思栩也提前沟通过具体怎么对戏,怎么找感觉。   然而等到两人的这一场欲拒还迎、你来我往的对手戏正式开拍,却怎么都不对秦越鸣的胃口。   甚至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叶思栩好像不入戏,没找到一个度。   要么展现得太喜欢这个女佣人,显得过于热络,要么是显得过于冷淡,都不符合那种贵公子调戏小美女时既轻佻放肆又若即若离的暧昧感。   总体说来就是叶思栩太单纯太老实了,尤其是眼神过于清澈,矜贵有了,浪荡缺了。   秦越鸣摘下耳机递给助理,将外套的老头工具衫脱掉丢在椅子上,还拽了拽自己的黑色鸭舌帽,一副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戏里,叶思栩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太师椅上,女演员费清是为他奉茶,端着托盘站在一侧。   这会儿,秦越鸣让叶思栩起身,自己拎了拎裤腿坐进去。   叶思栩就在身旁看着,似乎就看他在自己眼前那么一转身,一下坐,一抬下巴,眼帘半阖,何至衡那种轻慢又骄矜的味道就出来了。   他微微挑眉,对叶思栩道:“阿叶,你来演费清这一段,按照你的感觉走,不用完全走女步。”   “哦。”叶思栩忙去接费清手里的托盘和茶杯。   费清小声道:“淡定淡定,没事的,秦导就是tiao教一下你。”   等叶思栩扭头回到门廊外,秦越鸣对站到后头去的费清冷冷淡淡地道:“你走路时步子要小,尽量要婀娜,方老师怎么教的就怎么走。拿出女性那种柔美来,要展现风韵,别搞得跟一身正气的单位女领导一样。”   费清倒是笑了:“成,我再找找感觉。”   等叶思栩端着茶盘迈着步子慢慢走近前厅,走向秦越鸣时,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秦越鸣听见人来,眼皮子都未曾朝来人掀,只倨傲地斜乜一眼,开始说起戏中的台词:“今儿个风大,怎么偏开了西北的窗?”他偏着头稍稍一抬,眼神似在虚空中,“谁叫你开的?”   叶思栩注意到他的眼神也不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而是仿佛实体一般,慢慢地从他视线平行的腰身位置,一寸一寸往上挪,又似有若无地往自己端着托盘的手上留意一眼,尤其是那白嫩纤细的手腕。   叶思栩顺着秦越鸣的眼神,立刻对上了戏,找到戏中的感觉,缩了缩手腕子,瞥一眼那西北面的窗户:“少爷,我这就去关,您先喝茶。”   秦越鸣抬左手随意在黄花梨柜面上点了点,开始轻哼一段戏腔,也不像叶思栩刚才那样哼得清晰,他是哼一段,眼神往叶思栩手腕手臂上挪一段,荒腔走板。   叶思栩一边放茶杯,一边低眸瞧他,看他修长浓密睫覆在眼上,看不清神色,但偏偏知道他在看着自己,那感觉zhuo烧着后脊,叫他无端端在众人面前、在摄像机前脑子发昏,眼睛发涩。   等他转过身去,又细细分辨,秦越鸣慢悠悠地哼着调子,等几乎听不出曲调时,又生生拉住了调,往回撕扯一般。   叶思栩虽然没法看到他,但却那么敏锐地知道,秦越鸣一定是在寻思、琢磨、打量自己,等自己快走到窗边时,一探身伸着手臂去拉窗户,那调子又往上走,明显起来。   叶思栩想,他一定是在看自己的腰看自己的腿看自己的臀,那眼神一定如楔子般嵌在他在意的地方,或许是腰又或许是背也或许只是一个大致朦胧的背影轮廓……   不知为何,叶思栩就是有这种直觉。   但直觉过后,叶思栩回过神,便惊讶地无以复加。   他当然知道秦越鸣会演戏,但不知道这么会演戏。   那种漫不经心,像是浑然天成,骨子里就透出来的,根本不用看到他的脸,就知道他声音中传递出来的轻佻浮薄与浪荡恣意。   叶思栩之前来片场都没注意到,似乎都是跟演员讲戏而已,秦越鸣没有这样正儿八经地入戏来演。   今天别说是叶思栩,其他好多人都看着呢,费清都笑着说:“秦导眼神了不得,勾人。我这要是天天跟您演对手戏,我啊回头得上你们家去。”   秦越鸣淡淡看向转过身的叶思栩,眨眨眼,一笑:“找到感觉了?”   “嗯。”叶思栩点点头。   “不用一样,你自己琢磨琢磨细节。”秦越鸣起身拍他的肩膀,正要走回去,却听叶思栩拉住他的小臂,手指扒拉在手肘处。   秦越鸣一低头,看他又不避嫌了,便问道:“怎么?”   叶思栩仰面皱着眉问:“我刚才走过去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秦越鸣这会儿直勾勾地低眸看他,淡笑:“你猜呢?”   叶思栩点点头,若有所思。   等再次开拍,叶思栩学了秦越鸣的三五分,但他究竟不够老练,却又有一种新鲜生嫩的青涩暧昧。   秦越鸣坐在监视器前,仔细判断叶思栩眼神中的意味,那种介乎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压抑不住的xing与yu似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之下突突跳动,混合暧昧不明的神色,竟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看一眼镜头里的费清,无论年龄还是实际年龄都要比叶思栩大一些,成熟风韵味道都在。   一个模模糊糊地想法在秦越鸣脑海中慢慢浮现……   何至衡这个人物,应当是缺乏真正的母爱,而与微年长一些的女佣之间的感情,似乎也大可不必做得如此轻浮,而是可以从对年长女性的渴望切入……   等这一条拍完,秦越鸣都没有喊卡。   叶思栩也觉得奇怪,这么潦草就过了吗?他感觉自己还没找到最合适的方式。   他见秦越鸣打起电话,场记跑过来道:“你们先等一等,秦导说何至衡的感情线可能要微调,现在在联系编剧,让编剧过来一趟,一会儿讨论,你们先去休息吧。一会儿等夏若玟到了,开始拍女主戏份。今天估计没有你们的场。”   叶思栩一愣,问道:“为什么?”   费清倒是很无所谓地样子:“没事啊,临场改戏很正常,更何况是秦导。以前还改过主角戏,大改特改。”   叶思栩焦虑不已,他想,不会是因为我吧?   这会儿大家都收了阵仗,等女主角夏若玟到。   叶思栩休息了一会儿,瞧见秦越鸣就站在刚才“西北窗户”的位置,靠在那里,静静地不发一语,似乎在沉思。   他正要走过去,却听旁边副导演道:“别过去了,肯定是想怎么调整呢,回头得烦起来。”想了想,副导演递给他一包烟,“算了,给他递根烟。抽根烟,脑子转得快。”   “……”   叶思栩想,原来烟对于秦越鸣而言还有这种功效吗?   他问:“打火机呢?”   副导演瞥他一眼:“一看就知道不抽的,在里面啊。”   叶思栩这在掀开一看,果然塞在一边,他拿着烟走到秦越鸣身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高大修长的人影照在地上。   连影子都棱角分明,冷峻异常。   叶思栩站着好一会儿,秦越鸣才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扭头,发笑:“怎么了?”   叶思栩举起手来的烟盒,眨眨眼,问:“抽烟吗?”   秦越鸣看向远处,又收回视线:“你允许我抽吗?”   叶思栩想,现在你不是在烦躁呢?那还是抽根烟缓解一下,如果可以突破思路,就更好了。   他主动递上去一根烟:“就一根好了。”   秦越鸣拿着烟头,搁在鼻下,轻轻一嗅:“有你的味道。”   叶思栩嘀咕一句:“瞎说八道。”   他想到上次片场,戏里男演员给女主角点烟的画面,便递给他打火机,而是抬手挡了挡窗外的风,按开了火苗。   登时,秦越鸣的眼里冒出着火星子。   他戏谑地道:“给我点烟?”   “嗯。”叶思栩老实地将火递过去,眼神不敢看面前男人的脸和眼,生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秦越鸣微微低头,烟头靠近火苗,也抬手挡风,一边吸烟,眼神却一直盯着面前小兔子的瓷白面孔。   是了,这就是个被成熟女人勾引的富家公子,所有调戏,暧昧,你来往我,都变得如此顺理成章。   面前的小男孩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能做到最好。   秦越鸣眼底含笑,要不是碍于人前,真想揉揉他的脸颊,好好折磨他一番。   叶思栩没抬眼,自然也没有看到秦越鸣的眼神里那一抹徐徐燃烧的热火。   剧组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偶尔有人往他们这里瞥一眼,也只看到叶思栩低头给导演秦越鸣点了根烟而已。   只是秦越鸣的助理刘学舒暗暗吐槽:秦导,眼神不要这么直白,剧组不是你谈恋爱的地方啊!!   刘助理:我真是为了剧组操碎了心。 第58章   叶思栩总疑心, 秦越鸣改何至衡的感情戏是因为自己演得不好。   他想找时间同秦越鸣聊聊,原本打算是回家问他的, 不过秦越鸣下午等拍完女主戏份就来找他了。   秦越鸣用脚踢踢叶思栩的椅子脚,眯着眼看他:“去我车里, 我跟你聊聊角色。”   叶思栩仰着头, 看看周围好多人,一下子脸红了。   “可不可以不去车里啊?”   去了又要欺负自己, 现在是工作场合啊。   叶思栩想到前几天晚上的事情, 他觉得秦越鸣最近好像很喜欢“玩nong”自己,心里头多少有点介意。   秦越鸣看他一脸纠结, 眼神虚浮, 便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正色道:“想什么呢?编剧在车里,聊下人物。”   “……”   叶思栩尴尬三秒,看他轻笑一声, 转身先过去, 他才快速起身,拿上自己的剧本和签字笔跟过去,心里嘀咕:那你可以先说的嘛, 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人!   他对着秦越鸣的高大背影做鬼脸。   谁料秦越鸣突然转身,把他逮个正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三秒。   叶思栩糗得真想找地方躲起来。   秦越鸣严肃地横他一眼,同他招招手:“走过来点,离这么远干嘛?”   还不是你不好?!一天天的欺负我!   叶思栩磨磨唧唧走上前几步, 问道:“那你今天拍摄结束了吗?”   “晚上还有一场夜戏,今晚你早点回去。”秦越鸣看他终于走到身边了,才继续往前走。   叶思栩想想,那不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很久很久?他闷闷地“哦”了一声。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没做声,心道:这小兔子一天到晚的浑身都一股子别扭劲儿。非得好好按着收拾一顿,才哼heng唧唧的服帖。   走到房车边,刘学舒也在,喊着道:“秦导,汪叔找你呢,快点,他一会儿得回家吃晚饭。”顺道瞥一眼叶思栩。   刘学舒也发现了,叶思栩的确招人欢喜,看着就很乖一小孩儿。   他想,原来秦导是这种口味,难怪先前头好多男人女人扑过来,看都不看。   浮华娱乐圈,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孩儿呢?   这会儿,汪铎从车里喊出来:“让我来!你他妈的自己没影!要改哪里怎么改?!快点!”   叶思栩先走上去,和汪铎打了个照面:“编剧好。”   “好什么,不好,很不好!”汪铎一向张口就来,指了指沙发椅。   叶思栩之前远远看过几次汪铎说话,的确这个口气,也没在意。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张小方桌,的确有些拥挤,刘学舒就没上来,搬把椅子坐在房车外面看夕阳。   秦越鸣将何至衡的几个感情发展点的改动想法同汪铎一说,汪铎一直在打量叶思栩。   汪铎一把年纪,又结了婚,一身臭毛病的中年男,还是个直男,热爱美女和大长腿。   这事儿秦越鸣自然很清楚。   但这会儿,汪铎一边揉着下巴,一边盯着叶思栩看,这眼神就很让秦越鸣吃不消。   秦越鸣在汪铎面前打了个响指:“别看了,说说想法?”   汪铎瞅他一眼:“你说的感觉是可以,也符合整个故事。但要改肯定没这么快,你这里一改,整条线都要动。等于完全给何至衡换了一种调性。”   秦越鸣皱眉,细细一想:“那就在不影响主线基础上,单独拎出来,全改了。”   “……”汪铎拍桌,“感情不是你自己改啊!”   叶思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他看看两人,问秦越鸣道:“是我演不出你要的感觉是吗?”   汪铎一听他说话的语调,和看秦越鸣的眼神,就琢磨寻思起来,哪里有些不对。   秦越鸣直接道:“之前何至衡的线不够清晰,现在微调一下,不关你事。”   叶思栩琢磨两下,便道:“其实,换个演员呢?可能就不用这么改?”   汪铎又敲敲桌:“不对不对,你们俩有问题。”   秦越鸣索性揽着叶思栩的肩膀,堂而皇之地看着对面的汪铎:“有什么问题?具体谈谈?”   “我操!”汪铎笑道,“妈的,你老秦不正经!我是说最近你也不抽烟了,还他妈不让我抽!”   叶思栩脸红扑扑地闷着,不好意思抬头,低声问秦越鸣:“要不然我先下去?”   “不用。”秦越鸣一条胳膊大大方方地搁在他肩头,问汪铎,“你觉得改完是不是对路?”   汪铎点头,这点毋庸置疑,秦越鸣眼光还是精准。   “改!你都……是吧?老光棍终于有个人了,这么点小事情,还不是我大笔一挥两晚上的事儿么!”   秦越鸣笑起来,点了点他,没做声。   汪铎又细细看一眼叶思栩的眉眼:“该说不说,这要是写熟女勾引这位小同志,戏码可比之前的有看头啊!女佣人是谁演来的?”   “费清。”叶思栩道。   汪铎点点头:“哦,那更好,费清也是演技在线,演个反差强烈的熟女,可以的。”他寻思半天,“亲热戏可以多搞两场。”   秦越鸣忙打断:“适可而止啊汪大编剧。”   汪铎当着叶思栩面朝他眨眼:“怎么,不舍得啊?荧屏初wen贡献一个总得要吧?咱们后期宣传噱头可以多一点嘛!”又看向叶思栩,“之前拍过wen戏吗?”   叶思栩摇头。   汪铎又问:“床戏呢?”   继续摇头。   轮到秦越鸣敲桌:“注意分寸!你能拿出国内一线电影编剧的内涵来吗?动辄wen戏床戏。”   “哎呀,你都让改熟女勾引小鲜肉了,床戏来一场不是正正好?”汪铎笑着打趣,又忙道,“拍得唯美点就好了嘛!不是非得要直给的嘛!”   秦越鸣冷笑:“你真写床戏,我给你改成在床上畅谈人生。”   “……滚!”汪铎摇头,正要去摸烟,想了想,作罢。   “哎,你老秦就是太正经。你问问这小同志,谈恋爱假正经有什么意思?”   叶思栩默默地想:秦越鸣才不正经呢!编剧对秦越鸣是有什么误会吗?   等汪铎先下去抽烟前,还顺手把方车门给拽上了。   下面晒太阳的刘学舒接过汪铎递来的烟,问道:“秦导呢?一会儿得去看下男三号的造型,男三上次试装少试了一套衣服。”   汪铎将点了烟,靠在房车边,摇头笑道:“不着急。”又看一眼刘学舒,“小刘,你知道啊?”   刘学舒一点头:“去年沪城上一步电影宣传首映礼,你忘了?”   去年?   汪铎眯起眼仔细想:“啧,老秦这厮……”   车里,叶思栩被秦越鸣抱到腿上。   叶思栩问道:“我回家了呀,你不是很忙的吗?”   秦越鸣在他耳垂上yao一口:“不生气了?”   那晚上过后,小兔子明显避着自己,睡觉都背对自己,还把那条用来绑着手腕的黑色缎带抢过去不知道藏在哪里。   叶思栩避开他,小声道:“不想跟你说话。”   秦越鸣挠他的软肉,痒得他要跳起来。“说不说?嗯?!”   “哎呀!”叶思栩恼怒起来,生气地瞪他,“车外有人呐!”   秦越鸣yao他软软的下唇,含着shun着:“那晚上等我回去,再来一次?”   “……”叶思栩登时全脸通红,“不要。你再这样我就回家住了。”   这会儿有人敲门,果然来找了。   叶思栩兔子似的跳下去,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那我走了,谢谢秦导指点。”   秦越鸣抿着唇,眼中含笑。   叶思栩正往外要拉门,被身后的秦越鸣拽到眼前,狠狠地wen了一下唇。“小东西,等我回家!”   等叶思栩上了助理的车,接到叶明康电话。   叶明康说要介绍个女孩子给他认识,女孩的爸爸是叶明康之前上班认识的领导。   叶思栩想了想,决定今天回家一趟,当面和叔叔说一说这事儿。   还有工作的事情。   叶明康听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便也没有拒绝,就说等他回家详细聊。   叶思栩让助理直接送自己到叔叔家楼下。   他脚步沉重地往上走。   走一步,就想起叶明康小时候如何对自己好;再走一步,就想到叶明康对自己的期待。   念书时,叶明康就没有逼过他,都是同他讲道理,考试差了也很少打骂他,反而鼓励他要培养兴趣爱好,要多参加户外活动……   似乎记忆中,叔叔对他只有好,没有任何的指责。   终于走到家门口,叶思栩看一眼春节期间自己贴的对联,想了半天,终于打开门进去。   叶明康在客厅收拾,见他这么快回家,便问:“思栩啊,我之前买了个紫砂壶的套装盒子你记得放哪儿了吗?明天带上。”   叶思栩走到客厅,按着他道:“叔,你坐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吧。没事儿,我找找。我记得我搁在电视柜底下了,是不是思贤给我拿到小仓库去了?”叶明康依旧没坐下,还在找。   叶思栩郑重其事地道:“叔,这事儿很要紧,你坐着听我说。”   屋外还有些微弱的光芒,房间里开着吊灯,光线落在叶思栩脸上,照得他分外苍白。   叶明康感觉到侄子今天似乎情绪不高:“怎么了?”他终于坐下了,“对了,一会儿去外面吃,陪我眯点儿小酒。”   叶思栩抬眸望向叶明康,看他在往腰后塞枕头,便一字一顿地道:“叔,我没法去相亲。”   “怎么了?”叶明康一听,一愣,“你自己有喜欢的人啊?那没事儿啊,就带回家看看?”   叶思栩点头,又摇头,纠结了一会儿措辞。   叶明康皱眉:“那是怎么回事?”   叶思栩看向叔叔,这个在他生命中扮演着极其重要角色的男人,这个在他人生中既当爹又当妈的长辈。   “叔,对不起啊,我没法喜欢女孩子。我喜欢……”他哽咽了一下,“我喜欢男的。”   “啊?”叶明康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他有些无法理解面前的侄子。   但很快,家长式样的爱面子和传统,令他不愿意直接面对这件事:“那也得结婚啊!孩子总要生的!”   叶思栩解释道:“那不成了骗人家吗?”   “那……”叶明康脸色刷白,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快速道,“不行!婚总要结婚的!不然我怎么给你爸妈交代?!”   “叔!”叶思栩的眼眶红起来,“我不喜欢女孩子啊!而且我还有喜欢的……男的。”   “不行!你别跟我说这个,我不爱听。”叶明康扶着扶手站起来,“那个什么……明天,明天你穿好看点,去见那个女孩子。”   见他要走开,叶思栩忙拽住他的胳膊:“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我们不能骗别人啊。”   叶明康甩开他,情绪激动起来:“不行!你爸妈活着我不管你,我管不着你!但是他们不再,我得看着你结婚,看着你生娃娃,不然我死了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叶思栩忙解释道:“可是我没法喜欢女孩子!真的没法喜欢女孩子!您不能理解一下我吗?”   “那你能理解一下我吗?”叶明康扭身,拍自己侄子的肩膀,“思栩,我知道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学习你自己会学,考试你自己选学校,进的都是好大学,选的也是好专业,你做什么事情,我都顺着你。但是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叶思栩没想到叔叔这么果决地反对。   他以为至少自己有些余地可以抗争一下。   叶思栩无奈地道:“但是我要是和别人结婚,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   “那你就真心实意地喜欢人家,对人好,不就好了?!”叶明康站着对他道,“从今天开始我给你找。”   “不是啊,这是骗婚啊!”叶思栩激动地道,“这就是害别人啊!”   叶明康摆手:“反正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必须要结婚生孩子!”   “现在男的也可以和男的结婚啊,社会法律都允许了为什么你不同意啊?”叶思栩懵了,下意识地要辩解,“我们小区不也有,人家都挺好的啊。”   叶明康着急地道:“那是别人!我管不着,你是我侄子!不行!”   叶思栩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叶明康去卧室。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扇上,整个屋子似乎都震了起来。   叶思栩弯腰揉着额头,纠结地想,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知道叔叔可能会不同意,但没想到他还非要自己结婚生孩子。   叶思栩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死活没想明白。   也许是过了半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叶思栩的腿都麻了,才缓了缓,又去敲叶明康的门:“叔,我今天先走了,明天我不会去的。你跟对方说一下吧。你也不用替我找……”   他刚说没两句,门就被快速打开,劈头盖脸挨了叶明康一巴掌。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挨过叶明康的打,这会儿整个人都蒙了。   “我想明白了!你现在是不是和外面的男的住在一起?”叶明康敲着门板道,“不行!你今天不能出去!以后天天回家住!哪儿都不许去!肯定是外面的人带坏你了!”   叶明康左脸火辣辣地疼,眼泪就蓄在眼眶里,狠狠咬着牙:“我天生的同xing恋!跟别人没关系!”   “你少跟我犟嘴!”叶明康道,“思栩,我从来不管你。你自己想,快二十年了,我管过你吗?啊?这一回不行,说什么都要听我的!”他快速走过去,抄起钥匙要将门反锁。   叶思栩冲过去道:“我明天还要有工作的!”去扭门把手。   “请假!”叶明康激动地道,“这事儿没说清楚你不要出门!永远说不清楚就永远别出门!”   叶思栩飞快将门打开:“那您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的情况?”   “你理解我吗?啊!”叶明康道,“你要是我亲生儿子,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你!不管你!但是你不是!你爸妈没了,我就得看着你过上平平顺顺的日子,以后我死了,我才能下去有个交代!”   叶思栩的眼泪落下去,如一场夏日的阵雨,全糊在脸上。   他将门合上,跪在地上,对着叶明康道:“都是我不好,跟您没有关系。您要是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我也没法改。”他抹去脸上的眼泪,“我不能害了另一个人。”   叶思栩朝着叶明康磕头:“叔,我真的是天生的,也没有人带坏我。您理解我好不好?”   叶明康拿着钥匙,对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男孩子,狠狠心道:“你在家里,最近哪儿都别去。”   “不成!”叶思栩忙站起来,抢了一步先拉门出去,“叔!别这样,我们不能好好说这事儿吗?”   叶明康看他一眼,将一串钥匙直接砸在地上:“你今天出去了,就不要回这个家!我叶明康没有你这个侄子!滚!”   说着他当着叶思栩的面,将门一把拽上,从里面扣上锁。   重重的声音入侵叶思栩的耳膜。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无法面对事实。   好像在一瞬间,一切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第59章   叶思栩从叔叔家出来, 四顾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舌尖顶在左脸上, 又疼又麻。   明天倒是不用去秦越鸣的剧组,可是下午要去古装剧剧组。   他想, 得找个地方冷敷一下。   经过社区外的超市时, 叶思栩站在角落的窗玻璃看自己的脸,没有肿得很厉害。   但是看上去很明显。   想了想, 叶思栩给秦越鸣发了微信, 告知他今天回家里住。   秦越鸣在忙,没有立刻回复。   叶思栩站在冷风里, 伸手打了一辆车, 找了一家位于剧组附近的小酒店,又问前台要了个冰袋。   可惜淤青有些难以消除,他想明天得让化妆师麻烦下,稍微遮盖一下痕迹。   床上, 叶思栩侧躺, 毛巾包着冰袋搁在左脸,一动不动地在思考。   究竟应该怎么再和叶明康沟通一次。   不知道躺了多久,冬天的冰袋也不会化, 冷得他脸颊彻骨的寒。   手机在床头柜响起来的时候,叶思栩吓一跳。   是秦越鸣。   叶思栩在床上盘着腿,犹豫半天,还对着空气说了两句话,听着声音没有异常后, 才接起电话。   “喂?你回家了?”他抬手看一眼表盘,八点三十左右。   叶思栩慢慢靠向床头,将被子拉到胸前。   秦越鸣道:“在车里。”   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听到秦越鸣深沉和缓的声音,令叶思栩似在冷冽之中寻到了温暖,他的鼻头一酸。   “张师傅去接你吗?”叶思栩问道,“还是你自己在开车?”   “张师傅来接的。”秦越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模样,随意问道,“晚上吃什么了?你妹妹在家吗?”   叶思栩一愣,他都忘了要吃晚饭这件事,现在他一提才觉得胃里空荡荡。   他忙道:“就随便吃了点。思贤不在家,她住学校寝室的。”   秦越鸣简单应一声,又问:“怎么这么安静?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叶思栩忙伸手去拿遥控,“正要开电视。”他说着按开电视,丢开遥控。   谁料下一秒,电视忽然发出声音:【欢迎您入住方雅酒店,方雅在全国共有……】   女性播报的电子音,极为清晰极为明显。   叶思栩手忙脚乱地去关电视,吓得都没敢气。   他稍微拉高自己的声音:“我要跟我叔一起看电视了,我先挂了。”   “在酒店?”   “没有没有!”叶思栩斩钉截铁地否认,“你听错了。”   秦越鸣沉默。   叶思栩以为自己晃过去了,随后却听他吐字清晰地对司机道:“老张,你靠边停一下,查一下市内有多少家叫方雅的酒店。”   “……”   叶思栩慌忙解释道:“没有,我在家啊。我真的在家,你相信我好吗?”   秦越鸣没多说,挂断了手机。   叶思栩懊恼地一拳砸在被子上,可是秦越鸣的视频消息立刻打来了。   完了!   他怎么反应这么快。   叶思栩按掉,又重新给他打电话。   秦越鸣接了,语调沉沉地道:“市内有三家跟这个音一样的酒店。我是等你自己告诉我,还是我找朋友用你的名字查入住?”   声音如刃,冷仄逼人。   叶思栩捂着脸,小声道:“我一个人住,我没有和别人出来鬼混,我……”   “为什么?”秦越鸣不解地道,“告诉我原因。”   叶思栩想了想道:“本来要回家住的,但叔叔不在家我进不去,所以我就随便找了个酒店。真的没有别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声音弱下去,低低的,好似在央求似的。   秦越鸣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语调平静地道:“阿叶,我没有怀疑你跟别人去开房。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不去我那里?你叔叔真的不在家吗?”他顿了顿,“还是你们吵架了?”   “没有!”叶思栩忙否认,一出口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反应过激,“我就想这里距离剧组现场近,明天可以直接到剧组。”   “嗯,那我现在过来。”秦越鸣快速道。   “啊?”叶思栩懵了一下,他嗫嚅道,“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就是稍微住一下,明天,明天就回家好吗?”   秦越鸣快速道:“既然距离片场近,那我也住一晚,明天正好早上一大早的戏。老张,去影视基地附近那家。”   “……”叶思栩说不过他。   他懊恼又难过地想,我怎么谁都说服不了,为什么我这么笨啊!   叶思栩对着手机道:“我不要你过来,就一晚上,你不要过来好不好?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着急得都染上了哭腔。   秦越鸣淡淡道:“阿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叶思栩说不上话来,现在脸是又冷又疼,一定很难堪。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半天说不上话来。   “乖,我一会儿就到。”秦越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让这小兔子避开自己,一定情绪很糟糕。   叶思栩只得将地点和房间号告诉他。   丢开手机,他无力地倒在白色床上,要怎么跟秦越鸣说?   眼前是白色的顶灯,照得他眼前白光一片,可他还是用力地睁着眼睛,不敢闭眼。   他怕一闭眼,眼眶里的热泪全部滚落下来。   秦越鸣抵达前,叶思栩去洗了脸。   开门时,他假装自己用毛巾擦脸,顺便盖了盖左边脸颊。   叶思栩低头,转身指了指房间里的一把休闲椅:“你坐吧。”   不知为何,在看到秦越鸣高大的身影时,叶思栩的鼻头又开始发酸。   他想扑进去抱着他,可是这会儿他只能闷头躲开他的视线。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一把将毛巾拽掉,才看到白嫩的肌肤上有几道明显的痕迹。   他推着人坐在床尾,托高他的下巴,眼底满是怒意,语气极为强硬地问:“谁打你了?”   叶思栩扭开脑袋,想避开他强烈的视线:“没谁,不小心碰了下。”   “阿叶,不要跟我说别的。是不是你叔叔?”秦越鸣看他挪出去,索性一把抱在腿上,扭过他的脸,他眼神暗下来,“说话。”   叶思栩不喜欢被他这么质问,扑在他肩头环住他:“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你不要问了好吗?”   眼泪流出来,他觉得自己有病。   这一定不是什么大难题,可在秦越鸣怀里,他就忍不住地落泪。   秦越鸣的手掌抚着他的后脑勺,轻柔的,一下一下往下揉,他慨叹似的道:“阿叶,不要叫我着急。”   轻吻落在叶思栩的耳廓和鬓发边,秦越鸣又慢慢地道:“很多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叶思栩不发一语,用尽全力地抱着他。   眼泪水顺着脸庞滑下去,来不及抹掉的就掉落在秦越鸣的背上。   秦越鸣用力掰过他的脑袋,见他倔强地总是要避开面对自己,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尤其是一双漾着水光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又委屈又可怜:“阿叶,是我刚才太凶了吗?嗯?吓到了?别哭,阿叶……”   叶思栩嘟囔地打他的肩膀:“是啊,就是你太凶了!”可是没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瞬间,他对着秦越鸣哭得满脸是眼泪:“怎么办,叔叔要我去相亲,我跟他说了,我喜欢男的,他知道了还是让我去。还说让我结婚和生孩子……”   “真是小傻瓜。”秦越鸣叹气,拿过纸巾盒,继续问道,“那你们吵起来,你叔叔打了你?”   叶思栩忙为叶明康解释道:“没有,他以前从来不打我的。就是今天,今天可能太生气了……是我不好,把他气着了……”   秦越鸣宽大温热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过细嫩的肌肤:“疼吗?”   “不疼。”叶思栩犟嘴道,“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他看秦越鸣的眼眸很奇怪,深沉地仿佛黑色夜空下的大海,似乎有什么在起伏汹涌,他望着他道:“真的不疼,你不要担心了,我没事的。我过两天,等叔叔缓一缓,我再去跟他说。”   就在这会儿,叶思栩的手机又响了。   正是叶明康。   他吓一跳,忙去拿,却被秦越鸣捷足先登。   “不要!”叶思栩吓得要去夺过来,急得眼泪冒出来,“我自己去跟他说,我自己说好吗?”   秦越鸣心疼地揉去他的眼泪:“好,但在我身边打,不要走开。”   说着他递给叶思栩。   叶思栩蹙着眉头,感觉秦越鸣绕在自己腰上的手跟铁钳一样紧。   手机屏幕上“叔叔”两个字还在晃动,叶思栩只能赶紧接了。   “思栩啊……”叶明康的声音听上去又苍老又难受,“我刚才打了你,是不是打疼了?”   叶思栩捂着脸,小声道:“没有,不疼的,没事。”   秦越鸣越发紧紧箍住他。   叶明康道:“我刚才打电话给你妹妹了,她说她知道,还见过……她说对方是个大导演?是吗?”   叶思栩似乎听到叔叔也在哽咽:“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让思贤告诉你的。”   “断了吧,思栩。”叶明康道,“叔叔从来都不管你,就这件事,唯一一件事,就跟他断了。明天,明天下午,你跟我去看看那个姑娘?不行的话,叔在问人介绍介绍?邻居那些阿姨们都认得很多小姑娘的。”   “不是啊,叔……”叶思栩没想到叶明康这么坚持,正要说话,手机却被秦越鸣截过去,“不!”   秦越鸣将他推到床上,自己则站起来:“喂?叶先生,你好。我们见过的,在你的医院,我叫秦越鸣。”   叶思栩扑起来要拿回手机,却听秦越鸣对着电话那头的叶明康道:“这件事我来跟你沟通,阿叶……思栩他还年轻……”   叶思栩抱着他的右边胳膊,低声哀求道:“我自己说好吗?”   秦越鸣快速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那好,我现在带他过去。”   “不要!”叶思栩慌张地摇头,可看秦越鸣已经按断了电话,“你去干什么?万一……”   他脑海中出现叶明康和秦越鸣动过手的画面,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秦越鸣将面前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抱在怀里:“我们就去见见他,好不好?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他吻着叶思栩的额头,“乖,听话。”   这会儿,叶思栩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秦越鸣的眼眸又一沉:“没吃过饭吗?”   叶思栩推开他,颓丧地坐在床上,摇头道:“我不饿。”   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弯腰逼近他的脸庞:“我们先去找个餐厅喝点粥之类的,随后再去你叔叔家,不管说的怎么样,晚一点我再带你回家。”   眼泪掉落在腿上,在牛仔裤上晕染成一小片。   叶思栩鼓鼓囊囊地道:“都是我没有和叔叔说好。你不要去好吗?我怕你们要吵起来。叔叔年纪大,我怕他万一真的生气……要是叔叔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也会伤心的。你们不要直接见面好吗?”   秦越鸣推开他合拢的膝盖,欺身上前,就着他现在坐在床尾的姿势抱起来,“好了,不要哭,明天眼睛肿成兔子。古装剧那边请假了?”   叶思栩被他抱高,一只手搭在他肩膀,摇摇头。   他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小声叫唤,秦越鸣听得清清楚楚,他道:“先去吃东西。别说话了。”   秦越鸣抱着他,轻轻松松地收了唯一的包:“自己拿着。”   又到门口抽出房卡离去。   “我要下来自己走。”叶思栩为难地在他耳边道。   秦越鸣反手将他厚卫衣的帽兜拽上脑袋,道:“趴着,没人看得到。”   叶思栩扭了下,却听见电梯的声音,忙死死地抱着他的肩膀脖子,声音微弱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是谁哭鼻子哭成这样?”秦越鸣略带笑意地问,看到电梯门一开,里面有人,才叮嘱道,“好了,别说话,到车里再说。”   电梯里的人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用这种姿势抱着另一个瘦削一些的,吓一跳:“怎么了这是?生病了?出什么事情了?”   秦越鸣瞥他一眼:“嘘,睡着了。”   对方张开嘴,“哦”了一下,再看他们一眼,觉得这男人真是又高力气又大。   叶思栩连呼吸都不敢太明显,死死地贴着秦越鸣的脖子,热气全喷在他的肌肤上。   秦越鸣的手不安分地揉了一下他的腿,吓得叶思栩想打他。   这人怎么这样,都这会儿了还有闲心欺负自己。   等到酒店的小前厅,张师傅就坐在对面的沙发里等,他见状还以为出事了,忙走过来问:“这……怎么回事?送医院吗?”   秦越鸣将房卡给他,道:“你去退房,车钥匙给我。”   “成。”张师傅忙照做。   秦越鸣气定神闲地经过不少人,将叶思栩抱出去,耳边听他嘀咕:“好丢人啊。”   “以后不要瞒着我自己出来住酒店,听见没有?”秦越鸣推开门,语气有些森冷地道。   “知道了。”叶思栩怯怯地道,“我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吗?”   秦越鸣一语不发地将他抱进车里,左右一看这附近,便对走出来的张师傅说了个地址。   叶思栩没听过这地方,在他身边问:“去哪里啊?”   “去填你的肚子。”秦越鸣揽着他靠在车座上,“坐好,别乱动。”   “我没有乱动。”叶思栩推推他。   这辆路虎没有前后的升降板,后视镜里能看到张师傅,叶思栩难为情地要躲开秦越鸣。   秦越鸣看他坐远,便揽着他倒在自己的腿上,将帽兜再次戴上,一只手揉着他的脸庞,动作温柔,手指温热。   叶思栩脑子里空空的,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叶明康。   抵达一条巷子口,叶思栩叫秦越鸣拉着下车。“去哪里?”   陌生路口,月色惶惶。   初春时节,梧桐树还没到茂盛季节,巷子里有些凉飕飕的冷气。   叶思栩缩了缩肩膀,随后就被一条胳膊搂在自己腰上,带进秦越鸣温暖的怀中。   秦越鸣照旧将帽子给他戴好,带着怀里的小东西往巷子深处走。里头似乎有不少小店,霓虹招牌闪着人眼。   两人推门进了一家潮汕粥铺。   里面坐了一些人,秦越鸣护着叶思栩的左半边身子,将他送到最里头坐好,确保旁人看不到他的面孔。   他点了一份中份的艇仔粥,让老板不要放葱。   叶思栩依旧被他揽着,听到这话,心头酸酸的。   是给他点的,他不爱吃葱。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偶尔有人递过来眼神,但都被秦越鸣强大的气场给挡回去,怀里的叶思栩丝毫不觉。   艇仔粥上来,老板又送来一个小碗。   秦越鸣抬手取了一小碗,尽量多弄了点鱼片鱿鱼丝和蛋花进去,再推到叶思栩面前:“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叶思栩忙稍稍往后弄了下帽子,拿起勺子自己吃了两口,问道,“你喝一点吗?挺暖和的。”   “你先吃,剩下再说。”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不着急。”   耳朵里是秦越鸣的话,面前是碗里升腾上来的热气,叶思栩的泪腺又莫名其妙地开始找存在感,他一边吃一边嘀咕:“不要对我这么好。”   秦越鸣轻叹一声,揉他的脑袋:“再不对你好点,怕你跑了。”   “我才不会跑。”叶思栩嘟嘴。   口中的粥特别鲜滑,热乎乎地熨帖着肠胃,叶思栩的左手一直揪着秦越鸣的手,他低声地说起自己家中的旧事。   秦越鸣听着,不做声。   灯光落在这个成熟的男人脸上,眉骨之下,一片阴翳。   听到他说自己的妈妈是被爸爸伤害致死的时候,秦越鸣按住了他的肩膀:“好了,不必要今天都告诉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的。我们今天先去见你叔叔。”   叶思栩点点头,将最后一口吃完。   秦越鸣照旧揽着他出去。   两人无话,一路抵达叶明康家楼下,叶思栩才对秦越鸣道:“要是叔叔说什么重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的。”秦越鸣道。   他眼神一暗,口中还是平静地安抚道:“我听听他的想法。”   上了楼,秦越鸣按响了门铃。   叶思栩站在他身旁,大气不喘。   叶明康来开门,脸色也很难看,眼神从叶思栩脸上转到秦越鸣脸上,“进来。”   秦越鸣先踏进去,随后叶思栩合上门。   叶思栩正要开口,却听前面的秦越鸣道:“阿叶,你的房间在哪里?你先进去。”   “啊?”叶思栩仰面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深沉的秦越鸣,他紧张地摇头,“不,我……我就在外面好了。”   这会儿,叶明康也扬声道:“思栩,你进房间。”   叶思栩皱着眉头,不愿意进去,快步越过秦越鸣坐在客厅沙发上:“我们一起说,我得在场。”   叶明康也坐下来。   秦越鸣便也没有阻拦,走到叶思栩身旁坐下。   “说吧,任你说什么,我都不答应。”叶明康摇着头,明显是气着了,“思栩要是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你就知道,我没做错。他应当结婚,应当生个孩子,一辈子安安稳稳平平顺顺。”   秦越鸣从容不迫地看一眼叶思栩,看向叶明康,一字一顿清晰地道:“我知道。我听他说了。”   “我看你也是个做事业的,有见识的人。”叶明康仰头看一眼这灯,“你应该比思栩大很多吧?”   叶思栩紧张地揉着膝盖,正要说话,却被秦越鸣截住道:“我三十二。”   叶明康看向这个面目冷峻的男人,重重道:“我听我女儿说了,说你是导演。你也有事业,有层次。我想你不难找到个合适的……合适的朋友。”   “很难。”秦越鸣如实道,“从来没有遇到过。”   “……”叶思栩猛的看他。   其实叶思栩都不敢相信,秦越鸣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心里总想他这样优秀的人,一定多少是有过一些“缘分”,今天听他自己说出口,心里滋味极为微妙。   叶明康挥手,薄怒似的道:“那这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思栩,他是我亲侄子。”   秦越鸣看一眼脸色惶惑的小兔子,柔声道:“您是希望他结婚,还是希望他生孩子?”   “结婚生孩子,这都是人一生必须要办的事情,怎么能少?难道你的父母不希望你生孩子结婚吗?”叶明康摊手质问他。   叶思栩听到叔叔提秦越鸣的父母,忙道:“叔,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我……我再想想。”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对叶明康道:“我父母已经过世了。但我认同您,如果他们在世,也一定很难接受这一点。”   “那不就好了?这事儿你自己既然懂,那就没有什么好说服我的,你说服不了我。”叶明康长长地叹气,“你要是自己有孩子,你将心比心地想一想呢?你年岁不小了,思栩你也不小了,你想一想?!”   叶思栩低着头,默默地说:“我没有孩子。”   “你——”叶明康气得拍沙发扶手,“思栩啊,你以前很乖的,很听话的,现在怎么这么倔啊!”   叶思栩仰面,直瞪瞪地看着叔叔道:“可我真的是天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结婚只能害了别人。”   “结婚可以。生孩子也可以。”   秦越鸣忽的掷地有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叶思栩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秦越鸣揉揉他的发顶,对他笑了一下,继而对叶明康道:“我跟思栩结婚,婚后,思栩代孕一个孩子。这样可以吗?”   “不行!”叶思栩一下子坐起来,他低头看看叶明康,又看看秦越鸣,“我不要孩子!我……我不要孩子!”   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叶明康不发一语,沉眉盯着秦越鸣。   秦越鸣握住叶思栩的手腕,仰头,深邃的眼眸里是坚定的神色:“我们一起抚养一个孩子,好吗?”   “不……”叶思栩对叶明康道,“叔,我明天……过一天我再来跟你说这事情!”他忙拽着秦越鸣起来,“我跟你有话说。我们先走!”   秦越鸣顺着他起身,站在叶明康面前,慢慢地道:“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如您假设的那样,如果我的父母在世,希望我有一个孩子,我也会这样跟思栩商量。”   说这话时,秦越鸣又看一眼叶思栩,“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也没有什么两全,但至少亲人之间,真的没有必要走到僵局。大家都是为了对方好,那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各退一步,可能对彼此都好。您说是吧?”   叶明康依旧板着脸没说话。   叶思栩脑子乱得很,一件事接着一件是,他这脑子根本顾不过来,他只对叶明康道:“叔,我过一天找你。我回家来找你!”   他拉着秦越鸣出去。   叶明康也没有出声阻拦。   等走出房门,叶思栩才不解地低声问面前的男人道:“为什么啊?我自己不要孩子啊。我能说服叔叔的,你不要说这些话。我不要你为我牺牲,什么一起养孩子。不要!”   眼泪又簌簌下落。   秦越鸣抚过他的眼角:“反正都是养,养你一只小兔子,再养一只小小兔子,不是很好?傻瓜,不要哭了。”   他张开手臂,将面前的男孩子抱进怀里。   “那你要养小……小孩子,你自己去代孕!就跟李言北他们家一样,蒋……蒋先生不就是代孕?!”叶思栩在他胸前,嘟嘟囔囔抗议,“我不要。不喜欢小孩子,我都养不好一只猫儿!”   秦越鸣弯腰,将他抱起来:“所以说,我养啊。”   叶思栩挣扎不下来,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难堪得厉害,拍他的背,哭着低声喊:“我自己走啊!”   “你是我的小兔子,我当然到哪里都抱着你。”秦越鸣哄他,嘴角含笑,“不要哭了。眼睛要肿成核桃了。”   叶思栩在他肩头哭得乱七八糟,脑子里也乱成一锅粥。   什么小兔子,小小兔子!   为什么说的这么可爱,这么简单,明明是很要紧的人生大事。 第60章   叶思栩没想过要有个孩子, 这么突然的事情,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   秦越鸣的话, 他当做了玩笑,没有深思。   可叶明康当真了。   隔天打电话给叶思栩, 说能同意这么办。   叶思栩听到的一瞬间, 下意识地道:“叔,我不要孩子。我带不好孩子。”   “我能给你带啊!”叶明康道, “好了, 思栩,你别再叫我操心了。为你这事儿我真的睡不着吃不好, 既然……既然他能这么说, 那就这么做。你要跟谁结婚都成,但得有个自己的孩子,你听见没?”   “先这样吧,我还忙, 先挂了, 叔再见。”叶思栩默默地挂断电话,看着青天白日,浑浑噩噩。   这肯定不行。   叶思栩通过这件事, 似乎发现了自己和秦越鸣之间有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若隐若现,捉摸不准。   这两天何至衡的人物还在改,往后调整了两天的拍摄进度。   加上古装剧的戏份没有之前多,叶思栩在柳柳陪同下到晚地拍摄代言品牌的宣传照。   叶思栩觉得可以正好趁这个机会冷静一下。   但他心情低落, 兴致不高,拍摄现场,高立都发现了。   这回不着急,有时间慢慢磨合,高立单独请他吃饭。   叶思栩没有拒绝,他在这个圈子里还谈不上有朋友,对高立虽然是有些隔膜感,但毕竟要一起合作拍摄,他想多了解了解彼此总是好的。   高立定了家酒店自助餐。   叶思栩整晚上就看到这个又瘦又小的女人,在助理的帮助下,一筷子没停地吃东西。   他看着酒店外的江河远景,对面前吃刺身的女人道:“我以为你有话要跟我说。”   高立看他吃得不多,才道:“没什么话比大吃一顿更能让自己开心。”   叶思栩看着餐盘中的阿根廷红虾,微笑着道:“有用吗?”   “你才吃了两筷子当然没用。”高立摇头,“你的身材暂时不需要节食,你可以试试放开了吃。”   “……”   叶思栩看她接过助理递给她的甜片,又看向自己,顺手递给自己:“给我吗?”   高立让助理自己去吃,拿起水杯问道:“你是对与我合作不满意,还是对和我吃饭有意见?为什么愁眉苦脸?”   叶思栩尝了一口红丝绒蛋糕,耸肩,他觉得某种程度上,高立和秦越鸣居然会有一点点的相似。   他们都很自信,专注在自己的领域,有所成就,对外界的看法似乎毫不介意。   叶思栩沉思良久,才问:“你喜欢无条件地对别人好吗?可能别人对你……很一般?”   “那得看人吧。”高立靠在椅子上,看着他皱皱眉,“有些关系是不求回报的,有些则是按照回报来投入。”   “不求回报的关系,不会让你觉得不公平吗?”   叶思栩的心里,有一杆天平,他和秦越鸣分别站在天平的两端,显然从一开始就是失衡的。   高立道:“但是事实上,你很难说清楚这种回报是什么。”她也看一眼夜色深沉的窗外,“一个人是无法去为另一个人衡量这种回报的。”   叶思栩陷入沉默中。   高立看他这一脸年轻纠结,笑了笑,拿起面前一根帝王蟹蟹腿放入自己的餐盘中,再从桌上选了一份小小的冰淇淋杯推到叶思栩面前。   高立道:“你看,我如果用帝王蟹来换这份的冰淇淋,你觉得值得吗?我投入了帝王蟹,可能我就想拿到一个冰淇淋而已。”她将蟹腿搁在叶思栩面前,看到他看向自己,又道,“甚至,我付出了帝王蟹,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要你多看我一眼呢?”   叶思栩朝着面前的蟹腿眨眨眼。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高立一笑,“你怎么了?失恋了?哦也对,你这种年纪,正是吃饱了没事谈恋爱的年纪。等你到我的年纪你就知道,根本没有恋爱。人这一辈子,就是跟自己的恋爱。爱上了自己的人,过得比较开心;看不上自己的人,都很惨。”   叶思栩扶额:“会不会太有哲理?”   “你听得懂。”高立又是一个标志性的耸肩,“不要在我面前装弱智,我很讨厌这种小孩。”   ……   叶思栩将蟹腿丢回去,拿起冰淇淋,问道:“那你应该很爱自己?”   秦越鸣应该也是。   他能感觉到这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内在的迷人魅力。   高立抬手让助理又送来一个冰淇淋,才道:“肯定经历过看不上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的阶段啊。你这小孩。”   “……”   叶思栩呛了一声,才抗议道:“我二十多了。”   “那还是很小。刚出校门的人,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的博士,只要没在这世道滚过刀子,就算是嫩的。”高立忽的变得有些深沉,“所以你失恋了吗?”   “没有。”叶思栩皱眉,“我看上去像是失恋了?”   “嗯。”高立笑着打趣,“是你付出太多,得不到回报。还是对方?”   叶思栩申明道:“首先我们没有分手,我也没有失恋。我只是不太理解,他好像对我很好,不求回报的那种好。”   他想了想,看一眼高立,还是将话说出口:“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以及他给我的。”   高立点头:“是啊,你是挺菜的。”   “……”叶思栩苦笑,“我要生气地起身走开吗?”   “可是万一你对他而言有很多吸引力呢?”高立瞪瞪眼,直白道,“我说你菜,是因为我从摄影师角度说你拍摄状态,不够专业。因为我不了解你,更不可能莫名其妙夸你,这是实话。但对方可能了解你别的优点,欣赏的,或者说需要的,正是你那种特质。”   叶思栩看着她不语。   高立吃完了冰淇淋有喝一口纯净水:“那就很简单,你还没有爱上你自己,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某些特质很吸引人,你不了解你自己。所以你才会这么觉得。”   叶思栩托着下巴,一副来听课做笔记的模样:“还有吗?”   高立想了想:“你还是可以回到一开始我做的假设。你想想,对方和你在一起时是否开心,是否获得对方想要的冰淇淋了。而且,有个点,于对方而言可能对你好只是……小事情。你放大了这种好而已。”   这会儿叶思栩的手机一亮,正是秦越鸣。【吃过饭了?忙吗,晚点通个电话?】   叶思栩忙先回复他:【在吃,我给你打过去,八点】   放下手机后,他对高立道:“我觉得你说的有些用处,但改变不了我的心情。”   高立笑了:“那我岂不是说了一堆废话?我也挺菜的。”   叶思栩笑着问道:“那你谈恋爱的时候呢?”   “我?我从来没谈过。”高立夸张地笑起来。   “那你还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叶思栩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我经验丰富?”高立竖起一根手指扭了扭,“Nonono,保持愉悦的秘诀就是远离爱情。爱情能给毕加索带来创作灵感,给我,恐怕只有创作深渊。”   叶思栩觉得她有些道理。   这世界有各种各样活法的人,结婚生孩子的,不婚不育的,单身的,丁克的,每一种都似乎是存在即合理。   可是秦越鸣想要的冰淇淋是什么?   叶思栩捉摸不透。   等叶思栩回到文城秦家别墅,才从向姨口中得知,秦越鸣在片场被重物砸到了脚,稍微处理了一下,今天是拄着拐杖去的片场。   可这事儿,秦越鸣一点都没透露。   等大晚上的秦越鸣回家,叶思栩扶着他上楼,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秦越鸣顺着他的头发道,“也没多大事情,片场有点凌乱,东西倒下来砸了一下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叶思栩心里堵得慌,等把他扶到房间沙发里坐好,他蹲在秦越鸣面前,想要查看一下伤势,却被秦越鸣拉在腿上抱住:“真没事。”   秦越鸣见他鼓着脸颊,有些不开心,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担心了?”   叶思栩要下来,挣脱两下,怕伤着他动作不敢太激烈,他低声道:“那我说我被叔叔打了,不疼没事情,为什么你不听。你非要问我在哪里。轮到你受伤,你却连说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回来,我就一直不知道。”   他说的快,声气儿着急,说完都重重呼吸了一下。   秦越鸣道:“是怪我没有立刻告诉你?”   “对啊!很不公平。”叶思栩瞪他一眼,看他反而笑了,更加生气,“你不要笑,你干嘛笑!”   秦越鸣将他搂在怀中,紧紧抱住:“阿叶,你比较重要。”   “是你比较重要!”叶思栩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   秦越鸣吻他的嘴唇,也没管他说什么,只道:“想我吗这两天?”   “不想!”叶思栩气鼓鼓地推他,却被他拽着腿整个人坐在他怀中,重重地吻住了唇,“唔!”   秦越鸣哄他两声,揉着他的后背道:“好了,以后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叶思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真的。   他低头,闷在他胸前好一会儿,才道:“你跟我叔叔说的,我不答应。我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很麻烦,我也不会照顾。”   “我……”   秦越鸣刚要说话,就被叶思栩的手掌心盖住了唇。   “不要你来照顾我的孩子!那算什么!”叶思栩皱眉,“你要是喜欢,那你……那你自己去生。”   难得看到小兔子这么着急生气,秦越鸣吻他的掌心肉,舌尖湿漉漉地舔了一下,惹得叶思栩忙收回去。   “我不生,我的孩子一定又吵又烦。哪有阿叶乖?嗯?”秦越鸣亲他的下巴,笑眯眯地看他的星眸,“那结婚呢?你不是要去跟别人结婚吧?”   叶思栩皱皱眉心:“哪有。我……我还没想好。”   他不想现在一无所有的就结婚。   秦越鸣这下子有些深沉:“那你什么时候想好?”   “我……”叶思栩摇头,好一会儿才说,“我至少要做出点事业。如果我们公开,就像……就像上次宋远那样,大家都跑去讽刺宋远,说宋远配不上你。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宋远。”   秦越鸣听得都乐了:“什么第二个宋远?嗯?你把我当什么?”   “我不是说你和宋远有关系,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配不上你。”叶思栩抱着他,终于把话说出口了,心里顿时松口气。   秦越鸣倒是早知道他这种别扭的想法:“那怎么才算配得上?”   他扭了一下这小兔子的耳朵,“说话。”   叶思栩别开脑袋,嘀咕道:“演电影演的很好,拿奖?”他不确定地看秦越鸣,眨眨眼。   秦越鸣笑得爽朗:“那就等你拿奖,我们再结婚。到时候你不许逃!”   轮到叶思栩迟疑:“那万一……万一……我很笨的很久都没有拿到怎么办?”   “怎么办?就地正法!”秦越鸣狠狠地道,抱起怀里的小兔子,手顺着毛衣揉他光滑如丝锻的后背肌肤。   两人如痴如缠地在沙发上wen得气吁吁,小兔子终于软成一团,变得又乖又暖。   秦越鸣低头看看他,心道:这要是天天都这么软软的乖乖的,就好了,偏偏骨子里还要强。   可这要强才显得他与众不同来。   秦越鸣啄他的唇,看他哼唧一声,他语重心长地道:“阿叶,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61章   《玫瑰之死》电影中何至衡的戏份在编剧汪铎的大笔一挥之下, 彻彻底底地调整人物走向。   倒没有之前说的亲热戏,但毕竟是男女感情戏份, 少不了要有两场动作亲密的戏份。   秦越鸣最操心,背着叶思栩抽了两根烟, 最后口述, 让汪铎改了比较露骨的部分。   用汪铎的话说就是——你这是养儿子还是对情人?操心操得太全面了。   秦越鸣指尖夹着烟,看明灭的火星子, 浓眉紧紧皱着, 问道:“我想把我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他。”   汪铎倒在椅背上, 把刘学舒叫来, 让他将刚刚改好的一部分剧本内容去打印出来。   刘学舒一走,汪铎敲着烟嘴,笑着道:“他要吗?谈恋爱而已,合则来不合则去, 你搞得这么操心, 当爹?还是当男朋友?”   烟云从口中徐徐喷出来,秦越鸣的视线看向汪铎的方向,隔着虚虚飘飘的白烟, 于沉默中无言。   他想到了叶思栩说过的话——配不上。   这三个字,仔细琢磨起来,的确是很有些余地。   秦越鸣也没想到,原来感情这件事里,也有这种说法。   以为只要尽自己所能地喜欢他, 在乎他,爱护他,就可以了。   现在想来,原来这也是不对的,至少对叶思栩而言,这应当是令他困惑了。   汪铎动作熟练地点个烟,迎上秦越鸣的视线:“那小孩儿长得的确可以,但也没有说真的就这么出众。性格么,我看也内向,说得好听了是乖,说得不好听了,有点傻乎。你看上哪一点了?”   这话说出口好一会儿,秦越鸣也只是扭头看向窗外,一脸凝重,眼神渺远。   四月,天气越发好,天空澄澈碧蓝,浮云寥寥。   足足一支烟的时间,秦越鸣才淡淡道:“老汪,感情这事儿,外人不足道也。”   汪铎举起双手,夸张一笑:“也对,我犯规!得了,那你就操心着吧。哈哈。”他起身走出房车。   秦越鸣靠着窗,将烟头掐在玻璃烟灰缸中,脑海里浮现叶思栩的一颦一笑,心里就暖融融的柔软下来。   他的前半生活得太曲折,一个人急匆匆地送走世上最亲近的三个人,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他太需要那些柔软的、温暖的陪伴。   似乎只要和那只小兔子在一起,时光就会变得很慢,在忙碌的工作中偷闲浮生半日般迷人。   秦越鸣仰头看向天空,云卷云舒,清风袭来。   这还不够么。   他嘴角含笑,胸腔柔情满溢。   另一边,叶思栩这几天特别忙。   古装剧片场男主角赵思辰临时要赶另一部片子,于是整个进度被压缩,叶思栩跟着连轴转。   柳柳原先接的一个商业活动,赶在最后签约前也给推了,全力配合电视剧的拍摄。   密集地赶了一周拍摄,一天凌晨,赵思辰算是倒数第二场戏,拍完,他请叶思栩和其他几个对手戏演员去吃夜宵。   天气渐热,夜里风凉。   叶思栩跟助理两人跟着他们去影视基地附近的夜市。   这个点,他原以为在外面晃荡的人不会太多,谁知夜市人头攒动。   十几人涌入一家烧烤店,卤味、锅仔、水煎包,都是最普通常见的夜宵餐点。   赵思辰就坐在叶思栩身旁,递给他啤酒,“喝点儿。”   叶思栩也没推,他和赵思辰的对手戏基本已经算完成,后期如果要补拍另当别论。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叶思栩同他也算熟悉不少。   赵思辰看叶思栩总是沉默不语,主动找话题问:“你下半年有安排吗?我有个朋友,找人呢。”   “什么片子?”叶思栩问道,“电视剧吗?”   “电影,要跑海森楚鲁。”赵思辰喝着啤酒,凑到叶思栩身旁道,“公司和经纪人不让我去。你想去试试吗?”   “海森楚鲁?是内蒙古沙漠那边的?”叶思栩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是不是怪石城?”   赵思辰拉高声调“哟”了一声,先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羊肉串,分了左右几人,才对叶思栩道:“你知道的不少嘛?我一开始不知道,还以为在国外。查了才知道在内蒙的什么右旗。”他一边说一边摇头,笑起来。   叶思栩默默地道:“阿拉善右旗。”   “对对对对——”赵思辰看着他,嘿嘿地笑,“有兴趣了解一下?”   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沙漠,海森楚鲁怪石城。   这些关键词在叶思栩脑海中快速形成广袤沙漠、无边蓝天、驼铃阵阵、胡杨干涸的画面。   “拍什么故事?”他问道。   赵思辰道:“海森楚鲁好像是算无人区?拍沙漠公路片,几个人探险遇害,最后一个人拉着一车尸体出来的故事。”他拍一下叶思栩的肩膀,“你会开车吗?”   “学过。”叶思栩如实道,但是领了驾驶证以后还没有碰过车。   “那有兴趣吗?要么,我把你推荐给我朋友,不过他其实也算新人。你们橙星娱乐有个青年导演扶持计划,他就是其中之一。片子已经过了,现在投资也到位,缺演员愿意去吃苦头。”赵思辰一边啃羊肉串一边道,“我其实特想去,但我经纪人不让。下半年要走时尚路线,看秀和几个综艺轮番录上,没时间了。”   “橙星的吗?”叶思栩想了想,也啃一口羊肉,“那我明天找经纪人问问。”   赵思辰将手中的光串子放下:“听说那边的羊肉都特带感,咱们这儿的羊肉还是太嫩,不够膻。不过我怕你经纪人——”他嘿嘿笑一声,看他一脸白皙,“不舍得你去吃苦头。”   叶思栩低头默默地喝酒:“不知道,去问问。”   他最近其实也想换个地方,他想和秦越鸣保持一点点的距离。   并不是不再喜欢这个人,而是这样喜欢他,反而总是忐忑不安,是不是多一点时间和空间,也可以多一点清醒,才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在一起,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叶思栩对赵思辰随口一提的事情上了心,第二天叫柳柳去了解一番后,确有其事。   电影就叫《海森楚鲁》,导演万青最近的确在选角。   整个片子总共只有五个人物角色和两辆车,算是小成本公路片,以故事情节见长,现在剩下一个主角和一个配角没定,预计开拍时间暂定在六月盛夏,在秋天来临之际就结束整个拍摄,只有两个月时间。   但没想到,叶思栩去试镜的当天,章敬也去试镜。   叶思栩倒是无所谓演主角,但章敬是奔着主角去的。   狭路相逢,倒也没有勇者之说,大家聊各自的,没有直接竞争关系。   万青也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寸短,第一眼看到叶思栩和章敬,就直接捋了一把头顶,笑着道:“二位,我助理联系你们经纪人的时候都说了吧?拍摄期两个月,是没法回来的,不能接别的活。还有就是,都是寸短,很辛苦,这个月份过去就是暴晒,起码脱层皮。可能脱一层都算好的。”   叶思栩点头,有些拘谨地看着这个年轻导演:“已经了解。”   实在是瘦成拆杆,眼瞳很大,看着人时很真诚,但语速很快,显示出一种脑子转得很快的感觉。   章敬则从容地笑道:“万导是准备吓退我们呢?放心吧,做了准备来的。”   对章敬而言,这电影很重要。   他虽然才爆红大半年,但已经开始有了危机感。   娱乐圈根本不缺小鲜肉,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可能只需要三个月。   流量也完全靠不住,粉丝购买量也没有长久的续航力。   说白了,一切都是靠作品说话。   而网剧圈往电影圈跨,这步子显然是很大的,章敬目前就是盯着橙星娱乐自己投资的几部电影,挨个儿在尝试。   正式试镜时,叶思栩拿了片段简单,演的是一个男三号,最重要的一场戏也不过是和主角为了水资源争执而已,大部分时间这个角色就坐在车里望着沙漠放空,与车里的伙伴聊自己过去的事情。   章敬试的戏则是主角戏,很多场一边开车一边让后面同伴不要争执的戏份,情绪很激烈。试的是主角和副驾驶的人抢方向盘的情节。   这一段试完,导演万青又让叶思栩临时演了一下抢方向盘的配角,这个角色已经定了人,是圈子里不怎么出名但是实力扎实的配角专业户。   “没有台词,你自己发挥吧。”   万青这样对叶思栩道。   叶思栩不知道到底是要试自己,还是试章敬,但是既然导演怎么要求,他就这么演。   为了这一段,换了地方,临时用万青的陆巡作为“片场”来试。   当叶思栩坐在副驾驶上、表情狰狞地去抢方向盘时,柳柳就在车外,看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柳柳跟叶思栩的时间不长,但也没见过他这种又凶又狠的眼神,真的拿出了搏命的气势。   章敬按照台词骂道:“你他妈的会开吗?!让你开,我们死在这?你他妈的自己想死,就别害别人!”   叶思栩眼眶乍红、手臂青筋暴起,暴躁道:“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里!让开!”   紧紧一句话,爆发出与他本人气质截然相反的凶悍气势。   万青在外面,一抬眉毛。   因为叶思栩是自己发挥的,章敬没衔接上,他顾着自己说自己的台词。   万青听了听,就敲了敲车框,弯腰看着车里气息平稳下来的两人道:“行,今天这么着。”   两人下车,叶思栩接过柳柳递过来的矿泉水,用力闭了闭眼,刚才瞪得太用力,眼疼。   柳柳道:“好凶啊阿叶!吓我一跳。”她笑笑。   叶思栩扭头看一眼这车,心里想: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买这样一辆汽车。   然后,载着秦越鸣去兜风。   听他喜欢听的音乐,而自己则可以悄悄看他的侧脸……   三天后,叶思栩拿到了《海森楚鲁》的男一号。   导演万青在电话里同他说希望合作愉快的时候,叶思栩还是很意外的。   他好像被人肯定了一下。   用一种极为专业的方式。   但是怎么和秦越鸣说这件事呢?叶思栩犯难了。   秦越鸣会不开心的吧。   那天,叶思栩在《玫瑰之死》片场拍完何至衡的戏份,同秦越鸣打了个招呼先回去。   秦越鸣原本想同他一起回家,看他似乎有别的安排,就没多说。   等他回家,才听坐在花厅听评弹的张姐说,叶思栩在厨房做菜。   “今天是什么日子?”张姐问,“阿叶生日啊?”   “不是。”秦越鸣也不知道,“可能心血来潮想做饭吧。”他快步走向餐厅方向,便看到长条桌上满是海味和小菜。   厨房里叶思栩看到秦越鸣便道:“洗手吃饭吗?”   秦越鸣想,有猫腻。   上了桌,叶思栩将处理好的虾仁送到秦越鸣的碟子里:“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哦。”   “所以这一桌是先堵住我的嘴?”秦越鸣皱眉,尝了尝虾仁,眼尾一挑,“鲜。”   叶思栩也吃了一只,味道的确还可以,他最近琢磨炒菜还是有些进步。   秦越鸣道:“那你应当等我吃完再告诉我,你是另有所谋。”   叶思栩没做声,那样好像欺瞒性质更强烈一些?   他拿了一份银鱼丝蛋羹,吃了一小口,才道:“我去试镜了一个电影,定了。”   “嗯?”秦越鸣最近忙,也没找李言北聊叶思栩在橙星的情况,他顿住筷子,“哪个导演?什么片子?”   叶思栩不无忐忑地看着他道:“导演叫万青,我不知道你认不认得。”   秦越鸣没做声,只是看着叶思栩。   “片子是一部在内蒙沙漠拍摄的公路片。”叶思栩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他小心地看着秦越鸣,最后声音低落下去,“还没有最后签,我能去吗?”   那一句“太远了”就卡在舌尖,秦越鸣硬生生吞下去。他语调平常地问道:“拍几个月?”   “两个月。那边昼夜温差很大,入秋后,天气更恶劣。所以导演说,两个月会结束所有拍摄,我的戏份可能是一个半月的样子,主要集中在七月到八月中。”叶思栩慢慢道。   他在打量秦越鸣的脸色,试图找出一些其他神色。   可是秦越鸣是什么人,不想叫他看出端倪,就能掩饰得毫无痕迹。   “你……你觉得怎么样?”   秦越鸣有很多话想说,但眼下,似乎都不太合适开口。   他想起老朋友汪铎说的话,真给这小兔子当爹吗?这也不让去,那也要拦着,非得要放在自己身边才行?   可小兔子也还年轻,自己虽然能有很多机会给他,但那是他要的吗?   长久的沉默,令叶思栩惴惴不安。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叶思栩慢慢地道。   其实他感觉得到,秦越鸣并不喜欢自己说的事情。   秦越鸣慢条斯理地拿起公筷给叶思栩送了一块五花肉:“去之前,锻炼一下身体。沙漠地区风沙大,日照足,要准备的都去弄清楚,不要贸贸然去。”   叶思栩看着碗里亮晶晶油汪汪的五花肉,耳中是他叮嘱的话,瘪瘪嘴:“那你同意了哦。”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我同意。”秦越鸣顾自吃菜,慢慢道,“万青我知道,李言北有个导演扶持计划里的青年导演。我还掌过一眼,很有趣的一个人。你可以多了解了解不同导演的风格,不要错过学习的机会。”   叶思栩低着头,眼泪差点流出来,梗着脖子,盯着碗里的米饭:“嗯。我知道了。”   秦越鸣看他这模样,伸手揉他的头发,轻轻叹气:“怎么了?吃饭吧,要凉了。”   叶思栩用力点点头,将眼泪生生全部憋回去。 第62章   叶思栩从善如流地听了秦越鸣的建议, 让柳柳帮忙找了健身教练,他得锻炼。   而剧组还找了老司机教他开车。   每天不是在片场就是在练车, 晚上都在锻炼。   生活一下子变得节奏极快,既显得很规律很正常, 又显得那么不正常。   而秦越鸣在电影片场也很忙, 两人最多也不过就是在片场打个照面。   叶思栩的戏改完后,稚嫩年轻少爷和风韵犹存的成熟女佣人之间, 暗通曲款, 对他而言几乎是本色出演,顺理成章。   可是叶思栩都没有告诉过秦越鸣, 每次一喊“卡”, 他一入戏,脑海中全是秦越鸣的模样,想要接近、拥bao、亲wen的也全是他。   多少次欲言又止,又或者多少次欲罢不能。   他像一个生了病的人, 心里永远有一个阴暗的角落, 存着他对秦越鸣不发言说的悸动。   连对戏的女演员费清都说,叶思栩有故事。   他有什么故事?   他的故事在遇到秦越鸣的那一刹那开始,从爱上秦越鸣的那一瞬间结束。   从此以后, 他不在拥有自己的故事,那是秦越鸣的故事,他只是依附在秦越鸣身上的一米草芥,一粒尘埃,一线阴影。   监视器画面中, 秦越鸣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叶思栩仰头看向费清的眼眸上,又纯又欲的男孩子身上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   何至衡与女佣人躲在偌大旧宅的某一处,阳光从门缝中泄露进来,照在他的面孔上,尘埃起起伏伏,这张脸又明媚又英俊。   他的面庞干净幼嫩,而眼神欲说还休,太阳穴沁出的热汗出卖他此刻的内心昂扬的某种情绪。   女佣人仰头亲他的下巴,口中说着调笑的话语,声调子软,能掐出水一样。   何至衡深深地凝视她的眉宇,轻颤着嘴唇,许久才压抑地吐纳出一个词儿:“姐姐……”   女佣人娇羞地“嗯”了一声,正要低头,却被他猛的俯下头碰过去,女佣人短促、急切地发出了一声“啊——”。   受了惊一般。   这一场戏根本没有wen戏,秦越鸣直接喊了一声“卡”,把现场所有人都吓一跳。   秦越鸣整个人从椅子上冲过去,推开摄影扬声质问叶思栩道:“谁让你接吻了?!”   叶思栩惶惶然地从戏里出来,看一眼面前的费清,再将视线挪到秦越鸣脸上。   这几天他们说话都很少,他很快就要去内蒙古熟悉环境,内心深处害怕直面秦越鸣。   而秦越鸣似乎越来越忙,每天不到晚上十一点都不回家。   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玻璃膜,雾蒙蒙地看不到彼此。   叶思栩将眼神挪回来:“我……”   秦越鸣也才看清楚,叶思栩只是yao在费清的下巴上,而不是同她接吻,一时间眼神晦暗不明。   费清抬起下巴,有些好笑地道:“你怎么往我下巴啃啊。”   秦越鸣让化妆师处理一下费清的下巴,他低眸看向一语不发、脸色不安的叶思栩:“走吧,我跟你谈谈。”   片场大家都有些懵,这一场戏其实效果很不错。   费清也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化妆:“你刚看了吗?我觉得很可以啊,秦导不满意吗?”   化妆摇摇头:“秦导脸色好差。他刚才那一声卡,喊得我心都蹦出来了,太突然了。”   费清点头:“可不是吗。可能他不喜欢这么处理。哎。”   她扭头看一眼跟着秦越鸣走向远处的叶思栩,又笑着道:“这小孩儿入戏好深啊,我刚看他眼神,都痴了。真惹人疼。”   叶思栩跟着秦越鸣走到片场旧宅的另一件空房,一进去,就听秦越鸣烦躁地将门板给派上。   灰尘抖落下来,簌簌地落进光里。   “对不起,我……我忘了剧本上怎么写的。”叶思栩直言道。   当时那种呼之欲出的情绪那么强烈,他好像完全跟着本能成为了何至衡。   秦越鸣在房间里闷头走了个来回,想摸根烟,但口袋里早没有放烟盒。   叶思栩发现他的烦躁,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对不起,下一条我再按照剧本走。”   正午阳光洒在他的肌肤上,从秦越鸣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面上细细的白色绒毛,像是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秦越鸣长叹一口气,欺身上前,在叶思栩默然瞪大的眼神中低头wen住他。   他恨就恨叶思栩入了戏。   如果他有经验,用的是演技技巧;可是他没有,全凭本能,情绪全在戏里。   还好面对的是费清,是女演员,如果面对的是男演员呢?   秦越鸣想都不敢想,叶思栩和男演员演感情戏。   入戏简单,抽身难。   一想到这里,秦越鸣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禁不住地用力,惩罚性质地欺负他。   “疼……”叶思栩被紧紧地挤在门上,皱着眉心,猫儿似的哼哼两下。   犬牙摩在嫩肉上,一丝儿一丝儿刺激着神经末梢。   从来没有被这么粗暴地对待过,叶思栩承受不能。   他不知道只是一个镜头,为什么秦越鸣这么生气。   粗糙干燥的手指尖胡乱欺负他时,叶思栩才在慌乱中拍他:“在片场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沙哑的嗓音试图唤醒秦越鸣的理智。   下一秒,却听秦越鸣在自己耳边狠狠地道:“放开你干什么?放开你,你就只想离开我!”   “……”叶思栩慌了,反手抓住他,“我没有!我没有要离开你!”后脑勺砸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叶思栩被钳制着,第一次发现秦越鸣的力气如此之大,他急切地低声道:“一会儿还要拍戏啊……”   秦越鸣掐了一把那耸立起来的小东西,重重地问道:“拍戏比我重要?”   叶思栩疼了,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也不喊疼,就那样固执而倔强地看着他。   秦越鸣被他这纯粹的眼神看得心里烧起一把野火,托高他的下巴问:“这么看我干什么?嗯?想要了?”   声音冷得好像一个陌生人。   叶思栩摇头,甩得热泪飞溅在他的胳膊上,眼神却依旧小鹿似的盯着他,不发一语。   他不知道秦越鸣怎么了。   秦越鸣被他看得心里闷疼,缓了缓才心疼地低头揉他的眼睛:“好了好了不哭了。”   叶思栩扑在他肩上,混乱含糊地道:“你掐得我很痛!”说着难过地哭起来。   秦越鸣被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忙道:“揉揉就不疼了。”   “不要啊!”叶思栩哭着推他的手。   秦越鸣一会儿揉一会儿按,暗笑。   这哪是安慰他,分明还是换着法子欺负他。叶思栩又不傻,怒气冲冲地推开他,哭得满脸是眼泪,怒气冲冲地锤他的肩膀,窘迫地道:“你……别动我!”   红彤彤的眼睛鼻头嘴唇,秦越鸣越亲越喜欢,他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兔子要是掉进别人的坑里,会怎么样。   肯定是要被欺负死了。   秦越鸣也没想,自己是怎么欺负小兔子的。   这会儿,他哄着叶思栩:“好了好了,不碰你。”说着又是揉头发,又是wen他的嘴角,恨不得搁在手心怕摔了。   这会儿,叶思栩都已经不想出去了,万一叫人看到,他还怎么在片场继续拍戏啊!   越想越难过,悲愤地抽抽搭搭一直哭着,他真是绝望极了。   秦越鸣的指尖滑过他的眼下,用手轻轻摸两下皮肤,低声道:“你看,哭得毛都结在一起了。”   “哪里有毛啊?”叶思栩黑漆漆的眼睛埋怨似的瞪他,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他还要开玩笑。   秦越鸣在他耳边道:“你不是小兔子?小兔子一哭,毛都要打湿结块了。很丑。”   “你才很丑!”叶思栩反口气鼓鼓地道。   今天穿着何至衡的旧款西装,越发显得像是个清贵小公子,叫人心里痒。   “嗯,我最丑。”秦越鸣用鼻尖拱他的鼻尖,“我最丑。我的阿叶最好看。”   “才没有!”叶思栩恨恨道,怎么说都不对。   秦越鸣当然不丑,非但不丑而且很有些男子气概,在片场一众男人中,就算一语不发地站着,也永远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管,我眼里,阿叶最好看,最上镜。”秦越鸣亲他,细细地哄。   叶思栩被他哄的脸面发红,埋头在他肩头不吱声。   心里头难受极了,小声问:“我刚才演得很差吗?”   为什么这么凶,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大家都吓一跳。   大家会怎么想呢?   “前面都好,后面……”秦越鸣一顿,后面也还很好,情绪饱满,主要是他失控了。   还以为叶思栩qin了女演员,气得后脊发烫。   “都挺好的。”秦越鸣wen他柔嫩的脸颊,“真的。”   叶思栩不解地看他,他气鼓鼓地问:“都很好你为什么这么凶我?”   还以为自己又演砸了,吓得心里惴惴不安。   “我的错,不该凶你。”秦越鸣又是亲又是哄。   要不是在外面,叶思栩可真想yao他一口,怒目而视地推远他,“我要出去了,还有一场戏!一会儿场记要找你来了。”   秦越鸣低眸,细致地帮他将衬衣扣上,看他脸上没什么痕迹,才道:“走吧。”   叶思栩无语,就这么出去吗?   回头叫人看到怎么办啊?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秦越鸣走出去,这偏院原本也没什么人,片场的人各忙各的。   秦越鸣带着他去找化妆。   化妆师一言难尽地看着哭过的叶思栩,心道:秦导太狠了吧,把演员一顿骂哭?   叶思栩低头看脚上的鞋,都不敢说话。   等秦越鸣走开,费清跑过来,关心道:“秦导真骂你了?也太狠了吧?就是演得稍微跟剧本有点出入而已,以前也没听说啊。秦导好像挺喜欢演员自己发挥的,怎么你今天这么倒霉,撞枪口了。”   叶思栩没法否认也没法承认,只仰着头让化妆师收拾眼妆,口中道:“我没事。”   “可怜孩子。”费清摇摇头,“回头给他递根烟,应该就没事了。”   “嗯。”叶思栩应了。   这会儿看着片场院子里的树,光影斑驳之余,他想:原来自己离开一阵子,对秦越鸣而言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怎么好像做了个很错误的决定呢?   他苦恼地叹气。   费清听见了便道:“好啦好啦,没事的,秦导这种大忙人,肯定一会儿就忘了。我们下面还有一场,听听他什么意见。”   正说完,便见场记过来,道:“秦导说刚那场没问题,不用再来一条。”   “嚯哟。”费清震惊,问场记,“秦导怎么回事啊?今天脾气好大,还把小叶骂哭了。现在又说没事?”   场记摊手:“他是老大,他说OK就是OK。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他这几天的确有点躁。”   费清笑笑:“我倒是想他多抽两根烟,好歹没这么冲。”   叶思栩坐在椅子上,怎么好像又怪我不让他抽烟?   这会儿化妆师低头看着叶思栩的嘴唇,有些奇怪,她总觉得……叶思栩的嘴好像有点肿,还特别红。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生根,就再也挥之不去,她一直在盯着叶思栩的嘴看。   叶思栩也注意到化妆师眼神的古怪,他轻咳一声,想了想,自己yao住下,还格外用力,过会儿问:“好了吗?一会儿要开拍了。”   “好了。”化妆师看他好像是习惯性地yao下唇,才想,估计是被骂狠了,一直在yao嘴唇。   可是等叶思栩走过去,化妆师远远瞧秦越鸣眼神递到叶思栩脸上。   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怎么看都不简单。   等这一场戏继续拍,叶思栩好歹能续上之前的情绪,倒也没有出错,连拍三条后轻松过去了。   连带费清都心有余悸,怕秦越鸣又突然喊停。   等这一场戏拍完,叶思栩先去健身房,他约了教练锻炼。   走之前收到秦越鸣的微信:【我今天早点回家】   叶思栩想了想,正想说自己也早点回去,却忽然接到新片导演万青电话,找他去吃饭,说今天跟其他演员聚一聚,吃个便饭。   他只好同秦越鸣说了一下这件事。   秦越鸣没多说,只让他不要喝酒。   叶思栩去了之后,一个包厢里他年纪最小一点,大家都挺照顾自己的,没让他喝酒。   他窝在角落听其他人聊圈子里的事情,什么哪个男演员睡了富婆,哪个女演员又整容了,什么现在的流量赚钱太多,什么作品都没有只要走走穴全是粉丝支持,什么几个科班出身的演员找不到戏,四十多岁的女演员演三十多岁男演员的妈,而四十多岁的男演员还在跟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演员搭戏演情侣……   这些事情距离叶思栩都特遥远,他隐约感觉得出来,娱乐圈很复杂,远远并非只是来做一份工作这么简单。   万青跟旁人聊得兴起,扭头问叶思栩:“你怎么入圈的?”   叶思栩一顿,想到秦越鸣,立刻道:“朋友介绍的。”   “那你资源不错啊。”另一个人道,“一上来就能演秦越鸣的电影。”   叶思栩点点头:“公司安排的机会。”   “橙星跟秦越鸣电影工作室关系还可以的。”万青道,“这事我知道,之前听他们说过。秦导以前拍的几部片子,橙星李老板都是抢着要投资。”   “秦导自己也倍儿有钱吧?听说以前拍的故事片,都是自己掏钱,早年没票房也所谓的。玩票儿。”有人笑着道。   叶思栩在网上看过这种报道,实际情况如何,他并不清楚,也从来没有想要了解。   他不是很想去问秦越鸣的过去。   都过去的事情,再去挖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又有人对万青道:“老万你好好干,争取下一次跟秦导争一争最佳导演!”   “呸——你还真看得起老子。”万青笑骂一句,“早了早了,不急不急。”   可是哪个导演不想冲击大奖?一想到对手是秦越鸣这种实力级别的,万青倒也很有些劲头。   叶思栩在一旁想:秦越鸣呢,他现在还期待这种奖项吗?   九点多时,叶思栩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匆匆出去接电话。   秦越鸣问:“回家了吗?”   “还没呢,还要半小时吧。”叶思栩看一眼窗外的星光。   入夏了,夜色真是明媚。   “哪家酒店?我来接你。”秦越鸣道,“还没回去,刚出片场。”   “不要了吧?”叶思栩扭头看一眼包厢的方向,“一会儿应该很多人。”   秦越鸣慢慢道:“那我在远点的路口。阿叶,我来接你。”   听他语气沉沉的,叶思栩才道:“好。我发定位给你。”   到底也不想拒绝他,叶思栩心底里也想更快看到他。   就算两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一起,那也是很美好的时刻。   “乖。”秦越鸣轻笑,“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叶思栩也对着手机轻笑。   过阵子就没有这种机会了,他得珍惜。   等包厢里的人酒过三巡,喝得尽兴一起下去。   叶思栩走出酒店才吓一跳,秦越鸣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正满腹疑问,却听手机响了。   秦越鸣道:“我在车里,你过来。”   叶思栩远远地似乎看到秦越鸣正在车里扭头看过来,他下意识地去看其他人。   大家都在穿外套,有的准备打车,没喝酒的已经去取车了,剩下导演万青和他助理,以及不敢先走的叶思栩。   他踌躇着准备等万青和助理先走了再过去。   导演万青拉着叶思栩道:“思栩啊,你剧本好好看看,有问题你联系我。”他喝得头大,一胳膊搭在叶思栩的肩头,嘴里也有些酒气。   叶思栩道:“嗯好的,我会仔细看的。对了,我们到时候去阿拉善的话,多久能回家一趟?”   万青笑道:“时间比较紧张,到时候看吧。尽量给你们放假,不过你是主角,戏份又密集。到时候得辛苦你了。你先跟家里打个招呼。另外其他工作,也尽量先安排好吧。别等到时候麻烦,对吧?”   演员临时要离开片场,对哪个导演而言都不是好事情。   更何况电影也不是电视剧,大量近景,用替身也是一时的。   万青力求逼真,也不打算用多用替身。   叶思栩点点头,想着提前得和家里叶明康和叶思贤都告知一声。   万青搭在他减半上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第一回 出远门拍戏啊?”   叶思栩觉得他味道大,正想避开他,却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他吓一跳。   万青也注意到了,但对方带着个鸭舌帽,穿着件军绿的短袖T恤,气势凌然,面色深沉。   他一愣,意外地道:“秦导?”   秦越鸣颔首:“你好。”说着伸手揉了揉叶思栩的头发,“回家了。”   万青和身后的助理,眼神都在他们脸上兜了个圈。   万青道:“秦导和思栩是?”   叶思栩还来不及说话,却听见秦越鸣郑重道:“一家人。”   含糊其辞的一家人。   万青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哦”着点头,“那成你们回去吧。有机会请秦导喝酒。”   秦越鸣居高,淡淡瞥他一眼,便揽着叶思栩的肩头将他往车里带。   叶思栩一直没做声,他心思百转,等秦越鸣给自己开车门时,他才蓦地一仰头,撑着车门看他:“你今天吃醋了吗?”   “……”秦越鸣将他一把推进副驾驶,将安全带扣上。   车门一把碰上时,叶思栩坐在椅子上闷笑。   星月有光,夜色真美。   秦越鸣上车,随手按开了广播。   真是难得。   叶思栩很少听他听广播。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t take my eyes off you   I love you baby,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the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音乐声响起,叶思栩跟着哼两声,歪倒在椅子里,翘着嘴笑,凉风吹在脸上,他笑得开心极了。   秦越鸣扬起手臂,揉乱他的头发,同他相视笑起来。 第63章   车子从酒店沿江开回秦家别墅, 叶思栩想起头一回,他载着自己去找盲人师傅的事情。   也是很晚的夜里, 吹着暖凉的风,沁在皮肤上, 很舒服。   叶思栩望着车外, 开口问:“我能开一段吗?”   最近他刚从剧组教练那里学得七七八八,正经马路也上过十几次了。   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开车的。   秦越鸣二话没说打着双闪将车停在了路边。   跳下车时, 叶思栩开心地蹦了一下, 走到驾驶门边上去,后背被秦越鸣推了一下。   秦越鸣弯腰进来, 调整座椅的高度和位置, 一边调整一边细致地问他视线。   这一段接近别墅区的路在这个点车子少,倒也不怕,但秦越鸣还是一样一样都交代好。   “要么,你别上来, 我自己先试试?”叶思栩怕危险。   秦越鸣扭着他的脸, 在他左颊上,亲了亲:“我看着。”   他关上门,快速绕过车头, 坐进副驾驶:“走吧。”   叶思栩挺紧张的,副驾驶坐着教练是有安全感,坐着秦越鸣就剩下了满满的担忧:“那我尽量慢点。”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用力地过分。   秦越鸣这将座椅往后调整一下,淡淡道:“不要切车道,怕的就一直打双闪, 慢慢开。这一段没什么车来。慢点就行。”   叶思栩想,我明明已经跟着教练上过各种路况,为什么秦越鸣往这儿一坐就开始心慌呢。   车子开出去,秦越鸣一直没说话,挺平静地看着前头的路。   开了几分钟后,叶思栩才笑着道:“你车的油门挺好踩的。”   秦越鸣瞥他一眼,看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路,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格外可爱。   他其实听叶思栩说了,剧组要让他好好把车技练习一下,要不是他这一阵真的脱不开身,原本是想自己带着他上路的。   现在看他倒是一板一眼很有样子。   他看着路,道:“前面路口右拐。”   叶思栩“嗯”了一声,熟练地打右转灯,转方向盘,他惊讶道:“你方向盘也挺顺的,比教练那车好。”   “开得久了磨合出来的。”秦越鸣随意道,看他慢慢提速,应该是胆子放开来了。   叶思栩看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框上,一派悠哉,便问道:“是不是有点吓人?”   “开得挺好。”秦越鸣如实道。   其实叶思栩做事情很细致,也很周全,就像是演戏,一定是做足了功课的,拍摄过程中不论提到哪一段,都能信手拈来,不仅如此还会去记对戏演员的台词和情绪点,说是一丝不苟也不为过。   眼下开车也是如此,四平八稳,不会出错。   叶思栩看着仪表盘的速度提到五十了,低声问:“车窗按钮是哪个?我可以吹吹风吗?”   这车驾驶位的车门边有许多按钮,分门别类,都不知道各自的功能。   秦越鸣解开安全带道:“你继续开,来。”   叶思栩下意识地往后靠一靠后脑勺顶在颈枕上,秦越鸣手臂伸长按了车窗。   夜风吹进来,叶思栩一下子笑出来:“真舒服,是吗?”   秦越鸣看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便道:“去沙漠里开会更舒服。”   “是吗?我也觉得,我看过那边的公路地图,好像定期还有一些沙漠拉力赛在阿拉善右旗举行,也会有很多品牌车友会车队的人进去开着玩。”叶思栩兴致高烈起来,“这部戏有很多公路戏,导演说会用直升机拍。他让我好好练,到时候我能上就我自己开,不叫教练开。”   秦越鸣脑海中浮现壮阔沙海中蔓延的公路,驰诚在公里路上的渺小的车辆。   “嗯,尽量听导演的安排。”   叶思栩听出来,他是在关心自己:“我知道了,我不会逞强的。”   今天的秦越鸣如海一般深沉,叶思栩也想哄他开心,便道:“等我拍完回来,我就先不拍戏好吗?我在家呆着陪你。等入秋了,就给你熬汤。向姨教了我很多熬汤的配方,我还没好好用过。”   “阿叶。”   秦越鸣忽的这样唤他。   “嗯?”   叶思栩迎着风,松了松油门,降速,微微瞥一眼副驾驶的男人:“怎么了?”   秦越鸣手掌抹过脸颊,似笑非笑地道:“你叔叔也有些道理。我们只有两个人,你看,你要走远一些,就没人陪我了。等我哪天忙起来,也没有人陪你。”   叶思栩轻声问:“你是说,孩子?”   秦越鸣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漫无所谓地笑笑:“没事,随口一说。你喜欢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车子继续往前开,除了秦越鸣时不时提醒要转弯,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一路开进秦家别墅的车库,叶思栩解开安全带扑进秦越鸣的怀里,在他肩头央求似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样?你告诉我好吗?”   “我喜欢你开心。”秦越鸣揉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安抚小动物似的,“我也会开心。”   “可是你现在明明已经很不高兴了。”叶思栩小声地道,“你也不告诉我。”   秦越鸣捉住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拉到胸前,按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道:“听见了吗?”   叶思栩将耳朵也压上去,胸腔有力地在擂鼓,血脉震动,耳膜隆隆作响。“心跳吗?”   秦越鸣揉着他柔软乌黑的头发:“它在说,想要和阿叶一直在一起。”   叶思栩听完这话,启唇在他胸口轻轻咬了下去。   真是磨人。   秦越鸣下车,要背着他下车。   叶思栩啪上去时,秦越鸣口中还念念有词地道:“猪八戒背媳妇回家了。”   叶思栩在他肩头笑得泪花都在闪烁。   只是这样短暂的、不算遥远的分别,就已经让叶思栩饱受折磨。   等到真要走了,秦家上下都舍不得。   尤其是向姨,提前从秦越鸣口中得知后,便一直在准备各种东西。   以前秦越鸣也去拍过片子,吃羊肉不习惯,吃牛肉也不习惯的事情,向姨一直记在脑海中,于是提前熬了好多不同口味的酱,让叶思栩到时候可以吃点家乡口味。   张姐还拿出了自己闲着没事织的毛毯垫子,说是到时候不管住在哪里都可以用。   叶思栩可能还是人生头一回得到女性长辈如此热切的关怀。   他没有像样的行李箱,家里刘师傅还特意去买了两个大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一箱子吃的,一箱子用的。   临出发去机场那天,叶思栩都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要飞国外的错觉。   那天秦越鸣忙着别的事情,电影拍摄到了焦灼状态,至衡和其他小角色的戏份都差不多,现在全是女主戏,用影后夏若玟的话说,这个夏天,估计要和秦越鸣好好探讨下电影人生。   叶思栩也不希望他去送自己,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这不是什么要紧事,还不至于要哭着送别。   他这一趟是男助理全场陪,柳柳先一起过去一周打点一下,然后回回公司做对接工作,另外有情况再飞去。   上飞机前,叶思栩在机场和导演团队在喝咖啡,接到秦越鸣的视频请求。   他走到一旁去接通话,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点,可一看到秦越鸣的眼睛,就心口发酸,他弯着嘴角说:“还没起飞呢,给你看停机坪的大飞机。”   他将手机摄像镜头转出去,然后用力眨眨眼。   耳机里的秦越鸣却道:“不看飞机,看看你。”   叶思栩一顿,才忙扭回来,对着手机屏幕乱笑,裂开嘴,露出六颗白白的牙齿:“那我也看看你。”到了这会儿,他对着镜头发傻,“你真好,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秦越鸣扯起嘴角露出个很酷的笑容,然后又沉下脸道:“去了之后不要跟其他人勾肩搭背。”   叶思栩以前不懂,总觉得沉着脸的秦越鸣很凶,其实不然,他只是惯常的这么一副冷面孔。   他撇撇嘴,道:“不会。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除了拍戏就是睡觉,背台词,每天和你打电话。”   “乖。”秦越鸣慢慢道。   镜头一晃,似乎有人在喊秦越鸣去忙。   等镜头正过来,他便道:“一路平安,我先去拍摄。”   叶思栩想了想,对着镜头堵了嘟嘴:“亲你一下。”   秦越鸣这下真的是笑了,眼眸眯起来,深邃的瞳孔里投射出愉悦的光芒:“忙完就飞过去看你,当面亲个够。”   叶思栩笑着挂了。   其实昨晚已经翻来覆去地拥抱亲吻很久,他总是在秦越鸣怀里得到绵长无尽、令人窒息的拥吻,以及温实、明确的安全感。   几经周折抵达阿拉善右旗后,在当地团队的接应下,一群人先在第一个取景地安顿下来,住的旅馆实在是破,按照剧组的经费,叶思栩三个人只能住一房。   柳柳毕竟是个女孩子,叶思栩自己掏钱,给她另外定了一个单人间。   当地饮食的确与江南迥异,刚去那会儿,剧组里不少人要么腹泻要么便秘,总之不习惯。   三天新鲜劲儿过去后的那一周午餐上,叶思栩只要拿出向姨准备的酱料罐,不论是谁都冲上来。   一周后,柳柳先回文城前,让叶思栩藏一藏行李箱的酱料,不要全拿出去了,这帮子糙老爷们,肯定没数的,一下全吃光了。   柳柳问他:“过阵子我来,要不要去找你妈妈再给你准备点?”   来了一周不到,叶思栩的肌肤明显干燥不少,剧组里腹泻的那几个已经明显瘦了。   叶思栩听她说自己的妈妈,摇头:“不用了,挺麻烦的。吃完就算了。”   他没有打算要做祥林嫂,对谁都说自己的事情。   柳柳走之前,还特意去附近一个商场买了一些面膜以及男士护肤品给他,交代他一定要用,否则等拍完这部片子,人就风干开裂,女粉丝看了会心疼的。   叶思栩哭笑不得地拿着一大盒子的护肤品,心里想的是,秦越鸣看了会心疼吗。   他其实每天都在期待秦越鸣能有时间来一趟,或者自己能回去一趟。   但看着这边剧组的进度就知道,他走不开,秦越鸣更走不开。   在他跑去沙漠大半个月后,叶明康阑尾炎犯了。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叶明康已经住在医院,完成手术,人也没事了。   叶思栩是从叶思贤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叶思贤在电话中道:“说起来还是得谢谢秦导,要不是他没事儿去看一趟爸爸,我都不知道爸爸阑尾炎硬撑着不去医院。”   叶思栩大为意外,他不知道原来秦越鸣瞒着自己又去见过叶明康,而且在自己来了外地后,他还上门去拜访。   “我爸说,秦导人挺实在的。话不是很多,但挺可靠的。”叶思贤道,“我今天在医院陪着爸,他一直在说。”   叶思栩问道:“那你最近放暑假了吗?多陪陪我叔?我原来还想,你们要是空了,来这里玩。这儿沙漠也挺好看的,还有海子,我现在能开车,到时候你们来,我弄个车,带你们去看海子看骆驼。”   “那得等我爸养一养。”叶思贤一听这个也感兴趣,又道,“哥,我看我爸好像能松口。你回头再给他打打电话,说说秦导怎么怎么好。估计就能成。”   “嗯。”叶思栩想了想,“我回头给我叔联系。对了,我给你卡里打一笔钱,你去找个靠谱的家政公司,请个阿姨。要是我叔不喜欢,就找那种一天去三四小时的临时工,能做饭熬汤的。”   叶思贤答应了。   等挂断电话,叶思栩又给秦越鸣打过去。   电话占线,应该在忙。   可是很奇怪,没有第一时间听到秦越鸣的声音,可只要想到他那么可靠稳妥一个人,等待的时光也变得这样甜蜜而美好。 第64章   七月下旬, 叶思栩在剧组的戏份越来越密集。   他一开始对柳柳买的面膜还不太感冒, 没多久就发现,面膜是好东西, 面霜也得用, 否则迟早直接风干了。   拍摄的取景地距离真正的怪石城核心地带还有很大的距离,几场重要戏份才需要进去,怪石城的戏份是三天结束, 之后一直在巴丹吉林沙漠的外延地带, 找了一个漂亮的海子拍摄。   尽管如此, 剧组每个人都成了彼此口中打趣的老腊肉。   叶思栩开始喜欢这种剧组生活, 尤其是完全在外面,仿佛像是一大家子,吃饭时热热闹闹, 开开玩笑,拍戏时有条不紊, 互帮互助。   尤其是导演万青,他没事儿就跟叶思栩处一块儿研究剧本,全身心投入在电影里, 什么事情都顾不着。   叶思栩看他同秦越鸣也是一类人, 专注得过分。   但秦越鸣的掌控能力明显高于万青,那是多年职业磨练下的驾轻就熟。   叶思栩每次同万青聊人物,聊剧情,脑海中就不由得要在想一遍:如果这本片子是秦越鸣做导演,他会怎么拍, 他想达到什么效果,他希望人物给的情绪自己能给得到吗?   他在想念,无时无刻不想念秦越鸣。   每次进沙漠拍戏,望着广袤无垠、连绵起伏宛若人体肌肤般的沙海,叶思栩就在联想秦越鸣的身体,一样曲线迷人,一样温热甚至滚烫,一样叫人……想入非非。   月底,叶思栩生日。   万青提前安排好了,说要放他两天假,又提前在小馆子吃了顿简单的生日宴,三桌人,两只烤全羊。   叶思栩最近也能习惯吃点重口的羊肉,难得破戒喝了点酒,奶油蛋糕送上来时,大家让他许愿。   想了半天,叶思栩才道:“希望我们电影大卖。”   “好!”大家豪气干云地喝酒,笑得满脸开花。   等吃过一场,叶思栩跟万青道:“我不用休息两天啊,我没什么事儿。也不去玩。”   原本让叶思贤来,因为叶明康阑尾炎开完刀不合适舟车劳顿,就作罢了。   万青给他丢过去一罐子啤酒:“给你时间歇着还不好吗?明天正式生日,你可以……是吧?”   他已经猜到叶思栩和秦越鸣的关系,明眼人都懂的事情。   叶思栩喝一口啤酒,低眸道:“那我在旅馆休息休息吧。”   万青笑笑,不做声。   两天呢,叶思栩捉摸着,要么在这边旅行社报个小团,两天一夜去一趟沙漠的高沙地带,去亲身走一走沙漠刀锋。   旅馆里大家都吃吃喝喝,趁着有人生日,闹腾了一会儿,叶思栩也陪着,递过来的烟他接了,但没抽。   旁边的男二号将烟给叶思栩夹在耳朵上,看看他笑起来。   叶思栩也笑了,他觉得挺好玩。   回去的时候,大家坐在敞篷越野车里颠回去,一路人都在发神经地唱歌。   叶思栩坐在角落里,仰头就看见明亮的月亮,在墨蓝一片的夜空中,亮得惊心动魄。   等和助理一起回到旅馆,助理临时说有事情,先不进去,叶思栩没多想,一开门正要开灯,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啊——”   叶思栩本能的一声惊呼,而后嗅到熟悉的气息,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你怎么来了?”   秦越鸣也在轻轻地在他脖颈处轻嗅,听到他开口,便yao在他的耳垂上,将他紧紧裹在怀中:“想你了。”   又苦又涩。   叶思栩蹦了一下,蹦进他怀中,抱着他脑袋亲了两下脸颊和嘴角:“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为什么突然跑来?”   秦越鸣抱着人倒在床上,闷声笑道:“过生日。”   叶思栩闷头胡乱蹭他:“你特地赶来的?剧组不忙吗?”   “集中拍摄了一段,这两天休息。”秦越鸣不急着吻他,任凭他在自己身上作怪,像个小动物一样这儿看一眼那里摸一下。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夜色照进来。   “你瘦了吗?”   “你胡子没好好刮。”   “手臂怎么了?”上面有个血痂,叶思栩反反复复地揉着。   秦越鸣搂着他,揉他的头发:“没事,稍微碰了下。”   叶思栩一口一口地亲他的唇,珍宝似的揉他,嘴里问道:“我有变化吗?”   秦越鸣摸他的面孔,皮肤干燥,嘴唇也跟干,瘦了,脸颊的肉少了很多。但他道:“没有。”   一切都还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叶思栩小心地亲他的耳垂:“你也没有。”   秦越鸣托着他的脸,轻轻抚过:“明天我们去沙漠?晚上在里面待一天?好吗?”   “好啊。”叶思栩想着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他现在有种奇怪的晕眩感,不真实。   五指扣进秦越鸣的手中,也不踏实,总怕下一秒人就跑了。   秦越鸣碰他的唇角,嘴唇依旧是软的。   “我今晚睡在这里。”   叶思栩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跑似的:“那不然你还要睡哪里去?”   秦越鸣发出低沉而浑厚的笑声,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抓着这小兔子狠狠地揉,专挑他舒服的地方。   两人在床上嬉闹起来,秦越鸣正面躺着,叶思栩则坐着。   夜色明亮,他一低头就看到秦越鸣眸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叶思栩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什么疯,有些害羞地要歪下去,便被他撑着了。   手指头轻轻地滑过秦越鸣的眉心、鼻梁,一路起伏地落到他的唇中央,又往下落去。   叶思栩忽的道:“我不想你走。”   他才来,可是脑海里就已经是他离开的画面。   原来相思最苦的不是看不到,而是久旱逢甘露之后,依旧是漫无边际的等待。   “那我不走。”秦越鸣弯起薄唇淡笑,“明天让剧组来这里拍。”   叶思栩知道他在说笑,可是这也爱听。   尤其是,他发现秦越鸣今晚上一直在对自己笑。   叶思栩弯腰,碰碰他的嘴唇:“你骗我。你是大骗子。”   秦越鸣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谁骗人说自己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   他咬他的嘴角,再从床上摸出一根被碾成碎渣的烟。   叶思栩哈哈一笑:“喝了半罐啤酒,他们给我过生日。烟没抽,我不会。以后我都不喝酒了。”   秦越鸣将人抱起来:“走吧,去洗澡。”   叶思栩爬上他的背,绕着他的脖子:“我助理是不是知道你来?你提前联系他的?”   否则何以正好在门口说临时要走开?   秦越鸣背着他起来,简单“嗯”了一声,背着他进小浴室。   叶思栩不给他开灯,两人在里头纠缠起来。   等剥光了,秦越鸣揉着他的后腰按向自己的身体。   都在发烫。   叶思栩浑浑噩噩地wen他,一刻不停。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水流冲下来,秦越鸣找到沐浴乳随便挤了点,动作有些急促,瓶子都掉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叶思栩笑起来,他喜欢秦越鸣的真实,鲜活,不那么完美,会做一些错事,不那么刻板。   而他是认识秦越鸣真实的唯一的那个人,他为此而感到高兴。   发自内心地悸动。   秦越鸣亲吻他的笑唇,低声压抑地说:“别勾我。”   叶思栩想,明明是你勾我。   指尖与沐浴乳,就像是扁舟与海浪。   坚硬的,柔软的。   叶思栩双手吊在秦越鸣的脖颈上,闷哼一声。   “难受了?”   “还好……”   刚说完,另一根手指也进入美好的前菜时光。   叶思栩膝盖差点一软,力气都靠在秦越鸣身上。   他终于开始小声央求:“不要在这里……?”   “先把你这小兔子洗洗干净。”秦越鸣戏谑的笑起来。   这笑声来自胸膛深处,勾得叶思栩将耳朵贴在他xiong口,觉得安心极了。   他想到上次也是,秦越鸣把他按在浴缸里洗了很久。   他有洁癖吗?   叶思栩昏昏沉沉地想。   好像平时也没有,在剧组时也是很随意一个人。   可是这种事情,似乎又很爱干净。   叶思栩脑子里浮起那天他tian过自己每一寸肌肤的画面,手在他背后握成拳头,锤他两下:“站不住了。”   果然速度快了很多,秦越鸣将他洗干净,裹着浴巾丢到床上。   而后是漫长的前xi,叶思栩像是风中飘扬的一粒沙,被风吹得颤抖。   他认定秦越鸣的确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非要折磨他才乐意。   终于等叶思栩软成一滩水,秦越鸣才要上正餐。   疼得叶思栩止不住地落泪。   秦越鸣体格太魁梧,叫他苦不堪言。   叶思栩也不想哭,可是真疼,那种被撕裂的感觉难以承受。   秦越鸣强忍着吻他哄了好一会儿,准备抱着他睡下。   可是叶思栩不干了,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半途而废呢。   “你再试试。我忍一会儿就好了。”   秦越鸣笑着吻他:“好了,不要逞强。”   这种事情,没必要勉强。   叶思栩去碰他,都发烫了,“你不想吗?”   秦越鸣该怎么回答他,想得快疯了,可不能强来,略一沉思,他道:“等我一会儿。”   叶思栩见他起身走进洗手间,出来时拿着刚才的沐浴乳罐子。   秦越鸣挤了点,用手指先试了试。   等顺了,三根手指慢慢地动。   叶思栩像一条白嫩的蛇,扭曲,翻滚,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还疼吗?”秦越鸣摸上去,丝锻一样的肌肤热得惊人。   不知道被碰了哪里,叶思栩一把拽起被子将自己埋进去。   第二次尝试时,顺利了很多。   叶思栩从疼到胀,也就一分钟时间,慢慢深呼吸容纳他。   海潮在放肆而凶猛的涌来,而后又丝毫不留恋地退去,下一次的浪潮如此急促,彻底湮灭了他。   这事儿就像是吸du,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戒。   整个后半夜,叶思栩都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他自己也得了趣,耳鬓厮磨地缠着秦越鸣,不敢叫得太大声,一直在哼哼。   天见光亮时,秦越鸣才收拾干净两人,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兔子入睡,偏偏身体不罢休,仍旧挤在小兔子身体里。   叶思栩被他从身后抱着,整个儿窝在他怀中,两人嵌在一起,他也不觉得难受,加上太困了,也就没有拒绝。   耳边是秦越鸣性感沙哑的嗓音:“生日快乐。”   他将柜子上准备好的礼物塞在叶思栩的枕头底下。   等小兔子醒了,就能看到。 第65章   叶思栩这辈子都不想醒过来。   想溺死在这一个只有自己和秦越鸣的空间中。   那么暖, 那么柔和, 那么轻飘飘……   人一直都是晕眩着的。   羽睫轻颤着醒来时,房间里昏暗至极, 他的手指头在摸索, 秦越鸣的脸颊,鼻梁,甚至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感受他的呼吸声。   “小傻子。”   秦越鸣闭着眼睛浅笑, 语调沉沉。   像是山谷的一阵风, 带着松柏的味道, 扑面包裹住叶思栩。   叶思栩像躺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浑身暖洋洋地发懒。   他眯着眼睛,翘着嘴角, 开心又骄傲,莫名其妙。   “唱歌给我听好吗?”   声音也懒洋洋。   秦越鸣轻哼一声, 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话,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叶思栩从他怀里挣脱,撑起身子, 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 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未语先笑。   沙沙的笑声,孩子气极了,纯粹单纯,童稚气中性感得勾人。他轻轻地哼唱,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t take my eyes off you。”   那首在某个月夜,秦越鸣不经意间按响的车载广播里放的音乐。   秦越鸣的脑海中也想起那天的事情,轻笑着,接上他的曲调,捧着他的面孔,闭着眼睛亲吻他,慢慢地吟唱:“I love you baby,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I need you baby to warm the lonely night,I love you baby。”   两人一起哼起来,叶思栩趴在他怀中作怪:“我想抽烟,我想喝酒,我想纹身,想干很多坏事……”他软软的手指头揪着秦越鸣的耳朵,“想和你一起,干很多坏事。”   秦越鸣没做声,抬手拍在他的光pi股上,清脆响亮,啪的一声。他仰头深沉地笑:“不可以,都不可以。”   但是不被允许,才想去做。   谁的心里没有住着一个叛逆的小孩子呢。   叶思栩皱着眉头,咬他,挑着一块软肉就乱Ken,像极饿了好几天的小蜗牛。   “那等我三十五岁,中年叛逆。”   “哈哈。”秦越鸣笑了。   这是他丢在书房的一本剧本的片名,《中年叛逆者》。   说的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男人,按照世俗常规结婚生子后,三十五岁那年,老手玩叛逆。   他在和太太的床上告诉她,他要不负责任的净身出户。   全世界都以为他出轨,他同性骗婚,他精神分裂。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工作,谁想工作?也不想被太太管束自己每天大号的用纸量,谁会喜欢自己结束大号后,太太来检查纸篓?   他想离家出走,想去做一切没有做过的事情,想去意大利街头弹吉他唱国歌,想去雷克雅未克和天鹅接吻……   一开始不理解他的太太,最后第一个支持他,因为她说——我烦透了那个从我□□出来的小崽子!他要不是我生的,我真想打死他!   于是这对中年夫妻甩下一切,一起去了古巴。   每天看街头的老头子做香烟,可以傻呵呵地看一天。   剧本里没有色彩,没有细致的服装描写,但叶思栩看这个剧本,脑海里天是蓝色的丙烯画,云是白色的棉花糖,男主角一定要穿明黄的毛衣搭配墨绿的粗灯芯绒喇叭裤,而女主角烫一个摇滚朋克年代的爆炸卷发,抹紫色的亮片眼影。   在洪都拉斯的街头,两人一起拿着二战时期的复古行李箱,遇到识货的小偷,被盗窃行李箱,两人手拉着狂奔追小偷,用响亮的中文骂人,用蹩脚的英文求助……   他将这些漫无边际的想象告诉秦越鸣。   秦越鸣越听越喜欢:“那就加进去。”   叶思栩疑惑地看他,依旧闭着眼在笑,他趁机问:“那我要纹身呢?”   “不可以。”秦越鸣一口否决。   叶思栩倒下去,并不高级的弹簧床抖了抖两人,似乎还有什么绷断的声音。   也许是某根弹簧,也许是某根弦。   秦越鸣拽着他背过去,狠狠地又折磨了他一次。   等完事儿,他才摸出一根烟:“纹身不可以,抽烟可以。”   叶思栩迷迷瞪瞪,腰肢软在他他怀中:“哪里来的?”   秦越鸣看一眼另一张床:“你助理的。”   他点燃后,叶思栩伸手来接,细细的手指头沿着他的小臂往上滑。   神经末梢被刺激地好像刚点燃的烟丝,烧出红星。   秦越鸣猛吸一口,掰过他的下巴,将这白烟度进去。   “咳咳咳咳——”   叶思栩呛得踹他。   秦越鸣难得笑得猖狂,按着他又亲又yao:“这烟味道不好,回去我挑了好的给你试试。”   叶思栩就看他一口一口地抽着这“味道不好”的烟,恨得牙痒痒,转眼看到枕头底下的小盒子,半天才问:“什么?”   秦越鸣按灭手头的烟,右手按住他的右手,一起打开丝绒盒。“生日礼物。”   叶思栩一瞬不瞬看着,一打开就惊喜地蹦起来。   是一块老怀表。   演何至衡的时候,叶思栩就很喜欢挂在胸口的配饰,在片场有事儿没事儿就盯着看把玩。   这一块跟那块很接近,但似乎更凝重。   秦越鸣看这小东西收了礼物,已经不准备管自己这送礼物的人,低着头开始琢磨起来。   他也不打扰他,顾自又点燃一根烟。   烟云袅袅之中,叶思栩仰头问他:“为什么后面有名字,秦……”他仔细看看,“什么?这是你的吗?”   “以前老太爷留下来的。”秦越鸣也坐起来,嘴角叼着烟头,带着他的手指去按一个小扣子。   一按,还有声响,滴答滴答的,又精致又可爱,自有手工机械的迷人味道。   叶思栩摸着怀表的边缘的英文字:“这是什么古董吗?”   “嗯,一百多年的老物件。喜欢吗?”秦越鸣捏他软嫩的面颊。   叶思栩小心藏起来,一扬眉,高兴地道:“我的了!”又似乎不够,蹦跶一下,“这是我的了!”   秦越鸣抱着他挠:“喜不喜欢?嗯?!”   “哈哈哈哈哈——”叶思栩笑得五官走了形,明媚又娇艳。   两人闹腾到九点多,秦越鸣抱着他去洗漱,叶思栩一出洗手间就趴在他背上,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   秦越鸣简单收拾一下。   叶思栩看他打开个行李箱,往里头塞披在床上的毯子,张姐的手工品,问他:“去哪里?”   “去找刀锋,晚上住沙漠里。”秦越鸣扭头亲他,在他耳边道,“幕天席地,要你。”   叶思栩一想那画面,腾得浑身发烧。   等两人前后戴着帽子出去,也没遇到剧组其他人。   叶思栩才知道秦越鸣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助理刘学舒,还有司机和导游。   开两辆兰德酷路泽越野车。   今天秦越鸣宠叶思栩宠得没眼看,上车都是他抱上去的,关个车门都要又亲又抱地腻歪十分钟。   刘学舒和道友们在另一辆车,看到这一幕幕的,当地导游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们还要不要去了?”   刘学舒耸肩,拿出一根烟,递给导游:“抽烟抽烟。”   秦越鸣合上车门,走到刘学舒这里,将他的烟给顺走了。   刘学舒在后面喊:“秦导,你自己不带烟,现在抽我的?我怎么办啊?!”   秦越鸣头也没回地扬手,给刘学舒一个潇洒的背影。   回到车里,他将烟头丢给叶思栩:“这个还可以。”   叶思栩开心地扑上去亲他:“你带坏我。”   “呵呵。”秦越鸣冷笑。   导游司机们的车在前,他们的车在后面。   两人脸上都挂着墨镜,叶思栩在车里捣腾蓝牙,找到自己喜欢听的歌,慢悠悠地跟着和。   天气太好了,天蓝得仿佛是一块蓝宝石,通透又无瑕。   开车进沙漠要先去交钱,导游将事情都办好,又过来趴在车窗对他们交代一下细则。   毕竟是进沙漠,万一车子出现点意外,很麻烦。   百里荒漠杳无人烟,最多等骆驼来拉车。   等导游走了,车子启动,叶思栩懒懒散散地问秦越鸣:“你是不是以前进过沙漠?”   这车这么大,开得还挺稳的。   秦越鸣扭头:“没有。”   很认真的语调。   “啊?那怎么办?”叶思栩上次在剧组开沙漠路段,就很折磨人,沙漠起伏看着平缓,其实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车。   或者说,翻车是沙漠开车的常态。   秦越鸣揉他的脑袋:“骗你的。在新疆的时候开过很多次。你坐好,别乱动,不舒服了要说。”   “哦。”叶思栩整个人曲在椅子里,哼哼唱唱。   连绵的沙线真的是迷人,叶思栩拿出秦越鸣准备的相机,开始胡乱拍摄,在车上,对焦都不准,就这么随便拍,每一个角度都美得窒息。   黄色的沙漠和蓝色的天空,好像浑然天成一般,   前面的导游车上还插着一根红旗,叶思栩扑在车台上,捕捉细节。   秦越鸣放慢车速,顺着他。   这会儿对讲机里传来刘学舒的声音:“秦导,你们坐骆驼吗?前面有个点,可以玩一会儿。”   叶思栩之前已经坐过了,但既然进来了,还想玩一次,便点头。   “嗯,去。”秦越鸣对刘学舒道,“你安排下。”   等到了,叶思栩要下车,又被秦越鸣抱下去。   “干嘛?你今天好奇怪?在外面,我自己走。”叶思栩趴在他背上,揪他的头发。   秦越鸣没说话,他明晚就要回去,舍不得放开小兔子。“背的动。”   做游玩生意的人看得他们好玩,刘学舒都没眼看,觉得秦越鸣现在太腻歪了。   叶思栩上了骆驼,和远处的秦越鸣挥手,看他对着自己拿起相机,便朝他做鬼脸,笑得奇奇怪怪。   骆驼是一前一后走的,叶思栩觉得不太好,总是想要回头找他。   秦越鸣却好像没看自己,在欣赏漫漫黄沙。   等去爬沙漠刀锋,叶思栩光着脚踩在沙子里,问前面带路的秦越鸣:“你刚坐骆驼想什么?”   “没想。”秦越鸣注意着他白皙的脚陷入热沙中,流动的美感。   叶思栩不相信。   在他的认知中,秦越鸣应当有很多故事,有很多想法,只是可能轻易不开口。   可他也不愿意深究去问。   好半天,等两人一前一后爬上刀锋,迎着大风张开手臂时,秦越鸣才一把将人裹进怀中,亲吻他的额头:“我在想你。”   叶思栩仰头看他的脸,笑得明净,想垫脚,沙子却带着他往下,他看一眼下面的沙峰也不远,便推着秦越鸣往下。“我们滑下去!”   秦越鸣抱着他,两人边滑边滚落下这座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沙峰。   黄沙无孔不入地侵袭到衣服里去,摩擦得很不舒服,可叶思栩全忘光了,只记得在秦越鸣怀里,被他紧紧抱着,视线里是明黄与宝蓝的色彩,还有秦越鸣的宽阔胸膛与有力的臂膀。   叶思栩瘫在沙面上大喊,“秦越鸣——”   风声郁结,浓得化不开。   没有回响,喊声被风带远,吹响不知道天南地北的哪一方。   回眸去看秦越鸣,见他永远稳重如山地陪着自己。   叶思栩想,要是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紧紧地拽住秦越鸣,或者被秦越鸣紧紧地拽住。   爱与被爱,叶思栩都拥有了。 第66章   秦越鸣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说好幕天席地, 果然就带着两张毯子,裹上叶思栩就着月色, 在晚上入住的蒙古包远处的沙漠里疯了两回。   远处是一大片海子, 白天三十几度的沙漠,晚上只有十几度。   两人都穿着衣服,秦越鸣折腾起来也是花样百出。   昨天才都开过荤, 都不餍足。   叶思栩总疑心这沙漠地带有什么野兽出没, 紧张得嗓子都堵了。   可等秦越鸣把他翻过去, 叫他跪着时, 叶思栩明白了,这野兽不就在自己身上么。   结束后秦越鸣将毯子都裹在叶思栩身上,抱着他一起并排躺着看星星, 远处的海子有水声,也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思栩白天见过沙漠里很多小动物, 蜥蜴之类的,现在往秦越鸣怀里钻,絮絮叨叨地说:“蜥蜴会咬人吗?”   秦越鸣配合地咬他一口。   “啊!”叶思栩在这苍凉大漠中尽情呼喊, “你吓我!”   秦越鸣把炸毛的小兔子按进怀里:“不舍得。”   叶思栩光着脚踹他。   他是被秦越鸣抱着扛出来的, 活像是清宫剧里送去给皇帝侍寝的妃子,穿着简单的衣服,鞋子都没有。   这会儿秦越鸣将他的腿曲着,将他的脚塞进自己的腿间暖着。   “再待一会儿,就回去。”秦越鸣哄他, “冷吗?”   叶思栩想,毯子都在我身上我怎么会冷,他扑腾两下想给秦越鸣盖,却被他搂紧:“我很热。”   心里热。   秦越鸣仰面看看星光,又看看怀里的男孩子。   他也不真实。   人到了三十多岁,总有种每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错觉。   一旦有个人陪着自己,一切都鲜活起来。   每一天都这么充实,每一秒都这么珍贵。   回去时候,叶思栩不想被扛着,于是照旧扑在秦越鸣背上,自己背上则披着两张毯子。   秦越鸣一脚深一脚浅地把他带到住宿的蒙古包里,听隔壁的刘学舒和导游在侃大山,秦越鸣躁得不得了,又把叶思栩按着蹂躏一顿。   叶思栩觉得他疯了,两天不知道几次。   但轮武力值,他是敌不过秦越鸣的,只能被动挨cao,哼哼唧唧地不敢发出声响,最后神志不清地也不知道叫了没有,羞得恨不得钻进沙子里把自己埋起来。   隔天看到刘学舒,叶思栩立刻挂上墨镜,装死。   第二天没什么娱乐活动,就是沿着沙漠一直开。   叶思栩摆弄秦越鸣带来的无人机,玩航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秦越鸣总是耐心地回应他,不叫他说的话,落入风中,落了空。   他是半夜的飞机,在阿拉善左旗,有些距离。   等把叶思栩送回旅馆就得走。   叶思栩想好了能忍住不哭的,结果等秦越鸣张开手臂来抱自己的时候,就开始耍脾气:“你怎么这样,就来两天!”   秦越鸣细心地吻掉他的眼泪,心里其实想说,你这小兔子撒丫子跑了,也没有回去过一趟。   不过,也知道沙漠天气变化快,拍摄工作到底和在影视基地不一样,不是说演员想走就能走,尤其是主演,很影响进度。   秦越鸣慢慢揉他,揉得他终于缓过来才道:“半个月就回去了。很快就能见的。”   叶思栩闷着脑袋点头,最后还是在恋恋不舍中目送他离开。   他回到房间就找出那块老怀表来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看,他想秦越鸣想得骨头都在疼。   手指拂过床单,想到两个人在这里颠鸾倒凤地乱来,心脏就突突地跳。   昨天的事情而已,好像前半生那么远。   他上去微博,在自己的微博发了一张沙漠照片。   最近他有事没事就会发一两张片场的剧照,或者是当地的特色美食,也已经有一些“粉丝”来跟他互动。   叶思栩也分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的粉丝,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但他会认真地回复一些有意思的回复。   比如,他发了烤全羊的照片,就有人给他发家里的大虾和海鲜,他会认真地说,自己很喜欢吃沪城的酱虾,随后又有人特地发酱虾的做法给他。   他觉得这样很好,令他想起以前念过的诗。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说的都是简单的事情,家常的事情,却很真实很坦诚。   柳柳也不会刻意提醒他怎么回复怎么说话,她觉得叶思栩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接下去的安排路子是往电影人方向发展,不走流量炒作路线。   可能是叶思栩定期回复引来了一些转发,可能是他在巴丹吉林沙漠、在海森楚鲁的一些照片引发了一些关注,粉丝在稳定地上升。   尽管,他还没有任何一部作品面世。   但之前他参加时尚活动时,被主持人叫错名字的视频又被人挖出来,有人将他和章敬相比,觉得他的确长了一张少见的上镜脸,可文艺可清纯可性感。   而当天秦越鸣的“拔刀相助”似乎也并不突兀,在秦越鸣粉丝眼里,是这位大导演天生的正义感使然。   这些消息并没有引发什么讨论,真正的风浪是在叶思栩沙漠戏份即将杀青的时期。   往上忽然多了很多秦越鸣和叶思栩在《玫瑰之死》片场的互动,那些讲戏或者闲聊的动作,因为角度的问题,拍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暧昧。   而有好事者翻出当初电影开机仪式上,两人站在一起的合影,发出疑问:为什么叶思栩这么小的配角,可以站在影后夏若茗和大导演秦越鸣中间。   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被人八出来,甚至连七月底秦越鸣在阿拉善左旗机场被拍的路人照都出现在了微博上。   而叶思栩正在阿拉善右旗拍摄电影。   再往前推,有人翻到秦越鸣澄清与宋远绯闻时候发的微博,显然证明他当时是在恋爱。   大家都在疯狂地翻叶思栩的微博想找到关于兔子的事情,甚至直接在他的微博下面留言问:你在和秦越鸣恋爱吗?   搞得叶思栩有些懵。   这两天杀青,柳柳飞过来陪他,正好顺手处理这件事。   但是前提是她得知道是什么情况,情况就是——她问了叶思栩后,叶思栩说要去打个电话。   柳柳一头雾水。   她一直以为叶思栩在跟某个女孩子恋爱,结果对方是秦越鸣大导演?   柳柳呆在叶思栩身边那么些日子,当然知道一些细节,现在想来的确可疑,她这头也立刻联系橙星娱乐的王朵。   叶思栩联系到秦越鸣后,将这件事简单一说,问道:“现在怎么办?”   秦越鸣这几天忙,只顾着叶思栩快回来,都没怎么留意这些八卦,而且没怎么上热搜,助理也没跟他说。“阿叶,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你想我怎么办?”   叶思栩望着片场准备杀青宴的工作人员,大家都晒得焦黄,他心里也焦虑。   “我不知道。”叶思栩道,“我听柳柳的意思是,要和公司商量着来。”   他现在明白,网络是不可控的。   一旦事件发生,什么声音都会有。   他不想成为舆论中心,这没有意义,除了徒增苦恼。   “我和橙星的人联系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秦越鸣问道。   “明天下午的飞机。”叶思栩眯着眼,看柳柳打着电话也回头看自己,他看看天,再看看云块落在地上的影,呢喃着问,“公开的话,他们会怎么骂我?”   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   秦越鸣却有些意外:“不怕吗?”   “嗯。”叶思栩应了一声。   很怕,还怕叶明康知道了,会不会恼火。   之前叶思栩同他聊拍戏和秦越鸣的事情,叶明康还是觉得秦越鸣可能到底在某些地方影响了他,换而言之就是,带坏了他。   不过叶明康最近没有怎么反对,反而是催着他结婚,代孕孩子的事情。   两人陷入沉默,秦越鸣宽慰一句:“再等等。”   叶思栩想,他是不是也很失望,也在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勇敢一点。   “不了,就公开。”叶思栩忽的笑笑,“就当是我蹭你的热度。”   他说完,没听到秦越鸣的声音,忙问:“怎么了?不好吗?我不可以蹭你秦导的热度上位吗?”   “小东西别乱说。”秦越鸣沉声道。   不知为何,叶思栩想到那天晚上在沙漠里,他一边折腾自己一边乱七八糟地喊自己——小兔子,小东西,小傻瓜,小……宝贝。   他是秦越鸣的宝贝呢。   “那你和橙星的人联系哦?我不管了。”叶思栩道。   等柳柳打完电话,对叶思栩道:“王总的意思是,先就让绯闻传一下,反正也有热度。要是一下子承认了,可能反而没热度没话题了,你的意思呢?”   这是正常处理模式。   叶思栩摇头,用手挡在眼睛上,眯着眼微笑起来:“不知道,他说他会处理的。”   柳柳想,原来叶思栩这么信任秦越鸣。   当然,她也认同秦导的确看上去是个靠谱的成熟男人。   到底这件事后面也没有什么进展,叶思栩微博上面还是发电影杀青宴,晚饭吃的烙饼,喝得当地的特色饮料。   还是有人来关心,也还有人请他代为问秦越鸣好,叶思栩觉得很好玩,手机那头的人一定是很喜欢秦越鸣,才会这样留言。   叶思栩认认真真地回复:【你可以去秦导微博留言的】   对方又回复:【秦导没有微博,你可以让他开一个微博吗?】   叶思栩告诉对方说:【我把你的话截图发给秦导了】   一个小时后,秦越鸣开了一个自己的微博。   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微博开了,有事留言】   这一回的配图不是小兔子,而是一枚红色的枫叶。   粉丝都乐疯了。   柳柳:……说好不公开,你们这么搞,和公开有个鬼差别?! 第67章   叶思栩回文城, 是秦越鸣驱车去机场接的, 帮他拿行李箱, 也没有避开柳柳他们。   柳柳觉得神奇, 叶思栩背后是秦越鸣, 却还要走一条更艰难的路,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分开走, 叶思栩上了秦越鸣的车, 在副驾驶上刷微博,口中问:“你的粉丝让你对我好一点。”   “还不够好?”秦越鸣笑着摇头, “骑到头上了。”   “哪有啊?!”叶思栩抗议, 又往下刷, “好多人把我和宋远放在一起比较, 说我没有宋远长得英俊, 说我长得太小孩子气了, 还说我长得不如他高,还说我没有作品, 一定是拍戏玩票。”   秦越鸣听得这一串话, 小心去注意他的表情,却看他面色平静。“有什么感想?”   “都说的挺对的。”叶思栩耸肩,“我发现网络上的人,可能是因为隔着网线,所以特别真诚。”   真诚。   秦越鸣心道,亏得他能这么想。   真诚的另一边就是尖刻,就是肆无忌惮。   “别看了, 没意思。”秦越鸣道,揉他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沙漠的天气太干,小兔子软软的头发都变干变硬了一点,揉着扎手心。   “也不是,也有很有意思的。”叶思栩给他念了一段,“在你微博底下找到的。有个人说。”他清清嗓子,用一种朗诵般的腔调读出来,“我看过您之前所有电影,好像跟着您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找到过激情澎湃、遇到过坎坷磨难,最后熬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光,如今得知您也恋爱了,真诚地祝福您。”   秦越鸣一只手撑在车框,扶额:“听上去像是从小看我电影长大的中年人。”   “哈哈哈……”叶思栩笑得没形,“很真诚好吗!我要是写这么多话,肯定是希望你一样真诚地回复的。你要是这样说,要把对方气死了。你的粉丝好可怜。”   秦越鸣瞥他这开心的脸蛋一眼,戏谑道:“那你的粉丝呢?每天跟你互相发吃的,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汇报给你,大家一起恭维对方的饮食很不错?”   “对啊!”叶思栩理直气壮,“这不是很好吗?民以食为天,聊吃的,就很开心。他们还有人私信给我,说要给我快递好吃的。”   “别理!”秦越鸣快速道,又觉得自己语气过重,才道,“有些人会快递一些古怪的东西。不一定是真正的粉丝。小心一点好。”   叶思栩知道他是紧张自己:“嗯,我没有在私信回复过。听柳柳说,有些人会拿了回复的聊天记录到处发的,我怕说错话,就在公开的地方回复而已。”   “嗯。”秦越鸣捏他的脸颊,这回是真的用力。   “疼啊!”叶思栩拍他,“好好开车!”   秦越鸣松了手,将他的手机抽掉,丢在置物格里:“别看了,看看我。”   叶思栩想到那天从机场飞阿拉善,他也说——不看飞机,看看你。   他瘪瘪嘴,歪着头看他的侧脸。   又是半个月没见,回到家,可以肆无忌惮在一起。   叶思栩乐得晕陶陶。   但车子没有回秦家别墅,去的是陌生的住宅区,低层别墅,视线里都是绿植,房子都藏在高大的绿茵之中。   叶思栩离开这段时间好好收拾过的新居。   等叶思栩进去才觉得庞大而不可思议。   入门是一张自己在《玫瑰之死》中何至衡的西装照片,半身照,复古调,就悬挂在玄关的一侧。   他走近一看,才知道不是照片,是油画,皮肤细腻得与照片无异。   “你找人画的?”叶思栩不可思议。   秦越鸣才没耐心跟他解释,将行李丢在玄关,弯腰扛起这小兔子:“今晚开荤,吃红烧兔肉。”   “……”   叶思栩在他肩头笑得乐不可支:“放我下来,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向姨呢?张姐呢?”   “别找了,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秦越鸣扛着他,沿门廊,走向浴室。   灯都开着,亮得刺眼。   乳白色的浴室里,秦越鸣将怀里的小兔子剥光,两人一起泡在浴缸里。   叶思栩知道他又要开始给自己洗刷,凑在他怀里骚扰他:“你干嘛把我洗的好像要下锅子啊?”手指头揉过他的下巴,有短短刺刺的胡茬,性感得叫人流鼻血。   秦越鸣还没回答,这小兔子就扑上来没头没尾地吻自己。他沉沉地问:“不要命了?”   “不要了!”叶思栩吊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胡乱地啃,一耳朵晶莹的水渍,“要你,就要你!”   “小东西!”秦越鸣哗啦一声抱着他站起来,稳稳妥妥地抱住他,一边抽过浴巾随便抹干净两人,还没到床上,就已经按着叶思栩,在走廊里一下喂饱了他。   叶思栩放纵地喊叫起来,口齿不清地说太大太烫,等秦越鸣停一停又缠着他不让他出来。   秦越鸣咬着他的耳垂,低沉性感地道:“想你了宝贝,以后不要乱跑。”   “我也想你。”叶思栩的身体扭成可耻的姿态,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但不管怎么样,总要紧紧缠着秦越鸣。   真疯狂,也真热情,一切都真好。   叶思栩红着眼睛,急切地抱着他,低声可怜巴巴地央求道:“你再叫我一声宝贝,好不好?好不好?”   “宝贝……宝贝。”秦越鸣的舌尖抵进他的唇中,“阿叶,我的宝贝。”   极尽缠绵,热切如斯。   叶思栩坐了很久飞机回来,本就腰膝酸软,再被秦越鸣折腾一顿,再度被抱紧浴缸泡澡时已经完全撑不住,倒在他怀中呼呼大睡。   等收拾完,秦越鸣抱着他一起躺在床上。   这还是秦越鸣第一次在新居过夜,他之前来看过几次,但是一个人孤枕难眠,就没住在这里。   今天小兔子回来了,怀里就充实了。   秦越鸣靠着床头,打开手机,找到叶思栩说过的微博留言。   其实叶思栩念的只是一部分,下面这个粉丝又发了好几段,分别是不同电影的一些感想,以及和他自己的人生境遇的感叹,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回复和交流。   的确,秦越鸣也必须要承认,是叶思栩口中所言的:真诚。   秦越鸣回复了这个粉丝:【感谢,荣幸】   又挑了一些比较有内容的感言一般的留言,一一都回复了一下。   合上手机,秦越鸣吻着叶思栩光洁的额头,下巴抵在他暖暖的额头上,听他小声呼噜,自言自语地道:“从小兔子变成一只小猪了。”   叶思栩配合地哼唧两声,双手环住他,用的力气很大,仿佛是怕他跑了。   秦越鸣不急着入睡,他明天上午的事情特意排开,就为了多陪小兔子一会儿。   他在想很多事情。   人都有害怕和忌惮的事情,最怕无非是有流言蜚语伤害怀里的男孩子。   他还年轻,翅膀还不够硬,遇到风浪时自己未必在身边,就算在身边,也不一定能完全照拂到他。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秦越鸣想,以前自己肯定是着急了,他一想到小兔子要跑就容易上火。   他如今也在学着怎么用更好的方式和一个人在一起。   正如无数电影中呈现的爱情一样,某个日落时分的转身就能爱上一个人,某个城市街角的相遇也能发展处一段旖旎情感。   可爱情从来不是初遇,不是只有悸动,不是只有一时的热情。   爱情还有平淡,漫长的、毫无边际的、甚至回忆起来都乏善可陈的、日复一日的平淡。   在粗茶淡饭中如何平衡彼此的口味,在琐碎生活中如何寻找让自己开心也让对方舒适的方式……   秦越鸣搂着怀里的热源,在他耳边轻声唤他宝贝,呢喃着唤了上百遍才觉得知足。   第二天日上三竿,叶思栩醒来,床上没有人,陌生房间,他抱着被子打哈欠,心说秦越鸣跑哪里去了。   不会是直接去片场把自己撂这儿了吧?   刚这么想,就看到白色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吓得叶思栩将被子盖在身上,他什么都没穿。   下一秒,却见秦越鸣托着托盘进来,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片还有果酱以及喷香的咖啡和牛奶。   秦越鸣瞥他一眼,淡淡道:“去洗漱。”将托盘搁在床边的柜子上。   叶思栩一骨碌爬起来,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索吻。   外面窗帘都没拉,真是大胆极了。   可是秦越鸣喜欢。   谁不喜欢被人这样需要和爱着。   两人在床上一起将早餐解决了。   叶思栩穿着秦越鸣的衬衣,松松垮垮地落在腿上,惹得秦越鸣挪不开眼睛,总觉得这小兔子现在仿佛蜜桃成熟了,同以往相比有种隐约的风情,连眉宇间都有一股自信的韵致。   可见在外面近两个月的工作,到底让他还是成长了不少。   秦越鸣带着他随处逛了逛,让他有需要的列个清单,回头他叫人去购置。   叶思栩对这些没讲究,就觉得家里绿植很多,美式现代风格的装修调性,有点工业风,硬朗之余用绿植点缀倒是很不错。   秦越鸣看他走来走去看,衣摆飘飘,满脑子不该有的画面。   终于在叶思栩翘着腿趴在沙发上研究沙发背后的画作时,秦越鸣扑了上去。   两人在客厅腻歪了一个多小时,等刘学舒打电话找上门,秦越鸣才去片场。   他给叶思栩留了一把车钥匙,新购置的轿车,给他的。   走之前还带叶思栩去车库看了一眼,让他有需要自己开。   是一辆野马,太空银。   车型矫健,灵巧动人。   秦越鸣趁着有时间,让他上手试了试,两人在别墅区的路上迎风兜了一圈,看叶思栩开车动作越来越老练,他问道:“喜欢吗?”   叶思栩笑着道:“要么我送你去片场?还是要回去取什么东西?”   “没有,直接去。”   叶思栩一脚油门开出去,在秦越鸣指点下,一路开向影视基地。   “明天会不会有人说,秦导被人送上班?剧组是不是有人专门拍这种放出去当八卦?”叶思栩随口问,“不过可能你比较有名,万青剧组就没这些。不过我们连个女演员都没有,也没什么可拍的绯闻八卦。”   秦越鸣撑着头,淡淡道:“是一个化妆师,已经请走了。”   “什么?”叶思栩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上次传了自己和秦越鸣照片的人,他问道:“是你查了吗?”   “嗯。之前有签合作协议,她是履约人员之一。私下拍摄流出去,已经违约。”秦越鸣简短道,“之后应该会少一点,偶尔有群众演员也会做这些事。”   “哦。”叶思栩也没做多想,送达后,被秦越鸣扣着下巴吻了许久,他感觉秦越鸣好像挺激动的。   因为自己送他来片场开工?是这样的吗?   可是他还送了自己一辆车哎……   叶思栩觉得秦越鸣可能就是高立口中所说的,拿着帝王蟹去换别人一口冰淇淋的人。   他笑眯眯地开了导航去叶明康那里,他在路上买了新鲜水果,都是叶明康和叶思贤爱吃的。   昨天下飞机就说好的,今天过去吃晚饭。   叶明康看他自己回来,倒有些意外,还以为有秦越鸣一起来的。   叶思栩跟他好久没见,倒也不隔阂,里外走两趟喊两声叔叔,就好了。   毕竟是一家人,没有非要弄到僵局的地步。   晚餐是新来的临时工郑阿姨准备的,她头一回看到叶思栩,一开始以为是叶思贤的男朋友,闹了个误会才知道是叶明康的侄子。   郑阿姨一边将菜都摆好,一边对叶思栩笑道:“你爱吃虾吧,你叔叫我多准备的,两盘呢。”   桌上的确是一盘酱虾,一盘清蒸虾。   叶思栩看一眼叔叔,点点头:“嗯是我爱吃。”   叶思贤这会儿走过来,“哥,我们开一瓶过年的酒好吗?我找不到开瓶器了。”她手里拿着秦越鸣叫人送来的白葡萄酒。   叶思栩起身去厨房的柜子里找,又拿着酒瓶起开。   “这酒是不是要醒一醒啊?”叶思贤问。   “没事,一样可以喝的。”叶思栩让她取了三个杯子,先给叔叔倒了一点点,阑尾炎刚开完刀才一个月,不能多喝。   叶明康让他们都坐下,有些随意地问道:“那个……小秦呢?”   叶思栩听他在电话里这么叫秦越鸣,有点奇怪。   叶思贤则笑了:“怎么听上去好像变成个小孩儿?”   叶明康瞪瞪她,她忙收了表情。   叶思栩道:“他今天忙,最近事情都很多。”拿筷子给叔叔和妹妹夹了酱虾,“过两天我叫他来?”   他知道秦越鸣偶尔也来陪叶明康下会儿象棋。   从叶思贤口中,他大概得知,秦越鸣话少,下象棋就是下象棋,下完就回家了,也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但让叶明康觉得舒坦,有个人陪陪他总是好的,反而惦记上了。   叶思栩想,秦越鸣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只要他愿意,谁都能喜欢他?   叶明康道:“那也不用,有时间再说好了。”   三个人开始吃饭,叶思贤问着内蒙的事情,叶思栩回答了一些,但好像都是很遥远的记忆,偏偏只有秦越鸣去的那两天鲜活生动。   他多喝两口酒,掩饰一下脸上的红晕。   说到最后,叶明康道:“时间不等人,要是觉得好,就好好定下来。”   这是说给叶思栩听的。   叶思贤也帮腔:“哥,秦导三十好几了吧?我觉得,他是不是挺想结婚的啊?”   “嗯。”   这是事实,叶思栩没必要否认。   “结了婚,孩子就快快生一个。”叶明康道,“小秦说了,美国找代孕,现在也是可以的。对吧?”   叶思栩这还真不懂,他道:“这个不着急。”   叶明康也没多说,显然跟秦越鸣比较,这侄子不如别人靠谱。   酒足饭饱他瘫在沙发上接秦越鸣的电话,说到自己喝了点葡萄酒,秦越鸣要来接他,顺便车子开回去,他没拒绝。   秦越鸣来之后和叶明康又聊了两句才走。   叶思栩假装喝多了,扒拉在他怀里不撒手,揪着他的耳朵问:“为什么我叔叔好像现在向着你啊?”   秦越鸣听得好笑,把他塞进车里。   等车子开出去,叶思栩眯着眼孩子气地低声嚷一句:“你怎么到处收买人心呢。”   “到处?还有谁?”   叶思栩掰着手指头,掰了半天:“反正大家都喜欢你。连网上喜欢骂人的粉丝,都向着你。没有见人真的骂你。”   “骂我做什么?我又没有玩弄感情,也没有不认真拍戏。”秦越鸣如实道。   叶思栩想了想,好像也是,网络一般骂人就是私德问题和演戏演技问题,他半天没出声。   “怎么?”秦越鸣揉他。   叶思栩小声埋怨:“所以大家就更喜欢你了!哼!”   秦越鸣捏他脸颊,真可爱。 第68章   秦越鸣和叶思栩的恋爱就这么半公开状态地存活在粉丝中间。   确切的说, 是秦越鸣的粉丝居多。   一边有人搬运整理他们之间的各种蛛丝马迹, 一边也有人指责秦越鸣找男友的眼光越来越差,叶思栩一点成绩都无, 比宋远差远了。   不少人跳出来说如今秦越鸣改变不少, 开微博偶尔留言粉丝互动,显然是被叶思栩影响,否则粉丝只能围在工作室微博下面看各种官宣,现在好歹有人认领了, 叶思栩功劳不小。   加上叶思栩刚进圈子, 露出的照片都显得嫩, 颇有不少有爱的粉丝声援他,认为秦越鸣眼光不错,叶思栩未来可期。   叶思栩偶尔看看,好像没有想象中的过分。   也许是他经历过宋远和秦越鸣的绯闻, 现在看到同样那些指责的话, 反而有种隔膜感。   好像深深地印记在了心里,现在粉丝只是重新轮番上阵复述一遍而已。   配不上, 也是事实。   叶思栩从内蒙回来, 休息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家研究厨艺,厨房架起一个IPAD,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看着秦越鸣风尘仆仆地回家,洗手吃自己做的饭菜。   每天还是照旧会拍照片到微博。   有人留言建议他从演员转业做厨师,也有人会询问这是不是给秦越鸣做饭。   一开始也有人骂他是为了博取好感作秀, 时间一晃一个月,每天定时定点一桌菜,也就没人说什么了,大部分都在真诚地交流酱汁怎么配,生肉怎么去腥,以及如何利用烤箱和微波炉做出简单的美食等等。   秦越鸣的粉丝偶尔来看他做的菜,顺便猜测常出现的可能是秦越鸣爱吃的云云,也有声音会反驳,为什么就不能是叶思栩喜欢吃的呢?   叶思栩有时候会分享这些留言给秦越鸣,但知道他不喜欢听外界的嘈杂声音,便都自己看着乐呵乐呵。   九月,摄影师高立去日本东京拍摄照片,她去采风,邀请叶思栩一同前往。   叶思栩正好在家里天天看电影,闲得发霉,于是屁颠屁颠地去了。   他觉得高立很好,他喜欢那种有性格有脾气的人,时刻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保持一种高度的自我。   高立觉得叶思栩很好,是因为在她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面前,叶思栩可以保持奇妙的稳定。   她要出一本摄影集,东京这一辑的模特就是叶思栩。   她拿着相机对叶思栩说,我的镜头可能爱上你了。   那会儿叶思栩正淋了一场雨,雨水落在他的睫毛上,镜头清晰地拍摄到他浓密睫毛上的圆圆的、细细的水珠。   叶思栩一甩头,雨滴飞溅出去,他对着黑色镜头冷冷道:“我不爱你的镜头。我有我爱的镜头。”   “哈哈哈。”高立骂他不要脸,对着自己单身狗秀恩爱。   高立说叶思栩是秦越鸣发现的宝藏,可是秦越鸣拍不出叶思栩的光怪陆离与怪诞。   叶思栩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怪诞,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正常,很普通,很贫乏,又很无趣的人。   但是在高立的镜头里,他的确有种古怪的错位感。   反复在他青涩的面庞与纯粹的眼神中,透露出另一个灵魂,一个在镜头里看着路边野草都能流眼泪的人。   这一组照片最早没有处理,高立就放在了微博上。   叶思栩也转发。   其中,他在破落的海洋公园里,趴在水池边和一头受了伤的海豚对视,这张照片很快蔓延开来。   他的私信里有一部分摄影师来邀请他拍展。   柳柳这里也受到不少邀约,想请他拍杂志拍封面等等。   叶思栩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觉得功劳都在高立,他按照她说的去展现而已。   只是偶尔,他入戏太深。   回到秦越鸣的世界,叶思栩就又开始做饭。   他爱上了秦越鸣,同时爱上了他给自己的家,以及爱上了给这个男人做饭。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秦越鸣也会拍一两张照片发到微博上,会写奇怪的话,什么【春光】,明明是一道辣炒青蟹,哪里来的春光?   还有什么【可爱】,配图却是一张绿油油的菠菜,不知道可爱从何而起。   后来有人揣测,大概是秦导文不对题,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图片却是随便敷衍两下。   大龄直男式样的秀恩爱方式。   秦越鸣的微博从没有直接转过叶思栩的微博,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一种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   十月后,年初拍摄的古装剧制作结束后进入排播期,同时演员就位进入宣传期。   叶思栩这个配角番位的人基本属于陪衬,他和橙星达成一致,不回应任何感情问题,因此每次采访前柳柳都会特地叮嘱记者。   也总有不心思的要问,但叶思栩多半是一脸懵地无可奉告。   他还不擅长应付这些问题,每次被问到,都没有任何表情。   宣传期密集出现,导致他这个表情被做成了表情包,被添上三个字:听不懂。   与此同时,网剧的预告片发出来,叶思栩这个没有作品先有代言的新人倒是被狠狠夸了一波。   古装造型清新,显得他面如冠玉、星眸皓齿,那会儿他比现在的皮肤要白,在片子里眉眼弯弯地一笑,就像是英俊可爱的邻家弟弟,满脸的胶原蛋白,惹人喜爱。   加上这个配角戏份虽然不多,但都是正面戏份,角色魅力加持之下,叶思栩一下子小范围地爆了。   叶思栩的路人粉和角色粉也渐渐多起来,从每天在微博留言的数量就可见一斑。   他的戏份一结束,还有很多人跑来问他几时再演古装戏,希望他别折腾脸,保持这种纯天然无危害的天然呆萌感。   叶思栩想,呆萌,是我吗?   他现在经常可以看到别人给他的新定义,什么可爱弟弟,呆萌,有爱,傻软。   又在某天一个营销号的转发下,叶思栩那张傻乎乎看记者的照片与秦越鸣发的软萌小兔子同时出现,一夜之间,粉丝们似乎都接受了叶思栩是小兔子的事实。   那个营销号还说秦越鸣的比喻绝了,叶思栩真的和粉白的小兔子一模一样。   风声一转,现在轮到叶思栩的粉丝去秦越鸣微博说拜托他好好照顾小兔子。   秦越鸣偶尔在片场看到这种留言,哭笑不得。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还需要别人说么?   年底,《玫瑰之死》终于杀青,叶思栩婉拒了参加杀青宴的事情,他去了,回头剧组都要搞得很麻烦,万一大家起哄也不好收场。   而杀青宴的主角应当是导演和主演,甚至是电影,他不想明天自己出现在新闻上来瓜分电影的流量。   这和柳柳的想法完全相反。   柳柳觉得绯闻可以给电影带来流量,加上秦越鸣本身又是导演,和演员谈恋爱也没什么,更要紧的是秦越鸣一定是希望他去的,这么重要的时刻,叶思栩不在,也挺遗憾的。   柳柳总结一句:“我觉得你想的东西,有时候真的蛮多蛮复杂的。其实不用管他们啊,你觉得开心就好了,你难道不想和秦导在一块吗?一起参加杀青宴吗?”   叶思栩被她说中心思,的确很想。   “但是不太好。算了,别管我了。”叶思栩在电话中道,“而且早上起来低烧。”   “你就是给自己找借口。我不懂你。”柳柳道。   叶思栩在被子里淡笑:“你就当我自己别扭吧。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我先眯一会儿。”   柳柳在电话里佯装生气:“哎呀不管你了,这么好的机会曝光也不去!气死我了!再见!”   叶思栩知道自己的确别扭,也不知道怎么权衡。   算了,他没办法立刻做出很重要的决定,也没办法想到什么特别好的两全之法。   就这么胡乱过吧,反正有秦越鸣担待。   他在被子里傻笑。   等秦越鸣杀青宴回家时,叶思栩睡得稀里糊涂,他从下午眯到晚上这会儿才醒来。   “你回来了啊。”叶思栩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起身,闻到一股酒味和烟味,没说什么,今天一定挺放松的,好歹拍摄都结束了,接下去后期虽然烦,但是也比现场拍摄好一些。   秦越鸣看他懵里懵懂像个小孩儿一样,靠在床头问:“去干什么?”   “弄个热毛巾。”叶思栩打个哈欠,“等一下哦。”他一路小跑去浴室,果真弄了一块热毛巾盖在他额头上,跪在他身边嗅了嗅,“怎么喝这么多?”   秦越鸣用毛巾擦了下脸,丢在床头柜,语调沉沉:“你不去杀青宴,李言北说我是不是想雪藏你,不想让你露脸,明明是你不愿意陪我,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错。”   “那我跟他解释一下?当然不是你的问题。”叶思栩错愕,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怕万一记者问绯闻,都没人关心电影了怎么办?”   秦越鸣看他一脸震惊地在解释,一板一眼这么认真,便暗笑地将他抱在腿上:“傻瓜,骗你的。”   “啊?”叶思栩瞪他,“你怎么这样?”   秦越鸣揉着他的后颈:“那我怎么样?我去参加杀青宴,记者问我为什么你缺席,我说工作日程没排开,难道说你在家睡大觉?”   “……”   叶思栩坐在腿上:“那我到底要不要去啊?柳柳今天还打电话说我。”   秦越鸣眼尾一挑,漫不经心地问:“说你什么了?”   叶思栩没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只道:“就说我应该去的。她说我去了你会开心,我也会开心。就是我自己闹别扭不去。”   秦越鸣听完,才揉他的头发:“都是小事情,你不想就不去。”   “哦。”叶思栩嘟嘴,仰头认真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别扭?”   秦越鸣将他放在床上,手指挑开他松松的睡衣扣:“哪里别扭?”   他的手指落在他的心口:“这里?”又在他的嘴上点了一下,“还是这里?”   叶思栩被他逗得笑起来:“那看来都很别扭。”   “小东西,还笑。”秦越鸣咬着他的耳朵,酒气全喷他面上了,“回头宣传,你要露面,听见没?别耽误你的工作。”   “不耽误啊,怎么成耽误我了?”叶思栩没想明白,“那你去不去啊?”   “去,你去我就去。”秦越鸣吻他,“肯定要去外地做宣传。”   “哦。”叶思栩抱着他的脖子,扬声道,“那我不别扭了。我要跟你去!哪儿都跟你去!”   秦越鸣难得听他哄自己一回,心情好极了。   手指揉他的软肉,低低笑道:“记者问我,秦导,你的小兔子呢,是不是真的有一只小兔子。”深沉性感极了。   叶思栩感兴趣起来,抱着他的肩膀,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秦越鸣把他一把抱起来,吓得叶思栩惊叫,天旋地转地大笑,笑声如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房屋的各个角落。   叶思栩揪他的头发:“你说什么了?”   秦越鸣抱着他站住,在灯光底下细细地看他,光影流动在他年轻的面庞上,美轮美奂,他俯头亲吻他的嘴角:“我说,我是有一只小兔子,回家就炖汤,一口一口吃掉!”他张大嘴,咬着叶思栩。   叶思栩痒得推他,“疯子!你一定不会和记者这么说的!”   两人闹腾地欢实,等秦越鸣去洗澡,叶思栩才偷偷去刷微博。   就看到全是杀青宴的消息,也没什么记者访谈,只有秦越鸣微博上在晚上八点整,发了一张照片——   一只小白兔子窝在宝蓝丝绒沙发上睡觉。   毛茸茸,又可爱又乖巧。   叶思栩抱着手机笑得像个十足十的小傻瓜。 第69章   叶明康等了小半年, 从叶思栩去内蒙到过完年, 都没听叶思栩要结婚的意思。   春节期间还是催他,他也没个准话。   惹得叶思贤都笑他爸:“他们自己都不急着结婚,您急了有什么用啊?”   “那我不催着,能晃到明年过年去!”叶明康瞪着女儿。   叶思栩回回去,回回都听这话, 腻味了。   过了年, 他跟高立去了巴黎, 参加她的摄影展。   别的明星都在参加时装周,叶思栩偏偏去混摄影展。   橙星也没有多做宣传, 一切随他的喜好走。   王朵在得知秦越鸣和叶思栩的事情后,其实跟柳柳聊过一次。   从她的角度,会认为叶思栩可能不会太有事业心, 拍戏也从自己喜好出发做选择,加上秦越鸣的的资源,对橙星的依赖会相对小一点,所以问柳柳是不是考虑换一个艺人带。   柳柳拒绝了, 她还是很喜欢叶思栩,也不认为叶思栩就是真的没有事业心, 反而他看得出叶思栩很努力在平衡娱乐圈光环和工作本身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叶思栩是想做一个演员,或者摄影师镜头下的模特,而不是大明星。   很理想化的想法,但柳柳很喜欢。   这世界总有人喜欢活在自己的天地,这不是很好的事。   柳柳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越鸣不会张扬他和叶思栩的关系来帮衬叶思栩, 因为秦越鸣也希望叶思栩活在自己的世界。   柳柳偶尔看高立拍摄的照片,镜头里的叶思栩,就是真实的、不同面的叶思栩,从这些照片里,柳柳看到的是一个专业摄影师对自己模特身上独特性的在意与保护。   这不是也很好?   《海森楚鲁》比《玫瑰之死》先上映。   叶思栩跟着万青跑了很多宣传和发布,多数集中在高校。   这类探讨极端环境下的人性故事,和整体的商业环境相悖,叫好不叫座是预期之中的事情。   但意外的,高校宣传口碑极佳,尤其是叶思栩突破之前古装戏的造型,一张稚嫩的面孔在遇到矛盾争执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反差,而暴怒之后迅速收敛脾气回到温顺无害的模样,都让人惊叹他的演技自如。   这年头都喜欢用整容式演技,然而对叶思栩的评价是——他好像没有演技,他就是故事那个人。   万青喜欢叶思栩的一点也是这样,他入戏太快了,快到让万青在讲戏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和故事里的主角对话。   宣传期,记者总是蠢蠢欲动地在问一些与秦越鸣有关的话题,叶思栩这里虽然交代了不让问,但记者总能绕着弯子拐着弯问。   叶思栩一般都不回答,只回应电影相关的事情,能说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关于拍摄,关于人物,关于故事,问什么细枝末节,他都有无限耐心同对方好好说清楚,所以有一部分记者很喜欢他,尤其是专业报道方向的;但另一部分八卦娱记就很讨厌他,觉得他既然出来做演员,何必又当又立,一点绯闻都不让问。   网络对他的舆论两极分化很严重。   一边说他故作清高,一边说他亲和专业。   从没有见过一个年轻艺人在出道时就获得如此矛盾对立的评价。   叶思栩很少见外人,除了宣传期,每天在家的时间多,有一阵秦越鸣忙着做后期,他天天起早送秦越鸣去工作;有一阵犯懒,天天能睡到下午,半夜则精神得很,在家里玩拼图看剧本。   现在递过来的合作逐渐变多。   他也渐渐明白背后有个秦越鸣意味着什么人都想来蹭一下。   还有已经小有名气的导演在电话里就对叶思栩说,能否让秦越鸣帮忙看一看剧本,弄得叶思栩哭笑不得,一概让柳柳去筛选,自己只跟她沟通。   结果就是,基本没有合适拍摄的电影剧本。   叶思栩想,也许这就是娱乐圈的真相,可是秦越鸣为什么能在里面始终保持自己的态度呢?   在柳柳的协助下,叶思栩试了两个电视剧,拿了一个男配角的角色。   电视剧是国家有关部门投拍的,倒也不怕上星播出问题,投资到位,演员也都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演技派,叶思栩搭上这趟顺风车,又开始忙得不亦乐乎。   他代言少,露面更少,微博互动也就是每天和粉丝聊聊菜色,新电视剧官宣他自己转发一下,做的宣传比较少。   柳柳也发现了,微博上叶思栩连一张自拍都没有,他好像羞于面对自己的自拍,最多也就是转发一下高立的摄影作品。   微博粉丝终于到一百万的时候,粉丝喊着福利是让他自拍。   叶思栩没答应,抽了十个人送了五百元一个人。   他觉得钱比较实在。   等到下半年,叶思栩推了一档综艺,安安心心在剧组呆着。   偶尔去秦越鸣的电影工作室坐着,看看书书,或者看看他。   工作室的人都认得叶思栩,也都知道这是秦导的心肝宝贝,挺护着的。   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傲气清高,高岭之花,认识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就是性格软没什么话说,真接触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而所有人都发现了,只要秦越鸣一在场,那叶思栩的眼神准是黏在秦越鸣身上,像是小宠物遇到了主人,眼里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电视剧杀青后,叶思栩又空了一阵子。   偶尔秦越鸣在家里忙,叶思栩拿个软墩子坐在他腿边,怀里抱着水果盘,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的腿,时不时被他挠一挠脖子头发,很舒服。   秦越鸣低头吃一颗他递过来的草莓:“最近没找到好片子吗?”他发现最近这几天叶思栩都没有再看剧本,之前还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在看诗集。   从秦越鸣别墅里翻出来的,旧版的英文书,他少年时期的读物。   书页泛黄,颇有年代感。   叶思栩摇头:“没有合适的。”   他又不是大明星,剧本也不会多如牛毛,一阵子的热络劲儿过去,也就无人问津了。   秦越鸣看一眼自己堆在桌上的剧本,一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他连人带吃的都抱到腿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的剧本也都看了?没有一个角色喜欢?”   他搁在这里这么久,就没见叶思栩有任何反应。   叶思栩想了想:“有吧。《中年叛逆者》的那个捣蛋儿子我就很喜欢,但我年龄太大了,他才十三岁。”   “那就改大一点。”秦越鸣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儿。   叶思栩疑惑地丢开书,扭头同他对视:“为什么?你想我去吗?”   秦越鸣觉得这问题就是藐视自己,他皱眉咬他的耳朵尖儿:“你说呢?”   叶思栩疼得往前躲,扑在桌上,嘀咕道:“那你也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顺势沿着桌面伸长手臂去捞剧本,却不料后腰一暖,秦越鸣往下剥他的裤子。   “啊!”叶思栩在他腿上弹跳一下,将剧本丢开,要下来。   秦越鸣起了兴,怎么能叫他逃走。   “窗帘还拉开了呢!”叶思栩控诉他,被他压着背,整个人前倾倒在桌上,后腰提了提,那东西跟活的似的,自己找着路就往里挤。   这一段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秦越鸣又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睡觉都要抱着嵌在一起。那地方自然就软熟得亲近他,一碰就软热。   秦越鸣喂了他一回,咬着湿红的唇,见他已经意识全无,可是身体还是热。   他将被子拉上来,盖在两人身上,满足了。   从身体到精神地全方位无死角满足。   不过明天小兔子醒来肯定要怒目而视,算了,明天再说吧,今天就尽尽兴。   转天叶思栩醒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气得在家里磨牙。   万青打电话联系他时,他还在床上生闷气。   万青激动地道:“思栩啊,电影参选了学院奖,拿到入围了。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恭喜啊!回头一起去啊!”   “是吗?”叶思栩撑着腰起来,脑子稀里糊涂,“那奖很好吗?”   之前电影票房一般,万青其实低迷了一阵。   今天一听似乎兴致昂扬。   万青道:“圈内技术流数第一了,你得来!你对手还是挺多的,都是影帝级别,我这头也都是跟大佬争。凑个热闹还是得去,你说是吧?”   叶思栩“嗯”了一声,答应了这事儿。   他没放在心上,满脑子要在秦越鸣菜里放点什么东西来解恨。   想到他昨晚非一边吻自己一边说甜,得了,往他米饭里加点糖吧!   叶思栩两膝酸软地去泡澡,躺进去那瞬间不自觉地喟叹一声。   他看着水里的手臂和腿,还好没有淤青什么的,至少秦越鸣理智还在的。   他想,不是说三十多岁,欲望会消退吗,秦越鸣怎么回事,精力旺盛,整日胡来。   当天下午,秦越鸣联系他,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   叶思栩想:那先让你逃过一劫。   等人回来,他问秦越鸣:“你知道那个学院奖吗?很厉害吗?”   秦越鸣意外道:“你电影入选了?当然很厉害,国内演技这一块的大奖所剩无几,你入围了?”   “嗯。”叶思栩伸手戳他的脸,“你还装!你明明是组委会公布的评委之一!”   秦越鸣笑着团团抱住他:“联系我了,是叫我去看过,怎么了?你以为我给你开后门了?”   叶思栩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奇怪。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今天导演联系我才知道的。”   秦越鸣扭着他道:“你这次竞争对手很激烈,都是圈子里成名已久的男演员,紧张吗?”   叶思栩茫然摇头:“不紧张,又不去拿奖。我去见见市面。”   真到了拿奖那天,叶思栩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   主要是柳柳造势,说他这次外界看好的多,因为是新人入围,大家关注度高,认为他可圈可点之处较多。   叶思栩看过其他几个演员的作品,觉得演技都很出众,他自己反倒显得很嫩。   在他心里,演技还应当是收放自如的那种娴熟技术,而不是纯粹靠与角色共情来展现。   柳柳拿起几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划比划,问道:“秦导今天在哦,你们要不要合体拍个照片?”   “不要了吧。”叶思栩不想太惹眼。   现在秦越鸣的粉丝也不怎么骂他了,也不代表大家就认可他。   “你这次入围男主角奖项,其实堵了很多人的嘴。”柳柳笑着将西装递给他,道,“好多人说秦导眼光好,你的确适合大荧屏。”   叶思栩没想这个,换上衣服,让她帮自己整理领口的方巾:“他眼光的确挺好的。”   “什么啊!”柳柳摇头,觉得一提秦越鸣,叶思栩就不大对。   这是被秦越鸣迷了心窍么?   正说呢,秦越鸣打电话来问叶思栩要不要一起去颁奖现场,他人还在高速没下来。   叶思栩一听便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颁奖礼是在沪城举行,他们之前说定的是晚上一起回家,没说一起去。   柳柳听叶思栩拒绝秦越鸣,为秦越鸣默哀十秒钟。   她觉得,叶思栩这性格要不是绝对痴迷秦越鸣,秦越鸣那种直男式样的大老爷们能搞得定才有鬼。   《海森楚鲁》剧组主创人员坐了两辆车,叶思栩和万青邻座,一直在听万青说最近在准备的片子,有时间还要找叶思栩细聊。   等到红毯现场,万青一下车,才对叶思栩道:“秦导也在啊,我怕秦导回头要恨死我了。哈哈。”   叶思栩笑笑,他想起那天万青搭着自己肩膀,结果秦越鸣吃醋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秦越鸣那样在乎自己,不能叫他失望。   严格说起来,叶思栩是第一次走电影奖项颁奖礼红毯,还是新奇为主。   镁光灯闪烁下,男士们清一色的西装衬衣,女明星们则各领风骚。   《海森楚鲁》剧组较为特别,清一色男演员,叶思栩在片中虽然粗糙,但眼下在一群人中间显得如此清秀白净,被周围几个身材魁梧的男演员衬得还挺面嫩。   这次主持人没再叫错他的名字,亲切地叫他“思栩”,还跟他简单聊了两句微博上和粉丝互动的事情,称他是每天仿佛在写作业一般地认真回复粉丝。   大家都很友好,也没有人提秦越鸣。   对于拿奖,全剧组的人都看得很开,大家还准备结束了去喝一顿。   万青和叶思栩坐在一块儿,比他还积极地在找秦越鸣。   叶思栩觉得他挺逗,便告知道:“他还没到,刚下高速,在赶来路上。好像堵车了。”   万青拿眼觑他:“你们来不一起来啊?你怎么好像不怎么盯着秦导?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导演,多少女明星,现在还有不少男明星,盯着呢!”   叶思栩看着前面闹哄哄的人在找位置,工作人员在安排嘉宾,他看着万青道:“以前担心过,现在不怎么担心。”   因为担心不过来。   如果一份感情,还要这样彼此盯着,其实挺累的。   他相信秦越鸣,不是那种人,也就没必要处处时时地防备。   万青一乐:“你还真淡定。”   等颁奖仪式开始,叶思栩才收到秦越鸣的微信,说人已经到了,在评委席,问他在哪里。   叶思栩从座位上探头去找他,果然见他鹤立鸡群般坐在评委中间,人高就是好,到哪儿都瞩目。   他看到秦越鸣扭头,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叶思栩弯起嘴角笑了,又快速靠回去,怕被人发现。   两人隔了几排,不太远,但是灯光一暗,就看不到了。   万青在叶思栩身旁问:“秦导有内幕消息吗?我们剧组有没有捞到个奖项?”   叶思栩笑着道:“没问。问了肯定也不说的。”   万青摇头:“我倒是希望秦导给你开开后门,让你拿个奖项,咱们也能吃香喝辣。”   叶思栩知道万青是在开玩笑,他也笑了:“他也不是评委会主席,只是评委嘉宾之一而已。”   这是玩笑话,叶思栩没上心思。   等到最佳男主角奖项颁奖,嘉宾竟然是李言北。   在这个颁奖台斩获多个影帝奖项,看上去的确是最适合的颁奖人员。   但他也是橙星的老板,双重身份之下,李言北自己也在台上调侃:“今天最佳男主角入围里,有我们橙星投资的电影,有我们橙星的艺人。让我来宣布,似乎是大会希望我举贤不避亲?”他凤眸一挑,落落大方的一笑,又道,“当然,评委不是我,我只是来替大赛评委们宣布。其实我本人真的非常期待本次最佳男主角是我们橙星的艺人。当然,如有意外,纯属巧合。”   叶思栩看他似乎在和台下嘉宾席的人互动,是秦越鸣吗?   叶思栩想,能拿到这个最佳男主演的人一定很幸运吧,今晚的实力派很多,而导演颁奖嘉宾都是业内的重量级前辈,奖项含金量又足。   连他自己都不禁开始期待,到底是谁有份拿到这么重要的奖项。   播放入围男演员电影片段时候,叶思栩看到自己出现在大屏幕上,还是有些感慨。   身旁的万青道:“你看看你,出道第一部 电影,跟圈内混了七八年的演技咖一起竞争,真的挺厉害。”   叶思栩觑他一眼:“你好像在夸自己吧?第二部 电影就入围最佳导演。”   万青笑着埋汰他:“干嘛戳穿我?!”   等片段播放结束,李言北一边打开装着获奖名单的信封,笑着递给身旁的女嘉宾:“还是让我们漂亮的女士来宣布今晚的最佳男演员花落谁家。”   女嘉宾看他都没有抽出来,笑着接过问道:“言北你今天紧张吗?入围人员中可有你手底下的新人。”   “期待,很期待。”李言北道,“作为艺人所属公司,我也为公司艺人可以入围感到骄傲和荣幸。证明我们橙星的挖掘和造星能力尚可,在此——我希望有识之士,可以来加入我们橙星娱乐。我广开橙星大门,欢迎各位前来。”   全场被他这话逗笑,大家纷纷鼓掌。   女嘉宾抽出卡纸,这才小小感叹一声:“我猜测今天结束后,言北你就要接到不少电话,要签进你们公司了。”   李言北笑着道:“你这是在暗示我,我们公司艺人获奖了吗?”   万青推推身旁的叶思栩:“我都开始紧张了,不会真的是咱们拿了吧!”   叶思栩也有些意外,但这只是舞台打趣,不代表什么,只是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砰砰跳。   原来就算再怎么无所谓,但在这个环境和气氛中,还是会受到影响。   女嘉宾拿起卡纸,对着话筒道:“最佳男主演奖……”她顿了一顿。   镜头捕捉在场的五位男演员的影像,叶思栩同自己的脸孔对视,他一瞬间脑子空白了一下。   女嘉宾笑着道:“恭喜,叶、思、 栩!恭喜!”   叶思栩听到自己名字时,懵了一下,第一反应去找前排的秦越鸣,而追光灯已经打来,他眼前煞白,什么也没看到。   万青推推他:“快快,去拿将!我天!”   叶思栩站起来,两人拥抱了下。   他反应有些木,舞台上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女嘉宾打趣李言北:“恭喜言北,恭喜橙星。看来今晚橙星和言北才是最大赢家。”   李言北也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沾了思栩的光。大家都知道,思栩拍这部电影在内蒙阿拉善带了一个多月,全程没有外出,没有出任何商业活动。这种全神贯注的敬业精神,也令我敬佩。”   叶思栩上台时,看到李言北主动握住自己,他腼腆地笑起来,轻声道谢。   女嘉宾则打趣道:“思栩这么意外,一定也没想到吧?恭喜你啊!”   叶思栩拥抱了她,接过奖杯,站在立式话筒前,这会儿一点都顾不上其他,脑子里乱哄哄,也知道不合时宜,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秦越鸣。   现场拍摄导演怎么不知道这种八卦,极为难得的,现场两台大荧屏,一台上面是舞台上目光灼灼的叶思栩,一台则是嘉宾席仰面看向舞台的秦越鸣。   这难得一见的景象,着实叫全场惊讶。   红尘喧闹、灯光闪耀。   可叶思栩谁也看不到,茫茫白白中,只剩下一个秦越鸣,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   他想说,没有秦越鸣就没有他。   可是这话说不出口,他必须要十分用力才能按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激越情绪,那如海潮般渴望向秦越鸣汹涌而去的爱恋。   叶思栩看着秦越鸣,口中慢慢道:“《海森楚鲁》是我第一次当主角,非常有趣的一次经历。没有想到能拿奖……”   他试图挪一下视线,然而目光还是没有离开秦越鸣,心跳声大得几乎藏不住。   “再次感谢导演万青选择了我,感谢合作的演员,还有所有为电影付出努力的主创工作人员。”他每个演员的名字都报了一遍。   末了,他对着秦越鸣说了一句心底里的话:“我们,一起在巴丹吉林经历的风沙,会是我一生特别美好的风景。”   秦越鸣看着叶思栩,脑海中想到的是两人躺在星空下数星星的画面。   小兔子乖得贴心,窝在自己怀中,时不时亲吻自己,手永远都拽着自己的。   那一晚的,现在想来,的确永生难忘。   可今天秦越鸣也极为意外,胆小的小兔子能在台上对着自己说这些话。   每一句话,在他耳中都转成了小兔子对自己的深情告白。   秦越鸣也有些耳热。   这小兔子不轻易表白,可是哄起人来,真的是叫人把持不住。   台上的叶思栩说完了,才低头,鞠了一躬,准备要走。   女嘉宾拉着他笑了:“思栩怎么说话一直对着评委席啊。是有什么要对评委说吗?”   真是八卦地刚刚好。   叶思栩害羞地再看一眼秦越鸣,眼神闪烁,再次开口道:“谢谢评委给我这个奖项,我会努力拍戏的。”   他这回麻利儿走了,惹得李言北调侃他:“我们橙星的艺人,比较实在。”   叶思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要傻乎乎地看着秦越鸣,可见他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就一秒都不愿意错过他的神情。   回到座位上,万青才拍着他的肩膀道:“好样的,我在台下一直盯着,你眼里只有秦导!气死了!”   旁边的人都在笑。   叶思栩茫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身后的屏幕有你和秦导吗?大特写!”万青拿出手机给他看照片。   叶思栩看到后,惊讶地悚然,一个低眸,一个仰头,两个人都在笑,他笑得傻,秦越鸣笑得深沉。   秦越鸣今天好英俊好帅气……   而转念,他又懊恼地想,完了……   秦越鸣坐在评委席,听身旁的朋友道:“你这个小男朋友,眼睛里是什么都藏不住的。真干净一双眼睛。”   秦越鸣点头,他独一无二的小兔子,的确是干净纯粹得什么都藏不住。   这会儿收到一条微信:【我为什么会拿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秦越鸣笑了,一本真经地回复:【签了责任书,需要保密】   过了几秒钟,怕小兔子胡思乱想,便发过去一条消息:【都是专业评审核定,我只是提了几点意见,这是你应得的奖项,不要妄自菲薄】   叶思栩收到微信时,皱皱眉头,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担忧被他刹那间安抚。   仍旧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颁奖仪式结束后是酒会,得了奖的没得奖的,都在舞池里喝酒聊天。   叶思栩和剧组的人喝了两杯,找不到秦越鸣,心里很焦灼。   打电话才知道秦越鸣在跟评委主席聊事情,不去参加酒会,一会儿直接带他回家。   叶思栩这才匆匆告别大家,直接去找秦越鸣。   他迫切地想和秦越鸣待在一起。   两人没有避嫌,从酒店出来后上了秦越鸣的劳斯莱斯。   家里司机开来的,车里还有秦越鸣临时换下来的衣服,他今天一路赶来,在路上换的西装。   叶思栩一钻进车里,就主动按了隔板,扑在秦越鸣怀里吻他:“你怎么这样,不提前告诉我。”   “一个惊喜,不开心?”秦越鸣回应他的吻。   这车胜在宽阔,两个大男人不停地交叠在一起,叶思栩顺着他的衬衣脱掉西装,如痴如醉地吻他。   胸腔里溢满了柔情和感激,叶思栩不知道怎么对待面前的男人,他想给他自己有的一切,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不许你对我这么好!”叶思栩恼怒地揉他,揪着他的耳垂不放手,他喝了红酒,自己都醉了。   觉得秦越鸣哪儿都结结实实,只有耳垂软绵绵。   秦越鸣解开他,一边揉他一边道:“那我对谁好?你想我对谁好?嗯?”   吐字越来越急,越来越紧,越来越重。   “也不可以对别人这么好!”叶思栩乱糟糟地,像个想要吃糖的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偏偏没有章法,燥热不安,手已经去蹭他。   秦越鸣被他这手劲弄得“嘶”了一声,真带感。“小东西!”   托着他坐高,秦越鸣一举攻入,压着他的后颈,疯狂地互相吞噬彼此。   车窗没关全,叶思栩一只手伸出去,握住了玻璃,时而用力地骨节泛白,时而松懈耷拉在上面。   他耳朵里满两人之间发出的水渍声。   又黏又腻。   浑身的神经都在燃烧,他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所有关注点都在他们连接在一起的炙热处。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秦越鸣这么热衷抱他,唯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是一体的。   完完全全的一体,毫无间隙的一体!   身体烧起来,灵魂也升腾起来,叶思栩口中低声喊着秦越鸣的名字。   他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他,一声叠一声。   等车子停下等红灯时,秦越鸣将他的手抽回来,关上车窗,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暗笑:“怎么,想叫人看春宫?”   叶思栩羞赧地想死,却在这方寸之地越来越疯。   他亦从此刻明白,原来不是秦越鸣在上他,他也在上秦越鸣。   这个念头令他更狂乱,趴在他肩头,几乎是撕咬一般地问秦越鸣:“舒服吗?我让你舒服了吗?”   秦越鸣用热吻融化了这只疯狂的小兔子。   于无声中,粗暴地进出,低哑地shen吟。   飘在yu望浪头的两个人,从未这样接近彼此的灵魂。   被海浪抛到顶点的叶思栩喃喃道:“我要结婚,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   想拥有全部的你,也想让你拥有全部的我。   谢谢你,让平庸的、普通的、胆小的、别扭的我,可以触碰到你,出色的、伟岸的、充满安全感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