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男友APP》作者：碎清尘 　　文案： 　　君言疏绑定了一个定制男友APP 　　男友一号风流霸道 　　男友二号冰山傲娇 　　男友三号温柔可靠 　　男友四号…… 　　男友们像欢快的鱼儿游进君言疏的池塘， 　　然后撞上了一二三四条胖头鱼！ 　　主受，cp未定，欢迎买股。wb碎清尘一定会努力更新 　　【本文设定来自快穿+穿书+恋爱养成手游现实化，鉴抄鉴梗请带调色盘，空口鉴请圆润地自己滚谢谢】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言疏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好……我知道，最近天气热，你们也注意点身体，”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君言疏朝驾驶座上的人轻轻地点了下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记得多备点藿香正气水，每年这个时间，你们都特别容易中暑……我知道呢，最近工作比较忙……” 　　久未见面的父母总是有着许许多多要交代的事情，絮絮叨叨的仿佛总也说不完。而无论这话题是从哪里起的头，到后面兜兜转转的，总会绕到同一件事情上。 　　“妈——我真的没交男朋友……”脸上不由地露出少许无奈的神色来，君言疏叹了口气，感到有点头疼，“要是有的话我肯定会带回去给你们看的……我保证。” 　　“……什么叫再不找就老了啊，你儿子看着像是没人要的人吗？”他有点好笑地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反问，“爸，你也说说妈……好好好，我知道……你说，我听着呢。” 　　见车辆在出版社的楼下停了下来，君言疏朝前方神色有些古怪的司机轻声道了声谢，开门下了车。 　　尽管如今同性之间的婚姻已经合法，但大众对这种恋情的接受程度依旧不是那么高，那种眼神他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君言疏对自己父母接受得那般轻易，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大抵是一直以来都深信着男人到了年纪，就必须成家立业的观念吧，从君言疏大学毕业——甚至可以说是更早，在他考上大学之后——开始，这两个人就开始在他的耳边，念叨着找对象的事情了，就连相亲都给他安排了好几场。 　　过来相亲的姑娘都是很好的人，也有对他产生好感的，但他却不可能给她们一丁点的回应。 　　君言疏是个心软的人，最是受不了别在自己面前哭的样子。在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小姑娘哭着和自己说，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之后，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性向和父母和盘托出了。 　　他并不奢望那两个人能够理解，也不求他们接受，只是希望像这样有可能会伤害别人的活动，稍微能少那么一点。 　　然而，出乎君言疏的意料的，听完了他的话，那两个在他的印象当中，一直分外传统的人，在沉默了一整天之后，第二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 　　在君言疏的记忆中，那似乎是他的父母第一次对他道歉。也是到目前为止的唯一一次。 　　他们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愧疚，觉得就是因为自己那过分保守的观念，才会让君言疏一直都没敢找对象，错过了谈恋爱的最好时光。 　　……于是那两个人催他找对象催得比以前更勤了。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过去的那些亏欠，全都一口气补回来似的。 　　要不是没能在身边找到合适的，君言疏很怀疑，他们说不定连相亲都已经给他安排了几次了。 　　想起这些，君言疏在烦恼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想笑：“要是我有喜欢的，肯定会去追的……我到公司了，先挂了啊？” 　　“你们才是，不要太节省，要是缺钱了记得告诉我……嗯，下次再聊。”又叮嘱了那两个总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人两句，君言疏按了下电梯往上的按钮，随手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电梯所在的楼层并不是很高，他只等了一小会儿，眼前的金属门就在一声清脆的声响后，往两边打了开来。 　　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君言疏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门边。他并不是很喜欢站在太靠外边的位置，不管电梯里的人多还是不多。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君言疏习惯性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却蓦地怔住了。 　　屏幕上显示着告知游戏已安装完毕，询问是否打开的提示语。 　　……是刚刚在挂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哪个跳出来的弹窗了吗？ 　　君言疏略微蹙起了眉。 　　这些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总是时不时跳出来的弹窗广告，实在是让人感到烦不胜烦。 　　视线在那个写着“是”的选项上扫过，君言疏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另一边。 　　然而，直到他点下那个按钮，他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yes”和“是”的意思，没有什么差别？ 　　看着手机上进入游戏启动界面的画面，君言疏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是该感到好气还是好笑。这些游戏为了让人能够玩上那么一次，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电梯距离他要到的二十五层还要好一会儿，稍微花上一点时间看一眼这个游戏，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不可否认的，这上面“完美解决您被催婚相亲的烦恼”，刚好切合了他刚才状况的宣传语，稍微起到了那么一点吸引的效果。 　　轻轻地点了下屏幕上的“进入游戏”，君言疏想，这些游戏抓准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这种心理吧。 　　定制男友app——和名字一样，这是个恋爱养成类的游戏，游戏的玩法非常简单，只要输入自己的信息，创建角色之后，就可以挑选“男友”进行互动了。 　　说是信息，但其实所需要填的内容，也就只有名字和性别两项而已。 　　并不是很擅长起名，又不喜欢往游戏里输入自己的真名，君言疏想了想，索性从自己的名字里挑了一个字输了进去。 　　姓名：言 　　性别：男 　　看了一眼那两条简单到了极点的信息，君言疏按下了“确定”键，完成了创建角色的步骤。 　　再之后，就是挑选自己喜欢的“男友”了。很显然，这一部分，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重心。 　　显现在屏幕上的限定词条少说也有几百条，往下拉还会不停地冒出新的来，如同没有尽头一样，从“温柔体贴”到“器-大-活好”再到“顶级流量”，可以说是所有能想到的条件，都能在这里面找到。 　　当然，也可以自己直接输入自己想要的男友的条件。 　　“定制啊……”靠在墙上，偏着头略微想了想，君言疏在挑了两个现有的词条之后，又输入了几个字。 　　霸道又强势。 　　抽烟的样子特别帅。 　　每天都一定会抽出时间来一起吃饭。 　　即便知道只是只是手机里的一串代码而已，之后生成的角色也只会存在于这巴掌大的屏幕当中，但看着这几行字，君言疏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在屏幕上轻点了一下，君言疏看着随后跳出来的一排可选择角色，下意识地挑了下眉。 　　让他有点惊讶的，这些角色的头像，并不是通常的2D动漫形象，而是跟真人照片似的大头照，一眼看去还真有可能会将其当真。 　　每个头像下面都有着长长的一串角色介绍，因为字数太多，君言疏随意扫了一眼就过去了，根据自己的喜好，挑了一个长相符合自己审美的。 　　【叶宇飞苦苦地追求了你两年半，你终于同意了和他的交往。今天是你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刚选定角色，背景剧情就跳了出来。君言疏才看了最前面的一行字，电梯就发出“叮”的一声，提示他到了地方。 　　退出游戏将手机揣回兜里，君言疏小小地舒了口气，抬脚走出了电梯。 　　星海出版社是目前国内最大的一家出版社，凡是盖上这里的印章印出的书，基本上没有哪本不是热卖到脱销的，被业界称作“金钱制造机”，以及众多作家口中“一步登天的捷径”。 　　君言疏是这家出版社的一个编辑，负责和一些作者的沟通交流，以及相应的校稿审核等工作。平日里事情算不上繁多，但赶上某些时候——比如截稿日，又比如校印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想哭着换工作。 　　好在他最近负责的几个作者都没有闹出过什么问题，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笑着和几个在自己前面到了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君言疏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最新的稿件已经安静地躺在邮箱里了，署名是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意外的——安然。 　　这大概是目前整个出版社里，最让人省心的作者了。每一回在截稿日的前一个星期，一定会将最新的稿子交上来不说，还从来不会提出什么非要和编辑一块儿出门旅游，采风手机素材之类，让人感到头疼的要求来。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就是这个人拒绝一切有可能需要露面的活动了——这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所有的签售会粉丝见面会作者年会，以及面对面的沟通与洽谈。 　　因为这，君言疏和对方合作了三年，都不清楚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过比起其他那些总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毛病的人，这么一点点怪癖，根本算不上什么。 　　取出抽屉里的记事本和眼镜，君言疏打开下载好的稿子，开始审读起来。 　　与单纯地作为读者，享受作者带来的故事不同，编辑在审稿的时候，还得同时注意诸如语法，前后的连贯性，是否符合出版要求等许多问题，需要耗费的心神要比起单纯的阅读来多得多。 　　但如果真的享受这件事的话，倒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至少对君言疏来说是这样。 　　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觉得看不怎么明白，以及或许需要修改的地方，君言疏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眼角。 　　他喜欢把一次稿件的问题都放到一起，去和作者进行讨论，省时又有效率，只是有时候碰上个比较顽固的，不肯在某一点上让步的话，之后的对话可能就会进行不下去。君言疏甚至还碰上过被暴脾气的作者泼饮料的情况。 　　当然，后面这种状况还是比较少见的。就是碰上了，君言疏也不一定会觉得生气。 　　毕竟有底气这么干的，基本都是些有着不小名气的作者。能够和对方合作，本就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 　　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君言疏将笔记本放回了抽屉里，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他在公司里并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事——当然也没有关系特别糟糕的，如果不是碰上什么聚会，通常也不爱和别人一起吃饭，同一个办公室的人也早都习惯了这一点，没有必要的话，也没有人会邀请他一起去用餐。 　　这大概就是他父母老是念叨的“待人冷淡”的坏习惯吧。据那两个人说，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他们才会那么忧心他找不到对象。 　　君言疏自己倒是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过。 　　才刚刚将桌前的椅子推了回去，君言疏手里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 　　文里关于出版行业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瞎掰的，如果有什么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就当成平行世界哒~ 第2章 　　君言疏有点发愣。 　　他不记得自己有往手机里存过这样的备注。 　　而且那三个字底下的那一长串的数字，看起来也很是陌生。 　　不过考虑到自己本来也就不记得几个人的手机号码，这一条倒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恶作剧？ 　　视线在办公室里其他说笑着站起来，准备去午休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君言疏猜测着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他没有随时随刻都把手机带在身上的习惯，要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往里面存了个号码，好像也不怎么困难。就是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太纠结。 　　随手接通了电话，君言疏将手机凑到了耳边：“喂？” 　　“我在楼下，”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略显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种抓人的磁性，“下来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丝毫不给君言疏任何回应的机会。 　　……果然是恶作剧吧？ 　　看着跳回了待机画面的手机，君言疏偏着头思索了一阵，将它放进了口袋。 　　就是没有这个电话，他也肯定是要下楼的，这栋办公楼里可没有什么能吃东西的地方。 　　君言疏不喜欢外卖，因为自己住的地方出去吃不方便，他甚至学会了做饭。 　　……刚刚忘记在男友的设定上，加一条“会做饭”了。 　　突然想到了那个无意间下载下来的app，君言疏拿出手机打开软件看了一眼，发现那里原本剧情介绍被折叠了起来，一个为期七天的倒计时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算了下时间，貌似是从他选定了“男友”之后开始的。 　　闹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意思，君言疏索性也不去折腾，关了游戏走出了电梯。 　　因为刚才的电话，君言疏下意识地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大楼外的树荫下，靠在车身上，唯一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人。大概也是看到了走出了大楼的君言疏，那人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君言疏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直到走到了近前，君言疏才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俊朗的五官线条硬朗，深褐色的眼睛在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锐利，颜色稍淡的双唇中含着一支烟，略显漫不经心的表情看起来有种要命的性-感。 　　……不认识。 　　但很眼熟。 　　蹙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君言疏没有多大困难地，就翻出了刚刚自己在电梯里才看过一眼的游戏角色大头照。 　　“叶宇飞……？”脚下的步子一顿，君言疏的脸上浮现出少许犹疑的神色来。 　　……新型联合式诈骗？ 　　那么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手机里的号码，也就可以解释了。 　　往前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君言疏眉间的褶皱更深。 　　说起来，这种游戏角色跑到现实里来了的诈骗，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还有，他下载这游戏的时间连半天都没到吧？就算是骗局，不也应该先让他再多玩几天再开始吗？ 　　看着不远处站叼着烟的人，君言疏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该直接转身离开。 　　“怎么了？”像是觉得君言疏的样子有点奇怪，车边的人略微站直了身体，挑眉看了过来，“过来。” 　　……该死的符合他的审美。 　　君言疏在心里骂了一句，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脚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总归在自家公司楼下——那边还不时地有人走过来，他也不怕这个人乱来。 　　看到君言疏的动作，叶宇飞翘起嘴角，扬起下巴朝身侧的车辆示意了一下：“上车。” 　　君言疏没有动弹。 　　在自家公司楼下他是不怕，但真要是和对方去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君言疏想了想，尽量谨慎地开口。 　　“可以，”叶宇飞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烟灰盒，往里面弹了下烟灰，“到了地方再说。” 　　这个举动让君言疏稍微生出了一点好感。但这份好感，还不足以让他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上车。 　　“你要是不上车，”将手里的烟直接碾灭，没有再给君言疏说话的机会，叶宇飞上前一步，逼近了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人，“……我就在这里亲你。” 　　……什么？ 　　有点迟钝的大脑一下子没能理解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君言疏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茫然。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人把烟灰盒放回了胸前的口袋里，俯身压了下来。 　　并不算很重的烟草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君言疏这才慢了半拍地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等……”君言疏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身前的人的动作，却被按住后脑勺，强迫着仰起头，接受对方的亲吻。 　　灵活的舌头从没来得及闭合的唇齿间钻了进来，强势地扫过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不给君言疏丝毫躲避的余地。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昭显着眼前这个人那强烈的侵占欲。 　　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冒出了自己之前在游戏里，选择的那个“霸道又强势”的标签，君言疏感到头脑有些发晕，就连胸口也由于缺氧而有点发疼。 　　“好了，上车。”在君言疏真的窒息之前放过了他，叶宇飞舔去他嘴角溢出的唾液，低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怎么连换气都不会？” 　　晕乎乎地顺着叶宇飞的话上了车，任由对方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君言疏好半晌才懵懵地回过神来：“……初吻……” 　　“什么？”正准备发动车子的叶宇飞闻言，动作倏地一顿，侧头问道。 　　“……没什么。”君言疏闭上了嘴。 　　都二十七八了，居然连个初吻都没有，这种丢脸的事，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比较好。 　　叶宇飞转过头，盯着君言疏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凑过来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不是初吻了。” 　　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不由地一阵发热，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只是为了诈骗的话，这是不是有点太拼命了？ 　　以这个人的长相，就算什么都不干，乐意花钱养他的男女肯定也都不少。君言疏并不觉得自己手里的存款，有多到值得别人花这么大力气的程度。 　　看了看动作熟练地将车子转了个弯，朝市中心开过去的人，君言疏抿着嘴唇思索了一阵，退出了准备拨出的报警电话。 　　“想吃什么？”边上的人应该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开口问道。 　　伸手点开了那个奇怪的app，君言疏想起之前看到过的剧情提示，偏头看了他一眼，试探着开口：“追了这么久，连我的喜好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叶宇飞又笑了起来——和第一印象的淡漠和疏离不同，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笑，“但我怕表现得太了解了，你会说我变-态跟踪狂。” 　　说话间，车子拐进了一条小道，在一家藏在小巷角落里的店铺前停了下来。君言疏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是初中的时候，在他学校前面开过面馆的伯伯后来开的店。说实话，那位伯伯的手艺并不算特别好，但他们家随餐附赠的腌菜，却和他父母做的味道特别像。他平时要是得了闲，经常来这里吃点小食，稍微坐上一阵。 　　游戏的界面还是停留在那个被倒计时占据了一半屏幕的画面，君言疏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骗局了。 　　真要是有能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就把他的事情都调查得这么清楚的能力，谁会用在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身上？ 　　所以……黑科技？真实游戏？人性测试？ 　　转过头看着坐在边上的人，君言疏不由地有些惊疑。千奇百怪的故事看得多了，他的接受能力自然不会低，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果然还是会让人感到不真实。 　　……不，比起那种会和玄幻和科幻扯上关系的可能性来，这还是更像特意针对他的恶作剧吧？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某个对他十分熟悉的人，跳出来大喊“吓到了吧”，然后把他受到惊吓的表情拍下来。 　　但想来这应该和所谓的骗局没什么关系——他也并不觉得诈骗需要用到这种没什么作用的琐碎信息。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君言疏想了想，点开之前没看完的剧情提示扫了一眼，却发现剧情就只有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句，底下似乎是对叶宇飞这个角色的补充说明。 　　【由于过去的二年半中，一直无法和你有任何亲密接触，叶宇飞附加状态“欲-求-不-满”。】 　　……等等，给他仔细解释一下这个附加状态是什么意思？！ 　　手里的手机陡地被抽走，君言疏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叶宇飞那双有些暗沉的眸子。 　　“手机，”他看到面前的人扬起了一边的嘴角，握住他的手送到嘴边舔了一下，“有我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了一下，君言疏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叶宇飞紧紧地抓住了手腕，欺身压了上来。 　　“你干、干什么？”君言疏忍不住紧张起来，就连靠在座椅上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有点僵硬。 　　叶宇飞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人。 　　君言疏长得很好看，清俊的五官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干净感，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望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够扫去尘灰一般，让人无端地就感到心中宁静了下来。 　　只是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周身的气质也就带上了那么一丝不容靠近的清冽，令人觉得难以亲近。 　　但此时被叶宇飞压在身-下，距离近得能够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君言疏却是没有办法，再表现出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模样来了。 　　被抓住的手轻颤了一下，有些无措地蜷起了指尖，灰蓝色的双眼中满是强自的镇定，由于一段时日没有修剪的刘海有些长，软软地垂在耳侧，君言疏这个时候的样子，看起来有种平时没有的无辜与……可爱。那微微张开的柔粉色双唇，让人克制不住地想要低头咬上一口。 　　叶宇飞抬起手，伸向了君言疏的腰侧——然后解开了扣在那里的安全带。 　　搭扣解开时发出一声清晰的“咔擦”声，让君言疏有点发愣。 　　“怎么，”嘴角略微翘起，叶宇飞凑到君言疏的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热度一点点地从耳根蔓延上来，君言疏抿起嘴唇，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要不是没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附加状态，他怎么可能误会？！ 　　而且，明明就是这个家伙自己举止暧-昧……忽地感到自己的耳尖被轻咬了一下，君言疏慢了半拍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面前的人。 　　这时候，叶宇飞才低笑了一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其实我也希望。” 　　……！！ 　　脸上陡地一热，君言疏有点不自在地避开了叶宇飞的视线。 　　这个人的情话等级肯定早就已经满了，也不知道曾经在多少人身上实践过。 　　“不、不是去吃饭吗？”察觉到叶宇飞落在自己身上，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君言疏主动开口打破了车里的这份沉默。 　　总觉得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 　　“嗯，”叶宇飞笑了起来，将手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回了君言疏的手里，似乎并不觉得那上面的画面有什么不对的对方，“去吃饭。”他说着低下头，在君言疏放松了戒备的那一瞬间，吻上了他的嘴唇。 　　与之前充满了侵占意味的吻不同，这个吻带着少许的挑-逗与撩-拨，舔吮得君言疏有点发晕。 　　“其实比起饭店来，”舔去两人的嘴唇间拉扯开的银丝，叶宇飞又在君言疏的唇瓣上啄了一下，“我更想到你去宾馆。”比之先前稍显沙哑的嗓音，让君言疏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接受，”抵着君言疏的鼻尖轻声笑了出来，叶宇飞这样说道，“所以我会等。” 　　“在这之前……”他小小地喘了一口气，直起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不用担心。” 　　君言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有相关的经验。 　　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不会是什么刻意安排的恶作剧了。真要只是为了惊吓和作弄，刚才适合跳出来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更何况，光是要请到这么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都得花费一个不小的金额，君言疏并不认为有人会下这样的血本，就只为了看自己在这种状况下的反应。 　　所以……真的是那个游戏的原因？ 　　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还是为了游戏制造出来的机器人？他知道自己是这个游戏当中的角色吗？他表现出来的这份感情，是真的还是为了符合剧情设定，而扮演出来的？ 　　游戏里的那个倒计时又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个人只会存在七天的时间，还是游戏能够进行的时间只有七天，又或者七天之后，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看过太多被写在纸张上的故事，在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君言疏的脑子里立时就跳出一大堆相关的问题来。 　　直到跟在叶宇飞的身后走进了店里，在角落的位置里坐了下来，君言疏也没能想清楚哪怕一个问题。 　　“小言？”听到动静的大伯从后厨探出头来，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今天怎么来了？不是上班吗？” 　　君言疏的公司离这里不算太远，但他没买车，如果光是用走的，少说也得二十分钟，在现在这种天气，更是得往上延。中午的休息时间统共也就两个小时，花一大半在这上面显然不合算。 　　“……男朋友？”不等君言疏开口回答，大伯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人，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怪不得。” 　　看到大伯的反应，君言疏反倒是微微一怔。 　　因为经常过来，他和张大伯当然不可能不熟，只是他并没有和对方明说过自己性向的事情。 　　“吃点什么？”也没有去问君言疏和叶宇飞的事情，大伯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很是平常地问了一句。 　　“两碗牛杂面，加葱姜不要辣，”在君言疏之前开了口，叶宇飞笑了一下，“小言最近几天有点失眠，吃辣椒上火。” 　　君言疏愣愣地张着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样子，看着有些茫然。 　　“感情很好呢……”张大伯揶揄地笑了一下，丢下了一句“很快就来”，转身走回了后厨。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失眠？”好半天，君言疏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伸手将桌上的烟灰缸拖到自己面前，叶宇飞看了他一眼：“你每次没睡好的时候，都会比平时早五分钟起床。” 　　“按你自己的说法，是只要醒得比闹钟早，”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叶宇飞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就会因为太在意时间而睡不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起来的毛病。”叼住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叶宇飞又笑了起来，原本硬朗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看起来有一种与不笑的时候不同的魅力。 　　……见鬼的好看。 　　一下子忘了自己本来想说什么了，君言疏低下头，有点不清楚该怎么应对眼下的状况。 　　“你知道吗？”叶宇飞的声音让君言疏抬起头来，“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像是在克制什么一样，对面的人狠狠地吸了口烟，“我就特别想亲你。” 　　“什、什么？”君言疏一呆，没能及时地理解落在耳中的话语的意思。 　　“明明碰上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再困难的对象也能顺利沟通，”像是感到头疼似的按了按额角，叶宇飞叹了口气，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怎么一离了工作，就不会说话了？” 　　“虽然我也很喜欢你安静的样子……”他站起来，走到了君言疏的面前，“但你这个样子——” 　　他弯下腰，将嘴唇贴上了君言疏的耳廓：“……会让我很想上你。” 　　“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从相贴的地方传递了过来，君言疏陡地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些微的绯色。 　　这个人……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亲”和“上”。 　　“因为这样才能让你更早地习惯，”仿佛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叶宇飞轻笑了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不是吗？” 　　要不是担心进度发展得太快，会起到让这个人讨厌的反效果……掩下眼中浮现出的暗沉欲-望，叶宇飞弯着嘴角，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坐回了君言疏的对面。 　　张大伯也恰好在这时候把两人的面端了过来，打破了这份有些旖旎的气氛。 　　“喏，小言最喜欢的腌豆角，”在两碗分量十足的牛杂面之外，又往两人面前放了一小碟附赠的腌菜，张大伯笑着说道，“不够了我再给你们拿。” 　　轻声道了谢，君言疏有点疑惑地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家面馆平时都是张大伯和他的妻子一起经营的，可今天，他却完全没有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你婶子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在医院住着呢，”还没等君言疏开口说话，张大伯就先出了声，“不是什么大毛病，几天就能好——她都不肯让我在医院陪着。” 　　“不然你们今儿个就得白跑一趟了。”他笑了一下，眉眼间没有多少阴翳的情绪，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君言疏闻言，小小地舒了口气，微弯的眉眼间，带上了少许的笑意：“那就好。” 　　叶宇飞撑着下巴，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看起来……好像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啊。 　　这个人不管是垂眸还是弯唇，是安静还是吵闹，似乎都会让他想要触碰和，推倒。 　　叶宇飞舔了舔嘴唇，弯起眸子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他接下来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来一点点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君言疏：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几天都比平时早起了五分钟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初四17 7瓶；鸢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因为午间休息的时间有限，君言疏没有在面馆待太久，吃完东西之后，就让叶宇飞送自己回了出版社。 　　走进办公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的时候，距离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要是以往的话，君言疏这会儿肯定已经打开电脑，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工作了，可这会儿他却看着面前处于待机状态的屏幕，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刚才在办公楼底下的事情，应该是有不少人看到的，但有些出乎君言疏意料的，连一个过来问他这件事的人都没有。 　　——是别人都看不到那一幕吗？还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其实只是他脑子出了问题之后的幻想？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人对此有兴趣？ 　　发现自己在接受了某些设定之后，思绪就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一些奇异的方向走，君言疏捏了捏眼角，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手机里的那个软件还是维持着倒计时的画面，除了可以查看那总共就只有两句话的剧情设定之外，什么操作都无法进行。就连在选择角色的时候，无比详尽的角色介绍，都变成了一行简略的提示：请自行询问男友。 　　总之这东西现在就是个只会进行倒计时的摆设。 　　君言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茶水间的门，却在看到里面的人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总编？” 　　听到声音的人转头看了过来，似是也有点惊讶会在这时候看到他。 　　“咖啡的话还要稍微等一会儿，”不过尹建修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刚刚插上电源的咖啡机。 　　君言疏点了下头，抬脚走进了空间并不算大的茶水间里。 　　他现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工作，回到电脑前面，也只会让思维更加混乱而已。 　　看着君言疏拿出纸杯放到咖啡机底下，尹建修往手边的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并不是很喜欢喝咖啡？” 　　“这两天没怎么睡好，”有些意外尹建修会知道自己的喜好，君言疏侧头看了他一眼，“下午会有点犯困。” 　　“是吗？”尹建修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烟放进嘴里，小小地吸了一口。 　　这位星海出版社编辑部的总编比君言疏的年纪要长上几岁，无论是做事还是待人都格外的沉稳与平和，几乎很少有人会对他生出恶感来。 　　但这还是君言疏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抽烟。 　　分明是同样的姿势和角度，可这个人叼着烟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叶宇飞之前显露出来的散漫与冷淡，反倒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沉静，仿佛能让人有些繁乱的思绪都安宁下来。 　　视线落在香烟那点亮起的火光上，君言疏有些微的出神。 　　在和父母坦言自己的性向之前，他根本就不敢表露出对同性的任何兴趣，而在那两个人知晓并接受了这件事之后，他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同类，一直没有碰上适合交往的对象——像今天这样，有个人对自己的习惯和好爱都了若指掌，甚至不需要自己开口，就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想法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和人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来……也是第一次。 　　君言疏有点无法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叶宇飞的身上还有着太多奇怪的、不确定的地方，从常识角度来讲，他不应该和对方有太多的接触，更不该抱什么莫名的期待。 　　——可是，连游戏角色出现在现实当中这种事都发生了，这种所谓的常识，真的还有遵守的必要吗？ 　　目光随着那点火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双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的人。 　　“要来一根吗？”重新将手里的烟叼进了嘴里，尹建修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朝君言疏递了过来。 　　君言疏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其接了过来：“谢谢。” 　　他的身上没有什么能够用来点火的用具，再加上他本来也就没有抽烟的习惯，索性就直接将烟头放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 　　和之前叶宇飞嘴里的味道……不一样。 　　下意识地比较起此时在舌尖扩散开来的烟草味，与之前和叶宇飞接吻的时候的差别，君言疏有些恍惚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嘴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 　　“介意吗？”尹建修的声音让君言疏回过神来，他还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眼前的人俯下-身来，按住他的后脑勺，垂下头轻轻地抵上了他的额头。 　　无比易燃的烟草一接触到火星，就冒出烟来，骤然明显起来的烟草味道混杂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在一瞬间钻入君言疏的鼻腔，让他有点回不过神来。 　　只略微一触碰就退了开来，尹建修笑着将吸入肺部的烟都吐了出来：“尝尝？” 　　下意识地按照对方的话吸了一口，君言疏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与间接嗅到的烟味不同，这种直接窜进肺里的刺激辛辣而强烈，让君言疏把眼泪都直接咳了出来。 　　大抵是觉得君言疏的反应十分有趣，尹建修低声笑了起来，屈起手指弹了弹手里的烟：“不会抽烟？” 　　“……嗯，”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君言疏的眼尾有些泛红，“第一次抽。”他小声回答，嗓音由于咳嗽而显得有些沙哑。 　　“中午那个，”尹建修看了他一眼，忽然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是你男朋友？” 　　“啊、嗯……”没有料到第一个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会是自己的上司，君言疏回答得有点含糊。 　　叶宇飞的情况太过复杂，他不太清楚该怎么说明。 　　“交往多久了？”尹建修又问。太过平常的语气，让君言疏丝毫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今天应该算是……第一天吧。”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有点不确定的答案。毕竟对他来说，他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那个自称是他男朋友的人。 　　“……这样啊。”沉默了好一阵子，尹建修才再次出声，那稍显短促的笑声让君言疏有点疑惑地看了过去。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注意到君言疏的视线，尹建修顿了顿，笑着说道。 　　君言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叶宇飞，看起来会“感情很好”。 　　“好像，很少看到你抽烟。”不是很想继续谈论这件事，君言疏有点不习惯地主动挑起了话题。 　　“……啊，”尹建修轻声笑了一下，“我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心情不好……？ 　　完全没有在这个人的脸上，找到任何诸如失落沮丧之类的情绪，但确实觉得对方的话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君言疏想了想，开口问道：“想说出来吗？” 　　尹建修的动作一顿，看向君言疏的视线当中，带上了几分怔忡。 　　好半天，他才在垃圾桶的金属盖上碾灭了香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了起来，“倒是你，工作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说起工作的事情，君言疏立时就变了一个模样，“安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不会拖稿，就是不知道是最近心情不好，还是手里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错字和病句比以前多了很多，但并没有影响作品本身的质量，只要稍微修改就好。” 　　“印厂那边的接洽没有任何问题，晴空的书下个星期应该就能出样本，”突然想起了什么，君言疏略微蹙起了眉头，“不过刀大好像对新书的封面设计不是很满意，想要找人重新设计的话，时间可能有点紧……” 　　眼前这个人对工作的汇报一如既往的条理清晰与重点分明，尹建修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对方开合的嘴唇上，脑中不断地模拟着自己俯身吻上去的场景。 　　君言疏该是惊讶的，灰蓝色的双眼微微睁大，带着点没能理解眼下状况的茫然与困惑；柔软的双唇由于事发突然而没来得及闭合，轻易地被侵犯舔吮。 　　他会按住对方想要后退的身体，缠上君言疏的舌，用力地勾缠吮吻，让这个人从鼻子里发出粘腻的鼻音—— 　　尹建修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的人的脸颊，可最后，他却只是拿走了对方手中还未燃尽的烟。 　　“只是随便问一问而已……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尹建修打断了君言疏的汇报，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不用这么紧张。” 　　“还有，”将手里的烟掉进嘴里，尹建修仿佛能够品尝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不会抽烟就别抽。” 　　“咖啡好了。”朝君言疏露出了一个笑容，尹建修直起了身体，“我先回办公室了。” 　　看着身前的人掐灭嘴里的烟放回口袋里，君言疏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 　　这烟……很贵吗？连这么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看了看垃圾桶里躺着的还剩一小半的香烟，君言疏有点无法理解这些抽烟的人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直接搜作者名←读者群号在微博，不敢直接放微博名，被锁了好几次了，旧文锁章部分来读者群要，我实在是解锁不了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了个咪、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喵了个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或许是咖啡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那一口烟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君言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心情比之之前平复了很多，那种恍惚地觉得眼前的世界有点不真实的感受，也褪去了不少。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来的让他下班之后，不要自己一个人走的信息，就是不用看发件人，也能知道是从谁那儿传过来的。 　　君言疏略微想了想，伸手拿起手机解锁，回复了一个“好”字。 　　对方的短信很快就又发了进来，由字符组成的亲吻的图案，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就像是在跟他撒娇一样。 　　心跳不知怎么的有点加速，君言疏盯着屏幕上那个符号表情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戴上眼镜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大概是知道他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叶宇飞之后没有再发什么别的消息过来，直到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君言疏才想起这个经由手机出现的角色来。 　　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君言疏去茶水间里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温水。 　　尹建修这一次没在里面，几个凑在一块儿说笑的同事捧着咖啡，谈论着最近碰上的趣事，看到他过来，也就是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不起眼。 　　想要自己之前还为没有人过来询问中午的事情，而感到有些不安与慌乱，君言疏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 　　这个社会的人太过忙碌，没有太多的人会将视线，放在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 　　心底仿佛有哪个地方放松了下来，君言疏弯起眸，轻声笑了一下，拿着装满了热水的杯子出了茶水间，却没发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陡地停下了交谈，愣愣地看着他。 　　“你们……看到他刚才笑的样子了没？”好半晌，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才第一个回过神来，“……贼他喵的好看啊我日！” 　　“……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姐姐。”边上扎着马尾的人瞥了她一眼，一脸的嫌弃。 　　“可爱，想日。”站在两人边上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一脸的认真。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马尾辫翻了个白眼。 　　“不过确实有种从高冷男神，一下子变成了软萌小可爱的感觉，”最后开口的人推了推眼镜，眼睛里闪现出智慧的光芒，“还有你死心吧，人家有男朋友了。” 　　“中午那个是吧？长得挺不错的诶，尤其是抽烟的时候……老夫的少女心啊……” 　　“他真喜欢男的？那你们觉得我有没有机会？” 　　“滚吧，就你这种沙雕死直男，活该单身一辈子！” 　　“？？？我干嘛了我？？？” 　　“话说你们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言言笑吗？” 　　“看是看到过啦，但刚才那个明显不一样吧？” 　　“……这就叫上‘言言’了……” 　　“刚刚我简直想上去捏一把啊有没有！” 　　“呵，女人。” 　　“……” 　　几个人再次开始了讨论，只是谈论的话题，却是彻底地换了一个。 　　对此时茶水间内进行的对话一无所觉，君言疏在休息了一阵之后，就继续起手上的工作来。 　　原定下个月出版的书籍由于作者的不满，需要重新设计封面，这显然极大地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尽管无视对方的意见，直接按照目前的样本进行印刷出版，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在允许的范围内，君言疏还是希望能够更多地尊重作者的想法。 　　在他看来，创作是一项值得获得足够尊敬的工作。 　　即便被人说是“好说话”和“好欺负”，他也想尽可能地在不为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坚持自己的想法。 　　又确认了一遍邮件的内容，没有找到什么问题，君言疏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提示用的小图标在转了两圈之后，跳出了“发送成功”的字样，屏幕右下角的数字，也跳到了下班的时间。 　　向来信奉在什么时间里干什么事的君言疏没有任何犹豫地关了电脑，收拾好桌面起了身，第一个走出了办公室。 　　外边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看着随时会下雨的样子。君言疏看了一眼自己安静的手机，往外走的速度比平时稍微快上了那么一点。 　　然而，他才刚走出公司的大门，豆大的雨滴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丝毫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君言疏略微蹙起眉头，正想先回建筑里避一避，却忽地被人从身后贴近，整个儿地拦腰横抱了起来。 　　“准备，”丝毫不给君言疏做出拒绝的时间，叶宇飞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前，埋头就冲进了瞬间就连成了一片的雨幕中，“——走了！” 　　从出版社的大门到车子所在的地方，总共也就十几米的路程，君言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塞进了副驾驶座里，与外面还在不停倾泻的暴雨隔绝了开来。然后，一个全身都被淋透大半了的人才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你是小孩……唔……”终于回过神来，君言疏张口正要说话，就被叶宇飞咬住了嘴唇，将剩下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 　　“我讨厌等雨停。”一吻结束，叶宇飞轻轻地磨蹭着君言疏的鼻尖，开口说道。 　　“当初我妈把我扔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跟我说的等雨停了就来接我。”他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再次吻上了君言疏的双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这句话的原因，君言疏觉得这个吻的意味与之前有点不同。 　　略微迟疑了一下，君言疏抬起手，小心地环上了身前的人的脖子，闭上眼睛迎合起叶宇飞的动作来。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热得有点发烫。 　　察觉到君言疏的回应，叶宇飞微微一顿，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会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想要做出安慰，这个人还真是…… 　　“……可爱得要命。”勾缠住君言疏怯怯地探过来的舌尖，拉扯到自己的口中，用力地舔舐吮吻着，叶宇飞缓缓地将人压在了柔软的椅背上，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相贴，车里的温度仿佛都升腾了许多。 　　“我可以……”用指腹抹去君言疏唇边溢出的唾液，叶宇飞小声地喘息着，出口的声音有些低哑，“把这当作邀请吗？” 　　……什么邀请？ 　　被热意蒸腾得有些晕眩的大脑没能及时地理解落入耳中的话语，君言疏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一双灰蓝色的眼瞳蒙着一层氤氲的水雾，看得叶宇飞的胸口都有些发热起来。 　　“我现在真的很想在这里，”抬手将君言疏被雨水淋湿的刘海拨到一旁，叶宇飞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下他的下巴，“就这样上了你。” 　　“什、什么？”从叶宇飞的语气里听出了真切的欲-望，君言疏浑身一僵，却发觉自己此时根本连可以退避的空间都没有。 　　“想要咬破你的嘴唇，在这上面留下伤口，”像是没有听到君言疏的话一样，叶宇飞舔了下他的唇角，“想要插进你体内，在里面灌满我的东西。”叶宇飞蹭了下君言疏的脖子，“想要在你身上留下怎么都遮不住的吻-痕，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操过。” 　　叶宇飞每说一句，君言疏就感到脸上的热度增长一分，原本缠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也抵在了他的肩上，只需稍微用力，就能把人推开。 　　“……然后你就会和我分手了吧？”叶宇飞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少许的无奈和懊恼，“说不定还会直接报警。” 　　君言疏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什么能够反驳的话，只能抿着唇，默认了他的说法。 　　忍不住小声啧了下舌，叶宇飞又压在君言疏的身上赖了一会儿，才坐正身体发动了车子。 　　“现在吃饭还有点早，先送你回去换一身衣服吧。”没有去问君言疏的住址，他显然对这种事了若指掌。 　　尽管只有那么一点距离，还有叶宇飞挡着，但这场暴雨来得太快太猛，君言疏还是不可避免得淋到了一点。本就以单薄透气为要求的夏装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腰线，看得某个有其他心思的人心猿意马的。 　　叶宇飞觉得，在这种时候和这个人单独待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根本就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 　　来回晃动的雨刷将落在车玻璃上的雨水扫到两旁，叶宇飞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副驾驶座上的人的表情。 　　脸很红，嘴唇也抿得很紧，但是……好像并没有生气。 　　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叶宇飞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烟叼上，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 　　他就知道……这个内里软得跟溏心蛋一样的家伙，最是拿这种直白得毫不掩饰的方式没有办法。 　　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叶宇飞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边上的人不由地朝他看了两眼。 　　他忽然觉得，雨天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写的时候我一直在脑补言言被按在床上酱酱酿酿的画面（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设定有多么适合某些小X文的我），咳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5455706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君言疏的住处离出版社不算远，开车的话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份沉默让君言疏感到有点不自在。明明比起那种需要绞尽脑汁寻找话题的状况，他平时更喜欢这样安静的场合的。 　　大概是因为雨太大没法开窗，叶宇飞没把烟点上，只是用牙齿咬着，稍微尝一尝味道。这种在细微之处表现出来的，与先前的强势截然不同的细心与体贴，总是最能轻易地撩动人心。 　　刚刚退去少许的脸上又热了起来，君言疏移开视线，偏过头去看窗外被雨幕朦胧的景色。 　　只认识一天，除了姓名和年龄之外一无所知——这样的人，本该是最为纯粹的陌生人。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亲吻舔舐的触感，鲜明地提醒着君言疏刚才发生了什么。 　　接吻，情话，乃至此时两人之间这份粘稠的安静——都不该与“陌生人”这个身份，扯上任何关系。 　　君言疏的眼中浮现出少许茫然的神色来。 　　他有点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毫不顾忌地沉迷在这份由游戏带来的关系当中吗？还是理智地去认清眼下状况的虚假与不真实，直截了当地将其在此切断？ 　　外头的雨似乎更大了，落满了车窗的雨滴将本就模糊的景象遮挡切割成零散的碎片，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模样。 　　“你上去换衣服吧，”银灰色的车辆驶进了小区，在君言疏所住的楼下停了下来，叶宇飞侧头看了他一眼，“下来再带你去吃东西。” 　　他没有给君言疏任何拒绝的余地。 　　君言疏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比起被抱在怀里，紧紧地护着的他来，叶宇飞显然被淋得更多。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的刘海自是不必多说，就是那原本有些宽松的袖口，都紧紧地贴在手臂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光是之前把他放进车内之后，绕着车头跑的那一圈，就足够让这个人变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君言疏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上来吗？”他这么问道，没有去看叶宇飞的表情。 　　“晚饭……”说到这里，君言疏略微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迟疑，“在我家吃吧。” 　　叶宇飞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但最后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很是干脆地笑着应了下来：“好。” 　　——傻子才会拒绝。 　　“那你先上去，”朝只有几步远的门口扬了扬下巴，叶宇飞笑了起来，“我先去停个车。” 　　老式的小区没有专门的地下停车场，用白线画出的车位距离楼栋稍微有那么一点距离，在这样的天气下，光是这点路程，就能让人变成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嗯。”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的雨，君言疏稍一犹豫，没有拒绝。 　　他租的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外带厨卫和全套家具，以目前的价格来说，可以算是远超所值了。 　　事实上，要不是父母和这里的房东有那么点交情，君言疏甚至都不一定能把这里租下来。 　　从窗子里看到叶宇飞那辆车在绕了一圈之后，安安稳稳停入了一个停车位当中，君言疏收回视线，在衣柜里开始翻找起来。 　　那个家伙的个子比他要稍微高一点，得拿大点的衣服才行。 　　当君言疏收拾出一套叶宇飞能穿的衣裤的时候，对方也恰好推门走了进来。 　　又淋了一次雨，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透湿，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稍浅的布料甚至透出点底下的肤色来。不停往下淌的雨水更是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留下明显的水痕。 　　“浴室在这边，热水器开着，”没有多做什么无意义的客套，君言疏直接拿着衣服将人带进了浴室，“左边是热水，往外是调大。” 　　简单地给对方说明了一下之后，君言疏就放下衣服出去了。叶宇飞也没出声挽留，只是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内裤看了看：“新的啊……” 　　他啧了下舌，感到有点遗憾。 　　……不过，能上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叶宇飞低笑了一声，放下衣服打开了淋浴头。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君言疏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家不常有人过来，借用浴室更是头一回——大概是这个缘故，他感到有点抑制不住的紧张。 　　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的衣服，君言疏拿过毛巾擦了擦头发，也没特意去换什么衣服，套上围裙开始准备起晚饭来。 　　这个小区附近没有太多的饭店，他又不喜欢外卖，时间久了，也就学会了自己做饭，冰箱里也时常都备着新鲜的食材——至少这会儿两人份的东西还是足够的。 　　叶宇飞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君言疏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微垂着眼帘专注地处理着手上的食材的样子，看着非常的……动人。 　　叶宇飞走上前去，从身后将这个站在灶台前的人圈进了怀里，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种被什么东西填满的饱胀感。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发现怀里的人只在最开始的一瞬僵硬了一下之后，就放松了下来，叶宇飞轻笑了一声，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君言疏的头顶。 　　君言疏愣了愣，侧过头看他：“你会做饭？” 　　“……我可以学。”叶宇飞没有正面回答。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抱着的人歪着头思考了一阵，拿过边上装着几个土豆的小脸盆，抓起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塞了过来：“洗干净，削皮。” 　　很显然，君言疏并不放心把需要动刀和开火的任务交给他。 　　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叶宇飞乖乖地拿着小脸盆走到了边上的水槽前，开始完成被交付到自己手里的工作来。 　　他侧过头，看着熟练地将砧板上的五花肉均匀地切片的人，唇边不由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领地的关系，这个人看起来比先前要自在了很多，就连对待他的态度，也没了原先的那丝生疏与拘谨。 　　视线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叶宇飞拿过那个造型可爱的刨子，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总觉得……和它的主人一样可爱。 　　将切好的肉片一同扫入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君言疏看了边上翘着嘴角的叶宇飞一眼，有点想不明白刨个土豆到底为什么能让对方开心成这样。 　　……不过他的技术真的糟糕得要命。 　　以前应该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吧？ 　　看着那被刨好之后，至少也少了三分之一的土豆，君言疏表示，自己没把其他事情交给对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伸手拿过几个小了一圈的土豆切块，君言疏忽然想起之前叶宇飞说的，雨天被母亲扔在孤儿院的事情，手上的动作不由地一顿。 　　现在的孤儿院……条件都这么好的吗？ 　　君言疏看了叶宇飞一眼。 　　他不会开车，对车也没有太多的研究，但至少好坏还是能稍微看出来一点的。这个人停在楼下的那辆车，没有个七位数，应该是拿不下来的。 　　“想问什么？”注意到君言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叶宇飞抬起头，对上了他的双眼。 　　君言疏一怔，张开嘴就想询问，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问这种问题了。 　　他还是没法自然地将自己摆在“男朋友”这个位置上。 　　而且，真要是来往了两年多的人，连这种事都不清楚……真的合理吗？ 　　“……没什么。”最后，君言疏还是摇了摇头，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事情上来。 　　叶宇飞见状，皱着眉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忽地笑了起来：“我妈当初确实把我扔在孤儿院了。” 　　想来想去，能让对方这么在意，却又不敢问出口的，也就只有他刚刚提过的这件事了吧？ 　　见君言疏重新转头看过来，叶宇飞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只在那里待了两个月。” 　　“我爸找过来了。”将最后一个削好皮的土豆放进脸盆里，叶宇飞拿过一旁还没择的空心菜，开始摘起叶来。 　　“据说是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说起这事，他像是觉得很好笑一样，低声笑了起来，“没有办法之下，只能来找我这个本来被当做垃圾的私生子。” 　　“我妈也真是倒霉，”叶宇飞轻声“啧”了一下，“只要再多忍两个月，”他笑出声来，“再怎么样也能拿到一笔不小的钱的。” 　　“——不过这对我来说可能是件好事也说不定，”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漫不经心，“要不然怎么处理两边的关系，也是个麻烦的问题。” 　　“总之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叶宇飞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出声，“我也是好几家公司的继承人呢。” 　　“就算躺着什么事都不干……这辈子应该也都不会愁吃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喵了个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叶宇飞的脸上没有露出多少难过受伤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好像这只不过是能够随便拿来当作谈资的无谓事情一样。 　　然而，要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话，这个人也就不会连等雨停这种事情，都一并讨厌了吧？ 　　嘴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君言疏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他并不是特别擅长安慰别人。 　　而且，刻意表现出这种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叶宇飞应该……并不希望得到什么安慰才对。 　　握着刀柄的手指略微收紧，君言疏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我……”他小小地吸了口气，“……教你做菜吧？” 　　没有料到君言疏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宇飞愣了愣，继而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好，”他将剩下的空心菜摘好，拿过边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弄湿的手，走到君言疏的身边，覆上了他拿着菜刀的手背，“……你教我。”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清晰地传递了过来，君言疏能够嗅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自己早已习惯了的沐浴露的香气。头脑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眩晕，君言疏一时之间忘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真是，”似是对君言疏的样子感到有些无奈，叶宇飞轻叹了一声，垂下头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别这样勾-引我啊……” 　　他真的会忍不住的。 　　“你才、才勾……”脸上“腾”地一下升起一股热意，君言疏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对，”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叶宇飞就轻笑着蹭了下他发烫的脸颊，直接把事情认了下来，“我就是在勾-引你。”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将这个人从身到心——一丝不落地吞入腹中。 　　一股异样的危险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君言疏的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手从叶宇飞的手里抽出来，却听对方轻声笑了出来。 　　“所以，”用指腹细细地在君言疏的指尖上来回摩挲着，叶宇飞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格外的暧-昧与低沉，“我的勾-引……”只觉得被抚摩的手指上传来一种异样的酥麻，君言疏险些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握住，被叶宇飞贴着的脸颊更是烫得冒烟，“……有起到那么一点点效果吗？” 　　另一只空着的手揽上了君言疏的腰，叶宇飞略微放柔了语调，出口的话语中带着些微的安抚与诱哄：“今天晚上……我能做除了吃饭之外的事情吗？” 　　被叶宇飞一连串的动作给弄得晕晕乎乎的，君言疏微微张开双唇，一个“好”字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客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陡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间那过分旖-旎的气氛。 　　君言疏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抬起了脚，狠狠地踩在了边上的人的脚背上，趁着对方倒吸一口气的时候，直接从对方怀里钻了出来。 　　“我、我去接电话！”直到窜出了厨房，君言疏才想起来，补救似的喊了一声。 　　叶宇飞：…… 　　宝宝委屈，宝宝很想说。 　　看着君言疏走到茶几边上，拿起手机凑到耳边，脸上的表情立马就换到了工作时的认真与专注，叶宇飞轻“嘶”了一声，转了转被踩得生疼的脚，拿起菜刀将剩下的土豆，按照君言疏切在边上的大小切起来。 　　其实也不能全算是坏事不是？至少他知道自家男人不会随随便便被别人占便宜了。 　　这么想着，叶宇飞龇了龇牙，一刀把圆滚滚的土豆切成了两半。 　　……果然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的人，就该出门被狗追。 　　虽说叶宇飞以前从来都没进过厨房，但毕竟不是什么技术性很高的活，只要稍微小心一点，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也没发生什么手滑切到手指的惨剧。 　　他自己倒是悄悄地对着手指比划了两下，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 　　“先开火，把锅烧热。”把灶台上所有的菜都切好放进盘子，叶宇飞就听到了君言疏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拿着手机站在厨房门口。 　　“然后加半勺油晃开，烧到开始冒烟，”见叶宇飞乖乖照做，君言疏再次发出指示，“——这样的话不容易粘锅。” 　　按照君言疏所说的顺序，依次往锅里加入食材和调料，叶宇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人，开口问道：“你不过来？” 　　“……嗯，”君言疏迟疑了一下，没有动弹，“我不想，沾油烟。” 　　叶宇飞：……围裙还在你身上呢。 　　不过他也知道，这也就是对方用来敷衍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还不就是他自作自受。 　　“刚才谁的电话？”一边随意地用铲子拨弄着锅里的菜梗，叶宇飞一边好似随口般问道。 　　“同事，”君言疏也没做什么隐瞒，“问些工作上的事情。”说完之后，他略微收紧了拿着手机的手指，像是在纠结什么，过了一小会儿，才再次开口，“他说下个星期有个部门聚会……我去不去？” 　　“嗯？”像是有些意外君言疏会拿这事问他似的，叶宇飞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从职场关系来说，这种场合当然还是不要缺席比较好，毕竟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得罪人什么的……” 　　“不过，”叶宇飞笑了一下，“真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他转过头，很是认真地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剩下的事情，”叶宇飞收回了视线，稍低的声音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有我帮你担着。” 　　君言疏微微有些发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种话。 　　虽然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这些事就是了。 　　看着叶宇飞将锅里炒好的菜盛入盘子里，君言疏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到底和多少人说过啊……” 　　……熟练成这个样子。 　　君言疏的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让叶宇飞听到了。他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什么心虚的神色来。 　　“怎么，”他翘起嘴角，看向君言疏的方向，“吃醋了？” 　　“你放心，”叶宇飞笑了起来，“以后我都只会和你一个人说。”要不是君言疏离得太远，这会儿他肯定得借机凑上去亲一下，来证明自己这句话的可信度。 　　……谁稀罕。 　　君言疏别开了视线。 　　他觉得这个家伙的标签不应该是什么“霸道强势”，而应该是“蜜语甜言”，随便说出几句话，都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的。 　　……但更要命的是，他好像很吃这一套。 　　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君言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 　　没有漏过君言疏的反应，叶宇飞低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继续按照君言疏的指示，处理起剩下的几道菜来。 　　君言疏所挑的菜式不算复杂，他也没碰上什么困难，做出来的东西虽说没有多美味，但能够入口的程度还是到得了的。 　　夹起锅里的一块土豆咬了一口，叶宇飞忽地蹙起眉，露出有点不确定的表情：“好像……没熟？” 　　“怎么会？”君言疏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时间，确认锅里的东西有煮到他所说的时间，有点疑惑地偏了下头。 　　略微思索了一下，君言疏走进厨房，张嘴把叶宇飞筷子上夹着的半块土豆吃了下去。因为太烫，他还捂住嘴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气。 　　“应该是熟了，但是没煮透，”他看了看锅里剩下的土豆，“切得太大块了。” 　　“但是再煮下去的话牛肉会变老，就这样出锅吧。”说完之后好半天，边上的人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君言疏略感奇怪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君言疏那沾着少许汤汁的嘴唇上移开，叶宇飞轻咳了一声，伸手关了火，拿过海碗把锅里的肉汤盛好。 　　这个人……对这些事情，都是这么迟钝的吗？ 　　试着夹了片牛腩递到君言疏的嘴边，见对方没有任何犹疑地张嘴吃了下去，叶宇飞突然觉得，自己在一开始就把话给挑明，实在是太明智的选择。 　　真要是选择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天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他的想法。 　　看了俯身去拿碗筷的人一眼，叶宇飞还是没忍住，低头在君言疏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莫名地觉得好气。 　　对他都这么一点没有防备的人，其他人要是做出这种举动来，这人肯定更发现不了了吧？ 　　重重地在君言疏的唇上吮了一下，叶宇飞狠狠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君言疏：？？？ 　　他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有些茫然地看着叶宇飞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端着菜碟出去了，君言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无法理解对方那莫名其妙的脑回路。 　　但是，这种霸道总裁式的小言台词，至少比那动不动就牵扯到某方面的话要来得好……吧？ 　　君言疏有点不确定地想着，拿着碗筷也跟了出去。 　　对于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叶宇飞的手艺可以算是很不错了。至少比起君言疏第一次做的东西来，要好吃得多了。 　　往叶宇飞伸到自己面前的碗里夹了两筷子蔬菜，君言疏只觉得这个人现在，就跟个撒娇的小孩儿似的。 　　总觉得这个人的性格，和他的第一印象，以及游戏里的标签……都要相差很多。 　　果然，一个人是没有办法仅仅用几个词来定义的。 　　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等君言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吃多了。 　　揉着肚子摊在沙发上，君言疏看着另一个人不那么熟练地收拾桌子洗碗，恍惚间竟有种两人真的是相恋许久的情侣的错觉。 　　这样……好像也不错。 　　君言疏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买股.jpg 第8章 　　叶宇飞洗完碗，把它们一个个地擦干，放回抽屉里之后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君言疏斜靠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原本清冷的气质由于双眼中的怔忡而消散了不少，因为姿势而软软垂落的发丝与被压得有些发皱的衣服，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慵懒与绵软，有如交付出信任之后，懒洋洋地躺到露出肚皮的奶猫。 　　心脏倏地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搔了一下似的，传来又软又麻的触感。叶宇飞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真是……爱惨了这个人。 　　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叶宇飞走到君言疏的身边，伸手将他垂落至额前的发丝拨到一旁，俯下-身在他的额上落下了一记轻吻。 　　“如果可以的话，”轻轻地握住面前的人的手，小心地拢在自己的掌心，叶宇飞看着君言疏的双眼，很是认真地开口，“……真想就这样和你过一辈子。” 　　没有料到叶宇飞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君言疏愣了愣，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不用回答，”然而，不等君言疏出声说点什么，叶宇飞就低声笑了起来，“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要是累了，厌了，不喜欢我了，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和我分开，”他吻了吻君言疏的指尖，“然后我会就会去把你重新追回来。” 　　“……不会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有如宣示主权一般的话语与举动，让君言疏的心脏都有些发烫，传来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与颤栗，无端地让他生出几分慌乱与无措来。 　　“好了，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吧。”有点出乎君言疏的意料的，叶宇飞并没有提出什么想要留下来过夜的要求，在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之后，就放开了他的手，“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可以多睡十分钟。”说到这里，叶宇飞轻轻地笑了一下，屈起手指搔了一下君言疏的手心，“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他说，“我带你去游乐园。” 　　“那么……”叼住君言疏的嘴唇，将他吮吻得喘不过气来，叶宇飞亲昵地抵着他的鼻尖，“……晚安了。” 　　直到叶宇飞离开了好一会儿，君言疏都有点没回过神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好半晌都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有人将那样一颗盛装着真挚感情的心脏捧到自己面前，想来没有人能够真的无动于衷。 　　可是这份感情……真的是真实的吗？ 　　他真的应该去相信，由一个来路不明的游戏，所带来的感情吗？ 　　看着屏幕上那依旧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君言疏忍不住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仰面倒在了床上。 　　不过一天不到的相处，他的心里都能生出这样的动摇来，君言疏很清楚，要是继续下去，他肯定会无法自拔地沉溺在这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付出的温柔当中。 　　手中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叶宇飞报告自己已经安全到家的短信显示在屏幕上，君言疏愣愣地盯着那简短的信息看了好一阵子，忽然意识到，他的动摇，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严重许多。 　　“如果，”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君言疏小声呢喃，“……真的能有一辈子……” 　　人，总归是一种经不起诱惑的生物，哪怕明知前方有万丈深渊，也总都无法放弃在那之前的甘美果实。 　　垂落的窗帘被风扬起一角，雨后的空气带着些微的湿润，轻抚过床上的人的脸颊。 　　君言疏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纤长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沉在梦中的意识挣扎着不愿醒来。 　　伸手按掉了床头吵闹的闹钟，君言疏看着那上面比平时晚了十分钟的时间，才恍惚间意识到，昨天那有如奇幻小说的事情，并不是他的梦境。 　　愣怔地望着天花板好半晌，才彻底从那朦胧的睡意当中清醒过来，君言疏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出去，就能看到已经等在了楼下的叶宇飞。 　　那个人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懒洋洋地靠在车身上，咬着烟垂眸的样子，看起来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忽地，叶宇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君言疏的方向看了过来，和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下一秒，君言疏就看到这个人扬起了嘴角，原先的淡漠与疏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微弯的眉眼间带着少许的肆意与张扬。 　　……该死的迷人。 　　君言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下了楼，君言疏看着不远处的叶宇飞，无端地有点踟躇了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小小地吸了口气，君言疏终于还是没有浪费两人的时间，直接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刚到，”捏住烟低头就在君言疏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叶宇飞侧头示意，“上车。” 　　“喏，我让家里厨子做的。”等君言疏扣好了安全带，他才把准备在边上的纸袋子和保温杯递了过去，“豆浆和小笼包。” 　　“昨天起得晚了，打车过去没吃早饭吧？”见边上的人把东西接了过去，叶宇飞才笑着转动钥匙，发动车子掉了头，往小区外驶去，“下次不许这样了。” 　　手里的东西是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过来，熨帖得心脏都有些发暖。 　　“谢谢。”小声地道了谢，君言疏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顿时就感到一股从未尝到过的鲜美滋味在舌尖扩散开来，将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身体彻底地唤醒。 　　两个小笼包下肚，君言疏喝着保温杯里的豆浆，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叶宇飞：“你呢？” 　　“吃过了。”叶宇飞侧过头，看了一眼君言疏沾了少许汤汁，显得有些发亮的双唇，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不过我不介意再吃一次。” 　　直觉地察觉到这个人的这句话，并不是单纯地吃东西的意思，君言疏默默地闭上了嘴，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早点。 　　分明是和昨天一样沉默安静的模样，可他的身上，却再没有那种疏离与陌生感。 　　叶宇飞略微翘起了嘴角。 　　他喜欢看这个人在他的面前一点点地卸下防备，放他走进心里的样子。 　　“中午，”看着叶宇飞将车停在了自家公司的楼下，君言疏将已经空了的纸袋折好拿在手里，突然开口说道，“去吃你喜欢的东西吧。” 　　他不想要……那种单方面的付出。 　　像是没想到君言疏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似的，叶宇飞怔了一瞬，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好。” 　　……然后他就带着君言疏去吃了海鲜火锅。 　　抹了抹眼角被辣出来的眼泪，君言疏难得地对叶宇飞表示出了直白的抗议：“你就不能少放点辣椒？” 　　“比我平时吃的已经要好很多了，”用指腹擦去了君言疏鼻尖冒出来的汗珠，叶宇飞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不是你说不用顾虑你的吗？” 　　“……下次还是顾虑一下好了。”君言疏吸了吸鼻子，出口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鼻音。 　　他是真的不擅长吃辣，有时候吃个黄焖鸡要个微辣，都能让他吐半天舌头。 　　——下次。 　　光是听到这个词从君言疏的口中说出来，就足以让叶宇飞喜悦得无法自禁。 　　“别凑过来……好辣。”当然，如果君言疏没一巴掌把他推开就更好了。 　　给面前眼泪汪汪的人倒了杯冰水递了过去，叶宇飞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满溢出来：“我再让他们上个清汤的锅底吧？” 　　君言疏抿了一口冰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就这一次，”他无意识地咬了下玻璃杯的杯沿，“……陪你。” 　　虽说每个人的口味本来就不一样，并不需要非去苛求什么，但如果有人能和自己分享喜欢的东西……总是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尤其那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 　　“而且……其实挺好吃的。”君言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实话。就是他这个不吃辣的，也无法否认这种由辣椒带来的鲜美。 　　“君言疏，”叶宇飞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叫出了君言疏的名字，“我现在好想操-你。” 　　被叶宇飞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惊得手一抖，刚刚捞起来的一块虾滑“噗通”一声又掉回了锅里，君言疏看着对面就跟随口说了句“我想喝水”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人，好半天都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他忽然有点怀疑，如果那个“欲-求-不-满”的状态没有消除，这个人是不是每天都会对他说一句类似的话。 　　“我就是说一说。”对上君言疏的视线，叶宇飞耸了下肩，将锅里的虾滑捞出来放进对方的碗里，“实践的话应该还要很久。” 　　“……滚。”君言疏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没忍住，丢出了这个最能表示自己心情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即便是多了一个突兀地出现在生活中的男友，君言疏的日子，似乎也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是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比以前晚了十分钟，三餐不再是单独一个人，周末的时间也总是被另一个人毫不留情地挤占而已。 　　……仅此而已。 　　看着手机上上个周末两人在游乐园拍下的照片，君言疏不由地略微扬起了嘴角。 　　他不爱拍照，就是偶尔外出旅游的时候，手机里存着的，也大多都是路上所见的风光，又或者是同行之人的身影。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想要留下和这个人一起的影像。 　　还真是……奇妙。 　　分明是对比之前的时日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几天，可君言疏却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日子，究竟都是怎么过的了。 　　那种感觉，就仿佛连吹过发梢的微风，都在着一段时日里，变得清晰可辨了起来。 　　抬起头看了一眼电梯上显示的楼层，君言疏收好手机，抬脚走出了打开的电梯门。 　　办公室里的景象依旧一如往常，找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早来的人或是吃着还没吃完的早点，和身边的人轻笑着谈笑，或是打开电脑，检查昨天完成的工作，那平常到近乎无趣的景象，让君言疏感到有些安心。 　　用了有段时间的电脑在漫长的开机时间过后，跳到了启动后的界面，那个在十几秒后才跳出来的提示他的开机速度“击败了全国99%”的电脑的弹窗，看得他感到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全国99%”，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数据。 　　桌上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君言疏习惯性地拿起来扫了一眼，却发现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他以为的叶宇飞的短信。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五分钟，请输入分手理由。】 　　【超时不输入将由系统随机进行选择。】 　　【分手后该角色无法被再次选择。】 　　刚划开屏幕，手机就自动启动并跳到了那个，他这一阵子都没有打开过的游戏APP的界面。在这三条提示信息后面，是少于五分钟，并且还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以及一个空白的输入框。 　　分手……理由？ 　　君言疏看着手机，愣愣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就好像没有办法理解这四个字所蕴含的意思一样。 　　——叶宇飞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个人对他的那份感情，真的，是因他而生的吗？ 　　这些天来，被努力地压制在最深处的疑问重新冒了出来，君言疏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正常地思考。 　　指尖悬在那个在这几天里，拨出了许多次的号码，好半天都没有点下去，君言疏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意义。 　　看着那即将耗尽的倒计时，君言疏抿起嘴唇，按下了拨出键。 　　无论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他至少——要问出口。 　　“怎么，”几乎是电话刚拨通，另一边就直接接起来了，叶宇飞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这么快就想我了？” 　　“要我回来接你吗？”叶宇飞翘起嘴角，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君言疏喝剩下的豆浆，散去了锐利的双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想翘班出去散心不？” 　　然而，下一秒，正在进行中的通话被陡地切断了。 　　叶宇飞愣了愣，看着回到了待机界面的手机，忽地蹙起了眉。 　　他刚刚……在和谁打电话来着？ 　　过去一个星期的记忆缓缓地在脑海中回放，可叶宇飞越是回忆，就越是觉得可笑。 　　——男朋友？ 　　——他？！！ 　　叶宇飞觉得，他就是疯了，也不可能去找一个男人谈恋爱。更别说还是跟记忆里那样，把对方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了。 　　但手里还剩下小半杯的豆浆，却是再切实不过的证据。 　　他自己的口味，可没有寡淡到这种程度。 　　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叶宇飞转过头，盯着窗外的树荫看了好一会儿，忽地摇着头轻嗤了一声。 　　这种事，与其自己在这里跟个傻子似的瞎想，直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不是更好的选择？ 　　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叶宇飞就想给那位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男朋友”的人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在里面找到印象里的那个号码。 　　双眉拧得更深，叶宇飞又翻开了通讯记录，照样没能找到什么能够和记忆当中，与那个人通话对应的记录。 　　重重地在烟头上咬了一口，叶宇飞干脆关了记录，调出拨号盘准备直接拨号。 　　然而，那串本该被他记得烂熟的数字，此时却变成了并不存在的空白。 　　……说起来，“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明明和那个人相处的每一幕，那个人因自己露出的每一个表情，在记忆中都分外清晰，可那个人的身份，工作的公司，家里所在的位置，和那个人一起去过的地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就如同被记忆当中硬生生地切割出去了一样。 　　而且，他们好像确实是……分手了吧？ 　　“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我……？”喃喃地念着这剧倏地从脑子里跳出来的话，叶宇飞蓦地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操！ 　　猛地举起手里的杯子，叶宇飞狠狠地抽了口烟，终于还是将这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心疼。 　　舍不得。 　　……难过。 　　感到这些情绪从心底涌出来的时候，叶宇飞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他连那个家伙是谁都不知道，却连对方用过的东西，都狠不下心去破坏。 　　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和那个人认识的，叶宇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声喊出了那个自己唯一回想起来的“名字”：“……言。” 　　应该是对方名字里的一个字。只是全名，他却无论如何都会想不起来。 　　叶宇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觉得，他有必要约个心理医生，好好地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宇飞：我就算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都不会和男人谈恋爱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橙子 18瓶；喵了个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倒计时已结束，系统将随机为您选择分手理由。】 　　【分手理由已生成，请点击这里查看。】 　　【游戏档案已生成，请点击这里回顾。】 　　【恭喜您成功完成一次游戏，获得<星愿沙漏>×1】 　　【星愿沙漏：可延长交往时长60分钟。当前拥有数量：1】 　　【开启人名搜索功能，您可以直接输入人名搜索想要选择的男友了。】 　　【开启随机功能，您可以在给出限定条件后，随机抽取可以选择的男友了。】 　　【您可以进行新一轮的游戏了，已分手的角色不可重新选择，请期待新的相遇。】 　　【祝您游戏愉快，喜欢的话请给个好评哦<心>】 　　刚刚接通的电话陡地被截断，一连串的游戏提示在屏幕里跳了出来，看得君言疏一愣一愣的，一下子都没能及时地理解其中的意思。 　　原本突兀地出现在手机里的电话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带着建立在那之上的信息与通讯记录，都没留下一点痕迹，就连手机里原本存着的照片，也都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陷入妄想所产生的梦境。 　　怔怔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后跳动，君言疏好半晌才像是倏地回过神来一样，从抽屉里拿出眼镜戴上，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的工作上。 　　将每天早上的闹钟往回调十分钟，在上班的路上去一直以来都去的早餐店，带上简单的餐点，每天中午一个人吃饭，晚上顺路去一趟超市，买点食材准备一人份的食物。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任何分别。 　　没有……任何分别。 　　捧着咖啡站在茶水间的窗户边，君言疏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从这个地方看过去，刚好能够看到平时……前几天，叶宇飞停车的那棵树下。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应该能够看到那个人跟小扇子似的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包裹在浅色长裤中的双腿笔直修长，懒洋洋地搭着，显露出几分这个人性格里的懒散与漫不经心。 　　……不，应该还是看不到的吧。 　　所在的楼层还是太高了点，能够看出那里有个人影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冰凉湿润的触感蓦地贴上脸颊，君言疏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到尹建修拿着一听明显刚从冰箱里拿出不久，还冒着水珠的冰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都是你今天第三杯咖啡了，”见君言疏朝自己看过来，尹建修温和地笑了一下，将手里拿着的饮料往他面前递了递，“就算是为了提神，也有点太多了。” 　　君言疏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尹建修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和对方算不上熟悉，平时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来往。 　　之前在茶水间里的那一次，已经算是两人在工作之外，聊得最多的一次了。 　　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咖啡，又看了看送到自己面前的碳酸饮料，君言疏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正好多带了一听。”尹建修笑了笑，随手拉开手里那听饮料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最近心情不好？” 　　“嗯……算是吧。”指腹无意识地在易拉罐的边缘摩挲着，君言疏轻声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连上司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特意过来找他谈心。 　　“不过不会影响工作的。”君言疏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尹建修的动作一顿，看向君言疏的目光当中，也带上了些微复杂的神色。 　　他张开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却是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还真是……“傻。” 　　尹建修实在是有点无法想象，像这样一个人际交往能力接近负数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出版编辑这个需要极强的沟通能力的工作上，做出那么优秀的成绩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耐心，愿意去和一个时常理解错自己意思的人交流的。 　　“什么？”没听清尹建修刚才的话，君言疏有些困惑地偏了下头，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萌软，就跟猫尾巴似的，挠得人心尖直痒。 　　“……没什么，”当然不可能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尹建修往窗外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这两天你男朋友，都没来接你一起去吃午饭吗？” 　　不止是中午，似乎上下班的时候，也没看到那个人接送了。 　　尹建修垂下眼，遮住了其中的情绪。 　　他不敢说他真的没有在期待什么。 　　……男朋友。 　　听到这三个字，君言疏不由地有些微愣怔。 　　有关叶宇飞的痕迹消失得太过干净，以至于他都有些不确定，在他记忆当中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有发生过。 　　君言疏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塑料罐中，不停地往上冒着泡的饮料，好半晌才出声回答：“分手了。” 　　尽管确实在心里希望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但真的得到了这个答案，尹建修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这才交往了多久？ 　　从那辆车出现在出版社楼下开始算起，到君言疏表现出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来……一个星期？ 　　可能还要更短。 　　尹建修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并不觉得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一段关系的人，真的会抱有什么真心。 　　果然……就不该让君言疏和那样的人交往的。 　　想到之前的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的，只有富家子弟才会有的随意散漫，尹建修忍不住将双眉拧得更紧。 　　但尹建修也清楚，他并没有那个资格和立场，去干预别人的事。 　　他甚至连在这种时候，安慰君言疏的资格都不具备。 　　“今天晚上有部门聚餐。”尹建修侧头盯着君言疏看了一会儿，忽地开口说道。 　　君言疏微微一愣。他想起了之前问过叶宇飞的问题，却忘了今天就是原本定好的时间。 　　“我们翘掉吧？”就在君言疏犹豫着是该找理由拒绝，还是答应下来的时候，尹建修的话却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啊？”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意思，君言疏有点傻愣愣地张着嘴。 　　“我说，”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尹建修的眼中浮现出少许笑意来，“我们翘掉吧。” 　　“要是不嫌弃的话，”尹建修顿了顿，“陪我去喝酒怎么样？” 　　君言疏这下子才明白过来尹建修的目的。 　　他想说他并没有受到那么大的影响，也不需要别人特意腾出时间来安慰他，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就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为了你。” 　　“我就是想翘掉聚餐而已。”尹建修收回手，眼中的笑意更深，“所以别用这个理由拒绝我。” 　　但是除了这个之外，君言疏确实找不出其他拒绝的缘由。 　　“好。”思索了一阵之后，他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有点……不想一个人回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的尹建修顿时笑了起来，那看着像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的模样，让君言疏有些侧目，“下班的时候别走，在楼下等我一会儿。” 　　“嗯。”君言疏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尹建修又是一阵低笑。 　　似乎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看着尹建修离开的身影，君言疏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拉开了手里饮料的拉环，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下一秒，一大堆气泡在舌尖炸开的触感让他眯起眼，小小地吸了下鼻子。 　　他并不讨厌碳酸饮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喜欢，但这种冲鼻的滋味，总是会让他抑制不住地鼻子发酸，有时候要是一不小心喝得猛了，眼泪都能直接酸出来。 　　君言疏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毛病，其实真的不少。如果要一一地去列出来的话，至少需要一个不短的列表。 　　不过……君言疏轻咬着易拉罐的边缘，望着尹建修离开的方向。 　　部门里最大的领导，把部门的聚会翘了……真的不要紧吗？ 　　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有点弄不明白尹建修的想法，君言疏索性不再去琢磨，倒掉咖啡回了座位上。 　　向来不会将过多的情绪带入工作中来，君言疏检查了一遍今天完成的内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关了电脑下了楼。 　　“这边。”之前还说着让他等一会儿的人却先他一步到了楼下，看到他之后，笑着朝他招了下手。 　　与叶宇飞一看就能知道是名牌的车型不同，尹建修的车看着很是平常，只是里面的空间比起一般的轿车来，稍微要大上一些。更多的，君言疏却是看不出来了。 　　“既然是陪我喝酒，地方就我定了？”等君言疏扣好安全带之后，尹建修才挂了档，开着车子进入转向车道。 　　君言疏没有什么意见，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他本来就不是特别擅长和不熟悉的人相处，更别说尹建修还是他工作上的上司了。他这会儿甚至有点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地就把去喝酒的事情答应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位男友即将上线 第11章 　　“不会开车？”像是没有看出君言疏心里的想法一样，尹建修侧头看了他一眼，很是随意地挑起了一个话题。 　　“嗯。”君言疏点了下头。他没驾照也没车的事情，同个办公室的人都是知道的。 　　毕竟在这种有足够空间的停车场的地方工作，还每天都坐公交车过来的人，还真是找不出几个。 　　“你手里的工作应该还没有忙到连学驾照都腾不出时间来吧，”尹建修笑了一下，显得很是温柔与随和，“不准备去考一个吗？” 　　“……不喜欢。”君言疏略微蹙起了眉。 　　每一次回老家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会和他说起这个，毕竟在老一辈的眼中，男人必须得有房有车，才能算是有了立身之本，次数多了，就是君言疏，也都有了那么一丝厌烦。 　　“什么？”听到君言疏这有点没头没尾的话，尹建修愣怔了一瞬，继而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喜欢开车？”他笑了起来，似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那你可得攒更多的钱才行。” 　　君言疏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边上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回复。 　　“你不说这是必须的技能吗？”想到自家爸妈每一回都会拿出来说的话，君言疏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 　　听到君言疏的问题，尹建修笑了笑，灭有否认他的说法：“在某些情况下，会开车并且有一辆自己的车确实会方便很多，”就好比身边的人突然患了急症倒下的时候，能直接把人扛上车送到医院，总是比坐在那里等着别人过来载人，要更让人安心一些，“但只要有足够的钱的话，总是会有更多的解决方式的。” 　　君言疏偏了偏头，没有找出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来。 　　“更何况，有些人确实就是不擅长一些事，”尹建修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怎么都学不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莫名地觉得边上这人的话在暗指些什么，君言疏鼓了下脸颊，感到有那么一点不服气，“我不是学不会。” 　　“我可没说是你。”尹建修笑出声来，心情很好的模样，连带着就连君言疏的心里，似乎也都放松了许多。 　　确实是很擅长和人交流呢……怪不得几乎从来没听到过这个人的坏话。 　　分明只听尹建修说了一些生活中最为琐碎的事情，可君言疏却觉得两人之间一开始那种生疏的距离感，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消融了大半。 　　这种人不管放在那里，想来都该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吧？ 　　尹建修的长相本来也就不差。 　　事实上，君言疏很怀疑，星海出版社招人的时候，对外表是不是有什么隐性的要求。至少就目前来说，他还没在那栋大楼里，碰上过哪个长相在平均线以下的。 　　这么想着，君言疏不由地又转头看了一下边上的尹建修，却不想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君言疏无端地有种心悸的感觉。就有如被什么蛰伏在暗中的猛兽给盯上一样——下一秒就会被陡地扑出的野兽给咬住脖子，用锐利的尖牙深深地刺入皮肤。 　　然而，这种感觉在尹建修移开视线之后，就彻底消失无踪，让他怀疑这只是他没来由的错觉。 　　“到了。”尹建修的声音将君言疏从那种莫名的感受中拉了出来，他看了看那只在门外朴素地挂了个写着店名的木牌的建筑，有些无法想象这里就是尹建修口中所说的“喝酒的地方”。 　　跟着尹建修下了车，看着他推开那厚实的门扉，君言疏立时就听到了里面那缓慢安静的旋律。 　　大概是时间还早，又不是节假日的缘故，店里的人不多，零散地坐着。有独自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也有晃动着酒杯，小声地和同伴说着什么的，还有软软地靠在一边，像是喝醉睡着了的，店里整体的气氛与流泻在空气中的音乐一般，宁静而让人安心。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带着君言疏在吧台前坐了下来，见对方轻轻地点了下头，尹建修想了想，给他要了杯果酒。 　　淡青色的液体被撞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澄澈干净得能够清楚地看到另一边的景象，看着很是好看。 　　君言疏小小地抿了一口。 　　……甜的。 　　酒精度数可能比啤酒还要低。 　　君言疏皱了下眉，莫名地有种自己被看轻了的感觉。然后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很好喝。 　　将君言疏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侧头对对吧台后面的人示意了一下：“和平时一样。” 　　“难得看你带人过来。”将调好的酒放到尹建修的面前，穿着深色衬衫的调酒师露出少许意外的表情，显然与尹建修是熟识。 　　“啊，”尹建修看着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半杯酒的人，眼中蕴满了柔和的笑意，“是比较在意的人。” 　　君言疏抬起头来，一双灰蓝色的双眼中带着些微的困惑，像是有点不确定尹建修所说的，是不是自己。 　　尹建修当然不可能和对方去解释这个，他笑着看了君言疏只剩小半杯的果酒：“还合口味吗？” 　　“很好喝，”君言疏舔了舔嘴唇，弯起双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中意这种果酒的味道，“谢谢。” 　　“那就好。”尹建修低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人将剩下的果酒喝完，有点好奇地拿起了被放到他面前的、和刚才那一杯颜色不同的酒液。 　　……跟个小孩儿一样。 　　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尹建修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没有去提什么失恋和前男友的事情，尹建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和君言疏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看着这个人不管是多么无趣的事情，也依旧偏过头听得专注。 　　每当碰上什么需要思考的事情的时候，他总会半垂下眼帘，无意识地轻咬着杯子的边沿。乌黑的羽睫细微地颤动着，卷翘的尾端轻搔过柔软的心尖。 　　即便酒精度数再低，酒也终归是酒，喝得多了，总也还是会有醉的可能的。尤其是那些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有时候就连自己醉了，都没能意识到。 　　视线在君言疏泛起薄红的面颊上停留了一阵，尹建修伸手拿过了他手中半空的酒杯凑到嘴边，一口气将剩下的液体喝完，笑着对上了他蒙上一层潋滟的水光的眸子：“今天就到这里吧。” 　　“空腹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见面前的人轻轻吸了下鼻子，露出略显不满的表情，尹建修想了想，伸手将空了的玻璃杯放回他的手里。 　　然而，醉得并没有很彻底的君言疏并没有为了这么一点小恩小惠而感到满足，他转过头，盯着尹建修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放在了他面前的那杯酒上。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明显和他之前喝的果酒颜色不一样的东西，开口问道。 　　“威士忌，”尹建修回答，他看着眼前的人直直地盯着这杯威士忌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把杯子推了过去，“要尝尝吗？” 　　君言疏当然是不可能拒绝的。 　　尹建修就看到这个人双手捧住了玻璃杯，然后低下头，凑到杯子边上嗅了嗅，之后才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张开嘴将里面的液体全都倒进了口中。 　　好半晌，他才放下酒杯，皱着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股烟味。” 　　尹建修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确实很可爱，”伸手收走了君言疏面前的两个玻璃杯，调酒师看了边上的尹建修一眼，语气里也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就是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在碰上真的心动的之前，没有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尹建修笑了一下，站起来朝君言疏伸出了手：“走吧。” 　　“……哦。”君言疏看着面前的手呆了呆，然后才慢了半拍地抬手握了上去，借着尹建修的力道站了起来。 　　但他才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幸好尹建修的反应足够快，才能够把人接住，没让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大概是刚才的晃动让君言疏的醉意变得更加明显起来，他扶着尹建修的手臂抬起头来，愣愣地和他对视了好一阵子，才有点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头晕。” 　　尹建修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得不像样。 　　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样子，想必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无动于衷，更别说此时这个人仰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像是在——邀吻。 　　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君言疏的后腰，让他更紧密地和自己贴在一起，尹建修克制不住地低下头去，一点点地凑近了怀里的人。 　　不是很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君言疏呆呆地站着，任由面前的人垂下头，缓缓地贴上了他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雪花 20瓶；风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身形纤细的男人仰着头靠在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人怀里，被亲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睫毛轻颤的模样，看着显得有些无辜与可怜。 　　叶宇飞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叶宇飞甚至都以为他是因为这两天的精神压力，而产生了什么幻觉。 　　……所以才会看到这个应该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当中的人，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柔软的双唇一触即分，尹建修没敢深入，垂下眼小心地观察着怀中的人的表情，生怕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什么厌恶排斥的情绪来。 　　似是有点疑惑尹建修的表现，君言疏偏了下头，微微张开双唇——小声地打了个酒嗝。 　　没有料到君言疏会是这样的反应，尹建修愣了愣，继而又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有点好笑。 　　分明就是借着对方意识不清的机会，才故意占人便宜的，可在发现这个人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反倒又觉得失望起来。 　　还真是……贪心不足。 　　轻声笑了一下，尹建修略微站直了身体，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面前的人凑到了他的颈侧，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闭上眼睛，靠在他的颈窝里睡着了。 　　……睡着了？！ 　　怎么都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尹建修不由地露出愕然的表情，慢了半拍才扶住君言疏下滑的身体，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怪不得你会喜欢他，”吧台后的调酒师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笑着开口，“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肯定也喜欢这样的。” 　　“你的车不是就停在外面，”像是没有看到尹建修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挑起的眉梢，调酒师低声笑了一下，“抱过去不就行了？” 　　“总不至于亲都亲过了，反倒在这时候突然害羞起来了吧？”他看了尹建修一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尹建修被噎了一下，拧着眉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怀里明显已经睡过去了的人，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当然更重要的，应该还是他的私心，俯身将人横抱了起来。 　　大抵是陡然传来的失重感让君言疏感到有点不适，他有些迷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无意识地在尹建修的颈窝里蹭了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回去。 　　这个模样太过可爱，尹建修忍不住蹭了下他的鼻尖，才抱着人转过身，打算抱着人离开。然而下一秒，他就对上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人的视线。 　　每天都要接送君言疏上下班，叶宇飞在出版社楼下出现的次数并不少，尹建修当然是认得对方的。 　　他确实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人碰上。 　　蓦地撞上了尹建修的目光，叶宇飞也是愣了愣。看这个人的样子，显然是认识他的，但他的记忆里，却并没有对方的存在。 　　“你……”他略微蹙起眉头，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眼前的人直接越过了自己，侧身推开门走出了酒吧。 　　叶宇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敌意。 　　——也是，对他前男友有兴趣的人，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又在看到贴在醒目处的禁烟标识后，把打火机塞了回去，叼着烟干咬了两口，叶宇飞有点烦躁地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他现在心里有点慌。 　　刚刚在尹建修抱着人从他边上过去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直接伸手去把人给抢下来。 　　“因为失恋的打击太大，直接造成了失忆……”想到心理医生给出的，那个令人感到操-蛋的诊断，叶宇飞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真要是那样的话，刚才在见到人的时候，他就应该想起来了吧？ 　　而且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两天那些残留在他心里的感受，变得淡了很多。如果放着不管的话，顶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彻底消失。 　　他要是真有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了连被拒绝，都能受伤到失忆的地步……这种感情，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散？ 　　“一杯斗牛士。”要了一杯自己常喝的酒，叶宇飞转头打量起这间不大的酒吧来。 　　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开车开到这附近，应该只是偶然。 　　——不过那个家伙，居然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喝得醉成那个样子，是真的不知道“防备”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脑子里又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了刚才君言疏仰着头，傻愣愣地由着另一个人吻他的样子，叶宇飞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发泄一般地重重咬了下嘴里的烟。 　　“不问问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吗？”没一会儿就将叶宇飞要的鸡尾酒放到了他的面前，年长的调酒师笑着问道。 　　叶宇飞去拿酒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和我无关。” 　　是了，无论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催眠还是蛊-毒，又或者真的如那个心理医生所说的那样，纯粹是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应对——那个人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总归都是……分手了。 　　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嘴里，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被吞进了肚子里，叶宇飞把杯子一放，直接站起来，大跨步走出了酒吧。 　　他不会再去探究和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情。 　　叶宇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起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和那个有着一双灰蓝色眼眸的人一起走出游乐场的时候，身边的人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指尖的手。 　　那只手比他的要稍微小上一点，右手中指应该是因为长期握笔，而有一个薄茧，摸起来的触感和其他地方格外不同，弄得他总是忍不住捏住那个指头，反复地揉捏把玩。 　　叶宇飞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稍显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被从口中吐了出来，转瞬间就消失在空气当中，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掏出手机，翻出印象里的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叶宇飞转过身，沿着人行道往前边走去，“最近有空不？”他问，“帮我查个人。” 　　街边的路灯闪了闪，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趋光的飞虫成群结队地冲到那片光芒下，缠绕着飞舞。 　　“你家在哪边？”将车停在君言疏所住的小区外，尹建修侧过头，看向歪着头靠在车玻璃上的人。 　　他知道君言疏住在这附近，但具体的楼层却是不清楚了。毕竟两人之前的关系，确实算不上有多亲近。 　　依旧迷迷糊糊地睡着的君言疏听到尹建修的问题，皱着眉头往车门上靠了靠，出口的声音很是含糊，尹建修好一会儿才勉强分辨出他所说的话来。 　　“不想……回家？”凑近君言疏的身体差一点就能直接贴到他身上，尹建修有些不确定地重复。好半晌，他才听到面前的这个人，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尹建修略微思索了一阵，没有多说什么，掉头朝自己家里开去。 　　就是君言疏不说，他也能大致猜出对方不愿回去的原因。 　　在习惯了两个人之后，原本的空间，总是会显得空荡起来——让人感到心慌。 　　动作轻柔地将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尹建修看着君言疏那柔和下来，不再带着平日里的清冷的面容，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撑在他的脸侧，缓缓地俯下了身。 　　不管他现在做什么，这个人……都无法反抗吧？ 　　两人的鼻尖轻轻相抵，尹建修能够嗅到这个人唇齿间浅淡的果香与酒味。 　　很迷人。 　　也很惹人心动。 　　但最终，尹建修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有把握能让君言疏起来之后，不为自己的举动而生出任何芥蒂来，可那样做的话……这个人会受伤。 　　尹建修不希望用这种会伤害到君言疏的手段。 　　“下次……”他垂下头，在床上的人的双唇上落下一记轻吻，“……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 　　将空调调到适当的温度，又仔细地给君言疏掖好被角，尹建修才抱着被子走出了卧室。 　　房门被小心地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空调的声音更是轻到几不可闻，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君言疏忽地拧起眉，露出有点烦躁的神色来。他在被子里拱了好一阵子，才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正在不停震动的手机。 　　然而，他刚把那亮起了屏幕的手机送到眼前，那把他从睡梦里折腾醒的电话却陡地切断了。 　　看着屏幕上那鲜红的“未接来电”几个字，君言疏把手机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有些不满似的“哼”了一声，在手机上胡乱地戳弄起来。 　　好半天过去，他才像是终于达成了什么目标一样，把手机丢到一边，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再次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男友明天上线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 5个；挖矿民工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君言疏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被调到最大的音量在不大的房间里回响，震得君言疏的脑仁一阵发疼，有种连床板都在晃动的错觉。 　　“……喂？”几乎是跳起来切断了那仿佛要把整栋房子，都给直接震塌的铃声，君言疏按着自己由于宿醉而胀得厉害的太阳穴，哑着嗓子开口。 　　“你喉咙怎么了？”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家母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大概是被他这沙哑的声音给弄得有点担心，语速一下子就变快了很多，“感冒了？发烧没？都说了就算天热也要注意，老是在空调房里进进出出的，最容易感冒了知不知道？我跟你说啊……” 　　“——妈，”只觉得耳边那絮絮叨叨的碎碎念让自己的头变得更疼了，君言疏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我就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而已。” 　　“酒喝多了？！”手机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抬高了，但或许是想着君言疏这个年纪了，偶尔喝那么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或许是边上父亲的劝说起了效果，她不满地“哼”了一声之后，倒是没有在这上面做过多的纠结，“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君言疏愣了愣，还不是很清醒的脑子一下子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啊？” 　　“我们现在在你家里呢，”大概是觉得某个人情绪太过激动，没法把话说清楚，电话另一头的人换了一个，“不是合计着今天礼拜六嘛，我们就昨天晚上坐车过来了。” 　　看了一眼日期，君言疏这才想起，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部门通常都是把聚餐这种事，给安排在周五晚上的。 　　“昨晚给你打了电话的，不过你没接，应该是在喝酒吧？”君爸爸干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脾气温和，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总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 　　“小言啊……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有时候啰嗦起来，能让唐僧都被逼疯，“酒这东西呢，稍微喝一点对身体还是好的，但要是过了量呢……”而且还特容易跑题，几分钟就能把话题给歪到十万九千里以外。 　　“我知道了爸，”知道要是让他爸继续说下去，这通电话没个一个小时挂不了，君言疏揉着眉心打断了对方的话，“你们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要是觉得热，去楼下的冷饮店坐一会儿，吃点东西，钱等我过去付。”说完之后，他也没给对面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 　　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君言疏总觉得刚才的对话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那一阵阵发胀的太阳穴，却让他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就连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都有点想不起来。 　　看着手机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各项设置，君言疏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以后还是离这种会让人失去意识的饮料，稍微远一点比较好。 　　起身下了床，君言疏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尹建修穿着围裙，正端着刚烤好的吐司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还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看着和平日里在出版社里的样子很不一样。 　　“起来了？”注意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君言疏，尹建修笑了一下，“我正要去喊你。” 　　“去刷个牙，过来吃东西吧。”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笑着说道，“洗手间在那边。” 　　“啊、哦……”尹建修的表现太过自然，君言疏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话，朝洗手间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 　　“你昨天晚上没吃东西，这一餐不能跳，”见君言疏停下脚步，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尹建修看了他一眼，轻声笑了起来，“吃完了我再送你回去。” 　　“你爸妈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争这么点时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吧？”很显然，就刚才那震天响的手机铃声，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君言疏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给你添麻烦了，”想到自己那被折腾得一片混乱的手机功能，君言疏停顿了一下，“……谢谢。” 　　尽管记不太清楚昨天晚上，自己都干了什么了，但光是将一个意识不清的人带回家，就已经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了。 　　将视线从君言疏领口松开的两个扣子上移开，尹建修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客气，”他说，“先去洗脸吧。” 　　君言疏又道了声谢，才走进了卫生间。 　　牙刷和毛巾都是新的，边上的垃圾桶里还能找到新拆封的包装袋。牙膏是很平常的薄荷味，带着些微清冽的味道。 　　君言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走神。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记得点什么……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昨天晚上的记忆，就到他拿过尹建修的杯子，将里面顶多只有十毫升的液体给一口气喝下去为止。他还记得那杯酒带着的浓烈的烟味。 　　有点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君言疏没有再去回想那仿佛被切断的记忆。 　　洗漱和吃饭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当尹建修将车停在他家楼下的时候，距离之前的那通电话，也就过去了四十分钟不到。 　　“等下记得喝点酸奶或蜂蜜水，”看着君言疏解开了安全带，尹建修出声叮嘱，“能缓解头疼。” 　　“那么……”他笑了一下，“……周一见了。” 　　看着尹建修的车掉了头，开出小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君言疏才转身上了楼。 　　然而，当他来到三楼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本该等在那里的两个人。 　　想到刚才经过的空荡荡的冷饮店，君言疏忍不住拧起眉，拿出手机翻出了刚刚通话过的号码拨了出去。 　　下一秒，他就听到熟悉的铃声从家里传了出来。 　　直到这时候，君言疏才蓦地反应过来，之前自己意识到的不对劲在哪。 　　那两个人以往在门外等他的时候，说的一直都是“在家门口”来着。 　　小小地吸了口气，君言疏挂了电话，正要掏钥匙，却见面前的门陡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回来了，”穿着简单的居家服的男人看着至少有一米八五，俊朗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分明是听不出太多起伏的语气，可君言疏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浓浓的不满，“爸妈等很久了。” 　　“爸……妈？”看着面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说完话之后，就转过身径直走进了屋里，君言疏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个——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手机里的那个软件，君言疏正要打开来看一眼，听到了动静的君妈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拉着他往里走了。 　　“前两天还跟我们说没交男朋友呢，被我们给逮着了吧？难道还怕我们拦着你不成？！”故作气愤地瞪了君言疏一眼，赵雪梅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呢，就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不过……眼光不错嘛，怎么认识的？住一起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要领养小孩不？喜欢男孩儿还女孩儿？” 　　君言疏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几次都想张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只能闭上嘴，任由边上的人喋喋不休地问着他一点都不了解的情况，走进了客厅。 　　他才刚在沙发上坐下来，一个装着温水的杯子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蜂蜜水，”看了君言疏一眼，眉目冷淡的男人直接把水杯塞进了他手里，“喝了。” 　　君言疏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出声：“谢谢。” 　　但眼前的人却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道谢而感到高兴，一对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先前君言疏感受到过的不满似乎更浓烈了。 　　“小言啊……”一眼就看出了关键的问题，君爸爸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开了口，“你晚上不会来睡的时候，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声的吗？” 　　“就是，还不赶紧过去哄哄？”每一回过来，少说也得拉着君言疏，说上一个小时的家常的君妈妈也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腰，“我们自个儿坐着，别在这里碍事！” 　　君言疏被两人撵着站了起来，捧着就喝了一口的蜂蜜水，一步一挪地走进了厨房。 　　原本挂在门后的围裙此时穿在了在灶台前忙碌的人身上，黑白格纹的花样显得他的身材更为高挑，拿着刀具的手骨节分明的，只轻轻一动，就将砧板上的食材切成了均匀的薄片。 　　“那个……”捏着水杯的手指动了动，君言疏有些艰难地寻找着能说的话题，“现在做饭，是不是有点，早了？” 　　男人停下动作，侧过头朝他看了过来。分明是看着没有太多情绪的视线，但落在身上的时候，君言疏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危险，甚至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到君言疏的反应，男人略微眯起了眼睛，放下手里的刀具，往他这边走了一步。 　　君言疏又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偏头看了看客厅里正悄悄地观察着这边动静的两个人，男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将君言疏逼到了厨房的角落，那两个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抬起手，撑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压低了声音开口：“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起名好难啊好想全部用男人代替嘤嘤嘤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二爷、司危、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要看我太羞耻了我丢 29瓶；缚若清歌 17瓶；清蒙 10瓶；你看起来好好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什、什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君言疏有点紧张地反问。手里的水杯由于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防卫的动作，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温度正适合入口的蜂蜜水被泼了出来，一部分洒到了面前的人身上，一部分倒在了君言疏自己的手上。 　　有那么一瞬间，君言疏甚至有种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的错觉。 　　“你在怕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水渍，男人又往前迈了一步，逼得本来就已经无处可退的君言疏贴在墙上，努力缩起自己的身体。 　　“没、没有。”他也很想正常地讲话，但眼前这个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他怎么都没办法放松下来。 　　“……你在心虚。”眼前的人垂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声，“你出-轨了？”然后下一句话，就让君言疏蓦地一呆，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什、什么？” 　　原本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撑在了墙上，君言疏整个儿地都被圈在了男人的怀里，先前那股由身高和气质带来的压迫感顿时变得更重，君言疏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厌烦我了？”但下一秒落在耳中的话，却和他想象当中的，有着太多的差别，“我做的饭不好吃了？”面前的人看着君言疏，很是认真地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还是我在床上的时候太没新意了？” 　　“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君言疏的脸上顿时一热，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你在……什么……” 　　男人俯下-身，凑近了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的君言疏，深灰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通红的脸颊：“你不哄我。” 　　“……我没……”君言疏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而且由于两人靠得太近，他呼吸间嗅到的全是这个人的气息，那种被另一个人的味道所彻底包裹的味道，让他感到有点不适应。 　　拿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举高，却终究是没抵上眼前的人的胸口，君言疏拼命地想着摆脱此时的状况的方法，眼角的余光却倏地注意到了什么，让他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对上了君妈妈直勾勾地看着这边的视线。 　　“都跟你说了别过来了偷看了！”在君言疏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缩到了自家老婆身后的君爸爸拍了一下她的背，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埋怨，“被发现了吧！” 　　“——这话有本事在跟过来之前说！”恶狠狠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君妈妈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了出来：“我们就是听着半天没动静，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对的对的，没想打扰你们，你们继续啊，继续！”君爸爸也探出头来，鼓励似的说了一句——然后就被用力地踩了一脚。 　　“你们藏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捂住了某个还想说话的人的嘴，赵雪梅飞快地占领了道德制高点，“不能让爸妈一起听啊？” 　　“没呢，”被自家父母这么一搅和，原来的什么气氛都没了，君言疏在有点羞恼的同时，又感到松了口气，先前无意识地缩起的身体也略微直了起来，只是眼前的人没有把撑在他两侧的手收回去，他只能继续待在这一小片空间里，“我就是在和……” 　　说到这里，君言疏才忽地发现，他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在和……”感受着所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君言疏后脊都有点发僵，他看了面前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人一眼，想到在对方眼里两个人有可能的关系，心一横，“——和老、老公，”当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君言疏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么一个刹那，自己的心脏也跳动得格外大声，“讨论中午，要吃的菜而已。” 　　他有些艰难地将一句话说完整，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墙上那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污渍，没敢去看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哦——”自家妈妈故意拖长的语调让君言疏的耳根一阵发烫，“讨论中午……你干什么呢？！” 　　“小言知道的，我们没什么忌口的，”被顶了一肘子的君爸爸捂住了媳妇儿的嘴，笑呵呵地朝两人点了下头，“你们继续讨论，我们去嗑会儿瓜子——你们慢慢讨论，不急啊。” 　　说完，他就拽着也回过味儿来的君妈妈一起走出了厨房，还不忘贴心地给两人带上了门。 　　君言疏还来不及阻止，厨房的门就被合上了，不大的空间里再次剩下了两个人，他的心一下子就又提了起来。 　　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君言疏身上的人沉默了好半晌，才微启双唇，吐出了两个字：“不够。” 　　……什么不够？ 　　根本就猜不到这个人都在想些什么，君言疏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再喊一次。”垂下头和君言疏对视了片刻，男人再次提出了要求。 　　……喊什么？ 　　君言疏微微张开嘴唇，面上浮现出少许困惑的神色来。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老公……？”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出了声。 　　面前的人略微抿了下嘴唇：“还是不够。” 　　既然知道了这人想要的东西——虽然将这个称呼喊出口还是有点羞耻，但好歹有了应对的方法——君言疏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戒备了。 　　“老……唔……”然而，他才刚张开嘴，面前的人就陡地压了下来，将他还没出口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就仿佛和君言疏接吻过无数次似的，这个人对他的敏-感-点和喜欢被触碰的地方，全都一清二楚，两下就将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连腰都有点发软。手里那剩下的半杯蜂蜜水，也都被他泼到了自己身上。 　　“剩下的，”在怀里的人窒息之前放开了他，男人握住君言疏被水弄湿的手轻轻地舔了舔，“等爸妈走了再补。” 　　说完，他又在君言疏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才放过了他。 　　“我想做点卤味让爸妈带点回去，可能会花点时间，”伸手拿过君言疏手里已经空了的水杯放到一边，男人走回了放着刀具的砧板前，“这边我来就好，你去陪爸妈说话就行。” 　　君言疏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回答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有点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之后，他才懵懵地走出了厨房。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君言疏陡地回过神来，在自己的父母凑上来之前，飞快地钻进了洗手间，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古怪的APP。 　　果然，那里原本空白的角色栏，多了一个人物。 　　林禹。 　　视线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一阵，君言疏才往下看起其他的内容来。 　　冰山美男。 　　爱撒娇。 　　高个子。 　　猫系。 　　厨艺精湛。 　　居家好男人。 　　宠宠宠宠宠。 　　超级大醋坛子。 　　认真地一个一个数了过来，君言疏发现排在这个名字底下的各项标签，足足有十九个，除了某些重复和自相矛盾的属性之外，他还看到了诸如“12345”这样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标签，这让他很怀疑这游戏系统的筛选和排查功能，是不是运作有什么问题。 　　……不然怎么连这种莫名其妙的标签，都能成功地对应出一个人来。 　　再往下是与角色对应的剧情，依旧是与之前一样，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你在一年前和林禹告白成功后，与对方开始了交往。】 　　【当前状态：同居中。】 　　……居然是他先告白的？ 　　君言疏愣了愣，慢了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游戏里的剧情设定，和现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和之前的叶宇飞相同，除了姓名和年龄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关于林禹身份的介绍。从那正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他倒是能大概算出昨天自己打开游戏的时间。 　　也能知道……这段关系结束的时间。 　　看着屏幕上那一秒一秒减少的倒计时，君言疏不由地有些发怔。 　　他是没想再用这个软件的——他不想再陷入到那种连真实与否都无法确认的感情里去，也不想再碰上这种……连自己喜欢过的人的痕迹，都丝毫找寻不到的状况。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君言疏看着打开的游戏档案里，叶宇飞叼着烟的照片，忍不住抿起了嘴唇。 　　讽刺的是，这个游戏里的这个档案，却是他所能拥有的，与那个人有关的唯一的东西。以至于他连想要将这个游戏从手机里删除……都不忍心。 　　就好像只要他那样做了，就真的彻底地否定了那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 　　——让他难以忍受。 　　深深地吸了口气，君言疏退出游戏，收好了手机。 　　无论眼前的状况是不是意外，又是否如他的所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就只能想办法去应对。过多无谓的懊悔与踟躇，只会伤人伤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顽固不化】小天使提供的名字，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括号里文字不可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尽管在和君言疏说话的时候，赵雪梅与君和平都表现得精神奕奕的，但两人坐了一晚上的车，自然是不可能不疲惫的。 　　只稍微跟他们说了一些自己最近的情况，君言疏就推着他们进房间睡觉了。他爸倒是还稍微好一点，他妈在车上可是从来都睡不着的。 　　就是因为这个，即便这两人每次过来，都只待一天的时间，从来不在这里过夜，君言疏的客房也永远都是打扫干净，随时都可以睡人的状态。 　　“可以让爸妈睡我们房间，”看着君言疏放轻了动作合上了房门，林禹将茶几上的果皮都扫进垃圾桶里，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我不介意。” 　　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是那个原因，”君言疏停顿了一下，像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他们自己觉得，他们在车上沾了一晚上的灰尘，睡我的床会弄脏……”他走过去，拿过了林禹手里的抹布，“我来吧，”两人的指尖略微触碰了一下，君言疏能够感受到对方比自己稍高的体温。 　　“要是不给他们准备客房的话，”说起这个，君言疏显然也觉得有点无奈和好笑，“他们会睡沙发，或者直接熬着的。” 　　他本来也就不是擅长和人争辩的性格，在这种事上当然说不过自己的父母，最后也就只能随他们了。 　　不过……明明设定上是交往了一年多，却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想到刚才看到的游戏里的背景剧情，君言疏略微顿了下动作。 　　说起来，之前和叶宇飞的时候也是，按照相识了两年多的情况来看，他不应该对对方的情况完全不了解的——可当表现出对那个人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的时候，对方却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怀疑。 　　在宽松的条件内，应对玩家的状况进行合理的调整吗……？想来就是为了这个，那些背景剧情，才会设定得那么简单吧。 　　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先前的叶宇飞和眼前的林禹，真的是和他一样的人类吗？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无数个与人造人，以及仿生机器人有关的故事和猜想，君言疏忍不住看了林禹一眼，却发现他从刚刚开始就没挪过地儿，站在那里低着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将手里的抹布洗干净拧干，挂回原来的位置，君言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怎么了？” 　　像是陡地回过神来一样，林禹抬起头，朝君言疏看了过来。 　　“没，”好半天，他才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朝君言疏伸出了手，“手给我。”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还是因为他那比君言疏高出一截的个子，君言疏总觉得这个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让他感到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 　　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君言疏迟疑着抬起手，轻轻地搭了上去。 　　由于两人身高的差距，君言疏的手比林禹要小很多，纤长的手指骨节并不是特别突出，相比起林禹的手来，看着有种更为细腻柔和的感觉。 　　林禹收拢手掌，捏住了君言疏的手指。比自己稍低的温度更为清晰地传递了过来，林禹甚至能够通过对方那不自觉地蜷起的指尖，感受到君言疏略带不安的心情。 　　“你在怕我。”林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的双眼，不带丝毫疑问的陈述语气让君言疏略微愣了一下，“为什么？” 　　这个人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过认真，君言疏甚至生出了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和对方说清楚的想法。 　　——如果将游戏的存在与进行方式，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游戏里的角色，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被林禹捏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身前的人就倏地上前一步，将他拥入了怀中。 　　……好温暖。 　　明明脸上看起来那样冷冰冰的，可这个人身上的温度，却比他要高出许多。 　　温暖而真实。 　　君言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对方当成游戏制造出来的虚假存在。 　　——可如果真的能够对真实存在的人类做到那样的事，他手机里的那个游戏，又究竟是什么？ 　　“不用说了，”落在耳边的声音与之前一样缺乏起伏，君言疏却无端地有种自己从中听出了对方情绪的感觉，“我不想听。” 　　他忽然就有点恍惚，有种自己也只不过是某个游戏——又或者是电影，小说，画册——当中的一个角色，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包括一思一想，都不过是在别人操纵下的结果的错觉。 　　“……对不起。”好半晌，君言疏才缓缓地抬起手，换上了面前的人的背。 　　他并不是很明白自己是在为什么而道歉，但这三个字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从口中说出来了。 　　横在君言疏腰间的手略微用力，林禹好一阵子才再次出声：“所以你昨天晚上真的出-轨了？” 　　君言疏：…… 　　这个家伙就只能想到这一件事吗？！ 　　“跟谁？”发现对方居然还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势头，君言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没有。” 　　“……跟谁都没有。”对自己居然需要为这种事解释而感到有点荒谬，君言疏不由地推了推面前还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人，“放开了。” 　　“不要，”然而，对方却把他抱得更紧了，“让我再抱一会儿。” 　　明明这个人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什么波动，也不会做出什么和话语不符的举动来，但君言疏就是感到脸上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发热。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人的表情。 　　“把昨天晚上的份补上。”然而林禹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情似的，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 　　君言疏闻言愣了愣，心情蓦地就低落了下来。 　　在这个人记忆当中的“昨天”，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点对他和林禹来说，谁更该难过一点。 　　轻声叹了口气，君言疏将额头抵在了林禹的肩上，没有再说什么。 　　厨房里用慢火熬着的鸭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君言疏不由地侧头看了一眼，抱着他的人就忽然松开了他，走过去往锅里加了点香料。 　　“爸妈的牙口不好，稍微煮烂点好咬。”他从锅里夹出一只放进碗里，给君言疏拿了过来，“你想吃的话，现在就可以尝尝。” 　　条件反射地伸手接过了递到面前的碗，在林禹的目光中小心地夹起鸭掌咬了一口，君言疏顿时感到一股鲜香在舌尖扩散开来，刺激着口腔里唾液的分泌，就连肚子似乎都传来了饥饿的错觉。 　　……比外面卖的那些卤味都要好吃很多。 　　君言疏滋溜着口水，在心里做出了评价。 　　要不是觉得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要稍微顾忌一下形象，他都想直接用手抓着啃了。 　　君言疏忽然就有点担心，自家爸妈要是吃了这一次之后，喜欢上了这个人的手艺该怎么办。 　　等那个APP里的倒计时结束，此时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彻底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温热的手指轻柔地触上嘴角，将那里沾着的酱汁抹去，林禹在君言疏的身边坐了下来。 　　“夸我。”君言疏听到他这么说，平直的唇线错觉一般地略微上扬了一刹那。 　　有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君言疏好一阵子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连自己刚才在想什么都忘了。 　　果然，表情少的人……笑起来才最好看。 　　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君言疏有点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林禹的话，结结巴巴地给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很、很好吃，真的。” 　　林禹看着他，没有和之前一样，再说出“不够”之类的话来，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让人猜不出心底的想法。 　　就在君言疏被看得有点坐不住，想要找借口站起来的时候，边上的人却先一步起了身：“我去看看锅里。” 　　没来由地，君言疏觉得这个人不高兴了。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把人喊住，可却又有点不确定自己把人叫住之后，又能说些什么。 　　不过是这么一点犹豫的时间，林禹就已经走进了厨房——还把门给合上了。 　　这似乎还是君言疏第一次被关在自家的厨房外面。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君言疏还是没能想出什么该说的话，索性蜷起腿躺在了沙发上。 　　想要猜到一个第一次见面、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心思，并和对方好好相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冒出了叶宇飞的样子，君言疏用力地抿起了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事。 　　如果不想再体验那样的感受的话……只要不再像上次那样，陷入到这种有时效性的感情当中去就是了。 　　君言疏闭上了眼睛。 　　只要这样……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小黑屋的自动存档功能！虽然还是丢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找回来了，感动哭……今天更新没少，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橙子 20瓶；顽固不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宿醉的影响本来就还没褪去，之前又是直接被手机给吵醒的，君言疏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居然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姿不对的缘故，他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 　　有叶宇飞开着车停在他面前，笑着说“我回来了”；有尹建修亲吻着他的嘴唇，温柔地将他揽进怀里；有小学的时候，那个借过自己一块橡皮的隔壁班同学，弯起眼眸朝自己露出脸颊上的一个酒窝；还有爸爸妈妈握着他和林禹的手，擦着眼泪说终于等到他结婚的这一天了——那些碎片闪动切换得太快，君言疏甚至都无法回想起清晰的场景，只有些微模糊的印象留了下来。 　　这些梦境太过杂乱破碎，以至于君言疏虽然是补了一觉，可精神却似乎比之前更差了。 　　睁开眼看着被严实地拉上，遮挡住窗外的光线的深色窗帘，君言疏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如果他不是自己梦游走过来的话，应该就只能是另一个可能了。 　　掀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君言疏才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却在发现入口的是带着甜味的温水之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真的……是把他捧在心尖的样子啊。 　　想到之前在游戏里看到的标签，君言疏怔了片刻，才一点点地将杯子里的蜂蜜水喝完，拿着玻璃杯出了房间。 　　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了那个有着一双大长腿的人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专注地敲着键盘。 　　君言疏想了想，放下水杯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起来了？”林禹这时候才注意到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君言疏，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手背试了一下君言疏额头的温度，“头还疼吗？” 　　被林禹的举动弄得一愣，君言疏也下意识地抬起手，贴了一下刚刚被他碰到的地方，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宿醉，不是发烧。 　　“好多了，”视线在屏幕上打开的，一款在作者之间十分流行的码字软件上停留了片刻，君言疏开口问道，“小说？” 　　看过太多送到自己手里的作品，他只扫了几眼，就能大致看出写手的水平。 　　游戏APP里并没有介绍林禹的工作，但君言疏觉得，对方应该就是靠文字吃饭的。说不定他们还在没见过面的情况下，有过什么合作。 　　前面在看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感到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毕竟工作的时候，他记的基本都是作者的笔名，就是见了面，也少有称呼对方真名的情况。 　　“嗯，”林禹点了下头，合上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还没写完，先别看。” 　　君言疏看着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感到有点失望。 　　这算是他少有的能和人聊得起来的话题了，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聊这个的机会。 　　“别急，”像是能看出君言疏心里的想法似的，林禹将笔记本放到一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拢在掌心，“最后都会到你手里的。” 　　林禹的手心很干燥，修长的手指能够清晰地摸到骨节，是君言疏最喜欢的手型。 　　指尖触到一道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凸起，君言疏顿了顿，忍不住顺着那触感一路摸了过去。 　　这道疤痕很长，从左手小指的第二个指节开始，一直连到拇指的根部，让人控制不住地去想象这只手受伤时的惨状。 　　君言疏低下头，撑开林禹的手指，看着那道横贯整个手掌的伤疤，眉头无意识地蹙了起来。 　　他有点想象不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当初我爸拿刀砍过来的时候，我拿手挡了下，”林禹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我本来是左撇子。” 　　只简单的两句话，就足以让君言疏了解到，当时的情况是怎样危急。 　　“你爸……”君言疏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该开口。 　　“多亏他砍的这一刀，他被送进监狱了。”君言疏能够听得出来，林禹是真心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好歹也让我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他顿了顿，“至少死的时候，没有他待在边上。” 　　心脏仿佛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有种说不上来的疼。君言疏有点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没有过那样悲惨的经历，就连本以为是自己这一辈子最难以克服的难关的性向，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不幸，太过顺遂的人生，让他无法切身地体会到那些遭遇过磨难的人的感受，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为这些人感到心疼与难过。 　　轻轻地握住林禹的手指，君言疏倏地又想到了叶宇飞。想到了那个人在车里的时候，仿若漫不经心地说起的话语，想到了他在厨房里提到那些过往的时候，脸上平静的表情。 　　那个游戏筛选的时候……都喜欢挑这种，有凄惨背景的人吗？ 　　手指陡地被用力地掐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君言疏回过神来，就看到林禹正蹙着眉头看着自己：“你又在想其他人。” 　　“我没……”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反驳，君言疏对上面前的人的双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明明对方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男友，可他这时候却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心虚。 　　错开林禹的视线，君言疏低下头，看向他掌心那道显眼的伤痕。 　　伤口愈合得很好，留下的疤痕虽然长，却并不是十分可怖，和其他地方不同的肉粉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着还有点可爱。 　　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君言疏的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还疼吗？” 　　——当然不会。 　　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伤了，就是当初伤得再重，这会儿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感觉。 　　然而，垂着眼看了君言疏片刻，林禹张开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疼。” 　　君言疏抬起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微的茫然，显然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那、那要擦药吗？”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露出有点慌乱的表情，“还是去医院看看？”这么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缩回了自己去摸伤疤的手，“会不会是……” 　　“亲一下。”嘴角略微翘起了一点，又很快被压了下去，林禹打断了君言疏的话，看着他的双眼，语气平静而认真，“只要亲一下，就不疼了。” 　　“只、只要亲……”话说到一半，君言疏陡地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阵发热，“……什么……” 　　“不亲吗？”林禹眨了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就跟小扇子似的扑扇了一下，看得君言疏心尖都不受控制地一颤，有种自己欺负了对方的罪恶感。 　　“就、就一下……”然后这句话，就这么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出了口。 　　君言疏一下子就觉得脸上的热度，直接蔓延到了耳朵。 　　但话都说出去了，他又不好改口，只能硬着头皮握住林禹的手，低下头在对方的掌心轻轻地吻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嘴唇小心地印在手心，温软的触感能让人的心脏都抑制不住地融化开来。 　　林禹垂下头，将额头与君言疏相抵，两人的呼吸相互喷洒在对方的脸上，有种异样的暧-昧与缠绵。 　　“我喜欢你。”君言疏听到林禹这么说，“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所以不要去想别人，”林禹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不要去想任何除了我之外的别人。” 　　否则的话——他或许会无法控制住自己，做出这个人或许会厌恶的事情来。 　　“只想着我，”林禹亲了下君言疏的嘴唇，“只喜欢我，”他扣住君言疏的手，将手指嵌入他的指缝间，“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他将人推倒在沙发上，俯身含住他的喉结，“……只有我一个人。” 　　“等、等等！”蓦地意识到林禹想要干什么，君言疏有点慌张地抵住了他的肩，“爸妈——爸妈还在！” 　　林禹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他：“等爸妈回去了，就可以？” 　　“不、不是！”察觉到身上的人的反应，君言疏只觉得脸上的温度高得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有点混乱的大脑根本没法正确地组织语言，君言疏曲起腿，尽力把哑压着自己的人推开，“你、你先起来——” 　　“不起。”然而，在看到了他的反应之后，某个爱撒娇的家伙却直接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就算不做，我也想压着你。” 　　……什么毛病！ 　　感受到林禹身上某个部位鲜明的存在感，君言疏有点气急，直接抬脚踢了他的小腿一下：“起来！” 　　然而，压根就没踢疼的某个人反而更得寸进尺起来。 　　“用手帮我。”林禹张开嘴，咬着君言疏的耳尖，“弄好我就去烧饭。” 　　“我才、才不……”君言疏顿时有种自己浑身都在发烫的感觉。 　　——他连给自己都很少弄！ 　　“那就这么躺着。”林禹将脸埋进君言疏的颈窝里，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颈侧的皮肤上，带起的麻痒让君言疏忍不住想要偏过头，避开他的呼吸。 　　另一个人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了过来，君言疏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胸腔里的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让他感到有些眩晕。 　　“等下爸妈就起来了。”偏偏压在他身上的人还一点都不安分，时不时地捏一下他的手指，舔一下他的耳垂，弄得他根本没法安下心来。 　　“我、我们，”最后君言疏还是妥协了，“去、去房间里……”他咬了下嘴唇，“……不许发出声音。” 　　反正只要用手……就可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安啦不会虐哒，但是如果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接受了下一个的话，就有点渣啦，咱们言言小可爱还是很软萌的，当然要稍微纠结那么一下下哒←不觉得这样纠结的言言很可爱很想%#￥%￥！@！（被捂嘴拖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珂薇儿 10瓶；莫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我怎么觉着咱小言是下面那个啊？”听着外面的声音随着一声开关房门的声音之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君妈妈收回了贴在门后边的耳朵，一脸的惊疑不定。 　　怎么一副被吃得这么死的样子？！ 　　坐在床边的君爸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产生了你家儿子，是上面那个的错觉？” 　　君妈妈：？？？ 　　明明从他们过来之后，干家务做饭招待他们的，都是林禹好嘛？！ 　　“你还以为现在是咱们那个年代吗？”君爸爸笑呵呵地整理着床铺，“不会干家务不会烧饭的男人，都找不到女朋友咯！” 　　“……男朋友也一样。”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要不然他干什么辛辛苦苦地去学着干那些事情，还不就是怕自家媳妇儿被某些观念冲昏了头脑，踹了他去找个更会疼人的？ 　　这个家伙，分明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也一直都是在最传统古板的家庭里长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接受起一些新事物来，却比他这个在学校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还要快得多了。 　　当初君言疏和他们说明了自己性向的事情之后，这个不知道想抱孙子孙女的人，甚至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剩下的一整天时间，都被对方用在开解和说服他身上了。 　　君和平也不是没有想过，那时候自己要是没有按照赵雪梅的话，对初次和他们说明了自己真实心意的君言疏，表示接纳和理解的话，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不管他怎么想，最终得到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事实上，他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家这个在很多事情上，愣愣地迟钝得要命的媳妇儿，其实对一些东西，看得比他还要更加清楚许多。 　　——而且还能扯下遮在他眼睛上的黑布，让他不会傻兮兮地闭着眼睛往前走。 　　这一辈子他最幸运的事情，大抵就是和这个人相遇了。 　　看着从门后挪到了墙边，还在试图听到一点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动静的人，君和平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听了，以前不是试过了吗，这边打呼那边都听不到的。”他伸手朝对方招了招，“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又磨蹭了好半天，确定自己没法听到另一边的一点声音，赵雪梅才有点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行了行了，上下这种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她的样子弄得有点好笑，君爸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就别在意这么多了。” 　　“上下不重要？”没想到，听到他的话之后，赵雪梅一扬眉，“那你让我上一次试试！” 　　“咳咳咳咳……”被自家老婆一句话给呛得直接咳嗽起来，君和平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呢！” 　　这都老大不小了，居然还好意思说这种不害臊的话！ 　　他略微扭捏了一阵：“要是你真的想的话……” 　　“……滚！”赵雪梅忍无可忍地给了自家男人一脑崩儿。 　　不知道自家父母在隔壁房间都在聊些什么，君言疏正在努力尽着自己被临时绑定的同居人这个身份的职责。 　　“你怎么……这么久……”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因为长时间持续着同一个动作，而有点发酸了，君言疏不由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幸好隔壁房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然他早就甩手不干了。 　　林禹沉默了一阵，开口回答：“你技术太差。” 　　君言疏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他张开嘴，好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多练习几次，”林禹将脸埋进君言疏的颈窝里，“就会好了。” 　　“……滚。”这一次没有看到这个人那具有迷惑性的脸，君言疏成功地保持了清醒，“等、别咬我……”但很快，靠在他身上的人就用了其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别掐我腰……我说了别乱动！” 　　一个气急直接把人给踹下了床，君言疏感到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烟。 　　跌坐在地上的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仰着脸看他的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无辜和委屈。 　　……然后君言疏就心虚了。 　　“都、都是你自己，乱、乱动的关系！”没敢去看林禹的眼睛，君言疏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还是有点不忍心地朝地上的人伸出了手，“上来吧……” 　　“嗯，”大概摸清了君言疏的底线，林禹乖巧地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我不会乱动了，”俯身将人推倒在了床上，“你继续。” 　　君言疏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把人再踹下去。 　　……要来不及做午饭了。 　　林禹到底还是没想真的耽误那两个难得来一趟的人，和君言疏相处的时间，他舔了下君言疏的耳垂，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异样的勾-人：“其实，”他说，“我更想弄在其他地方。” 　　过分缺乏起伏的语调，听起来却无端地令人耳朵都有点发麻，君言疏有种自己说不定连脚趾都红了的感觉。 　　直到林禹出去了好半天，他才摸了摸自己热度稍微退去的脸颊，起来洗了手，站在客厅里犹豫着是不是该去厨房帮忙。 　　好在他爸妈正好在这时候出来了，拉着他坐在沙发里说话，免去了他纠结的选择。 　　林禹的厨艺确实很好，都是经常出现在桌上的平常食材，到他手底下走一遭，出来的味道就是和君言疏自个儿烧出来的不一样——明明也没见他加什么特殊的调味料。 　　比起自家只吃了这一餐的父母来，君言疏忽然更担心起自己来。 　　虽说只有一星期，可要是天天都吃这样味道的东西的话……他的口味肯定会被养叼的吧？ 　　之前和叶宇飞出去吃的时候，东西尽管也同样好吃，但外面店里的和家里的总归是不一样的……造成的后果，自然也不一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咬着筷子思考了一会儿，君言疏抬起头来，看向正接过碗给君爸爸盛饭的人：“下次还是我来烧吧？” 　　家务这种事，果然还是两个人一起分担比较好不是？ 　　盛饭的动作略微一顿，林禹侧头看了君言疏一眼，像是在评估他这么说的理由。 　　“不行。”将装着差不多符合君爸爸胃口的饭量的瓷碗，放到了他的面前，林禹没有任何余地地拒绝了君言疏的提议。 　　“我要把你养成离了我没法生活的人，”就在君言疏以为林禹会嫌弃他烧得不够好吃的时候，却听对方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样你就一辈子都跑不了了。” 　　这个人——说出这种话，都不会觉得脸红的吗？！ 　　注意到自家父母那立马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的眼神，君言疏一直从脸上红到了耳根。 　　他以为叶宇飞已经足够会说情话了，却没想到这个没什么表情的人在这方面，似乎比叶宇飞还要更胜一筹。 　　……明明脸上就没什么表情。 　　君言疏用力地咬了下嘴里的筷子。 　　“刚刚想了别人两次，”倏地贴到耳边的温度惊得君言疏险些跳起来，仿若无意地擦过耳尖的唇瓣让他的耳朵更热，“……记得补偿给我。” 　　把话说完之后，林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端着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就留下君言疏僵在那里，继续吃也不是，不继续吃也不是，脸上烫得简直能煎鸡蛋。 　　边上的君爸爸和君妈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两人打圆场，就是说话的时候那嘴角，似乎扬得太高了点。 　　因为老家离得比较远，两位老人又总觉得高铁不安全不爱坐，每次来回不是坐的普快就是客车，得在路上花两个晚上的时间，所以他们总不在君言疏这里过夜。 　　“你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吗？”没有任何意外地拒绝了君言疏让两个人，留下来多住几天的提议，君妈妈挥了挥手，“要是没收到我们安全到家的信息，能安心工作？” 　　他们真要是在这里多待几天，这个家伙肯定能直接给公司里请假，陪他们出去逛上好一阵子。 　　“我们过得好着呢，别担心我们，你想干什么都尽管干去，不用太顾虑我们，啊？”和君言疏例行公事地叮嘱了几句之后，君妈妈就拉着一边林禹的手，笑呵呵地说起话来，反倒是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主要是怕一说起来就没完了——的君爸爸，把君言疏拽到了边上，说起了悄悄话。 　　“小禹的过去确实不那么好，但爸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在看了那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之后，君和平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过多地去做干涉，“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但是……别辜负人家。” 　　“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日子总该是你们自己过，”他拍了拍君言疏的肩，“真要是有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下，“……记得和我们说。” 　　他们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比这些小孩子多吃了几年的饭。 　　君言疏略微怔忡，好半晌才轻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他顿了顿，“……肯定会的。” 　　只是这后一句，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悄咪咪地说一下，如果不是严重影响阅读的虫的话，不要捉了，现在的审核真的超麻烦，改个字有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会被锁了，小虫啥的大家就忍一忍吧，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二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顽固不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广播里很快响起了君爸君妈坐的列车检票的提示，两人叮嘱了几句诸如“放假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之类的话，也没有再啰嗦什么，挥了挥手走进了站台，转了个弯就见不着人影了。 　　“回去吧。”看着显示板上的列车班次跳成了另一趟，林禹牵起了君言疏的手，转身往车站外面走去。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 　　被拉着走了两步，君言疏也察觉到了身边的人对这种公众场合的排斥。尤其在两人牵手之后，往这边看过来的人明显增多了不少，林禹的眉头都直接蹙了起来，抿起的嘴唇也明确地显示出了他不悦的心情。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要放开君言疏的手的意思，反倒用了点力，将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点，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君言疏略微收紧了手指。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在微末之处体现出来的珍惜与在意。 　　就好像自己真的被小心地捧在心尖，唯恐受到一点伤害一样。 　　真心吗……看着身侧的人那由于不快的心情，而更显冷峻的侧脸，君言疏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抵抗的东西。 　　感受着另一个人从相贴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君言疏的手指动了动，一点点小心地，嵌入了林禹的指缝中。 　　注意到君言疏的小动作，林禹偏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给出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原本拧起的眉头，似乎放松了许多。 　　从火车站到君言疏住的地方稍微有点距离，开车大概要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过于沉默的气氛弄得前面的司机，都抑制不住地频频从后视镜当中，一遍遍看他们交握着的双手。 　　“你不开车？”直到从出自车上下来，君言疏才出声问道。 　　既然这个人这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那么通常来说，还是自己开车更加方便吧？ 　　听到君言疏的问题，林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以前不去需要坐车才能到的地方。” 　　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自然不需要这种远行才用得上的代步工具。 　　“我以后会去学的。”他顿了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君言疏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就看到林禹将他的手凑到嘴边吻了一下：“别拒绝我。” 　　“我说过，我要把你养成离了我没法生活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君言疏仿佛从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些微的笑意，“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耳根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但或许是在一天之内听了太多类似的话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好像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抵抗力。 　　十指相扣着和林禹一起走上了三楼，君言疏掏出钥匙开了门，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不知怎么的就感到有点恍惚。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此时在他的眼中，竟变得有点陌生了起来。 　　身边的人弯腰替他拿过拖鞋放在面前，超过了阈值的贴心反倒变得有点不真实。 　　“这些，我自己来就好。”犹豫了一下，君言疏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 　　林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绳子收得太紧，会令人感到不安。 　　松开和君言疏相握的手，林禹垂头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多向我提要求，”他说，“……就跟我向你提要求一样。”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君言疏垂下头避开了林禹的目光。 　　对方这种平和的态度，让他没来由地感到有点羞赧。 　　晚餐的碗碟都还堆在水槽里没有清洗，君言疏挽起袖子，揽过了这份工作。 　　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被养成什么事都不想干的懒人。一个星期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 　　转过身看了看客厅里那个和之前一样蜷在沙发上，一脸认真地敲着键盘的人，君言疏有点理不清自己这会儿的心情。 　　他既想这个人的倒计时快一点耗尽，同时却又希望对方能够更久地停留在自己的生活中。 　　在习惯了陪伴之后，想要再回到独自一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洗完碗，收拾好厨房，君言疏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才捧着水杯走到林禹的身边坐了下来。 　　沙发上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和上次一样合上电脑，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本上。 　　君言疏也不说话，只是侧着身子靠在沙发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面前的人。 　　能够配得上APP里“美男”的标签，林禹的长相自然是不可能差的，此时专注于手中正在进行的事情的模样，更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迷人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符合他喝醉之后胡乱选出的十几个筛选条件的……近乎完美的恋爱对象。 　　将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里面的温水，君言疏就这样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人写完了当前的一个剧情，关掉软件合上了电脑。 　　“林禹，”手里还剩半杯的水早已经凉透，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你知道‘定制男友’这个游戏吗？” 　　眼前的人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等着他的下文。 　　君言疏抿了抿嘴唇，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一边，直接拿出手机，打开那个依旧在不停地减少倒计时的APP，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君言疏甚至有点惊讶，自己竟然只用了几分钟，就说清楚了让自己恍惚了这么久的状况的始末。 　　“你……”拧着眉盯着被放到手上的手机看了好一阵子，林禹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正蜷起手指，紧张地等着自己回复的人，“昨天果然和人出-轨了？” 　　君言疏：……？？？ 　　为什么他们明明在说游戏的事情，这人还能想到出-轨上去？ 　　“所以才会想用这种办法，”林禹的语气沉了下去，“来和我分手。” 　　“我不是……”辩驳的话才刚出口，君言疏就停了下来。 　　他想起当初第一天见叶宇飞的时候，对方也是有看到他手机上的这个游戏的。可那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很是平常地将手机递还给了他。 　　“你看到的，”君言疏伸手指了下手机亮起的屏幕，“是什么？” 　　林禹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了一眼：“一个恋爱养成游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还玩这个。”他问，“有我不够吗？” 　　“他比我好？”林禹指着屏幕上显示的、在君言疏眼中，就是他自己照片的角色，“我哪里比不上他？” 　　“等等……”忽然觉得这对话貌似走向了某个奇怪的方向，君言疏略感混乱地捂了下额头，“如果这是个恋爱养成游戏的话——” 　　那么这个人，是在吃一个纸片人的醋？ 　　——在他刚刚说了那些话的情况下？！ 　　君言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都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你是不是早就厌烦我了？”然而，林禹却并没有因为君言疏的表现而安静下来，“——不喜欢我了？”他的语调少见地上扬了些许，惹得君言疏都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与先前在厨房里，更多的只是为了给君言疏造成压迫感的时候不同，现在林禹是真的生出了这种怀疑，就连看过来的视线当中，都带上了几分先前没有的压抑与克制。 　　……克制？ 　　心里陡地一突，君言疏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没、没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我只是……只是玩笑，”君言疏努力让自己说话不要这么结结巴巴的，“我没有——想和你分手。” 　　但或许是他慌张的样子太没有可信度，林禹并没有给出太大的回应。 　　“证明给我看。”好半天，林禹才哑着嗓子出了声。 　　……怎么证明？ 　　君言疏没敢把问题问出口，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林禹甚至都不确定，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吻。 　　“不够。”君言疏看到面前的人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他听过了好几次的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仰起头，再次贴上了林禹的双唇。 　　还没来得及再做点什么其他讨好这个人的举动，君言疏就被捏住了下巴，被迫张开了嘴，承受着对方探入口腔的舌的侵-犯。 　　“这是在手机里养男人的份，”将君言疏吻到喘不过气来，林禹低喘着说了一句，再次咬上了他的唇瓣，“这是昨天晚上在别人家里过夜的份，”林禹按住君言疏的后脑勺，不给他任何躲开的机会，“这是刚才说我不是你真的男朋友的份。” 　　“……呜……”被林禹亲得头脑一阵发晕，君言疏有点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襟，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还有……”含住君言疏的舌尖重重地吮了一下，林禹用越发沙哑的声音说道，“……刚刚没有说喜欢我的份。” 　　——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终于被放了开来，君言疏靠在林禹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潋滟的水光，与面颊上浅淡的晕红一起，看着格外诱人。 　　“真的只是玩笑？”林禹抬起他的脸，再次确认。 　　“嗯……”没有胆子在这种时候否认，君言疏轻轻地应了一声，“前两天，看到的小说。” 　　“……那就好。”林禹安抚地亲了下君言疏泛着水光的唇瓣，将人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不许有下次。” 　　“嗯，”君言疏点了下头，“不会有了。” 　　也不可能会有了。 　　一个星期，终究还是太短了。 第19章 　　窝在林禹的怀里平复了呼吸，君言疏看着搂着自己的腰，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的人，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如果我刚才，不是玩笑的话，”对上面前的人看过来的视线，君言疏不由地感到有点紧张，“……你会怎么做？” 　　“你是说，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分手的话？”显然根本没有往游戏那边想，林禹抬起手，轻柔地摸了一下君言疏的脸颊，深灰色的眼眸剔透得宛若玻璃珠一般，干净而纯粹，“——锁起来。” 　　和说起晚上要吃的东西时无二的语调，让君言疏有点无法确定，这个人只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叙述事实。 　　“让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微温的指腹轻轻地抚过轻颤的眼睑，“让你的鼻子里只能闻到我的气味，”轻柔的亲吻落在秀气的鼻尖，“让你的嘴唇只能亲吻我，”温热的双唇贴上微张的嘴唇，“让你的口中只能喊出我的名字，”柔软的舌探入唇齿间，浅尝辄止地舔-舐勾-缠，“让你属于我。” 　　“……从里到外，”林禹贴上君言疏的耳朵，略微压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让君言疏的耳朵一点点地烫了起来，“彻彻底底。” 　　“你这、这是，”只觉得面前的人故意把呼吸都喷在自己耳朵上，君言疏忍不住偏了下头，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起来，“犯、犯法的！” 　　——说得再好听，还不就是小黑屋吗？！ 　　“没关系，”将头埋在君言疏的颈侧，撒娇一般地蹭了蹭，林禹含住君言疏的耳垂咬了一口，“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被我锁着的。” 　　他揽住君言疏的腰，直接把人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低下头看着他露出少许茫然神色的脸。 　　“我会给你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服，”林禹说话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柔，“将所有你喜欢的、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只要待在我身边，我就会将所有东西都送到你手中，”他抬起手，细细地摩挲着君言疏脆弱的脖颈，掌心的那道疤痕有着鲜明的触感，“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让你忘记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依靠我，依赖我，依恋我，”林禹看着君言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吐字清晰，“然后……再也离不开我。” 　　后脊背陡地一阵发麻，君言疏感到喉咙有点没来由地发干。 　　分明是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双眼，可他却有种这个人下一秒，就有可能将口中的话，尽数实施的感觉。 　　“你是在……”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君言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哑，“……开玩笑吗？” 　　“如果我说是，”指尖轻柔地蹭过君言疏的眼角，林禹倏地笑了起来，向来冷峻的五官柔和下来，仿若在掌中融化的冰雪，有种格外惑人的温度，“你信吗？” 　　君言疏蓦地想起了这个人之前说过的，要把自己养成离了他就没法生活的人，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别怕，”林禹垂下头，轻抵着君言疏的鼻尖，“只要不跑，”他嗅着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平缓了下来，“就不会有事。” 　　……一点都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 　　君言疏忍不住动了下手指，想拿过边上的手机，重新看上一眼这个人角色栏里的那些标签当中，有没有哪个带“病-娇”这一类的词汇的。 　　“很晚了，”然而，林禹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扣住了他想要动弹的手，“去洗个澡睡觉。” 　　另一只空着的手将手机放到君言疏碰不到的地方，林禹亲了一下他的嘴角：“衣服放在里面了，别熬过了睡觉的点。” 　　君言疏的睡眠一直都不太好，醒得太早没法睡回去不说，过了固定的时间点，还总不容易睡着——因为这个毛病，上学期间和人同住一寝的时候，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就没怎么消过，还时常被人拿这一点打趣。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君言疏的生活习惯一直很好，生物钟标准得要命，连带着身体也要比那些同样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好上许多。 　　但同样，过分标准的生物钟被打乱之后，再调整回来，也总需要更多的时间。 　　被提醒了之后，发觉自己真的有点困了，君言疏张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也没了再去探究其他的心思，应了一声之后就站了起来。 　　不过……那个家伙晚上睡哪里来着？ 　　随手关上了浴室的门，君言疏陡地想到了一个自己之前都没考虑过的问题。 　　就算是同居，他这里有两个房间，两人也不一定是睡一起——才怪啊！之前林禹明明白白说的就是“我们房间”！ 　　君言疏忽然就有点不想睡觉了。 　　看着君言疏走进了浴室，林禹伸手拿过了手机，瞥了一眼上面还在运行的恋爱游戏，面无表情地退出删除清理残余一条龙，连一点碎渣都没给留下。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抱着电脑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走进了房间。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一阵之后就停了，君言疏擦着头发走出来，踟躇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睡一晚上沙发。但在回忆了一遍刚才林禹所说的话之后，他还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卧室里的空调被调到了君言疏体感最舒适的温度，身材高大的人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下，低着头看得专注。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稍薄的双唇抿起……是最适合接吻的形状。 　　被脑子里跳出来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君言疏有点慌乱地移开视线，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与这个人接吻时的情景来，就连嘴唇上，似乎都还残留着对方留下的温度。 　　君言疏忍不住又朝林禹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个刚才还低下头看书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一双眸子里落了少许暖色的灯光，无端地增添了几分温柔。 　　“我、我洗好了，”莫名地觉得眼下的气氛有点古怪，君言疏没敢再让两人继续这样对视下去，赶紧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你去洗吧。” 　　“……嗯。”好半晌，林禹才合上手里的书，站起来走了过来，“睡吧，”在君言疏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林禹轻声说道，“晚安。” 　　——就好像刚才的那些对话都没有发生，这个人又恢复了白天见面时的模样。 　　直到面前的人直起身子，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君言疏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回了一句：“……晚安。” 　　房间里的床上除了多了一个枕头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被窝里也没有多少另一个人的气息，君言疏拿起两个看着一模一样的枕头闻了闻，从里面挑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空调被设置为睡眠模式之后，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君言疏本以为自己在家里有另一个人存在的情况下，应该是会睡不着的，可他才躺下去没多久，就被席卷上来的倦意，往睡梦中拖去，就连林禹什么时候躺下来的都不知道。 　　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感到有人轻轻地摸了下他的脸，撬开他的牙关与他唇舌交-缠，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这是你在我面前想其他人的份。” 　　稍显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勾得人耳朵发发麻。 　　君言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有点不确定那是自己朦胧的梦境，还是真是发生的事情。 　　窗外的天色已经透亮，君言疏习惯性地将脸埋进被子里蹭了一下。 　　……另一个人的味道。 　　明明两个人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但身上的味道却差得让他根本无法混淆。 　　君言疏眯起眼睛，看了看边上空了的位置，从被子里探出手摸了摸——凉的。 　　星期天，07:14 　　放下手机，君言疏又钻进被子里打了两个滚。 　　那个家伙……起这么早的吗？ 　　鼻子里似乎闻到了什么勾人的香气，君言疏闷着脸想了想，突然猜到了一个可能。 　　在继续赖床和起来吃好吃的之间挣扎了一小会儿，君言疏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诱-惑，掀开被子下了床。 　　来到客厅之后，先前的那股香气更浓郁了，就是不用看，他也能知道这味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饿了的话这盘可以先端去吃，”君言疏才推开厨房门，正用一双长筷拨弄着锅里的煎饺的人，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说道，“那边有刚磨好的豆浆，自己加糖。” 　　“啊、哦……嗯，”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全被对方给抢答了，君言疏有那么一点发愣，他看了看林禹，又看了看那一盘金黄脆嫩的煎饺，“你什么时候包的？” 　　“昨天中午，”站在灶台边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出去，别站在这里沾油烟。” 　　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厨房，君言疏咬了一口刚出锅的煎饺，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自己在一个星期之内被养废的可能性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梨奈 15瓶；梦里寻梦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星海出版社一直奉行的双休制，只要没在工作上出现太大的差错，或者碰上什么需要加班加点应对的意外，君言疏每个星期都能有两天属于自己的时间。 　　当然，如果手底下的作者在这个时间找上来，要和他进行与作品有关的商讨的话，他也不能拒绝。只是会这样做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到目前为止君言疏还没碰上过。 　　“想出门吗？”收拾好厨房里的碗碟，林禹在君言疏的身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与没有什么状况基本不会出门的林禹不同，君言疏尽管不是特别擅长在工作之外的地方和人交流，但要是得了闲，又有心情的话，还是会时常外出走一走的。 　　正好柳城四面环山，大大小小的景点从来都不少，他也不必烦恼没有散心的去处。 　　这么几年下来，不说全部，柳城里至少有一半的景点，君言疏都是去过的。 　　如果没有林禹的出现，这个周末他应该也会和以往一样，挑一个能够在一天里跑个来回的地方，出去逛上一圈再回来。 　　一个人待在拥有两个人回忆的地方，太让人感到难以承受了。 　　但现在，他却有点懒得动弹了。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君言疏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而且他也知道林禹不喜欢那些人多的场合，当然不可能特意带人过去——要让他把人扔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门，他更是不可能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林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我很喜欢，你为我考虑的样子。”轻抵着君言疏的额头，林禹与他交换着呼吸，“但我会对你任性，”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亲昵的动作，“所以，也对我任性一点。” 　　君言疏愣了愣，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君言疏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该怎么任性。”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他从小被教导的，都是多为别人考虑，在发觉了自己与常人不同的性向之后，他更是小心翼翼地，生怕给别人——给父母添麻烦。君言疏甚至都有点记不清，“任性”这两个字，有多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概念里了。 　　“那就学，”林禹蹭了一下他的嘴角，“我陪你。” 　　“怎、怎么学？”本来已经有点习惯这个人，动不动就凑过来亲一下的举动了，但君言疏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又有点紧张起来。 　　林禹垂下眼看他：“亲我。” 　　“什……唔……”被林禹这与自己的问题没有任何干系的回复给弄得一愣，君言疏还没来得及把表示疑惑的话说完，就被对方堵住了双唇，吻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任性’。”伸出舌尖舔去君言疏唇边的津-液，林禹很是认真地作出了指导，“你可以试试。” 　　……谁会试啊？！ 　　抬起手抵在眼前的人的胸口，君言疏有点气息不稳：“你先、先别靠得这么近！” 　　他现在总觉得这个人随时都会亲上来。 　　听到君言疏的话，林禹沉默了片刻，还是乖乖地坐直了身体，和君言疏保持了一点距离。 　　“……学得真快。”然后君言疏就听到他这么说。 　　“这才不是任性！”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结果还是没忍住，出口反驳，“这是……自保！” 　　再放任这个家伙继续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缺氧而死的。 　　……总有一天。 　　君言疏有点发怔。 　　不可能到来的……“总有一天”。 　　看着面前正望着自己的人，君言疏忽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温暖的、柔软的、真切的触感。 　　正要收回的手被按住，掌心贴上了林禹的脸，君言疏愣愣地和眼前的人对视，好半晌才仰起头，试探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既然是一段从一开始就有时限的、到了时间就会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消失的关系，他就算放纵一点……也没关系吧？ 　　——如这个人所说的，稍微任性一点点。 　　在不伤害到其他人的情况下。 　　小心翼翼地含住了林禹的唇瓣，君言疏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些微的颤音：“……亲我……” 　　林禹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垂下眼，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想要碰上那样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知晓自己的心意；想要喜欢上那样一个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能吸引走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想要经历那样一段感情，能够让自己不顾及任何事情地投入进去；想要很多很多，自己没有品尝过的、与爱情有关的滋味—— 　　君言疏缓缓地抬起手，环住了林禹的脖子，不再与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被动地承受亲吻，主动地回应起他的动作来。 　　然而，到现在为止连换气都还没学会，君言疏没多久就被吻得晕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林禹按在沙发上，伸手解领口的扣子了。 　　“等、等等！”总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君言疏有些慌乱地抓住了林禹的手，“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林禹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朝他看了过来：“刚刚，不是邀请？” 　　“不、不是！”听到林禹的话，君言疏顿时有种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的感觉。 　　就算真的想放纵一下，有些界限，他还是不会随便跨过的。 　　而且，刚刚不是这个人让他“试一试”的吗？为什么他真的做了，就变成邀请了？！ 　　君言疏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在不知不觉间，被忽悠地跳进了一个坑里。 　　“……哦。”扯开君言疏领口处的一个纽扣，林禹俯身咬住他的喉结，“真任性。” 　　君言疏：…… 　　他非常难得地有了吐槽的冲动，但偏偏眼前的人的态度太过平常，弄得他连吐槽都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 　　“真残忍，”没有再和昨天一样，非得君言疏再做点什么，林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没有再做更多的动作，“明明答应了同居，还不让碰。” 　　君言疏没法反驳。他不想去尝试要是自己说出“我没答应同居”这种话之后，面前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至于答应和对方……更是不在考虑范畴的事。 　　在这方面的事情上，他还是更趋于保守的思想的。 　　“你以前，”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坐了起来，君言疏忽然想到了什么，“交过很多男……”陡地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林禹的性向，他停顿了一下，改了口，“……恋人吗？” 　　——叶宇飞那样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林禹这样一看就不出门的人，技术都能比他好？！ 　　“没有，”林禹的回答不知道该说是在君言疏的预料之内，还是意料之外，“你是我第一个喜欢和交往的人。” 　　“初恋，初吻，还有将来的初-夜，”林禹看着君言疏的眼睛，“都是你的。” 　　听到某个词从林禹的嘴里吐出来，君言疏顿时感到心脏都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脸上都有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这个人……怎么总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些让人感到羞耻的话来？ 　　“如果你想问的是吻技的话，”用指腹蹭了一下君言疏的嘴唇，林禹显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在你睡着之后练的。” 　　“什、什么？”林禹说的每一个字都分明落进了耳朵，君言疏却一下子没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露出茫然的表情来。 　　“在你身上练的。”然后林禹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点。 　　“什、什么？！”君言疏蓦地抬高了语调，却没能及时地想出其他能够用来表达自己心情的语句。 　　看到君言疏的样子，林禹抿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好一阵子，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喜欢的人每天都睡在身边，”林禹侧过头，看向眼中浮现出少许心虚的人，“你认真地觉得，我什么都不想做？” 　　说完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将视线往君言疏的身上扫了一遍。 　　“你……”少有地露出有点犹豫的模样，林禹略带迟疑地出声，“……不行？” 　　君言疏：？？？ 　　能让他暂停一下，好好地想想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去的吗？！ 　　“——那就是不够喜欢我。”没有等君言疏的回答，林禹直接作出了结论。 　　君言疏明白过来，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没关系，”仿佛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一般，林禹覆上他的双唇，“我会让你更喜欢我的。” 　　每天一点，更多地挤占这个人心里的位置——直到那里，再装不下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我现在……”温热的双唇轻柔地印上了额头，“……正在为此努力。” 　　有那么一瞬间，君言疏体会到了心动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君言疏捧着书靠在床上，很是认真地计算着自己从下定决心，不再去沾染那份由游戏带来的感情开始，到自己感觉到心动的时间。 　　……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还没到。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竟然会薄弱到这种地步。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书桌前，面对着电脑的人身上，君言疏不自觉地抿起了嘴唇。 　　昨天他看这个人窝在沙发上敲了两次键盘，还以为对方就是喜欢那种状态，然而今天他却发现，这个人挑选位置的标准，是不是能在抬起头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的身影。 　　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一直待在洗手间里不肯出来，这个人是不是会直接抱着电脑蹲在门外，等到他出来为止。 　　有种介于该感到感动和该感到害怕之间的……微妙。 　　垂下头翻过了手里的一页书册，君言疏只扫了一眼，就又抬起头往林禹那边看了过去。 　　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在发觉自己对这个人生出了好感之后，他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瞻前顾后，犹豫踟蹰了。 　　大抵是在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之后，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了吧？ 　　君言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合上了手里的书。 　　他实在是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还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 　　林禹敲击键盘的声音时不时地会停顿一阵，每当这时候，他都会半垂下眼，盯着屏幕上空白的地方看上一会儿，也不知是在思索解决难题的方法，还是在脑中播放想要描绘的画面。 　　有点懒得起来去拿放在桌上的电脑，君言疏收回视线，拿过丢在边上的手机，打算找部片子打发一下时间，却在打开视频软件之前，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 　　那个正在进行着倒计时的游戏……不见了？ 　　略微愣了一下，君言疏就抬起头，朝林禹看了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面，能碰到他的手机，也只能是这个人了。 　　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君言疏一时之间都有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好笑，失落，难过……或许还有种舒了一口气的轻松。 　　即便他再怎么打定主意，不会再次使用那个APP，他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和这次一样的意外——可他自己又做不到直接将其删除，林禹这应该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他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吧……？ 　　君言疏闭上眼睛倒在床上，有点难受地蜷起了身体。 　　胸口好闷，呼吸就跟要喘不过气来似的困难，眼睛发干，仿佛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的感觉，君言疏将脸蒙在被子里，艰难地呼吸着。 　　明明他对叶宇飞的感情……并没有深到这种程度，不是吗？ 　　他甚至说不清这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究竟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带着冰凉质感的声音将君言疏从那片黑暗当中拉了出来，微温的手背贴上了额头，君言疏睁开眼，就看到了林禹的脸，“哪里不舒服？” 　　他的眉头轻蹙，一双深灰色的眼角漂亮得不似真人。 　　君言疏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抬起手，环住了林禹的脖子——然后猛地用力，翻过身将人压在了床上。 　　“别动，”轻轻地将脸埋在林禹的胸前，君言疏小声开口，“让我靠一下。”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钻入鼻间，无端地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嗯。”好半晌，林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他的后背上。 　　不去询问缘由，不去寻求解释，只是由着这个人任性地挤占他的怀抱，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真是个好学生。 　　林禹垂下头，在君言疏的头顶落下一记轻吻。 　　察觉到林禹的动作，君言疏指尖一颤，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哭。 　　“如果……”他闭上眼睛，在林禹的胸口蹭了蹭，“如果我喜欢上你之后，”他问，声音由于埋在林禹的怀里而显得有些闷闷的，“你就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即便那个游戏从他的手机里删除了，他也不觉得这个人能和寻常相识的人一样，一直停留在他的生活中。 　　“去找我。”有些在君言疏意料之外的，林禹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就直接给出了回答。 　　“……要是找不到呢？”君言疏无意识地抿起了嘴唇。 　　“那就等我去找你。”林禹揉了揉怀里的人的头发，他有点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在心里思考这些问题，“我会找到你的，”林禹顿了顿，“……一定。” 　　“真狡猾……”君言疏轻声笑了起来。 　　这根本连一个答案，都算不上。 　　但心情却是没来由地安定了下来。 　　窝在林禹的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君言疏坐起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没关系，”林禹看着他，“我喜欢你打扰我。”抓住君言疏的手坐了起来，林禹再次出声，“你可以再多打扰一点。” 　　只觉得被身边的人握住的手有点异样的发烫，君言疏想要抽回来，却被对方更紧地扣住。 　　“然后，”林禹望进君言疏的双眼，“更喜欢我一点。” 　　……就像现在这样。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君言疏根本无法对面前的人生出丝毫的抵抗力来。 　　“我、我去洗点水果。”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君言疏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中途还因为慌乱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差点直接撞上门框。 　　林禹看着君言疏的背影，很是认真地思索起，自己是不是该提高说刚才那些话的频率来了。 　　效果似乎，比他预想当中的，还要好上许多。 　　起身合上桌上的电脑，林禹走出了房间，坐在沙发里看着君言疏站在水槽前洗葡萄。 　　光是这么一个场景，他都觉得看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将洗好的葡萄放进沥水篮中晾干，又拿了一个苹果削完皮后切成小块，君言疏拿着准备好的水果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沙发里的人。 　　“不写文了？”他愣了一下，有点意外。 　　“不想写了。”林禹回答，“休息。” 　　“……哦。”知道这种和创作有关的事情，时常和灵感与状态挂钩，君言疏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洗好的水果坐到了他身边。 　　然后五分钟都没有人讲话。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闲聊的类型，在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的情况下，就会显得格外沉默。倘若本来就已经足够熟悉，倒是不会为此而感到尴尬，但君言疏和林禹真正认识的时间，甚至都还没到四十八小时，自然会觉得这种安静格外地不自在。 　　“不和我说，小说的事情吗？”纠结了好半晌，君言疏才挑了一个自己能聊起来的话题。 　　林禹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让你在家里，也有上班的感觉。” 　　……很有道理，他没法反驳。 　　于是这个话题在一句话之后，就直接被终结了。 　　君言疏默默地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他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了。 　　本来他就不是很擅长这种事。 　　看了看边上好像根本没受到这份沉默的影响的人，君言疏一口将切好的苹果吃进了嘴里，伸手拿过边上看了一半的书，蜷起腿看了起来。 　　是安然在和他合作之前出版的书。那个时候安然的笔锋要更冰冷残酷一点，就仿佛不带丝毫感情的旁观者，用最为客观的字句写下自己所见证的故事一样。 　　办公室里还有人说，是在他的影响下，安然的故事里才会多了点温度，君言疏听了之后也就是笑笑，没有把这种话当真。 　　大多数出版的书籍当中，确实也能体现出负责编辑的风格，但君言疏并不觉得自己对安然的影响，有大到那样的程度。 　　“你喜欢这本书？”很是自然地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林禹垂头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书册。 　　君言疏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弹：“嗯，”取出书签夹到后面的书页里，君言疏点了点头，“安然老师的书，我都很喜欢。” 　　当初知道对方被分到他手下的时候，他还开心了好一阵子。 　　就是可惜到现在他都没能亲自见上对方一面。 　　“……安然，”林禹古怪地停顿了一下，“老师？” 　　“嗯？”有点奇怪这个人的反应，君言疏抬起头看他。 　　出于礼貌，编辑和认识的作者接触的时候，一般都会加上“老师”这个称呼，这应该是业内的常识才对，林禹不可能不知道。 　　说起这个，君言疏忽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林禹的笔名。 　　尽管之前没有看到太多，但这个人的水平绝对不低，虽说对爱情的描绘还有些生涩与浮于表面，但君言疏并不认为对方会是那种籍籍无名的写手。 　　只是……交往了一年的恋人，突然问起对方的笔名的话，是不是会显得有点奇怪？ 　　这种明显与现状不符的事情，就是游戏自带的自动补全功能，应该也不大可能掩饰过去吧……？ 　　君言疏感到有点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王叫我去巡山 10瓶；竹攸不忧 6瓶；梦里寻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大概是君言疏盯着林禹看的时间太长了点，这个人忽地垂下头来，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有葡萄的味道。 　　君言疏不由地走了下神。然后林禹就加深了这个吻。 　　没法做其他更多更深入的事情，他自然只能在这个人的底线之内，更多地为自己谋取福利了。 　　“再喊一次。”放过君言疏被吮吻得红肿起来的嘴唇，林禹轻轻地蹭着他的鼻尖，出声要求。 　　“什么……？”脑子里本来还在纠结的问题被这个吻给搅弄得迷迷糊糊的，君言疏有点茫然地睁着眼睛，没法准确地理解林禹这句话的意思。 　　“刚才的称呼，”林禹看着君言疏的双眼，出口的声音带上了些微的沙哑，“再说一次。” 　　君言疏反应过来，试探着开口：“安然老师……？” 　　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总不至于连这种事都要吃醋吧？！ 　　脑子里下意识地就跳出了那个写着“超级大醋坛子”的标签，以及自己手机里被悄悄地删掉的游戏，君言疏顿时感到心情有点微妙。 　　想了想，君言疏决定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稍微表达一下对方这种表现的不满，要不然他总觉得对方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压上来，找他讨要“补偿”的借口。 　　“你……”然而，他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林禹直接拿嘴堵了回去。 　　君言疏甚至都没法为此而生出什么惊讶的情绪来了。他有点怀疑这个人是接吻鱼投胎，就算变成了人，也还是改不了上辈子的习性。 　　“你稍微、收敛……一点！”再次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君言疏靠在林禹的胸前，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 　　“这个要求，”听到君言疏的话，林禹沉默了片刻，“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没有！”深深地吸了口气，君言疏无比果断地给出了答复，但他的脸上却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本来就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被这人在后面跟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反而好像带上了什么其他的意味一样。 　　“……哦。”林禹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要更久了一点，他低下头，将下巴轻轻地放在了君言疏的肩上，“我努力。” 　　“有奖励吗？”停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有的话我应该会更努力一点。” 　　君言疏：…… 　　这应该算是威胁还是诱-惑？ 　　略微思索了一下，君言疏稍微做出了点妥协：“不能是……那方面的事。” 　　否则的话，他提出这个要求，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嗯，”林禹似乎感到很开心的样子，立时就应了下来，“不会是这方面的事的。” 　　君言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地有种自己又掉进了什么坑里的感觉。但回头去想一想，又好像找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就只能将这当做自己的错觉了。 　　视线在自己手里的书上转了一圈，君言疏小小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口：“那个，”他的心里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你的笔名——” 　　如果林禹给出的答案，真的是他听说过的哪个作者，那是不是证明，被这个游戏带到他生活中的这些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是哪怕在倒计时结束之后，也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能够去寻找、去交谈、去触碰的，切切实实的人类？ 　　君言疏张着嘴，最后三个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呢？ 　　如果他们只是这个游戏制造出来的、到了固定时间就会消散的虚幻泡影呢？是那种只要过了有效期限，就会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的虚假造物呢？ 　　他真的……想知道这一点吗？ 　　面对绚丽轻盈的肥皂泡，只需在其存在时，尽情地欣赏那份美好，而不必去想象它在破碎消失之后的的凄凉。 　　“喜欢吗，”林禹的声音让君言疏回过神来，但他却似乎并不是在回复自己说了一半的话，“安然？” 　　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再问一次之前已经回答过一次的问题，君言疏眨了下眼睛，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很喜欢。” 　　“一世安然，”林禹伸手拿过了君言疏手里的书，“是我妈很喜欢的词。”也是她对他最大的企盼。 　　所以当初起笔名的时候，他才会从这里面挑了两个字——直到现在，还有人说他的笔名和文风完全不相符，但他却仍旧从来没动过改笔名的心思。 　　“……啊。”想起之前林禹说过的话，君言疏小声地应了一声，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他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能去看看……”但话说到一半，君言疏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 　　他终究不是林禹真正的恋人，就算真的去了，也不可能让对方的母亲生出任何的安慰。 　　……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没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君言疏拿着空了的水果碟站了起来，“不用特意陪我，去写文吧。” 　　将碟子放到水龙头底下简单地进行了冲洗，君言疏在心里叹了口气。 　　结果他还是没能问出林禹的笔名。 　　很多事情，果然只有在真的去做了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这之前，君言疏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感到迟疑与犹豫。 　　把手里的碟子擦干放回碗架上，君言疏刚要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环住了腰。 　　“去吧，”小心地把下巴搁在了君言疏的头顶，林禹轻声说道，“扫墓。” 　　“我妈会很高兴的。”毕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带人一起过去。 　　君言疏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回答。 　　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事情，可林禹真的同意了之后，他却又有点不安起来。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资格，和对方一起去做这种事。 　　“我叫好车了，”然而，抱着他的人却压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要换衣服吗？” 　　君言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平常的白衬衫加西装裤，连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我该……换不？”很难得地，君言疏对自己的穿着感到在意起来。 　　“女装？”然后这点在意，在下一秒就被林禹给按了回去。 　　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浮现出的些许窘迫，林禹垂下头，在君言疏的颈侧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守信用地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亲吻对方的冲动。 　　他得把这些奖励攒着……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这么想着，林禹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我想看你穿。” 　　“……”君言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狠狠地给了身后的人一肘子，“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家伙，貌似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从衣柜里挑了一身稍微新一点的衣服换上，君言疏才和林禹一起下了楼。平时就不怎么注重这方面的事情，这会儿他就是想，也穿不出什么特殊的花样来。 　　柳城的公墓就设在近郊，占了整一个山头，外边的空地上即便不是祭祀节日，也总有人守在那儿卖一些扫墓的用品。 　　把带来的花束轻轻地放在了松树底下的墓碑前，君言疏看着照片上长相与林禹有着七分相似，眉目却更为柔和的女性，双手合十略微拜了一拜。因为家里那边习俗的关系，平时他很少会在除清明和年末之外的时间扫墓，也不清楚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我妈挨了半辈子的打，”不知道是不是被触动了什么情绪，林禹盯着眼前的墓碑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然后又花了半辈子去养被打出来的伤。” 　　君言疏转过头，看向他没有太多表情的侧脸。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出任何反抗。”君言疏想起了这个人在说起自己手上伤疤的来历时，也是用的这样的语气，“直到我被那个男人砍了一刀。” 　　嘴唇略微动了动，君言疏想不出什么能够用来安慰林禹的话。他想了想，抬起手小心地环住了眼前的人的腰，将人抱进了怀里。 　　“……我只挨了那一刀。”林禹这么说道，略显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那一刀，”将额头靠在了林禹的肩上，君言疏轻声开口，“肯定比她上半辈子遭受的所有毒打，都还要更疼。” 　　“……嗯。”林禹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回抱住面前的人。 　　体温，气息，触感……感受着怀里的人带给自己的一切，林禹抬眼看向墓碑上，正往这边露出笑容的人，微微弯了下眸子。 　　他找到了……她告诉过他的，想要牵着手过一辈子的人。 　　“言疏，”蹭了下君言疏的耳朵，林禹轻声开口，“你还没喊‘妈’。” 　　君言疏：……？ 　　等等，这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眼前丝毫没了刚才那压抑的情绪的人，君言疏顿时觉得耳根又开始烫了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给他挖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衍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括号里文字不可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君言疏最后还是在林禹的注视下，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完了问候——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再没跟这个家伙说一句话。 　　只不过，这对林禹显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晚饭时的一句“要加辣吗”，就成功地让君言疏破了功。 　　……莫名地觉得好气。 　　拿着笔的手略微用力，直接在底下的纸张上扎出一个洞来，君言疏盯着那个小孔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笑。 　　总觉得那个人在很多方面……都很像个小孩。 　　纯粹，率直，任性——让人无法拒绝。 　　简直就跟他天然的克星似的。 　　拿起桌上的水杯晃了晃，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君言疏正准备起身去倒水，一瓶还没开封的鲜奶就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买多了的，”对上君言疏看过来的视线，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女同事朝他笑了一下，“给你了。” 　　有点意外这个与自己没有太多交集的人，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出声道谢。 　　“不用，你会喝就行。”看着面前的人拿起桌上的鲜奶喝了一口，辛雅显得很是高兴，“前两天看你心情不太好，上次部门聚会也没见你去，我们还有点担心来着。”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愈盛，“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谢谢。”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状况，君言疏想了想，再次道了声谢。 　　结果面前的人听到他的话之后，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的是很不会聊天啊……算了，”她耸了下肩，“还是不为难你了。” 　　“不过因为感觉你没有什么自觉的缘故，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么说着，辛雅有些神秘地凑近了君言疏，故意压低了声音开口，“其实……你在这里人缘很好哦。” 　　本来长得好看的人就有特权，更何况君言疏无论是性格还是工作能力都不差，在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推辞——除了待人疏离冷淡了点，根本找不出什么其他能够令人讨厌的错处。 　　君言疏微微一怔，有点不明白这个人忽然和他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所以，如果真的碰上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的话，”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辛雅轻声笑了一下，“试试看找别人帮忙吧。” 　　“至少陪你一起喝酒还是做得到的。”她弯起双眸，“顺便，这不是我的话，是好几个人托我一起跟你说的。” 　　这人平时那种清清冷冷的气场太明显了，别人就是想要接近，都有点鼓不起勇气，要不是这一回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太过明显，她也不会被推出来当先锋。 　　“好了，我完成任务了，”竖起一根手指放到自己唇前，辛雅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看着眼前的人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君言疏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鲜奶。 　　之前尹建修找他一起喝酒……果然也是因为这个？ 　　想到自己那个混乱的梦境中，这个人低头亲吻自己的场景，君言疏不由地轻轻咬住了玻璃瓶的瓶口。 　　梦本来就是没有逻辑可讲的东西，他应该不需要多想……吧？ 　　垂下眼盯着笔记本上写着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君言疏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打开的文档上。 　　安然老师最近现实里……果然有什么事吧？ 　　通常只需要说明一次，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行修改完稿的人，这一回居然连着打回了三次，都没能将同一个问题给修正过来。 　　……而且错句和别字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好在对方交稿的时间一向都比较早，这会儿倒也不必担心赶不上截稿日。只是他还是有点忍不住担心对方的状态。 　　略微迟疑了一下，君言疏还是打开邮件，第一次给对方发去了一封与小说内容无关的邮件。 　　因为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很排斥工作之外的联系，他本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显得太过唐突，却没想到连两分钟都没到，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抱歉，正在调整状态。我会尽力写出你想看的书。】 　　回信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与精炼，君言疏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另一边电脑面前的人，敲下这些字的时候，脸上那一丝不苟的表情。 　　总觉得能够写出那样的文字的人，应该是那种无论做什么事，都认真严谨，不带丝毫情绪的类型。 　　如果有计划的话……真想亲自与对方见上一面。 　　当初刚接手安然的责任编辑的工作的时候，君言疏确实提出过见面的请求——不止一次，但都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对方甚至连手机号都没给他，只留了邮箱地址，用以工作上的联络。 　　因为这，君言疏甚至还纠结过，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惹得安然讨厌了，但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倒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对方的生活习惯而已。 　　在不影响双方合作的状况下，他没有必要非要让对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是终究……还是有那么点遗憾。 　　没有再去追问安然状态不佳的原因，君言疏合上桌上的笔记本，给印厂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印刷的进度。 　　如果不想偷懒的话，编辑这个工作，能够将所有的时间，都挤占得满满当当的。 　　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君言疏迅速地将手里所有零碎的事情都处理完，踩着点关了电脑下班。 　　他向来都将用来做不同事情的时间，分割得十分清楚。 　　抬脚走进打开的电梯里，君言疏正要按下关门键，却看到不远处的尹建修正朝这边走来，伸出去的手指立马往边上一转，按上了边上的按键。 　　像他这样到了时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直接离开的人毕竟还是少数，直到尹建修走进了电梯，电梯门自动关上，都没有其他人过来。 　　“上次的事情……”转过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站着的人，君言疏开口说道，“谢谢。” 　　“只是一起喝个酒而已，”尹建修闻言笑了一下，侧头看向身侧不再像前两天那样沉郁的人，“心情好点了？” 　　“嗯，”被上司问起这种事，君言疏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多了。”他顿了顿，又道了一遍谢，“谢谢。” 　　“那下次请我吃饭吧？”见面前的人听到自己的话之后，露出的愣怔的神色，尹建修略微偏了下头，“不行？” 　　“啊、不是，当然可以。”君言疏赶忙出声否认，他只是有点意外，这个人会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 　　他的人缘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好很多吗？ 　　想到先前辛雅的话，君言疏的神情不由地柔和了下来。 　　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什么时候？”想了想，君言疏开口问道。 　　尹建修顿时就笑了起来：“方便的话，这个周末怎么样？地点你定就行，我没什么忌口。”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出去有点事，正好顺路，”和君言疏一起走出电梯，尹建修笑着问道，“送你一程？” 　　君言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并不讨厌和尹建修的相处。 　　这个人似乎总能轻易地营造出能够让他感到舒适的气氛，他很少会生出不自在的感觉来。 　　“那我就期待周末了。”将人送到了楼下，尹建修弯起嘴角和君言疏道别。 　　其实如果不是觉得表现得太明显会吓到对方的话，他这会儿更想找借口跟上去。 　　看着君言疏上了楼，尹建修轻声笑了一下，调头开出了小区。 　　微风吹过，空气里的桂花香变得愈发浓郁起来，就是进了屋，君言疏也能闻到那股从窗户里飘进来的香气。 　　“快中秋了啊……”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家爸妈会突然过来一趟。 　　“要寄点东西回去吗？”坐在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来，开口问道。 　　因为那两个人来的时候都没提前说一声，君言疏也没来得及给他们买什么东西带回去。 　　听到林禹的话，君言疏正想给出否定的回答——今年的中秋正好连着周末，三天时间正好足够他回去呆一晚上，但他陡地意识到，中秋当晚似乎恰好就是眼前这个人那本该正在进行的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如果他真的要回去的话……该把这个人带上吗？还是，任由对方一个人待在这里，独自消失？ 　　嘴唇微微张开，又缓缓地合上，君言疏轻轻地“嗯”了一声：“等下，挑一挑吧。” 　　“好。”林禹应了一下。他盯着君言疏看了好一阵子，倏地抬起手，环住了站在身侧的人的腰，将脸轻轻地埋在了他的小腹上：“我爸快出狱了。” 　　君言疏一愣，这个人前面根本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什么时候？”伸出手搭在了怀里的人的肩上，君言疏出声问道。 　　“这周六。”林禹简短地回答。 　　正好是……倒计时结束的第二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v啦，评论区会随机掉落红包，小天使们多多留言呀~ 　　应该是下一本的文： 　　《人人都想当孩子他爹》 　　一次酒后乱性之后，宋离尘发现自己有了。 　　于是，他现在需要弄清两个问题： 　　一、男人怎么生 　　二、孩子是谁的 　　主受，1v1，生子，欢迎买股 第24章 　　君言疏一整个晚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是自己该怎么做, 才能让林禹更好受一点, 而是这个app所带来的一切, 究竟都代表着什么。 　　对于……林禹来说。 　　是一个与现实无关的梦境？还是定然会被清除的记忆？又或者是真正与他一同度过的时光？ 　　也可能就连这个人, 都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脑海中的思绪太多太乱, 君言疏甚至无法成功地理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他连头脑都有种缺乏睡眠的昏沉。 　　“没睡好？”注意到君言疏眼底那圈不是很明显的黑色, 林禹略微蹙起了眉头。 　　“抱歉，”将盛好的皱放到君言疏的面前, 他停顿了一下, 开口说道，“我并不是想让你烦恼。” 　　“……我没有烦恼。”听到林禹的话, 君言疏抿了抿嘴唇，张口反驳。只是这句话听着, 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可信度。 　　至少在林禹看来是这样。 　　“嗯, 那就没有，”顺着君言疏的话说了一句, 林禹在他的边上坐了下来, “我不会让他影响到我们。”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还会犹豫, 但现在—— 　　视线在低着头望着面前的粥碗出神的人身上停留了一阵, 林禹垂下眼。 　　他不会再给那个人, 任何破坏他的生活的机会。 　　“我真的……不是烦恼, ”君言疏的声音让林禹抬起头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我只是……”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心疼。” 　　第一次从这个人口中听到的词语让林禹不由地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仿佛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一样，君言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小心地贴上了林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的手心。 　　“我知道你能处理好、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是没有丝毫作假的信赖与认真，“但这不代表——”君言疏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你在这个过程当中，不会感到疼。” 　　好似害怕眼前的人会感到疼痛似的，君言疏用指尖轻轻地触上他手心的那条疤痕，安抚一般细细地来回摩挲。 　　“你说过让我更任性一点，”将手指嵌入林禹的指缝间，君言疏对上了这个人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眼，“——那你呢？” 　　“朝我撒娇，麻烦我帮忙，钻进我怀里让我安慰……”他收紧了手指，看向林禹的视线当中，带上了些微隐忍的怒气，“要求我为你做所有能做的一切——” 　　看到君言疏的样子，林禹莫名地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这个人……在对他，生气？ 　　尽管在努力克制，但君言疏的这份怒意，确确实实是针对他的。 　　“……才能被叫做‘任性’，”终于还是没忍心对着眼前的人发脾气，君言疏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不是吗？” 　　林禹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这个人和他相识以来，一口气说过的最长的话了。 　　也是这个人第一次，用带着怒气的声音和他说话。 　　感觉……心脏有点发麻。就如同有微小的电流在一瞬间窜过一样，有种难以形容的麻痒与酸疼。 　　反手扣住君言疏的手指，紧紧地握在掌心，林禹开口：“所以？” 　　“所以，”察觉到了林禹的动作，君言疏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告诉我，”他这么说道，“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就不需要他去进行思考。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更需要什么。 　　“我们……正在交往，不是吗？”大抵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君言疏无意识地勾了下被林禹握着的手指，与林禹略微错开的双眼当中也浮现出些微的羞赧来，“我可以……让你任性。” 　　哪怕这段关系只存在于尚未耗尽的倒计时中，他也不想就这样坐在这里，任由这个人独自去面对那本该早就被斩断的过去。 　　“不管什么要求，”君言疏的话音落下之后好一会儿，林禹才收紧了与他交握的手，出声问道，“都可以？” 　　君言疏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在看到这个人的眼睛的时候，他陡地就想起了这个人之前的那些言行，顿时就变得有点犹豫起来。 　　“……你先说。”沉默了片刻，君言疏做出了折中的选择。 　　只是，他的表现似乎让林禹感到有些不满。 　　“是你说，可以让我任性的。”明明还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语调，但君言疏却愣是从中听出了委屈的意味，弄得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一丢丢的罪恶感。 　　看了一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人，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君言疏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我也没说……不可以。” 　　所以说，找的对象长得太好看，其实也是个问题。在很多事情上，还没开始争论呢，就感觉自个儿先气弱了一截。 　　然后君言疏就看到林禹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与他额头相贴。 　　“说喜欢我。”不论是表情还是语调，这个人都总是跟不知道怎么调整似的，显得格外的平淡无波，但每一回对方说出这种撒娇一般的话语的时候，君言疏却总是无法克制地联想到以前自己在老家养的，那只足有半人高的大金毛。 　　——总是凭借自己的个头和体重的优势，重重地把他压在沙发里，然后钻到他怀里拱来拱去地乱蹭。 　　明明这人的标签上写的是“猫系”来着。 　　就是稍微走了这么一下下的神，君言疏嘴里条件反射地就重复了一遍林禹的话：“喜欢我……？”但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看着眼前略微拧起了眉头，试图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高兴的人，君言疏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感觉更像了。 　　他简直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想起了林禹刚才的要求，君言疏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我、我喜欢……”分明就只是最简单的几个字，但君言疏一开口，就感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羞耻，让他说话都变得有点不顺畅起来。 　　“……喜欢……”他略微垂下了眼帘，避开了林禹的视线，纤长的睫毛细微地颤抖着，些微的热意从眼尾一路蔓延到耳根，“……喜欢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林禹看起来却像是还是有点不满意似的，轻轻地蹭了蹭君言疏的鼻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君言疏听到他这么说，“明明说得更顺畅一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君言疏一呆。 　　所以在这个人的剧情设定里，他是在第一次和对方见面的时候，就直接告白了？！ 　　就算知道这只是个单纯的故事背景，君言疏还是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羞耻。 　　他才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好想亲你。”略微直起了身子，林禹想了想，直接侧身坐在了君言疏的腿上。 　　做足了撒娇的姿态。 　　当然如果他的个子没有比君言疏高出一大截的话，画面看起来应该会更美好很多。 　　“你就不能，”本来脸上就有点发热的君言疏听到他的话，顿时更显无措，“不能想点其他的吗？” 　　之前的叶宇飞有个莫名其妙的状态也就算了，这个人明明什么附加状态都没有，怎么在这方面的事情上，表现得还要更加过分。 　　林禹闻言，偏着头很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再次出声：“我还想上你。”但这话听起来，却比刚才还要更加越线了。 　　“……尤其是在这种，”垂头将嘴唇贴在了君言疏通红的耳朵上，林禹略微压低了声音，“你在脑子里想着别人的时候。” 　　想要按着这个人——做到他再也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人为止。 　　“什……我才没、没想别人……”被林禹的动作弄得耳朵都有点发麻，君言疏结结巴巴地反驳，但声音却是越往后越小。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宇飞的名字只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了那么一瞬间，这个人都能看出来——不止一次。 　　君言疏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拥有什么类似“读心术”之类的异能，能够清楚地知道他的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我会收敛的，”忍耐似的在君言疏的耳侧深吸了口气，林禹出声说道，“……就跟我们说好的那样。” 　　“连着昨天的份，”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一起攒着。” 　　“昨天的份？”君言疏愣了愣，完全想不出来自己昨天，又做了什么值得这个人记着的事情。 　　但林禹显然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昨天开车送你回来的……” 　　“——是我工作上的上司！”直接打断了林禹的话，君言疏努力为自己辩驳。 　　“上次一起过夜的上司？”然后对方的一句话，就完美地让他哑了火。 　　天知道为什么那么正常的一件事，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听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了一样。 　　嘴唇动了动，君言疏还是没忍住，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醋坛子。” 　　还是超级大的那种。 　　“嗯，”然而，听到他的话之后，林禹一点儿都不以之为耻，很是平常地应了下来，“我是。” 　　君言疏张了张嘴，一下子有点想不出能说什么。 　　这个人承认得太快太直白，反倒弄得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要迟到了，”最后君言疏只能逃避一般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你先起来！” 　　林禹看了一眼时间，也没有再继续赖在君言疏的怀里，起身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我去学车，”见君言疏松了口气，拿起勺子开始吃东西，林禹开口说道，“以后送你上下班。” 　　免得这个人总是得这样赶时间。 　　君言疏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哪里不方便的。 　　“好。”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轻声应下了林禹的话。 　　吃完早点，将收拾的事情交给了林禹，君言疏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冰箱里放着的甜点也一并带上了。 　　是林禹昨天做的酸奶冻芝士，入口带着酸甜与冰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点心了。 　　……如果这个人没有一口气做那么多的话。 　　君言疏很怀疑，林禹在做这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打算让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拿这东西当三餐了。 　　曾经家-暴的父亲即将出狱这件事，给对方带来的压力……果然很大吧？ 　　想到林禹昨天晚上抱着自己的腰，安静地说出那句话的样子，君言疏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希望将事情说出来之后，那个人的心里，能够稍微好受一点。 　　因为出门的时间有点晚了，君言疏没坐公交，直接打车到了出版社。在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准备去茶水间倒咖啡的辛雅。 　　“早啊，”停下脚步和君言疏打了声招呼，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上，“这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这人提着东西来上班。 　　当然，特意跑到作者家里去收过来的稿子不算。 　　“……吃的。”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林禹做的，这个看起来有点像蛋糕的东西叫什么，君言疏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回答，他看了看对方手里拿着的面包，略微想了想，再次出声，“吃吗？” 　　“咦，可以吗？”辛雅露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然后不到十分钟，君言疏带过来的东西，就被办公室里的人给瓜分得只剩下了一块。 　　君言疏忽然觉得，林禹做得可能还少了。 　　盯着面前仅剩的一小块酸奶冻芝士——据办公室其他人说，这甜点叫这名字，君言疏想了想，拿着起身走到了尹建修的办公室外，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来，还没开始工作的尹建修随口应了一声，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 　　然而，下一秒推门走进来的人，却让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将刚打开的电脑重新合上，尹建修朝君言疏露出了一个笑容：“什么事？” 　　“这个，”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君言疏有点不太习惯说这种话，“请客之前的，利息。” 　　眼前的人显然也对君言疏的举动感到有点意外：“你做的？” 　　“不是。”君言疏摇了摇头。 　　他虽然会下厨，但甜品之类的东西，他却是一窍不通的，家里也根本都没买过烤箱这类平时用不上的东西。 　　“朋友……做的，”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君言疏显得有点迟疑，“做得多了，就带了点过来。” 　　“是吗？”尹建修笑了起来，将放在桌上的芝士挪到了自己面前，“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看着面前的人有点拘谨地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尹建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之前在酒吧里，碰上了叶宇飞的事情说出来。 　　对方不一定想知道这个。 　　他也……不太希望对方再和那个人碰面。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尹建修打开电脑，看着上面显示的与叶宇飞有关的信息，有点烦躁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个家伙……有点麻烦。如果对方真的想对君言疏做点什么，他不一定挡得下来。 　　就那个人上次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放君言疏离开的样子。 　　——明明一个星期就和人分开了。 　　屈起手指按了按额角，尹建修暂时不去想这些，关掉屏幕上的资料，打开了工作用的文档。 　　不过……君言疏有同住的室友吗？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甜品，尹建修蹙了下眉。 　　……还挺好吃。 　　尝了一口这块被放在塑料碟当中的芝士，尹建修在心里做出了评价。 　　出乎自己预料地轻松地解决掉了冰箱里过量的甜食，君言疏就连工作起来，都似乎轻松了许多。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下午他就收到了安然重新修改过之后的稿子。 　　先前说过的问题这一回都没有再出现，错句和别字也同样少了很多，一些细节的地方在进行了更改之后，叙事变得更流畅了不说，就连剧情仿佛都变得更加紧凑精彩了起来。 　　只不过……果然还是没有感情线啊。 　　将收到的稿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君言疏给安然发了一封通知过稿的邮件，心里生出了一丝丝的遗憾。 　　大概是因为安然总是被粉丝称作“最不会写爱情的作家”的缘故吧，他其实挺期待能够看到对方这方面的作品的。 　　……感觉会很有意思。 　　打包好审核校对完的稿子，发给负责杂志排版的美编，君言疏摘下眼镜，准备稍微休息一会儿。 　　成天成天地盯着电脑，眼睛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不小。 　　但想要在现在这个社会，找到一个不需要整天对着电脑的工作，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时代的变迁，君言疏侧过头，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人。 　　“早上的回礼。”对上君言疏的视线，钟秋蕊朝他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鲜奶放到了桌上，“下次再有这种好吃的，别忘了我们啊！” 　　看着面前剪着齐耳短发，与自己只有过有限交流的同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走回了自己位置上，和辛雅轻击了下手掌，君言疏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她们都喜欢给他鲜奶？是他在什么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给人留下了喜欢喝这个的印象吗……？ 　　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装着鲜奶的玻璃瓶，君言疏有些困惑地偏了偏脑袋。 　　不过他也确实不讨厌就是了。 　　打开瓶盖，小口地喝完了鲜奶，君言疏按了按眼角，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小会儿，就戴上眼镜继续工作了。 　　他想尽量把中秋那一天的时间腾出来，不因为任何事情而被打扰。 　　好在不需要负责和这个节日相关的一些活动，他手头的工作不算多，想做到这一点也不是特别困难。 　　张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君言疏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他还没洗澡。 　　半梦半醒间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君言疏晕晕乎乎地，就在脑子里想着这一点。 　　“辛苦了。”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到了床上，林禹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垂下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意识还有一大半沉在梦境中的人感受到落在自己唇瓣上的柔软触感，无意识地仰起头，追寻起那份一触即离的温暖来。 　　林禹起身的动作陡地一顿，重新俯身下去，印上了君言疏微张的双唇。 　　这个人在这种迷糊的时候给出的反应……简直可爱到让人的心脏发疼。 　　一记深吻结束，林禹轻轻贴着君言疏被亲得醴红的嘴唇，享受着这份由对方带来的安宁与满足。 　　“我喜欢你，”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眼前的人的眉眼，林禹低声说道，“请你……”他闭上双眼，与君言疏鼻尖相抵，“……也更喜欢我一点。” 　　浓郁的桂花香气从没关严实的窗户里钻了进来，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弥漫铺散，一点点地彻底包裹。 　　君言疏这一觉睡得格外的不安稳。 　　他总梦到有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水母，非要死死地贴在他的脸上，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甩不脱，到后来还变本加厉地堵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弄得他呼吸都没法呼吸，差点直接窒息。 　　……最近的梦怎么貌似越来越奇怪了。 　　好不容易才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君言疏拧着眉头盯着天花板，很是认真地思考着自己近期是不是压力过大了这个问题。 　　边上的人难得地还没起，揽着他的腰睡得正沉。好看的五官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淡，看起来显得柔和了许多，纤长的睫毛卷而翘，显得很是招人。 　　君言疏一直都觉得，这个人睡着的时候，很像童话里那些宛若完美化身的王子，找不到一丝瑕疵。 　　如果是这样的人陷入沉睡的话……肯定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的吧？ 　　视线在林禹的双唇上停留了好一阵子，君言疏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一点点地贴了过去。他能够感受到这个人喷吐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呼吸。 　　……好软。 　　与之前这个人亲上来的时候不一样，君言疏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嘴唇上的温度，体会到那种唇瓣相贴的异样触感。 　　心脏跳得仿佛过载，君言疏轻轻地颤了颤眼睫，正准备退开，却陡地被按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月饼在冰箱里，左边是蛋黄馅的，右边是豆沙，”用舌尖舔去君言疏唇边的唾液，林禹有些沙哑地开口，“你先起来，我需要解决一下。” 　　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在说什么，君言疏的脸上“腾”的一下就烫了起来，结巴了半天都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这次……也先攒着。”用牙齿在君言疏的嘴唇上咬了一下，林禹低喘了一声，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克制。 　　没敢在房间里多待，君言疏蜷着退缩在沙发上，听着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喘息声，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烫得要命。 　　好好的一个节假日……非得从这种事开始吗？ 　　咬了一口手里的月饼，君言疏不由地鼓起了腮帮子。 　　……真的好吃。 　　他以后都不想吃外面买的那些了。 　　咬着手里的酸奶的习惯，君言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真的，有点被养废了。 　　但说到底，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盯着手里缺了一个口子的月饼出了一会儿神，君言疏不再去想这些，几口解决掉了手里的东西。 　　——既然那个游戏消失了，这个人或许可以一直留下来呢？ 　　他并不是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可每一次理智都在明明白白地提醒他，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抱有太大的希望。 　　否则他最终等到的，不过是更大的失望罢了。 　　君言疏没有那个勇气，去期待这种事。 　　直到他看完了之前那本书，房间里的人才拿着他的衣服走了出来。 　　拿着……他的衣服，走了出来？ 　　陡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君言疏看着林禹手里那件，应该是他前两天穿过的衣服，嘴唇开合了数次，都没能成功地发出声音。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个家伙，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水，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君言疏重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低下头随便打开了一个视屏，盯着发呆。 　　说起来，林禹想要的作为收敛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这么好几天下来，君言疏只听对方说了好多次“攒着”，可真正提出的要求，却是一个都没有。 　　是……需要攒那么多奖励，才能兑换的事情吗？ 　　在脑子里把自己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都从头到尾给过了一遍，君言疏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值得那么多“奖励”的事情来。 　　见林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君言疏偏了偏头，索性直接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之前说好的奖励，你想要什么？” 　　听到君言疏的问题，林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这边走了过来。 　　“还不够，”他伸手取走了君言疏手里的水瓶，拧开仰头喝了一口，“等我攒够了，”他倾身在君言疏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带着些微冰水的凉意，“会告诉你的。” 　　“……好。”君言疏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想在今天去考虑所有会影响心情的事。 　　“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看着林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君言疏开口问道。 　　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一天过得太郑重，却也不愿意过得太平淡。至少也要留下点，能够在今后用来回想的记忆。 　　“有。”许是察觉到了君言疏的异样，林禹和他对视了一阵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伸手揽住君言疏的腰，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林禹出声说道：“什么都不要做，”他说，“就这样陪着我。” 　　“这算什么想做的事……”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君言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 　　靠了一会儿之后，又觉得这样干坐着有点无聊，他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挑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播放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缩在沙发里，看了一整天的电影。 　　就和最平常的情侣一样。 　　中途林禹挑了两部片子，其中一部看得君言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另一部则是无聊到让他直接睡了过去，连电影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另一个人倒是一副很满足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喜欢那部片子什么地方。 　　再次看完一部电影，君言疏往彻底暗了下来的窗外看了一眼。 　　这一天，过得比他预想当中的，还要更平淡许多。然而他似乎也没有觉得有多遗憾。 　　就在这样平常的景象中，让一切都落下帷幕，其实也挺好不是？ 　　将额头轻轻地抵在林禹的胸口，君言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睡过去……然后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切或许就会跟梦境一样，消失得连一点碎片都没留下了。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倏地震动了一下，君言疏伸出手，将其拿起来看了一眼，却在下一刻蓦地怔住了。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五分钟，请选择输入理由或使用。】 　　【当前拥有数量为：1】 　　【超时不进行选择，系统将自动结束倒计时并随机选择分手理由。】 　　【你也可以直接选择由系统随机选择分手理由。】 　　【分手后该角色无法被再次选择。】 　　根本不存在那个游戏图标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曾经见过的提示对话框，底下的两个选项随着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嘲讽。 　　上个星期，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林禹啊。 　　君言疏收紧了拿着手机的手指。 　　“怎么了？”见君言疏一直盯着手机，林禹出声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不会随便去看君言疏的手机。这是对对方**的尊重。 　　“……没什么。”好一会儿，君言疏才出声回答。 　　【游戏重新下载成功。】 　　【用户登录成功。】 　　【使用成功，倒计时延长60分钟。】 　　【你可以选择现在输入分手理由，也可以选择在60分钟后输入分手理由，输入理由后将不再弹出此窗口。】 　　【倒计时结束前未输入理由酱油系统随机进行选择，你也可以选择由系统随机抽取理由。】 　　指尖微微一颤，君言疏还是点开了输入分手理由的输入框。 　　轻轻地按下“确认”键，屏幕上的提示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画面又跳到了游戏里的角色信息。 　　君言疏的目光落在了最底下的那一行字上。 　　【当前状态：准备求婚。】 　　原来这个状态……是会更改的吗？ 　　手指缓缓地划过那一行与上一次看的时候，不一样的文字，君言疏有些发怔。 　　他大概知道这个人，攒了那么多的奖励，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只是对方应该……用不上了。 　　退出游戏，将手机放回了茶几上，君言疏转过身，环住林禹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属于这个人的体温与心跳真切地传递了过来，昭显着对方那鲜明的存在感，就连钻入鼻间的气息，都清晰得无法忽视。 　　“……怎么了？”果然还是觉得怀里的人有点不对劲，林禹皱起眉，伸出手就要去拿被放在了茶几上的手机。 　　然而，君言疏却在这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别动。” 　　“让我抱一会儿。”抓着林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君言疏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张口咬上了身前的人的嘴唇。 　　被君言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了一下，林禹一下子都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与之前带着试探的亲吻不同，君言疏这一次的吻带着极其强烈的目的性，让林禹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只是这个人的经验终究是不足，没有章法的动作显得很是笨拙，却也格外地——勾人。 　　含住对方的舌尖夺过了主动权，林禹像是要将君言疏肺里的空气都抽干似的深吻着，翻过身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然后按住了对方还想做其他事的手。 　　“别乱动，”染上了其他意味的嗓音多出了一分磁性，林禹哑着嗓子说道，“我不会和你做。” 　　“我不想第一次，”在君言疏出声之前开了口，林禹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就弄得和分手-炮一样。” 　　君言疏愣愣地和眼前的人对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君言疏想要说话，但下一秒，他却像是到达了极限一样，忍受不住地哭了出来。 　　“那你倒是告诉我……”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往下掉，君言疏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这些天来压抑克制，努力去忽视的情绪，在一刹那彻底爆发了出来，君言疏死死地攥着林禹的衣襟，仿佛只要这么做，就能控制住那崩溃的情绪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积压的情感，能把他压到这种程度。 　　“我以为我能做到……”只要把这个人当做临时在这里居住几天的房客就好，“我以为我可以这么做到……”不要和对方生出任何情感上的牵扯就好，“但是你、你不停地靠近……”他一直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 　　拥抱，亲吻，以及……都是不该出现在房客之间的举动。 　　“你跟我说喜欢……”君言疏用力地咬住了嘴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你要我说喜欢、你逼着我说喜欢……”他小声地抽噎了一下，“我想、想拒绝的……” 　　可他做不到。 　　面对一个将他照顾到无微不至、把一颗真心明明白白地摊开放到他面前的人，他做不到。 　　君言疏的话没头没尾、断断续续、前后矛盾，根本就理不清具体的脉络，只是在单纯地发泄情绪。 　　林禹也不说话，就是垂着头，安抚地亲吻君言疏的眼角，静静地听他说着。 　　“你不许、我做家务，”君言疏的鼻尖有点发红，“还威胁我……我讨厌你……”他停顿了一下，“……但我喜欢你。” 　　林禹的手指微微一动，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中带上了几分愣怔。 　　“……我喜欢你。”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君言疏怔怔地重复，“我喜欢……你。” 　　一份由游戏起头、在一个星期之内发酵的，“喜欢”。 　　君言疏无法确定这份感情究竟有多深厚，又能持续多久，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要走……” 　　“……好不好？”他望着面前的人，任由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林禹用指腹轻轻地抹去君言疏的眼泪，轻声回答：“好。” 　　可这个人的眼泪却越抹越多，到最后，将他的手掌都整个沾湿。 　　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能低头吻上这个人的双唇，再次确认：“我不走。” 　　君言疏含住林禹的嘴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眼泪咸涩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来，让两人之间的温度多了几分缠-绵。 　　“我喜欢你……”再一次重复这句话，君言疏红着眼眶，将脸埋在林禹的胸前，“所以，如果你喜欢我……”他将眼泪蹭在了这个人的衣襟上，“如果你是真实的……” 　　“请一定要按照约定……”君言疏抓着林禹的手腕，出口的声音带着哭泣后的沙哑，“——找到我。” 第25章 　　有如从一个冗长的梦境当中清醒了过来, 林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他住了十多年的房间, 每一样家具每一个摆设他都能闭着眼睛说出来。可此时看着这本该无比熟悉的景象, 他却无端地有种陌生感。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比这里要小上许多的住处来, 没有太多装饰的空间被收拾得干净而齐整, 让人能够轻易地就看出主人的性格来。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类的书籍，署名为“安然”的书册占了单独的一格，毫无顾忌地体现出对方对这位作家的喜爱。 　　——不合理。 　　与那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相处的记忆, 仿佛被烙在脑中一般清晰, 林禹甚至能够回忆起对方在害羞时，不自觉地细微颤抖的睫毛。 　　——不合理。 　　记忆的起始在那个人的夜不归宿, 他替对方接待了上门探望的父母。那两个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房屋的主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诧异的表情。 　　——不合理。 　　那个人对他表露出的生疏与陌生, 却仿佛顾虑什么一般地，没有对他的侵入而表示过多的抗拒, 甚至默认了他“同居中的男友”的身份。 　　——不合理。 　　自己那份认定了对方就是交往中的恋人, 自然地接受对方表现出的所有异样，并试图去维系加深双方之间的那份关系的想法与……感情。 　　记忆中流逝的时间与现实没有任何差别, 电脑中的稿件也是修改后的模样, 原先只写了个开头的小说也完成了两个章节，编辑发来的那封询问状况的邮件也安静地躺在邮箱里——就连原本盘踞于胸口的、那份由某个人即将出狱的事情带来的、找不到排遣的方式的烦躁与焦虑, 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除非他真的在一夜之间精神分裂, 幻想出了那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并在这个过程中，进行了自我疏导、开解，成功地完成了工作，调理好了情绪——并且还在一个星期之后不药而愈地清醒过来，否则这一切，都该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是果然，还是…… 　　“……不合理。”林禹垂下头，小声低喃。 　　无论是那怎么都想不起的、那个人的名字与身份，还是心口那股没来由的感情与冲动，亦或是那记忆中唯一模糊的、那个人疑似提出分手的内容，以及最重要的——记忆中断之前，那个人在他怀里，哭着说喜欢他的情景。 　　就像是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在那个时间离开一样。 　　林禹抬起手，轻轻地按住了胸口。 　　他能肯定储存于大脑中的那份记忆是真实的，但此时他所感受到的这份感情——又是真的吗？ 　　这种陡然出现的、被灌注一般的东西，他真的能将其称为“感情”吗？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人哭着求他不要走的样子，林禹感到胸口一阵发闷。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就是……“喜欢”？ 　　——不，或许应该称之为“珍视”更为合适。 　　他是那样在意那个人，便是对方受到一点伤害，都足以令他难以忍受。哪怕造成这种伤害的人，是他自己。 　　感觉很……奇妙。 　　理智告诉他此时自己的这种感受，很有可能是被人强加的——手段或许是催眠，又或许是什么特殊的前沿技术——但他却控制不住地沉浸在这里面。 　　那个人发现他离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在他不在的期间，喜欢上其他人吗？再见到他之后，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地冒了出来，林禹甚至有种自己根本无法思考，除了那个人之外的任何事情的感觉。 　　——那就先解决这个事情好了。 　　林禹略微眯了下眼睛。 　　脑子里还清晰地留有自己已经与那个人分手了的印象，就连分手的理由，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对方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和他说出那句话的，他却连一丁点的记忆都没有。 　　“‘游戏结束了’……”低声重复着那仿佛被刻在意识中的话语，林禹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 　　他不觉得这是那个人会给出的理由。 　　那么，这就只能是对方留给他的提示了。 　　——明知道这一点，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主动对自己提出了分手，林禹就抑制不住地想要找到对方，用锁链将对方捆在自己身旁，再不能离开一步。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他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上的，是那个于他而言，最为特殊的一个人。 　　不再去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林禹侧过头，看向整齐地摆在书柜里、由编辑寄过来的、以“安然”这个笔名出版的书的样书。 　　“约定，”视线停留在那个人坐在沙发里的时候，所看的那一本书上，林禹有些出神，“……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记忆中的人轻吻着怀中的人的眼角，“我会找到你，所以……”他印上对方的双唇，“——别跑。” 　　还真像是，他的作风。 　　起身抽出那本书翻开，林禹看着印在纸张上的文字，回想着那个人在阅读时专注的神情。 　　他会按照约定找到那个人。 　　——至于剩下的，那个时候的他自然会去考虑。 　　“所以……”指尖缓缓地抚过书页，林禹轻声开口，“……别跑。” 　　否则他或许会控制不住，真的将那个人锁在自己身边。 　　带着夜间残留的凉意的风从缝隙中钻入，将那昭显着时节的桂花香气送入房间。 　　君言疏坐起来，有点愣愣地靠在床头。 　　昨天晚上他哭得累了，就那样靠在林禹的怀里，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果然……不可能看到那个人，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啊。 　　说不上来有多遗憾，毕竟是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的事情，就连本以为的悲伤和难过，都要比预计的要少很多。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都发泄了出去的缘故，还是一早就知道了结局的原因。 　　只是……果然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明明鼻子里还能嗅到那个人留下来的气息，对方使用过的东西，也都好端端地待在原处，可那种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的感受，却清晰分明得令人无法忽视。 　　套着银灰色外壳的手机就安静地躺在枕边，君言疏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10:35 　　一个未接来电。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尹建修的名字，君言疏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和人约好了，今天请对方吃饭的。 　　有些勉强地打起精神来，君言疏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给尹建修回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尹建修温和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定：“起来了？”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君言疏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说话，“抱歉，睡得太沉，没听到电话。” 　　大概是哭得太狠，他的嗓音这会儿听起来哑得不像话，轻易地就让另一边的人察觉到了异样。 　　“身体不舒服吗？”略带担忧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君言疏愣怔了片刻，才出声回答：“没有。” 　　“只是，”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没有说服力，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点感冒。” 　　“吃药了吗？”对面的人似乎迟疑了一阵，“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还是别出门了吧？” 　　大脑有点迟钝地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君言疏看着眼前显得分外空荡的房间，好一阵子才给出了否定的答复：“我没事……说好了的，不用改时间。” 　　尹建修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给出了回复：“好。” 　　“那我过来接你。”君言疏听到他这样说，小声地回了一个“好”字。 　　他现在不太想说太多的话。 　　挂了电话，君言疏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和换衣服。 　　尹建修过来得很快，看到对方那辆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君言疏甚至生出了些微的恍惚感。 　　上一个星期五的时候，他似乎也是以差不多的心情，坐进这个人的车里的。 　　看着君言疏低头系好安全带，尹建修将视线从他有些泛红的眼眶上移开，没有去询问对方这副模样的缘由，只是转过方向盘调转了车头，朝小区外面开去：“去哪？” 　　“……人民东路。”君言疏慢了一拍才开口回答。 　　地点他自然是早就定好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过去的时候，会是现在这种心情。 　　侧过头看向身边顾虑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安静起来的尹建修，君言疏怔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谢谢。” 　　不止一次地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出现，让他稍微能摆脱那种仿佛能够将人吞没的消沉与低落。 　　“什么？”尹建修看了他一眼，像是有点好笑地翘了下嘴角，“我不记得我有做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 　　“……没什么。”君言疏轻轻地摇了摇头，略微弯了弯眸子，“前面左拐。” 　　他感觉，稍微好一点了。 第26章 　　君言疏的工资不算低, 但距离真正的顶尖却也有不少的距离, 他本身也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这一次挑的, 自然也是符合自己消费水平的地方。 　　尹建修是他工作上的上司, 对他的情况也差不多算是知根知底的，他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必要。 　　“我都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家店。”和君言疏一起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尹建修扫了一眼店里简洁舒适的装修, 笑着说道。 　　“偶然发现的, ”将服务员放到桌上的菜单推到了对面的人面前，君言疏开口介绍, “这里的菜味道都挺不错的, 而且人少的话，可以每一样只要半份, 多点几样菜，只按照一半的价格算。” 　　当初他就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服务生建议他用这种方式点菜, 才记住了这里。 　　“确实挺有意思。”尹建修笑了笑，也没有多客气什么, 翻开菜单点了几个自己想吃的菜式。 　　大抵是中秋假期, 在外吃饭的人少的缘故，店里的人并不多, 两人要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十几盘菜用小巧的瓷碟装着, 摆在桌上看着倒也显得很是丰盛。 　　见对面的人看起来比刚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尹建修挑拣着一些能引起对方兴趣的话题, 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一点点地将这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尹建修喜欢这个人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模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样子，就仿佛他成了那其中唯一的事物一样。 　　空了的菜碟很快就被服务员给撤了下去，为新端上来的菜盘腾出位置。 　　注意到有一盘菜放的位置没挑好，显得有点倾斜，君言疏伸出手，想要稍微挪一挪，却不想正好和尹建修伸过来的手碰到了一起。 　　顿时，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与颤栗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递了过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君言疏就抓住了尹建修想要收回去的手，那种陡地升腾起的感觉变得越发明显，有如钻入骨头缝里的舒适与满足感险些让他直接发出享受的喟叹来。 　　“……怎么了？”被君言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尹建修有点疑惑地看了过来。 　　像是蓦地反应过来似的，君言疏有点慌乱地放开他的手：“对、对不起，不小心……” 　　然而，掌心感受到的温度才刚离开，他就感受到了一阵抑制不住的空虚与渴望。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情况。 　　“抱、抱歉，”强忍住那股想要重新抓住面前的人的手的冲动，君言疏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看着君言疏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直接转过身，往卫生间走去，尹建修蹙起眉头，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之后，也起身跟了过去。 　　脚步慌乱地走进洗手间，甚至可以说是匆忙地撞进了一个隔间，君言疏靠在门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好难受。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难受。 　　身体仿佛在叫嚣着让他去追寻什么——什么和刚才抓住尹建修的手的时候，所体会到的感受类似的东西。 　　触碰，拥抱，亲吻……甚至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君言疏只感到自己此时正疯狂地渴求着这些。 　　能够毫无征兆地造成这种不符合常理的状况的东西，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那仅有的一个。 　　抿着嘴唇喘息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有觉得那种能偶将人逼疯的渴望有减少分毫，君言疏重重地咬了下嘴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意志没有再碰过的游戏app。 　　【由于在短时间内重复下载本游戏，你获得了特殊状态。】 　　【皮肤饥-渴症：渴望牵手、拥抱、亲吻等一切亲密行为，在得到满足之前，这种渴望会随时间的推移不断叠加增长，为了避免更严重的后果，请及时进行纾-解。】 　　没有多少意外地看到，原先只有最开始输入的姓名与性别的玩家信息底下，多出了一个之前没有的状态说明，君言疏不由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该状态的持续时间为169小时。】 　　再底下，是一个与之前的角色存在时间一样，正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 　　君言疏贴着门蹲了下来。 　　169个小时……七天零一个小时，正好是林禹存在的时间。 　　不知怎么的，君言疏忽然就有点想笑。 　　既然这个游戏能够影响到他这个切实存在的人的状况，那么是不是说明——之前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那两个人，也都是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还真有点说不上来，能够直接影响真人和凭空创造两个并不存在的人这两种状况，哪一种更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视线落在屏幕上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上，君言疏收紧了攥着手腕的手。 　　这个状态的持续时间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开始计算的，可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他也依旧没有信心，真的能够凭借忍耐，熬过那剩下的六天。 　　只觉得那啮骨的渴求让自己的身体都开始有点发软起来，君言疏忍不住看向了游戏里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的、仿佛催促着他快点击的“进入游戏”的按钮。 　　——不行。 　　他说过，不会再用这个app的。 　　而且就算挑选了男友，对方也不一定能够及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解决他此时面临的问题。 　　君言疏并不觉得自己还能以现在这个状态，一直撑几个小时。 　　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想到自己在碰到尹建修之前，并没有生出这样的感觉，他估摸着应该是只有在获得这个特殊状态之后，第一次和人进行触碰之后，才会像是开启某个开关一样，让他体会到这种特殊的感受——但现在知道这一点也没什么用了。 　　感到全身的皮肤都传来一股没法形容的麻痒，君言疏连扣着手腕的手都松了开来，有点使不上力。 　　他觉得，再这样过十分钟，自己或许连站都要站不起来了。 　　“言疏？”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君言疏蓦地一惊，拿着的手机都差点直接掉到地上，“没事吧？” 　　外面的人似乎就站在他这个隔间的门外，他能够想象出对方蹙起眉，面带担忧的表情。 　　君言疏倏地想起了什么，指尖轻轻地在屏幕上一点，那本该是选择定制标签的步骤，变成了等待输入名字的输入框。 　　【尹建修】 　　往里面输入了这三个字，轻轻地按下回车，屏幕上下一秒，就跳出了此时站在外面的人的照片。 　　——只有他一个人的照片，连一个其他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 　　要这么做吗……？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的上方，君言疏不自觉地抿起了双唇，那自全身传来的异样感受让他有些无法清醒地进行思考。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是见过两次的倒计时了。 　　愣愣地盯着那一秒一秒不断减少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君言疏忽地回过神来，连尹建修底下的剧情设定都没看上一眼，就起身推开门，有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才刚走了两步，他就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君言疏就先一步抬起手攀上了对方的肩，让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将头埋在了身前的人的颈窝里，嗅着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感受着从对方身上切实传递过来的温度，君言疏立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那种自身空缺的一部分被填满的感受，令他忍不住舒适地喟叹出声。 　　“言疏……？”没有料到君言疏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尹建修似是感到有些无措，好半晌，他才试探着回抱住了怀里的人，“你这算是，”小心地开口询问，“同意和我交往了？” 　　……什么同意交往？ 　　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君言疏的理智逐渐回笼，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该从这个人的怀里离开，但那刚刚得到满足的身体却贪恋着这份温度与触感，丝毫不愿听意识的指挥，违反他意志地更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 　　而君言疏的这个反应，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垂下头贴上了怀里的人的耳朵，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我很高兴……”他这么说道，“……谢谢。” 　　“刚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想到刚才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异样，尹建修略微直起了身体，有点不放心地用手背试了试君言疏额头的温度。 　　“……没有，”那种想要和眼前的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的渴求终于消去了大半，君言疏有点不自在地从尹建修的怀里离开，“就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寻找借口，“……有点累了。” 　　“我们，出去吧？”侧身让过了一个走进来的人，君言疏有点不好意思再继续挡在这里。 　　“好。”尹建修笑了一下，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第27章 　　君言疏这顿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的。 　　眼前的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 对待他的态度也和原先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刚刚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来。 　　或许那只是他神志不清的时候, 听错了的其他什么话？那个游戏其实, 并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什么特殊的影响？ 　　各种纷乱的猜想与怀疑在脑中不断地冒出来, 却一个都无法得到确切的证实，君言疏数次想要张口询问，又终是没有出声。 　　——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 　　“累了的话就先回去吧, ”想来是看出了君言疏的不对劲，见他结了账, 尹建修也没有在外面做过多的停留, “以后不舒服还是别往外跑了。”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君言疏坐进了车里, 看着尹建修关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室, 好半晌才小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不管那时候他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那个app又是否有对这个人造成影响, 他将对方当成用来缓解自己状况的道具这一点……却是无可更改的事实。要是给对方造成更多的后续麻烦, 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才好。 　　从这方面来说，君言疏应该是更希望那个游戏没有起作用的。 　　只可惜这件事, 并不是他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今天是怎么了？”听到君言疏的话, 尹建修有点好笑地看了过来, “又是说‘谢谢’又是说‘对不起’的。”他顿了顿, 眼中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吗？” 　　君言疏张了张嘴，不知道能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应了下来。 　　“其实比起这些来，”尹建修见状，轻声笑了起来，“我更希望能听到一些其他的词……” 　　比如“喜欢”，比如“在乎”。 　　看了边上浮现出少许困惑神色的人一眼，他没有将剩下的话给说出来。 　　对付被轻轻一触，就会怯懦地缩回壳里去的蜗牛，得拥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转动钥匙启动了车子，尹建修想了想，侧头问一边的君言疏：“去我家吗？” 　　君言疏愣了愣，露出稍显迟疑的表情。他有些不确定尹建修这个邀约的目的。 　　实在是之前那个游戏给他送过来的两个人，对某个方面的事情表现出来的兴趣都太高，就连这会儿他自己身上的这个特殊状态，看起来也有那么些微妙——君言疏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前两天有人送了我两罐安神茶，”仿佛看出了君言疏心里的想法，尹建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不大喝这些，你带点回去吧？” 　　听出了尹建修话语中的解释意味，君言疏不由地生出了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我不是……” 　　“没关系，”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尹建修就笑了笑，发动车子驶出了车位，“也不能说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期待。” 　　……哪方面的期待？ 　　被尹建修的话弄得一怔，君言疏只觉得那原本快要落到地上的心脏又被悬了起来，在空中来回晃荡着，既没法到达顶端又不能掉落地面，那种无处着落的感受令他感到格外的不安与忐忑。 　　花费了太多心思在琢磨刚才这几句似乎往哪个方向去思考，都没有太大问题的话上，等到车开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去他家的方向。 　　他刚刚好像，没有答应要去这个人的家里吧？ 　　转过头看了看边上嘴角略微扬起的人，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又不是没去过。 　　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对方的事情，君言疏忍不住又偏头看了尹建修一眼。 　　那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这个人似乎看起来也和现在这样，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了？”注意到君言疏的视线，尹建修侧过头朝他看了一下。 　　“没、没什么，”无端地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君言疏下意识地想要找个能够扯开注意力的话题，却张着嘴好半天都没能找出一个能聊的事情来，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窘迫，“我……那个……”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不用说，”尹建修收回视线，轻笑着出声，“不需要特意去找话题。” 　　虽说这个人慌乱羞窘的样子可恨可爱，但他目前得让对方更习惯和他的相处才行。 　　这么想着，尹建修略微弯起双眼，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按照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来相处就行。” 　　“……嗯。”小小地回应了一个鼻音，君言疏没有再开口说话，可他的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身侧的人身上飘。 　　这个人对待他的方式确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同了。 　　那种细微的、无法用言语具体描述出来的差别，让君言疏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对方相处。因为两人原先相识的关系，他根本无法将对方和前两个人那样，轻易地代入男友这个角色当中。 　　“看来真的很累了呢，”打开君言疏这一侧的车门，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尹建修看着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人，垂下头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额头，“……应该没发烧。” 　　“先上楼吧。”将人从车里拉了出来，尹建修没有松手，就那样牵着君言疏往楼上走去。 　　较之先前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这样的举动更分明地昭显了君言疏思考了一路的问题的答案。 　　那个游戏里的角色……确确实实就是现实当中存在的人。 　　“难受的话喝了先睡一会儿吧，”去厨房泡了杯姜茶放到君言疏的面前，尹建修看着他略微蹙起的眉头，露出稍带无奈的表情，“不是药，不苦。” 　　君言疏闻言，犹豫着小小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 　　——很浓的生姜味。但确实不苦。还带着一点甜味，有点像小时候吃的那种，外面沾着一层白色粉末的生姜糖。 　　他不讨厌这个味道。 　　看着面前的人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姜茶，尹建修抬起手，奖励一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孩子。” 　　由于身份和年纪缘故，平时君言疏和尹建修相处的时候，时常会下意识地将其当做长辈来对待，这会儿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孩子”这个称呼，不由地生出几分无措来。 　　“先去睡一觉吧，”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君言疏的样子，尹建修伸手拿过空了的水杯，伸手指了指没关上的卧室门，“空调别开太低，最好能稍微出点汗，感冒能好得快一点。” 　　“嗯。”不可能在这时候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感冒，君言疏也只能乖乖地应了下来。 　　只是眼前的人像是还有点不放心，非要跟进来看着他在床上躺下来。 　　这个人……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见尹建修在床边坐下来，伸手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君言疏感到有些微的不真实。 　　比起那种陌生人陡然进入生活的状况来，现在这种刚刚熟悉起来的人，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不曾了解过的一面的情况的感觉，显然要更加奇妙，也更加地令他……无所适从。 　　发现君言疏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尹建修略微顿了下动作，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轻叹了一声。 　　准备收回来的手蹭过君言疏的耳朵，撑在了他的耳侧，他望着君言疏的双眼，俯身印上了他的嘴唇。 　　轻轻地含住温软的唇瓣，用舌尖探入口腔中，趁着对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加深了这个吻，尹建修吮去他唇边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你知道吗？”尹建修轻声笑了一下，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异样的磁性，“上一次我就想这么做了。” 　　“不止是这样，”他这么说着，又亲了下君言疏的嘴，“还有更多……更深入的事情。” 　　“不过，在你同意之前，”尹建修低声笑了起来，安抚似的抵着君言疏的额头，“……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上、上次？”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了先前在这个房间里醒来的情景，君言疏下意识地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就是你喝醉酒睡着的那次，”尹建修也没有刻意去做什么隐瞒，“放心吧，我没做什么。” 　　“……除了在酒吧里亲了你一下，”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你还醒着。” 　　君言疏想起了自己那个混乱的梦境当中，这个人低头亲吻自己的画面。 　　那个——是他的记忆吗？ 　　“但是先说好，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我还能忍住，”用指腹缓缓地蹭过君言疏微张的双唇，尹建修微微弯起了嘴角，“所以……稍微保护一下自己，嗯？” 　　“没有戒心不是坏事，但太没有戒心……”他轻声笑了笑，“会让我这种人，有可趁之机的。” 　　“……就比如现在。”再次吻上了君言疏的双唇，尹建修没有再给这个人停下与逃离的机会，直到将他肺中的空气抽干才放过了他。 　　“露出这样的表情，”轻咬了一下身-下的人的嘴唇，尹建修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会让人很想继续啊。” 　　舔去君言疏眼角泌出的生理性的泪水，他叹了口气：“睡吧。” 　　“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喊我。”没有再对君言疏做什么，尹建修直起了身体，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出口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要是能就这样把感冒传染给我就好了。” 第28章 　　放轻了动作合上房门, 尹建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才转身走到桌边, 拿起放在上面的水杯, 轻轻地将嘴唇印在了刚才君言疏喝水的地方。 　　不能急躁。 　　那是他想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尹建修放下杯子,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耐心与克制……他一向都不缺。 　　走进厨房，将手里的水杯清洗完，和上次君言疏用过的餐具放到一起, 尹建修想了想, 把手机和电脑里与叶宇飞有关的所有东西，都一并删了。 　　他不希望君言疏再知晓任何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从他这里。 　　紧闭的房门将外面的动静阻隔开来, 君言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曾经待过一次的房间算不上有多陌生, 却也和熟悉两个字没有太大的关系。 　　君言疏愣愣地看着房门，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人还是那个人, 没有突然被什么外来的不明东西侵占意识，无论是性格还是对待他的态度, 都没有像是被控制一样, 突然发生什么能够明显找出分界线的转变，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根据原先的来往, 一点点地发展到恋人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 他缺失了中间那部分过程的记忆。 　　或许出问题的，是他自己也说不定。 　　君言疏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在发现自己其实也能被手机里的那个游戏所影响之后, 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他甚至怀疑, 自己其实才是那个被游戏操控的角色, 那些被他通过app带到自己身边的人, 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玩家。 　　压下这些纷乱的、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丝毫帮助的、毫无意义的想法，君言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应该是尹建修刚才的举动起了作用，刚才从对方放开自己的手开始，就隐约有点发麻的感觉消失了，他也没有了那种迫切地想要和人触碰的念头。 　　想来越是亲密的动作，能够让他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就越长，只是想要弄清楚更具体的程度和时长，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没有必要去做那样的测试……也不可能去做。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君言疏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游戏其实……是个十八禁游戏吧？ 　　总觉得从这东西出现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被牵引着往某个方向发展——君言疏蓦地一怔，将有些跑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脑海中的念头太过繁杂与混乱，一个不注意就会跳到极为莫名的地方去。但或许该感谢这种状况，某些事情在脑子里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许多。 　　靠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app。 　　看过太多次的界面熟悉过了头，与前两次没有任何差别的倒计时依旧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比起提示来，看着更像是警告。 　　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点开了角落里的角色介绍。之前没来得及看的信息立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然而，与之前仅有性命和年龄的叶宇飞与林禹不同，尹建修照片底下的介绍详细得过分——从工作到年薪再到学历，包括从小到大所念的学校以及家庭状况，就连感情史都有提到两句。 　　要是君言疏愿意，甚至还能点开详情，浏览这个人在学校的时候，都有过哪些经历。 　　是因为这个人……和他在现实里相识的缘故吗？ 　　可即便如此，这种详细程度，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没有仔细去看那些涉及**的内容，君言疏只粗粗地扫了几眼那长长的条目，滑到了底下的背景剧情。 　　和上面的介绍一样，这本该只有一两句话概括性地说明情况的地方，也有着极长的故事篇幅。 　　【尹建修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你入职的第二个月。】 　　【你在部门聚会的时候，把本该由他喝完的那些酒换成了水。】 　　君言疏记得那次的事情。 　　那时候尹建修还不是现在的总编，与原本的上司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在聚会的时候被对方借着各种由头灌了很多酒，旁边的人怎么都劝不住，君言疏甚至都担心再那样下去，不等聚会结束，那个人就会被直接送进医院了。 　　不过……这个人原来知道是他做的吗？ 　　他明明是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悄悄让服务员换的来着。 　　但很快君言疏就反应过来，这只是游戏里的说明，不一定与现实相符。只是这些叙述实在太过细节，以至于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其代入现实。 　　手指缓缓地上滑，君言疏看向后面的内容。 　　这之后写着的，都是些细微琐碎的小事，有的君言疏能想起来，有的却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尹建修第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的时间待补充。】 　　……待补充？ 　　在那样详尽的文字过后，陡地看到这么一句话，君言疏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该生出什么样的想法。 　　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和古怪。 　　就跟之前输入这个人的名字之后，只出现了那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的时候一样。 　　君言疏并不否认，尹建修这个名字不常见，但要说偌大一个国家——甚至都不必说世界——当中，连一个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他却是不相信的。 　　但是这其中的缘由，他显然无从知晓。 　　手机继续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着，君言疏一字一句地看完了这个，或许和一些作者一天的更新量相差不多的背景故事。 　　除去那些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的零散细节，这个故事概括起来其实十分简单。 　　尹建修在那次聚会上注意到自己之后，总是会不自觉地留意他的一些举动，关注他的一些事情。在这个过程中，那个人一点点地被吸引动心，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然而，因为无法确定他的性向以及对这方面的事情的接受程度，尹建修一直都没有做出实质性地接近他的举动，直到发现他有了男朋友。 　　不知怎么的，君言疏倏地就想起了那天在在茶水间里的时候，那个人有些奇怪的表现。 　　——这不过是个与现实无关的游戏设定而已。 　　将那个跳出来的荒谬的想法给按了回去，君言疏将屏幕拉到了最底下。 　　在酒后的一次亲吻之后，尹建修更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生活，终于在觉得到了合适的时机之后，对他提出了交往的请求。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松开，游戏的界面在跳出了一个“刷新”的图标之后，又在最底下多出了一行字。 　　【你已经同意尹建修的交往请求，当前为你们交往的第一天。】 　　同意……交往？ 　　君言疏想到刚才在饭店的洗手间里，尹建修所说的那句话。 　　如果那个时候，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这里的这行字，会不一样吗？ 　　总有种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想象的感觉，君言疏感到心里慌得难受，就连此时房间里的这份安静，都变得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闭上眼睛缓缓地进行了几次深呼吸，却依旧无法压下那股不断升腾的、没来由的恐慌，君言疏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下了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尹建修显然没有和林禹一样，有留他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非要窝在客厅沙发里的习惯。他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沙发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从书房里走出来的人。 　　“怎么了？”看到君言疏脸上那像是在走神的表情，尹建修不由地蹙起了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君言疏摇了摇头，“就是睡不着。” 　　这是实话。 　　他今天本来就起得晚，又刚刚吃了饭没多久，这会儿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尹建修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要我陪你睡吗？” 　　他倒是不介意，倒是这个人—— 　　“好。”然而出乎尹建修意料的是，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眼前的人就点了头。那一脸恍惚的样子，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垂头看了面前的人片刻，尹建修叹了口气：“等我下。” 　　回房间里关了电脑，他重新走出来，和君言疏一起走进了卧室。 　　非常少见的，尹建修的心中生出些微的紧张来。 　　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这种气氛，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让人多想。 　　看着君言疏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尹建修试图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要读睡前故事吗？” 　　君言疏没有回答。他伸出手，试探着搭上了尹建修的手臂，然后垂下头，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胸口。 　　刚才那股找不到源头的恐慌霎时间消去了大半，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君言疏闭上眼睛，嗅着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这也是……特殊状态带来的感受吗？ 　　感受着怀里那真切的温热触感，尹建修良久才抬起手，小心地将人抱住。 　　“你现在心里想的，”他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人的脑袋，“肯定不是我吧？” 　　这个人对他的感情，还不足以主动做出这样亲密的行为来。 　　君言疏的指尖略微一颤，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歉疚与羞愧让他的眼眶都有点湿润。 　　“……没关系，”不等君言疏出声回答，尹建修就先开了口，“我会等。” 　　“按照你觉得可以的速度，”他轻声笑了起来，“……朝我走过来就好。” 　　哪怕再缓慢，也总会到达终点的，不是吗？ 第29章 　　没有人说话的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君言疏闭上眼睛在尹建修的怀里窝了一阵, 还是没能生出一点睡意来, 反倒因为空调温度调得太高, 鼻尖冒出了点汗珠。 　　想要伸手去拿被放在另一边的遥控器, 又担心不小心身边的人吵醒，君言疏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人，却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出神。 　　尹建修的长相本就不差, 身上又带着一股沉熟稳重的气质, 很是容易给人带来好感，只是他之前一直都将这个人当成上司与长辈, 从来没有拿这样的目光看过对方。 　　总觉得……有点奇妙。 　　抬起手轻轻地将垂落在尹建修额上的发丝拂至一旁, 君言疏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出版社的时候, 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要比现在更青涩一点, 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柔多过沉稳, 笑起来的时候，总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那会儿他虽然也将对方摆在前辈的位置, 却还是下意识地将对方划归在了同龄人的范畴。毕竟两人的年纪, 本来就没有相差那么多。 　　只是大概是工作的需要，在成为总编之后, 这个人身上就多了一种更为沉淀的感觉, 让他总是没法将对方当成平辈来相处, 更不可能去猜想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抱有什么特殊的心思。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尹建修略微抿起的双唇上, 君言疏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垂下头亲吻自己的画面来。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此时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心中认定的与自己之间的关系，都不过是在那个来历不明的游戏的影响下产生的，是在午夜十二点过后，就会彻底消失的华丽礼服与南瓜马车，可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嗅着对方特有的气息，君言疏却仍然控制不住地，从心底生出其他的想法来。 　　如果那天在酒吧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那尹建修对他—— 　　君言疏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他感到胸口有股不可抑制的厌恶感与自我厌恶在不停地翻腾着——分明昨天，甚至是几个小时之前，他都还在为了林禹而恍惚，而患得患失，可现在，他却这样迫切地想要确认另一个人，对自己抱有的那份好感。 　　然而，即便如此，君言疏仍然无法克制住自己心中那隐约的期待。 　　想要……真实的东西。 　　不是被外物强加的、与其他所有东西都无关的、只因他而生的，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投入其中的，感情。 　　指腹缓缓地蹭过尹建修的嘴唇，君言疏无意识地凑近了面前的人的脸。满是另一个人味道的温热吐息喷洒在脸上，没来由地让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君言疏只感到自己的面上一阵发烫，甚至都有点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热了，那令人头脑都有些发晕的温度，让他感到有那么点呼吸不畅。 　　有些艰难地吸了两口气，还是没能成功地让心脏紊乱的跳动平复下来，君言疏小心地掀开被子，正要从床上坐起来，却不想他才刚一动作，横在他腰上的手臂在这时候蓦地用力，将他拉回去更用紧密地与身前的人贴在了一起。腰上清晰地传递过来的触感让君言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 　　“你是在，”将人紧紧地地按在自己怀里，尹建修轻声叹了口气，出口的嗓音听起来稍显低沉，“考验我的自制力吗？” 　　脸上本就没有退下去的热度又升腾了几分，君言疏张着嘴，好半天都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脸好红。”看着怀里的人面颊上那一直蔓延到耳根的红晕，尹建修略微收紧了扣着对方的腰的手，“心脏也跳得很快。” 　　这些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心情的身体反应让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那个……你……”悄悄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混杂着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羞耻，让君言疏的大脑都有些混乱，无法正常地进行思考，“你顶、顶到我了……” 　　话才一出口，君言疏就反应过来，整个人立时被那股巨大的羞耻给蒸得眩晕，仿佛连脚趾都开始发烫。 　　“对不起，”尹建修低声笑了起来，说出来的道歉一点都听不出歉意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这种表面上一本正经，深究起来却蕴含着某些特殊意味的话语，让君言疏更是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被子早在刚才就被他掀到了一边，这会儿堆在那里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君言疏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把脸埋在了尹建修的胸前，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羞耻得快要融化掉了。 　　听着头顶传来的低笑声，君言疏勾起脚尖，努力地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的是，某个人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虽然我没法控制这个，”说到这里，尹建修故意停顿了一下，略显低沉的笑声震得君言疏耳朵都一阵发麻，“但你放心，”他伸手抚摸着怀里的人的后颈，带着少许安抚的意味，“我说过，在你真心同意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再次轻笑出声，尹建修有些揶揄地开口，“我可以帮你。” 　　“不管是用手……”他垂下头，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君言疏的耳尖，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喑哑而暧-昧，“……还是用嘴。” 　　好似有一阵电流从被啃咬的耳朵上冒了出来，飞快地流窜至全身，君言疏只觉得指尖一麻，连呼吸都变得有点紊乱起来。 　　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画面让他根本就不敢去看尹建修的脸，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情绪逼得他眼眶都有点发红。 　　“还是睡不着？”知道自己再逗弄下去，这个人说不定都要害羞得直接失去意识了，尹建修稍微收敛了下自己脸上的笑容，很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嗯。”好半天，将脸藏在他怀里的人才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大的声音由于埋在胸前而听着有点闷闷的，带着少许小孩赌气般的愤懑。 　　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可爱一万倍。 　　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那些不适合在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念头，尹建修亲了一下君言疏的发顶：“还难受吗？” 　　君言疏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没感冒，这会儿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刚才的事情上，自然也没那个余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精神倒确实是好了很多。 　　“要起来出去走走吗？”尹建修再次出声，那平常得就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让君言疏感到有点气闷。 　　可他又不想真的在床上躺一个下午。 　　犹豫了一阵之后，君言疏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有点迟疑地抬起头看他：“你……那个……” 　　“没事，”知道君言疏想说什么，尹建修用手指蹭了下他的脸颊，轻笑着开口，“我能忍。” 　　“亲我一下就好，”略微低下头，与怀里的人鼻尖相抵，尹建修略微弯起了双眼，“……就跟刚才那样。” 　　被尹建修的话弄得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君言疏无意识地揪住面前的人的衣服，好半晌才小小地吸了口气，凑上去将自己的嘴唇和尹建修贴在了一起。 　　“真乖。”奖励一般地轻啄了下君言疏的双唇，尹建修真的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来，收回揽在君言疏腰上的手坐了起来，“起来吧。” 　　“想去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尹建修想了想，开口说道，“明天还有一天休息时间，想去周边玩一玩也没问题。” 　　就是在这种节假日，过夜的酒店可能有点难定，不过稍微想想办法，这也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事情。 　　君言疏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一点点的心动。 　　他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出去走一走了。 　　而且他自己不会开车，以往每次挑地方，都得考虑交通这方面的事情，有不少很想去的地方，都被无限期地后延了，尹建修的这个提议，可以说是正好戳在了他的痒处。 　　“因为是节假日，最好还是挑那种不会因为人数太多而被影响到的地方，”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尹建修笑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伸手将其递了过来，“这里怎么样？” 　　屏幕上的照片山清水秀的，刻有字形优美的小篆的石碑最是惹眼。 　　“你应该还没去过？”见君言疏接过手机，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起来，尹建修弯起嘴角，眼中浮现出些微笑意来。 　　君言疏闻言一愣，正要问他怎么知道，就想起了之前叶宇飞和林禹对自己的各方面都了如指掌的情况，那还没出口的疑问就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你呢，”将视线从手里的手机上移开，君言疏看向面前的人，“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 第30章 　　“当然有。”像是一早就料到君言疏会问这个问题似的, 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仰起脸看着自己的人,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是需要你帮忙的事。” 　　君言疏微微一怔, 立时打起精神来, 等着尹建修的后文。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那样专注地望过来, 勾得尹建修的心尖都不由地一痒。 　　“不是什么大事，”贴在发顶的手掌顺着脸颊下滑，抵上了君言疏的心口, “只不过是往这里……”尹建修笑了一下, “……多装一点我而已。” 　　这个人说话的语调和表情都太过正经，君言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张着嘴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能帮忙吗, ”偏偏眼前的人还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还那么弯起双唇, 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亲爱的？” 　　略微上挑的尾音带着些微的暧-昧与笑意, 落在耳中带起一阵让骨头都有点发酥的麻痒, 君言疏动了动手指，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抓一抓。 　　他看着面前的人, 倏地就有点无法将对方与那个每天都会在出版社里碰上, 显得很是成熟稳重的上司联系起来了。 　　“你以前，”嘴唇略微动了动, 君言疏还是没忍住, 小声地开口, “……明明都不这么说话的。” 　　不管是交代工作上的事情也好, 还是在工作之外，聊起其他的事情也好，这个人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给人一种礼貌而温和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狎昵。 　　好半天才找出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贴切的形容词，君言疏看了尹建修一眼，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心虚，低下头错开了他的视线。 　　听到君言疏的问题之后，尹建修却是不受控制地笑出声来。 　　“要是我一开始就这么跟你说话，”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可爱，尹建修克制不住地抬起君言疏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你还能理我吗？” 　　“其实我现在说的，已经是经过挑选的了，”忍耐住加深这个吻的冲动，他用指腹轻轻地抚摩着君言疏泛起些许红晕的眼尾，“还有其他更肉麻……更下-流的，”他凑到君言疏的耳边，“……我等着放到床上说。” 　　充满暗示的话语让君言疏的尾椎都有点发麻，他想起了这个人刚才那句用手和用嘴的话，只觉得对方身上不断钻入鼻腔的气息，蒸得他的头脑都有点发晕。 　　“好了，”收回手站了起来，尹建修从君言疏的手里抽回了手机，“既然没有其他提议的话，就去这里了？”他看了看眸子里还有些茫然与迷蒙的人，嘴角略微扬起，“有什么要回去收拾带上的东西吗？” 　　不过是一日一夜的短途旅行，做太多的准备反而会显得冗余。 　　大脑根据过往的经验，飞快地做出了判断，君言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就先不送你回去了，”尹建修笑了一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到了地方再买好了。”他顿了顿，“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这么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君言疏的发顶，“稍微等我下。” 　　看着跟前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转身走出了房间，君言疏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总觉得……对方那种随时抽身恢复常态的样子，非常让人感到气闷。 　　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那些话，为了那些话动摇一样。 　　……还显得他格外的幼稚和不成熟。 　　略微鼓了下脸颊，又觉得自己为这种事而郁闷，好像更显得他小气，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起身走出了房间。 　　卧室的边上就是书房，房门没关，君言疏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小盆栽。 　　那是两年前尹建修晋升总编的时候，他跟其他人一块儿送的礼物。因为没挑过这种东西，他还是让盆栽店的老板给挑的，连那株植物的名字都没记住。 　　倒是之后选花盆的时候，他花费的心思还要更多一点。 　　“这是合果芋，不怎么需要管，很好养活，”见君言疏盯着书桌上的盆栽看个不停，尹建修笑着给他介绍，“大部分人知道的花语都是‘有限素雅，恬静怡人’。” 　　“大部分？”莫名地感觉这个人话里有话，君言疏有点疑惑地重复。 　　“对，大部分，”应该也没觉得需要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尹建修的手上依旧是空的，“合果芋的花是红色的，但里面的花萼却是白色的，所以也有说它的花语是‘可爱的情人，纯洁的爱情’的。” 　　可爱的情人……纯洁的爱情？ 　　君言疏有点发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随便挑的盆栽，还能有那么多能说道的地方。 　　“你对这些，很有研究？”看了看那盆自己根本看不出和那些摆在店里的其他植株，有什么差别的植物，君言疏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是，”难得地沉默了一阵，才出声回答君言疏的话，尹建修走到桌子边，伸出手捏了捏那盆合果芋的叶片，“收到你送的这盆东西之后去查的。” 　　在发现这种植物不那么广为人知的一层含义之后，他还自己在暗地里脑补了好一出暗恋的戏码——尽管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但却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的想法，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有点在意”那么简单。 　　另外，这盆合果芋被他起名叫“言言”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对方了。 　　唇边的笑容略微扩大，尹建修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人，收回手走了过去：“没其他要做的事情的话……我们出发？” 　　“现在过去应该刚好能赶上吃晚饭。”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开口征询君言疏的意见，“要提前预定吗？我看那边的露天烧烤挺受欢迎的。” 　　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君言疏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尹建修总是把事情安排得太过周全，他根本都不需要去过多地考虑什么。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君言疏总有种对方会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感情，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感觉。 　　真的——不是游戏强行添加的记忆和物品吗？ 　　之前林禹出现的时候，他的家里也多出了许多对方的生活用品，以及一些两个人一生活，才能用得到的东西。 　　——或许就连那所谓的上次醉酒之后的亲吻，也不过是游戏根据他的梦境，而捏造出来的“事实”。 　　连人的情感与记忆，以及现实当中的物品都能随意地操控，君言疏并不会觉得那个东西能够知晓自己的梦境，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脑子里蓦地冒出了游戏里面，那在一大片极为详细的说明与介绍当中，显得极为突兀的“待补充”，君言疏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的人。 　　他知道就算自己问尹建修其他游戏里有写的东西，肯定也只会得到和上面一样的回答，但如果他问的，是app里也没有的内容呢？这个人，又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你是什么时候……”本以为十分容易出口的问题，却在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君言疏莫名地感到耳根有点发热，“……那个……” 　　“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然而，不需要君言疏把话说完，尹建修就猜到了他想问的事情。 　　“你问这个问题的时间，”熟练地交付了费用之后开上了高速，尹建修笑着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比我预想的要早很多。”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对他的好感，也比他预料当中的要多许多？ 　　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尹建修偏着头想了想：“如果我回答这个问题，能拿到什么回报吗？” 　　这个问题让君言疏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林禹，原先有些高涨起来的情绪顿时又低落了下去。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懊丧的感受充塞着胸口，让他连开口的念头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君言疏的回答，尹建修侧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少许担忧的神色：“怎么了？” 　　君言疏回过神来，想要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扯不开嘴角，只能轻轻地摇了下头。 　　“……对不起，”或许是情绪的起伏太过剧烈的缘故，君言疏感到胸口闷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就是，有点困了。” 　　分明就是因为睡不着才出的门，这个借口听起来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但尹建修却并没有多说什么。那过分善解人意的表现，反倒让君言疏心中的沉闷感变得更加明显。 　　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君言疏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找不到头也寻不到尾的线团纠结缠绕在一起，根本理不清具体的心情。 　　他希望君言疏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吗？在确认了对方是真的喜欢他之后，他又想怎么做？之前的林禹和叶宇飞——又该被放在什么位置？ 第31章 　　太过纷乱与繁杂的思绪让君言疏无从梳理, 纠缠成压在胸口的巨石, 令他生出一种溺水般的错觉。 　　他甚至有些怀疑, 再继续这样放任下去, 自己是不是真的就会直接溺死在这份低落的情绪当中。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动心的。”落入耳中的声音让君言疏的手指微微一动, 仿佛蒙在脸上的薄膜被倏地戳破一般，他又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 　　“毕竟感情这种事……”尹建修似乎笑了起来，略显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仿若擦过脸颊的花瓣一般温柔, “很多时候, 你根本就无法找出明确的转变界限。” 　　“只是突然有一天，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 ”窗外的风声, 车子的引擎声，隐约的鸟鸣声——其他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变淡变浅了, 只剩下这个人的声音，在耳旁显得分外清晰, “我冒出了那样的想法。” 　　“‘啊, ’”君言疏听到他这样说，“‘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了。’” 　　“原来我以前看到他和别人走的太近的时候, 心里发堵的感觉是吃醋, ”君言疏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身侧的人, “原来我每次都故意延长他汇报工作的时间, 不是为了提点帮助后辈, 而是想让他的那双眼睛更久地看着我。” 　　“原来我会希望他送我的东西, 有什么和爱情有关的特殊含义……”尹建修弯起双眸，轻笑出声，“……是因为我希望他喜欢我。” 　　“希望他喜欢那个，连自己都还没发现那份感情的我。” 　　从窗外吹入的风扬起了尹建修额前的碎发，君言疏略微张开双唇，忽地就觉得先前褪去的一切声响又重新变得鲜明起来，就连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有些响得过分了。 　　“现在，”将视线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开，尹建修侧过头，看向边上的君言疏，“还觉得困吗？” 　　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当中满是令人沉溺的包容与温柔，诱引得人不自觉地沉陷进去。 　　“不、不困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该回答这个问题，君言疏有些慌乱地错开和对方对上的视线，被发丝遮掩的耳尖有些微的发烫。 　　视线飘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处，发现边上的人依旧在看着自己，他顿时有点紧张起来：“开、开车看路……” 　　“好。”尹建修抬手摸了下君言疏的头发，轻笑着转过头去，将视线重新放到没有车辆的道路上来。 　　看到尹建修的样子，君言疏无端地有种自己的心思，被对方彻底看透了的感觉，心里不由地生出几分无所适从来。 　　忍不住又偏头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君言疏忽地就想起了游戏里提到的，对方一直没有刻意接近自己的理由。 　　如果这个人能够更早地知道他的性向的话……心底抑制不住地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君言疏浅浅地吸了口气，压下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 　　高速公路两旁多是植被茂密的山林与田地，对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市里的人来说，光是坐在车上这样转一圈，都能放松心情。 　　车子里没有人说话，君言疏也没有特意去找什么能够打破这份沉默的话题，只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享受起在这一个月来，极为难得的、令人安心的宁静来。 　　深黑色的车辆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才拐弯转进了平常的道路，君言疏靠着座椅打了个小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外面悬在地平线上方的太阳，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明明他感觉自己没睡多久的来着。 　　侧过头看了看边上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的人，君言疏蜷起手指，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凑过去的冲动。 　　那见鬼的、怎么控制都没用的皮肤饥-渴症！ 　　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君言疏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路边的景色上。 　　本来就是柳城周边的地带，无论是植物还是建筑，都和柳城没有太大的差别，他能找出的不同，大概就是那些路牌上写着的地名了。 　　君言疏极力放缓呼吸，不让身边的人看出异样来。 　　通往烧烤场的道路两旁种着成排的月桂树，风一吹，空气里就满是桂花的香气。深黑色的沿着盘山的公路转了几个圈，缓缓地接近了半山腰处的酒店。 　　叶宇飞皱着眉头，狠狠地将手里的香烟碾灭，丢尽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你确定是这里？”看了一眼那驶向大门的轿车，叶宇飞有点烦躁地重新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是没有点燃，只是再一次和电话里的人确认。 　　“他们开车的方向应该是这边没错，”电话另一头的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而且尹建修确实在下午定了这边的房间。” 　　“而且还是双人间。”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双人间？！”陡地抬高了语调，叶宇飞狠狠地咬了一下嘴里的烟，“那个混蛋——” 　　这家酒店这会儿都还有几个单人间空着，尹建修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不必多说。 　　就算那两个人真的开始交往了好了，君言疏才和他分开几天？半个月有吗？！这就想直接本垒？！！ 　　叶宇飞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 　　按照一开始那股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感情消散的速度，他这会儿再说起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不应该再有太大的感觉才对，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没什么警惕心的人，很有可能就这样被别的家伙给拐上床，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敢打他的珍惜之物的主意的人给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在酒店门外停了下来，自己刚刚还想着要揍一顿的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叶宇飞不自觉地就是一愣。 　　“我看到人了，挂了。”没有等另一边的人给出什么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叶宇飞将嘴里的烟放回口袋，正准备走过去来个“巧遇”，就看到君言疏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他踉跄着跌进了尹建修的怀里——然后仰起头，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感受着那股仿佛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的满足与颤栗，君言疏有些迷蒙地抬起手环住了身前的人的脖子，整个人都与对方贴在了一起。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与气息，让他感到舒适与安心。 　　在初时的些微错愕过后，尹建修也反应过来，揽住怀里的人的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是因为之前那短暂的恋情的缘故吗，这个人主动得……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心里这么想着，尹建修却是按住君言疏的后脑勺，不留丝毫余地地攫取着这个人的呼吸。 　　看着那两个人在车前拥吻的场景，叶宇飞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无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思考。 　　他想起了上次在酒吧里见到的画面。 　　那一次他还可以解释是君言疏喝醉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现在——他明明白白地看到，是那个人主动去亲吻尹建修的。 　　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的，主动。 　　叶宇飞不记得君言疏有这样对待过自己。哪怕是记忆中，他感到对方已经稍微动心了的情况下。 　　酸涩，苦闷，嫉妒——或许还有更多。就是叶宇飞自己，也没法一一分辨出他此时感受到的情绪。 　　“没有办法喜欢上我……”想到那个人拒绝自己的理由，叶宇飞忍不住捂住眼睛，低声笑了出来，“……就有办法喜欢上这个家伙吗？” 　　那还真是……过分啊。 　　叶宇飞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手盯着那两个人看了好半晌，才转身往山下走去。 　　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太过执着的东西。 　　只不过，他向来是个守信的人。 　　“要是累了，厌了，不喜欢我了，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和我分开，”那时候自己说过的话在耳旁响起，叶宇飞翘起嘴角，轻笑出声，“然后我会就会去把你重新追回来。” 　　喜欢上别人——也不过是分开的一个理由而已。 　　无论那段短暂的、没头没尾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此时他充塞在他胸口的这些情绪，毫无疑问地，是属于他的真实。 　　掏出手机，翻出自己刚才掐断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叶宇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着开口：“帮我安排件事……” 　　真的定下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反倒不那么急着去和那两个人接触了。总归以君言疏的性格，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和别人走到那一步的。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有把握得很。 　　倒不如说，君言疏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另一个人，才真的让他感到意外。 　　挂了电话，叶宇飞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深褐色的眼眸略微暗沉下来。 　　“说好了的……”他弯起嘴角，“……不会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 第32章 　　“突然这是怎么了？”视线好似不经意一般地朝叶宇飞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 尹建修分开与君言疏相贴的嘴唇, 有点好笑地抹了抹他泛起了些微泪光的眼角, 没忍住, 又在他的双唇上啄吻了一下, “……虽然我很高兴就是了。” 　　“对、对不起……”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很么，君言疏顿时一阵慌乱和无措，“那个、我不是……” 　　本来也没多想什么, 但看着这个人面色绯红的样子, 尹建修却反而抑制不住地起了逗弄的兴致。 　　“喜欢在这种公众场合……”他俯身贴近了身前的人的耳朵，“……和人接吻吗, ”双唇开合间, 仿佛无意般地蹭过耳廓，湿滑的舌尖也轻轻地在上面舔了一下, “……嗯？” 　　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快得好似只是君言疏的错觉, 但那由之而生的酥软麻痒, 却化作异样的电流，飞快地流窜至全身, 激得他全身都不受控地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尹建修的怀里跳开了。 　　……就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看着面前的人的耳尖缓缓地染上一层绯色，尹建修压下唇边的笑意, 抬手拉住了因为动作太慌, 而有点没掌握好平衡的人, 很是干脆地再一次将对方带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你投怀送抱的方式吗？”揽着人的腰将人紧紧地扣着, 丝毫不给对方离开的机会，尹建修低笑着朝他通红的耳尖吐了口气，“……真可爱。” 　　“不、不是……”还有点没从刚才的状况当中回过神来，君言疏不自觉地就被眼前的人带跑了思路，“我没有……”话说到一半，他才注意到尹建修眼中那掩饰不住的笑意，顿时反应过来，“你才、才是——” 　　“对，”然而，还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尹建修就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下了头，“我确实喜欢和你在公共场合和你展现出亲密的关系。” 　　看到君言疏露出略微愣怔的表情，他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关系。” 　　“要是能在你身上挂一个‘已有所属’的牌子，就更好了，”眼中的笑意愈渐加深，尹建修亲了下身前的人的鼻尖，“当然，你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给我挂上这个牌子。” 　　“我保证不摘下来。”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说起某些话来，却总是一套一套的，听得君言疏愣愣地张着嘴，却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只要你答应负责，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去定做牌子，”可尹建修却像是还觉得不够似的，亲昵地捏了捏怀里的人的耳朵，“另外，那边的服务生盯着我们看了好一会儿了。” 　　感受到靠在自己胸口的人的身体倏地变得有点僵硬起来，尹建修不由地低声笑了起来：“不如先放开我？” 　　……明明就是这个家伙不肯放开他！ 　　似是被尹建修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给震惊到了，君言疏略微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在自己的印象当中，一直都和“沉稳可靠”几个字分不开的人。 　　那之前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模样，惹得尹建修心底一阵发痒。他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捏了下对方的脸颊：“乖，我们先进去。” 　　房间是提前预定好的，入住手续也说不上复杂，只是原本尹建修还以为君言疏会对自己放着单人间不定，反而挑了双人间表示一点不满，却没想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迟钝得要命。 　　大概除非明明白白地说出口，这个家伙根本就不会意识到别人在感情方面的想法吧？ 　　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尹建修也有点说不上来，对方的这种地方，到底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两个人本来就没带多少行礼，只把随身的一些东西到房间里放下之后，就跟着服务生往山上去了。 　　这种位于景点附近，光是一个晚上，就能花掉许多人几个月工资的酒店，除了住宿条件好之外，自然得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不说这儿提供的、出自大厨之手的一如三餐，就是此时君言疏和尹建修脚下踩着的这座山，整个儿的都是这里的烧烤场。 　　错落于林间的凉亭保证了即便是雨天，也能让来这里的游客尽兴地享受烧烤的乐趣。 　　当然，要是自个儿不乐意动手的话，喊服务生过来帮忙也没有任何问题。 　　据说再往上走一点，还能看到一个被掩藏在树木间的小型游乐场，以及更高处的动物园——就算不去边上的景点，光是在这里待上一阵，也完全能够起到度假的效果。 　　君言疏这时候才意识到尹建修挑的这个地方的水平。 第33章 　　看着尹建修往烧好碳的炉子上放上金属网, 很是熟练地往上面刷好油的动作, 君言疏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带着点迟疑地开了口：“这里……多少钱一晚上？” 　　他并不是担心这个人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即便之前只是瞥了一眼, 但app上写着的这个人的年薪，也不是连一晚上的住宿费都支付不了的小数字——星海出版社在业界向来都是以待遇优渥出名的，更别说尹建修的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差, 只是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 对方就这样往他身上花钱，实在是让他感到无法安下心来。 　　——尤其是这份关系, 并非是建立在正常交往的基础的状况下。 　　那会让君言疏控制不住地产生自己亏欠了这个人的想法。 　　“嗯？”尹建修闻言看了他一眼, 偏过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我想想……” 　　“应该是……”故意在君言疏略带紧张的视线当中沉默了一会儿, 尹建修才轻声笑了起来，“五百三十七吧？” 　　……什么？ 　　这个具体到个位数的数字让君言疏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呆呆地张着嘴, 有点不太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上，光是这会儿放在两人面前的烧烤食材, 肯定也不止对方刚才所说的那个价格了。 　　“一套森罗老师的限定版新书, 再加上他的亲笔签名，”将腌制过的牛肉铺平放在了金属网上, 尹建修没有再继续逗弄这个每一个反应都可爱得要命的家伙, 出声解释道, “当然如果非要说的话, 还要加上以后出限定发售的新书的时候，都给人留一套。” 　　他知道这个人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自己单方面的大金额支出，当然不可能去做那种事。 　　“算起来，我好像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拉着边上还站着的人坐了下来，尹建修拿过一片还沾着水珠的生菜叶子递到了他嘴边，“咬一口？” 　　不明白尹建修这是要干什么，君言疏眨了眨眼睛，乖乖地张开嘴，从那片生菜叶上咬下了一小块。 　　这东西吃起来，倒是和普通的烧烤店里的那些，没有太大的差别。 　　看到面前的人拿过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生菜叶，包裹住烤得七八分熟的肉片送入口中，君言疏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热。 　　不、不就是吃了同一个东西吗，有什么需要觉得害羞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跳出了之前在茶水间里的时候，这个人拿走被自己抽过一口的烟，放入口中的场景，君言疏顿时感到耳根上的热度，有点蔓延开来的趋势。 　　分明以前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可这会儿他就是有种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无措感。 　　“怎么了？”偏偏造成了这一切的人还侧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有了这么多次的经验，君言疏也算是知道，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其实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纯良了。 　　“要、要焦了……”本来就只是想转一下注意力，却不想一开口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君言疏忍不住小小地呜咽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嘴，那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的眼泪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耻的。 　　将碳烤炉上无人看顾的肉片都夹到了边上的盘子里，尹建修凑了过来：“很疼吗？” 　　“出血了没？”伸手移开君言疏捂在嘴上的手，他略微蹙起了眉，“张开嘴我看看。” 　　“不、不用了，我没、没……”只觉得眼前的人贴得太近的脸，让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点紊乱起来，君言疏下意识地往后仰去，却忘了这种方便移动的板凳并没有靠背，一下子仰得太过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险险地抓住了尹建修的手，才没直接从凳子上跌下去。 　　“要是再多来几次的话，”揽着君言疏的腰，将人带得扑到了自己胸前，尹建修有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真的要以为这是你诱-惑我的方式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游戏强加的特殊状态的缘故，君言疏靠在尹建修的胸口，听着对方那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变得有点失衡的心跳，连头脑都变得有点晕乎乎的起来。 　　“如果……”收紧抓着尹建修手臂的手指，君言疏微微张开双唇，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说，就是这样呢？” 　　“……那我就只能说，”好半晌，君言疏才听到身前的人略显低沉的嗓音，“真的很有效。” 　　——特别对他这种本来就心怀不轨的人来说。 　　感受着怀里的人隔着布料传递过来的温度，尹建修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他的脸，垂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舌头还疼吗？”轻轻地抵着君言疏的鼻尖，尹建修暧-昧的和他交换着呼吸，“我帮你含一含……怎么样？” 　　君言疏知道这个人说的根本都是些摆在表面上，连糊弄的作用都起不到的借口，但迷糊的大脑却让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他甚至迎合对方的话一样的伸出舌尖，在尹建修的春半晌轻轻地舔了一下。 　　就好像……真的在勾-引这个人一样。 　　呼吸被毫不留情地夺取，胸口也由于缺氧而有些微的发疼，但君言疏却感到一股克制不住的颤栗从心底升腾起来，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受令他有些发慌。 　　“真想就这样……”在君言疏喘不过气来之前放开了他，尹建修略显隐忍地咬着他的唇瓣，“……做到最后。” 　　君言疏的指尖微微一颤，蒙着一层水光的灰蓝色眼眸中浮现出些微的茫然来。 　　“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手掌贴上身前的人的脸颊细细地摩挲，尹建修双眼中的神色很是暗沉。 　　那根本就是在说——“请来上-我。” 　　但是这个人，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不管是在与他相处时，不时地流露出来的顾忌与刻意保持的距离，还是多次表现出来的、和平日里的性格完全不符的主动和……魅-惑。 　　含住君言疏的嘴唇轻吮了一下，尹建修似乎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点好笑：“要是我能少为你考虑一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能更自私地……将这个人占为己有了。 　　地平线上的太阳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凉亭中布置的灯光顿时亮了起来，君言疏怔怔地和看着面前的人的双眼，倏地就感到身上那股异样的热意退了下去，脑子也逐渐地清醒了过来。 　　那个见鬼的特殊状态……绝对不是游戏里说的那么简单！ 　　想起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君言疏整个人都陡地僵住了，想要从尹建修的怀里起来，又有点不敢动弹，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看着有种惹人心痒的茫然和委屈。 　　他还真是……没救了。 　　发觉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又或者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都跟在用一个小勾子勾着自己的心尖一样，尹建修感到有点头疼：“我可能不该定双人间……” 　　这不是在给他自己谋取福利，而是在给他自己设置考验。 　　就是君言疏，在这种时候也听出了尹建修话里的意思，脸上有些微的发热。 　　“好了，”摸了摸怀里的人的脑袋，尹建修将人抱回了凳子上，“先吃东西。” 　　好在之前他在凑过去之前，就有先见之明地把东西都夹到了一边，要不然这会儿他们面对的，就该是一堆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焦炭了。 　　虽说酒店提供的食材都很高档，但两人都不是什么有着特别手艺的厨师，自然也不可能烤出足以比拟大厨收益的东西来。但即便如此，这些东西入口的味道，也比平时去的那些店里要好上许多了。 　　拿起夹子将烤架上的蔬菜翻了翻，君言疏看着身边神色如常的人，犹疑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你……”他略微咬了下嘴唇，“……不问我，刚刚是怎么回事吗？” 　　尹建修的动作一顿，微垂的眼睛朝君言疏看了过来。 　　“反正你以后总会告诉我的，”他笑了起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吗？” 　　只要他们继续这样走下去的话。 　　君言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敢给出太过明确的回答。因为无法保证在倒计时结束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至少……这个人不会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不是吗？ 　　蓦地意识到了眼前的人与叶宇飞和林禹之间最大的不同，君言疏盯着尹建修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就觉得安心下来。 　　即便等七天过去之后，这期间的记忆都会从这个人的脑中消失，他也可以与对方见面，和对方交谈……触碰到对方。 　　这个人，并不是午夜钟声敲响过后，就会化为泡影消失的幻梦。 　　他并不是那种……不懂得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 　　“我可以喜欢你的……”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尹建修的脸颊，君言疏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不由地弯起眸子，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对吗？” 第34章 　　秋日的天总是暗得特别快, 分明上一秒才看着太阳缓缓地沉入地平线之下, 下一刻再抬头看过去, 眼前就只剩下深夜一般粘稠的夜色了。 　　按照尹建修的指示封上通风口, 将炉子里的炭火给灭了, 君言疏看了看边上没剩下多少的食材，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尹建修对两个人食量评估的准确。 　　要是换了他来，估计这会儿边上还得剩下一大堆吃不下的食材。 　　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一回吃烧烤和自助这一类东西的时候, 他都会格外地高估自己的食量，点一大堆远超自己能吃下的分量的东西。 　　……偏偏不管他提醒自己多少次“下次一定得要少一点”, 等到了那个“下一次”, 他还是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就因为这个怎么都改不掉的毛病，某次君言疏带着自家父母出去吃火锅的时候, 被那两个人拉着，硬是在店里坐了几个小时, 非得让他把要了的东西全都吃了下去。 　　即便是现在, 他都还能想起来店里的服务员朝他们这边看的时候，脸上那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也亏得他们没过来赶人。 　　“剩下的会有人过来收拾的, ”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尹建修对这些事情显然比君言疏要清楚得多，“我们先下山。” 　　虽说有台阶, 但在夜里上下山, 总归还是有那么点让人不安的。 　　尤其是这家酒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氛围, 并没有在台阶的两旁设立用来照明的路灯, 而是在每个亭子里给人准备了一盏看起来很有复古氛围的提灯，幽幽的光芒刚好足够照亮脚边的范围，只要稍微远些，就会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身影。 　　看着为了不让自己看不清脚下，而不得不和自己靠得很近的君言疏，尹建修不由地轻声笑了起来：“确实很有气氛呢……” 　　那股若有似无地传入鼻子里的洗发水的味道，恰好好处地维持着两人间那份隐约的暧-昧撩得人心尖发痒，却又不舍打破这浮沉的旖-旎。 　　听到尹建修的话，君言疏转过头看他，正要开口说话，台阶边上的草丛却在这时候陡地一动，有什么看不清的黑影从中窜了出来，惊得君言疏脚下一个踏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一边歪去。 　　“你今天……”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人的腰，却被带得往下跨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尹建修有点好笑地看着怀里的人，“……是真的和这个过不去了是吗？” 　　这都是第几次了？ 　　虽然他确实挺享受这个人的投怀送抱，但总是这样，他也会担心对方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是不是没法好好走路的。 　　然而下一秒，他却感到靠在自己胸口的人身体有点发僵。 　　“怎么了？”注意到君言疏仿佛忍耐着什么一般拧起的眉头，尹建修察觉到了不对，扶着人略微站直了身体。 　　“脚……”试着转了下脚踝，却被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君言疏抓着身前的人的胳膊支撑着身体，“……好像扭到了。” 　　这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要不是尹建修的反应足够快，他刚才肯定得直接摔下去，虽说这山不算陡，但一阵磕碰显然是少不了的。 　　但对方对这个结果却显然不怎么满意。 　　小心地扶着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尹建修蹲下来，握住君言疏的脚腕试了下他的反应之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应该不严重。” 　　“待会儿下去之后，问服务生拿点药，稍微揉一下就好，”这么说着，尹建修转过身，背对着君言疏，“上来，我背你下去。” 　　君言疏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无谓的推脱，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乖乖地趴在了尹建修的背上。 　　……少了平时会有的犹豫过程。 　　察觉到这个人态度的变化，尹建修翘起嘴角，拿上提灯背着人往山下走去。 　　尹建修的步子很稳，君言疏随着他下台阶的动作一起一伏的，看着那稍显黯淡的灯光微微地左右晃荡，莫名地有种安心的沉淀感。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摔伤了膝盖，”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了尹建修的肩上，君言疏小声开口，“我爸也是这么背着我回去的。”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尹建修闻言，沉默了一阵，才出声说话。 　　总觉得在这个联想当中，他被放在了有点不妙的位置上。 　　君言疏轻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刚刚那是什么？” 　　“松鼠……也可能是其他动物，”发现自己一下子能想起来的，会在山林里出没的小动物只有这一个，尹建修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这边山上的小动物还是挺多的。” 　　就是一些植被稍微旺盛一点的城郊，一些小东西也都不少见。 　　“或者是猫，”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这边好像有人养了几只。” 　　但凡只要带一点田园猫的血统，这些小家伙都能上山下海地倒腾。 　　“是吗？”君言疏不说话了，侧着头将脸贴在了尹建修的背上。 　　尹建修能够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自己颈侧的呼吸，清浅温热，带着这个人特有的清甜气息。 　　“我这样，”直到迈入了酒店灯光的范围里面，尹建修才听到背上的人再次张口说话，“明天还能去景点吗？” 　　尹建修一愣，这才想到这个问题。 　　柳城附近本就山多，他们这一回挑的地方，车也只能开到半山腰，剩下的路程，都得由自己走上去。 　　就算君言疏的扭伤不严重，想要让他第二天就去爬山，却也不那么现实。 　　“我可以背你。”尹建修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开口提议。 　　“或者我也可以去给你找一台轮椅。”顿了顿，尹建修再次开口。 　　君言疏：…… 　　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给建议。 　　“……你还是闭嘴吧。”见尹建修似乎还想说话，君言疏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原来这个人……也有这种不靠谱的时候。 　　无端地有种发现了旁人不知晓的秘密的窃喜，君言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明天，还是回去吧。”略微收紧了环住尹建修脖子的手，君言疏沉默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等尹建修说话，他就再次开口：“下次……”这两个字当中，只有自己明白的含义让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再重新来过。” 　　“……好，”听出了一点君言疏话里隐含着的意味，尹建修不由地轻笑出声，“下次再来。” 　　“不过这一回既然过来了，明天还是出去走一走吧，”让边上的服务生把药送到房间，尹建修把人背到床边放了下来，“只是平地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 　　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住一晚回去了，总归还是会让人感到有些遗憾。 　　君言疏对这一点没有什么意见。 　　他觉得，光是这会儿两人所在的这座山，都足够他们逛一整天了。 　　要是没多少人的话，让对方背着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泡澡吗？”拿药水给君言疏擦了扭伤，尹建修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着转过头，“这里有浴缸。” 　　“我可以抱你进去，”伸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他开口说道，“洗完了也可以喊我抱你出来。” 　　……谁会在这种时候，傻兮兮地回答“好”啊？！ 　　略微鼓起脸颊瞪了边上的人一眼，君言疏直接站起来，单脚跳着走进了洗手间。 　　他只是有一点点扭伤而已……又不是真的瘸了。 　　看着镜子里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的人，君言疏掬起一捧水扑在了有点发热的脸上。 　　怎么感觉……他好像便幼稚了。 　　侧头听着外面传来的另一个人的笑声，君言疏垂下眼，微微扬起了嘴角。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差。 　　简单地洗漱完毕，君言疏扶着墙走出了卫生间，就看到尹建修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嘴里还叼着一支没有点上的烟。 　　想起之前这个人说过的话，他忍不住有点疑惑：“心情不好？” 　　“不是，”尹建修朝他看了过来，将嘴里的烟取了下来，“有很想做却不得不忍着的事情时候，我也会想抽烟。” 　　视线在君言疏沾了些水，软软地贴在额头上的发丝上停留了一阵，他重新叼住烟，克制一般地用力咬着：“……就比如现在。” 　　君言疏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或许是被这人拿这些话说得多了，他这会儿居然都觉得有些习惯了。 　　“……睡了。”但他的脸上，还是有点抑制不住地发热。 　　掀开被子钻进去，君言疏蒙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心脏跳得太快，他都快要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意外的，并不讨厌。 　　君言疏听着身后走进卫生间的脚步声，微微弯起了双唇。 第35章 　　尽管由于计划之外的突发状况, 君言疏和尹建修没能去成景点, 但这勉强算是一天一夜的旅程, 结束得倒也还算圆满。 　　……如果君言疏没有在晚上为了满足自己那把他折磨醒的渴求, 悄悄地蹭到尹建修那边亲了对方一口, 结果刚好被抓包当成了夜袭，按在床上折腾了一通的话。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 尹建修都一个没落下。 　　……偏偏这种情况还是自己造成的, 君言疏就连控诉都感到心虚。 　　或者应该说，在那个状态下, 他根本生不出一点拒绝的想法来, 只希望能够和那个人贴得更紧一点。 　　也亏得是尹建修了，要是换了其他人……换成林禹和叶宇飞……君言疏略微咬住下嘴唇, 转过头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眼尾泛着些微红晕的人，总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本来……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过去, 再在心中咀嚼那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 胸口却已经没有了原先那种发闷窒息的感受。 　　并不是心底的感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是——那些过往的经历, 仿佛变成了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过后，就破碎消失的华美梦境, 遥远且触不可及。 　　车窗玻璃被摇下, 带着秋日特有的清爽与凉意的风灌了进来, 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果然……哪怕很清楚, 之后即便没有王子拿着水晶鞋找上门来，辛德瑞拉也不会后悔有过那样一段梦幻般的经历，可人却总是会忍不住去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更美好——更不真实的结局。 　　尤其是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君言疏自然也不例外。 　　他向来也只是个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凡人。 　　——会为了得到那样一个特殊的app而生出些微的窃喜，会因为被那些优秀的人捧在心尖而感到欢欣，同样也会由于心底的贪婪，想要索求更多。 　　一如现在。 　　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君言疏微微张开双唇，却一下子想不出能说什么。 　　分明想要和这个人说话的念头那样强烈，他却根本找不出什么适合这种时候的话题。 　　君言疏头一次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生出懊恼来。 　　“怎么了？”尹建修总是能够对君言疏的表现，第一时间做出回应来，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注意力都放在开车上。 　　“……没什么，”视线在面前的人那扬起的嘴角上停留了一阵，君言疏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一路上都在笑。” 　　事实上，不止是在回程的路上，这个家伙从今天早上起来开始，翘起的嘴角就没根本没放下来过，简直就跟被胶水固定成了那个样子似的。 　　“是吗？”尹建修略微偏了下头，唇边的弧度却是又扩大了几分，“我平时都这样吧？” 　　……都这样才怪了。 　　尽管态度一向温和，但在出版社里的时候，这个人的身上却总少不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势，“让人根本就不敢随便开玩笑，明明一点儿都没有摆什么上司的架子”——用同办公室的人的话来说，就是这样。 　　可这会儿这个人看起来的样子，反倒有点像成天坐在村头的石头上晒太阳的傻子，一整天都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你以前，”看了边上的人一眼，君言疏不由地鼓了下脸颊，“都没谈过恋爱吗？” 　　就是他，第一次恋爱的时候，都比这个家伙的表现要好得多。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被叶宇飞牵着走。 　　在那三个字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君言疏甚至有些微的怔忡。 　　这会儿回想起那段日子里的事情，他竟有种时隔许久的感受。明明数着日历来算，距离那个人消失，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到。 　　“当然不是，”听到君言疏的问题，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更能清楚地表现出自己想法的语句，“这是我头一次这样明确地意识到……” 　　“——我想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以往和人交往的时候，他确实也会想“希望能够永远在一起”，可对于这个“永远”，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一个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的词汇，脑子里更不会冒出对于当时的年纪来说，显得有些太过沉重和遥远的“婚姻”这两个字。 　　可唯有这个人…… 　　“就连求婚的地点和方式，”想起那在脑海中模拟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画面，尹建修侧过头，朝君言疏看了过去，略带笑意的双眼中，是不带丝毫虚假的认真，“我都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 　　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时候听到的词汇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君言疏的心脏受到惊吓似的重重跳了一下，脸上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许无措的神情来。 　　“放心吧，”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尹建修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我没想现在就让你给出回复。” 　　——还太早了。 　　他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挤占这个人心里的空间。 　　“刚刚的话，你只要翻译成……”转了个弯将车子开下了高速，尹建修轻笑着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就可以了。” 　　……这和翻译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都克制不住脸上升腾起来的温度，君言疏略微蜷起手指。 　　“我可能……”犹豫了好半晌，他才小声开口，“……还没有那么喜欢你，”他咬了下嘴唇，“抱歉。” 　　还真像是这个人会给的回答。 　　尹建修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关系，”他弯了弯眼睛，“我说过我会等。” 　　“你知道我不缺耐心，”说到这里，尹建修停顿了一下，低声笑了起来，“还有对你的喜欢。” 　　车子在君言疏回应之前，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公寓楼下。君言疏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明天见。”伸手摸了一下边上的人的脑袋，尹建修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上次在这里将对方放下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才冒出一点儿头来的渴望被这个亲吻给按了回去，君言疏计算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上班之间的时间差，陡地意识到自己要是在这里和对方分开了，可能一晚上都没办法睡着了。 　　……而且接下来一个星期，每一个晚上大概率都是同样。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肯定，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去上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了？”见君言疏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尹建修有点奇怪地问道。 　　君言疏蓦地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人的视线当中，带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纠结与犹豫：“那、那个……” 　　“我……”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提议简直过分之极，“能、能，去你那里住吗？”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理解错了这个人的意思，尹建修有点愣愣地反问。 　　“我能，搬到你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吗？”只要开了个头，有些话说出口，就变得容易起来了——就是因此带来的羞耻并不会减少多少，“就……一个星期，”君言疏努力做出平常的表情来，“我想、想转换下心情。” 　　尹建修：…… 　　他还真没听说过邀人同居来转换心情的。 　　“不、不行吗？”君言疏极力想要表现得更镇定一点，可出口的话却违背他意愿地磕绊起来，弄得他自己变得更加不好意思。 　　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阵子，尹建修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的很喜欢考验我的自制力啊……” 　　他垂下头，含住君言疏的嘴唇，轻柔地吮吻：“要我陪你上去收拾东西吗？” 　　“不、不用了，”只觉得自己连指尖都在发热，君言疏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车门跑上了楼，“我很快就回来！” 　　因为动作太过慌乱，他不小心在楼梯上和下楼的人撞在了一起，好在对方的反应足够快，一只手抓住了扶手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才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所以说，他这两天总是磕磕碰碰的原因，一大半都在尹建修的身上吧？ 　　当然，给出的反应太大，也确实是他的问题就是了。 　　“对不起……谢谢。”抬手扯了扯勒得自己有点难受的衣领，君言疏看向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的人。 　　是住在他楼上的人。 　　据说是个十九岁就读完了博士的小孩儿，智商高得夸张，就是为人阴郁沉默，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成为别人嘴里怎么都说不厌的话题。君言疏不止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对方的事情。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和对方有过接触。 　　那人看了君言疏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第三个了，”越过君言疏继续往楼下走去，那人轻声开口，却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君言疏听的，“……这次也是一个星期吗……” 第36章 　　明白过来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 君言疏整个人就跟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的, 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转过身, 跟着那个人往楼下走了几步, 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推开门就走出了公寓楼，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不说刚才拿两句话是不是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就是真的就是在说他, 也可能只不过是见到他频繁地更换交往对象, 而发出的嘲笑与讥讽罢了。 　　毕竟无论是叶宇飞，林禹还是尹建修, 都来过这里好几次, 被人注意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真的是对他手机里的那个app有着一定了解的人，应该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 来拐着弯提醒他吧？ 　　更何况，君言疏也没能从刚才那个人的话里, 听出什么警告之类的暗示意味——事实上, 他根本没听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语气。 　　不带丝毫多余的情感，也没有什么声调的起伏, 就仿佛冰冷的机械一字不差地说出眼前的客观事实一样。 　　只这么一个照面, 君言疏就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在其他人的口中, 会是那种“阴沉不讨人喜欢”的类型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符合对方此时, 那应该是最为朝气的年纪。 　　虽然君言疏自己, 其实也并没有那个资格去说别人就是了。 　　他或许不应该再去考虑太多与那个游戏有关的事情了。等尹建修这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就把它删了比较好。 　　视线在楼梯口合上的防盗门上停留了一阵, 君言疏没有在楼道里一个人傻愣太久，回过神来之后就转身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的缘故，在推开家门的时候，他竟觉得这个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看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与陌生。 　　林禹用过的东西还原原本本地摆在原来的位置，君言疏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将那些东西都一一收好放了起来。 　　至少表面上……他得让这里恢复原状才行。 　　把装着林禹平日里的用品的纸箱放在了书房的角落，君言疏这才整理起自己需要的东西来。 　　因为他只打算在尹建修那里住一个星期，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几套简单的换洗衣物，再加上一点日常的生活用品就已经足够，连一个小袋子都装不满。至于和工作有关的，更是只需要带上电脑就可以了。 　　“就这么点东西吗？”看着君言疏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车后座上，尹建修挑了下眉。 　　“嗯，”君言疏在副驾驶座上坐下来，“只是住几天……而已。” 　　不管在倒计时结束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变化，他都没打算继续在对方那里住下去。 　　他确实还没有做好……和人发展到那一步的心理准备。 　　偏过头盯着君言疏看了好一会儿，尹建修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轻声笑了起来：“我会努力让你延长那个‘几天’的。” 　　大抵是听得多了，君言疏已经有些习惯这个人的口中时常冒出来这样的话语来了。 　　“那，”他和对方对视了片刻，移开视线小小声地开口，“……你加油。” 　　意料之外的回应让尹建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中顿时抑制不住地浮现出少许笑意来。 　　果然，那天晚上那句话之后，这个人对他的态度，就开始改变了。 　　那种在努力地接受他进入自己的生活的样子，光是看着，都能够让他的心脏柔软起来。 　　由于回来的时间并不是那么早了，两人简单地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就回去尹建修的家里睡了。一整个晚上君言疏都蜷在尹建修的怀里，倒也没有再出现昨天晚上，因为得不到满足的需求太难熬，而直接将他折腾醒的情况。 　　……就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顶着的时候尴尬了点。 　　把人直接丢在了房间里，君言疏自己一个人溜出去，到厨房里准备了点简易的早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一个星期没有进过厨房，连手艺似乎都变差了。 　　“……你都没点正常男人早上该有的生-理反应的吗？”伸手接过君言疏递过来的碗碟，尹建修看着对方丝毫没有被自己影响到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抱怨。 　　亏得他昨天晚上还设想了一大堆能够让这个人接受的应对方式，谁曾想对方居然起来之后就那么干脆地丢下他，自己起来了。 　　前一天晚上才……过，今天又一大早就想干什么的人才不正常吧？！ 　　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君言疏面无表情地将煎蛋放到了对方的碟子里，拿着自己的那一份，转身走出了厨房。 　　这是……和他闹脾气了？ 　　尹建修略微偏了下头。 　　——应该只是单纯的害羞。 　　轻声笑了一下，尹建修感到胸口有种从未有过的满涨感。 　　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满足……或者也可以说是，“幸福”。 　　“我的要求……”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早餐，尹建修不由地笑出声来，“……原来这么低吗？” 　　天边的云彩被染上金色的霞光，路边种着的桂花树上也能看到繁密的金色花朵，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这个时节馥郁的馨香。 　　将车开入停车场停好，尹建修拔下车钥匙，转过头看向边上的人：“要分开上去吗？” 　　他知道有些人并不喜欢被一同工作的人，知道自己正在和同事交往的事情。尤其在对方是比自己更高级的上司的情况下。 　　星海出版社的工作氛围很好，但这并不代表这里并不存在那种，喜欢在人背后说闲话的货色。 　　本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被尹建修这么一问，君言疏反倒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而被人说些什么，只是他无法确定，在一个星期之后，这个人对待他是否还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出版社的人却又都在这之前知道了他的关系，或许会对这个人造成一些影响。 　　尽力为别人考虑，减少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可能性……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的习惯。 　　事实上，就连君言疏自己，都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养成现在这种性格的。 　　他可以对特定的人……更任性一点吗？ 　　想到林禹曾经说过的话，君言疏望着眼前正等待着自己回答的人，微微张开了嘴唇。 　　“我可以，”他有点紧张地蜷起了手指，“……和你一起上去吗？” 　　“当然，”尹建修有点好笑地凑过来，在他的双唇上亲了一下，“……你就是想让我抱你上去都可以。” 　　倒不如说，他更希望能这么做。 　　只可惜，这个人显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尹建修都还没能压下上扬的嘴角。君言疏对自己展现出的接纳的态度，让他觉得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然后他就看到了刚刚才发到他这边来的新入职员工的资料档案。 　　大抵是事情安排得太急，人事部甚至都没来得及提前对他进行通知。 　　看着屏幕上那张自己在出版社楼下，见过好多次的脸，尹建修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推开椅子站起来，大步朝君言疏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在出版社挂了名的高层，正领着人走了进去。 　　平时连出现都很少出现的人，突然在上班时间走了进来，自然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君言疏也在边上的人的提醒下，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然而，他的目光却只在那个据说是出版社的老板的亲戚的人身上停顿了几秒钟，就落在了跟在对方身后的人身上。 　　一如记忆中那样俊朗的五官，深褐色的眼睛中满是玩闹一般的漫不经心，在看到君言疏的时候微微弯起，带上了些许盯上了猎物一般的锐利。 　　叶宇飞……？ 　　愣愣地看着那个站在门边的人，君言疏陡地就有些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又是自己哪个混乱的梦境了。 　　“……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副总编都介绍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只有这最后的一句话，落在耳中字句分明，“君言疏，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稍微带一下他。” 　　“我以为往我手底下调人，是需要经过我同意的。”尹建修的声音击碎了那恍惚间的不真实感，君言疏有点愣怔地朝他看了过去。 　　“临时招聘的……没能通知到位是我们的问题，”笑呵呵地承认了错误，年纪看着比尹建修要大上许多的中年人不急不缓地说道，“但最近往我们这儿投稿的人不是越来越多了嘛，早就有人说过人手不足的问题了不是？” 　　“接下来招的人都是会先让他们来和你见一面的。”说完，他又补上了一句，算是说明自己并没想真的得罪对方的意思。 第37章 　　尹建修沉默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不管再说什么, 都不可能改变叶宇飞加入编辑部的既成事实了。 　　——估计对方就是料到了这一点, 才故意越过了自己, 让上头的人来安排这件事。 　　要是提前知道, 尹建修怎么都不可能同意让叶宇飞过来。 　　转过头, 盯着边上偏着脑袋，瞧好戏似的看着自己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尹建修才再次出声：“那我亲自来带他。” 　　刻意加重了“亲自”两个字, 他看向叶宇飞的视线当中, 也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原本做好了再劝上几句的中年人，显然没有想到尹建修会说出这样的提议来, 不由地愣了一下。 　　要是自个儿带来的人是真心想干这一行的, 能得到总编的亲手提携和教导，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 可人叶宇飞明显就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一上来就指定了自己要跟的“老师”了。 　　“不用劳烦总编了, ”不等他开口说话, 一边的叶宇飞就自己开口了，“我觉得现在的‘老师’挺好。” 　　叶宇飞向来是不耐烦那些藏在话里的机锋的, 这么一句话丢出来, 就差没指着尹建修的鼻子让他别多管闲事了。 　　追自己的媳妇儿……关他这种外人什么事儿是不？ 　　看到尹建修不由自主地沉下来的脸色，叶宇飞翘起嘴角, 笑得更是张扬。 　　当初这个人天天来出版社楼下接君言疏, 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只是尹建修居然会掺和到这两个人的关系里头去, 却是没什么人知道了。 　　毕竟就算今天他们是一块儿上来的，只这么一次，也说不明不了什么。 　　这会儿不少人都忍不住朝君言疏看了过去，隔壁桌的人甚至都直接小声问他是怎么回事了。 　　可君言疏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在现实当中再碰上那个人，更不可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不常来这边的高层不清楚之前的事情，但从尹建修和叶宇飞之间那带着火药味的态度当中，却也看出了点什么。 　　“新人不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是好事，”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可能去多说什么——一个不小心，可是指不定会把两边都给得罪了的，只能笑呵呵地打着圆场，“不过工作嘛……还是少把自己私底下的情绪带过来的好。” 　　就是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了。 　　又笑着和两人说了几句，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也不在这里久留，转过身出了办公室。剩下的，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了。 　　少了个在中间缓冲圆场的人，叶宇飞和尹建修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地沉默下来。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都没动弹，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敢说话，目光悄悄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地打着转，还不时地落在了坐立难安的君言疏身上。 　　“都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吧，”最后还是尹建修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让君言疏感到格外难熬的沉寂，“既然来了，就好好做事，”视线在显得有些无措的人脸上停留了片刻，落在了身前的叶宇飞身上，“你的老师应该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只会添麻烦的人身上。” 　　到底是顾虑君言疏的心情，没有把话说得太过，尹建修又随意点了几个人吩咐了几句，就转身走了出去。 　　并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样子而感到生气或者嫉妒，他只是……需要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傻愣着干什么，”小声的话语传入耳中，君言疏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边上平时没有太多交流的邻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从中听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赶紧追上去啊……！” 　　像是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君言疏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想要追上离开的尹建修。 　　然而，叶宇飞却明显不可能放任他无视自己的存在。 　　一把抓住了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叶宇飞压下了心中在见到这个人对尹建修表现出的特殊态度之后，升腾起来的烦躁与嫉妒，朝他扯开一个笑容。 　　“我刚来，很多事情都不懂，”说着一些刚入职的新人都会说的话，叶宇飞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新人该有的谦逊姿态，“以后还得多麻烦你教我了……”他停顿了一下，俯身凑到了君言疏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老师。” 　　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了一下，那些本以为被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让君言疏根本无法挣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在极短的时间内生出的感情……本就需要花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时间去消磨。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叶宇飞嘴角的弧度不由扩大了几分。他看了办公室里那些把视线都集中到这边的人一眼，啧了下舌，直接拉着人走了出去。 　　被扯得踉跄了两步，靠着叶宇飞手上传来的力道才稳住了身体，君言疏看着大步走在前面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那根本不给自己拒绝机会的强硬态度。 　　或许是在那之后，这个人都表现得太过贴心，他甚至都有些忘了对方性格当中的这一部分。 　　在胸口翻腾的情绪太过复杂，君言疏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在这个人面前，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直到被叶宇飞拉着走进了厕所的隔间，看着他将内侧的搭扣扣上，君言疏才猛地意识到了眼下这种状况的不妥。 　　“你想干、干什么？”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已经松了开来，君言疏却一点儿都没有感到放松下来。 　　听到君言疏的话，叶宇飞轻声笑了一下，转过身朝对方走了过去。 　　狭小的隔间里没有多少能够躲避的空间，君言疏只后退了两步，后背就直接贴上了木制的隔板，再没有躲避的余地。 　　“就这么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吗？”抬起手贴上身前的人的脸颊，叶宇飞感受着对方那无意识紧绷起来的身体，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担心对了。” 　　捏住君言疏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叶宇飞直接垂头吻了上去。 　　熟悉的、与记忆中毫无二致的，能够令指尖都颤栗起来的甘美滋味。 　　他不由地加深了这个吻，像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犹疑与不安都发泄出来似的。 　　君言疏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抵上了叶宇飞的胸膛，却被对方特有的那股烟草味蒸得有些发晕，好半晌都没有办法用力将人推开。 　　而他的这种迟疑与犹豫，对叶宇飞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鼓励与邀请。 　　将君言疏按在隔板上，亲吮到对方喘不过气来，叶宇飞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 　　“一个星期太短了，”控制不住地又在面前的人的嘴唇上啄吻了一下，叶宇飞低笑着开口，“再给我更长的时间怎么样？” 　　什么……？ 　　有些愣怔地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君言疏有点弄不清楚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曾经许多次期待过这个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那些幻想的场景当中——没有哪一个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君言疏甚至有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怎么不说话？”见眼前的人只是傻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其他的反应，叶宇飞挑了下眉，拿指尖蹭去他眼角泌出的生-理性的泪水。 　　这个人亲一下都能流眼泪，做起来的时候……肯定哭得更加厉害。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不可诉诸于口的幻想来，叶宇飞又低头啃了一下君言疏的嘴唇，稍微缓解下自己没法将脑子里想的事情实施的难熬。 　　“我……”略微张开双唇，君言疏却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这个人拥有之前两人之间那些事的记忆——这一点毫无疑问，可对方不知道游戏的存在，那些记忆，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叶宇飞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还从来没有在什么事情上，像现在这么有耐心过。 　　“如果是道歉和解释……又或者是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安抚似的蹭了蹭君言疏的鼻尖，叶宇飞放柔了声音，“我说过，你尽可以拒绝我，推开我，和我分开。” 　　——而他，会重新将对方，一点点地拽回自己身边。 　　“可、可是……”君言疏想要说话，然而他才刚开了个头，叶宇飞却直接打断了他：“没有什么可是。” 　　“除非你真的能让我彻底死心……”叶宇飞这么说着，低头在君言疏的下嘴唇上轻咬了一口。 　　除非这个人真的彻底地对他表现出厌恶，表现出排斥，连看他一眼都会生出嫌恶的情绪—— 　　“否则……”他低声笑了起来，“……这就还在我们约定的范围里。” 　　——他就不可能这样放手。 第38章 　　君言疏张了张嘴, 却有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不敢说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人, 有着深入骨髓的了解, 但他很清楚,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 对方都不可能就这样打消原先的念头。 　　——如果叶宇飞真的是那种会听进别人意见的人，当初和君言疏的那七天相处，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他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丝毫不顾虑君言疏的心情, 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强硬地挤入他的生活当中。 　　小小地吸了口气, 君言疏将身前靠得有些太近的人稍微推开了些。 　　“我……”他略微抿了下嘴唇,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人开口，可他更清楚, 有些事情，必须清清楚楚地说出来——才不会给别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正在和别人交往。” 　　无论这段关系的起因是什么, 游戏时间结束之后，尹建修又是否会不再和他往来,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 他们两个人，是毫无疑问的恋人。 　　君言疏不可能做出在和尹建修交往的同时, 和别人牵扯不清的事情来。 　　就算明白君言疏不可能绕开这件事不说, 但亲耳听到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叶宇飞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烦躁。 　　“我知道, ”见面前的人还想说点什么，叶宇飞径直开口打断了他，“就那个在你喝醉之后，还能趁着你意识不清占你便宜的人对不？”想到那时候的事，他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什么……？ 　　听到叶宇飞的话，君言疏愣了愣，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就冒出了之前尹建修说的，在他醉酒之后亲了他的事，游戏的背景剧情当中，那句“在酒后的一次亲吻之后，尹建修更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紧跟着冒了出来。 　　那并不是游戏强行给那个人注入的记忆——而是现实发生的事情吗？ 　　尹建修真的在那之前……就喜欢他？ 　　无关游戏的控制、单纯地因他而起的——那种喜欢？ 　　“他有告诉你这件事？”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叶宇飞略微蹙起了眉，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哪怕面上表现得再强硬，他私底下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定会偏向自己的信心。 　　“……嗯，”好半晌，君言疏才轻轻地应了一声，“他……有说。” 　　而且……不止说了这些。 　　想到那时候尹建修说的话，君言疏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跳有点加速。 　　如果他说的那个吻是真的……那其他的那些呢？那些其他与他有关的话，也都是真的吗？ 　　君言疏知道，他不应该在叶宇飞的面前，想那些事情，可与之相关的念头却抑制不住地从脑中跳出来，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去思考。 　　他甚至无法克制地生出了，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使用手机当中的那个app，直接从厕所的隔间出去的话……眼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依旧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想法。 　　好一会儿，君言疏才意识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些过分安静了。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抿着唇望着自己的人，没来由地就生出几分心虚与无措来。 　　“我……唔……”才吐出了一个音节，就被堵住了双唇，君言疏略微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对方做出这种举动的缘由。 　　“你是真的，”放开君言疏的嘴唇，叶宇飞略微压低了声音，深褐色的眸子看着有些暗沉，“……喜欢上他了。” 　　与上次在角落里看到这个人主动去亲吻尹建修时，心底生出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不同，他此时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叶宇飞轻声笑了起来，用嘴唇在君言疏的唇瓣上轻轻地来回磨蹭，“……你也没有办法拒绝我，不是吗？” 　　纵使只有一丁点，这个人也是喜欢他的。 　　“你是喜欢我的。”叶宇飞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他会把这份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变成“很多很多”。 　　抬手将身前的人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叶宇飞垂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会比他更喜欢你……更爱你，”叶宇飞停顿了一下，第一次出口的字眼却并未让他感到有任何的不适，“所以……” 　　“……请不要夺走我的这次机会。”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想要去争取一件东西。 　　用手掌贴上君言疏的脸颊，轻柔地摩挲，叶宇飞看着这个人有些愣怔的双眼，轻声笑了起来：“我会认真地学编辑需要学的东西，也会好好地完成需要完成的工作。” 　　“你只要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新人就好，”这么说着，他低下头，在跟前的人嘴唇上亲了一下，“请多多指教了……老师。” 　　虽然还想做更多——更过分的事情，但叶宇飞知道怎样将事情控制在对方可以接受的底线之内。 　　收回手，叶宇飞没忍住，又亲了一下君言疏的嘴角，才转身走出了隔间。 　　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有弄清之前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最开始那种想要将其弄明白的想法，这会儿却淡了许多。 　　总归都是他与那个人相遇的一个契机罢了，那是如何发生的，其中又有什么特殊的隐秘——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胸口那股原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消失的那份感情，变得比最初还要浓烈了许多。 　　就仿佛本来只拿到了一半的东西，彻底地被填补完整，不再有任何缺失一样。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叶宇飞轻笑出声。 　　或许那一个星期，真的是被剪切到他身上的，另一段人生吧，只不过那段人生的主角——毫无疑问的，是另一个他自己。 　　一个有着与他不同的经历、在某个节点做出了不同选择的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叶宇飞放满了脚步，将其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之前他让去调查君言疏的人发来的信息。之前告诉他君言疏和尹建修去的那家酒店的，也是对方。 　　只不过，除了君言疏的身份，以及他和尹建修之间的关系之外，那人也没能查到其他太多的东西。在安排好了来出版社的事情之后，叶宇飞也就没再让对方继续了。 　　这会儿找他，估计是问他过来这边的情况之类的吧？ 　　这么想着，叶宇飞随手划开了屏幕，却在看到信息的内容后，不由地挑了下眉梢。 　　【不知道有没有用，先发给你吧。】 　　底下跟着的，是一张叶宇飞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叶宇飞看起来，比现在要稍微年轻一点点，戴着墨镜叼着烟的样子，看着颇有几分中二病发作的架势。 　　他记得，那是两年以前，自己去海城游乐园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还因为钱包和手机被人偷了，死要面子地差点露宿街头来着。 　　后来还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帮他垫付了住宿费，还给了他一张第二天游乐园的门票。说是本来拖着他要一起出来取材的作者一到地方就病倒了，票却也由于过了时间而没法退了，还不如直接送给能去的人好。 　　视线落在了照片背景里，一个有些模糊的、正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玩偶递给小女孩的身影上，叶宇飞陡地想到了什么，翻出了两年前留下的手机号，和刚拿到不久的君言疏的号码对比了起来。 　　——十一个数字，从头到尾，分毫不差。 　　叶宇飞没有白用别人的钱习惯，当初自然是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的。在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住宿费和门票的钱，都给划了过去。 　　只是后来，他却是没有和那个人再有过什么联系。 　　或许曾经动过想和对方见面的念头吧，毕竟像现在这种年代，还能那样给毫不相识的人帮助的家伙，实在是不多见了，但大概是中间有了其他的事情，他也就把这些事给扔到了脑后，要不是看到这张照片，他甚至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有点发愣地盯着照片看了好一阵子，叶宇飞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当初到底是怎样眼瞎脑缺的二傻子，居然会放着这么一个机会，白白地从自己的手里溜走？！ 　　要是那会儿他就开始追人的话，现在指不定两个人连结婚证都领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还得担心别人会不会把人抢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过身，回到刚才的地方，把某个人给按在墙上再狠狠地亲一顿，叶宇飞深深地吸了口气，收好手机，一步一步地朝办公室走去。 　　他得有耐心……太急躁只会适得其反，那个家伙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叶宇飞第一次知道，原来忍耐一件事，居然会是这样难熬的感受。 　　“以后你可得……”在办公室里分配给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叶宇飞看着不远处空着的位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好好地补偿我才行……” 第39章 　　听着叶宇飞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君言疏好一会儿都没能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胸口翻腾着的感情太过复杂, 无数的思绪与念头胡乱地交缠纠葛在一起, 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理清。甚至连林禹是不是也会在叶宇飞之后出现这样的想法, 都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好半晌, 君言疏才像是恍惚着从梦境当中醒过来一般，小声地呢喃，“……问他之前的事情。” 　　无法确定那一个星期的始末在叶宇飞那里, 是怎样的情况, 君言疏也不清楚该如何去与对方解释这件事。 　　“其实你只不过是被一个手机里的app所控制，才会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和感情, 成了我只有一个星期的男朋友。” 　　——就是君言疏, 要是听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第一反应也只会觉得对方是疯了。 　　想到之前林禹听完了自己对游戏的说明之后的反应, 君言疏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隔间。 　　掬了捧水泼在脸上, 君言疏感到自己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 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眼尾有些泛红的人看了好一阵子，才转过身, 走出了厕所。 　　没有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君言疏在尹建修办公室的门外踟躇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 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的声音与平时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君言疏一走进去, 就看到了那个人夹在指间的香烟。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尹建修抽烟。 　　而似乎这三次里, 对方抽烟的原因，都是他。 　　大抵是没有料到君言疏会在这时候过来，尹建修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他有些泛红的眼尾，以及一看就被亲吮啃咬了许多次的嘴唇上。 　　捏着烟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尹建修小小地吸了口气，将烟摁灭丢进了垃圾桶里，起身推开了原本半开的窗户，让办公室里的烟味散得更快一点。 　　“怎么过来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转过身，看向走到近前的人，轻笑着问道。 　　然而，君言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和尹建修足尖相抵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被君言疏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怔，尹建修没能及时地做出反应，面前的人就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唇齿，主动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分明有过的经验也不少了，但君言疏的动作却还是显得格外的生涩与笨拙，那带着克制不住的细微颤抖的模样，让尹建修的心脏都仿佛化了开来。 　　没有去争夺这个吻的主导权，尹建修只是顺着君言疏的动作牵引教导，好似一个耐心的老师，在柔和地指导青涩的学生……温柔而缠绵。 　　“我……”分开与尹建修相贴的唇瓣，君言疏抬起头，不避不让地望进他深棕色的双眼，“……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说出这两个字。 　　不带任何顾忌，也不去思考任何有可能造成的后果。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似的，震颤着发出回响。尹建修张开嘴，少见地流露出些许茫然与不知所措的神色来。 　　“但是我，”君言疏轻轻地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或者应该说……他们。 　　若是林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同样会生出犹豫与迟疑来。 　　他没有办法去否认自己心底对于那两个，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的感情，也做不到让回想起那两个人的时候的心跳与悸动，就那样消失。 　　人类的心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就仿佛被均匀地分成了几片一样，分别地盛装着对于不同的人的那份，“喜欢”。 　　“……我知道。”良久之后，尹建修才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君言疏的发顶。 　　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彻底地将一个人忘记，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个人对待感情，本就万分的认真与投入。 　　所以……也更容易受伤。 　　发现即便是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也是在为这个人考虑多过自己，尹建修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略微俯身，将眼前的人揽入了怀中，尹建修将下巴小心地抵在了他的头顶。 　　“上次在酒吧里，我亲你的时候，”这件事，他本来并不打算说出来，“……叶宇飞也在。” 　　君言疏怔了一下，想起了刚才叶宇飞说的，看到了这个人趁着他醉酒之后占他便宜的话。 　　他有点不明白尹建修在这时候提起这个干什么。 　　“我不想说他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才想再次追求你的……”犹豫了一下，尹建修还是开了口，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君言疏给打断了：“——他不是。” 　　叶宇飞并没有玩弄过他的感情，自然也不存在因为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到了别人手里这种占有欲作祟的原因，而想要重新把他追到手的可能。 　　“……对不起。”话说出口之后，君言疏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大了。他停顿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当初是我……提的分手。” 　　至少在叶宇飞那边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无论是根据游戏的设定，还是从对方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君言疏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该说抱歉的是我，”尹建修沉默了片刻，忽地轻声笑了起来，“在不知道别人的为人的时候妄加猜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到底也是个……”他收紧了搂着君言疏的手，“……有私心的普通人。” 　　会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几句情敌的坏话，让对方更偏向自己一点。 　　“对不起……”君言疏再次重复了一遍道歉的话语。 　　他刚才也想过，如果自己和叶宇飞真的是正常分手的话就好了——至少那样的话，他能够将那份感情切断掩埋得，更果决一点。 　　可眼下那与正常交往不同的状况，却只会让他在轻易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后，生出更多的歉疚与后悔来。 　　对方本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扯入这样的事情当中的，要是还要被他单方面地进行伤害……君言疏用力地抿起了嘴唇。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不需要道歉，”似是对君言疏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的举动感到有些无奈，尹建修略微分开了和他相贴的身体，垂下头看着他的双眼，“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 　　没有去问这个人和叶宇飞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手的理由又是什么，尹建修只是轻柔地抚摩着他的眼角，眼里的温柔简直能够满溢出来。 　　“我喜欢的，”君言疏听到眼前的人这样说，“……就是会为了这种事而烦恼，会为了不想伤害到别人，而踟躇的你。”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的，”尹建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对吗？” 　　“只是答应我一件事，”他低下头，在君言疏的眼尾落下一吻，“……不要伤害到你自己。” 　　“我会心疼。”比自己受伤还要疼上许多倍。 　　仿若拂面的微风一般轻柔的话语落在心尖，让君言疏的指尖都感到有些酥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轻抚着君言疏的脸颊，尹建修柔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叶宇飞比我要更适合自己，不要犹豫……”他笑了出来，“选择你想要的就好。” 　　“我还没有脆弱到无法承受这种事的地步。”尹建修这么说着，俯身亲了亲君言疏的嘴唇。 　　他将这个人捧在心尖太久，久到哪怕伤害这个人的是他自己……都无法忍受。 　　“……真狡猾。”好半天，君言疏才小小声地开口。 　　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让人怎么忍心……做出将这个人推开的举动来？ 　　“我本来就是个狡猾的人。”尹建修闻言，不由地笑出声来。 　　要不然怎么会挑在这个人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挤入对方的生活？ 　　君言疏抬着头看他，嘴唇略微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就连这份狡猾也喜欢什么的……这种话，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事实上，刚刚的那句“喜欢”，已经用完了他攒起来的全部勇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尹建修轻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好了，回去工作吧。” 　　“因为私人的事情而影响工作效率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可是会扣你工资的。” 　　那略带调笑的语气让君言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之后，转过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被合上的门，尹建修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咬到的地方，扬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至少现在看起来……他的胜算挺大的，不是吗？ 第40章 　　虽说之前发生了一些小波折, 但办公室里的氛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只和叶宇飞简单地说明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 君言疏就投入到了手上的事情当中去。因为之前浪费了一点时间, 他得更抓紧地将手头的任务在下班之前完成才行。 　　君言疏不希望下班之后, 尹建修还得等着自己完成没做完的工作。 　　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 君言疏倏地就感到有些恍惚。 　　分明昨天晚上都已经在那个人家里过了一晚上了，可这会儿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和对方开始同居的实感。 　　——说起来，从他往app当中输入尹建修的名字开始到现在, 顶多也就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吧？他真的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就喜欢上一个人吗？ 　　哪怕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知道即便不使用那个有着操控人心能力的游戏, 那个人也是喜欢自己的——这种感情的产生, 真的会这么容易吗？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自己，真的没有被这个游戏所影响吗？ 　　指尖倏地一颤, 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疑问都压在了心底。 　　如果他真的开始怀疑那些人对他的感情……怀疑自己的感情, 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这种问题, 就跟那种喜欢上了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假象之后，这份感情到底还算不算是真的, 算不算是针对那个人的一样——没有任何的结果, 也不存在所谓的意义。 　　君言疏不知道那个游戏的运作机制到底是什么，是怎么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的, 自己又究竟有没有被那所谓的剧情设定所影响,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此时在他胸口翻涌的这些感受, 是真切明确的。 　　无论是欢欣、甜蜜，还是纠结、犹豫，又或者是悲伤、绝望，都是独属于他的、真切可感的情绪。 　　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君言疏检查了一下桌面上打开的策划，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保存好给尹建修发了过去。 　　上一回的中秋活动他没有参与，这一次的国庆策划，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星海出版社底下的杂志社不少，再加上一些关系亲密的书店还会在这种节假日的时候提出联合活动之类的提案，这样将不同的人错开负责不同节日的策划，已经算是非常的人性化了。 　　随手关了文档，君言疏刚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就看到另一边的叶宇飞也起了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之前这个人都如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乖乖地完成着自己手上的任务，安分得有点缺乏存在感。君言疏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走开，在原地等着对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午休时间了，”再燃不可能漏过君言疏的表现，叶宇飞略微翘起嘴角，在对方的跟前站定，“一起去吃东西？” 　　然而，君言疏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办公室敞开的门就被人轻轻地敲了敲。 　　对上君言疏看过来的视线，尹建修笑了笑，温和地开口：“走了。” 　　几乎是下一秒，办公室里就响起了压低了声音的讨论声。 　　要是说早上的事情还让人对尹建修和君言疏之间的关系存疑的话，现在这两个人在交往这件事，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视线在一旁有些愣怔的君言疏身上停留了片刻，叶宇飞侧过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尹建修，开口问道：“我能一起吗？” 　　尹建修闻言不由地挑了下眉梢，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倘若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不是叶宇飞，他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 　　看向叶宇飞边上，脸上浮现出少许无措的神色的人，尹建修微微蹙起了眉。 　　“第一天过来，”见尹建修不说话，叶宇飞再次开口，“工作上还有些事情没怎么弄明白，”这话倒也不算随口胡说，只不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降低了那么几十点可信度，“能教教我的吧，”说到这里，叶宇飞故意停顿了一下，出声强调了对方的身份，“——总编？” 　　早上的时候，尹建修亲口说过要亲自带人的话，叶宇飞名义上又是被分派到君言疏手底下指导的，他这个要求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显得格外的合情合理。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知道再继续在这里傻站下去的话，最难受的应该是君言疏，尹建修没有再和叶宇飞多做纠缠，“那就一起吧。”他走进来，毫不避讳地牵起了君言疏的手，脸上的笑容温柔而礼貌，“……只不过是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叶宇飞的呼吸陡地一滞，唇边的笑容也僵硬了那么一瞬。 　　这个人拐着弯说话的本事，可比他要厉害得多。 　　“走吧，”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叶宇飞的样子一般，尹建修握着君言疏的手往外走去，“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他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我说的要带你。” 　　那模样，仿佛根本就没将叶宇飞放在眼里一样。 　　——可如果真的这么不在意，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这个家伙就不会给出那么大的反应了。 　　嗤笑了一声，叶宇飞也不在乎那两个人走在了前头，叼上烟就抬脚跟了上去。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刚刚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 　　“卧槽刚才的气氛太恐怖了，我都没敢说话……” 　　“我也是我也是，总感觉开口就会破坏什么一样！” 　　“刚刚那就是传说中的两男争一……男吗？” 　　“话说没想到尹总编平时温温和和的，这种时候看起来居然那么有压迫力……” 　　“你那是没看过总编发火的样子——贼恐怖的好不？” 　　“对对对，我就记得那次，有人收了抄袭的稿子，还给登出去了——” 　　“哇那次是真的被骂的惨，一铁血真汉子都快被骂哭了……” 　　眼看着这话题越来越歪，有人悄悄地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你们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 　　“……这还真不知道。” 　　“之前完全没看出来好吗？” 　　“应该不会很久吧？毕竟之前那个谁，还天天来楼下接人来着。” 　　“确实，突然没再看到人之后，还觉得有点奇怪呢我那时候。” 　　“不说这个，你们不觉得君君和尹总很配吗？” 　　“……对这种温柔款毫无抵抗力。” 　　“其实……叶宇飞也还好吧？今天看他工作的时候挺认真的。” 　　“肯定是拉着言言出去的时候被说了呗，不然看他一开始那样子，哪里像是打算做事的人啊？” 　　“——而且殷勤了那么一点时间就和人分手了，鬼知道人品怎么样。” 　　“其实吧，我感觉君言疏那种性格，更适合总编这种能为人着想的类型。” 　　“这种事情不好说吧……谁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呢……可能是家人反对之类的？” 　　“确实，能随便找人安进这里来，他家里肯定很有钱。” 　　“看他对君言疏的态度，也挺认真的……不像是玩玩。” 　　“但君君已经和总编交往了吧？” 　　“哎我说，你们再怎么讨论也没用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人自己喜欢谁吗？你们还能跑别人面前，跟他说觉得谁更合适不成？” 　　“说起来……我好饿，去吃什么？” 　　“不想下楼……叫外卖吧。”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 　　原本围绕在三个人身上的话题逐渐转到了其他地方，办公室里的人也开始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太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人为此而对那三个人生出什么看法来。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有公司以更好的条件来挖人，也依旧没有多少人乐意跳槽的原因吧。 　　能够拥有这样融洽的氛围的工作场所，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再找到第二个了。 　　说笑着挽住边上的人的胳膊，辛雅拿着提包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上午的时候下了点小雨，这会儿的温度较之先前低了许多。 　　君言疏将车窗玻璃稍微摇上去一点，小小地舒了口气。 　　她有点受不了这种仿佛往骨头缝里钻的凉意。 　　“冷吗？”注意到君言疏的动作，尹建修侧头问他。 　　“还好。”看了看被摇到只剩下一条缝的车窗，君言疏如实地回答。 　　“等下到了店里喝点热的，”听到他这个有点模棱两可的回答，尹建修显得有点不放心，“感冒才刚好，小心点。” 　　“……嗯。”没敢说自己之前根本没有感冒，君言疏乖乖地应了一声。 　　坐在后排的叶宇飞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心里烦躁得要命，却根本找不到插嘴的间隙。 　　……他甚至都不知道君言疏之前病了。 　　不过是几天没有陪伴在这个人身边而已，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却是远超这个间隔的疏离与陌生。 　　这还是叶宇飞迄今为止第一次，生出这种或许自己无法抓住眼前的事物了的想法。 第41章 　　尹建修挑的是一家距离出版社不远的西餐厅, 位置有些偏, 但胜在环境与布置都格外的清净典雅, 让人一推开门走进去, 就有种离开了外面城市的喧嚣的感觉。 　　果然……很符合这个人的性格呢。 　　想起之前对方带自己去的那家酒吧, 君言疏忍不住转头看了尹建修一眼。 　　他发现，他似乎根本无法想象出这个人为了什么事儿发狂，又或者陷入颓废的模样。 　　就连当初发现手底下的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重大失误的时候, 这个人说话也都是慢条斯理的, 只不过从口中吐出来的话，都跟计算好了似的, 一句一句地, 都往人心窝子里最疼的地方戳。 　　“怎么了？”察觉到君言疏的视线，尹建修侧过头来, 笑着问道。 　　君言疏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有种偷看别人时, 被人抓包的心虚感。 　　“没、没什么……”脸上无端地有点发热, 君言疏下意识地错开了尹建修的视线，却不想正好对上了叶宇飞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 　　心脏顿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似的, 陡地传来一下刺疼, 君言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不想伤害这个为了他, 而去做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工作的人, 也做不到为了叶宇飞, 而对尹建修表现出疏离拒绝的态度来——似乎无论他怎么做, 总都会伤害到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然而，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叶宇飞反倒低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揉了揉这个人的脑袋：“我会心疼……”他上前一步，垂头凑到了君言疏的耳边，“……也会忍不住想亲你。” 　　——标准的、熟悉的，叶宇飞式的的发言。 　　那原本久远得仿佛许多年前的记忆陡地迎面扑来，清晰分明得能够令君言疏回想起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垂在身侧的手忽地被人握住，往边上拉去，条件反射地顺着那传来的力道走了两步，君言疏被尹建修揽着腰，放到了窗边靠里的位置上。 　　“这里的风景最好，”笑着将菜单推到了君言疏的面前，尹建修温声说道，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看想吃什么。” 　　叶宇飞见状，忍不住啧了下舌，在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店里没有禁烟的标志，他索性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过是一个连接触都算不上的动作，叶宇飞却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胜算再小又怎么样？ 　　这个人对他的感情不深，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在得到了那样的回复之后，还坚信君言疏内心深处，是真的深爱着自己的，那不是自信——而是智-障。 　　就是因为哪怕在明确地知晓这一点之后，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地放下，他才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吗？ 　　在那样不顾这个人的感受地，强硬地挤入对方的生活，对对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再来感叹自己或许争不过别人，甚至因此而生出放弃的想法来，才是真的可笑。 　　一口气吸得嘴里的烟烧完了半截，叶宇飞从口中吐出有些辛辣的烟雾，将还燃着的烟直接在面前的瓷碟里摁灭。 　　“之前有件事忘了说，”没有再试图去维持在出版社里的时候，与尹建修和平共处的假象，叶宇飞直接挑开了那层三个人都没有明确去说的遮掩，“我追你是为了我自己，”他对上君言疏看过来的视线，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肆意的笑容，“你的感受被我摆在了这后头。” 　　明明知道以君言疏的性格，自己的做法肯定会给这个人带来困扰——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但叶宇飞却依旧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 　　听到叶宇飞的话，尹建修略微皱了下眉，却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君言疏没有办法对叶宇飞表现出太过明确的拒绝来，尹建修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开与他交握的手——再继续这样下去，比起他们两个人，受到伤害更多的，肯定是这个心思更为细腻敏感的人，这一点，无论是叶宇飞还是尹建修都十分清楚。 　　“所以，”叶宇飞低声笑了一下，看向君言疏的视线当中，也带上了几分柔和，“不要去考虑我……”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瞥了尹建修一眼，“——又或者那个家伙，是不是会受伤。” 　　尹建修闻言挑了下眉，却并没有反驳叶宇飞的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地蹭了下君言疏的脸颊：“任何时候，都挑你喜欢的方式来和我们相处把，”他轻笑着说道，“……因为我就是有这么喜欢你。” 　　叶宇飞：…… 　　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感觉自己辛辛苦苦说了那么一大堆，最后反倒成了给尹建修助力，叶宇飞不由地感到一阵气闷。但这会儿自己要是再跟上一句，就又会显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截—— 　　叶宇飞头一次意识到，在某些事情上的经验不足，居然会是这么吃亏的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心里想了太多事的缘故，向来都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格外迟钝的君言疏，这会儿居然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那争锋相对的气氛。 　　“那、那个……”看了看一脸温和笑容的尹建修，又看了看拧着眉头，满脸都写着不悦的叶宇飞，君言疏显得有些无措。好一会儿，他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面前的彩带，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先，点餐吗？” 　　被君言疏这受惊的兔子似的样子给逗乐了，尹建修低头亲了下他的耳尖：“嗯，先点吃的。” 　　这个人……还真的是非常容易被别人的情绪给影响啊。 　　虽然有时候确实会为他的这种特质而感到头疼，但果然……还是可爱得要命。 　　“从这里往后三页，”压下不自觉地上扬的嘴角，尹建修凑过去，将君言疏面前的菜单往后翻了两页，“都是我推荐的菜式。” 　　“酒的话……待会儿还要工作，就先不点了，”分明是没有必要特意提出来的事情，尹建修却说得格外详细，这其中的目的，自是不必多说，“想喝的话，下班之后我陪你喝。” 　　“然后好再趁着别人喝醉占便宜吗？”叶宇飞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对之前在酒吧里见到的场景还无法释怀。 　　他这会儿只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上去直接把人揍一顿，而是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人给抱走了。 　　尹建修抬头往叶宇飞那边看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什么气恼的神色来，反而问出了一个好似无关的问题：“你没见过言疏喝醉之后的样子吧？” 　　叶宇飞立时就噎住了。 　　君言疏平时不怎么沾酒，就是有时候会碰，也顶多就是喝一两口稍微尝下味道而已，真正喝醉的情况少之又少。 　　至少在叶宇飞和对方交往的那一个星期当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所以呢？”虽然也很想直接说自己见过，但这会儿君言疏就坐在对面，他就是说这种谎也毫无意义。 　　说起来……和尹建修一起那一回，君言疏到底是为了什么喝得那样不省人事的？ 　　这个人本就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和人出去喝酒的类型。 　　倏地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叶宇飞看向对面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地看着菜单的人。 　　据他所知，那段时间里，这个人并没有碰上什么需要借由酒精来逃避的事情。 　　……除了和某个每天都会到出版社楼下的男友分手之外。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某些猜测来，叶宇飞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他知道真要是他想的那样的话，君言疏不该有和他分手的理由——用的还是那样的说辞，可人总是会更倾向于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思考。 　　“所以，”尹建修的声音拉回了叶宇飞的注意力，他扬眉望过去，却看到对方弯起眸子，笑得温和，“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看起来有多勾-人。” 　　君言疏拿着菜单的手一抖，差点没直接在上面撕出一个口子来。 　　这些话尹建修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说出来，都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难为情了，这会儿有第三者在场，那种羞耻度更是成倍地增长，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目光在君言疏透红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瞬就移了开去，尹建修仿若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柔声继续说了下去：“……至少我忍不住。” 　　叶宇飞：…… 　　这个家伙是在挑衅他吧？绝对是在挑衅他吧？！ 　　“服、服务员！”还不等叶宇飞给出什么反应，另一边的君言疏就找到救星似的喊住了路过的服务员，“我、我要这个，海鲜焗饭！” 　　“好的，”停下脚步的服务生记下了他要的东西，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点个菜脸红什么，“请问还要什么吗？” 　　“我也来一份一样的吧，”尹建修笑了一下，把自己都没看过几眼的菜单合上递了过去，“再来两份卷心菜沙拉。” 　　“这里的东西分量有点少，再加点。”说完之后，他才侧过头，笑着给君言疏解释。 　　见服务员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叶宇飞拧着眉头翻了下菜单，也懒得再挑：“我也一样。” 　　反正现在他不管吃什么，估计都是一个味道。 　　——就是现在，他都觉得嘴里一股酸味。 　　看着服务员记下三人要的东西之后走开，叶宇飞拿起桌上的水杯，恨恨地灌下去半杯。 　　……给他等着！ 第42章 　　知道在打机锋和抢占对自己有利的局势这种事上, 自己肯定比不过尹建修这种, 在这个时常需要和各色的人打交道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的人, 叶宇飞也不再自讨没趣, 没有再随便开口说话。 　　他没有非要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 和别人互别苗头的毛病。 　　真要算的话，他和君言疏相处的时间……可比大多数情况下，都待在另一个办公室的尹建修多得多了。 　　看着尹建修拿纸巾仔细地擦去君言疏唇边沾上的酱汁, 叶宇飞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要是换了他, 这种时候早就亲上去了。 　　君言疏本就是不擅长拒绝人的性格，这种情况下更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推拒的举动来。 　　他如果那么做了, 这个人肯定只会无措地睁大眼睛, 张着嘴任由他她舔过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就和之前的那么多次一样。 　　压下不自觉地上扬的嘴角，叶宇飞放下手里的刀叉, 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还有一点时间，”见对面的人也吃完了, 尹建修看了一眼手机, 侧过头问君言疏，“要出去走走吗？” 　　这会儿的天阴着, 又没有下雨, 是最适合散步的天气。 　　要是换了以往，君言疏肯定会点头同意尹建修的提议, 可这会儿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一起去进行这种, 极有可能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的活动, 而且……无意识地蜷起了手指，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 　　他感觉……有点难受了。 　　早上从尹建修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他就再没有和人有过肌肤接触，刚刚只和尹建修牵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手，根本起不到多少缓解那种渴望的效果。 　　电流似的酥麻感受从逐渐一阵一阵地传来，君言疏有些艰难地平复着呼吸，在尹建修的注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先、先回去吧，”明明没觉得紧张，但身体的异样却让他连话都说得有点磕绊，“我有点，困了……” 　　“好，”尹建修闻言，轻笑着摸了摸君言疏的脑袋，“回去睡一会儿。”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看着君言疏那略微泛红的眼尾，叶宇飞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视线在君言疏那咬着下嘴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的脸上转了一圈，叶宇飞略微蹙了下眉，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两人起身往店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困了，上车之后君言疏就没有再说话，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的样子，看着像是睡着了。直到尹建修把车在停车场里停稳，他才睁开眼睛下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叶宇飞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脚步似乎不是很稳，略显凌乱的步子，有点像……上次在酒店外面那时候，自己看到的样子。 　　双眉不自觉地越蹙越紧，叶宇飞正打算开口说话，就看到君言疏像是忍耐到了极限一般，上前一步握住了尹建修的手。 　　“我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君言疏收紧了手指，“去你办公室，睡吗？” 　　并没有因为君言疏的表现而显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尹建修侧过头看他：“当然，”反手回握住君言疏的手，尹建修笑了起来，“沙发睡起来肯定要比桌子舒服很多。” 　　仿佛在赞同尹建修的话似的，电梯恰好也在这时候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清脆地“叮”了一声之后，缓缓地往两边打开了金属门。 　　尹建修见状，很是礼貌地朝叶宇飞点了下头，就拉着人走出了电梯，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下意识地抬脚迈出了电梯，叶宇飞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些许思索的神色来。 　　果然……有哪里不对。 　　有他在的时候，尽管君言疏不会刻意和尹建修保持距离，却也同样不会主动和对方做出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来。而这个人，刚才和尹建修一块儿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分出精力来朝他看一眼。 　　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哪怕真的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君言疏就下定了以后不再搭理他的决心，也不可能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去保持。 　　看到尹建修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叶宇飞才抬起脚，朝那边走了过去。 　　几乎是身后的门被合上的同一时间，君言疏就控制不住地环住了尹建修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尹建修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轻轻地回抱住怀里的人。 　　“这是什么……特殊的病症吗？”感到胸前的人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尹建修才出声问道。 　　他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况见了这么多次，还一点异常都没有察觉到。 　　……尤其这个人，连最基本的掩饰都不会。 　　对上君言疏抬起头看过来的视线，尹建修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 　　“会答应和我交往，”尹建修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将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也是因为这个？”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那天这个人的表现有多奇怪。 　　当时他只陷入了那蓦地得偿所愿的惊喜与眩晕中，没有去思索其中的古怪之处，但时候回想起来，却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中找出一些特定的线索来。 　　听到尹建修的话，君言疏愣了愣，重新清醒过来的大脑很快就明白过来眼下的状况。 　　本来就对自己当初的做法感到很是愧疚，他下意识地张口就要道歉：“对、对不……唔……” 　　然而，尹建修并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不需要道歉，”放开君言疏的嘴唇，尹建修轻柔地用指腹抹去他唇边的溢出的唾液，“……我很感激。”然后再次垂首，印上了他的双唇。 　　如果没有这个怪异的状态的话，这个人当时给出的答案或许就会是否定的——那么当他再见到找过来的叶宇飞的时候，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任何的犹豫与迟疑，直接点头同意与对方复合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尹建修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 　　一只手按住君言疏的后脑勺，尹建修不留丝毫余地地攫取着这个人肺中的空气，另一只手则缓缓地往下伸去。 　　“等……嗯……”意识到身前的人想干什么，君言疏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越是亲密的接触……能够维持的时间越长，”然而，尹建修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而停下，而是轻咬着他的嘴唇低声笑这，“不是吗？” 　　能够问出刚才那样的问题，尹建修自然是在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想的。 　　只不过，这个人身上的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他却是无法得知了。不管他怎么查找，都没能找到有类似症状的病情。 　　但看君言疏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格外慌乱的模样，应该是对自己的状况有所了解才是。 　　不需要太过担心。 　　“……我是在帮你提升工作效率。”用手掌贴上君言疏的脸颊，轻柔地摩挲着，尹建修弯起眸子，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可是……”本来在这样的状况下，意志力就不够坚定的君言疏小声喘息着，咬着嘴唇靠在了尹建修的怀里。那红着脸露出忍耐表情的模样，看得尹建修心里一阵阵发热。 　　从口袋里取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被弄脏的手，尹建修垂下头，奖励似的亲了亲怀里张着嘴喘息的人的鼻尖：“真乖。” 　　君言疏的睫毛细微地颤了颤，眼尾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耳根，那过高的温度让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尹建修的表情。 　　尹建修见状，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他发红的耳尖。 　　这个人的每一个反应，都仿佛搔到了他的痒处……可爱得要命。 　　俯身将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尹建修想了想，起身将大开的窗户关上了一半，又给君言疏找了一床薄毯盖上，这才在沙发边缘坐了下来，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 　　“睡一会儿吧，”轻声笑了一下，尹建修开口说道，“到时间了我叫你。” 　　“……嗯。”小小地应了一声，君言疏没敢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认真准备睡觉的架势来。 　　然而，他等了好半天，坐在沙发上的人还是没有起来。 　　悄悄地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这个人在干什么，却不想直接对上了尹建修的视线，君言疏顿时感到心脏一震，赶忙重新闭上眼睛，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掩耳盗铃的模样看着实在太过可爱，尹建修不由地低声笑了出来。 　　“睡吧。”在君言疏的额上落下一记轻吻，尹建修不再逗弄对方，起身坐到了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浏览起之前没看完的文件来。 　　为了接下来的国庆活动，他手里的任务有点紧，得稍微赶一下工才行。 　　视线在沙发上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尹建修微微弯起嘴角，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屏幕上。 　　还是……尽量在下班之前处理完比较好。 第43章 　　君言疏没有每天都睡午觉的习惯, 也就只有真的觉得累了的时候, 会在桌上趴上那么一小会儿。 　　但不知道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太过令人安心, 还是今天他确实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很多, 当被尹建修推醒的时候, 君言疏还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窗外的天色比中午的时候还要阴沉了许多，鼻尖还能嗅到雨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君言疏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还没来得及把滑落到腿上的薄毯给拿到一边, 就被身前的人俯身稳住了嘴唇。 　　“抱歉，”轻笑着放开了君言疏的双唇, 尹建修用指腹抹去他眼角, 不知是因为亲吻还是因为困倦而泛起的泪水，“你睡迷糊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君言疏一愣, 脸上“腾”的一下就窜起了一股热意，刚刚清醒一点的大脑似乎又变得迷糊起来。 　　“你、那个……我……”他张口结舌地想要说点什么, 可莫名混乱的脑子却怎么都无法理清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个人, 怎么好像比昨天还要更—— 　　“担心以后没机会说，”仿佛能够看穿君言疏的想法似的, 尹建修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先把想说的都说了。”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君言疏微微怔了一下，略微张开嘴唇,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他的样子, 尹建修却倏地轻声笑了起来。 　　“别忘了……”将嘴唇贴到面前的人的耳边, 尹建修小小地朝他的耳朵里吹了口气, “……我可是很卑鄙狡猾的。” 　　在不伤害这个人的前提下，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将对方拉扯到走向自己的方向。 　　“清醒了吗？”略微直起身子，尹建修笑着揉了揉君言疏的脑袋，“还有五分钟到时间，再坐一会儿还是现在过去？” 　　那自然无比的样子，就仿佛刚才的那些举动，真的只是为了让君言疏摆脱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一般。 　　……和之前说出“我是在帮你提升工作效率”这句话来的时候，一样的道貌岸然。 　　耳根有点不受控制地发烫起来，君言疏没敢再继续回忆下去，小小声地丢出一句“我去工作了”之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伸手接住了被对方的动作戴起来的薄毯，尹建修也没多说什么，闭上眼睛在君言疏刚才睡过的地方坐了一会儿，才再次回到了办公桌前。 　　窗外的雨在君言疏离开办公室之后就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说不上有多大，却也不能说是小，和这个季节那无法单纯地用“热”或者“冷”来形容的温度一样，微妙地间隔在两者之间。 　　叶宇飞随手将弹了弹手里的烟，任由灰白色的烟灰落在了脚边的垃圾篓里，侧过头看向从茶水间外经过的人：“稍微谈一谈？” 　　君言疏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面上也浮现出少许迟疑的神色来。 　　“不会花很长时间的，”知道君言疏在顾虑什么，叶宇飞笑了起来，“妨碍你工作会被讨厌的，不是吗？” 　　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总是抱有将全身心都投入进去的专注与认真——不喜欢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扰。 　　分明只有那一个星期的记忆，可对这个人的了解却仿佛早已经被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就好像他真的……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去掌握这个人的每一个喜好和习惯一样。 　　……两年多？ 　　脑子里跳出来的这个具体的时间让叶宇飞不由地蹙了下眉，却也没有太过多想，只将其当做了那张照片给自己造成的印象。 　　看着叶宇飞将指间的烟掐灭，君言疏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略微站直了身体，叶宇飞往前迈了一步，将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的人轻轻地揽进了怀中。 　　他想说如果是缓解这个人身上那种怪异的状态的话，他肯定能做得比尹建修要好，还想说那个家伙会挑在今天这个时候挑明这件事，肯定是发觉他看出了不对，故意先一步说开，之前根本就是享受对方的投怀送抱——但在感受到怀里的人的体温后，叶宇飞忽然就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要是换了他在尹建修的位置，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做得不会有那个人那么好——那么自然得不留痕迹罢了。 　　叶宇飞不喜欢拿自己和别人比较，但不得不承认，在许多事情上，他确实不如尹建修成熟与周全。 　　“……但是我的任性和孩子气，”想起两人相处时的情景，叶宇飞轻笑出声，“你也都喜欢的，不是吗？” 　　听到叶宇飞的话，君言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的意思。 　　“不方便去找他的时候，来找我吧，”没有去给君言疏解释的意思，叶宇飞笑了一下，“不管是拥抱，接吻，还是更往后的那些……我都没问题。” 　　“什、什……”好半天才意识到叶宇飞在说什么，君言疏脸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你那时候，在、在……” 　　“我在外面，”直接承认了这一点，叶宇飞翘了下嘴角，“……听得一清二楚。” 　　君言疏的脸顿时更红了。 　　“我差点没忍住直接踢门进去抢人。”说到这里，叶宇飞忍不住笑了出来。 　　事实上，他现在都还有点后悔当时没这么干。 　　“我知道现在让你马上和那个家伙分手不可能，”哪怕再不想承认这一点，叶宇飞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想让我就这样放弃也做不到。” 　　而这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他在一段感情的中途，不可能接受任何其他人的示好。 　　现在没能明确地对自己说出明确的话语，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所以……”这么想着，叶宇飞笑了起来，垂下头亲了下君言疏的嘴角，“……暂时把我当成备用药吧。” 　　尹建修和君言疏的职位和工作场所都不同，总会有不方便做那些事的时候。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收回了横在君言疏腰上的手臂，叶宇飞难得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我等着你能确切地告诉我答案的那天。” 　　心脏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有种说不上是酸涩还是甘甜的滋味缓缓地蔓延开来。 　　君言疏知道，这是叶宇飞的让步，也是……独属于这个人的温柔。 　　“……一个星期。”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才再次出声。 　　“我会告诉你答案。”抬起头看向叶宇飞的双眼，君言疏一字一顿地说道。 　　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他都会给出自己的那个结果。 　　相比起这样含混不清地拖延……那才是更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做法。 　　大抵是没有料到会从君言疏这里得到这样清楚的回应，叶宇飞的动作略微一顿。 　　“好，”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和平日里没有多少差别的散漫笑容，“我等着。” 　　不过……为什么是一个星期？ 　　想到自己那段恰好有着一个星期长度的特殊的记忆，叶宇飞微微挑了下眉梢。 　　而且这个人身上那特殊的状态也很奇怪。 　　他刚才特意找人问过了，目前世界上并没有能和君言疏的情况对应得上的病症——倒是有不少小说里，有着类似的以将两个主角锁死为目的而创造的奇特病情。 　　但是，比起这些来，叶宇飞觉得，他现在最需要去考虑的事情……是万一君言疏在一个星期之后，给出拒绝的答案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要不干脆拉着人去喝酒，灌醉之后来一场有预谋的“酒后乱-性”？ 　　就这个家伙那低到让人头疼的警惕心，叶宇飞不觉得对方能够对这种事有所防备。 　　一想到那个人在床上被做到哭出来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快要起反应了。 　　……啧。 　　他也就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而已。 　　做过一次就必须得把后半辈子都交出去这种思想，就是君言疏的脑子里有，他都得将其给抹了。 　　那个家伙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了，再加上这种想法，太容易吃亏了。 　　要不，果然还是把君言疏所在的那片小区买下来吧？直接搬到对方边上住，他总能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不是？ 　　叶宇飞不信奉那套“能够看到喜欢的人幸福，就感到满足了”的理论。 　　他很自私，也蛮横幼稚得要命，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份幸福——必须得由他亲自送到对方手中。 　　只不过，因为是“喜欢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有着明确的、不容退让的底线。 　　他——不能让那个人受伤。 　　要是连在一起之前，就将对方伤害得伤痕累累，他又有什么资格，再说出“给对方幸福”这种话？ 　　“总觉得……”叶宇飞有点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自相矛盾啊。” 　　但他总能找到办法的。 　　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叶宇飞忽地就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一天。 　　……但是感觉还不赖。 　　或者应该更准去一点地说……感觉好极了。 　　甚至于这一辈子，他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好过。 　　光是君言疏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感情这一点，就足以他开心得笑出声来。 　　他果然……疯了吧？ 第44章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 中秋时还浓郁得根本无法让人忽视的桂花香就淡去了不少, 君言疏只有在从那些开满了繁密小花的树下走过时, 才会想起这种在这个季节里, 有着特殊代表性的植物。 　　看着手机上关于自己身上的那个特殊状态的, 只差几个小时就能彻底归零的倒计时，君言疏忍不住小小地舒了口气。 　　虽说除了第一天的那两次之外，他再没有体会过那种, 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蒙的状态的感受, 但光是这种古怪的“病症”的存在，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不自在了。 　　侧过头看了看正在给桌上的合果芋浇水的人, 君言疏犹豫了一下, 还是小声地开了口：“那个……” 　　“我想，今天晚上……”见尹建修回头看了过来, 君言疏有点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搬回去, 行吗？” 　　这种碰上了需要的时候, 就单方面地将对方拖入麻烦之中，解决了事情之后, 又直接甩手离开的做法, 让君言疏忍不住生出了，自己是在将这个人当做用来满足自己需要的工具的罪恶感。 　　但如果他一直拖到明天的话—— 　　想到那代表着他和尹建修这段关系的、并不比这个状态多出多少时间的倒计时, 君言疏不由地抿紧了双唇。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才能让这个人更好受一点, 也……让自己更好受一点。 　　似是没有料到君言疏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尹建修愣了一下，才露出了少许恍然的表情：“啊……一个星期了。” 　　时间过得太快，他都有些忘记当初这个人说过的话了。 　　放下手里的水壶，尹建修走到君言疏的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按照我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体贴和包容来看，没能成功地延长你想要在这里住的念头，我应该什么都不问地温柔点头，”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尹建修抬手揉了揉君言疏的脑袋，“但是……”他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我果然还是想问，”这么说着，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不再多住几天了吗？” 　　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对方解释这种事情，君言疏有些局促地绞紧手指，好一会儿才小小地“嗯”了一声。 　　“晚上也不担心难受地睡不着了？”尹建修又问。 　　这么好几天下来，君言疏身上那种异常的某些规律，他自然是摸得差不多了。 　　全程体验了这个人是怎么一一试出那些规律的，君言疏红着耳根，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种状态会在这时候消失？”尹建修想了想，再次出声问道。 　　君言疏一开始提出的“一个星期”的期限，果然很奇怪。 　　又低低地“嗯”了一下，君言疏不敢去看尹建修的眼睛。 　　“能告诉我，”非常少见地，尹建修没有出声安抚眼前的人，而是问起了其他的问题，“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吗？” 　　他并不认为这个人以前就有这样的困扰。 　　君言疏略微张开双唇，面上浮现出少许迟疑的表情来。 　　他知道如果直接将手机里的游戏放到这个人的面前，对方看到的肯定和他所看到的不一样，但他所说的话，却是确确实实地传到了对方的耳中的，不是吗？ 　　“如果我说，”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起，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尹建修，“这是一个特殊的游戏……给我施加的状态，你信吗？” 　　许是君言疏的回答太过出乎尹建修的意料，他很明显地愣怔了一下，好半晌才轻笑出声。 　　“当然信，”玩闹一般地揉乱了君言疏的头发，尹建修站起身来，“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然而他的表现，却让君言疏刚刚生出的那一点期待，倏地就落了空。 　　“……嗯，”君言疏垂下眼，“我先去收拾东西。” 　　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过来，收拾起来自然也用不着花费太多的时间。君言疏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林禹消失的第二天，自己站在一下子就空荡了许多的家里的感受。 　　道歉的话语卡在了嗓子眼里，君言疏很清楚尹建修并不想听他说这个，却根本想不出什么其他能说的话来。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沉默。以至于看到自己所住的小区里，那熟悉的景象出现在眼中的时候，君言疏甚至生出了几分恍惚。 　　“等等——”见君言疏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尹建修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任何来由地，他有种要是自己就这样放任对方离开的话，有什么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了的感觉。 　　“你知道的，”对上君言疏的视线，尹建修倾身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我是……相信你的。” 　　指尖轻轻一颤，君言疏微微弯起双眸，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知道。” 　　他想了想，凑过去印上了面前的人的嘴唇：“晚安。” 　　然而，就在他想退开的时候，尹建修却陡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以防万一的药，”分开与君言疏相贴的唇瓣，尹建修又垂头亲了他一下，“……晚安。” 　　“还有……明天见。” 　　一直看着君言疏拉开门走进了楼道中，尹建修才有些懊恼地按了按眉心，掉头开出了小区。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又灭了下去，君言疏看着尹建修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才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上楼。 　　明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天方夜谭，不可能会有人相信，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在自己的公寓门外停下脚步，君言疏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倏地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朝边上的楼梯看了过去。坐在那里的人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一双纯黑色的眸子当中，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是上次在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撞上的人。 　　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了，一些有着早睡习惯的人也已经睡下，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除了对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之外，君言疏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可能。 　　然而，他等了好半天，也没能等到对方开口。 　　略微迟疑了一阵，君言疏还是没去主动搭理对方，开门进了屋。 　　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往外看的时候，还是能够见到楼梯口那个隐没在黑暗当中的身影。 　　“那个，”纠结了好一阵子，君言疏终于还是没忍心，推开门试探着出声询问，“有事吗？” 　　柳鸣音抬眼看他：“没带钥匙。” 　　过分简短又有些没头没尾的话让君言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你父母呢？”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君言疏才蓦地想起来，这个人似乎并不是本地人，也是和他一样，是一个人租在这边的。 　　这个时间，就是找开锁的人，对方也不一定乐意过来。 　　“要……进来吗？”实在是不觉得这样一个安静的十九岁孩子，能具有什么危险性，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坐在楼梯口的人没有说话，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起身走了过来。 　　君言疏见状，将原本只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开得大了些，让开位置让对方走进了屋里。 　　……没有“谢谢”。 　　看着径直越过自己，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的人，君言疏愣了愣，伸手把门关了回来。 　　倒了杯水放到沙发上的人面前，君言疏看了看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的人，出声说道：“这个房间是在我爸妈过来的时候，给他们睡的。”他伸手指了指客房，“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那里。” 　　“柳鸣音。”然而，面前的人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出口的话语却是和君言疏所说的内容没有一点的关系。 　　“什么……？”想了良久，都没能琢磨透这三个音节的意思，君言疏有点茫然地发问。 　　坐在沙发里的人闻言，抬头看向他：“我的名字。” 　　“啊、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君言疏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君言疏……”每一回做自我介绍时，念出自己名字的感觉都会让他感到有点别扭，“应该，是住在你楼下。” 　　后面这一点，君言疏想对方应该早就知道。 　　总觉得这样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格外的尴尬，君言疏试图寻找能够打破这种气氛的话题：“上次，谢谢你了。” 　　“嗯。”柳鸣音应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那比刚才还要更加令人感到坐立不安的沉默，让君言疏感到分外难受。 　　同样是沉默少言，眼前的这个人和林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林禹对不熟悉的人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淡漠是柔和而可以接触的，那么眼前的柳鸣音则更像是在自己的周围切割出了一个闭锁的空间，让人怎么往前都无法真正迈入。 　　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交流，君言疏可以说是对这种类型毫无办法。 　　好在两人本来也就不需要什么过多的往来，他也只是留对方在这里暂住一晚上而已。 　　看了一眼对面坐在沙发上，连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都没有的人，君言疏放弃了缓和眼下这古怪的气氛的想法，出声和对方介绍起洗手间和厨房的位置来。 　　“和我交往。”但下一秒，落在他耳中的字句，却让他不受控制地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 第45章 　　“……如果需要的话, 我这里有新的牙刷和牙杯。”下意识地将说到了一半的话给继续说完, 君言疏盯着面前仰着头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四个字, 到底是不是他莫名冒出来的幻觉。 　　——不说眼神和表情, 这个人就连拿着水杯的手的位置, 都没稍微动一下。 　　气氛……好像比刚才还要更加尴尬了。 　　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和柳鸣音对视了好一阵子, 见对方一点儿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君言疏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因为国庆放假的缘故，明天虽然是周六，他还是得去上班，“我就先……” 　　“是我说得太早了吗？”然而，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 沙发上的人就出声打断了他。 　　“什么……？”一下子没能理解柳鸣音的话，君言疏有点茫然地反问。 　　“一个星期，”对上君言疏重新看过来的视线, 柳鸣音出声回答, “还差一天。” 　　君言疏和尹建修开始交往的时间，确实是上个周六。 　　“所以, ”柳鸣音略微偏了下头, 稍长的发丝垂落下来, 遮住了他的眼睛, “还没分手吗？” 　　陡地想起了上次和这个人在楼梯上相撞时, 从对方的口中听到的那句话，君言疏不由地有点发愣。 　　他是特意算好了时间……来找自己的？ 　　没有给君言疏解释的意思，柳鸣音放下手里拿着的水杯站了起来：“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什……么？ 　　看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朝门外走去的人，君言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等——”在大脑分析完毕之前先一步做出了判断，君言疏下意识地将人喊住，但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却有点无法确定了。 　　这个人为什么那么确定他和尹建修开始交往的时间——那个人在之前也出现过，要是单纯按照他频繁换男友的做法来看，得出他在同一时间和不同的人交往这个结论，要更为常见吧？ 　　——说起来，真的会去计算他和每一个人交往的时间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奇怪的了。 　　若是换了君言疏是旁观者，在发现同一栋楼的人交往的对象换了之后，也只会留下一个“短时间内就换了好几个对象”的印象，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交往的具体时间。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在进展到能够带回家之前，又用了多长时间，不是吗？ 　　“你……”望着柳鸣音黑沉的双眼，君言疏忍不住又想起了上一次，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一个星期”这几个字时，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知道游戏的事情？” 　　柳鸣音的手指微微一动。 　　君言疏不可能将一个星期更换一个男友的这件事，称为“游戏”。 　　转过身，面向眼中浮现出些微抑制不住的期待与忐忑的神色的人，柳鸣音开口说道：“我可以听你说明。” 　　……不是期望中的答案。 　　失望的感受克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起，君言疏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分外的可笑。 　　或许是叶宇飞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些以往没有的想法吧，他这一段日子，似乎总是抱有格外荒谬的希望。 　　“……如果你想听的话。”看着面前表现得过分平静的人，“没什么”几个字在舌尖转了个弯，成了与之完全无关的内容，君言疏错开柳鸣音的目光，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他可能，真的需要稍微倾诉一下。 　　哪怕听完之后，眼前的人并不会将他的话当真。 　　略去自己那繁多而又无用的情绪变化，整件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不过是三个被他在游戏里选中的人，分别和他进行了一场为时一个星期的恋爱关系罢了——荒诞得有如网络上打有幻想标签的奇幻故事。 　　“所以……你说得对，”说到这里，君言疏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出口的声音中带着极为少见的嘲讽意味，“我明天才会和他分手。” 　　应该会被当成，用来为自己频繁更换对象的行为开脱的借口吧？ 　　这么想着，君言疏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比原先稍稍要放松了那么一点。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正打算结束这场对话，却看到柳鸣音抬起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什么？”看着这只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手掌，君言疏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手机，”柳鸣音的回复也一如先前的简短，“给我。” 　　微微怔了一瞬，君言疏才明白过来柳鸣音的意思。 　　这个人……相信他所说的事情？ 　　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柳鸣音的手中，君言疏看到对方毫不费力地就解开了自己的锁屏密码，点开了桌面上唯一的一个游戏app。 　　说不定这个人眼中见到的画面，会和他一样？毕竟与之前的林禹不同，柳鸣音并没有被这个app施加什么特殊的状态。 　　但这个人实在太过沉默，拿到手机之后，足足研究了半个小时，连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说过。 　　就在君言疏忍不住，想要主动出口询问的时候，面前的人却突然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朝他递了回来。 　　【提前输入分手理由。】 　　屏幕上显示的，是君言疏之前没有见到过的提示语。那一行字的下面，则是最为常见的“是”和“否”两个选项。 　　下载了这个游戏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功能。 　　好半晌才伸手把手机接了过来，君言疏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下了“是”。一个输入框立时就跳了出来。 　　【对不起，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最符合眼下的状况，也是君言疏目前确实需要的……分手理由。 　　即便这个游戏没有到了时间强行切断关系的机制，他也不认为自己能继续在这样摇摆不定的情况下，和尹建修交往下去。 　　【分手理由已设置成功。】 　　用以提示的对话框跳出来显示了几秒之后，画面就跳回到了角色的介绍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屏幕上的画面，正好停留在了“尹建修第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的时间”这一行字上。 　　只不过那后面原先的“待补充”三个字，变成了“细水流长，无法确定”。 　　看到君言疏的表情，柳鸣音就知道他注意到了屏幕上的文字，与他所说的内容的出入。 　　“你问过他这个问题了。”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柳鸣音对这一点显然无比肯定，“而且得到了回答。” 　　君言疏点了点头。 　　虽然刚才叙述的时候没有提起这个，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柳鸣音又将角色介绍的对象切成了叶宇飞。那原本只有两句话的“背景故事”，也成了和尹建修一样，一下子拉不到底的冗长介绍，详尽得仿佛将一个人的整个生平都记录了下来。 　　只粗略地扫了一眼那些有关叶宇飞的过去与家庭的介绍，拉到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开始仔细地阅读，君言疏不由地有些怔忡。 　　“两年前……？” 　　那个时候的事情，他自然记得。 　　自己特意腾出了时间，去满足别人的任性，到最后却因为对方自个儿的问题没能达成目的，这样的事情，想来没有多少人会轻易忘记。 　　只是，君言疏实在是不记得那时候碰上的那个人的长相以及名字了。 　　算起来，他们其实也只见过一面而已。住宿费对方是后来在线上直接划款的，就是去游乐园，他们两个人也是各自分开前去的。 　　君言疏也不记得自己有在游乐园里碰上过对方，后来也没有过任何的联系。 　　对于君言疏来说，那个人不过是有过一次意外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看向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这些，面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人，君言疏略微动了下嘴唇，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有一种理论认为，”有些出乎君言疏的意料的，不需要他出生发问，柳鸣音就主动开口解释起来，“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有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未来。”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给触动了，可那种感觉太过模糊，君言疏无法清晰地说出来。 　　“这个游戏所做的，是将那些原本有可能出现的‘未来’，切实地发生在‘现在’。”所以在君言疏往游戏里输入尹建修的名字之后，能够选择的，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人。 　　存在与他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可能性的“尹建修”，只有那一个。 　　“那些你经历过的，是当初某个人做出了某个‘选择’之后，在当时那个时间点，会产生的‘未来’。”与之前那总是只有简洁的字句的话语不同，柳鸣音对这一点说明得格外详细。 　　“什么……意思？”心中那种模糊的感受变得强烈了起来，却依旧怎么都摸不清楚，君言疏抑制不住地生出少许焦躁来。 　　柳鸣音侧过头看他，黑沉的双眸中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 　　“在介绍里，”良久，君言疏才听到对方开了口，“叶宇飞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什么怎么……”话说到一半，君言疏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 　　这个人……看不到他所看的这些？ 　　那为什么—— 　　双唇无意识地张开，君言疏将到了嘴边的疑问给咽了回去，将自己刚刚看完的介绍复述了一遍。 　　“‘如果’两年前叶宇飞就开始追求你，你就会在‘那一天’接受他的告白。”说到这里，柳鸣音停顿了一下，“而上个星期，你并不一定会接受尹建修的追求。” 　　而这一事实，在游戏的影响下，以尹建修刚好向君言疏提出交往的请求这样的方式体现出来。 　　“你想找林禹，”柳鸣音看着君言疏，纯黑色的双眸中倒映出他愣怔的模样，“从最近的身边开始。” 　　“可是……”眼前的人的说明与解释已经足够清楚，也都与现实的情况能够一一吻合，可君言疏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无法释怀，“——为什么？” 　　“不知道。”君言疏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明不白的，但柳鸣音却像是听懂的一样，给出了回答。 　　“可能是自然界某种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特殊现象，也可能是神明的一个玩笑，还可以是某个更高纬度的存在的一次实验，”伸手拿过君言疏手里的手机，柳鸣音取出电话卡放在茶几上，“目前的信息太少，无法进行推断，也不需要进行推断。” 　　君言疏一愣。 　　“你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游戏是怎么形成的，又为什么会到你的手机里。”没有任何起伏的机械式语气，听起来有种莫名的说服力，“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也是因你而起的。” 　　把君言疏的电话卡装到自己手机里，开机看了看，没有在屏幕上看到多出来的游戏，柳鸣音将自己的这部手机推到了对方面前：“先用这个。” 　　“明天还你。”拿着君言疏的手机站了起来，柳鸣音开口说道，“我明天再来。” 　　直到大门被合上，君言疏才从那一连串的信息当中缓过神来。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手机，又看了看被合上的大门，他轻声喃喃：“话……不是挺多的吗……？” 　　而且，之前不是还说没拿钥匙的吗？ 　　总觉得，自己之前让对方在这里留宿一晚的做法……简直蠢透了。 　　抬手捂住脸，君言疏感受着手下稍高的温度，君言疏倏地就轻声笑了起来。 　　第一次——有人相信他说的那种荒谬的话。在分明看到了一个和他所描述的游戏不同的，单纯的游戏的情况下。 　　说起来……柳鸣音一开始到底为什么，会去观察计算他和其他人交往的时间？ 　　还有刚才的那句“交往”—— 　　君言疏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些应该询问的事情。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跳动了一下，显示着夜里十一点的时间。君言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不再去想那些暂时无法得出结论的问题，起身揉着眼睛走进了洗手间。 　　还是，先睡一觉吧。 第46章 　　迷迷糊糊间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君言疏睁开眼睛, 望着有头顶一阵子没有见到了的、熟悉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睡过头了。 　　就是不用去看时间，君言疏也能确定这一点。 　　虽说自己身上的那个特殊状态，在柳鸣音离开的时候, 就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上一次和人触碰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他躺在床上一直都难受得没能睡着。 　　那种并不强烈，却一直持续存在的磨人感受，有时候比起那种更为明显和剧烈的疼痛还要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君言疏忍不住小小地叹了口气。 　　已经超过上班时间十分钟了。 　　忘了这个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昨天睡觉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设置闹钟。要不然他这会儿也不会还在床上了。 　　眯起眼睛望着窗外那有些无力的太阳, 君言疏难得地有些犯懒。 　　偶尔请一次病假……应该也没关系吧？ 　　——但那样的话, 叶宇飞和尹建修肯定都会过来的。 　　想到那将会在今天中午结束的倒计时, 君言疏不由地有些怔忡。 　　如果分手了的话……来的, 应该就只有叶宇飞了。 　　可以好好地休息一天，还能不用去面对那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状况……君言疏抬起手, 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很清楚这样的选择会让自己过得更轻松一点。 　　但是果然……他做不到在这种事情上, 去逃避自己给别人造成的伤害。 　　深深地吸了口气, 君言疏起身下了床, 收拾好自己之后, 就匆匆地出了门。等在楼下的车接到了人之后, 也立马调头开出了小区。 　　柳鸣音收回视线, 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由于玩家当前的状态特殊, 您无法进行此操作。】 　　手机里打开的游戏的界面上，显示着由白框框起的提示语。 　　“还没分手……”柳鸣音轻声呢喃，按掉了那个弹出的对话框。 　　无法在一段关系进行的过程中更换或增加恋爱对象。 　　无法通过游戏在期限内中止已经开启的关系。 　　无法更改已设定的玩家信息。 　　无法重新创建角色。 　　无法在不删除游戏的情况下清除游戏数据，无法重新开始游戏。 　　可以提前设定分手理由。 　　可以使用道具增加当前关系的时长。 　　可以通过不同方式获取道具以及特殊状态。 　　可以根据喜好选择任何现实存在的、有可能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对象。 　　一个晚上的实验结果简单而明了，这个游戏的每一个功能和限制，都带着极为明显的目的性。 　　只不过，君言疏对这个app的研究太少，就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没有摸清。 　　本该是被送到手中的选择权力，却成了推着对方往前走的强硬外力。 　　柳鸣音垂下眼。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这种古怪的、不符合逻辑的思维方式。 　　空中的太阳被漂浮的云彩遮挡，本就无力的阳光变得更加薄弱，君言疏轻声道了谢之后下了车，小跑着进了出版社。 　　迟到这么长时间，自从他来这里工作开始，还真的是头一遭。 　　“等等——”眼看着不远处的电梯门即将合上，君言疏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句。 　　然而，直到他跑进了电梯里，喘着气转过头想要道谢的时候，却发现站在身边的，正是尹建修。 　　不知怎么的，君言疏就感到有些尴尬起来。 　　昨天晚上两人分开的时候，气氛实在说不上太好。 　　君言疏知道造成那种状况的原因，绝大部分都在自己身上——这个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好到超过了他所能想象的最高限度的那种好，但人的情绪，却不会因为理智的清醒，而轻易地改变。 　　就连愧疚这种感情，都有可能转化为截然相反的愤怒与怨恨，人本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 　　君言疏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模样。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心底那些负面的想法都被强硬地压了下去，君言疏张开嘴，正要开口说话，面前的人却忽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迟到了？” 　　“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这么说着，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还是没我在身边睡不习惯了？” 　　那模样，就好像昨晚两人之间，那一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称得上“不约看”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本要出口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嗓子眼里，君言疏的嘴唇开合了数次，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觉得胸口有一大堆情绪在不停地翻滚着叫嚣，脑子里想要问的问题也多得要命，可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太多了，拥挤争抢着涌向那唯一的出口，反倒一丁点都没有流出来。 　　“怎么了？”察觉到君言疏的不对劲，尹建修收回手，露出少许担忧的神色来。 　　平时都是坐的办公室，这个人也没有什么锻炼的习惯，在这种换季的时候因为不注意而生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尹建修抬手贴上了面前的人的额头，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尹建修的这个举动就像是超出了承载能力的最后一点重量，君言疏浑身一颤，眼眶陡地就红了起来。 　　尹建修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看到面前的人像是忍耐什么一般，用力地咬住了下嘴唇。 　　“你这个——”君言疏上前一步，抬起手抓住了尹建修的衣襟，仿佛克制着什么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与并不明显的鼻音，“——白痴！” 　　极少能够从这个人口中听到的骂人的话语让君言疏有点发怔，就连被对方扯得弯下了腰，咬住了嘴唇都有点没能回过神来。 　　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尹建修嘴唇上，因为自己没能控制好力道而被咬出来的口子，君言疏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着眼前面上还显露出少许茫然的人，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开了口：“我们分手吧。” 　　不去逃避一般地，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那个会自动地终结这段关系的游戏，而是看着这个人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这样和你走下去。”电梯门已经开了，可站在里面的两个人，却没有一个挪动脚步。 　　“我不想让我自己……”君言疏弯起双眸，朝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摇摆不定，贪婪无度，单方面地享受别人对自己的付出——却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记得。 　　和君言疏对视了好半晌，尹建修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这种事情上，他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心尖由于这个出口的字而有些发疼，尹建修扬起嘴角，柔和地笑了一下，“分手吧。” 　　“我应该，”他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出声，“还有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吧？” 　　“……嗯。”睫毛细微地一颤，君言疏低低地应了一声，略感羞赧地错开了视线。但很快，他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请给我……”君言疏攥起手指，面上带着紧张与认真的神色，“……好好地理清思绪的时间。” 　　“当然。”尹建修笑了起来，抬起的手在中途又放了下去，“……我会等你。” 　　与平日里一样温和而包容的话语，满是这个人特有的成熟与稳重。 　　君言疏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我能……”他问，“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第一次听君言疏说出这样的话来，尹建修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重新……追求我的时候，”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有种格外羞耻的感觉，君言疏有点别扭地停顿了一下，“不要去克制……自己的想法。” 　　该生气的时候就生气，觉得他做得不对就指出来，也可以为了一件事和他争论辩驳—— 　　“我还没有看过你，”感到尹建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带上了一点别样的意味，君言疏略感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闹脾气的样子。” 　　“就、就是这样，”总觉得脸上开始抑制不住地发烫起来，君言疏又有点不自觉地结巴起来，“我先、先……唔……” 　　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吻上来的人，君言疏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看到君言疏的表情，尹建修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还指望我什么都不做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亲了一下身前的人的嘴唇，“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也会不安，会难过，会嫉妒……会滋生阴暗的想法。 　　“……嗯。”轻轻地点了下头，君言疏有点不敢去看尹建修的眼睛。 　　“还有，”轻笑着蹭了下君言疏的鼻尖，尹建修小声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记得对我负责。” 第47章 　　被尹建修一句话弄得满脸通红, 君言疏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好一阵子都没有消下去，以至于他走进办公室之后,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开电脑。 　　右下角的提示灯闪烁了两下之后, 眼前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君言疏刚要收敛心神，专注在接下来的工作上, 一个装着熬得软糯的皮蛋粥的瓷碗就被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君言疏看着站在自己边上的叶宇飞, 心里竟然生不出太多的惊讶来。 　　“看到你到了时间没来，就知道你肯定会忘了吃饭。”对上君言疏的视线, 叶宇飞扬起嘴角, 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先吃一点再做事。” 　　“空着肚子也会影响工作效率的不是？”知道怎么样才最能让这个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叶宇飞将拿着的勺子放到君言疏的手中。 　　木制的勺子柄上还残留着少许另一个人的体温, 君言疏知道叶宇飞没有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的习惯, 想来是知道他不喜欢那些一次性的餐具, 特意去给他买的。 　　这个人总是在这些事情上……贴心得过分。 　　捏着勺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胸口也传来些微酥软发麻的感受，君言疏略微张开双唇, 却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唇边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叶宇飞抬起手想要揉一揉面前的人的头发, 又在中途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在碰上这个人之前, 他还真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进行克制。 　　感觉自己没了继续站在这里的理由，叶宇飞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眼前的人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用力地抿了下嘴唇。 　　“中午，”小小地吸了口气，君言疏看着叶宇飞的双眼，很是认真地出声问道，“……能一起吃饭吗？” 　　大抵是没有料到君言疏会发出这样的邀请，叶宇飞不由地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少许怔忡的神色来。 　　想要知道的问题在舌尖挨个地滚了一圈，可最后叶宇飞还是轻舒了口气，简短地给出了回答：“好。” 　　看着叶宇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君言疏略微松了口气，伸手将那碗还温热的皮蛋粥移到了自己的面前。那股香气顿时更浓郁了，勾得他的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出了回应。 　　“要腌萝卜吗？自家做的。”君言疏转过头看向邻桌说话的人，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点了下头：“谢谢。” 　　“不用，反正我老婆每天都给我塞这么多我也吃不完，”邻桌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之前和君言疏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淡，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很少说话，最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似乎比以往熟络了很多，“我喜欢吃这个，也不代表天天能拿来当饭啊……真是。” 　　这么抱怨着，他的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知道他和自己妻子之间的感情有多好。 　　“很好吃。”不太习惯和人聊这些家常，君言疏小声地夸奖了一句。 　　听到君言疏的话，大叔立马带着自豪的表情又夸了自家媳妇儿几句，然后才止住了话头，看了看这一个星期以来，认真听话得就跟真的新入职的实习生似的叶宇飞。 　　“那碗粥，是他在看到你没来之后，特意下楼开车去买的。”虽说一开始对那个一看就是有钱纨绔，还特意跑到这种地方来，对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的前男友纠缠不休的人没什么好感，但这么几天下来，却足够让人看出对方的那份感情有多真。 　　单是什么不甘心或者占有欲，是做不到那种地步的。 　　君言疏闻言略微一怔，似是有些惊讶他会突然说起这个。 　　“小叶和尹总都是很好的人，”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大叔朝他笑了一下，“也就是你这样的好孩子，才能吸引到他们。” 　　没想到对方的话拐了个弯之后，居然是夸自己的，君言疏不由地脸上一热，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那个……”很少碰上这样的状况，君言疏显得有些无措，“……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然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面前的人却倏地叹了口气，露出了略显怅然的表情。 　　“上个月，我女儿跟我说，她和一个女同学交往了。”不等君言疏开口发问，大叔就主动说了下去。 　　“不瞒你说，”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以前其实挺看不惯……你们这种人的。” 　　结婚生子，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是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的观念，就好像只要做不到这两点，一个人就不能被成为完整的“人”一样。 　　而现在，哪怕能够和其他人一样领取那个红色的小本子了，但同性之间却依旧无法做到后一点，那种由此生出的排斥与嫌恶自然依旧存在。 　　他原本也是抱有这种观念的人之一。 　　“但是……看到你们，我突然就想通了。”大叔说着，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能够找到那样一个愿意对自己交付出真心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因为那个人的性别和他想的不一样，就去当那个阻碍人姻缘的恶人？ 　　倘若孩子真的能够由自己选择出身，想必也更希望在一对关系亲密和睦的同性伴侣家中长大，而不是由一对貌合神离的异性夫妻抚养。 　　“过两天国庆她回来的时候，”大叔停顿了一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了。” 　　“感情这件事上，我也没法帮你什么，但是……”话锋一转，没有再继续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大叔抬起手，拍了拍君言疏的肩，“……不管是甜还是苦，都好好地去享受吧。” 　　光是能够碰上那个人，就已经是许多人无法企及的幸福了。 　　“……嗯，”君言疏垂下眼，小声地应了一下，“谢谢。” 　　看着面前的人笑了一下之后，就转过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君言疏总觉得自己的此刻的感觉有些奇妙。 　　明明除了那几段由游戏带来的感情之外，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可他的身边，却似乎又发生了许多他根本无法忽视的改变。 　　不管是好是坏，每一段感情……都是一个转变的契机吗？ 　　君言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是变坏了……还是变好了？ 　　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做出判断，君言疏压下了心里的思绪，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完，专注地投入到手上的工作里去了。 　　因为上午迟到了不短的时间的缘故，直到午休的时间，君言疏也没能完成计划中本该在这时候做完的事情。 　　看了一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的人，君言疏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关了电脑。 　　“去拿？”站在桌子边看着君言疏收拾好了桌面，叶宇飞一只手插在兜里，努力不让自己心里的紧张表现出来。 　　他确实想好了就算这个人给出拒绝的回答，也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但事实证明……他的心态，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我经常去的那家面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君言疏侧过头询问，“……行吗？” 　　“当然。”叶宇飞的回答非常迅速——有点太过迅速了，甚至显露出几分急切来。 　　好在君言疏心里本来也在想一些事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略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叶宇飞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和君言疏一起走进了电梯。 　　去过一次的那家小店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里头忙活的人，比上次多了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老板娘。 　　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好要吃的东西之后，君言疏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对面的人。 　　叶宇飞的心里一跳，放在桌上的手习惯性地就从口袋里掏出烟放进了嘴里。 　　他觉得他这一辈子，都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我和尹建修，”君言疏停顿了一下，似是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该从这里说起，“分手了。” 　　叶宇飞一愣，连拿着打-火-机的手都忘了从衣服里拿出来。 　　“——不是因为你。”担心眼前的人误会什么，君言疏赶忙补充了一句。 　　然而面前的人还是愣愣的，仿佛反应不过来一样。 　　略微犹豫了一下，君言疏还是决定先继续往下说：“我……” 　　但他才说了一个字，叶宇飞就跟陡地回过神来一样，扬起眉露出了带着怒气的表情：“那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 　　一下子没能理解叶宇飞这句话的意思，君言疏的脸上浮现出少许茫然的神色来。但旋即他就意识到眼前的人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不、不是——”他一慌，出口的话语顿时就变得不顺畅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的问题……” 　　“只是我、需要时间，”君言疏咬了下嘴唇，“……好好地想一想。” 　　“我想……”见面前的人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先处理好，和你之间的事情。” 第48章 　　叶宇飞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 　　他当然听得出君言疏的话里隐含的意思。 　　不可能有人在准备接受一段感情之前, 会用上“处理”这样的词汇。 　　咬着烟的牙齿不自觉地用力，叶宇飞缓缓地攥紧手指，又一点点地松开, 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多的异样来。 　　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叶宇飞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与以往没有太大差别的散漫笑容：“这不还是因为我吗？” 　　他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不是和平时一样。 　　君言疏闻言一愣, 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君言疏显得有些慌乱, “我只是, ”他收紧了手指, “只是……” 　　哪怕是这种时候, 叶宇飞都还是觉得对面的这个人，这种带着点无措和惊慌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真想直接亲上去。”叶宇飞深深地吸了口烟。 　　虽然上次和君言疏说了那样的话, 但想也知道, 尹建修防他防得紧, 总是把时间掐得格外精准, 根本就没能让他抓到多少趁虚而入的机会。 　　计划缜密性格沉稳的对手什么的……简直烦透了。 　　“什、什么？”有几天没有听到了的话语让君言疏不由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从刚才正在说的事情，联想到这方面去的。 　　“我说, ”抬眼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叶宇飞从嘴里拿下烟在烟灰缸里摁灭, “——我想亲你。” 　　比刚才还要直白了很多的表达, 让君言疏的脸“腾”的一下就热了起来, 边上恰好端着炒饭走了过来的老板娘，更是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轻咳了一声，略显富态的老板娘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两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那模样，弄得君言疏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一时之间只觉得连头顶都快羞耻得冒烟了。 　　视线在君言疏透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阵，叶宇飞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这个人总是这个样子……所以才总是让人不忍心伤害。 　　叶宇飞甚至连对待自己的心情，都从来没有这么小心和周全过。 　　重新点上一支烟，放进嘴里小小地吸了一口，叶宇飞缓缓地吐出烟雾，轻笑着问道：“找我出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如果这个人会为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为难的话……那就由他来开这个头好了。 　　反正他本来也就没打算在对方拒绝自己之后，就听话地乖乖放弃。 　　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又被从口中吐出，叶宇飞弹了弹烟灰，看向对面略微怔神的人。 　　“我……”和面前的人对视了好半晌，君言疏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地开口，“——想说的话有很多。” 　　这个时候该怎么面对这个人，又该说些什么，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今后两人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这些问题，他在过去的这几天，都考虑了很多很多，多到就连夜里的梦境，都有着这个人的身影。 　　但是在那所有的话之前—— 　　“对不起，”从开合的双唇中清晰地吐出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偏差地落进了叶宇飞的耳中，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依旧感到胸口一阵发闷，“……我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然而下一秒，君言疏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宇飞陡地一怔，好一阵子都没能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那少有的呆愣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平日里难得见到的傻气。 　　“我没有办法，”君言疏抿了下嘴唇，“……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决定。” 　　叶宇飞愣了愣，总觉得君言疏话里的“情况”，指的并不单是他和尹建修的事情。 　　这个人虽说在感情上格外的投入，却并非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拖泥带水的类型。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生出摇摆与迟疑来，本就已经是有些不符合对方性格的表现了，这种情况再出现第二次，再怎么都不可能归结到叶宇飞对于君言疏的特殊上去了。 　　“你能，”察觉到叶宇飞看过来的眼神的变化，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退缩的念头，“……听我说一些事情吗？” 　　“或许会很荒谬……听起来也可能会很像是我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他原本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将游戏的事情说出来，基本上每一次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是，”他害怕再得到之前的林禹以及尹建修那样的反应，“请……”可现在，他却只想将与之有关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听我说完。”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哪怕遭受过无数次的否定，只要得到了一次赞扬与肯定，就拥有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眼前浮现出昨天晚上认真地为自己说明游戏有可能的原理的人的模样，君言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走神。 　　那个人研究起东西来的时候总是认真得要命，经常连周边的状况都完全注意不到。垂下眼看手里的东西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就会格外的明显，跟两个小刷子似的，在眼下投下小片的阴影。 　　碰上解不开的问题的时候，那个家伙甚至能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连饭都会忘了吃。 　　君言疏蓦地怔住了。 　　他对柳鸣音……有了解到这种程度吗？ 　　抬手按住了胸口，君言疏感到这个地方的感受有些奇怪。 　　“怎么了？”见面前的人在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就怔怔地有些出神，叶宇飞不由地蹙起眉，有点担忧地出声。 　　“啊、没什么，”像是陡地被从梦中惊醒一样，君言疏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那、那个，能听、听我说吗？” 　　看着面前的人那带着些许忐忑的双眼，叶宇飞弹了下烟灰，翘起嘴角将自己给过一次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当然。” 　　“你说，”他接过老板娘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盖饭放到君言疏的面前，把那碗有些凉了的炒饭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听着。” 　　叶宇飞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他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在最后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筷子，低下头尝了一口面前的盖饭。 　　……有点咸。应该是张大伯炒的时候盐加多了。 　　眼眸略微弯了弯，君言疏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身上先前那种无法形容的紧张与压抑的感受消散了开去，原本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的内容出口的时候，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君言疏看向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怔的人，轻声开口，“不是两年前……而是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 　　从自己将那个无意间下载下来的app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恋爱游戏，在里面选择了叶宇飞这个角色，到之后由此引起的事情，再到昨天柳鸣音对于这些事情的猜测与推断，都一一告诉了面前的人，君言疏端起边上附赠的汤喝了一小口，有种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的轻快感。 　　他果然……不适合保守秘密。 　　这本来也不是他该保守的秘密。 　　这些人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无论他们是否相信他所说的话。 　　没有去催促叶宇飞给出回应，君言疏低下头，安静地将面前剩下的一小半盖饭吃完。 　　“所以，”好半天过去，就连搭在烟灰缸边缘的香烟都燃到了尽头，坐在对面的人才像是终于消化了君言疏所说的话，出声开了口，“如果我两年前碰上你的时候就开始追你，现在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艹，”控制不住地低声咒骂了一声，叶宇飞露出烦躁的表情，“——我果然是个傻b！” 　　什么……？ 　　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最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君言疏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在这时候出声安慰。 　　说起来……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安慰来着？ 　　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类似的经验，君言疏不由地感到有些茫然。 　　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懊恼的情绪当中摆脱出来，叶宇飞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但他还没来得及点上，手里的烟就被人给抽走了。 　　“你抽得，”对上叶宇飞看过来的视线，君言疏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烟，“太多了。” 　　虽然这个人抽烟的样子确实很好看……但他很久之前，就想说这个了。 　　烟不离手的情况，实在是太超过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管这种事，”感到叶宇飞的视线似乎有些奇怪，君言疏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目光，“可……” 　　“我能亲你吗？”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叶宇飞就出声打断了他，那和之前一样突兀而和原本的话题毫无关联的话语，让君言疏一下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 　　不过叶宇飞根本没打算等他的回答。 　　直接撑着桌子俯身印上了君言疏的双唇，品尝着那甘美得令指尖都颤抖起来的滋味，叶宇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如果我现在开始追你，”他蹭了蹭眼前的人的鼻尖，“能帮我把两年的期限……稍微缩短一点吗？” 　　“我怕我会……忍不住。” 第49章 　　大概是前一阵子为了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假期, 把能做的事情都尽量提前做了的缘故，明明比平时迟到了好一会儿，君言疏今天却把手头的事情都在下班前完成了。 　　非常难得地没有去回头检查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又或者着手准备明天的工作，君言疏坐在电脑面前，发了好半天的呆。 　　不管是早上和尹建修的分手，还是中午和叶宇飞的坦白, 都——完全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哪有在刚刚被人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听人说了那样荒谬的事情之后, 连消化的时间都不需要, 立马就……眼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少许懊恼的神色来，君言疏抬起手, 贴上了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 　　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将君言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发件人的名字，不由地有点惊讶。 　　安然这个月……不是交过稿子了吗？ 　　这个人确实从来不会拖稿，但像这样一个月交两次稿的情况, 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连载的小说毕竟与完本出版的不同, 有的时候需要根据上一回读者的反馈，来调整更改后续的内容，即便一早就写好了后面的部分, 在最后交稿之前, 也都有可能会进行变动。 　　……当然, 也有的作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编辑觉得自己手里的任务太轻松, 找他约另外的稿子。 　　想起自己碰上过的某些情况, 君言疏忍不住感到有些失笑。 　　只能说, 相比起自己这种每天都需要坐办公室的人来，作者这种工作过程中不一定需要接触外界的职业中，更容易出现一些比较有个性的人吧。 　　移动鼠标点开了邮件，君言疏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大片空白，不由地一愣。 　　将页面拉到了最底下的位置，还是没能看到任何文字，君言疏才确信这封邮件里确实没有任何内容。 　　所以……安然给他发这样一封空白邮件，是为了什么？ 　　脑子里陡地跳出了昨天晚上，柳鸣音所说的那句“从最近的身边开始”，君言疏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唐，或许对面的人只是不小心手滑错发了邮件——至少他也得先找出记有对方名字的资料，确定一下才行，可君言疏就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那个可能。 　　其实现在想想……当初提到安然的时候，林禹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不是吗？ 　　就连君言疏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这究竟是用来说服自己的一个借口，还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手指略微动了动，君言疏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点下了邮件左上角的“回复”。 　　【请问，如果有时间的话，能见上一面吗？】 　　按下“确定”，将邮件发送了出去，明明只是点一下手指的事情，君言疏却有种脱力的错觉。 　　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可叶宇飞和他之间的事就已经足够巧合了。 　　如果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对方都这么好几天没有联系过他，足以说明对方并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可叶宇飞同样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脑中不停地争吵撕扯，发出去的邮件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和他一样，一直都守在电脑前面，可君言疏还是有种心里的期望落空的失落。 　　记录着自己负责的作者的信息的资料里，安然的名字后面明明白白地跟着“林禹”两个字，君言疏怔了好半晌，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和这个人在工作上往来了这么久，也喜欢了对方的作品那么多年，他却连对方的真名都记不住——哪怕在纸上看到了，也只是“感觉有点熟悉”的程度，君言疏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也怪不得……他会在那个人说起“安然”这个笔名的由来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意思。 　　他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考虑过那个可能性。 　　电脑右下角的数字跳到了下班的时间，君言疏关掉被自己打开的界面之后，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关电脑。 　　他也很想说服自己，或者不过是巧合地同名同姓的人而已，但君言疏并不认为真的能够在和自己有所交集的那些人里面，找出第二个“林禹”来。 　　如果对那个人来说，不再和他扯上任何干系才是更好的选择的话……君言疏的手指略微蜷起。 　　让对方来找自己，本来……就是他不顾别人感受的任性。明知道在对方那里，是自己单方面地提出了分手，却依旧奢求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拒绝了叶宇飞和尹建修送自己的回家的提议，君言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象不断地后退，竟生出了几分恍惚来。 　　总觉得上次像这样看着外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带着些许反扑的燥-热的风从窗子里灌入，扬起额前稍长的碎发。 　　林禹盯着屏幕上的邮件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合上了电脑。 　　……还差一点。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林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只剩下了繁密的枝叶的桂花树，深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尽管脑海中有关那个人的信息都仿佛被擦除一般，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但除此之外的记忆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那一个星期当中，他显然是知道那个人的工作的。 　　否则也不会说出“最后都会到你手里的”这样的话来。 　　而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他确定对方的身份。 　　能和他的生活产生交集的人，本就不多。 　　只是果然……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那个人似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安然”。 　　当时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情景，在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总能找出那一丝难以形容的违和感——指引着他去找到那个人的所在。 　　杯子里的水只剩下了一小半，林禹垂下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倏地就想到了记忆初始的时候，那个人手里那杯基本都被晃了出来的蜂蜜水，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对方被自己堵在墙角时，那带着明显的瑟缩，却强自摆出镇定表情的模样。 　　……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兔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弄欺负。 　　仰头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林禹走回桌前，打开电脑，继续书写那个即将完成第一个篇章的故事。 　　公交车略微摇晃了一下，在站台前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君言疏缓步走进小区，忽地就觉得自己身上，变得轻快了许多。 　　分明之前根本连自己绷紧神经的自觉都没有，可此时的这种变化，却鲜明得他无法忽视。 　　君言疏仰起头，看着染上了少许秋色的树叶从树上飘落。 　　之后他果然，还是该找个时间，和林禹见上一面吧？哪怕只是为了给当初自己的任性道歉。 　　君言疏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想法，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就这样和对方“结束”，他肯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释怀。 　　说到底……还是他的自私与任性罢了。 　　君言疏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他真的，有把那个人教他的东西，好好地记在心里。 　　楼梯的扶手由于时间太久而有点掉漆，露出了底下有些发暗的金属色泽，君言疏看着站在自己公寓门外的人，略微愣了一下。 　　“柳鸣……音？”心脏的位置传来微暖的满涨感，君言疏的脚步一顿，脸上因为这没来由的感受而浮现出少许茫然的神色。 　　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君言疏的异样，柳鸣音抬头朝他看了过来，黑沉的双眼剔透冰凉得仿若透明的玻璃珠，不带丝毫情感的温度。 　　心跳莫名地有些失衡，脸上也无端地有点发热，君言疏有些慌乱地错开了视线：“有、有事？” 　　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有多蠢。 　　他的手机这会儿还在这个人手里，对方也在昨天说了会在今天还给他。 　　柳鸣音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纯黑色的双眼平静得有如深林中平静的湖面，寻不到一丝波澜。 　　“先、先进来吧。”这种沉默的回应让君言疏感到更加窘迫，他掏出钥匙开了门，扯开话题似的问起了其他事情，“晚饭，吃了吗？” 　　“没有。”有点出乎君言疏的意料的，柳鸣音马上就出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现在的时间确实还早，这个回答并不奇怪。 　　“我想吃酸辣羹。”可柳鸣音的下一句话，却让君言疏有点发愣。 　　他确实存了让对方留下来一起吃饭的意思，但对方这种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表现，还是让他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君言疏倒是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生出什么不悦来，就是觉得这个做事似乎总是不去考虑其他问题的孩子，直接得有点……可爱。 　　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君言疏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确定自己需要的材料都齐全，这才出声应了下来：“好，”他问，“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第50章 　　为了填满因为自己在外面住了一个星期, 而基本空了的冰箱, 君言疏今天买的东西不少, 只要不是一些太过复杂的东西，他应该都能做出来。 　　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分别放好, 还是没有等到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回答, 君言疏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却看到那个人正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种发呆出神的模样与先前那种安静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根本没有错认的可能。 　　把那些需要在今天晚上就处理好的食材放进厨房，君言疏洗了手之后，才重新走到了柳鸣音的面前：“怎么了？”他抬起手，试了试面前的人额头上的温度, 感到那稍微比自己的手背高了一些的温度，又有些不放心地拂开他额前的头发, 垂头贴上了他的额头。 　　……有一点点发热。 　　但应该还没有到发烧的程度。 　　“你昨天晚上没睡？”只一会儿就想到了对方眼下这个状态的原因, 君言疏略微蹙起了眉。 　　这个家伙总是这样——一旦拿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其他的事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边上没人看着的时候，每一回都能把自己折腾到病倒。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住的。 　　君言疏直起身子，正要开口说话, 却陡地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和这个人昨天才算是第二次见面, 怎么可能……对对方了解到这种程度？柳鸣音从头到尾也没有和他提过自己的情况, 他更是无从去了解这些—— 　　想到中午自己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来的想法，君言疏感觉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不上来。 　　身前比自己稍微矮了一点点的人略微仰起了头，黑沉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君言疏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一般，有种轻柔的痒。 　　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君言疏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将人推开，可他却像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张开嘴，任由眼前的人加深了这个清浅的吻，甚至主动引导起这个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人来。 　　他今天果然……有哪里不对。 　　“你做了……”分开与柳鸣音相贴的唇瓣，君言疏的气息有些不稳，“……什么？” 　　他不可能对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在自己眼中还是个孩子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君言疏的问题，柳鸣音抬眼看他，那仔细地观察眼前的人的模样，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受到了影响。”平静的、不带丝毫怀疑的语气。 　　君言疏愣了一下，有点听不明白柳鸣音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面前的人往前迈了一步，将两人本就已经足够贴近的距离拉得更短，君言疏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操作的人是我的缘故吗……”柳鸣音又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君言疏又往后退了一点，心里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慌乱感。 　　“你没有办法拒绝我。”君言疏绊到了茶几的一条腿，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体，眼前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的意思，“那如果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脚后跟直接踢到了沙发的边缘，君言疏一个没注意，直接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你也会点头吗？” 　　用膝盖抵在了君言疏□□的沙发上，柳鸣音倾身凑近了面前的人，直到两人的鼻尖抵着鼻尖，相互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的温热触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指尖微微一颤，君言疏全身都不自觉地绷了起来：“你、你才十九……” 　　“我国的成年年龄是十八。”能为自己的某些事情负责的年纪，还要在这之下。 　　“我……”君言疏还想说点什么，但那颗跳动得过分剧烈的心脏，却在不断地消磨着他推拒的意志。 　　只略微动了一下，就触上了另一个人温软的双唇，君言疏感到自己的头脑都被那升腾起来的温度，蒸得有些发晕。 　　“那就说明在另一个有可能的‘未来’当中，”然而下一秒，身前的人却倏地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陷入了混沌之中的大脑迷茫了好一阵子，才理解了柳鸣音这句话的意思。 　　君言疏猛地抬起头来：“你、你往游戏里……” 　　——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不该是这个人对他生出感情来吗？ 　　不过那个游戏，原来他之外的人，也可以操作？ 　　一大堆疑问和不解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君言疏甚至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去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感到羞窘。 　　“我没有多出一段不属于之前的人生的记忆，”不需要君言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柳鸣音就出声回答了他，“我没有体会过‘喜欢’的感受，无法进行对比确定。” 　　君言疏略微一怔，忍不住就想问这个人，既然这样昨天为什么会提出想和自己交往的要求来。 　　“我很好奇，”不知道是在回答君言疏没有说出口的问题，还是单纯地说明自己的想法，柳鸣音将君言疏的手机递了过去，“——‘喜欢’这种感情。” 　　怔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了手机，君言疏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那个他原本打算尹建修的事情一结束，就立即删除的app。 　　正如柳鸣音所说的，在原本的三个交往角色后面，又多出了一个写有他的名字的头像。 　　然而，那本该是角色介绍的页面跳转后，却是没有人任何文字的空白。 　　【操作异常，无法显示。】 　　下拉刷新了之后，在屏幕上跳出来的对话框让君言疏怔了一下，有点迷惑地朝柳鸣音看了过去。 　　但是对方显然看不到他眼中的画面。 　　【操作异常，获取世界线失败。】 　　【操作异常，游戏初始化失败。】 　　【操作异常，该角色无法受到系统影响。】 　　【操作异常……】 　　看着历史消息当中那一连串的“操作异常”，君言疏实在有点好奇，柳鸣音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个游戏给出这样的反应。 　　不过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向来都不会解释——就是解释了，他也不一定听得懂。 　　在这些专业的领域，这个家伙从来都不会去注意在说明的时候的“浅显易懂”。 　　那种仿佛将面前的人了解到了骨子里的感受，让君言疏感到有些恍惚，可无论他怎么回想，也没法找出任何具体的记忆碎片来。 　　叶宇飞之前……也是这种状态吗？ 　　想到那个人并没有随着那些“过往”的记忆而消失的、对他的熟悉与了解，君言疏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君言疏愣了愣，条件反射地侧过头朝边上看过去，却被面前的人堵住了双唇，按住腰扣进了怀里。 　　“我想，”只轻轻地和君言疏触碰了一下，就移开了双唇，柳鸣音开口说道，“我应该也受到影响了。” 　　什么……？ 　　想到自己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内容，君言疏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话，却被身前的人再次压了上来，将没能出口的声音都堵回了肚子里。 　　脑子里倏地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这个人沉默地坐在楼梯口的阴影中，等着自己上前搭话的模样。 　　“你明明……唔……”根本没有给君言疏说话的机会，柳鸣音直接将他亲到喘不过气来，才放过了他，轻柔地蹭着他的嘴唇：“可以吗？” 　　可以……什么？ 　　被热意蒸腾得有些发晕的大脑不太能正常地思考，自从见到这个人开始，就不太听话的心脏也过分鼓噪，君言疏感受着柳鸣音再次贴上来的温软双唇，呜咽着抓住了他的衣袖，根本无法做出什么明确的回复。 　　“你喜欢我。”落在耳中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明显的沙哑，君言疏小声地喘息着，无端地有种被蛊惑的感觉，“……不是吗？” 　　“我……喜欢……”有些茫然地重复着柳鸣音的话，君言疏收紧了攥着他衣袖的手，顺从着身前的人的力道，仰面躺在了沙发上。 　　“可、可是你，”有些迷糊的意识勉强想起了什么，君言疏抓住了柳鸣音贴在自己颈侧的手，“你不是，不知道……” 　　“我喜欢你。”没有任何迟疑地打断了君言疏的话，柳鸣音垂头咬上了他的嘴唇。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专注地听导师说明那些，在旁人听起来枯燥无比的内容的时候开始。 　　“懵懂是打消戒心的利器，”轻吻着君言疏的鼻尖，柳鸣音平静地说着自己原先的计划，“‘好奇’是最好的接近理由。 　　而年龄，则是激起这个人的怜悯与不忍的最佳的筹码。 第51章 　　“更正一下刚才的话, ”将君言疏额前的碎发拂至一旁, 柳鸣音轻柔地吻上这个人的眼角，“因为我一开始就对你怀有‘喜欢’这种感情, 所以无法确认是否有受到游戏的影响。” 　　柳鸣音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了耳朵里, 可君言疏却不太能很好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喷洒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让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索对方的这些话, 都代表着什么。 　　不是很清醒的大脑隐约能够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可那早已经动摇的意志却生不出太多抗拒的心思来。 　　扣着柳鸣音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 君言疏略微张开双唇, 灰蓝色的眸子中能够看出些微的不安与挣扎。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柳鸣音垂下头，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人的表情和反应，一双深黑色的眼眸仿若玻璃珠一般剔透纯粹。 　　他原本以为, 只要往那个游戏当中输入自己的名字，他也能和之前的那几个人一样, 得到独属于他自己的、与这个人之间的一个星期的时间，可无法确切地获知信息这一点，终究还是让结果产生了偏差。 　　原本打算解开领口的纽扣的手滑至了君言疏的胸口，柳鸣音沉默了好一阵, 才出声问他：“这里, 现在的这份感情, ”他停顿了一下，“会消失吗？” 　　几近消散的理智被勉强收回来少许，君言疏感受着贴在自己心口上的手掌的温度，只觉得自己连顺畅地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我不、不知道……” 　　叶宇飞没有和他详细地说过两人“分手”之后，自己那边的情况。 　　就像他没有仔细地和对方说明过，自己在对方消失之后，情绪的变化一样。 　　发热的头脑似乎冷静下来了那么一点，君言疏张了张嘴，却有点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 　　柳鸣音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长了许多。 　　“如果我继续下去，”好半晌，君言疏才听到他这样问，“你会喜欢吗？” 　　君言疏不由地愣住了。 　　心脏依旧因为与这个人的触碰而有些急促地跳动着，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此时胸腔里的这份，针对这个人的感情，哪怕对方继续下去，他也没有信心真的能够做出坚决的抗拒来——可他同样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其他人的那些情绪，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简直……糟糕透了。 　　就连君言疏自己，都忍不住要对这样的自身，生出厌弃的情绪来了。 　　“我……”知道眼前的人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君言疏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三个字有像现在这样苍白无力过。 　　眼皮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君言疏细微地颤了一下，抬起头朝面前的人看了过去。 　　“我比你卑鄙。”柳鸣音这么说着，印上了君言疏的嘴唇，“……我不想停。” 　　哪怕是在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之后。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君言疏好半天，才撑着有点发软的身体，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柳鸣音提着下楼拿上来的外卖走了回来，注意到他的样子，脚下的步子略微停顿了一下：“能走吗？” 　　听到柳鸣音的话，君言疏顿时就感到连后颈上的毛都全都炸了起来。 　　“我又没有……没有……”脸上的热度烫得就跟烧起来了似的，他怎么都没法把剩下的话给说出口，双眼的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落在对方的嘴唇上。 　　注意到君言疏的目光，柳鸣音微微偏了下脑袋，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感受：“味道有点怪。” 　　“我、我不是问你，问你这个……”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跟起烧了一样烫得不行，君言疏有种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羞耻和无措。 　　原本走向餐桌的双脚转了个方向，柳鸣音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君言疏面前的茶几上：“再继续下去，”他在沙发上的人身边坐了下来，“你会讨厌。”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太过平板，仿若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的话语，总能轻而易举地勾起君言疏最为隐秘的羞耻。 　　肚子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如实地传递了饥饿的感受，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吸鼻子，伸手从面前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炸鸡咬了一口。 　　大概是有好一阵子没有吃这些东西了的缘故，入口的滋味鲜美得有些过分。 　　侧过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君言疏犹豫了一下，将手里被自己咬出了一个缺口的炸鸡递到了他的嘴边。 　　柳鸣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张嘴咬住了唇边的鸡块。 　　只有在这种发愣的时候……这个人才会显露出一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孩子气。 　　习惯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油渍，君言疏拿起茶几上附赠的可乐喝了一口，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好甜。 　　而且还没什么气。 　　简直就跟带了一点可乐味的糖水一样。 　　无意识地咬住了嘴里的吸管，君言疏有点纠结自己是该忍着喝完，还是浪费地将这杯饮料倒掉。 　　然而，还不等他在这两难的选择当中做出决定，边上的人就伸出手，将他手里的纸杯给拿了过去。 　　直到嘴里的吸管上残留的可乐滴到自己身上，君言疏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任由柳鸣音抽走自己咬着的吸管插回杯子里喝了一口，君言疏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紊乱。 　　他忽然就有点好奇，在另一种有可能发生的“未来”当中，他是怎么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自己会接受这样一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人……总让君言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能性……果然是种无比奇妙的东西。 　　垂下头看着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好半晌，君言疏抬起头来，正打算说点什么，却不想柳鸣音先他一步开了口。 　　“游戏里，”君言疏听到他这么问，“都说了些什么？” 　　“我想知道……我错过了什么机会。” 第52章 　　第二天早上来到办公室的时候, 君言疏还是感到头脑有点不清醒。 　　或许是因为那个“异常操作”的原因，游戏里有关柳鸣音的信息少得可怜，就连那原本至少该有两句话的故事背景介绍，也只剩下了对方的姓名和年龄。 　　没有办法从那个app中, 得知自己是怎样和君言疏在一起的柳鸣音, 在知道他对那些事情有着模糊的感官之后，花费了大半个晚上，来研究他那些仿佛失忆之后, 隐约残留下来的印象。 　　——分明无论是那个人的态度还是流程，都和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样正经规范, 可对方所做的那些“试验”, 却总是让君言疏羞耻到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伸手打开了电脑，君言疏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偏偏他还怎么都没有办法, 对那个家伙说出一个“不”字。 　　垂下头看着自己搭在桌子边沿的指尖, 君言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愣怔。 　　一个人的心里……真的能够同时存在对那么多人的感情吗？他已经有点，看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电脑开机的音乐拉回了君言疏的注意力,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那些与工作无关的繁复思绪，都先暂时压了下去。 　　从明天开始, 他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考虑整理自己的思绪。 　　习惯性地打开邮箱, 检查一遍自己的收件箱, 君言疏看着那个显示着未读邮件的图标, 好一会儿才确定, 发件人确实是昨天莫名其妙地给他发了一封空白邮件的安然。 　　是又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吗……？ 　　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动了动，君言疏竟有点不敢将光标移到这封邮件上面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在期待什么。 　　嘴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君言疏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点开了这封在今天凌晨两点零三分的时候，发送进来的邮件。 　　与先前没有任何文字的空白邮件不同，这封邮件的正文部分，有着简短的说明：“新书。” 　　那两个字的底下，则是系统提示有一个附件的说明。 　　说不上来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情绪，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君言疏好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将邮件里的附件下载下来，打开开始阅读。 　　——是之前林禹在他家里的时候，所写的那个故事。 　　一看到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君言疏就确定了这一点。 　　那个时候，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描述爱情的、字里行间甚至还透露出几分生涩与不自然的故事，他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那个人和自己所熟知的“安然”给区分了开来。 　　——但这又不是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个故事。 　　在读完了开头的第一章 之后，君言疏却又得出了这个结论。 　　上一次他所见到的那个故事，更像是一种没有明确目的性的尝试之作，不管是核心想要表现的东西，还是故事的大体脉络，甚至包括主要角色的性格设定，都并未切实地确定下来，他只能从中看出一点粗略的表象。 　　可这一回递交到他手里的这部小说，所有的元素都清晰而明确，遣词用句间也透露出独属于那个人的强烈的风格，以及……独属于那个人的、极为明显的针对性。 　　手指略微收紧，君言疏下拉页面，继续看了下去。 　　小说只写完了第一卷 ，故事概括起来并不算复杂，相比较对方以往以推理解密为核心的文章而言，已经算是简单得有点不“安然”了。 　　故事的主人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脑中的记忆消失得一点不剩，唯一留下，就是眼前的那个女人，是自己深爱着的未婚妻这一印象，和心中那份无法作假的真切情感。 　　分明在和主角相处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其明显的生疏与不自然，女人却默认了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并开始了与主角的共同生活。 　　以前只要一涉及感情，就会显得格外僵硬别扭的文笔，这一次却无比自然地描述出了两个人相处间，那种仿佛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蜜糖的甜味的气氛。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升温，男主也找到了些许有关自己失去的记忆的线索，他却倏地面临了不得不离开的状况。 　　“我会找到你，”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君言疏仿佛能够听到林禹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呢喃同样的话语，“然后听你告诉我……所有的秘密。” 第53章 　　君言疏略微抿起了嘴唇。 　　这是那个人, 写给他看的故事。 　　也是……对他昨天那封邮件, 以及当初那个要求的回复。 　　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君言疏垂下眼, 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种做法，还真像是……那个人的风格。 　　同样不擅长在平常的交流当中表达，君言疏很清楚, 想要确切地传达自己的心情, 是一件怎样重要的事情。 　　盯着面前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关掉界面站了起来。 　　“怎么了？”注意到君言疏的动作，边上的人转过头，有点奇怪地朝他看了过来。 　　这会儿才刚到上班的点, 君言疏以前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刚到地方就立马掉头走人过。 　　听到这个问题，君言疏愣了一下, 才出声回答：“安然老师发了新书过来，”这本来也不算是谎言, “我有些问题事想问他。” 　　“安然老师？”那人闻言，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答应和你见面了？” 　　“……嗯。”将凳子推回去的动作微微一顿，君言疏轻轻地应了一声。 　　“真是难得……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这次的作品吧，”那人笑了起来, 也没有对君言疏的话生出什么怀疑, “也怪不得你这么高兴了。” 　　尽管从来没有大肆地宣扬过, 但君言疏很喜欢安然这位作家，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君言疏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人见状，没有再多问什么，随口叮嘱了两句，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为了对作品意见的一些交流，特意跑出去和作者本人见面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无论这世上有多少便捷的通讯工具，面对面的交流永远都有着无法取代的作用。 　　当然，像这样挑了这么一大清早的状况，还是不那么多见的。但考虑到对象是那个之前根本都不乐意露面的安然，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了。 　　为了防止一些意外状况的发生，安然的住址他这里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出于对对方意愿的尊重，在这之前，他还一次都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 　　只是，君言疏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过去，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在手机里记下了林禹住处的地址，君言疏又确认了两遍，才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几乎是他前脚刚离开，尹建修后脚就走了进来。 　　视线在君言疏座位上开着的电脑，以及被推到桌底的椅子上停留了片刻，尹建修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有事出去了。 　　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尹建修掏出手机，找出君言疏的号码拨了出去。 　　“言疏？”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尹建修转过身，走出了办公室，“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有点事……”说到这里，尹建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想和你好好谈谈。” 　　“能腾出一点时间来吗？” 第54章 　　和尹建修说好了时间, 挂了电话, 君言疏恰好站在了安然的资料当中，所记录的住址外面。 　　作为当前最为畅销的小说作家之一, 安然显然不需要去担心手里的存款的问题。 　　看着面前带个小院子的双层独栋别墅，君言疏只觉得刚才因为尹建修的电话, 而稍微散去了一点的紧张与忐忑，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说起来, 他现在过来，真的好吗？ 　　那个人为了赶着完成发送到他邮箱里的那个小说篇章, 应该一直熬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他在这个时候出现, 会打扰到对方休息的吧？ 　　君言疏不由地生出了几分踟躇。 　　——可这个人哪怕这样强撑着, 也一定要在今天把小说发给他，肯定是为了能让他在长假休息之前，让他读到那一个故事。 　　林禹不喜欢熬夜, 君言疏很清楚这一点。 　　而他在休息期间, 不会去碰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东西。 　　原本犹豫着转了方向的脚步又转了回来, 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 还是打开了院子外边并没有扣上的围栏门，抬脚迈上了门前的台阶。 　　想来是睡得正熟，君言疏按下门铃之后, 又在门外等了好半天, 屋里的人才伸手拉开了门。 　　大概是由于被从睡梦中吵醒, 面前的人的双眉略微拧起, 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当中还带着少许没能褪去的困倦。柔软的发丝不听话地乱翘，稍显凌乱的模样稍微减淡了对方身上那冷淡的气场，眼底并不明显的浅淡青黑昭显着对方睡眠不足的状态。 　　看着眼前那过分熟悉的面容，君言疏怔怔地，好一会儿都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见到的人——此时就这样鲜活而真切地站在他的面前。 　　“林……”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君言疏正要说话，身前的人却陡地倾身倒在了他身上，那陡地加在肩上的力道压得君言疏一个趔趄，及时地抓住了门框才避免了跌倒的结果。 　　“怎、怎么了？！”一只手撑住林禹的身体，一只手扶着门框，君言疏的眼中浮现出有些焦急的神色来。 　　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个人表现出这个模样过。 　　“……困。”轻嗅着身前的人身上的气息，林禹沉默了片刻，才出声回答。 　　——在见到这个人的那一个瞬间，他就意识到，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猜想与纠结，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他不可能放这个人离开。 　　无论胸口翻腾着的那股感情究竟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此时都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东西。 　　君言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他张了张嘴，好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最后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那我，扶你去床上？” 　　“好。”感受到君言疏有些不稳的身体，林禹略微调整了下姿势，只将一小部分的体重压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常年坐办公室，又缺乏端丽的缘故，君言疏的力气小得可怜，哪怕林禹已经卸去了一大半的力道，他也依旧得两只手扶着对方的腰，才能承受住剩下的那一部分重量，以至于他甚至都腾不出手来把门给关上。 　　好不容易才扶着人来到二楼的卧室里，君言疏正准备将人放下，却不想林禹倏地转了个方向，将他一齐绊倒压在了床上。 　　明明有过不止一次的经验了——这个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傻愣愣地踏入他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巧妙地压制住了君言疏的动作，林禹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仿若只是做出了最为平常的举动：“睡觉。” 　　在片刻的茫然过后，君言疏忍不住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将人推开，却发现被压制住了用来发力的地方，自己根本就用不上力气，顿时就显露出几分无措来：“安、安然老……” 　　“睡觉，”收紧了扣在君言疏腰间的手，林禹停顿了一下，“或者陪我睡觉。” 　　敏锐地察觉到了前后两个“睡觉”的含义的不同，君言疏略微一僵，没能出口的话语立时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不敢说出来。 　　“可、可是，”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声，“门还没、没……唔……” 　　双眼不自觉地微微睁大，君言疏感受着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连自己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好像和其他人接吻的时候……有哪里不一样。 　　直到林禹放开他的双唇，君言疏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泛着些微的迷茫与怔忡——看得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欺负。 　　眼中的神色略微暗沉，林禹盯着身下的人看了好一阵子，才重新闭上眼睛，压在了他的身上。 　　睡着……了？ 　　感受到那喷洒在自己耳侧的均匀呼吸，君言疏略微张开嘴，却发觉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内容。 　　好一会儿，君言疏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环住了林禹的腰，细细地去感受那隔着布料传递过来的温度。 　　与见到叶宇飞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感觉。 　　没有不知所措的惊诧，也没有试图去弥补的歉疚，只是有种……仿佛有什么一直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了地的安心与柔缓。 　　眼下的姿势其实并不怎么舒服，但或许是曾经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将自己包裹，又或许是昨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君言疏有些杂乱地想着一些没有头绪的事情，竟然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压在他身上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自己也被挪到了床的正中央，身上盖着的被子满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君言疏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下床走出房间。 　　一楼的门自然是早已经被关上了，应该是厨房的方向传来勾人的香气，他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肚子传来的饥饿感受。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君言疏看着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紧张。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把这个人当成自己仰慕已久的作家看待，还是该将对方当做自己久未见面的恋人。 　　“那个……”太多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之后，却成了一句与想问的事情最没有干系的话语，“小、小说……” 　　林禹脚下的步子一顿，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先吃饭。” 　　“啊、哦……”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君言疏跟在林禹的身后，走进了客厅。 　　凉拌豆腐、椒盐排骨、香肠炒白菜、酸辣羹，视线在桌上摆着的东西上扫过，君言疏有些发愣。 　　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菜式。 　　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给轻轻触碰了一下，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酸麻，将先前的那点不安与紧张，都给压了下去。 　　帮着林禹摆好了碗筷，和对方一起坐下来安静地吃饭，君言疏倏地有种回到了之前，两个人还待在他的家里的感觉。 　　就仿若中间的那段间隔，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来……”见林禹吃完之后，起身准备收拾碗碟，君言疏习惯性地开口，却在想起了眼下的状况后，显露出几分犹豫来，“……吧？” 　　林禹侧过头看他，片刻之后才出声：“好。” 　　与预料当中不同的回应让君言疏怔了须臾，才想起来站起身帮忙。 　　林禹的厨房要比君言疏家里的大很多，各式厨具——包括烤箱一类他那边没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想来他平时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如果真的要同-居的话，这里要比他那边好很多吧？ 　　脑子里蓦地不受控制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君言疏一惊，一不小心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飞溅出来的水直接弄湿了他的衣服。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见面的。”伸手将水龙头关小，林禹开口说出了第一句与之前的事情有关的话。 　　君言疏转过头，看着他没有太大变化的表情。 　　“记忆是从爸妈过来的那一天开始的。”林禹继续说了下去，“在分开的时候结束。” 　　君言疏想起了那个故事当中，失去了记忆的男主人公，丝毫没有意识到林禹的话有哪里不对。 　　那是——这个人关于自己的状况的叙述。 　　深深地吸了口气，君言疏不再去寻找什么合适的机会，看着林禹的双眼，缓慢而清晰地开口：“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请听我说完。” 　　曾经在这个人的面前说过一次的内容，在加上了某一部分尚且无法完全确定的猜测之后，被仔细地重复了一遍。 　　君言疏看着面前这个沉默下来的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到压在心上的重量减少了许多。 　　无论林禹接下来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都不会后悔了。 　　挂在墙上的壁钟一秒一秒地提示着时间的流逝，林禹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所以，因为这个游戏，”他说，“你的初吻和初恋都给别人了？” 　　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人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会是这个，君言疏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热了起来，张口结舌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么，”林禹站起来走到君言疏的面前，俯身撑住椅背，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把初-夜给我。” 　　什、什么？！ 　　君言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然而，看到面前的人的眼睛，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是认真的。 　　“我后悔了。”林禹看着君言疏的双眼，出声说道，“那天晚上拒绝了。” 　　君言疏的指尖一颤，脑中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之前自己缠着这个人脖子，主动索吻的情景，氤氲的热意立时在脸上蔓延开来。 　　“但是你明明、明明……”明明连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发展到那样的关系的，都不知道。 　　想到自己在与柳鸣音相处时，胸口那种鲜明而强烈，却又怎么都无法追溯到源头的感情，君言疏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他在……害怕。 　　原先在听到柳鸣音说出，那些人的感情都是真实的时候，君言疏确确实实是感到高兴的——可在亲身体验过这样的感受之后，他却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想，这些没有根源的情绪，是不是会在将来的哪一天，就像是出现的时候一样，彻底地消散。 　　嘴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君言疏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相信我。”林禹轻吻着君言疏的唇瓣，出口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柔和，“海鸥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出现过一次的酸麻再次从心口蔓延开来，君言疏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终是没有再避开林禹的动作。 第55章 　　林禹最后还是没对君言疏做什么。 　　并不是君言疏不愿，只是林禹无法保证, 今后君言疏不会为这一次的事情后悔。 　　——所有人都打从心底里在为他考虑, 唯有他自己, 因为一些无谓的担忧与恐慌而纠结犹疑。 　　真是……糟糕透了。 　　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在执行完了关机程序之后，变成纯粹的黑色, 君言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再继续这样举棋不定下去, 等待他的，定然不会是故事中那种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我是不是真的……”上了楼之后，没有回自己的公寓，君言疏第一次站在了柳鸣音家的门外，看着这个不久前刚刚对自己告白过的人，“……很自私？” 　　柳鸣音和君言疏对视了片刻，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 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要进来吗？” 　　君言疏犹豫了一阵, 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毕竟是同一栋楼里的公寓, 屋子里的布局和楼下君言疏租的那一套差不了多少, 宽敞的空间里只摆着生活最基本的家具, 干净规整——缺乏人气。 　　如果不是这套房子的主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君言疏甚至有些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有活人居住的空间。 　　心脏的位置抑制不住地传来酸软的感受, 君言疏略微咬了下嘴唇, 到了嘴边的话倏地就转了个弯：“晚饭……吃了吗？” 　　就连他自己, 都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是来拒绝我的。”然而，柳鸣音却仿佛能够看出君言疏心里的想法似的，平静地开口。 　　君言疏甚至没能从中听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就好像这只是和谈论天气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听到柳鸣音这样问道，却分辨不出对方这句话当中，所蕴含着的情绪。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有点闷闷的发疼，君言疏微微张开双唇，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害怕。”好半晌，他才蜷起手指，小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君言疏无法确定，此时在自己胸口盘桓的、对眼前这个人的那份感情，究竟能够持续多久，又会不会在哪个瞬间突然消失——如果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对这个人生出另外的、想要让自己继续与对方一起走下去的情感……他又该怎么与对方相处？ 　　他厌恶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惊惶与担忧，却又克制不住地去往那个方向思考。 　　明明与他有着相同状况的另外几个人，都能那样不带丝毫迟疑地做出自己的决定，可他却总是这样瞻前顾后，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明确。 　　大概那份常年养成的怯懦，早就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吧。 　　君言疏咬着嘴唇，不敢去看柳鸣音的双眼。 　　“为什么要愧疚？”柳鸣音的声音在俄日按响起，君言疏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朝对面的人看了过去。 　　这个年纪比他小了许多的孩子，面上看不出任何被他刚才的话所伤害到的痕迹。 　　“这个世界上，”柳鸣音看着君言疏的双眼，“从来没有哪个人必须接受另一个人的感情的说法。” 　　分明是那样不喜欢说话的人，在这种时候，却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言语。 　　那双纯粹干净得仿若剔透的玻璃珠一般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君言疏愣怔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某一种“未来”当中，会喜欢上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更何况，”说到这里，柳鸣音停顿了一下，“造成这种状况的，”他这么说道，“本来就是我自己。” 　　如果他不抱有某种特殊的目的，擅自去使用那个能够影响人的感情的APP，这个人或许会在接下来两人的接触当中，对他生出独属于他的那份心情——可这份被强行施加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破碎的感情，却让对方……多出了一份害怕今后会伤害到他的压力与惶恐。 　　并不是自私得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恰恰相反，这个人正是太过在意别人的感受，才会像现在这样，裹足不前。 　　“自私的是我。”哪怕在这种时候，也想利用这些，击溃这个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君言疏愣了愣，有点不明白柳鸣音在说什么，柳鸣音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拒绝我之前，”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柳鸣音看着君言疏的双眼，开口问道，“能送我一份礼物吗？” 　　“至少现在的你……是无法拒绝我的。” 第56章 　　微凉的夜风从窗户的缝隙当中吹了进来，轻薄的窗帘被推搡着轻轻晃动。 　　君言疏将视线从窗户上移开, 有点懒得起来去关窗户。 　　明天……该去重新买个手机了呢。 　　想到那个被自己放在了书桌上的手机卡, 君言疏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柳鸣音要自己的手机干什么, 但总归他以后，也都没有再使用那个APP的想法, 就是不交给柳鸣音, 他也会在之后找机会将他删除。 　　——而游戏的规则, 注定了柳鸣音不可能再做出和之前同样的事情来。 　　同一个角色，没有办法选择第二次。 　　君言疏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钻进了被子里。 　　胸口有些说不上来的发闷，呼吸都似乎随之变得有些不畅，君言疏攥住被角，将自己裹得更紧。 　　哪怕来得突兀，哪怕没有任何该有的回忆支撑，哪怕这份感情,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 就会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但至少此时此刻, 他所体会到的感受, 是真实的。 　　耳边传来树叶被风拂动的“沙沙”声, 隐约的一丝桂花香气被送到鼻尖，君言疏有些不愿去想那些太过繁杂，以至于无法理清的事情, 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是国庆长假的开始, 没有了设置着手机的脑中, 君言疏一直睡到九点过半才醒过来。 　　掀开被子傻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君言疏才想起今天和尹建修约好，要见一次面的事情。 　　不过定好的时间是下午，这会儿倒是还早。 　　按了按由于睡眠时间过长，而有点发胀的太阳穴，君言疏起身下了床，蹬着拖鞋给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 　　大抵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甚至都有些不记得，自己以前在这种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了。 　　有些茫然地咬着嘴里的筷子，君言疏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的缘故，他觉得心情有点没来由地低落。 　　将桌上收拾好，君言疏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拿上钥匙，准备出门看看。 　　总觉得再这样一个人待在家里，他肯定会控制不住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手边没了手机，确实很不习惯。 　　也很不方便。 　　这么想着，君言疏看了一眼时间，就伸手拉开了门。 　　然而，他才往外走了一步，就看到了靠在自家门外的叶宇飞。 　　似是没有料到君言疏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叶宇飞愣了一下之后，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摁灭了嘴里的烟。 　　“……我有减少抽的次数的。”和君言疏对视了一阵，叶宇飞还是没忍住，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君言疏怔了怔，有点意外对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原本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 　　“进来吗？”略微犹豫了一下，君言疏还是出声邀请。 　　听到君言疏的话，叶宇飞反倒感到有些惊讶：“不是要出去？” 　　“不是很急的事情。”君言疏回答。 　　叶宇飞闻言，也没有多做什么违心的推辞，直起身走进了屋子。 　　公寓里的布置和他记忆当中的没有太大的变化，简洁又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细节之处能够看出主人的细致性格。 　　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叶宇飞难得地感到有点局促。 　　虽说之前放出了要重新追求这个人的大话，但真要实施起来，他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在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了态度之后，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把人按在墙上亲的做法，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用了。 　　仅仅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擅自踏过别人划出的底线——叶宇飞还不至于没品到这种地步。 　　至于其他的……仔细掰着手指算一算，他正正经经追人的次数，还真找不出多少来。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来到君言疏的门外之后，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而站在外面抽烟了。 　　看着君言疏倒了杯茶放到自己面前，叶宇飞搔了搔脸颊，张口想要说话：“我……” 　　“你……”却不想君言疏也恰好在这时候出了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同时沉默了下去，空气安静得有几分尴尬。 　　就像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想起那天在出版社楼下，自己强硬地将人按进车里带走的情景，叶宇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明显不对劲的地方挺多的，可他那会儿就是跟被迷了心窍似的，什么都没能察觉到。 　　要是再早一点注意到那时候的异样……他或许就不会花上那么多的时间，才找到这个人了。 　　微微侧过头，看向边上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笑声，而显得有点困惑的人，叶宇飞翘起嘴角，开口问道：“我能亲你吗？” 　　“什、什么？”君言疏不由地睁大眼睛，像是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我说，”叶宇飞看着君言疏的双眼，很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能亲你吗？” 　　既然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原先的关系了，做这种事情之前，他自然得先征求一下对方的同意。 　　“我、那个……”直白而清晰的话语落在耳中，带起一阵无法忽视的羞耻热度，君言疏不自觉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乱飘的视线怎么都不敢落在叶宇飞的身上，“……什么……” 　　“可以，”可叶宇飞却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或者不可以。” 　　“……告诉我。” 第57章 　　“……对不起。”良久的沉默过后, 君言疏的声音才在这个过分安静的空间之中响起。 　　他无法肯定, 自己如果同意了这个要求之后……还能不能在接下来的事情当中, 再做到坚定地拒绝。 　　“这样啊……”叶宇飞闻言, 轻声叹了口气，似是感到有些遗憾。 　　“刚刚准备去干什么？”略微停顿了一下, 叶宇飞再次开口，并没有在先前的事情上再追问什么。 　　君言疏愣了愣，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问题：“手机，”他顿了顿，“坏了。” 　　和柳鸣音有关的那些事, 不合适……也没有必要对这个人说。 　　“我陪你一起？”立时就明白了君言疏的意思, 叶宇飞出声问了一句。 　　——然后没有任何意外地被拒绝了。 　　刚才的那个问题，终究是提得太过突兀与暧-昧了。 　　“我……和人约好了, ”像是担心叶宇飞会误会，君言疏出声解释, “今天要见面。” 　　如果带上叶宇飞, 他不敢保证, 自己还能准时去和尹建修见面。 　　这个人总是有太多挤占消磨他的时间的办法。 　　“尹建修？”叶宇飞眉梢一扬, 没有任何困难地就猜到了君言疏提到的另一个人是谁。 　　说白了，君言疏口中，因为那个特殊的APP, 而和他有了一段交往关系的人里面, 叶宇飞也只和这一个有过交集。 　　而昨天尹建修在出版社里打电话的时候, 也确实没有刻意避着人, 真要是有心，想要听到那寥寥的几句，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抵也正是因为这样，叶宇飞才会在今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那种仿佛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真的被抛在原地的感觉，令他抑制不住地感到发慌。 　　但有的事，确实不是自己想要改变，就真的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更改的。 　　听君言疏轻轻地“嗯”了一声，叶宇飞侧过头，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低声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面前的人的头发，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我不相信什么‘爱就是放手’这一类的屁话，”轻声啧了下舌，叶宇飞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君言疏，“所以……”他这么说道，“真的想让我死心的话。” 　　“……记得把话说狠一点。” 　　防盗门被合上的声音并不响，却无端地让君言疏的心脏生出了些微震颤。 　　他有点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墙上挂钟的分针又走过了半圈，君言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拿上东西出了门。 　　他对手机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只是换了手机之后，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又在附近的书店里看了一会儿书，君言疏看看差不多到了约好的时间，才起身去了说好的地方。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他到的时候，尹建修已经在那儿了，看对方面前那杯只剩下了一半的咖啡，似乎到了不止一会儿。 　　“抱歉，”看到君言疏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尹建修回过神，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不喜欢咖啡……”尹建修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杯沿，“但这里是最能让我静下心来的地方。” 　　没有想到尹建修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君言疏怔了怔，好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并不讨厌咖啡。” 　　只不过他和这东西的相性似乎不太好，要是掐不准时间，会影响他的睡眠。 　　“是吗？”尹建修笑了起来，“但我不想喝了。”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一点都没有是自己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这里的自觉。 　　君言疏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对的必要，应了一声之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间咖啡厅临江，只要一出门，就能看到一直绵延到远方的江水，无事的时候沿着江边漫步，倒也不失一件悠闲的事情。 　　“建……总……”跟着尹建修一起，沿着江边的道路走出了一段，君言疏忍不住想要开口，却倏地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 　　“叫我建修就好。”察觉到了君言疏的窘迫，尹建修轻声笑了一下，“……我更喜欢你这么叫我。” 　　这个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太过自然，自然得不像是刚刚被君言疏说出分手的人。 　　自然得……让君言疏克制不住地想起，对方说出要他负责的话来。 第58章 　　“建修, ”顺着尹建修的话叫了一声, 君言疏努力无视自己脸颊上泛起的热意, “你找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难以忽视的温度, “……要说什么？” 　　尹建修脚下的步子一顿, 倏地停了下来。 　　君言疏愣了一下, 也跟着站住，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这是君言疏第一次从尹建修的脸上, 看到诸如焦躁与犹疑的情绪。 　　这个人总像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有着十足把握的模样，沉稳可靠得令人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上次……”好半晌, 尹建修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君言疏的双眼, 一字一顿, 很是认真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和这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以至于君言疏甚至有点把握不准时间的长度，更不知道尹建修口中的“上次”, 到底指的是什么。 　　大抵是看出了君言疏的想法，尹建修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上来是该感到无奈, 还是该感到好笑。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擅长去记那些被人伤害的事情呢。 　　“上次你和我说游戏的事情的时候, ”轻声笑了一下，尹建修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平和持重的样子，“很抱歉，”他停顿了一下，“……没能相信你。” 　　完全没有想过尹建修说的会是这件事，君言疏愣了愣，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没有和尹建修具体地说过手机里的那个APP的事情——即便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另外三个人，这个念头，也依旧没有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哪怕一瞬。 　　君言疏微微抿起了嘴唇。 　　他这是在……害怕吗？ 　　以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方式。 　　“为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起来，君言疏好一会儿才张口子说话，“……要在现在，说这个？” 　　“因为想要道歉，”尹建修回答，“因为现在我才知道，”他这么说道，“当时我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那个时候，想必这个人是真的抱着极为微渺却又深沉的期望，才会对自己说出那句话的吧？ 　　而他给出的——却是那样一个敷衍的回复。 　　尹建修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当时给出否认的回答，都比那样一句毫无诚意的“相信”，要来得好上许多。 　　君言疏没有从面前的人脸上，看出任何玩笑的成分，那双眼睛里的认真与郑重，沉甸甸的不给人任何逃避的机会。 　　“为什么现在……信了？”嘴唇略微动了动，君言疏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沙哑。 　　他不觉得另外三个人，会特地找到尹建修，告诉对方这件事——除了叶宇飞之外，剩下两个人甚至与尹建修都不相识。 　　君言疏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结局。 　　“因为我想不起自己向你告白的时候的情景。”尹建修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做任何隐瞒。 　　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种前后记忆的脱节断裂感，在注意到之后，就变得过分鲜明，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我想不起我在表达‘喜欢你’的这份心意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尹建修又笑了一下，似是觉得这种事十分荒唐一样，“明明我曾经在脑子里……演练了那么多遍。” 　　“对不起，”尹建修将这三个字有重复了一遍，他看着面前的人的双眼，嗓音柔和得仿佛要融入拂过耳际的微风里，“能原谅我吗？” 　　君言疏微微张开嘴唇。 　　——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这个人的做法也算不上是什么错误，更和“原谅”这种字眼沾不上边。 　　可这个人……是真的将它放在了心上。 　　“我没有，”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君言疏显得有些无措，“……生气。” 　　“只是伤心，失望，”尹建修轻叹了一声，“……对吗？” 　　他朝君言疏伸出了手，见对方没有躲避的意思，轻轻地触碰上了对方的脸颊：“这是比生气更加过分的情绪。” 　　“让你产生这样的感受，”尹建修这么说着，轻柔地摩挲着君言疏的面颊，“对我来说，是需要向你寻求原谅的事。” 　　“说‘我原谅你’……好吗？” 　　这种说法——简直狡猾奸诈得不行。 　　“我……”红润的双唇微启，君言疏小声地开口，“……原谅你了。”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一样，荡起了一圈细微的波纹。君言疏无端地感到脸上有些发热。 　　“那么接下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尹建修低笑着收回了手，“……请让我补上曾经落下的步骤。” 　　还不等君言疏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眼前的人就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我喜欢你，”君言疏听到身前的人这么说，“刻到了骨子里的那种喜欢。” 　　“所以我希望下次……我再犯那样的错误的时候，”尹建修看着君言疏，深色的双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略带慌乱的模样，“你能在我的身边指出来。” 　　“我想要为你改变，”他弯起双眼，“……也想成为你向着更好的自己改变的陪伴。” 　　在脑中盘桓过许多次的、更加动人的情话有很多，但这个时候，尹建修只想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一只不知道品种的鸟从江边种着的树木上窜出，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不时地驶过的车辆带起呼啸的声响，路过的行人也好奇地将视线都投向了这边。 　　君言疏看着那只在自己面前摊开，做出邀请的姿势的手掌，良久才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了上去。 　　——然后下一秒就被握住，整个人都随着那上面传来的力道给拽得跌进了身前的人怀中。 　　顿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君言疏感到自己的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刚刚这个，”被满面笑容的人扶着腰站了起来，君言疏有些踟躇，“……不是，求婚……吧？” 　　只是告白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尹建修低声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要放开君言疏的腰的意思。 　　君言疏看着尹建修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要就这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 　　“……算吧……” 　　剩下的话语，尽数消失在了两人相贴的唇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