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和流量官宣了 作者:青茶木 文案: (不甜作者脸上长满痘痘!) 结婚? 不可能的! “那,假结婚呢?” “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吼~” 白彦是个满嘴獠牙的小豹子。 所以,当他从热搜知道自己被绿了,并且绿得人尽皆知的时候,他能让那对狗男男好过吗?呛声对骂是常态,最重要的是,在前任和新欢甜甜蜜蜜暗讽他孤家寡人之际,他狠狠地甩了对方一巴掌: 老子结婚了,对象是豪门! 小豹子的人生宣言那就是—— 看到渣男,怼! 看到绿茶,怼! 看到私生,怼! 看到老攻,“唔该死的男人怎么这么帅这么温柔哦~~~~” 看似温柔体贴实则腹黑霸道总裁攻 X 看似阳光无害实则撕比能手演员受 白彦:“别惹我,否则嘴给你撕烂!” 陆至晖:“别惹我老婆,否则让你倾家荡产。” 先婚后爱,感情线从头甜到尾! 再说一遍!不甜作者脸上长满痘痘!!! 食用指南: 1、同性婚姻合法设定 2、架空娱乐圈,没有原型,请勿考究 3、感情线很甜 4、攻受年龄差12岁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彦,陆至晖 ┃ 配角:董为光,大余,张轩,魏佳辰,陆晚霁,封毅,陆薇 ┃ 其它:都市情缘,手撕渣男,手撕白莲,宠文 第1章 白彦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跟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结婚。 他更没想到,他跟这个男人之间,居然会产生那该死的甜蜜爱情。 而且,他一个千人捧万人追的大明星,居然开始追自家先生。 魔幻……一切都太魔幻了…… ……………………… 去苏黎世并非一时兴起。 湖蓝色的清透天空,中世纪气息饱满的古老教堂,清澈蜿蜒的利马特河,以及,河边坐落的三角形屋顶的小房子,都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他本来约了恋人张轩,但对方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整天睡在公司,他只好一个人来了。幸运的是,一个人的旅途并没有想象中的孤单,路上经常遇到热情的旅客,一路聊到头。 白彦的英文不好,可以说很烂,但即便聊天时他需要打开手机软件看同声翻译,说话也是挤牙膏一样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他也觉得很不错。 因为这是他在国内体会不到的,可以大大方方在街上跟人交流,而不是一走出去就会有一大群粉丝拥堵过来,抓逃犯一样围着不让他走。 不,围攻他的,大多数不是粉丝,而是拿他的照片和签名之后去网上倒卖的黄牛。 一张签了名的人物照片乃至是风景明信片,都能炒到三百到五百不等。这些人通过收买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或者酒店服务生,千方百计跟踪明星的私人行程。 有一次他退房后想起有个东西没拿,回去发现清扫他房间的不是清洁工,而是一个穿着T恤和大裤衩的男人。他进门的当下,对方正在收集他掉在被子上的头发。 是的,他仿佛一头逃亡在非洲的野生狮子,连头发都能卖钱。 真是讽刺! 他当时发微博控诉这件事情,明确表态“我不希望我和粉丝之间的关系通过这种方式维系。” 彼时虽然得到各路人士的支持,后援会更是呼吁“拒绝黄牛,拒绝私生”,但这种现象依旧存在。有人买,就会有人卖,像猎户盯上野生象一般,不割下一块象牙决不罢休。 “哥,你到哪儿啦?后天下午有个杂志拍摄,要上午之前赶回来,休息一下调整皮肤状态哦!” 陈小信,跟了他五年的助理,比经纪人合作的时间都长,却因为手脚笨拙(其实是脑子不好使),一直未能升职。 白彦握着手机,英俊的脸被墨镜遮了一半,看不出喜怒。 他对着一家咖啡厅的落地窗,窗户反射出他身后的墙角,那儿站着一个握着相机假装在拍风景的女人。 “陈小信同志,组织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陈小信脊梁骨一僵——对方叫自己“同志”而不是“臭小子”,绝对有事,而且大事不妙! “哥,不是不是!领导,领导您有话吩咐!” 白彦把墨镜扶到额头,露出那双被评为“娱乐圈最动人”的眼睛——既然已经被盯上了,他也不怕彻底暴露。 “我这次出来的机票,谁给订的?”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我啊,我订的。哥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提前玩完了想改签啊?” “真的是你吗?陈小信同志?” 白彦放慢了语速,虽然是玩味的语气,却足够让熟悉他的人捕捉到几丝愠怒。 陈小信精确感觉到后背一凉,仿佛有一只鬼手在阴森森地爬一样,吓得他脚都定住了。 “哎呀……”他破罐子破摔,“不,不是我啦……那天你让我订机票的时候,我要急着给上头汇报咱们这个季度的活动,就,就让小冰帮忙了。” “小冰?”白彦把脑子里的花名册翻了一下,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就公司新给你雇的助理啊,他们觉得最近的活动有点多,就说多请个人帮我分担一下嘛。” 陈小信觉得不对劲,白彦一个人在外面度假,好不容易有机会放肆地玩,应该乐不思蜀了才对,怎么还会闲到给他打电话? “哥怎么了?机票……有什么问题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要是机票订错了时间,错过后天的拍摄的话,那就糟糕了! “有黄牛跟我。” “哈?!”陈小信大叫,“有多少人啊?肯定还带着私生饭吧?!他们有没有围堵你?要不要报警!瑞士的警察是110还是911来着?早知道我就跟着你去了,你偏不让!挡黄牛这种事我最在行了啊!” “就一个。” 但是跟他几天了,从苏黎世到少女峰又跟回来,不可能是巧合。 “那还好,还可以脱身!”陈小信拍胸松气,思路一下子峰回路转,“不对,怎么会有黄牛呢?这是私人行程,有人认出来也只可能是碰巧遇到的粉丝啊。而且机票都是咱们自己人订的,航空公司更不可能泄露顾客隐私了!难不成……哥,你,你怀疑小冰啊?” 对,既是私人行程,又没有合作方知道,航空公司也不会泄露顾客隐私,这个人居然一路都在跟踪他。那么,不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难道是鬼? “不是怀疑,是肯定。”白彦见多了黄牛,倒是不怎么惊讶,但他不能容忍身边的人有问题。 “不会吧……进公司都是要签协议的,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泄露艺人的私人信息。小冰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白彦望着教堂刺进半空的屋顶,“我回去之后,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陈小信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凡是白彦交给他的事,他还是说一不二的。于是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火速就去人事部了。 白彦将手机放回口袋,望了眼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天。 这么好的景色,是不该被坏心情污染了。所以,坏心情出现的时候就要及时清理,他可没有那么大度,放任一个串通了身边人的黄牛跟踪自己。 于是他悠闲地走进一条巷子,在转角处等着。果然,不出两分钟,那女人便急匆匆跟了上来,跟他撞个正着。 “这么巧?”白彦侧靠着墙壁,两手环着胸。虽然他是暖心阳光的长相,但当真不做表情的时候,能把你关到冰雪漫天的格陵兰岛去。 女人显然愣了一下,毕竟此时的白彦跟网上宣传的“阳光男孩”完全是两个人。 “我,我刚好路过……” 白彦早料到她要装傻,慢悠悠地说:“所以我说巧啊,从苏黎世到少女峰再返程回来,你次次都‘刚好路过’。” 说着低头瞥了眼她手上的相机,冷笑:“噢,还是今年新出的全画幅微单,设备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请多多支持~ 白彦人设:怼天怼地,怼私生怼黄牛怼渣男,就是不怼老攻。看他怎么收拾这个跟踪狂吧~ 推好友文:《我对你的信息素上瘾了》by碳酸 【文案】: 在圈外人看来。裴济明是一个不苟言笑,外表高冷内心却火热的霸道总裁。 而在圈内人看来,这所谓的霸道总裁,就是个很有钱的性冷淡! 裴济明也这么认为,他对很多omega的信息素都直接免疫甚至屏蔽。 直到!他婚介所遇见了一个小搬砖的。 这位搬砖工omega,那天刚搬完砖,出了一点汗,甜蜜地信息素呼呼地往裴济明身边吹。 裴济明的信息素屏蔽墙终于土崩瓦解了! 内心火热的霸道总裁模式终于要解锁了 …… 后来,裴济明公司的股市下降了一个点。 裴济明烦恼的扶着额,这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下场! 小搬砖的很自责,他抱着被子往别的屋里睡。 裴济明喊住他,“去哪?!” 小搬砖的低着头,“公司赔钱是不是因为……” 裴济明拍了拍床,把人招呼过来抱住,相当霸气地说,“不管你的事儿。” 【人设】:外表高冷内心火热,恋爱经验为零的霸道总裁AlphaX皮白肉嫩外矫里嫩,恋爱经验同为零的搬砖工Omega skr甜饼,感兴趣的大家收藏一下吧~~~ 第2章 白彦说着低头瞥了眼她手上的相机,“还是今年新出的全画幅微单,设备也不错。” 女人见瞒不过去了,索性也大方承认,只是在白彦几近冰冷的注视下,后背冒了一层细汗。 “没错,我是在拍你。不行吗?” “你觉得呢?” “你是明星。”她搬出几乎是通行证的理由。 “所以?”白彦压根不吃这一套。 “明星本来就是用来拍的,不是吗?” “哦……”白彦故作无辜地应付了一声,反问,“就好像你本来就是用来揍的,一个意思?” 公开行程怎么拍都没问题,但是私人行程,他就有绝对的私人空间和享有隐私的权利。 女人的表情一僵,显然,对方的气势让她产生了惧怕,但现在骑虎难下,她也硬着头皮质问: “你要动手?别忘了你可是公众人物,你要在这儿打了我,马上就能被一百篇□□推上热搜。” “别误会。”白彦痞笑着说,“我没兴趣打女人,何况是个无知又自以为是的女人。” “你!”对方显然动了怒,她压着怒火质问,“你怎么跟女生说话呢?就算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也没必要这样吧?果然他们说的没错,明星都是人前人后两个样,枉我这么喜欢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彦被她脱口而出的“喜欢”说笑了,揉了揉发酸的脑仁,说:“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你如果做一个有分寸的观众,那么我自然也会摆出有分寸的态度。你这种侵犯隐私用不正当手段牟取暴利的‘喜欢’,我可承受不起。” 因为用力过度,女人握着相机的手指变得惨白,“我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怎么就没分寸了?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白彦没有立即说话,冷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女人“卡嚓”摁了三下。 “你干什么?” “拍照啊。”白彦扬了扬手机,语调仍旧悠然,“就跟你说的,拍几张照片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对方终于慌了,虚着气问到:“你想用我的照片干什么?” 白彦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慢悠悠道: “如果我在网上看到任何一张我来苏黎世的照片哪怕是行踪爆料,那么,你的照片也会立即出现在微博上。现在是网络社会,你说,我的影迷会不会刚好有认识你的呢?你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甚至是工作地点,到时候恐怕都会被搜出来。你觉得,他们看到我被跟踪偷拍,会放过你吗?或者你认为我的公司为了保护艺人的人身安全,会善罢甘休?” “白彦,我说了,我是喜欢你才拍你的。我为了你辍学,为了你不工作。你一再这样冷漠,消磨我的热情,就不怕我反水,跟杂志社曝光你吗?。” “有热情偷拍我不如去跑跑步,绿色还环保。还有啊,想去爆料就尽管去,但别把辍学和混吃等死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安到我头上,我天生头小脸小,受不起。不想事情闹大就赶紧走,否则我找上律师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最后,送你一句话……” 他上身前倾,停在对方耳边,用冷冽低沉的声音警告到: “玩不起的东西,最好别玩。” 如果白彦真的报案,她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说完这话之后,他友善地拍了拍女人的肩,折身离去。他13岁开始演戏,一路靠着作品积攒人气,到今天的人气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地步。什么阵仗没见过? 在演戏上,他一直属于体验派,最近刚好接了个骂功一流的混混角色,提前演练一下,感觉还不错。 巷角对面的阁楼上,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正盯着那个角落,仿佛从云层中探看凡间的神明。待白彦离开之后,如炬的眼神才被身旁的询问切断。 “看什么呢?” 男人收回眼神,冷冽中透着些许玩味。 “满嘴獠牙的小豹子。” 做工古老的风铃挂在玫瑰花形状的门灯上,墙角的劲草因着风微微摇摆,须臾间,空气中发出清脆声响——那是暖风亲吻风铃的声音。 温柔,却带着些许霸道。 白彦走后,女人的脚步被胶水黏住一般钉在墙角,再没跟上去。只是穿帮之后又被说教,这让她恼羞成怒地险些把相机摔碎。最后忍无可忍,打算把这件事写成一个带照片的爆料,投给网上的几个营销号。 只是在这之前,电话却突然叫了起来,是白彦准备开除的“小冰”。他坚持不承认泄露了白彦的行程,正苦恼着请求公司彻查,不要武断地开除他。于是他打电话要求女人马上停止偷拍,不然这头被抓到了,他的工作就会彻底歇菜。别说被炒鱿鱼之后断了白彦这条偷拍线,他泄露艺人隐私,留下这个案底之后,再要进业内的公司也是几乎不可能了。 “可,可我已经被发现了……”女人怯生生说出这个事实,成功让对面的人瞬间爆炸。 本来以为能靠着白彦发一笔横财,没想到第一次跟踪就被正主发现了,金山一下子坐空,两人自然愤怒又焦虑,在负面情绪的交缠下,二人紧接着就陷入争吵。 反观白彦,解决了心头之患后心情瞬间愉悦不少。 他接着去隔壁的手工馆挑了个纪念品,那是一个价格不贵但是很有苏黎世韵味的3D立体贴纸,可以贴在冰箱上。 虽然淘宝上一抓一大把,但是自己在欧洲实体店买的,寓意还是不一样。 从手工馆出来时,阳光仍旧明媚如初。甚至在时间的推移之下,颜色越发浓烈。看起来,今天的夕阳应该会很不错。于是他买了一扎啤酒,盘腿坐上苏黎世湖边的一根木桩,眺望远方的水天一线。 他有些讶异,因为在夕阳烧红的半边天里,出现了一片云。 度假三天,这是他第一次在苏黎世的天空看到云。之前他走走停停,天空都宛如一潭湛蓝的水,没有丝毫杂质。现在突然出现一片薄云,且在夕阳的照射下透着淡红的颜色,宛如少女偷吻爱人时的唇,这让他很是欣喜。 他没有带相机的习惯。因为拍照会耽误他的时间,这样自由的纯净的景色,他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 “Hey,Man.” 待夕阳快要褪尽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回头,是个十六七岁的欧洲姑娘。 “Excuse me?” 白彦发誓,这是他最流畅的一句英文。 在国外,这句话可以是“借过”,可以是“劳驾”,可以是“不好意思”,还可以是“没听清麻烦再讲一遍”。以及现在这种,突然被人叫住却一头雾水的情况。 其实他如果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第一下出口的多半会是问好,譬如“Hi,Madame”。不过对方好像并不介意他不熟练的口语,甚至,还送上了白彦在苏黎世的第一份惊喜。 也是唯一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细心的盆友已经发现老攻了(*/ω\*) 打个广告嗷~专栏的预收文《我被霸总缠上了了》【娱乐圈】【ABO】,文案如下: 付聆为了躲狗仔,藏进了垃圾库。却没想到被一个失忆的男人标记了?!而且,还跟大狗似的粘着他不放?! 付聆:甩掉你! 付大:标记你~ 付聆:我躲! 付大:我跟~ 付聆:我操! 付大:是我来操。 付聆火了,破口大骂:“你他妈要跟到什么时候!滚啊!”(打一架吧大块头!) 付大却嘴唇一瘪,嚎啕大哭:“聆哥你别不要我——” 后来,付大恢复了记忆,是个大大大大老板,付聆看机会来了,“老板你好,老板再见!” 许冠容冷冷道:“你敢走试试?” 付聆解释:“不是说你现在没有付大的记忆了吗?我自动清理,主动消失哈!” 许冠容邪魅一笑:“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前期忠犬黏人后期高冷冰山攻×既克忠犬又克冰山敢爱敢恨受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付大站起来,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憨憨地说: “我帮你撑着天,不怕。”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许冠容二郎腿一翘,慵懒地说: “蠢男人,我喜欢。” 付聆:“……” 且看我们付聆如何跟这“两个”男人撒狗粮吧! 第3章 少女递给他一张画,那是一张速写,是他刚才抱膝望着天空的样子。少女的笔触很不错,虽然没有反复用工笔雕琢的那种细腻,但线条行云流水,简洁大方,十分有风格。最重要的是,把他的特点抓得很真切。 比如,自己这对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以及,顺着眼尾弧度的浅淡的痣。 白彦很喜欢。 他看了眼少女原来坐的位置,有一个“一幅画十法郎”的小牌子,于是他掏出钱包,打算支付这笔意外的惊喜。 ——却被少女制止。 “It's for you. (这是你的)”少女表情恬静,顿了顿,又补充到,“For your eyes.(为你的双眸) ” 白彦笑了,艺术是无价的,一颗美丽的心灵更是千金不换。但十法郎是少女应得的报酬,故他仍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纸币,放到少女手中,笑着说: “It's for you. For your art. (这是你的,为你的艺术)” 如果口语再好点儿,他可以说得更浪漫。 金色的阳光铺满四四方方的格子砖头,颀长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游走。天空用这种方式亲吻大地,这是艺术的邂逅。 白彦迎着湿润的风,心里软软的,如早春破土而出的嫩芽。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 “哥!你居然没有怀疑我!我太感动了吧!!!” 是陈小信那臭小子,现在处理完了偷拍的事情之后,估计在为这次的信任感激涕零。 白彦十分淡定地回过去: “你没那脑子。” 看到这句话,正兴奋地握着手机的人一僵,方才的感动荡然无存。 ………………… 航班计划是在下午一点起飞,算上时差和航时,回国刚好早上七点,是收拾一下可以投入新工作的时间。所以,赶这趟航班的人会用飞机上的大部分时间来倒时差,包括白彦。他登机前就把U型枕挂上脖子了,穿的都是柔软的料子,打算一上去就开睡。毕竟在机舱里,大部分人会因为疲累的奔波而变得安静,沉浸在杂糅着晚风的空气里,这是他最享受的状态。 不过广播里传来的延误通知并不怎么悦耳,虽然这趟航班要飞十个小时,机长会在中途适当提速,缩短晚点的时间。但,这也意味着他在飞机上补交的时间,少了一个小时。 果然“晚点小王子”的头号不是盖的,连国际航班也没能逃过魔爪。 在免税店逛了一圈之后,他开始盯着手表上的指针转。这块表是他给自己买的成年礼物,据说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美洲豹,表耳是形状分明的豹爪,表盘还刻着精致的毛纹理。躺在弧形蓝宝石水晶玻璃表镜下的指针每波动一个刻度,他都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刚毅,以及,霸气。 他觉得,这块表跟自己很像,是奔跑在辽阔森林里的美洲豹,谁敢惹他,他就张开獠牙,咬断他的脖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美洲豹的充满雄性的狂野的皮就被扒掉了。 “Dear passengers,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各位乘客,请注意……)” 他当时正百无聊赖地喝水,也并不是渴,就单纯想找点事情做,分散没有落脚点的注意力。听到这声广播,连吞咽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仿佛做六级听力的考生,呆呆地等候审判—— 得,又晚点一个小时。 这等于说,他又得少睡一个小时? 他可是豹子,豹子可是猫科动物。猫是什么?是床单,是枕头,不是晒太阳就是躺着睡觉,怎么能剥夺他宝贵的睡眠时间呢?! 然而,更让他觉得魔幻的是,他从免税店往回走,发现那边的登机口已经打开了,并且,人们已经大排长龙开始检票。 缺根筋的白彦这才意识到不对,于是含着满满的一口水从兜里掏出机票——得,看错航班了。 这要错过登机时间,他就得等六小时后的那班了,那意味着他会因为心情不爽少睡N个小时。于是扣上墨镜就朝远处的头等舱登机口跑,并且因为光线不足,不慎撞到了最后一个刚好也准备登机人。 “唔!”白彦嘴里含的水不少,一下子还说不出话来。 被撞的人很是沉稳,并没有大叫或者跳脚,只是顿了一下,缓缓转身,居高临下打量着他——没错,这个人比他高了一大截,肯定187往上。 样子白彦倒是没有细看,就只觉得这人转身的瞬间,他面前就好像立了一座山,巍巍耸立,无形中带着一股倾轧万物的压迫,让他瞬间从美洲豹变成了三花猫。 他的表演老师经常说:“一个角色是否成功,是观众看你的第一眼就决定的。是轻浮还是稳重,是年轻还是年迈,你的气场立住了,角色也就立住了。” 嗯,所以这个人虽然不怒自威,但被冲撞了之后唇角仍旧放松,没有下沉或者扬起,说明他性格沉稳从容不迫。并且,这人在还转身后礼貌性地后退了半步,让出个人空间,说明他举止有度为人大方——镇定,沉着,以静制动,这要是落在古代,妥妥的王侯气质。 白彦赶紧把嘴里的水吞下去,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是外籍华裔,于是只能用蹩脚的英文说: “I,I’m terribly sorry. (我很抱歉)” 对面的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喉咙却里发出一声成熟性感的单音,短暂却让人印象深刻。白彦的耳力好,听到这一记转瞬即逝的声音,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一下,但对上他毫无笑意的脸,尤其那双幽深地仿佛能把他吸进去的眸子,他后背一寒——好吧,应该是幻听。 他正等着审判,看对方是数落还是抱怨。结果这人却悠然地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不急不缓道: “没关系,先生。” 白彦并没有产生对方原来是中国人的惊喜,其主要原因,还是他没明白这张纸的意思。这他撞了人,给东西也是他给啊。 但人家被自己撞了还友好地递了张纸给他,他不接也说不过去。 “谢,谢谢。” 但是,接到对方审视的眼神,他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甚至带着迟疑——他怎么觉得……他接了这张纸,就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既视感? 直到对方提醒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擦上去发现有水,才知道是刚才喝水太急溅了一滴出来。 咦,亏他还脑补了一出用纸巾当信物的狗血电视情节! 登机的队伍慢慢前进,男人也先他一步走进登机口。白彦望了眼走远的笔挺背影,目光又落到纸巾角落刻染的暗金色的“Right”。 啧啧,体面人。纸巾都要分左右。 一年后的白彦回想起今天,愤怒地把剧本摔到地上,“可恶!肯定从这时候开始就想好算计老子了!” 十年后的白彦回想起今天,懒猫般缩在某人怀里,惬意地蹭着他的胸肌,“老公你真厉害~~~” 乘客陆续进入飞机,空姐甜美的声音便在机舱的不同方位传来。 陆至晖单手松了一颗西装扣子,将手提包放上行李架,坐上头等舱加长的皮椅后扣了回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机舱里柔和的光,侧脸的线条显得流畅且刚毅,放在电影里,估计又是一个惹得万千少女尖叫的经典镜头了。 “刚才那个,就是你的‘小豹子’?” 陆薇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陆至晖不置可否:“判断有误。” 陆薇故作讶异地“哦”了一声,戏谑的表情更加深了。 陆至晖回想起某人仰头望着他时,包着一大口水眨巴着大眼睛的样子,敲下定论: “不是豹子,是仓鼠。” 作者有话要说:  彦彦是小仓许 …………………… 推盆友的文,都是纯爱甜文,大家可以放心食用哦~ 《被甩后我学会了倒贴》by一寸闲凉 如果换一种方式对待方柯桥。 你会发现这货其实是只阿拉斯加。 《逃出八十一世界》by南聿 余晨: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大灰狼吗? 风纪扬:顶多是个灰太狼。 余晨:…… 第4章 白彦深刻觉得这次出门没有看星座运势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昨天才骂走的那位黄牛,居然就坐在他隔壁。 虽然对方眼泪汪汪地表明机票是之前买的,没有要继续跟踪的意思,但不巧的是,白彦眼尖,看到了她藏在袖子里的微型相机。 是他昨天说话太温柔?还是他长得太好欺负? 白彦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他的骂功是挑不出毛病的,怪只怪他“阳光大男孩”的人设太深入人心,个个都觉得他人畜无害,是个心地纯良的小天使呢。 他决定下飞机之后立即通知助理走法律程序。不然人人都以为他这美洲豹是hello Kitty,那还了得? 只是现在是不适合吵架的,不然这女人铁定会见到魔鬼中的战斗机。 飞机上不能大声喧哗,这点素质他白彦还是有的。 于是在空姐递来热毛巾的时候,他询问了一下头等舱是否还有空余的位置可供调换。眼不见为净,等他找上律师再慢慢跟这个人算总账。在这之前,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歉先生,头等舱的座位已经满了。这班航班因为起飞和落地的时间比较贴合乘客的作息,所以几乎都会客满。” 空姐对不能满足他的需求深表歉意,在道歉之后,又询问白彦是否觉得哪里不舒适,需要调整皮椅的角度或者换一条新毯子。 但,这并不是白彦想换座的根源,于是他礼貌性地笑笑,要了一杯橙汁。 说实话,“阳光大男孩”这个标签贴到他头上也不是全无道理。即便他戴着有半张脸大的墨镜,单纯的笑容也能分毫不差地传递过去。 好消息大约在五分钟之后。 “先生您好,刚好有位先生也想调换座位,您看那边可以吗?” 白彦愣了愣——还有这么巧的事? 顺着空姐的手朝左后方望去,白彦活生生愣住——诶?这不之前给他纸巾的那个“体面人”? 说话间,那头的男人已徐徐起身。白彦发觉这人真是对得起“体面人”这三个字。寻常人要起来就直接站起来了,这人却还要先把袖扣别上袖子,再把手搭上皮椅旁边的扶手,才慢慢站起来。 白彦有个习惯,他喜欢从寻常人的动作推测他的性格和心情,然后在心里给这个人描一个画像,这样从外向内过一遍,以后刻画人物的时候想从内向外地表演,就会比较容易。这大约是学表演的“后遗症”。 他发现男人扣袖扣的动作很流畅,先是用食指中指夹住衬衫袖口,然后拿拇指顺着方向把扣柄穿过袖口,紧接着手腕一旋,给袖扣上好锁,前后不过两秒钟。 白彦之前演过一个欧洲绅士的角色,这动作他在家里练了几百遍,但真正做下来也要四秒。啧啧,人家从小练到大的就是不一样。动作利落且看下来又不会显得急促,跟弹钢琴一般游刃有余。 体面人就是体面人。 因为不想被那女人拍到正脸,他一直戴着墨镜,这导致他在光线不足的机舱里看什么都会暗上几个度。而此刻,那男人缓缓起身的画面落在白彦眼里,总觉得他有一股背后带了千军万马似的。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演霸道总裁的时候老是被骂了,气质这东西吧,他有。但是气势……好像确实还欠点儿。 “先生,谢谢你。” 男人很快拎着手提包过来,白彦摘下眼镜,小声却诚恳地说。 对方停在他面前,刚好切断女人偷拍的镜头。他握住他伸过去的手,微微点了一下头,“客气了,互通有无而已。” 白彦疑惑:“互通有无?” 对方松开他的手,动了动唇:“我喜欢这一侧的阳光。” 那一刻,白彦觉得有些事是福祸相依的,譬如昨晚赶走黄牛之后的那副画,譬如这个虽然看上去不好惹但实际很善良的体面人。 然而此时,他眼中的体面人正收拾好东西坐下,拆下袖扣的同时,脸一侧,看向旁边还没有收回微型相机的女人。 阳光从窗外直射而进,逆光看去,男人的脸深邃凝暗,透着把人骨头碾碎的寒意。女人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有好几只手在挠一般,逼出了一层冷汗。她哆嗦了一下,微型相机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仓皇着捡起来,藏进外套的口袋,再不敢往那头看。 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设计还不错,一排只有两个座位,落在机舱的一左一右。白彦跟那女人一排,陆至晖和陆薇在他们后面一排。交换了座位之后,白彦刚好就在那女人的正后方,而头等舱的皮椅除了加长之外还会加高,刚好形成一个屏风,保护个人空间。 白彦美滋滋地伸了一个懒腰,把墨镜和口罩都摘了。 “大明星?”右侧的陆薇打量着他问。 这个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小,但许是因为长年的保养,皮肤和气质都很不错。衣着打扮都是简洁又干练,应该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像这样对娱乐圈不了解的女强人都能看出他是大明星,那岂不说明他的气质超级出众了?白彦瞬间开心得冒泡,但碍于他已经24的高龄,唇角上扬的瞬间又被他强大的念力压了下来,淡然回答: “小演员。” 在飞机的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中途还做了梦,梦里他驾着一匹飞马,在兵荒马乱的战场浴血杀敌。后来睡醒了,空姐给他递上一杯热牛奶,并且告诉他,刚才飞机遇到了气流,颠簸了好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怕飞机失事,就他一个人在座位上煞有介事地喊: “驾!驾!” 白彦对自己跟大明星丝毫不符的行为汗颜,他迅速瞟了眼对面的陆薇,小声问空姐:“那,那我的声音大吗?呃我是说,我有没有打扰到别人?” 空姐宽容地笑了笑,“没有乘客向我们反应,应该是没有大碍的。离飞机降落还有大概五个小时,如果您还想休息的话,热牛奶能帮助您的睡眠。” 白彦恨不得钻到皮椅底下去,但为了保持他大明星的形象,他不得不拿出精湛的演技,然后从容地接过牛奶杯,微笑着点头,“谢谢。” 一个人出来就是会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而最奇怪的那个生物是他自己时,最好就安静地做一只小黄鸭,别人不碰,他也不叫了。 不过相较在国内每天赶通告的奔波生活,这次的五天小长假他过得还是很舒坦的。陈小信会来机场接他,到时候先回趟家吧,收拾一下再去赶拍摄的行程。 然而,他没想到,陈小信见到他的第一刻就差点哭出声来: “哥,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彦: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驾!!! 第5章 这次陈小信没有小题大做,确实出事了。 白彦参演的新戏《钟楼上的男人》角色出现调换,他从男主角变成了男二,戏份直接少了一半。不仅如此,连下午的杂志拍摄也换了人。杂志方的意思很清楚,他们这次封面的对象是《钟楼上的男人》的主角,现在角色有变动,他们也不算违约。 这种事他不是没遇到过,但那都是以前没什么名气的时候。经常在谈好剧本之后突然被换,有时是导演的亲戚,有时是带资进组的少爷,总有一万个人带着一万个理由把他挤到龙套上面去。不过自从他走红之后,也就没人敢贸然动他了。 白彦的情绪倒是没什么起伏,主要还是被这出无厘头的换角弄得一头雾水。 他目前的人气在偶像派里是绝对的第一,演技更是有目共睹,他肯接这部低成本的剧,制作方已经要回家烧高香去了,现在还敢突然把他换了?还降级成男二?之前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糊弄谁呢? “换成谁了?” 他坐在保姆车后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但他不停按Home键的手暴露了他的坏心情。 陈小信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微微肝颤,“魏佳辰。” 白彦把这个名字在脑中检索了一遍,轻蔑一笑,“那个魏氏财团的太子爷?就这破剧,他还要带资进组啊?” 陈小信谨慎地提醒他:“人家不是太子爷,是老董的亲孙子啦……” 但这并不影响白彦的判断,他停止了按Home键的手,放松身体往后一靠,玩世不恭地说:“差不多,不都是财大气粗的人民币玩家么?” “但,但这次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啦……哥,你也不想想,这部剧是轩哥公司的戏,那他不答应换人的话,魏氏又不是投资方,哪来的权力干涉选角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白彦的眼神一凛,紧接着黯淡下去,“你是说,我是被张轩换下去的?” 张轩,也就是陈小信口中的“轩哥”,白彦的男朋友,品味传媒的总经理。 当初追了他一年,最后终于用一封长信搞定他的男人。白彦跟他交往了一年多,虽然一直没有公开,但期间被狗仔拍到过几次,已经是大众眼中“只差官宣”的情侣了。 张轩八年前开始接手品味传媒,通过他对商机的敏锐洞察力投资了几部不错的电视剧,赚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一时间声名大噪。然而张轩的野心并不小,从去年开始签约艺人,并且自己着手出品影视剧。但他这方面的经验有所欠缺,刚开始的几部剧收入都不可观,甚至还有两部出现严重的赤字。 最近,他打算用《钟楼上的男人》回血,并且说服白彦,让他零片酬接拍男主角。 “陈小信同志,你说梦话麻烦打个草稿行不行?当初我为了这个剧可是拒绝了一个大导演!张轩再没脑子也干不出这种事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陈小信嗅觉灵敏,察觉出这是发火的前兆,于是脖子一缩,音量瞬间降了一百八十度。 “那,那个,哥你要不要先……看一下热搜……” 现在热搜已经如火如荼了,而冲在榜首的就是——张轩魏佳辰恋情[爆]。 当时刷到这个词条,陈小信的第一反应是假料,但还是立即拨通了张轩的电话确认,但对方却说“我会给白彦一个解释”,他就知道,这什么狗屁爆料,比岛国的动作片还真。 白彦天生就是暴脾气,最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之前那个泄露他行程的小冰,现在恐怕已经接到律师函了。连陌生人的小手段他都不能忍受,何况还是最亲密的人。虽然他跟张轩还没有同居,平时也因为工作的关系聚少离多,但他上怼天下怼地的白彦,万千少女梦中人的白彦,居然会被人绿了?而且还是从热搜上知道自己被绿的,这谁能忍?唐三藏都忍不了! “哥你,你先别激动。这件事老大他们也都知道了,正在想办法沟通……” 他越说音量越低,他天生胆子小,怕把这些亲口跟白彦说了会被拍成肉泥。但让白彦自己看的话,心情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他家彦哥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当初答应张轩的追求,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现在无缘无故被绿了,那逮谁心里不难受呢? “啪!” 身后传来的碰撞声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趁着开车的空隙朝后一瞥,捕捉到车门旁边的手机碎片。 当人愤怒到极致的时候,是需要有人帮他一起发泄的,这样他才不会做出更夸张的事情来。 陈小信跟了白彦几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于是他立马火气上头,咒骂到: “那,那发泄一下是好事,我也觉得轩哥,呸!张轩,我也觉得张轩这事儿干得太不地道了,当初追求哥的时候那些肉麻的话我听得都起茧子了,现在才一年多就出轨!什么人嘛他!要不是哥你帮他撑着,公司他能挺过去吗?现在危机过了就过河拆桥了,这种人就活该公司倒闭!破产!一辈子孤家寡人!” 不得不说,陈小信常年跟在白彦身边有样学样,骂人的功夫还是有很大长进的,等他把张轩里里外外都问候了一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问: “怎么样哥?是不是消气点儿了?现在想去哪儿?回公司还是去个小公园散心?或者……你实在气不过,要去张轩家的话,我也可以载你去。” 白彦烦躁地扫了眼地上支离破碎的手机,“回家。” 陈小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回,回家?我以为你要去找张轩算账呢……不过冷静点是对的啦,这件事老大他们会做公关的,咱们就先回家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再去对付他们哈!” 他叨叨不休地说着,白彦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打电话,把小志叫过来。” “小志?哥你找他干嘛?要做造型啊?” 洪志,白彦的私人造型师。 白彦已经有了算盘,眼中划过寒光,如深夜里沾满鲜血的杀手的刀,“不收拾一下怎么去算账?” “啊?!”陈小信非常怀疑自己的耳朵,“算账”当然是去找张轩的,但这跟做造型的关系是……啥? “哥你,你找张轩,干嘛还做造型啊?” 白彦由心底发出一声嗤笑,就差叼根烟去演古惑仔了。 “不收拾好点儿,他还以为我为了他伤心流泪了呢。你哥我这么小气,怎么会给他这种臭美的机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彦开启技能:怼渣男 第6章 张轩似乎早料到白彦会上门,一直在家里等。但他似乎等得很急迫,所以白彦刚站到门口准备摁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自然会惊讶,因为他预想中的白彦,应该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凌乱,衣服皱巴,甚至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对不起他。 但实际上,白彦却跟他想的截然相反。他的头发梳静心打理过,用发胶朝两侧拨开,并不是贴着脑门的梳法,而是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蓬松却形状固定。而本来要露出来的额头,也用黑色的发带包裹着,圈在眉毛上方一寸,衬得他的眼睛越发黑亮。 一想到这双眼睛再也不属于自己,张轩扶着门框的手就冒起一根青筋。 白彦没跟他打招呼,径直走进门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在我说出难听的话之前,你最好自己交代清楚。” 他穿着时装周最新款的朋克翻领皮衣,这件衣服的质地很强硬,这让双手环胸的姿势变得攻击性十足。 张轩的气势被压下去一头,一是他出轨本就理亏,二是,从他以为白彦会委屈地过来求复合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小白。”他在白彦对面坐下,两手放上桌面,很不自信的十指交握,透着跟他大老板身份不符的优柔寡断。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 白彦“呵”了一声,这话说的,仿佛他又吵又闹不给他话说一样。 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我从进门到现在五分钟,你就憋出这么句废话?” 张轩怕他失了耐性离开,于是不再扯其他的什么,开始他事先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这么做,是真的没有办法。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婚姻。” 言下之意,我是被逼的。 张轩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沉着一团黑压压的雾。 “公司从去年开始就不怎么景气,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想办法补救,但每次拍出来的戏都不卖座。因此亏了很大一笔钱。前段时间,就是你度假前不久,魏总找我谈了一下,说他的孙子魏佳辰,对我很有好感。他可以在资金方面支持我,但条件是,我要跟佳辰结婚。” 白彦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合着这个人觉得自己是王昭君呢,要用婚姻来成就家国大业?他是不是还感觉自己特别伟大? “你请个不会演戏的新人来演男一号,制作资金不到两百万,还指望用这种阵容的电视剧赚钱?” 张轩顿了一下,“如果男二号由你出演,收视不会有问题。” 白彦如今的收视号召力,除了老一辈艺术家,国内几乎找不到对手。 白彦的态度很强硬,“不好意思,我没兴趣给背叛我的人贡献收视率。” 张轩的身体前倾,“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得选。” 白彦桀骜地看着他,“没得选?是我不帮你拍戏,还是你的公司亏损了几百亿?自己想攀上魏氏,别说的人家拿刀架你脖子上一样。要是我信了你的鬼话,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你出轨是为了推动祖国经济发展啊大英雄?” 张轩知道自己理亏,而且白彦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所以即便他在公司可以雷厉风行,一个不高兴就可以开除职员。但在这件事上,他强硬不起来。 “小白,我谨以品味传媒总经理的身份,恳请你考虑一下。片酬我们可以商量,还是给你应得的主角片酬,戏份少一点,你也更轻松,不是吗么?” “片酬”两个字钻进耳朵,成功让白彦的脸色又青了一茬。 “我如果看重片酬,当初就不会答应无片酬出演这部戏。”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价,一部戏都是百万以上,我和佳辰商量过了,只要你答应出演,我们可以付你同样的片酬。而且……你当初已经答应了,合同也签了,现在罢演,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白彦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拇指下意识用力,指甲抠紧食指指腹,“所以,需要我找律师么?” 把他从男一号无故调整到男二,这是谁先违的约? 张轩揉了揉酸痛的脑仁,叹气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张轩深深看着白彦,眼前人的变化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白彦确实不怎么黏人没错,但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摆出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跟他讲话。他会露出软盈盈的笑容,会在赶完通告之后靠在他肩上休息,绝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小白,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我很难过。” 这时,张轩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又抬眼看了看白彦,伸手一滑,将电话挂掉。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到: “你应该知道,我爱你。但世界上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爱情不是万能的。我的婚姻就像是一份违约金极高的合同,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承担违约的代价。但是我爱你,这跟婚姻无关,就算我跟别人结婚了,我也一样爱你。小白,可能你不相信,但也不能因此抹杀我对你的爱。” 得,又开始打感情牌了。 至此,白彦真的想戳瞎两年前的自己,不对,当时他肯定已经瞎了,所以才会答应这个人渣的追求。 他真是懒得再跟这人浪费时间,于是两手“啪”地撑上桌面站起,然后前倾上半身,居高临下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不好意思,你的婚姻不是违约金极高的合同,是一份利润极高的合同,你只是舍不得这笔利润以及利润背后的收益。别摆出一副感天动地窦娥冤的表情,我看着恶心。” “小——” “——还有,别说什么爱不爱的,你现在呢也算有婚约在身。小爷我没有当小三的习惯,业务能力不熟,找别人吧。” 话一说完,他两手插兜就走了。 这种人,跟他说的越多他越觉得自己重要,倒不如捡刀子说,既让他不好过,自己也怼爽了。要他还再敢死皮赖脸追上来,哼,就不能怪他脚下无情。 “小白,我刚刚没讲清楚意思,我是说——啊!” 第7章 白彦学过空手道。 准确来说,他学过的东西很多,小时候为了多几条谋生的路子,母亲给他报了很多兴趣班。比如大提琴,比如毛笔字,手艺多而不精。后来他对空手道比较感兴趣,便多练了两年。 当然了,那时他们家没钱,这些学费都是他当童模挣的。后来长大了,小孩子的衣服穿不下,大人的又穿不了,就开始做平面模特,只用拍脸。 十三岁那年,人家看出他不是能超过185的苗头,断了他当模特这条路,于是他开始一面当着平面模特,一面转型做演员。一做就是十余载,所幸他在演戏这方面悟性不错,十七岁开始走红,之后又接拍了两部收视不错的偶像剧,二十岁就已经跻身到五大流量的行列,拥有大票的粉丝。 因为他拍的片子都是青春偶像剧,没接过动作戏,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会空手道。包括地上这个,一再挑战他底线的男人。 白彦一把将脖子上的项链扯断,狠狠摔到地上,用脚把吊坠踩成了碎片——那是他答应张轩的那晚,接受的定情信物。 他扬着下巴看他,眼中孤傲,却因为某种复杂的情绪酸得通红。 “从现在开始,到太阳系毁灭,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地上的吊坠已经碎成了好几片,原本清晰的“Charon”刻字也只能依稀看见一个“Char”。 Charon是一颗矮行星的名字,张轩脖子上戴的,是“Pluto”,冥王星。 在没有新定义冥王星的身份之前,它是太阳系中距离太阳最远的行星,默默地行走在59亿光年外的黑暗的太空。陪它走过这段清冷旅程的,只有一颗矮行星,它叫“Charon”。他们相伴而行,黑暗的宇宙便也变得明亮,孤独便也变得不孤独。 张轩曾对他说,“你是我的Charon,唯一的Charon。” 但现在,“Charon”变成了“Char”,烧焦的废物。 正如白彦心里不能复燃的感情。 微博上,各方势力正吵得不可开交,有怒骂张轩渣男的,也有看白彦笑话的,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的。反正披了一张皮,不用实名认证,什么话也都说的出口。 “当初白彦不就看上张轩有钱么?现在估计是被人家发现本质了,当然要一脚踢了呗。” “张轩确实渣了点儿,但白彦未必就是什么好鸟啊,在娱乐圈走得这么顺风顺水,背后哪没有大老板撑腰呢?” “楼上落井下石的黑粉可以闭嘴不?搞清楚现在是张轩出轨,我哥是受害者好不?这都能尬黑?真是服了!” “脑残粉搞搞清楚好不好?他俩从来没官宣,搞不好是你家哥哥一直想勾搭人家,人家看不上眼呢!” “白彦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经常在片场发火,耍大牌黑脸是常态,这谁受得了啊?” “歪个楼,这个魏佳辰到底谁啊?很有背景吗?” “楼上的,这么跟你说吧,他跟张轩门当户对。你就知道他多有钱了吧?” …… 白彦是没去看这些评论的,毕竟手机摔坏之后他就直奔张轩的公寓,还没来得及买,否则他非要跟这些人吵翻天。 只是他不看,自然有关心他的人会看。 宜华路19号有家槐序咖啡厅。槐序,四月的意思,听说老板是四月生人,故而取了这个名字。 而此时,咖啡厅的收银台上,老板正对着电脑屏幕发愁,纤和的眉毛焦虑地拧到了一起,“唉,虽然一直不看好他们能走下去,但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说什么都会难过啊……” 他叫董为光,名字取自诗经——若见君子,为龙为光。 每个知道这寓意的人都会觉得人如其名。因为董为光秉性纯良,待人温和,从没在人前动过怒。 他穿着一件浅驼色的圆领针织衫,内松外紧,材质加上颜色,将他的衬得眉目更加纤和。方才那句感慨,即便是埋怨的语气也透着温柔,仿佛口感鲜滑的温牛奶。 “你好。” 思路被前台出现的客人打断,董为光敛去愁容,一个抬头的功夫换上和煦的浅浅笑意。他认出这位是店里的常客,于是熟稔地打招呼: “你好,陆先生。今天想喝点什么呢?” 陆至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点单之前,他意识到大厅右侧的几个小姑娘正小声议论着自己,无外乎是说他的身材和气质。但他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议论,于是朝那边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即停了。 他并未做什么凶恶的表情,只是平平看了一眼,便似乎有冷光闪过一般。毕竟能把白彦那个美洲豹变成三花猫的,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老规矩吧。”他对董为光说。 董为光对他的菜单熟记于心,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是寻常的客人,于是他一边将名字输入电脑一边说: “蓝香柑冰咖啡一杯,法式甜点一份,稍后会为您送到隔间。” 他说着想起什么,勾出一个歉意的笑,“但今天的VIP房间已经被预定了,您看隔壁的雅间可以吗?空间稍微小一点,但整体布局是一样的。” 陆至晖微微点头,“可以。” 董为光眉眼一弯,“好的,谢谢您的惠顾。为了弥补给您带来的不便,今天的费用给您打八折。稍后员工会带您上去。” 他说着按下电脑旁边的银铃,“大余,带前台的陆先生去雅间。” 半分钟后,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厨房出来,他抬手往楼梯一引,沉着声音说:“请跟我来。” 陆至晖每周六的下午都会来这家咖啡厅,一是这家店的咖啡豆都是进口的,味道正宗。二是VIP房间的环境很不错,全店只有一间,享有绝对的安静,很适合看点闲情逸致的书。 只是不巧,今天被别人预订了。 他不知道,此刻的VIP房间压根没人,也不存在有客人预订这一说,只是董为光太了解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某人,所以在刷到微博之后就决定先把房间留出来。 不出他所料,陆至晖刚上楼十分钟,店里便走进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还用围巾把脸全都包起来的人。 “辣条。” 他态度孤傲,头颅微偏,嘴里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雪茄”。 沉闷的声音透过围巾传来,声线模糊却足够让董为光辨识来人。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按下银铃,温柔道: “大余,出来看下店,我上楼陪位客人。” 第8章 白彦的胃不怎么好,一吃辣条容易上火,上火就长痘。所以为了维持他的皮肤状态,上到公司老板,下到陈小信这些助理,都是闻辣条丧胆。一嗅到零星的辣油味,都会如临大敌地盯着白彦的嘴角,看看有没有偷吃辣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这导致他对辣条到了爱而不得,越不得,越想得的状态。 “我说,你少吃一点啦。” 董为光看着他满嘴的辣油,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说话一直慢慢悠悠的,宛如一杯温水,从来不会有激烈的情绪。这是他从初中到现在能跟白彦一直保持友好关系的主要原因。毕竟白彦的脾气跟那些小道消息的描述相当符合——极其容易暴走。 当然,这个“暴走”也分很多状态,有那日气定神闲怼黄牛的,也有愤怒时一脚踩碎吊坠的。他不会大吼大叫,却能让人精确感受到他爆炸的状态。 董为光用电磁炉煮着养胃汤,盛了一碗递过去,对方却很不满意,晃了晃身前空荡荡的玻璃杯。 “老白干。” 对骂张轩消耗了他大部分能量,现在的白彦惜字如金。 董为光也不再劝他,下楼又开了一瓶烧酒,给白彦满上之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的生活一向很养生,这种烈性的东西,辣条烧酒火锅什么的,平时沾都不会沾。但十年的老朋友如今心情不好,他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去过他家了?”董为光看他伤心却要故作坚强的样子,纤柔的眉毛微微皱起。 白彦将小杯子里的老白干一饮而尽,辣条的辣味加上劲头十足的烧酒,喉咙里仿佛有烧红的针在扎他一般,刺得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劲头过去之后,他甩了甩头,接着又把汤碗里的养胃汤倒回锅里,咕噜咕噜把烧酒浇进去。 “当然去了,这种脱了毛的活畜生又不多见,多看两眼也长见识了。” 董为光下了几根面条,怕白彦不肯吃,又把辣条里的辣油挤进去一些——真是,代言两万一瓶香水的男人居然喜欢吃两块钱一袋的辣条和十块钱一瓶的烧酒,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公司怎么说?” 白彦摇头,“还没去过公司,反正我这么大棵摇钱树,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平息了,公关不用我操心。” 他说着眼睛里一黯,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很多话顺着就往外说了: “至于张轩和魏那个谁,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了。这两个狗男男,一个挖人墙角一个见异思迁,都不是什么好鸟!我是谁?当今娱乐圈五大顶流之首好不好?看着吧,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我要让他们以后回想起来后悔一万次!嘁,还跟我扯什么结婚跟爱情不一样,婚姻身不由己,我可去他大爷的!” 想到之前吵架的情景,白彦突然觉得很搞笑,“你知道他为了跟魏氏攀上关系有多猴急不?我度假不到一周诶,几天的时间哈哈哈!他都已经把戒指戴上了哈哈哈!” “你知道他一边戴着戒指一边说爱我的样子有多搞笑吗?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奇葩,有这种编瞎话吹牛的功夫,他还做什么公司啊?直接去上奇葩说啊哈哈哈!” “不声不响地把轨给出了,他们都以为是他把我甩了?放屁!是我,我上门亲自甩的他!我跟他提的分手,我让他再也不准出现在我面前。是我,一个字一个字跟他说清楚,我提的分手。” “老子长相这么好,性格这么好,收入这么好!老子配得上比他好三百万倍的人!” 董为光默默看着他,知道这些强颜欢笑都是伪装,他甚至知道,如果张轩心平气和地提出分手,白彦不会不接受。但他非要趁白彦出国的时候跟魏佳辰定好婚约,让白彦这个当事人最后一个知道消息,还是从热搜上看到的。 在张轩眼里,连那些陌生人都是排在白彦前面的。这落在与世无争的仓鼠身上都受不了,何况白彦这头小豹子。 仿佛上满了说话的发条,白彦一面喝着烧酒,一面不断地碎碎念。到最后他稀里糊涂地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董为光却始终如一地安静地听着。 时针指向十点,大厅的摆钟发出规律且低沉的撞击声。陆至晖抬腕看了一下表,将书本放回它原本的位置,收拾一下准备离开。由于这家店的隔音很好,他是没听到白彦那些念经似的咒骂的。只时不时听到一声被墙壁阻隔的微弱的嚎叫,透着年轻人才有的强烈的悲伤。 他想,这个预定了VIP房间的应该是个刚失恋的大学生。而踏上走廊的瞬间,那间屋子传出的悲恸的几乎是杀猪的歌声,更加印证了他的推测: “就在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身为三十六高龄的大叔,不得不说,陆至晖很羡慕这样饱满且疯狂的情绪。沉稳久了,会觉得这样的脾气很难得,并且有点可爱。 只是,他刚经过门边准备下楼时,大概因为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沉稳的脚步声,房门突然从内打开。紧接着,一个喝得粉扑扑的人就钻了出来,眼神迷离地喊道: “你回来啦!” 这句话不似之前撕裂的呐喊,是正常谈话的音调,于是这唤起了某人不错的回忆。 陆至晖转头,就看到白彦双颊通红地扒在门边,半睁着眼睛,嘴鼓成一枚气球似的不断吐气,仿佛吐泡泡的红色金鱼。他估计是嫌留海碍事,把前面的头发都用小皮筋绑到了头顶,露出饱满的光洁额头,像枝头成熟多汁的苹果。 陆至晖右边的眉毛轻轻一挑,“这么巧?” 白彦晕乎乎地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个人说话凶巴巴的,肯定不是温柔如水的董为光,于是脑袋一歪,质问到:“你,你谁啊?” 酒精让他说话有点结巴,配着红润的脸,于走廊昏暗的灯光之下,只觉得这容貌如彩墨渲染出来的一般,胜过以往任何一个镜头。 陆至晖觉得有只手在他心尖拨了一下,上前一步问:“你觉得我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是谁!是你老公啊! 第9章 陆至晖觉得有只手在他心尖拨了一下,上前一步问:“你觉得我是谁呢?” 白彦的脑袋跟铅球似的老是往下沉,于是他索性靠着门沿坐下,“是谁都行,反正不能是张轩那混蛋!” 陆至晖朝门内望了望,并不见董为光的身影。之前他上洗手间时,那个叫大余的男人确实说他们老板在雅间陪客人,现在不在,想必是下楼去拿什么东西去了。 “失恋了?”他蹲下来与白彦平视,由于他的身高有188,又穿着宽大的风衣,蹲在白彦面前便活生生宛如一座屏风。 白彦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之后马上又气笑了: “失恋?!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根本就不存在的好不好?我可是白彦,有八千万粉丝的国民偶像!我这种随便找个粉丝都可以结婚的明星,我他大爷的会失恋?” “结婚?”陆至晖精准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中多了些许玩味。 白彦嘿嘿一笑,“对啊,怎样?你别看他们现在嚣张得不得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秀恩爱死得快,指不定过两天就吹了,那我条件这么好,结婚肯定都在他们前面啊!到时候,他们就等着傻眼吧哈哈哈!” 他正洋洋洒洒说着自己婚礼的计划,包括要穿什么颜色的礼服,要怎样让张轩二人脸绿,怎样跟老公大张旗鼓地秀恩爱时,董为光就踩着木质楼梯上来了。 “陆先生?” 董为光惊愕不已,他万万想不到陆至晖这个惜字如金的大忙人会蹲在烂醉的白彦面前,听他说醉话。 “你们……认识?” 陆至晖的眸子一动,嗯了一声,“之前去苏黎世,我们一同回来的。” 董为光恍然大悟,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哦——原来白白之前是跟您一起去度假啊,我还以为他真一个人就去了呢。” 陆至晖顿了顿,没有反驳,转而把话题挪到正被酒精麻痹得欢天喜地的某人身上。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 董为光叹了口气,神色哀伤,“男朋友背着他跟别人订婚了,这怎么高兴得起来呢……”他说着去搀人起来,“白白,别坐地上啦,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然而白彦现在就跟一滩烂泥似的,以董为光的力道根本扶不起来。 陆至晖伸手过去,“我来吧。” 他一手穿过白彦腋下,一手揽过他的腿弯,轻松站起。 董为光深刻感慨了一下,为何同为男人,力气却相差这么远。 “陆先生,这太麻烦您了!” 反观白彦,他突然间被腾空抱起,一下子觉得很兴奋,两条腿不断上下晃动,“啊呀,荡秋千——” 陆至晖倒觉得没什么,对董为光道:“举手之劳而已。”他往门内望了望,问,“放哪儿?” 董为光连忙打开雅间旁边的防盗门,那头是一条窄窄的走廊,尽头的一左一右坐落着两个房间。董为光打开左边的那间,“这边请。唉……现在醉成这个样子估计是回不去了,手机也不带,联系不到他的助理,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这他自己的卧房,平时是锁起来的。董为光一向喜欢简约,所以,当他开灯的瞬间,陆至晖便看到了卧室中央的——单人床。 眉宇间的不悦一闪而过,姑且先把还在荡秋千的某人放了上去。 “唔——降落啦~”白彦抓着头顶的小揪揪很是满足。 陆至晖飞快地扫了眼这间房,并没有足够一个男人睡的沙发,也就是说,如果白彦留下来,断然是跟董为光一起睡的。 “光哥——光哥!” 正在他打算询问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董为光的眼睛一亮,“是白白的助理!”他说着就应声下楼。 来人正是陈小信,他挂着两道眼泪找了白彦一整天,就差去警察局挂失踪案了。 “我去给哥买手机去了,他说想一个人去散散心,我就没跟着。呜呜呜我也忘了问他去哪里!打车在城里找一天了我!还好在你这儿不然我就算以死谢罪我们老大也不会放过我的——” 万幸现在已经打烊了,不然他哭成这样断断会把客人吓走。董为光一边轻声安慰他,一边去厨房舀酸奶,打算待会儿喂白彦吃点儿再让他睡。 白彦在梦里荡过秋千之后就变得特别安静,抱着枕头蹭了两下就睡着了。他的睫毛很密,被眼泪打湿之后变得黏成了一连串的小扇子,隐隐透着光泽,如花瓣一般歇在眼睑,像极了沉睡的精灵。 然则,这份甜美的静谧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急冲冲跑上来的人打破。 “——哥!咱回家了哥!” 陈小信叮叮咚咚跑上来,看到陆至晖后果断如见了猫的老鼠,停住脚步。 “你,你好。那那个,光哥说,您,您是陆先生,跟咱哥是朋友……是吧?” 陈小信发誓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是董为光说了,人家跟白彦一起去度假了。他家顶着阳光人设实则高冷难以接近的一哥,居然瞒着他们,跟其他男人单独出去度假! 那关系能有假吗? 但就是……这人虽然没什么表情吧,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但,但他总觉得有点害怕,有种去办公室见年级主任的感觉。 陆至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是他的助理?” 陈小信下意识立正——年级主任问话,那必须实话实说! “对对!陆先生,听光哥说,你刚才也帮忙照顾哥了,谢谢你啊!” 陆至晖勾了一下唇,却不是笑,而是一种能够拉开距离但是又不会显得疏远的绅士礼仪。 “不客气。”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起身,然后不小心,车钥匙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 “抱歉。” 他不急不缓地拾起,从容地放进风衣口袋。 “既然你来了,就赶紧送他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语罢,他将外套的褶皱理了理,迈腿朝门外走。房间的陈设很简约,本身的空间也并没有很大,床到门的距离不过六步。 六,五,四,三,二—— “陆先生!” 比他欲想的早了一点儿,陆至晖再一次勾唇,这次的弧度虽小,但与上次不同,是真切的,对什么东西志在必得的笃定的笑。 “嗯?” 他回头,陈小信果然眼巴巴地跟上来,打着商量说: “你是不是开了车呀?那什么,我哥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不方便去打车,你能不能……载我们一程呀?” 第10章 董为光向来谦和,人家找他帮忙他没有二话,但一般自己有什么事,却是先一个人默默地做,直到委实做不下去才会寻求帮助。这一点,他跟陈小信是两个极端。 毕竟这个人见陆至晖的第一次,就果断上了人家的车。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让那个陆至晖的车钥匙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非那个时候掉到他面前的?那这到嘴边的鸭子要是都能被他放走的话,也对不起跟了白彦五年呢对不对? 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像话。 天知道董为光看着陆至晖把白彦横抱下来是什么表情,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但陈小信这臭小子居然已经捷足先登,跟人家说好了,他要再去阻止,倒显得里外不是人了。于是只得苦哈哈地笑着: “那个……陆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当然没问题啦……哈哈……” 送走三人之后,董为光才长舒一口气地瘫到大厅的沙发上,“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啊……” 要是不来他这里发泄一下,白彦估计再过十天还是下午那死样子。 大余把VIP房间的垃圾清理出来,用两个大袋子装到一块。弯曲手臂的动作让他的肌肉高高鼓起,有董为光两条手臂那么粗。 “他是老板的朋友?” 董为光眯缝着眼睛点头,柔软的头发被蹭得毛茸茸的,“对啊,从初中到现在,有十年了吧。” “但他不怎么来。”大余不知怎的有点不悦。 “他平时赶通告很忙的,你才来一个月,第一次见他很正常。下次找个合适的时候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今天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吧,很帅的!” 大余不是很认同,“还行。”顿了顿,又补充到,“没有老板帅。” 董为光被这显然与事实不符的话逗笑了,“臭小子,学会拍马屁啦?” 大余不予回应,把凳子都倒立着放上桌子,准备关大厅的灯。 “老板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大余的力气很大,轻松地把两张两米长的桌子并到了一起。 “好啊。”董为光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起来,虽然没有像白彦那么醉,但酒精也让他变得疲劳,四肢都软绵绵的。 “刚刚那个人躺过你的床,现在都是酒气,我帮你换下床单,你洗完澡刚好能睡。” 董为光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余真是贴心呀,不过我待会儿自己换就可以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也该休息啦。” 两个人并肩朝楼上走去。越过防盗门之后,长廊的一左一右有两间卧室,一间是老板的,一间是员工的,只是做咖啡的师傅家离得近,那房间就大余一个人住。 其实在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那门看上去不起眼,但推开之后,便和这两间卧室组成了一套完整的套房。浴室,书房,甚至还有一个衣帽间。 这完整的构造,会让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变得惬意且柔软。 那道坚固的防盗门,门前是工作,门后是家。 宽敞的轿车内,陈小信一边抱着白彦不让他滑到一边跟驾驶座的男人道谢,并且毫无防备地报上了自家艺人的住址。陆至晖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三两句就把白彦最近的情况套了出来。 “在苏黎世的时候看他手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坏了?” 陈小信当然不愿意说出自家艺人的暴躁脾气,于是破天荒地长了一个小心眼,“就不小心掉地上了,现在的手机都是这样嘛,不怎么经摔。” 陆至晖沉着地打着方向盘,“嗯,确实。”顿了顿,又若有所指地问,“新手机的东西都下好了吗?软件和联系人信息之类的。” “对哦!”陈小信恍然大悟,“电话簿里还是一片空白来着。哥这个人记数字最差劲了,得赶紧把我的号码存进去。” 他赶紧翻出新手机,啪嗒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然后抬头问:“陆先生,你的号码是多少哇?我帮你存一个,省的你再打给哥了。” 这倒是正中某人下怀,后视镜里的眼睛闪过精光,“好。180……” “陆先生您的全名方便告诉我一下吗?因为哥有时候会存剧组片方他们的号码,怕弄混,所以都是输全名的,见谅哈!”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免贵姓陆,名至晖。冬至的至,日军晖。” “哦哦,好的……陆至……晖……诶?陆至晖?” 陈小信突然抬头,“陆先生您居然跟一个大富豪同名同姓哎!” 陆至晖从容地问:“哪个大富豪?” “就是那个瑞莱森珠宝公司的大老板啊,很有名的!听说家族是做珠宝生意的,继承了好多好多钱赚了好多好多钱,最近又在投资影视行业,身家怎么也有几百个亿吧!” 陆至晖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嗯,正是鄙人。” “……啊?” 陈小信瞬间石化,热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脑袋钝化了三秒之后飞速运转——鄙,鄙人?刚才那个传说中吐口口水都是金子的人跟他自称……鄙人? 他只觉得这世界都疯了,他就是在风暴中心的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苗,他怒从中来,唰地瞪向熟睡中的白彦——哥你啥时候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咋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宿醉醒来之后并不怎么好受。白彦只觉得口干舌燥,从被子里摸索着去厨房倒水,狠狠灌了几大口才顺畅了一些。还好不怎么头痛,看来昨天回来的时候没怎么吹风。怎么回来的倒是忘了,不过看冰箱上面新粘的黄色便利贴就知道是陈小信那小子去接的他。 也难为他了,一米七的小个子扛他这个烂醉如泥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扛回来的。待会儿去买几块他喜欢吃的点心,去公司的时候带过去吧。 洗完澡之后,疲累终于褪去了一大半。他伸了个懒腰,点开微博想看看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然而一点开热搜就是——白彦豪门梦破碎。 而回帖数最多的一条内容,就是偷拍的他昨天去张轩家的照片,文案是: “白彦心痛求复合,无奈张轩心意已决,阳光大男孩瞬间爆哭——豪门梦碎了!” 看完白彦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又要把手机摔碎。 “他他/妈好意思说自己是豪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多小可爱从微博过来啦,突然之前多了好多人,好开心嘻嘻嘻!不过这篇文虽然是日更,但可能对很多小可爱来说还是慢了一点,我会努力码字哒!大家觉得不顶饱可以瞅瞅专栏完结文《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受的性格跟白彦很像,骂人特别带劲,跟攻也是先婚后爱的~ 谢谢“竹隐”小可爱的地雷;“aci_xuan”小可爱的地雷x3,mua~ 第11章 这照片一看就是事先蹲点,刻意躲在那儿偷拍的。可惜只拍到他在门口的照片,没拍到里面,不然这些人,就可以看到他们口中的豪门是怎样被他摔到地上了。 张轩的公寓比较隐蔽,几乎没有杂志社知道他住在那里,但,这照片又是谁拍的呢?他思来想去,觉得除了张轩,似乎也没谁能做这事。 但是,他印象中的张轩虽然有些不择手段,却不至于用这种下作的手法,难道是他那个订婚对象?但人家是大财团的小公子,听说风评很好,是个人畜无害的温室花朵,这也不像是他策划的,倒像是他背后那个爷爷。 不过,现在到底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这几个人穿着一条裤子,摆明了是要打造张轩豪门的人设,这样一来,他也就变成了想入豪门而不得的三流角色。毕竟为了钱去谈恋爱的人,即便被绿了也不会那么可惜。 于是白彦忍无可忍,手指一滑,发了条动态: “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好意思自称豪门?” 这一条发出去,原本沸腾的微博彻底爆炸。 “白彦是疯了吗?正面阳光的人设凹了这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啊,张轩本来就不算豪门。不过身家就算再少,那肯定也甩白彦几条街吧!他哪来的脸嫌弃人家啊?” “别整这些虚的,他跟张轩到底在一起过没啊?又是什么时候分的手啊?” “我寻思这句话又没问候爹妈又没问候祖宗的,没什么问题吧?” “白彦整容怪!这么丑活该没人要!” “分手见人品,人家张轩什么都没说,白彦倒是疯了一样到处咬,这简直高下立判啊!” “楼上积点口德吧,你被男朋友背叛了你不生气啊?” “不是说白彦性格热情活泼开朗的么?戾气这么重,人设怕是要崩吧!” “已经塌了啊,你见过哪个阳光男孩对别人这么大敌意?” “心疼白彦的公关,居然碰到猪队友。” 而此刻,繁希传媒公司顶楼的办公室内,坐着执行长黄昭平,白彦,陈小信,以及执行长秘书。 本来公司写好了公告,打算塑造一个和平分手的关系,让白彦送上祝福,继续把“阳光男孩”的人设深入人心。 毕竟他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丁点的动作都会被过度解读。如果曝光是张轩出轨,到时候两家开撕,大众会潜意识觉得白彦缺乏个人魅力,亦或有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癖好。虽然到时候张轩会被贴上“渣男”的标签,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彦也会受到波及。 所以,他们联系了张轩的公司,打算做一个折中的说辞,要么说从来没有交往过,要么说,俩人早已经和平分手,白彦会献上美好的祝福。这样,白彦身上就多了一个“大度”的特质。 但……谁也没想到,他自己会发那条微博…… 黄昭平气得拍桌,为了这次公关他们已经花出去一百万,如今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前的经费自然都白花了。 但他气归气,白彦如今身价大涨,是整个公司的摇钱树,他即便有怒气,也不会劈头盖脸地指责他。于是又收了怒火,把人叫过来谈话。 “我知道你突然失恋了心情不好过,但你也要考虑长远一点,不能这么冲动,对吧?” 白彦把墨镜扶到头顶,“他背着我订婚,雇人偷拍我,现在还在网上倒打一耙。我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已经算很镇定了吧?” 黄昭平一口气堵在胸口,苦笑,“所以你就讽刺他不是豪门?小白,你看啊,虽然张轩的公司现在资金上是有点问题,但是前两年他可是声名大噪,在业界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现在他那边压着资金问题的消息一直没有公开,大众都以为他还是之前的张轩,身家二十亿的张轩,你明白吗?” “那既然他觉得自己是豪门,管我那条微博干什么?我骂的是配不上‘豪门’这两个字的人,关他屁事。”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陈小信暗暗给自家艺人竖了个大拇指。 黄昭平拔高了音调,“但你们传过绯闻,也真真切切交往过,现在全国上下都知道他把你甩了!这关不关你的事?你说没关系,你自己信?还是我要信?还是你指望那些只有七岁智商的观众会信?” 他从秘书手里拿过一张文件,放到白彦桌上,心力交瘁道:“这是你这两天的即时数据,负面讨论已经占到了百分之八十五。你从十八线到爆红的速度只有一年,一年!你知道有多少人觉得你站不稳,等着你掉下来看你的笑话吗?” 白彦抱着沙发的抱枕,闭眼叹气,“他们怎么想,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你就不考虑我,不考虑公司吗?”黄昭平在他身旁坐下,肢体语言很是有力,“你现在撕破脸,是要承认你隐瞒大众跟张轩发展了地下情,还是要承认你虽然长得好发展好但是人家宁愿喜欢一个新人也不喜欢你?白彦同志,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说话做事不能这么冲动的!” 他说了一长串,白彦却一个字都没进耳朵,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回头看向陈小信,问: “话说,今天几号了?” 陈小信愣了愣,“五号,哥,怎么了?” 老大正在训话,不是应该要回应两句吗?干嘛突然问日期? “几月?” “五,五月。”陈小信茫然地回答。 黄昭平也懵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在想几号发声明吗?” 白彦没接他的话,只是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对啊,已经五月份了。还有三个月,合约应该就要到期了吧?” 黄昭平心里咯噔一声,“合约?” 白彦开始无奈地看着他,仿佛正为了这件事发愁,“对啊。当初咱们是签的五年,没错吧?唉呀……现在合约期快到了,陆续就有公司开始联系我了。虹基的执行长问我还要不要续约,不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签约他们的公司呢。他甚至条件都罗列出来了,抽成比例都很优渥,就等我点头诶。” 这话一出,黄昭平立马怂了下去,方才强硬的架势瞬间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白彦技能get——怼老板 第12章 这话一出,黄昭平立马怂了下去,方才强硬的架势瞬间消失。 “那,那当然要续约了!你答应他们了吗?没有吧?这可不能随便答应的。” 他说话时身体前倾,显然有些急了。 白彦两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当然还没签了。毕竟我和繁希的合约期还没满,现在签约等于违约啊。” 黄昭平舒了一口气,“对嘛,这才对。” “但是怎么办呢?” 白彦苦恼地叹了口浊气,仿佛劝女儿吃饭的老父亲,“我其实是想安安心心拍戏,不管这些炒作啊风波什么的。” 黄昭平立马应声,“对啊,好演员就是应该这样!公司也正在努力,让你演一个能拿奖的角色。剧本已经拿到了,你要先看看吗?到时候作品一出来,金马,白玉兰,金鹰,拿奖拿到手软啊!” 他努力地转移话题。 白彦却动了动肩膀,继续之前的话:“但是我想找一个能帮我做好公关的公司啊,如果经常因为网上的一些争论找我谈话,这让我怎么静心呢?虹基那边的公关据说是国外的团队,经验都很丰富。说可以让我安心拍戏,那些绯闻炒作的都会帮我清理掉。” 听到死对头的名字,黄昭平整张脸都绿了,但他又不敢对白彦发泄,只又亲和地冲他微笑。 “怎么会呢?其实国外的团队不怎么了解咱们国内娱乐圈的情况,未必就做得比我们好。你也知道,中西文化还是有很多差异的是吧?不如这样,这几天的行程先跟合作方商量一下,往后推一推。你先去度个假,放松一下心情,怎么样?” 见黄昭平的态度软了下来,白彦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他坐了起来,两手左右放在两个膝盖上。 “不用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不过我把张轩那部剧推了,需要接一个新剧本,如果留意到不错的,再让小信带过来给我吧。” 他没有撂挑子不干的趋势,黄昭平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好!明天我让人整理几本不错的给你送去,等这阵风波过了,我们再商量一下续约的事情,怎么样?” 白彦撑着膝盖站起,把头顶的墨镜放下来戴好,勾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由于墨镜遮去了半张脸,黄昭平只看到他弯曲的唇线,以及,墨镜反光照出来的,自己苦哈哈的表情。 “那公关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老板。” “没,没问题,放心。” 那瞬间,黄昭平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执行长,反倒像个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毕业生。 事后陈小信跟造型师洪志说起这一幕,兴奋地恨不得站到楼顶呐喊。 “太帅了!真的太帅了!明明没有生气没有吼,但是就是怼得老大说不出话来哈哈哈!” 洪志是白彦的造型师,没有陈小信跟的时间长,但也是清楚白彦脾气的。而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隐隐有些担忧。 “但彦哥这么跟老大呛声,会不会不大好啊?老大那个人可喜欢记小账了,要是以后彦哥不这么红了,估计要给他小鞋穿了。” 陈小信正义凛然地点醒他: “你可以担心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咱哥不红。当年哥走红那万人空巷的场面你是没见过,那家伙,拍一次综艺粉丝都差点把路给挤烂了都!再说了——” 他说着有点忿忿不平,“这都是老大他们自作自受。当初咱哥被黑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他们为了热度不做公关,也不考虑老大的感受,就是欺负他不红。现在红了,还这么红,那肯定要拿出点儿魄力来!” 洪志瞬间被说服,跟着陈小信一同举起拳头,“对!咱哥就是爷们儿!” 白彦的人生哲言:你不管老子在风口浪尖时的死活,老子就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把你怼得怀疑人生! “最近娱乐圈倒是挺热闹的。” 女人的声音在餐桌上响起,于其乐融融的环境中并不突兀。乳白的玉石餐桌上摆放着香味扑鼻的西式精美菜肴,下人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之后就退了下去,只留了陆薇和陆至晖两姐弟。 “是挺热闹。” 陆至晖慢条斯理地切着眼前的牛排,他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结实小臂,以及小臂上微微鼓起的青筋。 他切牛排的动作很娴熟,但切下来也不吃,只是拨到一旁,又开始下一刀。 陆薇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问:“好像是关于你那个小豹子的,你不看两眼?” 陆至晖琢磨了一下——看倒是看了,不过不止两眼,他还搂了抱了,还送人回了家。 “网上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没什么看的。”说完继续切牛排。 陆薇抿了一口橙汁,若有所指:“我倒是好奇去翻了下。” 陆至晖没有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他的公司没处理好,态度太软。不知道的,还以为出轨的是你那小豹子呢。” 岂止是软?从出事到现在一篇像样的声明没发就算了,执行长居然还转发了祝福张轩新恋情的微博。她要是白彦,估计肺都能气炸。 这一点陆至晖倒是赞同的,“他们远没有你专业。” 陆家姐弟都是一个性子——言简,但意赅。 陆薇自己有一家唱片公司,不论是公司市值还是艺人水平,在国内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现在歌坛新晋的五大歌星,有三个都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她开始在娱乐圈打拼的时候,现在很多红的如日中天的明星还在中学背数学公式。 对这种恋情曝光恋人出轨的消息,陆薇早见了百八十回。她既然开口评价,那么,她对这件事肯定是有些关注的。而她口中随随便便的两句“意见”,是市面上花钱都求不来的。 陆至晖切牛排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如果你是执行长呢?” 陆薇饶有兴致地倾过身去,仿佛自家弟弟脸上长了一朵花,“你不是一向对娱乐圈都不闻不问的吗?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啊?” 陆至晖始终把眼神放在香软的牛排上,头也不侧,只动了动唇: “随口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aci_xuan”的地雷~ 以及,陆大老板要出手了嘻嘻嘻嘻嘻 第13章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陆薇已经精准地读出了某人此刻的想法,于是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来做呢……” 她说着转了转无名指的钻戒,这是她势在必得时的固有动作,就像巨轮转动的最后一个按钮。 “公开恋情和出轨事实,把枪口对准张轩和他现男友。他对我不仁,我为什么要对他有义?身为品味传媒的总经理,张轩如果爆出这样的□□,公司的股价肯定会大跌。他近两年投资的东西一亏再亏,受不起这么折腾。我想,到时候他应该会倒过来求我和解。” “不尽然。”陆至晖想了想,推测这么做的后续:“极大的可能是,魏氏出手帮他渡过难关,张轩跟魏佳辰患难见真情,你又做了一件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好事。” 陆薇修剪有型的眉毛一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怎么满意?” 陆至晖继续道:“不是不满意,是觉得你出手的话,完全可以拿出更完美的方案。” 陆薇赞同地点头,“其实做得再好也不会完美。毕竟,白彦这边无论怎么强硬,公关做得无论多么□□无缝,他也只能是张轩和魏佳辰两个人爱情的旁观者。不过呢,这对他并非只有坏处,张轩对事业的重视完全超过感情,他今天可以为了钱背叛白彦,将来也会为了钱背叛魏佳辰。这个烫手山芋转手给了别人,你居然不赞同我?” 陆至晖顿了顿,“嗯,确实一刀两断比较好。” “当然。” 他又想起什么,好像是突发奇想,又好像是一直惦记在心里,“你知道他现在的应援色么?” “应援色?” 陆薇疑惑,应援色是粉丝为明星选的应援物的颜色,她现在手下最红的少女歌手Pipy,应援色是粉红,每次开演唱会的时候,会场全是粉红色的灯牌和荧光手环,远看只以为是彤云下波动的海浪。 白彦的应援色么……她倒是还没打听过。 “白色。” 陆至晖气定神闲地放下刀叉,把切好的牛排放到陆薇面前,接过没切的那一盘。 陆薇对这个颜色倒是不奇怪,用叉子送了一块牛排入口,“他姓白,选白色倒是也贴切。” “但马上要换成绿色了。”陆至晖说着看了她一眼,虽无表情,但却有股意味深长的意思,“尽管他没公开过跟张轩的恋情,但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他被戴了绿帽子。他的粉丝后援会也不例外。” 陆薇对他的反应很是疑惑,这个人不是对娱乐圈灯红酒绿的事情都不在意的吗?这次居然打听得这么清楚,甚至连人家的应援色要换都知道。 于是她啧了一声,问:“听起来,你好像还有点心疼?” 陆至晖摇头否认,“我只是觉得,现在娱乐圈的公关确实很难面面俱到,不过,真正完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陆薇露出一个抓到老鼠的小猫的表情,“啊……原来某个人早就有自己的对策了,还故意套我的话。什么方案?说来听听吧。” 陆至晖并不想把计划详细地说一遍,毕竟他们姐弟话都不多,也不喜欢听长篇大论的东西,于是他直接问了最重要的那一点:“咱家户口本在这儿吧?” “这儿”,是指陆家的老宅。由于离市中心比较远,陆家姐弟平日都住各自买的房子,只在周末的时候回来,家人团聚一下吃个饭。 陆薇着实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抬眼,“你找户口本干什么?要买房子还是结婚?” 随后她联想了一下这个男人第一次提前回家的不正常反应,“噢————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姐姐的弟弟突然回来,居然不是为了思念亲人,是为了户口本哦?” 陆至晖帮她盛了一碗养生汤,放在她面前,“这周提前回来,是怕姐夫出差之后你一个人觉得孤独,怎么不是思念了?” 女人不管多少岁,也不管事业多成功,始终都会保持一点小女孩的性子,即便这一小点极其不明显,甚至会被繁琐的工作和平日强势的态度掩埋,但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来的。 比如现在,常年不会说软话的陆至晖居然哄了她一句,她自然认了这个台阶下,顺便埋怨了一下丈夫,“谈个合同去这么久,再不回来,宝宝都要不认识他了。” 陆至晖理性劝道:“这次的合作项目过亿,当然要仔细一点。” 何况,这只是他姐夫出国的第三天而已,陆薇居然已经相思成疾了。陆薇的丈夫也是商业精英,不过是做的烟草生意,公司的市值虽然比不上陆薇的唱片公司,更别提陆至晖手下这个瑞莱森的家族产业,但他目前的身家,养陆薇和孩子十几辈子是没有问题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陆至晖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孩子睡了么?听家政说这两天已经会叫人了。” 提起孩子,陆薇的眼睛里自然就漾开了温柔的光芒,“睡着呢,不过估计快醒了,你待会儿抱抱他再走吧……” 饭桌上虽然人没齐,但两个人也吃得其乐融融。 然而,世界上的幸福总量大概是恒定的,这边有人惬意了,那边自然有人烦恼。 “白先生,我是魏佳辰。能请你赏个脸,一起喝杯咖啡吗?” 白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自己煮泡面吃。拜这二位所赐,他最近几天的行程要么延后,要么取消,现在偷得一手好闲,可以放肆地吃喝玩乐,不用担心第二天起来长痘或者水肿影响拍摄。 “又要作什么妖?” 他刺溜地把泡面吸嘴里,一边吃一边想待会儿穿什么压过这货。就算外面再怎么说这个魏佳辰是个稚嫩的温室花朵,但在白彦看来,这就是插足他感情的第三者。他要是给小三脸,传出去还混不混了? “既然敢找上门,小爷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魔鬼中的战斗机!” 他往床上扔了一件卡其色高领毛衣和纯黑风衣外套,家居服一脱,如皇帝登基般跨进浴室。 第14章 “白大哥,真没想到,你会来赴我的约。” 魏佳辰安静地坐在对面,笑容十分恬静。他皮肤很白,穿着比身体大一号的韩版毛衣,衣领宽大得能包裹住他的下巴,显得脸又白又小。他把外套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泰迪卷,双耳戴了简约的环状耳钉,看上去人畜无害。 要不是亲身经历,白彦打死也想不出这种小白兔会插足他的感情,做小三上位的事。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并没有靠上椅子的靠背,反而腰背笔直,两手环胸地端视着对方,气势逼人,宛如一支随时离弦的箭。 “有事快说,我很忙。” 魏佳辰把桌上的菜单递过去,两手推着放到他面前,“点一杯喝的吧,这里的花式咖啡很不错。” 白彦低头扫了菜单一眼,态度冷漠,“不用了,开门见山比较好,我没有跟生人喝咖啡闲聊的习惯。” 魏佳辰咬了一下嘴唇,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罗马假日”之后,把人打发下去了,隔间里只剩两个人貌合神离。 哦不,貌也不合。 “白大哥,对于你和轩哥的事情,我很抱歉。”他说着低下头去,似在自责。 白彦冷笑,“如果你今天找我是为了道歉,那么我想你是不用浪费时间了。就算你跟张轩两个人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们。你最好清楚这一点,我不像他,面对小白兔要心软。你越是求我呢,我越是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魏佳辰的表情一僵,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但是,白大哥,我和轩哥是真心相爱的,我从你们谈恋爱之前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所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反而还成你们俩的第三者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白大哥,轩哥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们也是真的想补偿你,没有其他的意思。或者,在你看来,我们要做什么,你心里才能好受一点呢?” 白彦翻了个白眼,“你跟张轩两个人永远消失在我面前,我就好受了。” 魏佳辰苦恼地望着他,“但是我们都在这个圈子里,总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白彦却始终没什么表情,他能控制住不用空手道把桌子劈成两半已经算好脾气了,这样想想,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把话说完,简直是观音转世。 “既然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就不要摆出一副无害单纯的表情,真正善良的人,压根干不出你这事儿。” 魏佳辰把头低下去,似是委屈到了极点,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张支票,在桌上放平之后,慢慢推到白彦那边。 “这里是两百万。一百万是轩哥的意思,另一百万,是我对你的补偿。” “哟?看来张轩是度过危机了,一百万说拿就拿。” 魏佳辰讪讪将手收回去,又缩进宽大的袖子里,“虽然轩哥的公司现在已经逐渐回血了,这些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两百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希望你能收下这份心意。” “这些钱对张轩而言不算什么”——他对你并不上心,就算现在想弥补,也是拿九牛一毛的财产打发你。 “对于一个普通人不是小数目”——你白彦其实就是个普通人,别老把自己当盘菜。 白彦出道这么多年,这种低级的弦外之音当然能听出来,所以他盯着支票看了几秒,突然噗嗤笑了。果然,长着一张小白兔的脸,却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拿不下张轩。 “你笑什么?”魏佳辰问。 白彦咧嘴,舔了舔尖锐的虎牙,“可能你在演艺圈还是个新人,不清楚这一行的收入。尤其是坐到我这个位置。”他说着偏头,傲慢地看向面前的人,“你知道我一条广告有多少片酬么?” 魏佳辰的脖子僵硬地转了一下,别开眼去,“多少?” 白彦眼睛一弯,“五百万。”顿了顿,又道,“也就是说,我一个上午的收入,就比你们精打细算琢磨了这么多天的所谓的‘补偿’还要多。” 自然,他说的是上个月接的奢侈品香水代言,代言一年的费用加上拍摄广告的劳务,加在一起共五百万。虽然这种好事并非每天都有,但只要偶尔出现一个,他在这对见不得光的男人面前,就有足够的底气。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就算张轩现在赔了好几单生意,但一百万对他来说确实不痛不痒。所以好意思用一笔不痛不痒的钱说出补偿这种话的人,他的修养也好,担当也罢,恐怕都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更别提他连见我的胆子都没有,要把你推出来处理这件事,你觉得,他如果真的爱你,心疼你,会让你来处理他跟前任的事情?” 言之凿凿的语气直接将魏佳辰说红了眼睛,他将嘴唇崩成一条线,“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轩哥的坏话,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从他答应跟我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把他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了,如果不是爱他,我,我才不会来见你呢!” “你爱他那就爱吧,现在你们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做什么当然也就与你们无关,所以别再用各种奇怪的理由再来找我了。” 魏佳辰狠狠吸了一口气,似乎蕴藏了无限的委屈,“我终于理解轩哥为什么不爱你了。之前他跟我说我还不信,现在亲眼见识了你的真面目,我终于明白了。他说的对,你说话这么刻薄,态度这么强硬,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每次跟你一起出席酒会都会让他丢脸,这样的你,谁会喜欢呢!” 魏佳辰看似无害,却十分清楚什么话最能伤害到眼前的人。果然,他的话一落音,白彦就仿佛被谁砍了一刀似的。 “他这么跟你说的?” “当然。你以为,轩哥真的爱你吗?根本就不是的。就算我不抢,总有一天他也会离开你的。” “抢?” 这个字连同先前的一番言论终于激起了白彦的怒火,他眼睛一虚,撑着桌子缓缓站起。 “小朋友,你搞错了吧?”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透着深冬的寒,眼神带着如同瑞士军刀的尖锐,仿佛要把人削成一片一片的肉泥。 魏佳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第15章 魏佳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白彦将上半身前倾,逼迫地慢慢压过去,“你们之所以能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甩了我,更不是因为你抢赢了我,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要了。本来呢,我旅游回来就是要跟他分手的。这个人呢,本事没多大又没担当,这两年的生意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赔,我早就想跟他吹了。我要的东西,没人抢得过。你之所以能得手,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张轩,是我不要的东西。就跟我丢在路边的垃圾一样,懂了吗?” 骄傲如他,就算被背叛也要说这样的话。 魏佳辰本来打算用那些他编造出来的话捅白彦一刀,谁知这人根本不伤心难过,反而杀了一个回马枪,把他压了一头。他心里当然不服气到了极点,但是又找不出话反驳,而且这人现在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里透着凝视死囚的审判者的眼神,让他的嘴开了合,合了开,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有,也别苦心孤诣去找记者偷拍了,今天咱们所有的对话,我都用手机录下来了。你也好,张轩也罢,如果再找人写什么我死缠烂打要找你们麻烦的新闻,我就把这段录音曝出去。你也不想张轩被全国嘲笑,只拿得出一百万的补偿金吧?” “你!你怎么能录音呢!” 魏佳辰一下子站起来,他比白彦矮一截,只有172厘米,所以即便两个人都站着,他看白彦也需要仰视。 “对啊,我怎么能自己录音呢?偷拍录音这种事你们不都是找狗仔或者杂志社的吗?我居然没有联系人自己偷偷做了,是不是完全没想到,还把你们的计划打乱了呢?” 他语气慢悠悠的,却足够把对面的人气得七窍生烟,说完之后,眼神又落在桌面安静躺着的两张支票上。 “还有这个……”他用两根手指夹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我的身价,以及我这些年不问回报给品味做的宣传,张轩如果要通过给我补偿金来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两百万当然是不行的。” “说到底还是钱的事。”魏佳辰的语气多了几分嘲讽和不屑,“说吧,你要多少?” 白彦动了动唇,道:“两亿。” “你说什么?!”他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白彦的头一偏,桀骜着说:“看来身为张轩的新欢,你的耳力并不怎么好啊?”他并没有因为对方被吓到了而选择收手,继续刚才的话往下说,“两亿。要么拿钱羞辱我,要么我羞辱你们。否则,别再跟唱戏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掂着支票的手一挥,两张纸便冲魏佳辰飞去。即便是轻飘飘的两张纸,但也宛如两柄锋利的尖刀,将魏佳辰的尊严劈成了碎片。 魏佳辰瞪圆了眼睛,往白彦出门的方向狠狠剜了一记,眼里全是仇恨,仿佛要把这个人撕成碎片一般。但白彦却是一个背影都没留给他,直接推门出去了。 当晚,吃下一整晚煮泡面的白彦心情很好,于是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心情好,转发本条微博,三天后抽一百个粉丝,每人10000RMB。” 瞬间,网上便如深水炸弹的引信到了点,一下子炸开了花。 一百个人,每个人一万,算下来足足有一百万。现在的明星虽然赚得多,但谁会拿一百万来纯抽奖?而且也没发生什么结婚生子的大好事,大众都在猜测白彦是不是长期生活在纸迷金醉的日子里,脑子坏掉了。 虽然最后每个人拿到的只有总额的百分之一,但好歹是一万块,是真真切切从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众网友自然蜂拥而上。于是不到一个小时,那条微博的转发量就超过了一百万。“白彦抽奖”的热搜也腾然空降到第一,盖过了“白彦质疑张轩豪门”的词条。有趣的是,点开“白彦抽奖”的第一个热门帖子,就是—— “啊啊啊啊这才是真的豪门啊!!!!!” 于是乎,网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之前还在数落白彦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现在已经纷纷倒戈,跑去白彦微博下面大喊“豪门”,并且转发抽奖了。 “VIP房间使用费,餐饮小吃费,陪聊开导费,一共四百七十二元,麻烦这位发财的老板及时结账哦。” 董为光第一时间发来微信,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那张浅笑盈盈却明写着“追债”的脸。 白彦瞬间起了坏心,于是手指一滑,转了四百七十五元过去,“多出来的三块是小费,不用找了。” 追债成功的人并没有多开心,他放下手机后叹气,对正在拖地的大余说:“大余,把明天下午的VIP房空出来,有客人预约了。” 大余拖地的动作一顿,但也仅仅一顿,又恢复之前的速度,“是那个人吗?” 董为光眉眼一弯,“对,你真聪明。” 大余并没有接受老板的赞美,只闷不做声地拖地,脸色较之前青了一大截。 “哥你有这个闲钱抽奖,干嘛不给我们发点奖金啊!哭——” 陈小信第二个发来微信,并附了一个孟姜女哭长城的表情包。 白彦保证,这小子哭得肯定比孟姜女还惨,指不定还拉着洪志互诉苦衷。于是手指一滑,点开了转账界面。 毕竟陈小信跟董为光还是不同的,他是公司聘请的工作人员,跟他非亲非故,因着感情好叫他一声“哥”,他不能像占董为光便宜一样欺负他。 这边,陈小信正埋怨着自家艺人宁可便宜那些墙头草网友,也不给他们发奖金,手里的电话就蓦然震动了一下—— “您已收到转账10000.00元,请及时查收。” “哥今天是怎么了?中邪了还是被绑架了?”他赶忙给白彦打电话过去,却在按下通话按钮之前,收到对方的语音。 “你和小志的,别想独吞。明天再去买点泡面,还有上次在剧组吃的那种辣条,家里的都吃完了。” 得,没有被绑架,神志也清醒地知道要吃辣条。嗯,安全的! 他捧着平空多出来的巨款乐得花枝乱颤,在租赁的房间里跳了足足十分钟,突然沉了下来,整个人都跟泄了气般,把身体扔进沙发。 “哥也真是的,承认自己伤心很难吗?非要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过得好的不得了,但其实难过到了极点,又统统把负能量咽回肚子里……” 正如他所说,白彦确实是这么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在人前总是表露出光鲜亮丽的一面,即便张轩出轨,他也要表现出自己先打算分手的样子,一如他今日跟魏佳辰说的那样,是他厌恶了张轩,主动想分手的。 他与张轩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算计与伤害中进行。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下作到那种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出来啦~恢复日更~~~ 第16章 他与张轩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算计与伤害中进行。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下作到那种程度! 偌大的房间只开了一排壁灯,这让没有其他光源的卧室显得尤其昏暗。此时,一个人影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突然“啪”的一声,另一人推门而进,打开了吊灯。 “佳辰,怎么了?”张轩疲累地走近,脸上还留着之前被白彦摔出来的伤痕。 魏佳辰整个人一僵,慌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回头笑着说:“没有啊,轩哥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 张轩的目光落在他的泪痕上,“别想骗我。”他坐到魏佳辰旁边,用几乎确定的语气说,“他说了过分的话,对吗?” 魏佳辰的头低了下去,“没有……” 张轩叹了口气,“小白那张嘴厉害的很,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揽过魏佳辰的肩膀,继续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佳辰,别瞒我。这些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我该担负的这些责任,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魏佳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口似的看向张轩,我见犹怜,“白大哥没有答应。” 张轩讶异,但又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五百万他还不答应?” 魏佳辰无害地抠弄着手指,苦恼着说:“也不是,白大哥拿到支票过后,说他会考虑,但是……让我别抱太大希望。” 闻言,张轩的表情冷了下去,“佳辰,你被他骗了。” “什么?” “他让你别抱希望,就是压根不可能了。这样他既拿了钱,又不用答应我们的条件。” 魏佳辰着急地晃弄他的手臂,“那怎么办?我要去问他要回来吗?五百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去,事情也不会被我搞砸了!” “要不回来了。”张轩无奈着摇头,复而又软下声音劝导身旁焦虑的人,“你不要自责,他竟然用那样的说辞敷衍你,就肯定也想好退路了。” “可是五百万对于轩哥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他怎么能这样做呢?” 约莫是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张轩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这件事怎么说,始终是他不对,这一点良知他还是有的。 “小白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一次的确是我对不起他。他应该是铁了心要曝光我出轨,否则不至于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垂下眼帘,也不知是愧疚更多,还是心寒更多,半晌后似乎想通了,抬头,“500万就500万吧……总归也是我亏欠他太多。就算是这几年,他为公司宣传的片酬吧。” 魏佳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僵在原地,“就,就这么算了吗?” 张轩无奈地叹气,“不然还能怎样呢?他要是铁了心要爆料,指责我出轨,我就算给他500亿也无济于事,到时候股东要找我麻烦,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拿了这笔钱能够给各自一条退路,别闹的太难看。” 魏佳辰直勾勾盯着他,心里蓦然涌出强烈的无助,他的声音低下去,陷进没有尽头的深渊,“轩哥,500万这么大笔钱,你这么轻易就给他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 张轩一下子没了声音,许久许久,他才把眼神又调到魏佳辰脸上,“没有。” 他虽否定,但脸上已经把所有情绪都交代清楚了。魏佳辰的心冷了下去,瞬间被嫉妒和怒火取代,在低头擦眼泪的瞬间,更恶毒的想法便也涌上心头。 “少爷,钱已经到账了。五百万,全部都转到了您的名下。”钟韶遇推门进来,声音如同毒蛇的獠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中蔓延开毒/素。 “有钱有什么用!”本来好端端坐着的魏佳辰突然尖叫,摔碎了床头的水晶灯。 钟韶遇见怪不怪,摸着勉强能看清物体轮廓的月光,把碎片打扫干净。 “钱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张先生不知道我们买通了财务经理,做了假账,把本来应该给白彦的钱转到了您的名下。他以为白彦拿了五百万,实际上,他一分钱也没拿到。” 提到这里,魏佳辰的脸色就变得阴鸷:“轩哥误会他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恨他,他甚至还对白彦心怀歉意!” 钟韶遇看他气得发抖,想安慰他,拍拍他的肩。但又想到主仆之别,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那,少爷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魏佳辰很快就有了办法,脸上的委屈瞬间被阴邪取代。 “这笔钱是他的,我当然不能拿。既然他不要支票,那么,就换个方式给他了!” 白鸽掠过掌心,划出一道骇人的血迹。本该纯洁和善的东西,却长出了如刀片一般的羽刃,伤得人,猝不及防。 次日早晨,网上再度炸开了油锅。 “白彦张轩连环瓜第三弹”——白彦私生活混乱,疑与多位男性有亲密关系。 白彦是被电话轰炸醒的。昨晚吃泡面吃得太多,弄得他胃有点不舒服,起来运动了半小时才缓解了一些。结果导致他一觉睡得死沉,从床头滚到床尾,一只脚还踩到地上都没发觉。 “哥,杂志社那边又发新闻了!” “哦……”白彦一边重启大脑一边接电话,“是张轩的公司破产了,还是老大出动公关了……” “都不是!”陈小信急得跺脚,“他们贴了几张照片,说你私生活混乱啊!” 白彦愣了愣,这才清醒了一点,慢慢把眼皮掀开,冷冷地问:“我私生活混乱?什么照片?” “都是以前拍戏的时候的照片,拍到有个男的坐在你腿上,还手拉手啊!” “照片发给我。” “哥,照片你就别看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们就是随便找了一张照片做文章,不知道还是不是P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现在已经往老大那边赶了,你放心,这件事老大他们肯定会解决的,张轩他们这么搞无非就是要撕破脸。你今天就乖乖在家吃泡面,别到处瞎跑,也别看网上的消息啊!” 白彦准备说什么,电话里却只剩一串忙音。 不要看照片……吗? 他按开指纹锁,毫无滞停地打开网页。果然,他的名字又是在搜索榜榜首,关联词从以前的“阳光”、“少年”,变成了现在的“豪门”,以及今天新出来的“私生活混乱”。 乍一看照片的话,确实容易让人想多。一个男人分腿坐在他腿上,两手环着他的脖子,他们甚至贴心地帮那人打了码。 也是,不打码不就穿帮了吗?尽管坐在他身上那人看不清楚脸,但白彦仍旧可以从穿着和体型判断出来——那是之前跟他合作过的一位导演。 照片也确实不是合成的,当时导演确实坐在他腿上,不过却不是如网上描述的那么肮脏。 当时他和女主角要拍一场亲密戏,对方需要坐在他腿上,用一根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欲加挑/逗。但那女主角是个小姑娘,刚毕业还放不开,于是导演就亲身给她示范了一遍。 而坏就坏在,这一幕当时并没有拍摄花絮,也没人记录。只有几个场务觉得好玩,拍了两张照片。看样子,这照片应该是被张轩他们找到了,并且买断之后把光线调暗,制造出偷情的既视感。 这下子,他可以断定,张轩并不是分手了要找他出气,而是压根就想把他往死里弄! 白彦额角的青筋一抽,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直奔张轩公司。 “小子,半小时后到品味楼下接我。” “啊?你去品味干啥啊哥?”陈小信先是一懵,紧接着从桌子上跳了起来,“你找张轩干啥啊?不行啊要出事的!快回————喂?喂?喂!哥你咋还挂电话了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要点: 1.两百万?五百万?傻傻分不清楚 →_→ 2.白彦马上要搞事了●▽● (修改了一下,解释了一下支票滴原委,嘿嘿~) 谢谢小可爱“aci_xuan”的地雷~ 第17章 陈小信是没有车的,一是因为他现在手头还有点紧,二是因为每次跟白彦跑通告都开的公司的保姆车,他就算买了也没有用武之地。所以白彦突然限他半小时去品味接人,他当然急得跳脚了。 “老大我爸突然生病了我要去趟医院先走了啊啊啊!”扔掉这句话之后,他像猩猩一样奔了出去。 黄昭平刚准备开会,商量一下这次的“丑闻”危机,身为贴身助理的陈小信就第一个跑了。气得他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摔,大吼: “自家艺人一出事助理就跑了这像话吗?走了就别回来了!腕没多大架子倒是不小!告诉白彦,让他也别回来了!走吧走吧都走吧!” 黄昭平冲一干人发了火,偌大的办公室没人敢吭声,就只听到咒骂如打雷似的一茬接着一茬。 但发火归发火,几分钟后,他还是认命地又让秘书把文件捡起来,长吸了一口气,拿出开会的状态。 “今天呢,主要是跟大家讨论一下,怎么解决白彦的这几张照片……” 而反观这一边,白彦已经打车到了品味楼下。司机是个五十岁的大叔,没能一下子认出他来,但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 白彦缓缓转过头去,狞笑到: “当然见过了,因为未来一周,我可能会一直霸占头条。到时候您要记得看我的新闻哦。” 他的脸颊隐隐抽搐,语气也阴森冰冷,仿佛半夜吊在房梁上的冤死鬼,一字一句都透着刺骨的凄厉。 “这位先生,这是执行长的专用电梯,您不能——” 前台见有个人影直冲专用电梯,连忙把人拽住,等对方回头,她才认出是谁。于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拉着手不敢松。毕竟这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本来以为白彦是“冲着他们老板的钱”并且“私生活混乱”的三流素质,不敢再出现在品味公司,没想到今早才曝出□□的白彦,现在就光明正大出现在了品味公司正门,还一个人都没带! “白,白先生……” 白彦动了动眉毛,“不错,还认得我。” 他跟张轩一直都发展的是地下情,是不怎么在公司碰面的。前台认识他,也只是因为最近飞上天的绯闻。 “您,您突然来公司,有何贵干啊?” “我找张轩。” “执行长他在忙,您有预约吗?” 听到“预约”两个字,白彦的嘴唇嘲讽地一勾,“看来你是刚来的,不怎么知道行情。”他动了动胳膊,挥开对方抓着他的手,“知道我为什么找他么?” 前台摇摇头,眼珠子一直盯着白彦,生怕他要趁自己不注意偷溜进去。 “要债。” “要债?!这,这么说,网上说的是真的了?您跟执行长,真的交往过?” “小朋友,钱和感情,一向都是两码事。你们执行长去年为了度过危机向我借了一百万,至今未还。我今天来要债,怎么?你要拦着?” “可,可我们公司一直运营正常,执行长怎么会问你借钱呢?” “那就要问他了。不然我这么大一个明星,多少钱没有?会来讹他的钱?”说着,他危险地凑到前台耳边,把嗓音压了下去,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听说过我在片场发脾气骂人的新闻吧?” 前台只觉得脖子一股冰凉,僵硬着点头,“听,听说过。但,但我觉得白先生你外形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好,那些新闻肯定都是——” “——是真的哦。”白彦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周围的空气也随着他的语调慢慢变得稀薄,“我把导演气得大哭,把片场的桌子砸烂,这些爆料,都是真的哦。” 前台周身一僵,讪笑着问:“白,白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白彦可是没开玩笑的,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无比严肃地看进前台的眼睛,恍若嗅着死亡气息前来的修罗。 “要么,我上去找他,要么,他下来看着我在这里把所有的东西砸完,再在所有员工面前把所有难听的话也讲完,送他上热搜……你选哪个?” 前台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这个人要对付的分明是张轩,只是在她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就觉得后背有无数条毛毛虫在蠕动一般,狠狠打了个寒颤。她自然没有再开口阻止,白彦十分绅士地说了句“多谢”,大步流星地迈进电梯。 张轩的办公室他记得很清楚,年初他给这人送饭,曾深夜来过一次。于是他凭着不错的记忆顺利推开执行长办公室的门,成功打断正在开会的张轩。 “啊呀,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 室内蓦然肃静。 他如单刀杀进敌营的骁将,昂首大摇大摆地进去,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自己现在需要谨言慎行的意识。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东西,齐刷刷把眼神投向他。 张轩见着他便生了一股气,怒沉沉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白彦盘腿坐上U型的会议桌,手搭在膝盖上,姿态十分慵懒,又带着强烈到骨子里的不屑。 “你要是想在这些下属面前丢脸,我可以现在开始。”他顿了顿,眼刀陡然扫向角落里正准备偷拍的职员,警告道,“小妹妹,这么喜欢我,不如也跟你们老板一起留下来吧?” 那职员被他看得头皮发凉,讪讪放下手机,等着看张轩怎么说。 “你们先出去。” 张轩还顾虑着最后一分念想,尽管他也不知道这念想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总是希望,白彦能跟他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把话全都说开了之后,再分道扬镳。但,白彦每次来找他,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没办法交谈。 等到人差不多走干净了,他才看向跟办公室格格不入的人:“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白彦冷笑:“这不巧了么?有什么话今天就说明白了,别跟王八似的躲壳里!” 张轩压着怒火,但也强行忍了下来:“昨天佳辰回来很难过,你对他说了过分的话吧?” 白彦冷呵了一声,他以为张轩会先装一下糊涂,再被他单刀挑破正题。没想到开门见山了,那倒是省了他很多功夫。 “所以,你今天就反击,给你的小情人出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老攻出没(好的我又剧透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ci_xuan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桔梗 11瓶;半醉 5瓶;江渝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所以,你今天就反击,给你的小情人出气了?” 张轩听到这话一愣,直到对方拿出手机,翻开网页上铺天盖地的照片,他才终于明白什么似的。 “这些比起你对佳辰做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白彦活动了一下脖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啊,我骂他几句,你就恨不得毁掉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后还要倒打一耙说小巫见大巫?我看你跟那个魏佳辰真是臭味相投,在一起简直是为垃圾分类做贡献啊……看来我昨天真的应该把支票拿着,拿去捐款,把钱给那些山区里没有书念的孩子,也比便宜你们这两个寄生虫好多了是吧?” 经过昨天魏佳辰添油加醋的那番话,张轩的愧疚已经少了很多很多,现在只巴不得赶紧把白彦这边的事情解决,再也不要见面。 “我跟佳辰再怎么不好,也好过你。照片我刚看了,那应该是咱们没分手的时候吧?之前我还对你抱有歉意,觉得对不起你,甚至昨天我还跟佳辰说,就算你要跟大众曝光我们的关系,指责我出轨,我也无话可说。可现在看来,咱们也是半斤八两。我还只找了佳辰一个,你呢?是去一个剧组就找一个吧?” 他说到后面,眼睛里甚至充了血丝,仿佛白彦当真做了什么奸/淫凌虐的事情。 他确实在气头上,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白彦一直是他的所有物,就像豢养的鸟儿一样。他可以同时养不同的鸟,但如若这只鸟儿背着他找了其他的主人,那么,顷刻间爆发的怒火,足以颠覆他所有的好脾气。 白彦被他最后一句话捅了一刀,缓缓从桌子上下来,抬眼直视张轩,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戳穿两个洞。 “我只问一句,这件事,是你做的,还是魏佳辰?” 张轩松了松领带,把头偏到一旁,似乎极其不愿看到白彦。 “当然是我。” 会议室外偷听的一群职员正窸窸窣窣地讨论室内的进展,就突然听得“咣”的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撞击的声音。随后,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会议室的门就从里面被踹开。 没错,这扇从外向里开的门,居然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了! 有人悄悄顺着缝隙往里面看去,只见张轩正捂着嘴痛苦万分地从地上站起——这个白彦,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人,这是把他们执行长给揍了啊! “保安!叫保安!” 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呼,平日安静办公的楼层轰然陷入沸腾,一群人以白彦为首,乌泱泱地冲出办公区,无数个文件被抛到半空,白纸漫天,鸡飞狗跳。 白彦之前念书的时候拿过短跑冠军,这些整天泡在办公室里的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跑,而这些人尚还没有回神。所以他成功地跑进了电梯,并把第一个打算冲进来的人踹了出去,冲他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略略略!” 电梯一路降到地下停车室,他草草扫了两眼并没看到陈小信的车,不仅如此,他出电梯的当下就有两个保安冲过来——该死!他怎么忘了停车场还有保安巡逻?他们接到电话肯定就要来堵他的啊! 白彦一个箭步冲出去,被保安一左一右拉住,没有办法,他只好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嗷——” “啊呀!” 只见他脚步一停,左腿高高抬起,砰的一声,精准地踩上了其中一个保安的脚背。与此同时,他猛然抽出被禁锢的左手,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用手肘击中右侧保安的后背,右手也顺利解脱。随后,他趁这保安痛得弯腰时,以他的后背作为平板支撑,后背靠上去一转,接住旋转的力道同时出腿,只见飞腿一踢,被踩脚的保安肩上一重,生生跪了下去。 嗯……要是他的拖鞋没飞出去,这套动作应该会更帅。 被这两个保安耽误的两分钟,楼上的人也急匆匆都冲了下来。 “叮——” 电梯抵达的当下,十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冲出来。 “站住——” “站你妹啊!我要是被你们逮了那还不被轰炸成渣渣?!”白彦顾不上去捡拖鞋,拔腿就往车库外面跑。 正巧!碰到一辆车刚好要进库。 “停车————停车!” 他惊慌失措地跑过去,一边振臂高呼一边甩出去了另一只拖鞋,仿佛看见赈灾车的难民。他仓皇地在车盖上拍了两下,让对方停车后如进洞的老鼠一般钻进副驾驶。 “对,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帮我甩——” 他正气喘吁吁地道歉,恳求这个突然出现的好心人能带他逃离魔爪,毕竟这些人又追又喊,还有人拿着手机拍摄,他要真的被抓回去,肯定会被轰炸得连渣都不剩。 但当他的眼神落上对方的那一刻,这人的脸,着实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是你?!” 同样惊愕的还有陆至晖。他看到今早的新闻之后,盘算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而他那晚没有给陆薇透露的计划,第一步就是从张轩这边下手。让他撤出所有的恶意爆料,同时澄清照片来源,并且,以后都不要打白彦的主意。 但,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一个车头刚驶进停车场,白彦便如同经历了生化危机似的朝他冲来。 “好巧。”他的眼神在白彦凌乱的睡衣上停顿了一下,表情还算平静。 此时,那十几个人俨然冲了过来,不停拍打车窗。白彦看着这些贴在窗上的手,只觉得像电影里丧尸留在墙壁上的血手印。 砰砰砰! 砰砰砰! “先生请你帮我一下!你今天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铭记在心!来日方长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拜托了——” 他现在正急得发慌,只要能救他让他吃屎都行!(唔好像也不行)他两手求救式地握着陆至晖的手臂,仿佛悬崖边只抓到一根藤条的求生者。没有鞋子的脚在车上急促地跺来跺去,就差跳起来掀开车顶逃窜了。 陆至晖跟他却是两个极端,他泰然自若,甚至拉好了手刹,似乎准备跟这人促膝长谈。 他一字一句地问: “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陆至晖的声音低沉且平稳,每个音节都如掷地有声的面鼓一般,怦然敲进心脏的某个角落,甚至伴着回音。 狭小的车内落针可闻,阻绝了外界的嘈杂。狰狞的面孔似乎也都罩上一层雾气,不再恐怖得仿佛要把他们撕碎。事后,白彦才回想起此事,只觉得陆至晖不愧是成了精的狐狸,每一步都算得特别精妙。 当然了,于陆至晖而言是精妙,于他白彦而言,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陷阱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以身相许,我们老陆不要其他的报酬嘻嘻嘻 第19章 为了躲避汽车前端的摄像头,白彦整个人都缩在副驾驶下面的狭小空间里。 “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陆至晖侧头看他,如盯着路边撒野的小猫一般,带有一丝宠溺,却是占有欲十足。 或许是之前在飞机上的第一印象太好,白彦觉得这人始终是个体面人,断不会让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于是情急之下也没多想。 “都行!你定!快走啊啊啊!” 得到这句“都行”,陆至晖才终于放下手刹,沿着原路倒车。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甚至温柔地提醒。 白彦现在心里只想着逃出生天,当然不会管这些劳什子条件,就趴在车门上,只在窗户口露出一双眼睛,看那些追出来的人喘得龇牙咧嘴却不得不停下来。 “哈哈哈!追不上就不会开车吗哈哈!你们这些小狗腿就跟张轩一样,又坏又蠢!” 他一边咒骂一边在心里暗爽,他刚刚揍了张轩两拳,虽然平时疏于健身,这两拳并没有正经空手道选手的力度,但他小时候练的基本功还是在的,张轩现在估计已经掉了两颗牙了。 之前听说他最近要跟魏佳辰举办婚礼,哼,那就让他缺着大门牙去做新郎吧! 到时候圈子里最出名的歇后语大概就是:张轩打呵欠—— 一望无牙! 陈小信那小子也真是,不说好半小时后来接他的吗?人呢?鬼影都没看到! 要不是在关键时刻碰上这个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而且还是个胸怀大度不拘小节的体面人,他不被品味的人撕成渣渣才怪! 等等,体面人? 脑中闪过面前这人行云流水整理袖扣的画面,再看看自己,头没梳,脸没洗,一双脚还光着底。人家是笔挺板正的西装,他是崩了一颗扣子的皱巴巴的睡衣,人家是意大利进口手工皮鞋,他是——噢,他没有鞋。 没错,这人体面到连副驾驶都放了海马地毯,嗯…… “咳咳!” 为了拉回最后一点面子,他火速整理了两下睡衣,端正坐起,腰板瞬间如竹竿似的挺得笔直,并且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微微分开两腿,将一只手放上膝盖。 他可是蝉联了两年的“最想交往的对象”排行榜榜首的人,国民男友! 国民男友会没有风度吗?国民男友会没有气质吗?国民男友会被这个无名之辈比下去吗? 不!会! (有时候也会……) “适才真是抱歉,让您看到这么不雅的一面。” 他努力调整到之前演过的一个富家公子的角色,虽然那是个古代人物,突然拿腔作调会显得很奇怪,但苦瓜虽苦,总比渴死了强。 “其实呢,平时在下不会如此,只是事出太急,无奈而为之。阁下您在危难之际能拔刀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突然来了句古色古香的论调,哪怕是见惯风雨的陆至晖也大吃了一惊。他朝旁边瞥了一眼,见这人微微扬着下巴,平视着前方,全然一副要谈判的姿态。 左边的唇角勾了一勾,“举手之劳而已,白先生太客气了。” “白先生?”白彦豁然转头,“您认识我?” 陆至晖仍旧面不改色,悠悠然地反问:“你在国内这么有名,不认识才会奇怪吧?” 一听对方认识自己,说不定还是自己的粉丝,白彦心里那个要全副武装的想法瞬间就淡下去很多。 “哈哈,那也是。” 他说着把这人上上下下都审视了一番,啧啧,又是挺括高雅的西装。不过这次跟第一次见面的不同,是暗灰条纹的样式,看来去品味应该是有公事要办。 “不过话说回来,您去品味传媒是有要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您找个人少的地方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 他说话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古腔古调了,但也始终端着说敬词,这倒是让陆至晖不怎么愉悦。不过转念想想,这样的白彦就像非要穿老虎衣服的小猫,凶狠无比地张嘴嚎叫,最后只出来一声“喵”。这样一琢磨,倒是多了两分可爱。 “没关系,本来是去拜访一个朋友,也没有事前打招呼,不去也行。” 在品味里面的朋友……白彦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看这人的打扮不像普通人,多半是哪个公司的大佬,再不济也是经理。那么,这样一个有地位的人特意到品味去拜访,他要找的肯定是…… “你要去找张轩?”白彦现在有个技能——听到这个名字就能火山爆发。 陆至晖注意到他把“您”变成了“你”。 “嗯。” “张轩是你的朋友?”白彦考虑要不要马上下车。 “是朋友。”他顿了顿,又道,“也是敌人。” 白彦懵了,他出道得早,一直没什么时间好好学习,所以对这种比较有深度的话,一般都听不懂。 “啊?” 陆至晖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解释道:“在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是吗?” 白彦这才懂了,“哦——原来是这样。” 做生意啊,那还行。 他似乎想到什么,煞有介事地凑过去,“不过跟张轩做生意你可要小心哈。这个人一肚子坏水,能玩阴的就不跟你说明的,坏的不得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跟逃难一样从他们公司跑出来吗?那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欺人太甚了,本来我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但他老是在背后捅我刀子,我当然忍无可忍,要教训他了。” “嗯,我也听说过一些消息,所以之前本来准备合作的项目我想收回。” 白彦激动得两手一拍,大叫到:“收回就对了!这种人狡猾奸诈出了名的,我现在压着没曝光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还要曝假料害我,跟他合作迟早要血本无归!” 他一番话说完,发现自己之前凹的儒雅端方的姿势早已不翼而飞,正以一种小人告状的姿态面朝陆至晖,为了加重说话的力度和语气,他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着,像极了古时候的太监。 没品,太没品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恢复之前的端方,挺拔坐起: “咳,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小建议,怎么抉择还是在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彦:我其实也是个体面人,只是不怎么明显 第20章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恢复之前的端方,“咳,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小建议,怎么抉择还是在您的。” 亲眼见证这人翻脸的速度,陆至晖才终于相信他是个不错的演员,毕竟这样疯魔的状态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秒之内切换的。 不过,看过白彦醉酒的人都不难明白,他本质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不怎么讲究,于是他体贴地认为他这样会很累,出声提醒道: “那些人没追上来,你不用这么紧张。” 知道自己的伪装被看穿,白彦泄气地瘫到了皮椅上,如同操场角落被踩瘪的皮球——毕竟他现在穿着睡衣光着脚,这种样子怎么让别人相信自己是个正常人啊! 何况对方这种一看就是商场精英的老狐狸,看样子嘛,大概是三十左右的样子,都说男人三十是分水岭,人家大他的这几年,就是厚积薄发积累的经验。他打赌,这人肯定在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不讲究的坯子了。 “很明显吗?”他挫败地问。 “什么?” “我伪装的痕迹。” 陆至晖想了想,“还行。” “……”那就是很明显了! 陆至晖向右看了一眼,只见这人失落地垂着头,于是心有不忍,解释道: “我相信白先生是个尊重自己并且也尊重他人的人,所以您不用表现得这么拘谨,洒脱跟你身上任何一个美德都不会冲突。” 这话说的,白彦瞬间心里就冒了泡。这个人看着挺沉稳内敛的,居然用“美德”这样的字眼安在他身上,哎哟真是的!这种词如果从陈小信这小子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拍马屁,要是从黄昭平嘴里说出来就是轻浮,但不知为什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让人信以为真的魔力。体面人就是体面人,那还就是不一样! 于是他果断洒脱,整个人都倏地放松下来,如被热水泡开的木耳,松松软软的。 “哈哈!没想到你不仅人帅心肠热,眼光也挺不错的哈!”他觉得老是叫人家“先生”有点不礼貌,于是问,“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陆。” “陆地的陆?” “对。” 白彦把手伸过去准备握手,又想起人家在开车,于是收了回来,笑道: “陆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白彦,经济公司是繁希传媒,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联系他们。或者联系我也可以,我的号码是……诶?我手机呢?”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但这套睡衣压根就没有口袋——是的,他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把手机扔床上了…… 有他这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想留号码结果没有带手机的人吗?(关键是他还背不住自己的号码) 啊——白彦,你真是个猪头!!! “没关系。”尽管只有两个人,陆至晖还是很有风度地帮他解围,“我之后会直接联系繁希,谈一个合作。” “合作?” 白彦愣了愣,觉得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刚说完有事可以找他,下一刻就要联系他拍片子了。 不过没关系,看这人的行头,一块表估计都能顶他一部戏的片酬了,开的价码应该不会低。刚好拜张轩所赐,他最近的档期都是空的。如果能谈拢合作的话,他当然没问题了。 “没问题,如果是电视剧或者电影的话,请提前一个月把剧本给我。要是其他的合作譬如代言什么的,只要跟我在手的代言不冲突,都是可以直接商谈的。” “不是影视剧。” 唔,看来是拍广告了。 “那更好谈了,只要您说,我这边肯定尽力配合。” 陆至晖转动着方向盘,虽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但他身上那股志在必得的气势却是很明显的。 “好。” “那就这么说好了。” 白彦觉得跟这种干脆的人说话就是痛快,哪像张轩那样磨磨唧唧拖泥带水的? “不过陆先生,可以麻烦你先送我回家吗?我得回去换衣服,马上去一趟公司。” 陆至晖知道他家的住址,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车速始终如一的平稳,连刹车和加速都没有,这是在雷厉风行的陆至晖身上几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整辆车的行驶速度之缓慢,仿佛在夕阳下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子。 “虽然这么问有点失礼,不过……”他说着瞥了眼白彦的脚,“你真的没事吗?” 白彦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啊。” 他想了想对方这么问的原因,解释道:“哦,我虽然揍了张轩,又被他公司里的人穷追猛打,但是我以前可是学过空手道的,虽然只会一点皮毛,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没事儿的。” 陆至晖听他夸夸其谈地把光辉事迹说完,淡淡地提醒: “我是说你的脚。” “脚?” 白彦朝脚下看去,结果咦!脚底不知什么时候踩了一颗钉子,是那种圆圆的小图钉,虽然扎得不深,但血流得已经把人家的地毯弄脏一大片了。 “这,这这这……”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地毯,只高高把脚举起,捧在手里端着,无助地望向陆至晖。 陆至晖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播了一个经常联系的号码。 “马上来一趟。” 电话里顿了一秒,但也仅仅一秒也就恢复按部就班的工作状态。 “好的,是老宅还是新宅。” 陆至晖恢复了惜字如金的状态,简短吐出两个字:“公寓。” 他最小的一处住址,是一层离现在的位置最近,也是离私人医生最近的顶楼花园公寓。 “公寓?是陆先生您受伤了吗?” “不是。”他本想直接挂掉电话,但眼神朝那还在冒血的脚底扫了一眼,补充到,“尽快。”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私人医生梁苏叶看了眼熄灭的屏幕,心里充满疑惑:“那间公寓不一直都是陆先生一个人住,连陆小姐和小陆先生都没去过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捂好我们的小jiojio 第21章 汽车驶进一处建造雅致的小区,白彦全程趴在车窗看,觉得这儿的保卫系统应该跟自己那片小区差不多,进车库需要刷卡验证身份,走电梯也要输入密码,应该是很不错的水平。 “那那个!” 在对方打开他的车门,准备用横抱的方式把他抱下车时,白彦慌了。 “我自己来就好。” 陆至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维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将伸出去的手搭在车门上方,“你要自己抱自己吗?” 白彦抬起两条腿,像个陀螺一样在椅子上一转,把没受伤的脚踩到地上,扶着车门站起。 “我好歹是个大男人,虽然因为经常拍片子的缘故平时有注意饮食,但体重也不轻,抱起来不好走。没事,我可以跳着走。” 陆至晖动了动眉毛,关上车门,“也好。” 白彦礼貌性地回馈了一个微笑,“嗯。” 既然要往前走,他也就不能扶着车门了,整个人是金鸡独立的状态。后来立不住了,就把受伤的右脚的脚跟杵着地面,前脚掌高高翘起,透着一股坚强又心酸的倔强。 “那么,你跳的时候多注意一下地面。” 陆至晖走在前面提醒他,白彦对他的大步流星有点不满——这个人,前一秒还绅士地要抱他上楼,后一秒又不管他直接往前走。真是,就不能折中一下,搀扶他慢慢往前吗?走得像模特一样气场二米八有用吗?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还有谁看得到? “注意地面?为什么?” 他为了逞强,加速跳过去,跟这人保持一样的速度前行。宽大的睡衣在他身上一起一落,能将锁骨的一圈肌理都尽览无遗。 陆至晖没有放慢脚步将就他的意思,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尽管停车场平时有人打扫,但难免跟品味的地下室一样,有不起眼的钉子或者玻璃。你一只脚受伤还好,能够勉强站立,可以应付近景镜头。但如果另一只脚也受伤了,那恐怕会耽误拍摄了。” 他漫不经心说完这一大通,还十分体贴地问了一句:“噢,最近应该没有拍摄吧?” 这一下,白彦倒是如临大敌了——他这两天是没有拍摄,但是三天后他却千真万确有个广告合作,其中就有他行走在光怪陆离的街道上的镜头。 跳动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如运行的机器坏了个零件,陡然卡住。 “那个,陆先生。”趁还没踩到什么尖锐物,他急中生智地把身前的人叫住。 “嗯?”陆至晖回头,已经能看到白彦脸上出现的担忧。 “电梯还有多远啊?” 某人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下——嗯,上钩了。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五分钟。”陆至晖脸上看不出什么动静,一直是介于冷漠与热心之间的礼貌。 “这,这么远啊……” “也还好。这栋楼的占地面积大,每户都是两百多平,电梯设计在尽头,五分钟是合理的。” “那个,陆先生。” “请说。” “我是说哦,其实干演员这一行还挺不容易的。尤其是我这种走偶像派路线的,几乎每天都有通告。所以平时运动什么的都要很小心,不然磕到哪里,或者撞到哪里的话,上镜头不好看,得罪了合作商,人家下次有类似的机会可能就不会用我了。” 陆至晖静静地听他打苦情牌,顺便在他停顿的时候“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现在我右脚受伤了,三天后的那个广告拍摄估计完成地会很吃力,如果另一只脚再伤到的话,这次合作肯定就要吹了。而且哦,因为张轩的缘故,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工作了,本来靠着我之前打下的底子,公司是没有为难我的,毕竟这件事是张轩他们一直在泼脏水,错不在我。但这次闹事确实是我主动冲过去的,要是被公司知道我把自己弄伤,还弄得不能拍广告的话,那老板肯定大发雷霆,那我就完了啊!” 他说得声情并茂,动情之处几近要落下泪来。 看吧,他长期的演艺生涯对他还是有帮助的,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已经把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了,他动摇了! “所以,我能为白先生做点什么呢?” “那什么,本来陆先生肯路见不平,把我从那群人里面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但是——”他话锋一转,眨着一双星星眼厚脸皮地问,“陆先生您这么善良,肯定也不希望我从现在的位置上跌下去吧?肯定不愿意我以后都接不到通告吧?既然已经出手帮忙了,何不干脆救人救到底呢?” 陆至晖佯装看不出他的用心,只一如既往地大度,“没关系,白先生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下去就太矫情了,于是他果断往前蹦了一下,十分友好地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自信无比地抖了一下眉毛。 “能不能请你背我一下?” 陆至晖顿了一下,仿佛很讶异他的请求。不过他似乎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强,转瞬便收敛了起来。没见识过老狐狸的小豹子根本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惊讶,陆至晖平日是根本不会让人觉察的,他之所以能看出来,只是因为,这人想让他看到。 而多半是傻人有傻福,此刻,某人正沉浸在无比强烈的自我爱慕中——这种一看就是在商业帝国里驰骋风云的大商人,在谈判桌上多让一分钱都不肯的精打细算的老狐狸,居然被他说动了! 天呐,多亏他精湛的演技! 嗯,还有与演技并存的容貌。 他心里乐开了花,并且火速蹦到陆至晖身后,如同一只抢到玉米粒的土拨鼠。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亦或是上帝不想让他这么顺利地得逞,在陆至晖微微屈膝,让他跳上去的时候…… 他,卡到蛋/蛋了。 好巧不巧,正撞在陆至晖坚硬的皮带上面。 “嗷!” 一声惨叫穿透在空旷的停车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继脚底的二次伤害,一次更比一次疼T^T 第22章 “嗷!” 一声惨叫穿透在空旷的停车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陆至晖迈出去的脚一僵,又收了回来,打算让他缓一缓再走。同为男人,当然能明白这是怎样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痛。 白彦一声尖叫出去,也腾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但又实在忍不了这样蚀骨钻心的痛,于是紧紧捂着嘴,只发出蚊子一样的细碎的痛呻。 “唔……” 他痛得下意识两腿夹紧,刚好贴合了陆至晖的腰,力道透过衣服的布料传去,逐渐将他的腰侧收紧。这样契合的动作,只有当事人才感觉到其间的色/情。 “还行吗?” 大概过去两分钟,陆至晖才试探着问。 白彦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天知道他一个上冲的力道撞上皮带是怎样坚硬的酸爽。都怪这个人,小时候吃什么了长这么高? “还行,你等一下啊。”他勉强缓和了一点之后,撑着陆至晖的肩膀往上挪了挪,他那可怜的小兄弟才终于得以安全。 “嗯,好了。” 他闷在陆至晖肩头,像被雨水打湿的花骨朵一般无力。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笑了,只是没有出声,也没人看见罢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保险起见,还注射了一支破伤风。万幸图钉不长,休息几天应该能够痊愈。”梁苏叶收拾好药箱,如是对二人说。 天呢,他就说他老板平时都不近美色的,怎么会突然带人来这公寓呢?要是白彦的话,那确实很好理解了,毕竟这么好看的脸蛋,这么好的身材,国内的名气又这么高,这追到手了也是能力的一种象征啊! 白彦听不见他的腹诽,只为自己三天后的拍摄担心不已,“啊?那要休息几天呢?” 梁苏叶看了眼陆至晖,决定多为老板争取一点时间——毕竟大明星平时都挺忙,享受点儿二人世界不容易。 “至少一周吧,一周之内别沾地,尽量在床上或者沙发上休息。” 白彦大叫不妙,“但是我马上有个拍摄。”他挂上谄媚的笑,眉眼弯弯,唇也弯弯,“医生,你可以帮我包厚一点吗?就是稍微走几步不会有影响的那种。” 梁苏叶一本正经地拒绝他:“白先生,虽然我很能理解您的心情,但身体不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如果您不好好休息,导致伤口恶化的话,以后会浪费您更多的时间。” 他偷瞄了一眼陆至晖,觉得涨薪水应该是有着落了。于是对上那双渴望工作的亮闪闪的眼睛,愧疚就弱了许多。 被拒绝之后,白彦只觉得迎头罩上来一团乌云,轰然一声响,把他整个人都吸进了黑洞。 他想攥着抱枕大嚎几声,但苦于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个体面人的家里,他不能发作,只能委屈巴巴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知道了……” 梁苏叶叮嘱道:“最近几天注意饮食和睡眠,尽量那个,减少运动。” 白彦抗议:“我不运动啊,我平时休假都在家里睡觉的。” 梁苏叶汗颜:“运动呢,也包括很多方面的。”年轻的医生有点害臊,决定还是看破不说破,反正这小明星听不懂,他家老板肯定也能听懂的。 “反正,白先生您多注意一下就行了。” “哦,好啊,谢谢医生。” 梁苏叶离开之后,陆至晖帮他泡了一杯蜂蜜水,示意自己要工作,白彦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叫他。 得知自己要休息一整周的劳模大人很不能平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濒临炸毛的边缘。 “陆先生,可以借您的手机用一下吗?” 他得赶紧联系陈小信才行,这小子现在估计正到处找他呢,要是不联系他的话,拖到去警察局报案,他又能上头版头条了。 陆至晖看了眼他急得在腿上搓来搓去的手,“当然可以。” 白彦想给陈小信打电话,但他又不能背出号码,于是只能登微信联系。他报出陆至晖的地址,让他直接把车开到这来接他。 “哥你,你怎么在那儿啊?有朋友在那边吗?要出去玩吗?那儿是个富人小区吧?” 一连串的问题弄得白彦不知怎么回答,他当然不能说他去品味把张轩揍了一顿,不然公司还不闹翻天了? “哦,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虽然他只知道人家姓陆,称呼都是“先生先生”地叫,但关键时候应急还是可以的。 “朋友?”陈小信看了一下表,“哥这才早上十点,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不还在睡觉吗?” 白彦被他问得烦了,“我就不能在朋友家睡觉吗?你怎么比我妈在世的时候还啰嗦!” 他嗓子一拔高,对面的陈小信终于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委屈巴巴地从品味楼下出来,打开导航,去这个从来没去过的“朋友”的小区。 他揣着满肚子疑虑,对从来不留宿他人住处的白彦突然去了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地址过/夜很是纳闷,但,等他看到陆至晖的那一刻,所有疑虑便通通打消了。 “陆先生?!哥原来是在您这儿过/夜了吗?你,你们……” 不仅两个人去度假,还单独度过了一个晚上? 陈小信心里怦怦直跳,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乖乖,他哥这也太开放了吧?难道真跟他自己喝醉说的那样,他早就把张轩甩了?所以才跟陆至晖……也对哦,论品性论家底论气质,那个张轩,确实连陆先生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傻子才要选错呢! 陆至晖侧身让他进门,“对。” 啧啧啧,还亲口承认了,看来在这位大佬眼里,他家艺人的地位还真是不低啊! 然而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家艺人裹着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而且……他还穿着睡衣!睡衣! 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叫我去品味楼下接你的吗?”陈小信怀疑自己穿越了,或者白彦穿越了。 白彦把包扎的脚藏到毯子里,“哦,我是要去来着,这不是被拦下来了嘛?” 多亏他精湛的演技,就算是谎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陈小信秒懂——像陆至晖这样地位的人,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人出去乱跑了! “好,那咱先回去。”陈小信不断给陆至晖道谢,还把名片给了人家,说以后要让他来接白彦的话直接打个电话就行。 他以为事情就按他欲想的这样进行,直到白彦叫住他: “小子,背我下去。” 陈小信虎躯一震,愣愣回头。 “哥你,你连路都走不了了啊?” 陈小信脑中闪过一万吨的黄色废料——哎哟喂,这陆先生也太猛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信同志,你知道的有、、多哦 第23章 “都跟你说了我跟他没什么没什么!别老笑得这么淫/荡!” 回去的路上,憋了一肚子火的白彦终于火山爆发。刚这小子一连串稀奇古怪的问题,表情跟青楼里的老鸨一模一样,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这小子在想什么,他这二十几年也别活了! “哎哟我知道啦。”陈小信眼睛一虚,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哥你就单纯地过去睡了一觉而已,我懂的啦。” 白彦气得脸绿,“你再这样笑下去,老子就扣你奖金!” 这可着实把陈小信吓了一跳,“别啊哥!我就只是笑了一下而已,你至于吗!” “你那叫笑了一下而已?你自己想想你在人家面前傻不拉几的那样!还问我是不是在那儿过夜了,你以为人家什么没见过,不知道过夜是什么意思吗?” “哦——说到底,哥还是介意你在陆先生心目中的形象呀。” “陈小信你信不信我——” “——别别别我不说了不说了不不说了!你别扣我钱!” 白彦狠狠“切”了一声,要不是这小子在开车,他非要把人痛扁一顿不可! 发泄了一通,车内的气氛终于慢慢缓和下来,车顶的吊坠有节奏地前后摇动着,似中世纪摇摆的大钟。 “不过话也说回来,哥,你这样子也不能怪我多想啊。” 陈小信怯生生地开口,准备为自己申诉,看对方并没有厉声斥责他,于是苦口婆心地往下说: “你说你,从来没去别人家留过宿,这次不声不响地就去了。还只穿了睡衣,那我能不多想吗?而且刚刚陆先生让我先下来发车,但是我在门口偷偷往回看了,他还帮你穿鞋呢,而且这双鞋这么大,一看就不是你的。” 白彦真是有苦说不出,脑仁的一根筋抽抽地疼,“这都是巧合。” 不穿鞋不就被你看到伤口了吗!你不就知道我去张轩公司大闹了吗! “那陆先生抱你下楼,这总不是巧合吧?” 白彦想说那是因为老子不想再一次卡蛋!但这种羞耻的事情他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警告: “要么开车,要么开你。” 吓得陈小信立马闭嘴,天知道他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有多不容易。之前本来因为弄错了白彦的行程已经要被黄昭平开除了,还好白彦帮他说了好话才可以继续留下来。要是再把白彦惹毛了,就没人帮他说话了! 于是车内再无人声。陈小信一时脑慢,在列数白彦跟陆至晖亲密关系的时候,忘了说当日喝醉酒那一幕。不过这也好,起码现在在白彦心里,他跟陆至晖还仅仅只见过两面,他只知道人家姓陆,连全名都没问。 乃至于,他并不清楚,这个冠冕堂皇的“陆先生”,正在打什么主意。 “喂,是黄昭平执行长么?我是陆至晖。有个合作想跟你谈一下,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白彦回去立即泡了个澡,他用塑料袋把脚包了起来,整条腿搭在放香皂的台子上,舒舒服服地躺进浴缸里。 他去网上搜罗了一大圈,并没有看到他今天大闹品味的爆料,估计是张轩下的命令不准外传吧。想想也奇怪,他之前怼了魏佳辰几句,张轩第二天就曝假料整他。现在他揍掉了他一颗牙,这个人反而还把消息压下来,真的很怪异。怪异到,让他不仅怀疑这一前一后的作风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还有陈小信那小子也奇怪得很。明明跟那个姓陆的才第一次见面,怎么感觉就跟老熟人一样?啧,整张脸都舔过去,掉价死了!” “虽然那姓陆的性格不错,嗯……长得也不错,家底好像也不错,但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种男人肯定是个人都想往他身上爬吧?” “我去我在想什么?!咦!现在大敌当前,我还在意/淫?清醒清醒清醒!” “唉!黄老大现在肯定一个头两个大了,那种照片要怎么解释啊?我说是拍戏也没有人会信啊,这要是一个没处理好,我就彻底玩完了!畜生张轩,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白彦泡了三十分钟的牛奶浴,一直自言自语,一会儿骂人一会儿担忧,他能想象网上现在是怎么骂自己的,更能想象有多少人在暗处摩拳擦掌,就等着把他一脚蹬下来,好去分本来属于他的蛋糕。 “不行,我五岁就出道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可不能被张轩和魏佳辰那两个混蛋给搞没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白彦做了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噩梦。他梦到,他被娱乐圈抛弃了! 他早上起来辛辛苦苦去等着开机,结果导演过来跟他说换人了,还好巧不巧,就是那个端着一脸无害其实恨不得搞死他的魏佳辰! “佳辰虽然是刚毕业的新人,但是演技和工作态度都很不错。影视剧嘛,总归是要注入新血液的,不能老是让屏幕里被同一张面孔霸占着。所以白彦,对不起了。” 他惊慌地拉住导演,“可是导演,这次的角色跟之前也很不一样的,我保证能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形象现在争议很大,我们需要一个背景干净的艺人。” 导演三两句打发他,魏佳辰便耀武扬威地停在他面前。 “Oops,不好意思咯白大哥,这个角色我拿走了,轩哥我也拿走了,你手里所有的东西,以后都会属于我咯!” 他内心仿佛有一万匹马飞驰而过,“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白莲!老子揍死你!” 一拳过去还没打到人,拳头就在半空被截止——是张轩。 “以后不准对佳辰动手,我也学了空手道,你打不过我。” 两招之内被制服,他肺都要气炸了。这时他看见了陆至晖,于是他如看见晨曦一般惊喜地大喊:“陆先生!陆先生快来救我——” 结果,陆至晖却直接路过他,去搀扶正巧崴了脚的魏佳辰,“魏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然后,他就横抱着魏佳辰大步流星地离去。 “姓陆的?姓陆的你回来!你回来听到没有!” 他歇斯底里地呐喊,却被突然冲出来的陈小信拦住,“哥,我从今天开始就要跟着魏哥,你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跑通告吧。” 于是乎,所有人都跟做了平移电梯一样渐渐远去,连剧组的设备也突然不见了,留他一个人在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里。 “啊————” 他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愣了几秒后,单腿跳着去衣帽间换衣服——他要立刻去趟公司,告诉黄昭平,一定一定要挽救这次危机!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挽救!他可不能被那对狗男男看扁了! 然而吧,人生在世,惊喜和惊吓有时总会并驾齐驱地出现在你面前。 等白彦赶到公司的时候,黄昭平跟他说了一个完美的可以解决危机的方案,他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跟喜欢的人告白了吗? 还有呀,不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今天都是享受幸福的日子唷~单身的宝贝也不要苦恼,七夕快乐! 第24章 “结婚?!” 白彦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不然就是他做梦还没醒。 陈小信显然也愣住了,“老大你说什么呢?哥走偶像路线的怎么能结婚呢?而且,结婚跟公关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黄昭平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姿势,示意他们冷静。他也是一脸愁容,显然为这次的风波操碎了心。 “你们知道公司为了打造‘阳光男孩’这个人设,花费了多少经费和心血吗?” 他眼睛里有一根清晰的血丝,透着心力不足的沧桑。 白彦翘着二郎腿,他的二郎腿并不是两腿交叠的翘法,而是把右脚的脚踝放在左腿上,小腿放平的姿势。 “不清楚,应该比较多吧,毕竟你每次出事都会拿出来讲。” 黄昭平被他噎了一下,但仍旧把酝酿了好几天的话继续往下讲: “一个亿。” 白彦愣怔地停了抖腿的动作——这个数字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一个亿……确实太庞大了。 黄昭平从秘书手里拿了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这是会计部门整理出来的文件,每一笔钱的去向都有标明,你可以看看。” 白彦拿起来翻了两下,每一页确实都标注了金额的数字和去向,包括日期和乙方公司。他没想到造人设居然这么花钱,买热搜买水军只是正常操作,居然还要请编剧增加相关属性的戏份。 他轻飘飘把文件又放了回去,表情淡然: “所以执行长这是要跟我清算总账吗?我从五年前开始跟你们签约,每年只有三天休假其余时间一直在工作,这些钱,应该早就还了你们了吧?” 黄昭平从办公椅上起身,在靠近白彦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语重心长道:“我只想说其间的心血,和人设破灭之后的损失。从你进入公司开始,这个人设就一直在打造了。尤其是你成名之后,每一次你出绯闻我们都在尽力压制,每一次都如履薄冰全力维护,就怕它突然打碎。” 白彦满不在意:“既然造人设这么辛苦,干脆就别弄了。人设太深入人心对我以后接剧本也有影响,我会不容易接到成熟稳重的角色。不是吗?” 黄昭平却不认同这个看法,“你如果没有一个鲜明的标签,你怎么在娱乐圈这片全是人的海水里脱颖而出?你觉得广告代言会找一个没有特质的艺人吗?你见过哪个陈酒公司找的不是资历老练的艺人?你又见过哪个汽水公司找的不是青春派?是,你现在是可以不要这个人设了,因为这几天的爆料下来,已经没有人相信你跟‘阳光’‘单纯’这些字眼有关系了。” 言下之意,这个亿,已经跟着往日白彦的好名声一起,打水漂了。 白彦怒了努嘴,“那要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想到张轩会做的这么绝。”他说着耸肩,“总不至于结个婚就能把这些全都解决吧?” “听我说,现在大众对你的诟病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你脾气太大被张轩甩了,另一个,是你私生活混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你和张轩分手这个话题展开的,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你已经结婚,跟张轩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那么,咱们就可以给那些人一记能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的耳光。” “黄老大,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结婚,很明显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做公关转移群众注意力啊。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是啊,这个时候结婚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但是如果不结婚呢?你就是私生活不检点品德败坏,一边为了钱想进豪门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最后还被豪门一脚踹掉的三流明星!蝉联了两年年的‘最想交往的男明星’的白彦,现在已经是所有人取笑和挖苦的对象了,你指望用身上的负面新闻去接到什么剧本!” 白彦默了几秒,黄昭平这话并不是说来恐吓他的,在娱乐圈行走本来就是步步为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负面新闻加上张轩他们买水军带的节奏,已经把能骂他的话都骂干净了。如果黄昭平有办法平息这次危机,发声明,开记者会,这些他都可以配合,但是结婚么…… “结婚又不能解决问题。你以为这就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吗?他们会说我被张轩甩了之后,随便找个人就结婚了,而且在婚后私生活还不知检点。背叛婚姻背叛老公,这个罪名也不小好吧?” 说到这里,黄昭平终于得意地正了正领带,“如果我说,我们联系的对象,比张轩还好呢?” “那能有多好?有钱?有权?有人脉?” 黄昭平神色笃定:“跟网上吹嘘造势的不同,他是真正的豪门。” “真豪门?”白彦没明白这个“真”有多真。 黄昭平抿了口咖啡,下巴一抬,仿佛已经看到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红日,“到时候现在的风向就会180度大旋转。你结婚了,也就不存在张轩厌恶你跟你分手,也不存在你哭着喊着求他复合,更不存在你讽刺张轩不是豪门,因为在你丈夫面前,张轩确实提鞋都不配。” “那曝假料的那几张照片呢?” “只要你们结婚的消息公布出来,照片里的人怕得罪你的丈夫,自然会自己出来解释。他们也不会怀疑你是跟张轩分手之后跟你丈夫闪婚的,毕竟,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跟他扯上关系都没辙。” 白彦拿小拇指抠了抠耳朵,显然不信他的话,笑着问: “这个人有多豪?哪个豪门能蠢到用婚姻来配合一个演员的公关?我看他不是豪门,是慈善家吧?” “知足吧!”黄昭平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要不是他的公司要推出一个新产品,他急着清扫现在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也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就算等一百年也轮不到你。” 黄昭平苦口婆心地劝说,还提到这个豪门跟白彦认识。这下他更懵了——他在娱乐圈打拼这么多年,哪里认识什么豪门? 但是在黄昭平的一系列暗示之下,一旁的陈小信已经猜出来了,所以,当黄昭平说出“陆至晖”三个字的时候,白彦持续懵着,陈小信却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鼓掌叫好。 “好好好老大,我觉得这个办法特别好!陆至晖家大业大,这消息要是爆出来,张轩他们肯定气得脸都绿了!还有当初咱哥说张轩不是豪门的时候,那些人还说咱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现在,哈哈!让他们自己酸去吧!” 白彦不乐意了,他本来觉得跟一个陌生人结婚就很不能接受,现在他还没表态呢,这小子倒是乐呵上了。刚说他两句,他反而还一脸暧昧地指责他: “哎呀,哥你就别装了呀!你跟陆总那么熟,感情发展得也那么好,本来就只差这一个红本儿啊!” 白彦以为陈小信疯了,要不就是他疯了。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信要放大招了!预警预警!呜儿啦————呜儿啦———— 第25章 白彦以为陈小信疯了,要不就是他疯了。 “什么?!” 他突然尖叫着问出这一句,把黄昭平和陈小信都吓了一跳。要不是黄昭平在娱乐圈拼了这么些年,见过一些风浪,他手里的咖啡杯恐怕就要寿终正寝了。 “我什么时候认识这个陆至晖了!” 陈小信觉得他家艺人的演技是真的好,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真要相信白彦了。 黄昭平疑惑地看了他几秒,“你们不认识吗?陆总联系我的时候说你们互相认识,我才答应下来的。” 白彦蹿地站了起来,“你已经答应了?!” 陈小信也同时往前一步,据理力争到:“老大,他们确实认识的啊!” 白彦气得两只眼睛都冒金星了,无力地压制怒火:“小子你跟谁一边儿的?” 这个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的臭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跟他对着干了? 然而,陈小信并没有退缩。只见他大义灭亲地挺直腰杆,对着黄昭平就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 “老大,你别听哥瞎说,他就是害羞。” 白彦茫然:“害羞?” 陈小信继续:“哥之前跟我们说一个人去苏黎世度假,其实是跟陆至晖一起去的!” 白彦震愕:“昂?” “哥喝醉了,人家还送他回家呢!” “昂?” “哥还上他们家过夜了,我亲自把他接回来的!” 白彦发现这小子的鬼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能赶上所有玛丽苏杰克苏的编剧了!身为将这个普通助理带成特级助理的第一把手,他怎么能放纵陈小信自此踏入疯癫魔怔的状态呢? 于是他特别尽职地在他头顶狠狠一敲,“臭小子你说梦话呢吧你!” 他追着陈小信打,要不是他脚底有伤不能跑只能跳,他铁定要把这小子揉成球丢出去! 最后好几个人都上来拉架,桌上的文件都被他甩得七七八八了,白彦才被架着坐回沙发上,一边喘气一边破口大骂。 陈小信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眼睛一闭就要滚两颗咸珍珠下来,他想不明白,陆至晖人那么好,两个人相处得也那么好,他家艺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居然害羞成这样吗! 他浑身一震,火速决定要帮助他家艺人揭开这最后一层障碍!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完美的化解危机的方案,要是被他哥这么吵吵没了,那他肠子悔青也没用啊!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往前一挺,字句铿锵道: “老大!我有证据!” 跟了白彦五年,倒是把他的嗓门给练出来了。这平白的一声吼,只宛如仲夏夜空的惊雷,轰然巨响,让劝架的吵架的都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着他。 “哥手机里有陆至晖的号码!” 嗖! 十几号人又齐刷刷看向白彦,盯着他裤兜鼓出来的手机的方形轮廓。 听到这句天方夜谭,白彦没忍住笑了,哈哈翻了个白眼,他长舒了一口气,悠闲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自信到了极点。 “号码是吧?随便看啊。我手机里要是有关于那个什么晖的半点消息,我今儿就去领结婚证好吧?要是没有,陈小信,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把通讯录打开,嗖地扔给黄昭平,让他自己翻。 于是乎,平时只有黄昭平一个人的办公室,现在堆积了十几号人物,个个都挤在黄昭平身后,企图从人头缝隙中窥探屏幕上的信息。 白彦功德圆满地坐回沙发,慵懒地把脚放上茶几,两眼一闭,一边养神一边等着那些人悻悻离开。 哎呀~待会儿要怎么收拾这臭小子呢?打一顿好像没什么用,这小子早就皮糙肉厚不怕揍了。不然扣奖金吧?对,扣奖金比较好,按照这小子嗜钱如命的性格,肯定以后就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过看他这么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倒像真有这么回事。不然还是带他去看看神经科医生?嗯,这个比较靠谱,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给这孩子整除幻觉来了。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呢,白彦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看医生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于是,他就在悠闲地晃脚丫子的时候,听到这群人再一次炸开: “什么啊?真的有陆至晖啊!” “白彦哥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大一个大老板的?被黑了这么多天都没公开,真是能沉住气!” “果然红了就是好啊!片酬一抓一大把,还能跟豪门结婚呢。” “不过白彦哥的演技是真的好,刚才我都被骗过去了!” 白彦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黄昭平打开陆至晖的信息,放到他面前,他才跟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 先是震惊:“我什么时候存的!我怎么不知道?” 接着质疑:“这肯定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我打名字的时候打错了。” 最后自我怀疑:“难道我失忆了?我才有精神病?” 他硬着头皮说这个号码肯定不是陆至晖的,是输入法的关系,说不定他输了“陆”输入法自己就跳出来名字了,断然是弄错了,是误会。 黄昭平没说什么,只是挨着白彦坐下,在众目睽睽中点开拨号的按键,打开免提。 “喂?” 两声之后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稳重的男人的声音。 白彦像被打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确实没见过,但这黑屏幕里传出来的声音……怎么还有点儿耳熟呢? 一时间拿不准,于是他只沉默着没有开口。对面的人似乎料到他这样的反应,于是跳过虚与委蛇的问候,径直说到: “我猜到你会打给我,但没想到这么快。” 至此,白彦终于听出他的声音了——他们口中的豪门大老板,就是这个姓陆的! “怎,怎么是你啊?” 白彦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既想把话问清楚,但现在十几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 陆至晖低沉地笑了一下,“一直都是我。” 这话一出来,白彦倒是没什么,周围一圈人反倒跟吃了春/药似的,一阵唏嘘——毕竟陆至晖的形象一直都只在杂志上出现,素来高冷寡言,即便有一股恰到好处的绅士感,但眼神中却也仍旧透着疏离。 万万没想到,语气会这么柔和啊…… 于是他们窸窸窣窣地开始议论,嘈杂声自然也传进了话筒里。 对面的人一顿,似乎察觉到他这通电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白彦下意识不是继续茫然或是生气,居然是把收音器的地方捂住,怕对面的人因此而恼怒。 结果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他就应该在接通之前把电话挂掉!一句话都不让他讲!!! “你在外面吗?医生不是说你现在不能走动,让你在床上躺着么?” 缓慢关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白彦整个人都炸了。虽然他是在关心自己的脚,但这句话凭空说出来,很难不让人想歪啊!联系陈小信知道他不能行走时的眼神,他发誓,现在围观的这些人只会比那小子还要过分! 果然,众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纷纷邪恶一笑: “咦————” 第26章 白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甚至不敢看那些人的眼神,那种暧/昧又带着戏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没有毛的猴子。 “陆先生答应这桩婚姻不容易,虽然结婚对我们双方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但他很尊重你的意愿。你如果不想,他也不会强求。所以你有答案了尽快联系他,公司也好把公关做出去。” “哎哟白彦哥快答应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也希望我遇到公关危机的时候,有这么个白马王子可以来解救我。” “什么白马王子?人家可是钻石马王子!” “白彦哥,要幸福哦!” …… 他们一人一句在他面前念叨,弄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半天没有捋清事情的经过,并还带着这种晕头转向的状态,跟陆至晖见了面——以未婚夫的身份。 还是陆至晖的那家公寓,那被顶层的主人一起买下来的两百平的花圃里,两个男人在一张白色镂空雕花的桌子两侧坐着。陆至晖依旧西装革履,儒雅地将一只手搭在桌面,姿态随性。 而他对面那位却是不然,那人穿着浅乳色的圆领T恤,外头套一件黑色的冷酷冲锋衣。两手环胸,腰背笔直得如冬日里的雪松,他微微抬着下巴,全然一副对簿公堂的态度。 这是白彦每次兴师问罪的必备姿势,一般这种情况,对面的人都会被他的气势灭下去一头。他再出口说什么的时候,别人就会下意识听他说完,没那个意识去打断。而依照他骂人从来不输阵的脾气,一般他说完了,这场嘴仗也就结束了。起身,甩一个潇洒的背影,完事儿! 但是么……前提是他有十足十的底气。 他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不讲道理的人,也明白,这次如果不是陆至晖伸出橄榄枝,他恐怕真的就要被舆论的风波湮没,形象一落千丈了。甚至,被时尚圈抛弃,渐渐,被娱乐圈忘记。 什么双赢? 陆至晖所说的想推出新产品所以要清除花边新闻的理由,哪有他这个天天上黑热搜的人凄惨?就算是要找人结婚,找个大家闺秀名门望族,不比他这个绯闻缠身的戏子强多了? 对于陆至晖来说,这婚并非非结不可,而对于他,却是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只有这一条。说到底,还是人家又做了个顺水人情,帮了他一把。 于是乎,清风袭来,对面的男人仍旧不动如山,但某人强硬的姿态却出现一丝裂痕。 “结婚吧。” 白彦凹了半天造型,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有气势的开场白。与其废话连篇说不清个所以然,不如开门见山,说清这次的来意。 “我知道。说是结婚呢,肯定是我占便宜比你的多。这次我差点被张轩他们搞得万劫不复,而你只是想应付一下介意你花边新闻的股东,其实,是你在帮我。” 陆至晖直勾勾盯着他,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却也没有对寻常人那般的疏离。只是白彦自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他都是举止有度的样子,感觉不出差别罢了。 他动了动唇,仍旧以前的说辞:“互通有无而已。” 白彦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大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底盘一如既往的稳,仿佛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不过商人嘛,可能没有太多的感性意识,婚姻在他眼里也许就是一个能带来收益的道具,毕竟在几百亿的家产面前,其他什么人啊物的,确实就没那么可爱了。 白彦觉得跟这样的大人物对弈,自己肯定是吃亏的那个,于是先说断后不乱,率先讲出自己的条件: “想必陆先生也清楚,我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这样贸然结婚呢,肯定是长久不了的。毕竟我们双方遇到的危机都还只是暂时的,以后你会遇到你的红颜知己,我会遇到我的毕生挚爱。所以么……我觉得我们应该约定一个年限。” 陆至晖洞穿了他的心思,“你想签一个婚前合约?” 白彦严谨地纠正他:“是‘假结婚’的合约。” 陆至晖顿了一下,但也仅仅一瞬,就又恢复到游刃有余的状态。 “白先生说的有道理,婚姻双方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即便是虚假婚姻,提前拟定一个合约,对彼此都好。” “对对。”白彦嘿嘿一笑,心想跟体面人讲话就是痛快。 “不知白先生有什么条件?” “啊是这样的,因为这件事可能你比较吃亏,所以你的条件我都会尽量满足。所以,你先说吧。” “好。” 陆至晖沉思片刻,条约便如烂熟于心的诗文一样脱口而出。 “一,虽然是假结婚,于我们是假,于大众是真。所以我希望白先生可以配合,在外面能表现出夫妻恩爱的样子。” 白彦觉得可以接受:“没问题。” “二,在婚姻里,我们是合法夫妻,也就意味着谁是过失方谁就要净身出户。所以,白先生,在婚姻期间,你不能跟别人有亲密接触。” “可以。” “三,婚后可以分房睡,但必须同居。我不希望摆脱花边新闻之后,又上一则夫妻不合的头条。” “四,介于我们双方都需要对关系进行保密,那么,若在合约期间被人看破,那么,过失方需支付违约金。” “多少?” “一个亿如何?” “好。”白彦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 “五,也是最后一点,离婚对我们双方的影响都不好,所以时间要签久一点。” 白彦若有所思地点头,但这时间肯定也不能太久,否则他永远不能炒作,现在手上的口红香水这些女士用品的代言肯定也接不到了。 “嗯,确实。不然就一年吧,一年之内,我可以陪你出席各大酒会场合,并且不让公司跟任何对象炒作。” 陆至晖勾唇,宽容地提醒:“白先生,你似乎对婚姻有误解。一年离婚的话,恐怕你所遭受的谩骂,会是现在的十倍。” 白彦问:“那你觉得多久比较好?” 陆至晖答:“三年。” 白彦担心:“那会不会太久了?” 陆至晖加码,“四年。” 白彦退步,“要不两年?” 陆至晖再加码,“五年。” 白彦慌了,“好好好五年!不能再加了!再加后半辈子都加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台风太厉害了。江浙沪的小宝贝注意安全哦。 八月已经过去一旬啦,谢谢这个月来以下小可爱的地雷: “桔梗”地雷x1;“aci_xuan”地雷x11;“九页书”手榴弹x1 还有以下小可爱的营养液: “嗡嗡一声响”x1;“桔梗”x5;“aci_xuan”x7;“沅芷”x2;“小九很乖”x2;“”x1;“瑶瑶瑶”x10 我会努力码字哒!鞠躬—————— 第27章 白彦没想到他会结婚,会在24岁,一个偶像派男演员事业上升期的年纪,把自己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栓在一起。 不过么,合约只签了五年。换言之他二十九岁恢复自由身,又是一条好汉! “你不惊讶吗?我要结婚了。” 咖啡店的VIP房间内,白彦质问眼前的男人,对他波澜不惊的态度很不满意。 董为光依旧那副万年不变的浅浅的笑,一边笑着一边用筷子拨动小火锅里的食材。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以你这样的性格,什么事情发生在你身上都不足为奇。” 他的声音纤和温润,宛如修剪过指甲的猫爪子,柔软又透着温度。 白彦悻悻憋嘴,“嘁,没劲!” 董为光夹了几根粉丝放到嘴里,“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白彦的屁股在坐垫上蹭来蹭去,想到某个困扰他许久的疑惑,凑近问:“董小姐,采访你个问题。” 董为光抬头一笑,唇角的弧度没变,只是眼睛里多了几片刀,“好好说话。” 白彦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是说,就是像你们这种性格的人,一直维持一个表情或者就干脆没有表情。嗯……不会觉得腻吗?” 譬如他明天要登记结婚的对象,也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董为光眉眼一弯,“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懒,所以不做表情。” “不是,这样才会更累吧?”白彦无法想象让他一整天都端着一个表情的生活,“就是那种,你要花力气去控制情绪啊,这样多费力气啊!” “你想复杂了。”董为光向来以静制动,“生气需要和解,难过需要安慰,如果我已经不生气不难过了,就不用花时间花精力来做这些事情。” “那你不会寂寞吗?就是觉得无聊这种。毕竟每天就忙忙店里的事情,然后情绪什么的也很单调。这样情感生活会很空虚吧?” “看书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咦!书跟我无缘。” “情绪单调没关系,灵魂不单调就都行了。你哪天可以试试,很省力的。” 白彦宛如誓死不跟敌人妥协的间谍,声音倏地拔高:“没有情绪我还怎么做演员啊?演员这个职业,需要你保持一个情感浓烈甚至是癫狂的状态,有了情感就需要释放,不能压抑。不然观众感觉不到你的情绪,还怎么认可你的表演啊?” “是,是——”董为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敏锐,“所以……你的陆先生让你不满意了?” 提到这个名字,炸毛的白彦突然收回了直抒胸臆的乱舞的手,可能是陆至晖带给他的镇定和沉稳,让他在这个名字面前也下意识收敛。 “也,也不是啊。”他的手从桌面滑下去,撑着盘腿打横的小腿肚。 “那是?” “就,他都三十几了啊,比我大整整12岁,当然不会像我这样咋咋呼呼的。我觉得新鲜的东西,他肯定也早就见过了。” 董为光总算明白他这些担忧的源头,故意错开问:“所以你是担心,他会把你当成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你在他面前也会自卑?” “当然不是了!”白彦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肚子的盲目自信,他字句铿锵着抬手,“虽然就见过两次,但是他还挺能照顾人感受的。而且我可是大明星好吧?全国女性的梦中情人!我怎么可能自卑?” 董为光当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他跟白彦初中就认识了,能把这人惹炸毛的一抓一大把,但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把炸毛的白彦一下子变得安静的。刚才他提了一下“陆先生”三个字这人就中招了,现在么……再试一次。 “那你是担心,你们会没有共同话题?” 被说中的某人果然顿了一下,张牙舞爪的手又放了下来,“就,有代沟啊。你读书的时候不成绩最好了吗?代沟明白的吧?” 做了两次实验的董为光终于明白了什么,唇边万年不变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噢——” 董为光是柔和的长相,眉眼的线条平滑,鼻梁的高度虽然不挺,但胜在形状清晰,加上他鼻梁上有一颗浅褐色痣,更衬得整个人温顺纤柔,没有攻击性。 而这个没有攻击性的人,却经常拿话损白彦,尤其是这个长长的尾音上扬的“噢”,出口必是毒舌。 “你噢什么?”白彦预感不良。 董为光耸肩,卖关子道:“没什么,就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白彦正打算追问几句,势必要把这人的小算盘摸清楚,屋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董为光应了一声,大余才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老板,这是刚做的糕点。” 之前也提到过,大余是个典型的壮汉,身高一米九,虽然员工的衣服都比较宽松,但胳膊上起伏的线条仍旧非常明显。 董为光接过点心,放在矮桌旁边的地毯上,随口问到:“不是说过会儿送来吗?怎么这么快?” 大余将托盘贴着手臂垂放着,看似老实敦厚,“我看都做好了,就给你们端上来了。” “嗯,那先放着。”董为光看了眼时间,“大厅怎么样?” “很好,跟平时一样。” “有大余帮忙打理就是让人放心啊。你先下去吧,我们还得一会儿呢。” “好。” 他的话很少,且跟他的身形有种相得益彰的浑厚感,如在晨雾里轮廓模糊的小山。 董为光没有因为没有按时送东西而责怪他,于是他随即就下去了,关门的时候也很轻,看似规矩。但白彦却不这样认为,因为这人在上点心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的东西,是敌意。 他做演员也有些年头了,洞察情绪的能力还是有的。这种敌意跟魏佳辰那种恨不得毁灭他的感情不同,是带着嫉妒,却又怕自己的感情被发现的,畏惧。 于是等人走后,他开始散漫地捞东西吃,一面吃一面问: “男朋友?” 董为光看他已经开始吃火锅了,就知道这小子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店里的员工啦。” “之前不是个女服务生吗?” “对啊,但是她后来跟我告白,说想跟我在一起。我对她没意思,又不想在店里搞暧昧,就把她辞退了。” 白彦暗道他太天真,一连发出十几个“啧”,邪恶地冲他挤眉弄眼,“你以为,男的就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应该问白彦本人………… 打个广告嗷~专栏的预收文《我捡的傻子保镖是阔少[娱乐圈]》,文案如下: 付聆是个绯闻缠身的三线演员,某次躲狗仔的契机,他在垃圾堆里捡了个保镖。 保镖人傻力气大,付聆就给他取了一个简朴且文雅的名字——“付大”。 “你是谁?”失忆的付大在病床上问他。 付宁功德圆满地拍胸:“我是你爹!” 付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付聆却是个暴脾气,一个没控制住就破口大骂。他以为付大会论起拳头跟他一较高下,结果这大石头却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聆哥!你别不要我呜呜呜——” 吓得付聆跟他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他把付大聘为贴身保镖,发现这人尽职尽责,挡私生,打渣男,还每天都傻乎乎的夸他好看。久而久之,他觉得,跟个傻子谈恋爱也不错,然而某天,保镖的下属找上门来,他发现付大不是傻子,是…… 豪门阔少?! 前期忠犬黏人后期高冷冰山攻×既克忠犬又克冰山敢爱敢恨受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某天,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付大站起来,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憨憨地说:“我帮你撑着天,不怕。” 下一本开,求收藏呀~~~ 第28章 白彦暗道他太天真,一连发出十几个“啧”,邪恶地冲他挤眉弄眼,“你以为,男的就安全了?” 这句话刚说出去,迎面就飞来一个脑瓜崩。 “嗷!” 白彦一手捧碗一手抱头,“干嘛啊你!” 董为光微笑着收回手,“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饥不择食。” 白彦委屈,白彦冤枉。他打一百个保票那个大余绝对对董为光有意思,他用他十一年的演艺生涯发誓! “你都不看看那家伙看你的眼神,还有看我的眼神。哎我多久才来一次啊?你陪我一会儿他都要吃了我一样!” 董为光温和地提醒:“友情提示,这一周你已经来两次了。” “那,那就更能解释他为什么对我有敌意了!” 董为光被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虽然我对你的业务能力没什么质疑,但这一次呢,真是你想多了。” “为什么?” “大余才来一个月呢,每天从早忙到晚,哪有那么多想法?” “一个月?” 唉,一个月就对董为光掏心掏肺了,也不知道怪他们家小光魅力太大,还是这个大余太沉不住气。 “就强降温那一阵,那几天挺冷的。”董为光的记忆飘到远方,将那场寒风里的相遇娓娓道来。 来咖啡店的客人不仅只喝咖啡,花茶同样很受欢迎。所以,董为光想着店里茶叶的种类不多,就想再挑两种新的。走在半路突然被一个人叫住,说他的钱包掉了,那个人强壮似牛,又惜字如金——是大余。 “那天挺冷的,我还穿了毛衣。但他就一件短袖,看起来还不怎么干净,身上的背包也是空瘪瘪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流浪汉。” 大余把钱包给他就走了,也没说其他的什么,连董为光的“谢谢”兴许都没听见。 董为光当时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遇见了一个可怜又好心的人。 “差不多傍晚吧,他又出现了,换了一件干净的断袖。但他大冷天穿成那个样子,就算再干净也会让人觉得奇怪。” 咖啡店在一条不算繁华的小街,但胜在安静雅致。大余一个人走在对面的街道上,背着他那个空瘪瘪的背包,每家店都进去一下,但不到五分钟就又灰溜溜地出来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在找工作。 “所以,你就善心大发,把他叫到店里来工作?”白彦吮吸着溢满汤汁味的筷子。 董为光摇头,“我还没那么好心,上杆子去做善事。他呀,后来把对面街道的店铺都试遍了,一个都没要他,才又过来这边的。” “噢……”听到这里,白彦是有些感同身受了,他当初因为身高限制当不了模特,想争取几个龙套角色,也是这样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地跑,受尽嘲讽和冷脸,还要笑着去下一个剧组。 “那他是挺不容易的。” 董为光补充道:“更不容易的是,已经落魄到那个样子了,还把钱包还我呢。我看他没有地方去,刚好美诗那段时间又找我告白,说了好多非我不嫁的话。我就干脆把美诗辞退了,让他进来做。” 白彦瞧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就来气,“是啊,从此一部狗血的玛丽苏电视剧就开演了。” 董为光的眼睛一虚,虽然白彦平时也喜欢吐槽,一张嘴都不带闲的,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一提到某个人某个问题就火速转移注意力,甚至开始关心他这个清心寡欲的人的感情。 于是他撑着矮桌凑过去,“我发现一个问题。” 白彦愣了愣,“什么?” “你很焦虑。” “有吗?”白彦摸了摸鼻尖,“真要焦虑那也是因为担心你好吧?那个人来路不明又不知道以前干什么的,你还让他住店里,万一他起了什么歹念,看你怎么跑!” 董为光眉毛一挑,露出逮到猎物的表情,“居然又转移话题,太可疑了。” 顿了顿,进一步道,“你要真的对陆至晖没什么想法,那这就是普通的政治婚姻,对你而言就跟开机演戏一样,你何以这么焦虑呢?还是说……你对他有好感啊?” 白彦气从胸中来,两眼一黑就要晕倒,他猛地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 “我对一个见过两次的人有好感?你这是在侮辱我好吧!” 他义正言辞地立下Flag,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真香了。 火锅里的滚油咕噜噜沸腾,似会堂响起的轻快的交响乐,演奏着种子破土而生的欣喜。 ……………… 婚讯公开的当天,网上又又又又炸了! 早上九点,白彦在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诸网友以为是手撕张轩或者手撕魏佳辰,没想到点进去,就只有简明扼要的三个字—— “合法的。” 配图是他和陆至晖的结婚证照片,正面高清半身照,笑容甜蜜,如假包换。 更不可思议的是,白彦这条动态并非原创,而是转发另一个微博号的内容。那个号是新注册的,只关注了白彦一个人,而比这些都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微博号的ID——陆至晖。 “是陆至晖吗?是我想的那个陆至晖吗!!!” “我去这真的假的?白彦跟陆大佬结婚了?!没公开恋情直接公布婚讯???”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肯定在做梦,请假回去重新睡一次。” “啊啊啊啊啊白少结婚了啊啊啊啊啊!” “呵,居然结婚了,脱粉。” “这么说的话,之前那些说白彦跟张轩恋爱的消息是假的了?人家只是正常交往,被媒体夸大其词说在谈恋爱?” “肯定是假的啊,陆至晖是谁?谁要是爬上他的床还不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啊?白彦要真的跟张轩有什么的话,陆至晖能放过他么?能放过张轩么?” “楼上说得对。既然都结婚了,那恋情也肯定有一段时间了,啧啧啧,也是真能忍,到现在才官宣。” “宝贝!!!妈妈就知道你可以幸福的啊啊啊啊啊!” “其实白彦一直蛮低调的,不怎么公开自己的私人生活。要不是这次的假新闻太过分,人家也不会公开的啊。” “明星也是普通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期待新作品吧。” “张轩跟那个魏佳辰闹这么大,一看就是给魏佳辰的新戏炒作啊,毕竟马上就要开播了自己又没什么流量,就蹭白彦的呗。” “之前白彦讽刺张轩不是豪门,我还说他酸人家来着,现在看来,跟他老公比起来,好像确实没人算得上豪门啊……” “就问之前骂白彦豪门梦破碎的人脸疼不?就你家轩轩有钱啊?就你家轩轩是金多宝?咱陆大佬可是顶级豪门好不!” “要我我也选陆至晖啊,这种级别的钻石王老五,倒退十年也能甩张轩一百条街吧!” 白彦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条一条地滑动评论的消息,也不能说他无聊,毕竟他现在嘴功了得,骂人对仗从未输阵,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网上学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正当他看得起劲时,却有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喂,你好。” 对面并没有立即说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沉默了三秒之后,沉重的男声才从话筒里传来: “小白,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赌一根辣条,你们已经猜出是谁了●v● 第29章 “小白,是我。” 白彦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于是轻快的笑容沉了下去,白眼一翻,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他可不是什么以撒播关爱为己任的圣母,他是一根毛发都能伤人的美洲豹,大豹子!他看不惯张轩,为什么还要给他好脸色?装来装去不累么? 不过他倒是低估了对方的骚扰程度,居然怕他不接,用新号码打给他,真是煞费苦心。 “铃铃铃——” 挂断后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点开一看还是那个号码,果断挂掉,拉黑。但半分钟之后,对方居然又换了个新号码重新打进来。 这年头是流行上杆子找骂吗?那张轩可真是引领了时代潮流! 白彦觉得自己不接电话已经很善良了,毕竟他这张嘴狠起来自己都害怕,不过对方的需求这么强烈,他也着实不好拒绝——那就成全他吧! “真是稀奇,张大老板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他按了免提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一旁,毕竟听筒模式会让他有种被贴着耳朵说话的恶心感。 阴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小白,你别挂,我有话跟你说。” 听得出他在极力控制某种情绪,白彦跟他交往的时间不短,听得出里面深深的抑郁,以及,忏悔。 他仰天翻了个白眼,“啧,有屁快放。” 张轩问:“我看了新闻,你跟陆至晖是真的吗?” 白彦的尾巴顿时翘到了天上,“哟,那可是要比你们真点儿,毕竟你们在网上炒了这么多天还没领证呢。” “小白,你别骗我了。你是赌气才跟他结婚,你不爱他。” “不是。”白彦被他这关心的语气弄笑了,“您这是唱哪出啊?我跟我老公爱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有多好。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再说,这跟你有关系么?你以为你是村长啊管这么多事?” 张轩吸了一口气,勉强能不让自己吼出来:“你说过,你结婚不会为别的,只为爱情。你跟陆至晖之间没有爱情,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白彦是语气始终如一的孤傲:“如果我的婚姻能让我时时刻刻随心所欲地开玩笑,我倒觉得是件好事。我不像你,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我看魏佳辰倒是要好好珍惜你了,毕竟你日后看到比他更有地位的对象,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张轩不理会他的责骂,他要在白彦还肯听他电话的时间里,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你结婚是为了应付这次的危机。我已经查清楚了,照片上的那个人是导演,你们当时在试戏。小白,你完全没必要搭上你的后半生。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就敢做这么草率的决定!” 白彦从衣帽间取出一套衣服,觉得不满意又取出另一套,在镜子前面来回比对。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哦!这件事早上已经澄清好了,导演和整个剧组出来联合声明,拍照的人也拍了澄清视频,说照片是有人找他买的,刻意发假新闻黑我。” 张轩确实还有那么点好心,还为了他去查这件事情,不过这个人总是慢一步,做这些费时费力的无用功。而且,这份好心,是否是得知了他丈夫是陆至晖之后的巴结,还不得而知。 “既然事情已经澄清,那么,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跟陆至晖结婚。” 白彦冷笑,“你、有、病、吧?” 还好他选到了一套满意的蓝白拼色的休闲服,缓解了他破口而出的辱骂。 “从我度假回来,飞机落地的那一刻起,咱俩就没什么关系了。还有啊,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一会儿让人曝假料黑我,一会儿又跑去说要‘查清楚’,你查自己还这么来劲是吧?如果你死缠烂打是为了要我打你的医药费,那你把□□寄给我OK?我老公有的是钱。” 张轩被他软硬不吃的态度弄得十分着急:“不是钱的事,小白,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跟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结婚。你听我的劝,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给我发工资还是发校服啊?” “小白,我是为你好,贸然结婚对你没好处。” “那我也为你好,提醒你一句。人生在世,要么选择爱情,要么选择婚姻。如果两个都想要,唯一的方式就是找个爱的人结婚,而不是找小三。小爷我也不想当小三,懂了么?” 白彦毕竟演了这么多年戏,什么角色没碰到过?什么台词没说过?虽然他文化程度不高,说不出那些之乎者也的长篇大论,但即便是浅薄的大白话,也足够呛得张轩说不出话。 他说中了,张轩之所以两头都讨好,是因为既舍不得魏佳辰的家族权力,又舍不得白彦这个人。 他爱白彦吗? 坦白说,爱的。 只是很廉价。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白彦可是越战越勇。他把选好的衣服扔到床上,开始散漫地解居家服的扣子。 他觉得张轩这个人很魔幻,一会儿巴不得他摔进泥坑里永远出不来,一会儿又舔着脸来示好。当真以为别人就是他养的小宠物么?要打要宠随便他心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发出一阵恶寒,决定终结话题: “听说人就是这样,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也有变态的控制欲。把它随便丢在路边,还要隔三差五地去看它上面有没有积灰。但要是它被别人捡了回去,小心照顾,甚至变得比以前还要漂亮,他就会嫉妒它,痛恨它,甚至,想毁了它……因为他觉得它本来应该躺在脏兮兮的泥巴里,不配拥有现在的幸福。你不用煞费心机来怂恿我离婚,我跟我老公恩爱得不得了,我会过得比以前好一千一万倍,不劳费心了。” 他脱光准备穿衣服,但恰好又把话说完了,于是防止张轩再说出什么厚脸皮惹他生气的话之前,折身去挂电话。 但这一转身,那可就是天崩地裂的距离——他大敞的卧室门口立着一个人,豁然醒目,如一堵墙似的挡去了身后的光。 “啊!!!” 白彦对着高大的人影惨叫:“你怎么进来的?!” 陆至晖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歉然地勾了勾唇,抬手指向房门,“门没关。” 一时间,地板仿佛是两百度的烙铁,烫得白彦不停跳脚。 “你,你!” 虽然他平时嘴皮子很溜,但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他喉咙里就像卡了一块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白,是谁?” 还好——电话里传来张轩的声音,仇恨瞬间让他冷静下来,眼珠子一转,戏精附身。 “老公~你进来怎么都不说一声了啦~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第30章 “老公~你进来怎么都不说一声啦~真讨厌!” 声音之洪亮,甚至在三十平米的卧室传出了回音。 白彦如上战场的老将般斗志昂扬,刚才小胜了一把,他当然要乘胜追击。于是为了凸显位置的转换,他还尤其逼真地跑到陆至晖面前娇哼了一声,然后扑腾一下跳到床上。冲着手机惊慌又窃喜地撒娇: “啊!你干嘛呀!死鬼,现在是白天啦——唔!” 他拿胳膊贴着嘴,不停模仿激烈亲吻的声音,并以一声让人面红耳赤的娇嗔挂断了电话—— 嘟!大功告成! 他如一只青蛙似的分腿跪在床上,狠狠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岸上旱了一中午终于回到水里的鱼。随后浑身一抽,想起卧室里还有一个人——而他为了换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 于是火速地抄起被子的边角一滚,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随后端正地坐了起来,如坐莲的观音。 “陆先生,找我有事吗?” 字正腔圆,一脸正义,仿佛刚才那个在屋子里跳来跳去的神经病不是他。 陆至晖慵懒地将手肘靠在门框上,“今天搬家,我来接你。” 之前条约上说的,可以不同房,但必须要同居。所以他脚伤痊愈之后,二人便约定好搬去陆至晖的顶层花园公寓。 只是,他叫陈小信那小子来帮他收拾,怎么陆至晖还亲自来了!现在的大老板都不用去公司,当甩手掌柜的吗? “那那个,陈小信呢?” “既然结了婚,当然是我来接你。” 白彦想想也是,要是他被拍到一个人搬家的话,娱乐杂志就又有的写了。什么“昔日明星陨落,豪门生活艰辛”,什么“人前恩爱显贵,人后凄凉受罪”,一抓一大把。 “说的也对,还是陆先生想的周到。”白彦赞同地笑了一下,礼仪分寸都恰到好处——如果他现在穿了衣服的话。 陆至晖的眼神一滞,“陆先生?” 显然,他对这个称谓不怎么满意。 白彦想起刚刚发疯喊人家老公的不要脸的情景,头上立即挂了三根黑线: “那什么,刚才……那不是打电话怕穿帮么?现在这,咱们毕竟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恋人关系,就咱两个人的话,就,别那么讲究了呗?” 陆至晖将扶在门框上的手垂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悦,相反,还跟之前一样温文尔雅。 “别误会,我并非要跟白先生保持很亲密的关系。我只是觉得,可能你叫我‘陆先生’习惯之后,以后在人前会容易暴露。” 白彦觉得有理,“也对哦……但,但如果叫你‘老公’的话,会不会有点儿过了?” 岂止是过?他现在想想就浑身发麻。 陆至晖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叫‘先生’吧?不至于太亲密,也方便你改口。” 白彦自己试着咕哝了两声,感觉是还不错,就是将他现在的“陆先生”去掉一个姓氏而已,挺简单的。其实也有很多同性夫夫互称对方为先生,只是白彦接触得少,没有察觉,还以为自己特立独行,叫了个民国时期的叫法。 “好啊,先生。” 陆至晖不自知地扬起唇角,这是白彦头一回见到他笑,不是礼貌性质的疏离,就是纯粹因为某件事而开心。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去楼下等你。” 陆至晖替他关门,然后在门扇关闭的前一秒,淡淡地吐出一句: “先生。” 平稳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白彦颤了一下,豁然抬头时,门已经关上了——要不是认定陆至晖是个眼高于顶且清心寡欲的人,他真要以为这男人刚才在撩他。 陆至晖的公寓只有两百多平,只有他新宅的一半,老宅的三分之一,甚至没有白彦自己买的房子大。但那里视野很好,五十六楼的高度望出去,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望到江对面的景色。旁边的楼层也都只有二三十层,不用担心被偷拍。所以陆至晖询问他想去哪处住宅,白彦果断选择了公寓。 他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有一间不少于四十平米的衣帽间,让他不同季度的衣服,不同色系的领带,不同品牌的鞋,都有处可放。 “哥,我发现陆先生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诶。” 待跟工人一起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陈小信已经累瘫了。他一面感慨这房子的设计好,一面由衷地夸赞陆至晖。 白彦端着果盘靠在阳台上,一口一块苹果,“怎么了?” 陈小信在躺椅上一下一下地摇,“就比如衣帽间啊,他不仅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还特意给你买了足够的衣柜和领带柜。我刚查了一下牌子,欧洲手工定制的诶,老贵了!” “说不定这就是他之前放那儿的呢,刚好没人用。” “哥你想什么呢?你见过哪个大老板家里跟模特队一样全是衣服啊?人陆先生是人好,才给你单独整出来这间房间,特意把东西都给你买全的。” 陈小信越说越羡慕,“啧啧,还有这卧室,居然还挂了你的照片。老实说,哥,你家里那张都没这个大吧?这得有多长?四米?” 他说着就伸开手臂去比,一米七的个子站过去更显得照片大了。 “你瞎激动什么?”白彦把果盘放上小茶几,“人都说了,虽然结婚是假的,但是要尽可能地表现成真的。这些什么照片啊,装修啊,都是必须用到工具了。跟经纪公司要花钱给艺人包装一个道理。” 道理陈小信都明白,但他总有种自家艺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哥,你说这证都领了,家也搬了……”说着尤其狗腿地蹲到白彦身边,挤眉弄眼道,“不如你就跟陆先生凑合过了呗?” 回答他的,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脑瓜崩! “哎哟!” 二人正在华山论剑,门外突然传来温和的敲门声: “白先生,饭做好了,陆先生在等您。” 白彦立即停下动作,跑到镜子前面整了整衣服,顺便抓了两下头发。 “好,我马上就来!” 第31章 白彦曾无数次揣测过土豪的生活,是否就像他拍的偶像剧一样,在游泳池那样大的浴缸里泡澡,在五米长的饭桌上用餐,进出门都有十几个女佣在两旁恭候。 但事实是,家里是黑白灰的三色简约设计,浴缸只是比他家里那个大一半,饭桌也是正常的规格,擦桌端菜的也只有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跟预想的有出入,但……让他很充实。 可能是平时一个人住习惯了,突然有个人等他吃饭,而且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这样带着小幸福的微妙感,倒一时让他不知所措了。 “不知道你的喜好,就让江妈随便做了两个,看看怎么样?” 陆至晖替他拉开座椅,然后坐到对面的座位上,顺手把领带塞到衬衣里。 白彦匆匆扫了一眼,两手扶着桌子坐下。他还很注意自己坐的位置,没有一屁股坐满,背挺得直直的,像第一次上课的小学生。 金笋忌廉东星斑,黄酒醉虾,山药木耳汤,花蛤蒸蛋羹,日式一夜渍,最亲民的就是那盘糖醋排骨——嗯,很“随便”。 他向江妈投去佩服的眼神——这种五星级大酒店的水准,怎么会甘心当一个佣人的? 咦,不过陆至晖这么有钱,给的薪水应该已经超过五星厨师了。 “这么丰盛啊……”他由衷感叹。 老实说,为了控制体重,在镜头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他平时的饮食都有一张食谱,严格按照上面来——可乐,炸鸡,火锅,奶茶,这些都不能出现在饭桌上。如果哪一天吃了,就要花三天时间控制饮食,消耗多余的卡路里。 看看吧,男演员都是要控制饮食的,那些凹吃货人设还保持美丽身材的明星,都是骗人的! 所以,在面对这样一顿大餐的时候,他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哥,那个……” 陈小信警铃大响,扎在墙根的脚不由往前挪了一步,但又不敢惹陆至晖,于是就又退了回来。 “干什么呢?陈小信同志。” 白彦微微勾唇,眼睛弯如镰刀,比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地回头。 陈小信心头一紧——危险,相当危险! “没,没有啦!” 他连忙摆手,并且特别识时务地往门边迈了一大步,“我就是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儿呢,我就先走了,哥你和陆先生慢用哈!” 唉,看不见,就可以装作不存在了吧…… 哥,大哥,亲哥,你可别忘了明天还有个采访啊……你要乱吃东西搞得一脸水肿明天怎么见人啊…… 陆至晖善解人意地提醒他:“你的助理似乎有话要说。” 白彦盯着满桌的美食,心不在焉道:“哦,没事儿,不用理他。” 江妈把菜上齐之后就下去了,留两个人在饭厅用餐。那天的阳光好,洋洋洒洒铺进来,溢了一室的温柔。 陆至晖顺着他的眼神落上糖醋排骨,于是把他面前的日式一夜渍换了过来,“还没拿到你的食谱,不知道你的饮食习惯,这些可以吗?” 白彦被饭菜的香味迷了心智,“可以,当然可以了。”然后略微谨慎地指了指不停向他招手的排骨,“我开动啦?”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其实在董为光那儿吃得挺好,只是之后又被抓回来减肥,弄得他总觉得自己像饥荒逃难的难民) 陆至晖展开手掌在饭桌上方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便。” 随后又补充道:“既然住进来了,以后你也是陆家的主人,浴室,阳台,楼上的花圃,这些你都可以随时使用。以及,要吃什么尽管告诉江妈,不用客气。” “嗯嗯!” “知道你要控制饮食,所以没做鲍鱼那些大补的菜,希望这些你会喜欢。” 白彦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脑袋里瞬间炸开了烟花:“控制什么饮食?这些都是女明星们的烦恼。男明星的话完全不用考虑这个的,我平时也是一天吃到晚,根本不用担心发胖。” (之前谁说吃货人设都是假的来着?) 白彦跟陆至晖同居的第一天,想着要矜持,于是午饭吃了两碗,晚上吃了三碗。最后撑得有点难受,上顶楼的花圃转悠了两圈消食。 陆至晖在午饭之后就去了公司,江妈做完饭,把家里所有设备都介绍了一遍也回家了。原来江妈不是佣人,只是陆至晖请的私人厨师,家里乱了会请家政来打扫,平时就只有陆至晖一个人。 现在人都走了,白彦终于不用再约束自己,天知道面对美食却不能端着盘子一起吃让他多憋屈! 花圃里种的花还只有零星的几个花骨朵,也看不出品种,反正茎干上没刺,只能知道它不是玫瑰。转了几圈之后,他开始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江对面的高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如镜头失焦的照片。自从走红之后,他很少这样一个人站在外面。有时候在家还要怕被偷拍,把窗帘全都拉起来。直到很晚很晚,才敢一个人站在阳台看一会儿。担心有狗仔蹲夜拍,那时他自己不敢开灯,四周也没灯,就一个人望着一潭漆黑的景色发呆。有时碰到挑灯夜战的,一点白色的光斑在深夜中就如星辰一样,他就会贪恋着看好一会儿。 现在这栋楼是A市最高的居住楼,前面又是漫漫阔江,旁边的楼层最高也只有三十四层,不用担心偷拍。真是个好地方! 一时间,他仿佛捡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宝贝,畅快的不得了。 “喂————” 他冲广阔的江面大喊,声音很快被浑厚的江风吞没,没有回音。 “有人看吗?老子是白彦——演戏的白彦——上热搜天天被骂的白彦————” “张轩是个混蛋!所以老子把他甩了,听到没有?是我甩的他——” “老子现在结婚了!老公又高又帅又富又长,十八厘米的大香肠——比张短轩好三百万倍!老子结婚了哈哈哈————” 吼了一大通之后,心里的某个疙瘩才终于纾解了一些。他胸口起伏着大喘气,叹道: “啊呀真是舒服!果然没有比吃东西和大吼更让人治愈的办法了~” 他美滋滋地两手一拍,打算下去睡觉,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采访,结果一转身—— “啊!你怎么在这儿!” 白彦吓得一蹦,然后对上陆至晖好整以暇的表情,心里一下子就虚了,颤巍巍地扶着栏杆——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十八厘米的……大香肠?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头顶再次冒出问号 第32章 【含入v公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陆总突然的关心。最怕开黄/腔被逮个当场,对方还要假装没听。 “那,那个哈哈哈……”白彦的脑子被浆糊封住了,扯出一个尤其牵强的尬笑。 陆至晖于紫藤之下站着,繁茂的枝叶缠绕着头顶球状的暖黄色的灯,只漏下丝缕的微光,将将能把脸部的轮廓描清,如浸透在微弱晨曦里的雕塑,坚毅却温和。 白彦无暇欣赏这一幕的光景,谄媚地把两手贴合这放在腮边,“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呵呵,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呐!” 陆至晖当然是听到他那几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咒骂了的,不过想到这小豹子在夸他,便也不做计较,慢悠悠走到他旁边,面朝着广阔的江水,说: “房顶的视野不错,我也经常上来休息。” 居,居然放过他了? 白彦一怔,随后赶紧附和:“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他火速转身,跟陆至晖一起扶着栏杆,“这儿景色好,不怕被人打扰,狗仔都拍不到。” 唔,一紧张就押韵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陆至晖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看来你对这里的印象还不错。” 这话可是白彦打心底认同的,“当然。就跟住在天上一样,人啊,楼房啊,都变得特别小。下面明明还是川流不息的行人和汽车,一到这里就完全听不到噪音了。跟世外桃源似的!” “你喜欢就好。我虽然另外还有房产,但这里也是目前我最满意的,以后大部分时间还是会住这边。”他单手解开西装的扣子,晚风一过,衣服的角落就会扬起。 这是他很少露出的一面,洒脱,随性,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西装笔挺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白彦突然想起一句话,那是曾经合作过的一位导演对他说的,关于怎么拍男人最性感: 成熟的男人会用发胶把头发固定起来,而他们最性感的时候,就是低头吻你时,那缕不听话的垂落的头发。所以,一个好的导演,并不是拍人,而是拍那缕头发。 ——他刚刚觉得,这颗扣子,就是陆至晖的那一缕头发。 他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接话:“那,那一起住啊,我拍戏回来也都住这里。以前的房子请家政去定期打扫就行了。同居嘛,这样就算被狗仔拍到也没关系。” “好。”陆至晖的眼神落在他耳垂上朱砂颜色的痣,顿了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挪开,“明天有工作吗?” “有。一个杂志的采访,还要拍封面,所以需要早点出门去做造型。” 这是他风波以来的第一个通告,要好好收拾一下,以最好的状态出击,狠狠打那些看衰他的人一记耳光! “几点?” “拍摄吗?” “几点出门。”陆至晖耐心地补充。 “嗯……大概七点吧。” “我送你。” 白彦下意识拒绝:“啊?不用了吧,你公司肯定也有很多公事要处理。” 陆至晖理所当然道:“你也是我的公事。” 咚! 白彦心里似掉进了一颗小石子,清脆一声响之后,漾开一圈涟漪——这句话要是放在电视剧里,那妥妥的就是情话啊! 他愣在那里,手指下意识摩擦着栏杆光滑的表面,想着怎么把话接下去才不尴尬——直到,陆至晖把手里一开始就拿着的文件递给他。 “这是瑞莱森这一年的账目总结清单。瑞莱森是一个不断在发展的公司,跟欧美的合作项目也不少,但这个季度的营业额有明显程度的下滑,而这样的状态,不足以支撑新产品的发售。” 白彦错愕着接过,象征性地翻了两下,里面的金额晃得他眼睛疼,就算这个季度的营业额下滑了百分之四,那也比他一年挣得还多得多啊!!! “其实百分之四还好了。陆先生,哦不,先生,先生你这么厉害,下个季度肯定就回血了。” 在生意场上,陆至晖有绝对的自信,于是他试图把这份自信带到婚姻中。 “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心安理得地接受收益下滑是最不可取的事情。这次是百分之四,下次可能就是百分之十四,如果接连下去不作为,破产也是弹指挥间的事情。” “这么吓人呢……” “这些我没必要骗你,这也是我结婚的理由。所以,请你务必跟我扮演一对模范夫妻,不能穿帮。如果假结婚的消息曝光出去,那么,瑞莱森的损失,将会上十亿。” 这话把白彦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对经商不怎么了解,原来即便是陆至晖这样的大老板,每天也是如履薄冰的啊。之前黄昭平说陆至晖结婚是为了断绝那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恢复公司的形象,他还觉得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情有所原呢。虽然也没看陆至晖有什么花边新闻,但照这人完美主义的性格来看,那确实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怪不得你这么着急和我结婚呢,我之前还觉得你是大慈善家,不忍心看我被舆论碾压才出手的。” 陆至晖付之一笑,“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白彦得意地拍了一下胸脯,“那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娱乐圈响当当的人物了,跟我结婚肯定只赚不赔的!” 这相处的一小日下来,陆至晖对他无微不至,又是改称呼又是同居的,害他以为这人对他有点意思。原来人家就只是牵挂自己的生意啊,嗯,坦率,不做作,是个爷们儿! 陆至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有什么需求我会尽量满足,但也请你配合,这五年,不能被外人看出端倪。” 白彦胸有成竹地保证:“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演戏这方面我可是天才,不会出岔子的!” “好。”陆至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这是公司马上要推出的蓝宝石婚戒,我希望你一直戴着。” 看到这枚设计低调但绝对价值不菲的戒指,白彦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浪漫,也不是这玩意儿身价肯定很贵,而是……这陆至晖可真会占便宜,一句话就像让他代言新产品吗?他的代言费可是七位数好不好? 不过想想,陆至晖给他布置房间的花销不少,那些衣帽间的欧洲手工定制的柜子肯定也超过他的代言费了,于是他大方地不计较。 “好啊,反正我没接珠宝类的代言,戴这个也不冲突的。” 他抬手去拿,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陆至晖从工巧的盒子里取出戒指,白彦这才发现,这人手上已经戴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他托起白彦的手,打算将戒指套进无名指,不想白彦却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 他觉得这个动作太过神圣了,为对方戴戒指,这是互相爱慕交换真心的新人才能做的事。 “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他从陆至晖手里接过戒指,但对方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先生。”陆至晖郑重地唤了一声,语气透着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周日(08月18日)入v,当日万字更新,评论区前五有红包掉落~谢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还请继续支持唷~ 第33章 “先生。”陆至晖郑重地唤了一声,语气透着不悦。 “啊?”白彦茫然。 葳蕤的夜光下,耀黑的眸子盯着眼前人,眼睛于黑夜中化成一潭深渊,似乎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你要习惯我为你做这些事情。” 顿了顿,又搬出百试不爽的官方理由:“否则在外人面前,很容易穿帮。” 白彦的那些矫情的小心思一下子就无地自容了,手指颤了颤,才缓慢地舒开。 戒指是银色的材质,目测有五毫米的宽度,中间镀了一圈排列成河流形状的蓝宝石,虽然能反射出荧荧蓝光,但却内敛又低调。套上去的瞬间,白彦只觉得他整只手都麻了,跟压着睡了一整晚似的,握拳松开了好几下才觉得好了一些。 “谢谢啊。”他有些不自在地抬头,所幸他当演员的时间久,掩饰情绪的能力很强,这才没被看出端倪。 陆至晖定定看着他,“结婚愉快,先生。”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陆至晖笑,不是礼貌的疏远,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 结果愉快……好像,跟想象中的愉快还不一样啊…… 那晚很静,月光也淡,分明能看清脸部的轮廓,白彦却觉着陆至晖的脸越来越模糊了。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双黑耀的眸子。 次日的采访对于白彦而言是正常工作,但于各大媒体而言,这可是“新婚后首露面”。 经过黑料风波之后,白彦的生活有被影响吗?夫夫感情是更浓烈了,还是破灭了?白彦的豪门生活到底怎么样,是憋屈谨慎还是潇洒快活? 这些,他们都打算拍到白彦的照片之后,用放大镜分析出来。 “这些人是24小时全天待机吗?一出来就跟着,都哪儿得来的消息啊?” 加长的轿车内,白彦正用帽子扣着脸缩在皮椅上补觉,一边补一边发牢骚。陆至晖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抽出来,往后看了一眼,确实有辆车一直跟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吩咐司机: “甩掉他们。” “是,老板。” 白彦以为就自己发点牢骚,平时跟陈小信也经常这样,这种话经常说,说了就算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就让人加速了。 他把帽子拿开,规规矩矩戴在头上,“那个,也不用特意甩他们了,甩掉一辆车,还有千千万万辆车。” 他这话说完,果然岔道口又跟上来一辆。 陆至晖看他虽然抱怨,但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看来你已经习惯了?” 白彦也谈不上是心酸还是走红的欣慰,“刚红的时候确实不习惯,走哪儿都有人盯着。现在就当是走红的代价吧,如果我某天某件事处理得不好,糊穿锅底没人管,或者直接被封杀,那当然不会有人来拍了。” 翻动季度报告的手一顿,从键盘上放下来,“正常拍摄和侵犯隐私不一样。” 这道理白彦也懂,然而这道理在娱乐圈根本行不通,“但他们是不会听的。”他瞥了眼陆至晖,见他已经没有办公的心情,于是补充到,“所以一般只能用点小手段,让他们觉得跟我没意思,就自然会放弃咯。” “小手段?” 白彦煞有介事地凑过去,“待会儿到了影棚,我下车的时候你也下车,秀个恩爱呗?” 秀恩爱陆至晖倒是不介意,只是他觉得秀出来好像会适得其反,“这样他们的头条就更不用愁了。” “非也非也。”白彦故作老成地摇晃食指,“新闻爆料之所以有人看,是因为它刊登了事出反常的东西。我们现在结婚了,恩爱甜蜜是正常现象,他们跟几天就不会跟了。但相反,如果我们现在关系冷淡,吵架,那么未来一个月都别想消停了。什么‘明星嫁入豪门的凄惨生活’,什么‘模范夫夫只在人前模范’,然后过几天就是‘白彦陆至晖疑和好’,‘猜测白鹭夫夫争吵十八向’,一个个的都是名侦探柯南,能分析出一百八十种可能,烦都要烦死了。” 这是在娱乐圈摸爬了一段时间才会有的感触,陆至晖虽未亲身感受,但一番话听下来,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大方地扣上电脑,从容地装回包里,两手放在膝盖,做任人宰割状。 “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你了。” “这么放心?” 白彦挑逗地挤了一下眼睛,手撑在二人中间的空隙,上半身趴过去,像图谋不轨的猫,“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呀?” 陆至晖镇定地看着他,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启唇:“这话不该我说么?” 他的表情一动不动,得天独厚的威凛和与生俱来的儒雅交织在一起,让白彦尤其没有成就感——他,被誉为“拥有娱乐圈最好看的眼睛”的男人,被评为“最想交往的男明星”的男人,刚刚做了那样明显的一个挑逗的动作,这人居然毫无波澜??? 没动静是吧? “等着瞧。”身为成年的白彦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斗志。 “嗞——” 豪华的轿车停在摄影棚外,远处的记者顾忌陆至晖的身份,没有一窝蜂涌过来拍摄,但也各自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打开了摄像机的镜盖。 按照之前约好的,陆至晖在白彦下车的时候也跟着下来了。他站在车门旁,没有跟着白彦进去的意思,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白彦转动了一下脖子,没有立即对陆至晖做什么,毕竟演戏这么些年,当然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一下车就腻歪怎么都会显得刻意,于是他先把背包扔给一早在门口等候的陈小信,然后才转身,抬头看向陆至晖。 “先生。”他露出大男孩撒娇的表情,声音也变得糯糯的。 陆至晖低头与他对视,“欢迎动手。” 他不自知地动了动眉梢,好似很期待似的,又仿佛是等着看小朋友表演的家长。要不是现在有好几个镜头对着他们,白彦真的要翻白眼了。 万幸他演戏的功底扎实,入戏了就不容易被打断,只见他身体往前一倾,头抵上陆至晖硬实的胸膛,像小仓鼠一样蹭了两下。 “啾。” 他突然抬头,在陆至晖的下颌骨偷亲了一口。亲吻浅尝辄止,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把脸都贴上对方的肩蹭了几下,似乎不舍到了极点。 “怎么样?意外吧?”他悄悄地说。 呵,居然得到了白彦的主动之吻,你就偷着乐吧! 但显然,陆至晖并没有像他预知地这样想。反而始终如一地淡定,一动不动,仿佛戳一下也不会反弹的木头。 白彦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这人到底在琢磨什么,但现在这么多台相机都对着他们,这不让他这个主动的人骑虎难下么? “喂,你好歹回应一下啊!”白彦压低了声音警告。 不是之前都说好了么?想什么呢?! 然而下一秒,陆至晖真正回应他的时候,白彦又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广告嗷~接档文《我被霸总缠上了》【娱乐圈】【ABO】,文案如下: 付聆为了躲狗仔,藏进了垃圾库。却没想到被一个失忆的男人标记了?!而且,还跟大狗似的粘着他不放?! 付聆:甩掉你! 付大:标记你~ 付聆:我操! 付大:是我来操。 付聆:我躲! 付大:我跟~ 付聆火了,破口大骂:“你他妈要跟到什么时候!滚啊!”(打一架吧大块头!) 付大却嘴唇一瘪,嚎啕大哭:“聆哥你别不要我——” 后来,付大恢复了记忆,是个大大大大老板,付聆看机会来了,“老板你好,老板再见!” 许冠容冷冷道:“你敢走试试?” 付聆解释:“不是说你现在没有付大的记忆了吗?我自动清理,主动消失哈!” 许冠容邪魅一笑:“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前期忠犬黏人后期高冷冰山攻×既克忠犬又克冰山敢爱敢恨受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付大站起来,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憨憨地说: “我帮你撑着天,不怕。”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许冠容二郎腿一翘,慵懒地说: “蠢男人,我喜欢。” 付聆:“……” 且看我们付聆如何跟这“两个”男人撒狗粮吧! 第34章 “喂, 你好歹回应一下啊!”白彦压低声音警告。 不是之前都说好了么?想什么呢?! 然而下一秒, 陆至晖真正回应他的时候,白彦又后悔了! 这人没有说一句话, 但结实有力的手臂却交叉着包围他的后背,并且开始逐渐收紧,将他扎扎实实地环住。本来礼貌性的拥抱变得一丝缝隙也没有, 亲密得,跟相濡以沫的恋人没有两样。 这种身高悬殊的压倒性的拥抱, 让心脏找到落脚处足以安歇的充实感,令白彦一时有点慌乱。 真是,以前演戏连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 怎么一到陆至晖这儿就有点不自在呢? 可能因为这人是不是纯粹的演戏对手,是个真真切切的现实生活中的人物,所以,才让他有种半假半真的虚妄感吧。 嗯, 应该是这样。 “好了, 可以了。” 他拍了拍陆至晖的后背, 示意可以松开,这人却还是没有放手,反而单手摘下他的鸭舌帽, 脸一侧, 在他的发顶亲了一下。 跟他之前刻意为之的“啾”的一声很不一样,陆至晖的这个吻,轻柔地只能听见嘴唇微微张开的声音——他完全想不到, 这个举止考究穿着体面的如同神灵的人,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人性的动作。 这样的震惊感,完全不亚于碰到一个撑伞在雨中行走的绅士,转眼就在蹲坑的时候问他要手纸。 “那,那什么,你——”白彦觉得气氛有点微妙,想说点什么把这事儿翻篇,却被陆至晖打断。 “——怎么样?意外吗?” 居然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了! 他能听见这男人说话时的偷笑声,感觉他自己这些小把戏在陆至晖面前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没有感染力,更没有威慑力。 怀抱松开之后,陆至晖盯着他烧红的左耳,“采访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白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这个往日的体面人现在有点像大灰狼,还是饿了好几天的那种。 “不用了,公司有保姆车,回去还蛮方便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远离大灰狼,人人有责。 陆至晖惬意地颔首,“好。我叫了江妈做晚饭,想吃什么发给我。” “知道了。”他不自然地看了一下手表,语速在不经意之间加快,“那个,我要来不及了,先进去了哈。再见!” 陆至晖将右手插进西裤的口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再见,先生。” 白彦挥着手转身,走近摄影棚的门才敢露出苦笑,自己喃喃道: “先生这词儿怎么这么肉麻呢” 陈小信傻笑着跟上来,“哥,我觉得陆先生的演技还挺好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情投意合的小夫夫呐!” 提到“演技”,白彦立即就充满了鸡血: “还不是你哥我培训得好?再说了,他好歹比我大十二岁,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这种小场面当然能够应对了。” “陆先生比你大十二岁?!我还以为他顶多就三十”他一边不可思议地琢磨,一边又觉得这年龄没毛病,“不过也对啊,事业像他那么成功的男人,除了玛丽苏电视剧里,哪有才二十出头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然后在打开化妆间的时候一秒换脸: “大家早上好呀!” 小志帮他拉开座椅,他对着平面镜里引以为傲的精致的脸,心才安定了下来——歇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工作了。大篇幅的采访,耀眼的镁光灯,这才是他的生活嘛! 在外面蹲点的记者功德圆满地收起摄像机,正准备离开时,本来要直接去瑞莱森公司的陆至晖的车却一下子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打开车门,陆至晖慢悠悠地跨了下来,做工精细的皮鞋在地上发出“哒”的两声响。他环视了这几人一圈,眼皮一耷,问: “中嘉杂志?” 带头的记者经验颇丰,他后背一躬,发出讪讪的笑声:“是啊,我们在这里拍点风景照取材,陆老板这么巧?要去公司吗?” 他对陆至晖友好地伸手过去,想着虽然偷拍被发现了,但商人都是主张和气生财,他赔笑着说两句好话,应该没什么大碍。 然而,传闻中即便话少却优雅绅士的陆至晖,并没有跟他握手,只是垂眸看了他的手一眼,抬眼,继续之前的话: “之前应邀接受过一次中嘉的采访,以为贵公司是一个有职业道德和素养的公司。今天看来,这定论还是下早了。” 记者听出话里的不悦,知道偷拍是瞒不下去了,于是赔笑着收回手, “哪里陆老板说哪里的话?这,这我们也是听上头的安排,拍几张回去交差的。不然照片给您过目过目,您觉得不好的,我们通通删掉。这样您看怎么样?” 他轻言细语地打着商量,并让摄像师把机器拿过来,一张一张地调给他看。但陆至晖似乎并没有什么耐性,他冷淡地将眼神挪开,用所剩无几的耐心道: “这位先生,您好像认为我的时间很便宜。” 记者接到他的眼神,后背仿佛被人扎了一下。这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露出什么凶神恶煞的表情,连眼部的肌肉都没有用力。他却觉得,仿佛灵魂都要被看穿了一般。 “陆,陆老板日理万机,我们这些打工仔都知道的。不,不如我们回去只刊一张,保准把你们二人都精修一下,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这样行吗?” 不是全部删除,而是还要刊登一张。虽然陆某人对刚才的“亲密接触”比较满意,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些甜蜜的小举动可以留在偷拍者的相机里,更别提公之于众。 “你还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刚好十五分钟,“可能你们并不清楚瑞莱森的收利情况,我在这里跟你们浪费的时间,已经足以收购中嘉杂志了。” 这话一出,记者才终于明白自己触了这位大老板的逆鳞,于是赶忙鞠躬道歉: “陆先生,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保证,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中嘉一天,就绝对不会放记者出来偷拍!这件事我会好好跟上级汇报。但是关于收购,还希望您能三思。” 陆至晖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人能让他更改。他不再多说,果决地朝轿车走去,并且拨通了电话: “吴特助,中断跟中嘉杂志的一切合作,我打算将其收购。收购的项目计划书在一小时内放到我桌上,马上去办。” 语罢,手机放进口袋,长腿迈进车内,一系列动作干净的不像话。仿佛率军攻下城堡之后,一刀砍下敌方旗帜并扔下十丈城墙的君王。眼神冷冽,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惋惜。 那之后,杂志圈流传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偷拍谁都不能偷拍白彦,否则公司就别要了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顾忌到陆至晖杀人不眨眼的性格,和白彦最近爆出来的极度容易暴走的脾气,主编没有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全程都聚焦在白彦的工作和演艺经历上。对于最近的绯闻,只在采访结束后夸了白彦气色好,想必是婚姻幸福的缘故。 白彦当然点头肯定,顺便还做作地拨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其实我先生不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如果不是这次的绯闻太过离谱,我们也没打算公开。” 主编是一位情商很高的女性,“我能理解二位。毕竟婚姻幸福与否主要是看伴侣之间的恩爱程度,真正幸福的婚姻不一定非要昭告天下。” 白彦见对方这么真诚,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份愧疚。嗨呀,这能怪谁呢?还不都怪他演技太好,思虑太周全,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呀! 然而,假结婚并非这么简单。亦或说,并非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有了结婚证之后,当然要准备不止一套礼服的婚纱照。 “小白,找个最近的休息日,跟陆老板拍个结婚照。” 接到黄昭平电话的某人一脸懵逼,“啊?为什么?” 黄执行长的理由简单且粗暴:“公司要用。” “用来干嘛?” “宣传啊,最近热度高,多发几条巩固一下。再说了,你是顶流之一,陆总又是瑞莱森的大老板,你们俩结婚,没张过得去的结婚照这说得过去吗?趁最近还还没有进组,时间也宽裕,赶紧找陆总拍一套吧。” “这么着急的话找个人p一下不就行了?现在的技术这么好,找个高手肯定看不出来。” 黄昭平惊得大呼:“祖宗!现在网上的牛人一抓一大把,要是被专业人士扒出来结婚照是PS合成的,你还要不要混了?” 白彦委屈,“不是,那就算要拍,那光我有时间肯定不成啊!人家可是大公司的大老板,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好吧?还是说,你跟陆至晖已经商量好了?” 黄昭平义正言辞地咳嗽了一声:“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你亲自跟他说。” 白彦两眼一白,“又不是我想拍,要说你去说。” 黄昭平转了转眼珠子,一口答应:“好啊,那我就说我们的白彦一哥特别想要一套礼服照,请陆老板把明后两天的时间都空出来给你,行不行?” 白彦一听惊了,“什么我特别想要啊?还有什么两天?你以为拍MV吗要这么久!” “我好歹是公司的执行长,总不能说是我要求的吧?这样不符合我的身份。所以,我到时候只能说你有一个结婚照的梦想,毕竟在陆老板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有点奇怪的想法很正常。” “黄老大你真的不是在说梦话吗?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梦想什么拍结婚照啊!” 他正打算兴师问罪,秘书却在这时提醒黄昭平有会要开。 黄昭平一边整理文件一边下了最后通牒:“我马上要开个会。反正我话说在前面,要么你去,要么我去,反正最终目的就是一定要拍。” “嘟——嘟——” 听筒陷入一阵忙音,白彦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仿佛这东西就是黄昭平,他要亲手把他捏碎! 他不断在逼仄的保姆车里深呼吸控制怒火,“呼——不生气,我叫不生气” 陈小信从后视镜里望着后面,虚弱地扶着方向盘,“哥,咱现在要怎么办啊?” 白彦啪地把手机扔到椅子上,脑仁疼得要炸开了。他才住进陆家两天,真真切切的两天,跟陆至晖都还不熟,甚至连人家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去要求人家把一整天的时间空出来?要是别人倒还好,左右不会多忙,一天两天只是调一下档期的关系。要是熟人就更好了,像董为光那样的老相好,出来多少天都没问题。 关键就在于,他跟陆至晖之间虽然有一个红本本连着,嘴上都是“先生”“先生”地叫,但他们实际上一点都不熟,更别提他去要求人家放下一整天的工作。 但,如果他不去,黄昭平那个混蛋肯定要联系人拍个长的MV,厚脸皮要人家两天的时间,还要统统算在他头上!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复好了呼吸,把自己仍在保姆车最后面的长椅上,痛定思痛道: “回住的地方,等陆至晖下班。” 其实黄昭平的考虑是对的。哪有结婚不拍婚纱照的呢?而且他们是假结婚,是做戏,那就更要做全套,不留任何把柄。 到家的时候,江妈正在厨房忙碌。她虽然做饭慢,不像影视剧里刀工飞起的年轻厨师,但每道菜都很细致。从火候的大小到烹煮的时间,她全都细心控制,让每样食材的味道都恰到好处。 白彦有个毛病,每次看到女人尤其是中年妇女忙碌的样子,他就会很不忍心。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已经过世的母亲,虽然在世的时候母子俩总是因为各种理由吵架,但人一夕之间没了,他还是会时不时怀念。尤其是现在这种做饭的充满烟火气和生活气息的时候。 “江妈,需要帮忙吗?” 正在煮汤的江妈回过头来,和善的笑着:“白先生回来啦?没事,我这里不忙。您工作那么辛苦,先去歇着吧。” 白彦很把手机放到桌上,将冰蓝色的衬衣袖子挽起来,贴合在手肘的部位。 “没关系,我的工作结束得早,不累的。”他熟练的踏进厨房,看到放在水池边准备清洗的西兰花,问,“晚上要做这个菜吗?我来洗吧。” 江妈看他执意要帮忙,便也笑着没有再劝阻。她是在陆家老宅伺候过的人,平时的餐饮虽然是她一手承包,但难免碰到主人家有兴致要自己做饭,所以,对这些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正是因为在老宅做了那么久,她才更清楚,陆至晖是一个稳重到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的人。他不会拿婚姻做赌注,更不会用来开玩笑。因为,这起让全世界都震惊的婚姻,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白彦的刀工极差,所以他选择用手把西兰花一块一块掰下来,实在坚硬的地方再用小刀划一下。 “白先生以前也经常下厨吗?”江妈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问,表情十分慈爱,仿佛这翻滚沸腾的汤是她的孩子。 白彦弯着腰,受她的影响,也像对待工艺品一样清洗着翠绿的蔬菜,“没有,因为煮的东西不好吃,老也学不会,所以就不怎么做。后来公司给我规定了食谱,每天都有营养师定时做饭,我就连厨房都不进了。” “那今天少爷算是有口福了。你参与烹煮,他一定会吃得很开心。” “那是,我好歹也是——” 他下意识想把他在娱乐圈的头衔都说出来,但一想起之前答应要扮演模范夫夫的约定,硬生生把话往回憋,转而笑道: “好歹也是他的法定配偶嘛,□□心晚餐什么的都是小事了。” 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只洗个菜了,但他又确实不会那些什么复杂高端的硬菜,在记忆里搜刮了半天,才试探着问: “平时,先生都喜欢吃什么菜啊?那个西红柿炒鸡蛋,喜欢吗?” 江妈先是一愣,然后想起冰箱里确实买了西红柿,便点了点头,“喜欢的。” 陆至晖今天下班颇早,到家时刚好六点,时针和分针旋转成一条直线的时候。而令他惊讶的是,平日精致的菜肴中间居然躺着一盘格格不入的——西红柿炒鸡蛋。 白彦听到他进玄关的声音,慢悠悠放下电视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问: “江妈做完饭就回去了,你要现在吃吗?还是想先洗澡?” 先洗澡还是先吃饭,白彦觉得自己很像日本电视剧里等候老公回家的家庭主妇。 陆至晖对此倒没表现出任何意外,他将公文包放上包架,弯腰将脱下的皮鞋放进鞋柜里。由于双腿太过修长,屈膝弯腰的动作使裤腿紧绷,尤其是臀部和膝盖处,微妙的弯曲角度让白彦想起了画报上性感十足的男模。 “你吃过了吗?” 若是在老宅,陆至晖一进门就有几个佣人围上来,替他接过公文包,递来热毛巾擦手,然后帮他解下造价不菲的西装外套,再询问他洗澡或者吃饭的意愿。 白彦虽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但陆至晖却并未觉得不满,甚至在瞥见那盘西红柿炒鸡蛋之后很是愉悦。在老宅,那些在他身旁忙前忙后的拥仆像个机器似的围着他,虽然面上笑着叫着“少爷”或者“老板”,但实际上跟机器人没有两样,是冷的。 所以,他才购置了这座公寓,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连陆薇和陆晚霁都没有来过,就是为了一个人享受生活的烟火气。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现在倒是有小豹子跟他一起了。 白彦去厨房洗手准备拿碗筷,不论这人要先洗澡还是吃饭,这些都是迟早要准备的。不得不说,他很期待今天的晚饭。 “还没呢。不是说好要过模范夫夫的生活吗?当然要等你一起啦!” 打开碗柜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紧张,想着要怎么跟这人介绍那盘凝聚了他所有心血的菜肴。 是不由分说夹一块到他碗里,王婆卖瓜地说: “这是国民男神白彦今天亲自为你下厨做的,不用感动,尽情享用吧!” 啊不行不行!这个男人可是瑞莱森的大老板,而且大了他整整一轮呢,什么大场面大人物没见识过,这种炫耀的样子简直就在讨打好吧! 要不把菜碟子悄悄挪到他面前,像个小媳妇一样说: “先生,人家的厨艺不精,今天就先只做了这个,以后我会努力学习菜式,争取做出你喜欢吃的料理唷~” 呕这种娇滴滴的话让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得出口?太恶心了! 在厨房磨蹭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直到陆至晖进来打断他:“先吃饭吧,过会儿菜就凉了。” 白彦虎躯一震,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身,“好啊。” 陆至晖正在水龙头下洗手,他已经脱去了外套,铅灰的贴身衬衣也挽到了手肘处,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小臂。虽然没有板正的西装,但他仍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 擦手巾在白彦身旁的架子,他停到这人跟前,一边擦手一边说:“当然,前提是你不介意跟一个有汗味的男人一起用餐。” 白彦从没见过他脱下外套只穿衬衣的样子,尤其领口还解开了两粒纽扣,可以看到这男人让人嫉妒的锁骨窝,以及厚实的胸膛。行为端方的男人突然变得不拘小节,这样的反差让某人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完全没办法将“汗味”两个字跟这人联系在一起,于是他上前闻了闻,果然只有清淡的古龙水的味道。 “没味道啊,一起吧。” 他心无旁骛地绕过陆至晖,将碗筷摆上桌,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常人的交往距离,乃至于,让沉稳如中世纪钟楼的陆至晖,竟然失神了一秒。 一秒后,他回过神来,眼眸里多了一分戏谑,以及对宠物调皮时的宽纵。 “今天几点收工的?”动筷之后,陆至晖打破沉默。 白彦回想了一下,“三点多吧,我没注意时间。” “什么采访这么久?” 白彦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不禁感叹这种大口扒饭还没人管束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不仅仅是采访了,还要拍杂志封面和内页。主编还挺专业的,最后还是她提醒我时间到了,不然我还得说一会儿呢。” 他以为陆至晖是要彻底贯彻“模范夫夫”的生活,所以才在饭桌上跟他唠家常,不过对方的重点好像一开始就不在闲聊上面。也是,人家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当然每句话都有自己的用意了,怎么可能把时间花费在一些没有营养的事情上? “吃过午饭了吗?” 一提到这个白彦心里就委屈,“吃了,但没饱。”他飞快地瞄了眼陆至晖,又补充道,“今天说是要补充维生素,所以只有水煮的青菜和红萝卜,以及两片橙子,没了。” “繁希太严格了。”即便是陆薇创办的如日中天的唱片公司,对艺人的饮食管理也没有这么苛刻。 白彦倒是很乐观,他扫了眼桌上香气扑鼻的菜肴,眼睛一弯: “所以我很喜欢回来吃饭啊!今晚我可是要吃三大碗的,要不要跟我比一下?” 面对这种类似幼儿园小朋友的比赛邀请,陆至晖倒是发挥出了符合他年纪的稳定,“喜欢江妈做的饭就好,但也不要因为喜欢就暴食,这样对肠胃不好。” 白彦悻悻地撇了一下嘴:嘁,真是老套又死板的家伙! 然而下一刻,这家伙的动作却让他眼前一亮——他拿起筷子夹的第一个菜,就是他的西红柿炒鸡蛋! 白彦不知为什么心里一下就紧张了,仿佛刚交卷的高考生,即便又长年演戏经验的加持,他也仍旧没忍住瞥了对方一眼。 陆至晖仔细咀嚼着嘴里的西红柿,假装没看出对面之人的紧张,片刻后,吐出对这道菜的评价: “不错。” 白彦眼前一亮——陆至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口中的不错,那就是很不错,相当不错的水平了! “是吧,我也觉得还可以。”说着他自己捞了一块鸡蛋,放进饭碗里拌了拌,同饭团一起扒进嘴里。 陆至晖又夹了一块西红柿,也没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问:“这手法不像江妈的,是你做的吗?” 听到称赞之后,白彦当然要火速认领,“对啊。这是我唯一会做的菜,还可以吧?我可是把所有的厨艺细胞都用在它身上了。不是我吹,虽然我其他菜都不会做,但在西红柿炒蛋能够超越我的,还真就没几个。嘿嘿~” 陆至晖没有泼他冷水,反而认同地说:“确实好吃。” 乐得白彦又夹了一大筷,放进自家碗里之前,想着能得到这个吃遍山珍海味的人的称赞委实不易,于是夹菜的路线峰回路转,将鸡蛋放进陆至晖碗中。 “那你多吃点,下次我收工早还回来给你做!” 白彦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有个人肯定他,哪怕夸他骂人的功力有进步,他都会乐得花枝乱颤。 陆至晖的眼神落上沐浴在番茄汁里的橙黄的鸡蛋,道:“比一下吧。” “比什么?做菜吗?”白彦没明白这突然而至的神来之笔。 “不是。”陆至晖看着他,慢悠悠地说,“比谁的饭量大。” 哎哟嚯?白彦瞬间斗志昂扬——这家伙居然敢跟他这个午饭没吃饱的人叫板??? “奉陪到底!”他对这次的比拼之重视,甚至还对陆至晖抱了一下拳。 于是一个小时后,洗碗机如常地运作着,家里的两个主人却因为进食太多而不得不去楼顶小跑消食。明亮的月光下,两个影子欢快地跳动着。 待胃里的饱胀感渐渐消除下去,白彦才终于想起他今天回来的正事,于是在下楼时拉了一下陆至晖的袖子,问: “先生,你最近有时间吗?” 问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楼梯的转角。这架旋转楼梯是连接花圃凉亭和居住层的设计,不用出门去爬盖楼时修葺的楼梯通道就可以进出花圃。 白彦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大概是之前脚扎伤了来这里避难吧,导致他只要在这房子里都会比较安心,好像网上的声讨和张轩的污蔑都与他无关了。所以,在下楼时,二人的距离又比较近,楼梯的灯光也没有明亮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这样的情景驱使他开了口。 听到问话,陆至晖下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问:“你有安排?” 白彦点头,想着这人主张言简意赅,也没打算兜什么圈子: “我想跟你拍一个结婚照,就是咱俩都穿礼服的那种。我知道你的工作一定很忙,但你也说过,做戏要做全套,那其实结婚照也算其中一项对不对?所以,请你抽一点时间给我,半天就好。” 陆至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要拍照,不管是公司的决定还是他自己的想法,他都高兴于白彦能够亲口询问他,而不是让黄昭平通过配合工作的方式联络他。 “半天够吗?” 没有拒绝? 白彦瞬间乐了,“够够够,我让人提前把影棚搭好,拍摄半天的话能出来好多张片子呢!” 陆至晖腹诽这人太容易满足,“我的意思是,在影棚里拍,出来的效果肯定不好。”顿了顿,补充道,“我好歹也是瑞莱森的总裁,拍得太寒碜的话,传出去也挂不住脸面。” 白彦微懵——他当然也想拍点好看的片子,出去走走实景啊,但是那样花费的时间就会多很多,起码要两天。 “所以,你还是比较想拍实景的是吗?” 陆至晖低眉一想,片刻的工夫似乎就有了计划,抬头看向白彦,“你最近的工作是哪天?” 白彦看了眼手机的日程表,“明天有个化妆品的广告拍摄。” “哪个化妆品?” “雪莉雅。” “还有呢?” “还有就是后天那个直播,微博粉丝好像是几千万了来着,反正要做个直播。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看剧本了。” 陆至晖默算了一下时间,拨通特助的电话:“连线雪莉雅的宣发总监,通知他们,把白彦的拍摄日期往后调整一周。” 白彦惊了,“你干嘛把拍摄调那么后面?” “不是要拍结婚照么?” 虽然名义上结婚了,但白彦始终觉得两人的公事应该分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因素影响陆至晖,同样,也不希望靠着陆至晖的关系在娱乐圈爬多高,或者既定的工作计划□□涉。 “但,先生你看哈,这是我和雪莉雅的合作,你插手的话会不会不大好?” 虽然你权大势大。 “不用有压力,雪莉雅是瑞莱森投资的其中一个项目,只是做得比较大,很多人以为是两家公司。” 白彦心里惊叹,暗骂全国那么多公司你他妈到底占了多少! “那,那也不能调这么后面吧?” 虽然他也不喜欢跑行程,但是签好的工作突然往后移,这样总给甲方的印象不好。 “怎么不能?” “怎么能了?” 陆至晖收了电话,平淡地阐述道:“因为在未来的一周内,你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嗯?属于你的?” 听上去有点中二,并且不讲道理。以及一丢丢的霸道。 陆至晖答到:“不是要去拍结婚照吗?” 白彦愣在原地,“对,对啊,但是什么片子要拍一周啊?你想去外地吗?海南?西藏?” 陆至晖慢悠悠下了楼梯,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号施令:“收拾好你喜欢的衣服和配饰,明早八点,司机会来楼下接我们。去巴厘岛。” 说完,他折身去了书房,看起来是要亲自安排行程了。 白彦石化在楼梯口——现在的大老板都这么雷厉风行的吗?两分钟就决定了? 不过刚才,陆至晖迅速拍定方案并且迅速落实的果决的样子,确实还挺酷的。尤其是转身的那一下,沉着稳重,多么凛冽的将帅之风啊! 白彦回想起在偶像剧里硬凹总裁造型的自己,觉得就跟过家家似的。怪不得那么多人骂呢,现在看来,观众也不是那么无脑黑来着。 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以后要诠释好总裁这一类的角色,还是要多问陆大老板交流交流呀! 次日,白彦体会到在家时陆至晖究竟有多低调了。因为这个男人没买机票,直接让专机来接的 不用安检候机,这省去很大一部分时间。这更让白彦迷惑——所以这人预定了一周,整整七天,是打算要拍微电影么? 不过他不管了,反正这次的花销不从他账上走,工作档期也都调出来了,他索性就当作公费旅游。 这样一想,他倒是由里到外都惬意了,他的两个小跟班却忐忑不安。客舱里,在前面十个保镖,后面十个摄影工作人员的座位中间,陈小信抱着小志瘦弱的胳膊,瑟瑟发抖。 “这么大一架飞机,这得多少钱啊?” 小志自己也紧张地捏着化妆包的绳子,“别问,问就是买不起。” “说的也是。”陈小信低头扯了扯自家四十块的T恤,十分羞愧,“早知道把我那件五百块的冲锋衣穿来了,给咱哥撑点面子。” 在这一点上,小志的觉悟还是要略高一点的,“小信哥,我觉得这还是没必要的。人家的一块抹布都比咱的身家值钱,还是别挣扎了。说穿了咱们就是给彦哥打工的,彦哥穿得好看就够啦!” 这话终于说到了陈小信心里,他颇为赞赏地轻撞了他一下,“可以啊小志,孺子可教!” 不得不说这架专机的设备很齐全,服务间里还配了软饮箱和多档位加热的烤箱。起飞不到三小时,空乘的餐车就开始发放餐食了。 “哇,牛排诶!”陈小信惊呼出声,两只眼睛都直了。 旁边的小志当即拍了他一下,低声呵斥:“信哥你干嘛啦!”他飞速地左右看看,没接到周围保镖嘲笑的眼神,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你这么夸张,搞得好像彦哥没给你吃过牛排一样。” 陈小信恨不得拿筷子把整块牛排都送到嘴里,“吃是吃过啦,但每次赶行程的时候飞机餐都难吃得要死,哪里还吃过牛排啊?哇还这么好吃,这比餐厅里都还——唔唔唔!” 小志赶紧捂住他的嘴,避免被周围这些表面看起来木讷,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怎么嘲笑他们的保镖看低。 “小信哥你别说啦!老实吃你的吧!” 与此同时,给头等舱准备的午餐也都就绪了,空乘缓缓推着餐车过去,却在掀开帘子的瞬间,惊掉了下巴——他看见,传闻中的阳光大男孩白彦,正在火急火燎地解他们老板的衣服!还是在外套脱掉以后解的衬衣!!! 而他们老板,正分腿坐在三米长的沙发边,大明星正站在他腿/间飞速地帮他解扣子,就差最后一颗了,整个胸膛都露出来了——这个时候,他进去了 两个人都齐刷刷看向他,白彦是一脸的惊愕和茫然。而陆至晖么,完全是美事被打搅之后的愠怒。 “对不起老板,我过会儿再来!” 年轻的空乘红着耳朵出来——真是,不是说这个时间送饭进去的吗? 这这这,饭都没吃呢,还做什么运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老木最近有努力存稿,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一章都是3k唷——(存稿不够会提前通知大家哒),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往后还请继续支持呀~ 第35章 要说这解衣服么, 原因也没多么吊诡, 更没有那空乘脑补的那么色/情。 当时,看了两小时剧本的白彦觉得眼睛不舒服, 于是按揉了几下之后顺便起身,做了几个转体活动筋骨,腰部的线条因此让人遐想无边。 “先生, 我们还要坐多久啊?” 陆至晖也刚浏览完一个项目,唰唰签了字放进牛皮纸材质的文件夹, 抬腕看表。 “还有四个小时。” 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在平衡和负重允许的范围内,拥有者可以按照个人的喜好对舱室进行装修。三米长的足够躺下两个人的沙发, 半人高的设计精妙的柜台,以及规格齐全的办公桌,粗粗看去,还真要以为是个布局雅致的卧室。 白彦透过小窗望出去, 瞧见飞机下方如羊毛毯一般浓厚的白云, 瞬间心情大好。 “那还挺快的。我没去过巴厘岛, 还以为要十几个小时呢。” 陆至晖将文件夹放上头顶的书架,说:“巴厘岛在印度尼西亚,没有出亚洲, 很快就到了。” 白彦仿佛发现新大陆的开发者, 惊叹道:“是吗?我还以为巴厘岛在巴黎。”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小学生才犯,不对, 连小学生都不会犯的常识型错误,他居然脱口而出?! 不过还好,陆至晖并没有表露出惊讶或者轻蔑的眼神,相反,还微微颔首,认同了他的说法: “从读音上来看,这两个地方的确容易让人弄错。” 这句话的语调很平淡,既没有刻意显露自己的博学,又不会让白彦觉得尴尬。不论是处事还是说话,陆至晖这个人都一如既往的很有分寸感。 白彦由心觉得,跟一个比自己年纪稍长的人相处,即便不是真正的恩爱夫妻,也会让他很舒服。于是乎,谈话在不经意之间就多了起来。 “先生,你之前去过巴厘岛吗?” “去过,不过那时候才十几岁,现在再去看一次,心情也会不一样。” “哇,十几岁啊”白彦不禁羡慕,那个年纪他应该穿梭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来着,“跟家人一起?” 陆至晖摇头,“我喜欢一个人旅行。” 偶尔两个人,好像也不错。 白彦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那怪不得。上次在飞机上碰到你也是一个人。” 陆至晖顿了顿,没有解释那天其实陆薇也在飞机上。而且他们一起去欧洲谈了一个大的合作案,并不是去旅行。不过看白彦以为猜中了什么而洋洋得意的模样,他没开这个口。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白彦开始打呵欠,于是去服务间拎了一壶手磨咖啡。 “要来一杯吗?” 他将壶杯放在柜台上,透过壶嘴嗅到了浓郁的香味,瞬间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似的。 陆至晖盯着他小精灵一般的背影,“劳驾。” 不能怪陆至晖觉得他像小精灵,毕竟白彦这人吧,虽然也老大不小了,但老是会心血来潮地做一些幼稚的事情。譬如现在,他突然就想扮演一下空乘,于是挺直了腰背,彬彬有礼地转身。 “What would you want to drink?Coffee,Tea,or Coca-Cola?” (你想喝点什么呢?咖啡,茶,还是可口可乐?) 他从小就没好好念书,英语也没认真练习过,后来还是多亏接了个翻译员的角色,苦学了几个月,才勉强会一些日常交流的句子。但也只是勉强会了,口音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董为光甚至说过他“从你的英文发音中,不难听出你是S省人”。 饶是这样,陆至晖还是放纵着他。修长的两条腿叠在一起,裤腿下露出皮鞋圆润贴合的鞋帮以及一小截贴合的黑袜。他悠悠然抬眸,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配合: “Coffee。” 极度简短的两个音节,却因主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变成了一滴就能让人毙命的毒/酒,让人无端端就沉迷进去。 咚! 白彦清晰地听到胸腔里心脏的撞击声,他愣了一愣——他这是,被一个老男人给撩了? 没有吧,这个人就说了一个coffee而已,也没有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挑眉邪笑二连击,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吧? 但,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说英文的时候透着一种成熟的性感,并非通俗的好看帅气,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丝毫不张扬,也丝毫不做作,却足以吸去所有人眼神的成熟的魅力。 “怎么了?” 看他一直呆着,陆至晖出声提醒。 “噢,没有。”白彦挠了挠鼻梁,赶紧想了个借口,“你要加糖吗?” “不用,无糖就行。” “哦,好。” 白彦端起咖啡向他走去,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人锐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好像所有镁光灯和镜头都聚集到他身上了一般,眉毛有多少根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太耀眼了。 陆至晖看出他异于平时的紧张,也宽容地在他走近时,抬手去接杯子。 结果好巧不巧——正在交接的那一刻,飞机遇到了气流,狠狠颠簸了两下。 “哎!” 白彦的重心不稳,径直摔进了陆至晖怀里,连带着他手里的咖啡也尽数都泼到陆至晖身上了。等他回神站起来,陆至晖的脖子已经烫红了一小片。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先生。” 白彦拍了拍西装上的残液,指腹仍旧能感触到比较高的余温,明白这咖啡的温度肯定不低。 “快把衣服脱了,看看严不严重!” 陆至晖倒是不慌不忙,简单利落地脱下外套,准备去解衬衫的纽扣时,却发现面前这人快了他一步。 “已经这么红了!”白彦对着逐渐显露的猩红色的胸膛,一边解扣子一边惊叹,“天,可千万别起泡啊!” 这要是起泡了得花多少钱去治啊?这人身为钻石王老五,那皮能是人皮吗?那是钻石皮! 陆至晖看他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宽慰地勾唇,“咖啡不是刚煮的,不会起泡,没事。” “那也不能大意。”白彦放下最下面的一颗扣子没解,将陆至晖的衣领轻轻拨开,露出从颈窝到前胸的一片红热。 “天呐看样子得涂点药才行,飞机上有烫伤膏吗?” 陆至晖的眼神在他两条拧成麻绳的眉毛上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白彦本来就是急性子,这一下更着急了,追问道:“问你呢!” 陆至晖维持着之前的表情不动,“有。”顿了顿,似乎才想起什么,“你帮我脱衬衫,方便待会上药。” 白彦想也没想就又弯下腰去:“好。” 紧接着,头等舱的帘子被掀开,这一幕,不偏不倚落进空乘的眼中。餐车行到门口卡住,也不知道该进该出。 “唰——” 两人在内,姿势暧/昧,一人在外,累觉不爱——那瞬间,空气都静止了。 “对不起老板,我过会儿再来!” 接到空乘暧昧的眼神,即便心如止水一心只在烫伤身上的白彦,也明白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么,怎么说,妙不可言? 帘子再度飞快地合上,白彦烫手一般松开衬衣,绞尽脑汁想撺掇出一个借口把这事儿翻篇过去,却不想——这向来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人,居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干,干什么?” 白彦脑袋里轰的响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这个人肯定是被咖啡烫坏了,连手心都跟着一起烫了! 陆至晖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坐姿,小山一样杵在沙发边缘,没有丝毫挪动。他直勾勾看着白彦,看进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你好像很紧张我。” 平常想着在他跟前要体面,白彦一般都会控制情绪和分贝,刚才那种画面,在搬家之后都没出现过。 陆至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电影男主角的那样深情,甚至连一丝丝的动情都没有,端着跟平时没有两样的面孔,成熟,稳重,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动一样。但就是如此,沉稳的人突然说了稍微带点感情的话,哪怕只有一分,却能让人接到十分。 “那,那演戏能不演到位吗?”白彦迟钝地说。 他飞快瞟了眼这人烫红的胸膛——该死,居然有胸肌! “空乘已经出去了。”大拇指倏地在他的手腕摩擦,只有一下,似是无意。 白彦手腕一麻,讪笑着把手抽出来,“那我给你找烫伤膏去,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下,你先歇着啊。” 说完他洋洋得意地抬了下食指,指向陆至晖落座的位置,示意他别动。接着脚下抹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留陆至晖坐在沙发边,摊开握过白彦的手,宠溺地动了动眼眸,轻骂了一声: “小豹子。” 之后不久,董为光询问过陆至晖身材如何,除了胸肌之外,还有没有腹肌,白彦只是咽了口口水,问: “你吃过巧克力吧?那种一大板,然后凸起来一块一块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欣赏完肉/ 体就要住酒店了,那么,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要怎么睡捏? 第36章 抵达机场已经是下午四点, 陆至晖的行程安排得很到位, 兴许是他思虑周全,也兴许是吴特助善解人意, 他们刚下飞机就已经有保姆车待命了。 白彦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生生看呆了眼——天空是纯粹清透的湛蓝色,没有一点云朵, 哪怕是丝丝缕缕的白线都没有。干净,毫无杂色, 仿佛阳光下静止的海水。 这次的行程统统由陆至晖承包,所以白彦压根没带脑子出门,就昨晚临睡时敷了张面膜, 想着保持好皮肤状态,上妆轻松,拍出来也好看。但出乎他所料,第一天并没有拍摄, 下飞机之后一行人直接去了酒店, 然后大家就各自滚回房间休息了? 而比这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 他居然跟陆至晖在同一个房间??? “房间订满了吗?” 白彦没有立刻放东西,捏着他的宝贝墨镜站在门边,像个闯进民宅又无处下手的入侵者。 这是一间五星级的上下楼套房, 格局不比陆至晖的公寓小, 办公桌上自备了酒店的电脑和平板,旁边是switch游戏机。整层楼的地板都铺满了配色复古的波斯地毯,连浴池都是足够十个人泡温泉的大小, 这些无一不透露着酒店的豪华。 不得不说,他只在摄影棚里见过这些东西。 他手里变得宽裕是在十七岁之后,因为一个少年角色有了点名气,不用个个剧组跑龙套,才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积蓄。但那也使得他的面孔逐渐被大众熟悉,故而他极少度假。即便偶尔心血来潮去个国外,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订这么高档的房间。 陆至晖将公文包放上办公桌,单手解开西装的扣子靠在桌边,“没有,不过顶级套房就这一间。” 白彦十分慷慨地摆手,“没关系,我住普通套房就可以。” 陆至晖没有立即说话,反而将两手环胸,侧过上半身来看他,眼神略带玩味。 白彦知道他的用意,毕竟这个人行事谨慎,即便是假扮的夫妻也不能留下任何破绽。但这件事实在不是他矫情,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都不会跟别人同住一个房间,哪怕是陈小信。 “我们之前签过条约,必须同居,但可以不同房。” 陆至晖道出自己的原因:“我们是登记在册的夫妻,出来度假如果住两个房间,你估计又会上热搜。” 他说话仍旧不急不缓,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始终都企图用商量的方式说服白彦,没有急头白脸的强制,说你一定要服从我。 白彦没有底气地盯着地毯,“这里是国外,没有狗仔跟拍的吧?” 陆至晖将他下意识扣弄裤腿缝的动作收进眼底,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 “先生,我们之所以度过各自的危机,是得益于这桩婚姻。外界的指责也好,声讨也罢,才姑且得以平息。但如果被他们得知婚姻是假的,你觉得我们谁的损失大一点呢?” 他说的这些话白彦都明白,但只要不同房,其他要求他都会尽努力配合。 “先生” 白彦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悄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最后的申诉。 “我之前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我没办法跟其他人睡同一个房间。” 他这话不怎么有说服力,只有苍白的“经历”二字,就像一个空心的糖果包装纸一样,根本不足以体现他这么抗拒并且坚持如此的原因。换言之,这句话无论放在谁身上好像都能用。 白彦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解释得并不好。也是,什么狗屁经历能让一个大男人怕跟别人同房呢?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他想着,陆至晖肯空一周的时间带他出来拍结婚照,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不然就答应下来,大不了晚上失眠睡不着,白天多喝点咖啡。 “不,不过先生说的也对,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我明天刚好还要做个直播,就直接说我们出来度蜜月了,还能宣传一下。” 他的演技很好,将之前的局促抹得丁点儿不剩,甚至还转移到一个很轻快的话题——这是在演艺圈摸爬数年修炼的功力。 陆至晖的眼珠子动了动,将环着胸的手放下,搭在办公桌磨圆的边角。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说。 白彦顿住,“嗯?” 陆至晖勾出一个宽容的笑,虽不是真正意义上开怀的笑容,却足以让对面的人不那么紧绷,“知道我为什么要订这个套房吗?” “为什么?”白彦很懵。 “因为它客厅的沙发很宽,是张完全合格的单人床。” “你,你的意思是”白彦眼中划过惊喜。 陆至晖顺着他的意思微微颔首,略表歉意,“我没有跟人同床的习惯。所以,卧室的床和这张沙发,我们得抽签决定使用权。” 咚! 白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随之而来的是没有边界的狂喜:“好好好,这样太好了!” 然后兀自认为占了大便宜地跑向沙发——很好,浴室卧室什么的都有门,把所有的门都关起来,完全就是一间大主卧! “先生,我超喜欢睡沙发的!要不沙发给我吧?卧室那个床给你睡!” 陆至晖也没有拒绝,拎着外套的领子走了进去,“那我也不客气了。” “好!”白彦等他进了卧室,才仿佛捡到宝贝似的一头扎进抱枕里,随手抓了一个攥在怀里,扎扎实实地滚了两圈,然后美洲豹就变成了三花猫,惬意满满地在抱枕上蹭来蹭去。 晚饭的时候,狂喜过后的某人才觉察到不对劲。 照他常年演戏的经验来看,陆至晖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提出要分开睡,好像确实是打算跟他睡一张床的来着。但后来为什么又突然变卦了呢?难道是看他不想同房,又大度地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才主动说自己想分开睡? 他如此琢磨着缘由,咀嚼的动作渐渐变慢,煞有介事地问:“先生,你真的不习惯跟别人睡同一张床吗?” 陆至晖游刃有余地摇晃红酒杯,抬起眼帘看向他,“如果你强烈提议跟我同床,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白彦立即怂了,连忙摆手,“那就不用了!” 嘻嘻嘻,原来这个陆至晖跟他一样,有这方面的洁癖呀! 而事实上,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陆至晖在订房间的时候没想过睡沙发的问题。他认为,既然小豹子当他是有一纸婚书的普通男人,那么同床共枕应该没什么问题。男人之间么,哪那么多讲究? 他本来想强硬一点,无论怎样先睡一起,即便他不打算做什么。 但看到白彦局促地攥着裤腿的时候,杀伐果决的某人又突然心软了。左右他是个满身铜臭的奸商,说瞎话只是他的入门课,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 虽有意外,但一切还是在掌握之中的。 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小豹子,有秘密。 第一个目的地是金巴兰海滩,全球十大最美海滩之一。 白彦没什么距离概念,通过洪志的嘴,才知原来他们昨晚住的酒店就已经在金巴兰地域了。 这里曾经是个小渔村,后来开发成旅游区,每日都有很多游客造访。毕竟漫天阔海,风轻云淡,偶尔还有从不远处机场起飞的飞机从半空划过,如此美景,是自然赐予眼睛的礼物。 “我想,我们今天的行程已经正式开始了。” 摄影师孙葭已经准备就绪,负责打光的助理也都就位。 “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子拍?”白彦从化妆间走出来,不自信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是的,自诩帅过全国所有男人的白彦,不自信了。 他穿着一件棉料衬衫,纯的米黄色,唯一的装饰是前襟不规则的泥土色的杂乱线条。配上深蓝的工装背带裤,活脱脱一个奋斗在捕鱼第一线的勤奋小渔夫。 “不是要穿礼服吗?” 谁家结婚照拍渔夫啊? 孙葭是陆至晖特意聘请的摄影师,曾在世界级的人物拍摄大赛中获得过金奖。他拍照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每次的成片都会给人以惊喜。 出于欣赏和信任,陆至晖选择了他。 听到白彦的疑问,他笑着拿着相机走近,耐心解释:“既然是白彦,当然要与众不同了。” 他长相温和,年龄看起来也不大,只在笑的时候眼尾才出现两条细纹,顶多三十五的样子。 “与众不同?”这话虽然受听,但并没有完全说服白彦。 孙葭举起相机,快速对焦拍了一张,将照片调出来递给白彦,“风格与众不同,却能融入背景,这是绝好的搭配。” 白彦看了眼照片,眼睛就不自知地黏了上去——为了搭配衣服,今天洪志没有给他做精致的斜分卷发,只是简单的吹了一下,上了一点发胶。妆容也很简单,打底加上修容,然后描了描他素淡的眉毛。这跟他平日出席活动时的精致造型完全是两个风格,但却看着很是清爽。 孙葭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结婚照是体现二人感情的照片,我个人认为,比起两个人穿着礼服凹着僵硬的姿势摆拍,贴合生活的照片更能体现二位的感情。这也是咱们通常说的写真。我想,拍成后你们随便挑两张出来,已经胜过娱乐圈绝大多数明星夫妻了。” 他说话的功夫,陆至晖也换好了衣服出来。 那是一个白彦从没有见过的陆至晖。 作者有话要说:  迎面向您走来的是红高粱模特队的首席男模——陆至晖! 看,他英俊的脸庞宛如皇室的尊贵王子! 看,他修长的大长腿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看,他美丽的老婆即将沉沦在美/色之下! 看…………我编不下去了…………………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调整为23:00哈~之后还是老时间21:00哦~) 第37章 那是一个白彦从没有见过的陆至晖。 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 只是裤子的颜色不同, 是深沉的黑色。没有西装,没有领带, 没有擦得发亮的皮鞋。却还维持着儒雅的气质,但又不同于平日如松竹的雅致,而是杂糅了些微的放荡不羁的侠气, 让人无法挪开眼神。 其实陆至晖的长相并不算多好,白彦客官地评判。 脸比他宽, 下巴也比他厚,好在一双眼睛锐利如刀,眼尾又微微下垂, 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凛,有些像中世纪挥刀斩敌的君王,才让这张脸勉强跟“英俊”挂上边。 但就是好特别哦! 说不上来的特别。 “要开始了吗?” 等陆至晖停在他们跟前询问,白彦才收回痴愣的眼神。 孙葭回答到:“是的。这里以前是个渔村, 所以还保留着古老的打渔方式, 很多人也会选择短距离的航海。我的计划是租几条渔船, 拍一些二位打渔或者垂钓的照片。你们可以随意发挥,我在过程中会抓拍一些照片,比较好的定点会告知你们, 那时可能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陆至晖侧头问白彦:“你觉得呢?” 白彦有点惊讶, 他之前以为穿这衣服是陆至晖的意思,结果他也是才知道。而且在没确定方案是否可行之前,居然会先问自己。 顿时还有点受宠若惊? “我觉得很好啊。拍点不一样的, 很有纪念意义。” 听到他说好,陆至晖也没有异议,一是他对拍照什么的不是很有研究,打算服从专业人士的安排。二是这次拍照是白彦主动提出来的,拍成什么样,当然这人满意就好。 陆至晖对孙葭点了下头,“开始吧。” “好的。”孙葭看了眼手表,对后面的一排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开工,然后一边带着二人往小船上走一边说: “拍摄会持续到下午,我们会在四点之前赶回来,把日落也拍进去。” “没问题。”白彦兴奋地重复扩胸运动,然后把手臂伸直抡了好几个圈。美其名曰——活动筋骨。 “真的没问题吗?”等二人上了船,离得最近的只有船上不会中文的渔民时,陆至晖凑到他耳边问,略微挑衅。 “什么?”白彦一头雾水。 陆至晖解释道:“一整天都要假扮恩爱夫妻,不会露出破绽吗?孙葭可是拍人物的专家,眼睛很毒的。”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白彦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干脆手肘一抬,靠了上去,高深莫测地问: “听说过镜头综合症吗?一面对镜头就会思路混乱,面部紧绷,完全不能正常自处。” “嗯,略有耳闻。” “我刚好相反。” 白彦洋洋得意地挑眉,仿佛炫耀自己可以尿很远的小男生。 “我一到镜头面前,再不会说的话都能脱口而出,再复杂的情绪也会立马就酝酿出来。这叫‘镜头兴奋症’。” 陆至晖问:“这是心理医生的诊断结果?” “不是,我自己瞎掰的。”说完,白彦觉得方才那段话的权威性被降了一个等级,于是补充道: “但我在镜头面前游刃有余这是事实。等着看吧,我肯定给你演出一个相恋多年的状态出来,就怕你到时候反应不过来,接不住我的戏。” “真这么厉害?” 白彦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演艺生涯受到了质疑,于是霸道十足地上前,仿佛耳鬓厮磨的情侣似的凶巴巴地捏了一下陆至晖的鼻子,哑着声音警告: “先生,别质疑我的演技哦。” 呵,之前在摄影棚前被这人将了一军,那是事出突然他没准备好。这次让这个不会演戏的奸商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演技! 他们一共租了六条船,陆至晖同白彦一条,孙葭一条,剩下的船便是分散开的保镖和助理。 “你学会了吗?” 既然要打渔,当然得学会撒渔网。但白彦的英文水平实在有限,加上这渔民的口音也重,人家声情并茂地教了半天,他就只听懂了一句“It’s very easy”。 easy个鬼! 无奈,只得转头求助陆至晖。 “差不多。” 陆至晖跟渔民简单交流了一下,示意自己想尝试一下。白彦站在两人中间听天书,发誓回去要好好学英语。 嘁,怪不得现在都流行斯文败类的反派,这种应对什么都能游刃有余并且一直保持儒雅姿态的人,当然受小姑娘喜欢了。 他正不服气地腹诽着,突然腋下就传来一股力道,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架了起来,旋转一百八十度之后,他就稀里糊涂地就跟陆至晖换了个位置。 “哎?”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他吐槽的话还没嘀咕完呢,这这这,这人突然就跟架小孩一样把他架起来换地方了。 他,白彦,被人拎起来了。 就算要换位子,就算船上的空间不大,那不能说一下吗! 还有,他虽然为了保持身材一直都在控制饮食,但好歹也是实打实的60公斤啊!这人就跟拎猫一样把他给拎过去了,他属牛的吗?力气这么大,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啊?! 不就是镜头开着吗?至于这么刻意么! 跟他拼演技是吧? 行! 白彦在气愤之余眼珠子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蹲下,抱着陆至晖的腿就是一蹭。 果然,正在摆弄渔网的某人动作一顿,大腿的肌肉也绷紧了。他低头,看向脚边不怀好意的小豹子,问: “怎么了?” 白彦笑得无邪,从下往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就太阳太晒了,我借你的影子躲凉呗!” 他见陆至晖没有说话,还眨巴了两下眼睛,佯装无知地追问,“不行呀?先生?” 陆至晖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弯下腰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喜欢,当然行了。” 居然能接住他的戏? 白彦仿佛久经沙场终于碰到对手的老将军,于是眼睛一弯,将两条手臂搭在他脖子上,手指似撩拨似无意地在他后颈上轻轻一蹭,再次出击: “那我喜欢这样抱着你,干脆就别打渔了呗?” 陆至晖停下手里的动作,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游刃有余地问: “那你不想试试我的厨艺么?” “厨艺?” “这里的海鱼据说很不错,打上来之后,可以挑两条做给你吃。” “你会做菜啊?!” 白彦惊呼,这份吃惊不是装的,是正儿八经的惊讶——像陆至晖这种级别的大老板不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居然还会做菜?难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聪明的人什么都会,笨的人什么都废? 陆至晖煞有介事地问:“先生,我可以把刚才的话当作挑衅吗?” “哦没有啦!” 白彦连忙摆正自己的态度,环着脖子的手也收回来,腰杆挺得笔直。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会,挺厉害的。” 他叽叽咕咕说了好大一通,看上去正经得不得了,然后在陆至晖都放下戒备的时候突然凑近,问得一本正经: “所以你会做蒜蓉鱼片吗?就是鱼片切得特别特别薄,然后整块肉都浸泡在蒜蓉的香味里,连汤汁都是消魂的蒜香。” “当然。” 听到这简洁的肯定,白彦顿时乐得像个二百斤的胖子,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那咱们快点儿的,捞几条好吃的回去,晚上吃大餐!” 他笑弯了眼睛,睫羽因此也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对着广阔海面的风,让陆至晖想到了追风筝的哈桑。 这一幕幸得有相机记录,包括白彦笑起来只有左边脸颊才会出现的酒窝,包括他身侧,那双融了无限温柔的眸子。 那天他们的运气不错,两个人居然打到了三十公斤。刚开始白彦不会撒网,陆至晖就手把手地教他,有时候手碰在一起也没在意。等第八次撒网终于能把网撒匀之后,白彦兴奋地在船上蹦,如果不是陆至晖提醒他船小不坚固,他恐怕得把船蹦翻才会收手。 渔民在教会陆至晖之后就被另一条船接走了,留两人自己琢磨打渔的讲究。而且考虑到要保持渔船的平衡,在二人活动的小船的另一侧,洪志和陈小信正贴着船身躺着,既不会入镜,船身也更加平稳。只是这二人终是闲不住,打开手机就是开黑。 “小信哥,八倍镜要吗?” “要要要,看我不好好儿收拾这群畜生!” “小信哥,别激动。你保护好自己不死就行了,杀人的事交给我。” 陈小信:“”顿了顿,问,“你这么厉害,干脆把他们都解决了呗?” 洪志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没问题。这些人完全就是陆先生面前的彦哥。” 陈小信没懂,“啥意思?” 洪志嘚瑟地笑了笑,干净的眸子里闪过志在必得的精光,解释道: “迟早都是囊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服务器有点抽(是很抽!)没能及时回复大家的评论,见谅见谅! 以及,又是一旬过去啦,感谢这段时间以下小可爱投的地雷: “aci_xuan”x10,“九页书”x2,“31583256”x1,“紫夏雪晴”x1,“泠”x9,“微积分”x1,“36451391”x1,“风绪”x1 还有以下下可爱的营养液: “泠”x36,“江渝青”x10,“小九很乖”x2,“aci_xuan”x5,“期颐”x10,“瓜皮少女臣不语”x5,“瓜皮少女臣不语”x1 谢谢以上的大家还有一直在看文的宝贝们,小心心送上~~~ 第38章 午饭过后, 已是下午两点。孙葭示意出海的照片已经足够了, 海滩沿岸的风景也很不错,便让他们沿着海岸走走。 沙滩上走路并不好走, 尤其是现在高温强光之下,沙粒都变得松松软软,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一些, 速度就会变得缓慢。 “先生,你多大的脚啊?” 步调变得一致时, 很多问题就会显现出来。比如,白彦发现这人的脚好像不是一般的大。 “比你大五码。” “五码?”白彦算了一下,顿时惊呆, “你46的脚啊?!” 乖乖,这家伙是绿巨人吗?虽然拥有188的身高,手脚难免大一点,但是这46号的脚也有点过分了吧? 白彦立即停下, 把脚跟他的贴在一起比对, 果然被长出去一大截。 “脚的码数跟身高无关, 是遗传决定的。”陆至晖比较客观地阐述原因,但看到白彦这么新奇的样子,这十八岁之后就跟着他的客观条件, 头一次让他萌生了一股优越感。 “没见过吧?” 白彦点头, “我见过最大的脚是一个场务的,他有45码呢!不过比你还是小一号。” 陆至晖动了动眼珠子,提出一个成年人的成熟建议:“要不要踩踩?很结实的。” “嘿嘿, 好啊!” 白彦摩拳擦掌地撑在他肩上,慢慢把脚放了上去,踩到他的脚背上。 “重吗?” “不重。” “我可是有六十公斤呢!” “我八十五。” “好吧”白彦瞬间自卑,然后将环在他后颈的手扣紧,“能走吗?就这样带着我走。” “可以,你扶稳。”陆至晖将宽厚的手掌贴在他的蝴蝶骨,避免这人仰倒下去。随后缓缓抬起脚,往前迈了一小步,重心从后往前转移之后,又将后脚慢慢往前迈。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哈哈哈!” 白彦一直盯着跟着他节奏迈动的脚,仿佛小孩子在沙坑里找到玩具推车似的,腾然就捡到了无边的乐趣。 细沙如流水似的从鞋底流走,四周蓦然安静,只能听见海水偶尔拍打渔船的声音。两人的影子重叠到了一处,在阳光下慢慢挪动,却充溢着独特韵律的欢快。 孙葭想起临走时陆薇的嘱托:“至晖这些年一直在打理公司,没拍过写真,这方面还请你多指教一下,他什么都不会。” 这句话再次钻进他的耳朵,瞬间觉得有钱人的话都不靠谱。 “我看他会的挺多!” 时间悄然溜走,不知觉间,夕阳已经铺满了整个金巴兰海滩,每一粒沙子都泛着浓郁的橙红。金巴兰的落日世界闻名,那仿佛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将魅力洒满了每个角落,而那万千魅力的起源,便是在海天一线的落日,是她的眼眸。 白彦还沉浸在踩脚的欢乐里,脚步在这时停了下来,他倏地抬头,眼前之景却让他愣住。 陆至晖此刻是背着光的,看不清楚容貌。白彦逆光看去,最为清晰的,是他如刀斧般的刚毅的轮廓。那一刻,他想起他拿到人生第一笔薪酬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抬手遮住头上的阳光,又在指缝里看到丝缕流光的情景。 接着,陆至晖带着他转身,两人都侧对着夕阳,温暖的光线在俊朗的容颜晕开,画卷一般。 白彦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吊诡的事情——他吻了陆至晖。 没有接吻,只是亲了他的下巴。但他亲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一种美丽的悸动,而这种悸动杂糅的神秘感,远超生死。 “他们在拍。” 回神之后,他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他将这种悸动归分于入戏,他体会的是戏中人的感受,而非他本身。 而陆至晖似乎也信服了这个借口,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饭是陆至晖做的。按照白彦的要求,哪个是蒜蓉,哪个是香辣,每样菜都完全符合要求,并且超标完成。 白彦摸着吃得鼓起来的肚子,觉得跟这个男人假结婚,他捡了大便宜。 次日他们起得晚,午饭之后上车,向蓝梦岛出发。蓝梦岛地如其名,真真切切就是个蓝色的梦。那里的海水无比清澈,能将水下的生物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人们也叫它“玻璃岛”。 经过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之后,白彦收敛了很多。虽然陆至晖做什么他也都会配合,但他却不会主动去做那些特别亲密的事情。比如在镜头面前贴着耳朵说话,或者抱他的大腿。 他们去树影斑驳的红树林拍了整整一天,环着蓝梦岛又拍了一天,化妆换衣服,打光找角度,这些平时冰冷的工作,现在却因为合作对象跟他多了一张结婚证,而多了些许温度。 最后一站是去乌鲁瓦图断崖,那儿也叫情人崖,这名字源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故事有些像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在遥远的年代,有一对情投意合的年轻人。女主人公的地位颇高,是村长之女,而男主人公只是一个不能再平凡的布衣。悬殊的地位,迂腐的思想,在种种枷锁的束缚之下,这样的爱情兴许注定就会以悲剧收场。最后他们走投无路,双双从乌鲁瓦图断崖跳下。 陆至晖不是搞艺术的,没那么感性。他认为这方面白彦更有感触,毕竟这家伙13岁就开始转行拍戏了,揣摩情节也好,体会人物也罢,都需要一颗敏感多情的心才能完成。 “你说” 白彦站在最外面的一块石头上,对着脚下的滔滔海浪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陆至晖站在他身边,“怎么了?” 他好整以暇地等候,看看这小豹子会说出怎样的一番感慨。是唏嘘这两人的感情呢,还是痛斥当时的社会? 他欣然凑过去,就听到身侧的人说: “他们跳下去的时候,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啊?” “噗——” 后方的孙葭没忍住,笑出了声。 万幸陆至晖见惯了风雨,整个人还比较镇定,只讶异了两秒便恢复如常。 “为什么这么问?” 白彦一本正经地说:“头朝下的话,他们就是站在边上栽下去的。脚朝下就是蹦下去的。拍电视剧的话,前者一般是心如死灰,思考了很久才决定以死明志。《他是龙》看过没有?男主是在女主嫁给屠龙人的当天从悬崖跳下去的,那就是头朝下。” “那脚朝下呢?” “那多半是一时冲动或者一腔热血了。比如被人追杀了,跳崖殉国了,当然还有那种脚滑一下子掉下去的。这种影视剧里就很多啦,而且考虑到吊威亚的关系,只要不是特别要求,跳崖一般都是脚朝下。狗血点的,男女主还要在半空转圈圈接吻呢。” 陆至晖没想到这个看似抖机灵的问题背后还有这么多学问,关键的是,白彦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 “如果是你呢?” “我?” “如果主人公是你,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白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我要是主人公,当然是要跑的啊!私奔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谁还留这儿受委屈啊?” 陆至晖对上他的眼睛,“说的也是。” “那是。不过话说回来”白彦转身正对着他,“先生,别告诉我,情人崖也被你包下来了吧?从我们第一天来开始,不管哪个景点,我就没看到一个游客。” “嗯。”陆至晖承认得很大方,并且给出自己的理由,“人多不好拍。” “虽然这么说是没错,但这得花很多钱吧?”白彦有点肉痛,不对,他没资格肉痛,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这笔花销是一个怎样的惊人数字。 “不多。” 豪门嘴里的“不多”,就跟学霸嘴里的“没考好”是一样的。 深谙此理的白彦没有问下去,只撇了一下嘴,下嘴唇滑出一片粉红的嫩肉。虽然这些钱对这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他们签合约的时候明确表明了,双方的资产又个人保管,对方无权干预。 但给他花钱的时候又这么大手笔,总让他觉得有点压力。 陆至晖察觉到他的不安,于是道:“自从跟你结婚之后,公司的股票大涨。严格说起来,这次拍写真,还是你出力比较多。” 白彦惊呼:“真的啊?!” 陆至晖点头,“如果收益少,谁会选择合约婚姻呢?” “原来我这么值钱?也对,我好歹是五大流量之首,含金量当然高了。”白彦嘀咕着吹嘘自己,然后建议道,“这样吧,以后咱别分那么清楚。我出钱的时候你出力,我出力的时候你出钱,反正咱俩都不差钱。嘿嘿嘿!” “好。” “那我改天请你吃顿饭吧,报答你烧的海鱼,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日本料理店。你吃日本料理吗?” “吃的。你定好位子之后,告诉我时间地点就行。” “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哈!” 解决了心头大患之后,白彦整个人一身轻松。转身跟孙葭招手,“孙老师,这个定点挺好,多拍几张吧!” 他们今天穿的衬衣和休闲裤,白彦一身的白,陆至晖一身的黑,衬衫的领口和袖口都有反色的海棠刺绣,既不死板也不花俏,永远不过时的搭配。 “好的。”孙葭示意打光师上前,“这里的采光很好,你们又比之前穿得正式,可以多摆几个造型。” 于是乎,白彦就很不客气地蹦到了陆至晖背上——他这次蹦得高,让他的小兄弟及时避开了坚硬的皮带。 他没有抱住陆至晖的脖子,反而大开了四肢,手脚都朝两侧张开,模仿一只大蜘蛛在他背上张牙舞爪。 孙葭及时摁下快门,兀自感慨道:“怪不得说是阳光大男孩呢,笑起来就是好看啊。” 之后,白彦被陆至晖公主抱得很没有成就感,提出要交换姿势。陆至晖没有异议,只是真到上手的时候,白彦撑得脸红脖子粗,嘴也因为用力过度歪到一边,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才让陆至晖抱起来几秒。 白彦看着仿佛被凌迟的自己,再对比陆至晖抱他时一脸轻松的表情,自尊心成功地沉进海底。 “删了吧,丑死了。” 陆至晖拿过相机,唇角微勾,“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白彦震惊:“可爱你个头!” 真是的,就算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恩爱的样子,但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高/潮略多,我就不一一点明了哈~ 第39章 这次拍写真集, 虽打着拍照的名头, 但实际跟度假差不多,只是比平时多了一台相机。导致白彦玩得忘乎所以, 没注意后颈已经晒伤了。这要是被陈小信知道了,肯定又要哭爹喊娘叨叨不休。 “先生,麻烦你个事儿。” 回家的当晚, 白彦猫着腰敲开了陆至晖的房间,想让他帮忙涂个药。 “怎么了?” 陆至晖刚洗完澡, 宽敞的睡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能看到锁骨窝和大片的劲瘦胸肌。头发也还没吹干,湿漉漉的尚且挂着几颗水珠, 还有一缕贴着他的眼尾。活生生一张男模大片。 草 白彦的眼睛受到暴击,只觉得鼻腔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噢那什么,我过会儿再来。” 他顺手就要给这人关门,却在合上的一瞬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 “刚好, 我也有事找你。” 白彦不敢直视他, “什么事啊?” 陆至晖冲他礼貌性地勾唇, 将房门彻底打开,“先进来吧。” 虽然白彦对这层公寓已经很熟了,但陆至晖的卧室他是还没进去过的, 毕竟这空间比较私密。然而, 他踏进去的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蹦。 陆至晖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他们的合照—— 那是在金巴兰海滩拍的。当时两个人搂在一起, 他踩在陆至晖脚上,轻轻地踮起脚,亲吻他的下巴。金色的阳光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人因此成了剪影,夕阳在他们中间的缝隙镀了一层光晕,模糊了你来我往的界线。 得益于光影,亲吻和其他亲密接触的地方才变得明显,如黑夜中的月钩,针线一般,却无比夺目。 “你怎么还挂合照啊?”白彦尴尬地抬手指了指。 而且这么快!离拍这张照片才三四天吧? 陆至晖兀自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擦一边说:“拍出来的时候觉得好看,让人连夜做了。” 白彦飞快瞟了他一眼,心脏律动瞬间崩乱——背部曲线好他娘的性感啊! “你找我什么事?” 快点结束快点走吧,晒伤什么的还是明天去找陈小信,大不了就是被这家伙唱山歌的嗓门唠叨俩小时。 陆至晖擦拭了几下之后,将毛巾放回浴室,把头发简单地拨弄了一下再又出来,抬头的瞬间露出了线条清晰的喉结。 “坐吧。” 白彦放在腿侧的手指颤了一颤,“好啊。” 表面看上去淡漠冷静,实则内心已经万马奔腾——该死的男人洗了澡怎么这么好看啊!连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天呐啊啊啊! 陆至晖坐到他身边,手里拿了一瓶英文包装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但颜色黑乎乎的总让人觉得有点色/情。 “脱衣服。” 这三个字从儒雅端方的陆至晖嘴里蹦出来,吓得白彦差点蹦起来。 “啊,啊?” 脱衣服? 这这这,这家伙在想什么呢!这么晚了找他有事?特意洗了澡把他留下来?还让他脱衣服? 还有,他手里拿的那个是啥?润/滑/液吗? 他扯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谨慎提醒道:“那个,咱们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陆至晖顿了一顿,似乎对他的话有点诧异,然后凑近了几分,问:“那你觉得,怎样才不快呢?” 白彦对于这么近的美/色暴击有点把持不住,于是他顺着床沿往旁边挪了挪,正色声明道: “虽然咱们名义上是结婚了,但是你要是想那什么的话,那可是要慢慢来的。” 陆至晖眨了下眼睛,“比如?” “咳咳,比如你对我有好感,你要先对我进行语言上的表示,什么喜欢我啊,觉得我很可爱啊这种。然后如果我没有反感你,你再送送花,请吃饭这些。如果我也表示出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咱们才互相告白,确定关系。那之后才是牵手接吻还,还有这个。你这一上来就想直接全垒打,那不会有人跟你在一起的。” 他把演过的偶像剧剧情都搜刮了一遍,得出这么一套恋爱法则。义正严明地告诉陆至晖——他白彦虽然在娱乐圈这么多年,那可不是随便的人! “这是你谈恋爱的顺序吗?” “这是追求别人的顺序。”白彦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你要是喜欢我,是要从头开始的,不能一上来就这么,怎么说?不能这么奔放。就算你是大老板也不行。” “听上去很有道理。” “那当然了。”上完一课的白老师很有成就感,“所以这是你今天找我的事情吗?那你可以不用继续了,我虽然拍过吻戏,也拍过两次床/戏,但可不是随便的人。” 陆至晖听完他的长篇大论之后,十分宽容地笑了,将手里巴掌大的瓶子亮到他眼前,“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什么?” 白彦装作不知道,毕竟“润/滑/液”三个字太难宣之于口了。 而实际上,他真的不知道。 “这是晒伤膏,我看你后颈晒脱皮了,所以想帮你搽一点。” 低沉缓慢的声音穿梭在卧室里,狠狠甩了白彦一个巴掌。 “那,那你找我是” 陆至晖直勾勾盯着他,表情宽容得如同面对信徒忏悔的神父。 “上药。” 那瞬间,空气都凝固了。如果在野外,现在乌鸦肯定会应景地拉一坨鸟粪到白彦头上——他刚刚在干什么?以为人家要跟自己啪啪? 麻辣鸡!白彦你太他娘的丢人了吧!你以为你是天仙啊个个都肖想你! 他羞愧无比地转身,三两下把上衣脱了,一字不吭。 他的肤质比较敏感,这是陆至晖之前没料到的。分明擦过防晒乳,但从领口裸露的部分还是晒伤了,瘆人的猩红几乎蔓延到肩膀,让陆至晖不禁皱眉。 “以前经常晒伤吗?” “就,还好啦,就小时候容易这样,后来长大了挣了钱,就买那种比较好的防晒霜。只要注意一下都没事儿的。昨天是我自己没涂仔细,加上贪玩,在情人崖玩了那么久,才又中招了。” 白彦一紧张话就会变多。尤其是现在人家也给他台阶下,还帮着他转移话题,那他当然要多说一点了! “确实应该撑把伞,是我的疏忽。” “出去玩干嘛撑伞?那多不自在啊!”白彦听出他的愧意,连忙说自己没事,然后又安慰道,“先生,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在别人看来,我们很恩爱的啊,这样就足够了!” “是吗?” “那当然是了,必须是!而且你对我的关心还不一样。你知道吗?要是我稍微蹭破点儿皮,公司都紧张死了,就怕上不了镜影响行程。感觉我在他们眼里就跟商品一样。” 陆至晖将他脖子上的药膏一点一点涂开,柔声说到:“你是我先生,我关心你,合情合理。” 白彦愣了愣,这话表面听上去是没毛病,但这怎么就偏偏多了一股暧昧呢? “嘿嘿,你,你这大老板突然说着话就,就还挺不知道怎么接来着” “嗯?你不喜欢这样吗?” 白彦摸了摸鼻子,心跳微急,“就,就,就还可以吧。” 结婚的消息曝光两周,网上的讨论度已经渐渐下降,只是没见到两人一起出席活动或者酒会,众人难免揣着好奇心期待。 所以,当陆至晖确定二人会一同出席张轩婚礼时,各大媒体人又激动了。但经过中嘉杂志被收购一事,各大媒体公司都没派人偷拍,只是以正常的采访人的身份,受邀进入婚礼现场。 “魏佳辰先生今天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想必二位也是经历过一些爱情考验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有没有什么恋爱经验要分享给我们呢?” 在仪式开始之前,魏佳辰和张轩特意到酒会的入口接受采访,面前放着十几只话筒,似乎要举办记者会。 魏佳辰和张轩穿着一黑一白的西装,据说是请意大利的设计师制作的婚服,造价昂贵,形式讲究,连前襟的胸针都是情侣的款式。 魏佳辰挂着他标志性的清纯笑容,“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可谈啦,我年纪比较小,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轩哥就是我的初恋,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是相信爱情,相信对方啦。” “一直听说佳辰待人随和,没有明星架子,看来传闻果然不假呢。” “没有这种说法啦,只是爷爷一直对我的管束比较严格,所以待人接物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过平时的行为习惯真的很重要,轩哥好像就是比较欣赏我这一点,才跟我在一起的呢。是吧,轩哥?” 接到魏佳辰的眼神,张轩当然会配合,“对。佳辰会比较为别人着想,性格也很温和,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记者连连点头,“哇,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网上现在传闻,说张先生和佳辰的定情信物是两条项链,一个刻着Pluto,一个刻着Charon。听说是代表了冥王星和一直陪伴它的一颗矮行星,寓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吗?” “Charon?”听到这个单词,张轩显然愣了一下—— 这是他从前送给白彦的项链。 第40章 “Charon?”听到这个单词, 张轩显然愣了一下—— 这是他从前送给白彦的项链。 空气安静了几秒, 还好魏佳辰反应快,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 “对啊。Pluto是轩哥戴的, Charon是我啦。不过现在不方便给大家看,不然领带领夹这些拆下来,又要被造型师说一通了。等以后有机会, 一定会给大家展示一下的!” 他说了一大通,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记者便也没有追问。否则,这些打着闪光灯的镜头,就会把他们光溜溜的脖子记录下来, 写上几百篇“假恩爱”的通稿。 记者继续问:“娱乐圈最近也真的是好事连连。前不久,白彦也和瑞莱森的总裁陆至晖宣布了婚讯。不知道身为昔日合作伙伴的张先生,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呢?” 张轩的眼睛虚了一下,正常人看到这个表情是不会想多的。但如果落在读心专家眼里, 他们就会精准地读出——这是一个相当不悦的表情。 “小白跟我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没有他, 我的公司可能真的挺不过来。所以,我很感激他能出现在我生命里。” 感激他出现在我生命里这句话的分量,可不是单纯的合作人。 记者们嗅到了其间的微妙, 互相递眼神询问下一步要怎么问。还好魏佳辰及时出来救场: “白大哥人真的特别好, 跟我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没有他,可能我和轩哥都不会在一起呢。他对我们而言不仅是合作者,更是让我和轩哥走到一起的月老啦。我们都很感激他。” 记者果断看眼色行事, “原来白彦跟你们的关系那么好啊,之前听说他为人比较高冷一点,娱乐圈的朋友都比较少,看来是谣传了。” 魏佳辰笑着点头,“那当然啦。虽然白大哥脾气直一点,有时候也有负面情绪,但是一直都很照顾我的。” 每句话看上去都好像在为白彦辩护,但总会被细心的人听出那么几个词:脾气直,情绪负面。明面说是“他照顾我”,但意思讲出来,却是“我在照顾他的情绪”。魏佳辰说话的功底,确实能甩白彦十条街。 而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白彦到了!” 于是乎,记者们纷纷抬着摄像机 ,冲到了门口的那辆加长林肯前。对着突然空荡的广场,魏佳辰眼中划过恨意。但今天他结婚,各个地方都可能隐藏着拍摄的契机,所以,他便也压下了怒火,转而扯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看向张轩。 然而,张轩的眼睛却盯在那人群里,仿佛刺进木头的钉子一般,一动不动。有些视为所有物的东西,如果自己长了心眼跑了,甚至变得比在他身边好十倍百倍。那么,心里油然而生的不甘,渴求,以及想把他占为己有的想法,就会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烈。 记者一窝蜂冲过去,分明不知道人在哪里,但是平平一望,眼神就是能在最吸引人的那个身影上停顿下来。 白彦今天的穿搭比较休闲,胸口刺着玫瑰图案的白衬衫,外面披一件拿破仑翻领的长款风衣,单薄轻松的质地,雾霾蓝的颜色,在一干西装革履的人群里很是夺目。 陆至晖仍旧是往常的风格,宛如画报里走出来的雨伞绅士。笔挺修身的西服,擦得锃亮的皮鞋。不过比工作时多了一件硬挺材质的黑色及膝大衣,与白彦一样,都是拿破仑翻领的款式。 这次的酒会规格比较大,虽然张轩的人脉不广,但魏佳辰的祖父好歹是魏氏财团的董事长,因着这个关系,一般宴请的人,尤其是生意场和娱乐圈的人都会到场。所以,酒店的门口铺了很长的红毯,避免记者疯狂拍摄,两侧还立了栏杆。 记者纷纷将上半身探出栏杆,把话筒往中间伸。 “白彦,说两句吧白彦!” 白彦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已经开始骂娘:说屁! 他这次本来已经拒绝了张轩了邀请,但公司坚持认为,如果不去参加婚礼,市面上难免还会有“恋人反目成仇”的说法,质疑他和张轩的关系。所以他还是跟着陆至晖来了。 “身为张轩曾经的合作伙伴,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魏佳辰说你们关系很好,这是真的吗?” ——呸!他的话你们也敢信! “陆先生,您有什么话想对大众说的吗?” ——叫我先生干嘛?过分了啊。 虽然疯狂,但问话也较为中规中矩。然则,人群中总是有人想脱颖而出,搞大新闻: “白彦,之前有人质疑你们的婚姻是炒作,你不打算解释两句吗?” 轰!这话一出,地上仿佛被劈了一道巨雷,地皮都震了几分。 白彦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缓慢却掷地有声地问:“你,说,什,么?” 众所周知,白彦的公司虽然宣传着阳光少年的人设,但他本人实际上很容易炸毛。自从发现这个现象,记者开始在采访的时候提那种比较尖锐的问题,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彦如果因此大发雷霆,那么,明天的头条又有着落了。 白彦的唇角微微勾着,弧度冰冷,如从木鞘里拔出来的弯刀,尖锐锋利。 不远处的魏佳辰见到此状,拉住准备上前解围的张轩,语气急迫:“轩哥,你去会越说越乱的!” 张轩拨开他的手,“小白最不会应付这种场面了,我得帮他。” 魏佳辰的眸子瞬间通红,“轩哥,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和谁结婚?” 张轩的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什么让人不悦的事情,把脚收了回来。 遇到黑心记者为了博关注提的刁钻问题,关键就是看当事人如何反应。 如果白彦当场黑脸,甚至大声指责记者。那么,这便会诠释为反应过激,记者多半是猜中了。明天的头条便是“白彦婚姻另有隐情”。 如果一句话不说折身就走,那么,这就是“于他人婚礼耍大牌,阳光男孩人设崩塌”。 白彦倒是能忍住不发火,但是不反讽两句确实不是他性格,在记者重复问题之后果断说到: “看来贵杂志社比较关注我啊,连谣言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十指交握地扣住陆至晖的手,于镜头前亮出戒指,“我和我先生,是堂堂正正的合法配偶,大家谁要是怀疑,可以去民政局查证。” 没彻底激怒白彦,那记者当然不会罢休,于是接着问:“既然这样,为什么在张轩和魏佳辰公布恋情之后不久宣布婚讯?是为了跟风博眼球吗?” 草??? 现在的记者都这么欠揍吗?白彦的眉毛一抽,眼看着就要发火,刹那间,十指交扣的手被松开,紧接着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蓦地充满安全感。抬眼一看,正是一直沉默的男人。 陆至晖一如既往的沉稳,“今日张总和魏公子大婚,我想,他们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我们就不喧宾夺主了。大家请自便。” 四两拨千斤,举止有度,官腔一流,可谓是教科书式的回答。 记者们陡然想起被他们遗忘在角落的魏佳辰,想着刚才魏佳辰的态度一直很好,现在他们为了追问白彦把人家晾在一旁,面上也过意不去。 于是带头的记者纷纷赔笑,说了两句客套话,又带着摄像师回去了。一群人窸窸窣窣离开红毯,而之前恶意激怒白彦的记者却被吴特助叫住。 “请问你是?”这记者年纪轻,很多人物都不认识,很多场合也没有分寸。 毕竟之前中嘉被收购,所有人都知道白彦现在是陆至晖的心头好,为难不得。但他偏偏不信邪,想着制造大新闻抢头条,不知死活地问了那些话。 “我是陆至晖先生的特助,吴岐。想问一下先生从事于哪家杂志社。”他掏出名片递过去,跟陆至晖一样从容有余。 那记者仍没丝毫察觉,顺手接过名片,“蓝方啊,怎么了?” “好的,多谢。”得到答案之后,吴岐对他点了点头,折身离开。 “哎你这问这个干吗?陆先生要做专访吗?” 吴岐停住脚步,回身,“请告诉你们老板,我两小时后会去贵公司谈收购相关的事宜,请他务必在场。” “收,收购?”记者茫然,转头问摄像,“为什么要收购咱们?” 摄像忠实地建议:“我觉得,与其等老板把你开除,不如先自己辞职吧,好歹有尊严一点” 一旁的张轩看到这一幕,心里瞬间像被人挖了一片肉。他再三踌躇,最终道:“记者问的差不多结束了,我进去招呼客人。” 魏佳辰望着他的背影,倏地落了一滴眼泪下来,被他飞快擦去,随后又把眼神射向白彦和陆至晖双双消失的方向,拳头不自知地越攥越紧—— 这个人被轩哥甩了之后,本来应该一蹶不振,精神萎靡。为什么会跟陆至晖扯在一起?为什么过得这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他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细心的宝贝们已经发现张轩对魏佳辰的态度有点变哈,之后会解释原因滴 第41章 宴会开始之后, 宾客都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的坐下了,有的还四处走动会见多日不见的老朋友。各个杂志的记者也都拿着采访和照片回去交差, 门外的红地毯陡然安静得不像话。 “终于清静了!” 白彦拉着陆至晖去了楼上,当然,他还从香槟塔旁边顺走了两块点心。 “刚才多亏有你, 不然我肯定又要上热搜了。” 陆至晖将手肘搭在栏杆上,“刚才那个记者的问话确实过分了, 我也不喜欢。” 白彦仿佛见了大熊猫一样凑过去,叹道:“难得啊” “难得什么?” “我以为你身经百战,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呢。” “这还是有的。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 就有能力和空间去处理不喜欢的物件。” “嗯,这话有道理。所以我还是吃了见识少的亏。” 白彦将点心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不过遇到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咱们也没办法啊, 跟他公司举报也没用, 他们肯定爱死这种能激怒明星制造新闻的人了。” 陆至晖的眸子一黯, 所有所思地问:“以前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白彦简单回忆:“没出名的时候还好吧,那时候压根没人采访我。看到别人站在话筒面前,十几台摄像机对着拍, 记者的话永远问不完, 走了都还要争分夺秒再问两句,我都羡慕死了。但是后来真的红了,就无时无刻都有人拍你问你, 就觉得好像没意思了。要碰到那种没有底线的记者,什么话都问的出来,什么‘卖屁股’啦,‘潜规则’啦,刚才那个跟他们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知道他们是哪家公司吗?”陆至晖转了转无名指的戒指。 白彦不知道他心里的算盘,只以为人家是简单闲聊,所以嘴上也没把门: “没注意,这些糟蹋心情的东西记来干嘛?而且当明星的话,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需要承受的。既然选择这条路,又不想承受路上的磨难和辛苦,那就有点不地道了。” 说着他喜滋滋地凑近,灵动的眉毛一挑,“不然怎么让我挣那么多钱呢,是吧?” 如果翻脸快要入刑,那白彦起码是个无期。毕竟他每天都在变着花样诠释,怎样做到上一秒炸毛,下一秒沙雕。 对于他这样的惊天逆转,陆至晖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变成坦然接受。 眼神落到他唇边沾的慕斯上,抬手,轻轻拭去。 “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老是这样。” 嗓音低沉,又不是粗重的像野兽一样的声音,只如幽深山谷里的钟声,沉,却没有杂音,让白彦感觉到一股棉被般的温暖,以及在温暖间隙中间,浓厚的宠溺。 “有人在拍吗?”白彦小声地问——他觉得这个动作太亲密了。 陆至晖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哦——那就” 他捉住陆至晖准备收回的手,对着大拇指上那一丁点的慕斯,伸出舌尖一舔。 “怎么样,够亲密吧?” 陆至晖勾唇,“嗯。” 角落里的陈小信对这一幕倒是见怪不怪,反正他家艺人演技好,艺人的老公演技更好,这种都是小场面了。他在意的是: 哥你吃了那么多点心,这得多少卡路里啊!!!!! 这种声势浩大的宴会,入宴者除了祝福新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会见老朋友。 白彦在跟张轩分手之前,不是拍戏就是品牌活动,睡眠能超过七个小时那他都得感恩戴德,几乎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所以,虽然他工作时认识了一些朋友,但私下几乎没有时间小聚。人家有空的时候他在忙,他有空的时候人家也没闲着。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要叙叙旧的。 当然,其间也包括陆至晖的“朋友”。 “先生,看看这位是谁。” 白彦当时正在百无聊赖地欣赏舞池中央跟着小提琴音乐起舞的情侣,一边看一边吃小点心,陆至晖突然从后面把他叫住。他以为是他的粉丝,刚好认识陆至晖就带过来合影签名,然而这一个转身,却让他僵在当场。 “刘,刘骥导演!”他差点被嘴里含的香槟呛到。 刘骥,当今国内三大名导之首,执导的影片拿过金狮奖和金熊奖,三年前更是凭借《第三只眼》入围了奥斯卡金像奖,虽然只是入围,但不论是电影还是刘骥本人,在国内外都有相当高的名望。 陆至晖见他慌乱地只会眨眼睛,对刘骥抛出一个歉然的笑,“他一直都很仰慕你。” “对,对!”白彦放下酒杯,在身上擦了两下才局促地把手伸过去,“刘骥导演,我,我是您的影迷,您的每部电影我都有看。” 刘骥穿着舒适的中山装,眉目祥和。即便已经四十五岁,但还是保持着年轻人的精神面貌。为人也随和,并未因为获奖无数而心高气傲,甚至还大方地主动跟他握手。 “你好,白彦是吗?我知道你,在国内的名气很大。” 白彦颇为羞赧地低头,“谢谢” 名气大倒是真的,但这对于口碑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他已经不止一次被大导演点名批评,靠着流量拍烂片,破坏市场了。 刘骥收回手,继续说到:“我看你的作品不怎么多,但是那部《罗刹城外》,我觉得你的表演很有感染力,所以一直对你有印象。” 须臾间,白彦眼中似乎有流光划过—— 《罗刹城外》是他唯一一部评分超过8分的作品,那时候他刚有点名气,没有接那种片酬高周期短的商业片,也没有为了帮张轩公司周转拍逻辑为零的低成本电视剧,演完《罗刹城外》之后好评如潮,积累了相当一部分好感。 但这部电影的票房并不高,加上也没获得什么奖项,所以在后期拍的新一轮的影视剧轰炸中,《罗刹城外》几乎也销声匿迹了,只有些许骨灰级的粉丝知道。 “真的吗?”白彦惊呼,“那部电影是我主演的第一个大荧幕作品,已经过去很久了。” 刘骥宽容地笑了笑,“好的作品永远不会过时。” 白彦红了眼睛,这是他养的无人问津的花突然被宫廷花匠首肯的感觉。好作品永远不过时,这句话从没有人跟他说过。公司上到老总下到助理,都是催促他不断去接新剧本,就算是杀青后进组前的小段充电时间,也会被河中商业活动占满。几乎没人跟他讨论角色的质量,以及,作品的艺术追求。 而这话如今有人说了,还告诉他,他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东西是“好作品”。而这个人,还是他仰慕多年的偶像。 “刘先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刘骥的目光落在他眼中隐忍的泪花,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有塑造成他脑海中某个角色的可能,于是萌生出一个想法,“听至晖说,你最近没有接新剧本,是吗?” 白彦呆了一呆,如实回答:“是的,因为一些原因,本来要进组的戏不拍了,所以现在档期比较空。” “噢,原来是这样。”刘骥接着问,“我这里倒是有个本子,你有兴趣看一下吗?” 砰! 白彦心里仿佛炸开了烟花,豁然白亮——大导演问他有没有兴趣,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能听不出来吗?! “当然!” 刘骥似乎料到他欣喜若狂又要压抑的表情,转身对陆至晖说:“那,至晖,可否借你的先生一会儿?我们聊聊剧本。” 陆至晖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刘叔请便。” 白彦勉强按捺住内心的狂躁,然而激动容易让他丢三落四,譬如,他走出去才想起忘在桌上的香槟。大导演跟他聊剧本,人家手里都有酒杯呢,他却两手空空,这像话吗!好在陆至晖心细,让侍者又送过去了一杯。 唔——多谢先生,救我狗命! 酒店的占地面积很大,有足够的空间给想搭接关系的人,也有那些稍微僻静一些的小花园,让人可以静下心来闲谈。 “这个剧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看到的,我觉得里面的人物既荒诞又真实,是个很不错的故事。” 他们在喷泉不远处坐下,刘骥望着喷泉上空飞溅的雾状水汽,眼神悠远,仿佛剧本里的故事就在这迷雾中上演一般,虚幻且艺术。 白彦看着他的眼神,那样专注纯粹的神态,更激起了他对这故事的好奇,“我能有幸听一听这个故事吗?” “当然。”刘骥慢慢摇晃着酒杯,“不过,我需要提前跟你说清楚的是,在你之前,我也跟不同的演员交谈过。所以,我们这次交流,只是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并不意味着敲定是你。” 白彦勾唇,“我明白的。” 光是“看看合作可能”,就已经是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说有人在拍?敢偷拍的人不都被你……… 第42章 故事发生在民国。 主人公阿蛮出生在一个平凡家庭, 家里除了父母, 还有个姐姐。因为姐姐生得好看,被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中, 所以,一家人都护着捧着,指望靠着姐姐翻身。然而, 跟姐姐的容貌比起来,阿蛮简直是个怪物。 “阿蛮的脸被烫伤了, 左脸的皮肉因此扭曲,颜色暗红。所以他给自己做了一个面具,在家也不摘。” 而让这个少年变得阴鸷的主要原因, 是烫伤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曼萤——他的姐姐。 让他像个怪物一样的活着,受尽欺凌和侮辱,慢慢变得不敢出门的人, 是他最亲的人。尽管曼萤并非有意。 白彦听着有些哀伤, “那他一定很恨曼萤。” “不错, 这是一个不怎么善良的故事。”刘骥抿了一口酒,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你知道, 曼萤对于他们一家来说, 是悬崖边上救命的稻草,所以,阿蛮的父母是向着曼萤的。” 终于, 在阿蛮诅咒曼萤会死在排泔水的阴沟里时,消磨了父母最后一丝怜悯。他们责骂他,抽打他,但越是打,阿蛮嘴里的咒骂就越是恶毒。他觉得他生活在一个不能呼吸的地方,人们说,家是最温暖的港湾。他却只感到漫无边际的寒冷,以及,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 阿蛮离家出走了,去一个好心的老板店里当花童。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戴好面具,抱着一束花去大街上卖。老板会给他足够的食物,还把阁楼收拾出来给他住。但是某晚,老板趁着黑夜潜进他的房间,那双干枯的手伸进他的棉被,他知道,世上没有真正的好人。所有善意背后,都挂着一颗丑陋的心。 “他被推向另一个深渊。”刘骥分腿坐在长椅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姿势。 “然后呢?”白彦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跑了吗?” 刘骥摇头,“他顺从了花店的老板,并且靠着他的关系存活下来。因为他被□□的第二天,曼萤结婚。他看着曼萤身上的白色婚纱,认为这个毁了他一生的人,不配拥有这一切。所以,他开始报复。” 那之后,阿蛮开始报复曼萤,甚至把曼萤的行踪告诉了几个流氓。让她遭受了比自己痛苦十倍的事情。 “他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开心的事吗?” “花店门口每天早上会有一盆辛夷花,那是送给他的。这是阿蛮生命里唯一的颜色。”刘骥顿了顿,补充道,“但在曼萤自杀之后,那些花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辛夷花的主人是曼萤?” 刘骥颔首,将阿蛮的人生变得一潭漆黑的人是曼萤,给他带去唯一一抹颜色的同样是曼萤。而最后,亲手扼杀这抹颜色的,是阿蛮自己。 “剧本今天没带,所以我只能跟你说一个梗概。希望你不会介意。” 白彦从故事的悲痛感中抽出身来,“当然不会。谢谢你刘导,愿意跟我谈这么多。” “你太客气了。我之所以说这么详细,是想告诉你,阿蛮这个角色很不好演。他的情绪很浓烈没错,但他会一直戴着面具,演员的情感并不一定能传达出来。” 白彦拿食指的指腹不断在大拇指的指甲上摩擦,似乎陷进了沉思,“他在家也戴着吗?” “是的。因为自卑,他也不敢照镜子。” 白彦搓了搓手,将话在心里酝酿了一番,最后决定开口:“刘导,可能这么说会有点失礼。但我还是想说一下我的看法。” “请讲。” “如果我是阿蛮,我会选择在曼萤面前不戴面具。” “为什么?”刘骥对这个说法有点诧异。 白彦设身处地的想了一通,眼中划过明光,“因为,他想报复曼萤。” 刘骥没有打断,示意他往下说。 “他是恨曼萤的,而曼萤也因为伤害过他而心怀愧疚,那盆辛夷花就是证明。所以,他惩罚曼萤的方式,就是把狰狞的伤口都露出来,让她害怕,让她悔恨。他会在曼萤面前亮出他身上所有的利刃,说,‘把我变成怪物的人,是姐姐啊’,‘我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你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说完之后,他谦卑地点了一下头,“就是这样了。不过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刘骥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白彦的眼睛,仿佛守望了一个长夜,终于盼到了日出一般。 “明天我会让助理把剧本送过去,我认为,我们有深入讨论的必要。” 深入讨论——也就是说,他这一关,通过了?! 白彦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骥伸过来的手,连忙把手也伸过去,交握的瞬间,他心底某颗种子似乎发了芽,破土而出。 “好的。” “不过这部戏还在筹备阶段,所以我希望你对这次的谈话能够保密。” “没问题!” 刘骥在他灵动的眸子上停顿了一瞬,叹道:“之前至晖跟我提起你,说你这个人很灵动,今天,我可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了。” “啊,是吗?”白彦颇为羞赧地抓了抓头发——难道不是脾气差的男神经吗? “那当然。” “先生对我,一直都比较宽容。” “夫妻之间,这是应该的。” 白彦怔了怔——夫妻之间当然是应该的,但他们的婚姻是三张纸的合约,是假的。他隐约觉得,这份宽容,好像是真的。 他们说了很久,除了介绍剧本,还聊了许多日常的小事。 譬如,陆至晖原来跟刘骥有八竿子打着的亲戚关系,所以他才管刘骥叫“刘叔”。譬如,陆至晖其实不光只会做生意,画画也是一把好手。譬如,陆至晖的感情生活之平淡,只交过一个男朋友。 白彦忘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歪掉主题的,但出奇的是,这些关于陆至晖的小事让他很有兴趣。时钟很快转到了五点半,刘骥示意要去找老朋友再聊聊,白彦便独自坐在喷泉池旁边了。虽然中部的喷枪压强很大,水柱可以冲到四五米,但边角一圈的小喷枪喷出来的都是细细的水汽,雾蒙蒙的,有一种置身云上的荒谬感。 他大喇喇地伸了一个懒腰,想着坐些时候再去找陆至晖,然而,一个厌恶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白大哥,能跟刘骥导演合作,恭喜你啊。” 魏佳辰说着恭喜的话,表情却无比暗沉。 白彦转身,正看到他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现在流行偷听别人说话么?”看到魏佳辰,能够瞬间抹平他所有的好心情。 魏佳辰周身僵硬地走近,尽管上了一层厚妆,但一整天下来,妆感也褪去了许多。脸上染了一点病态,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只是有事找你,刚好听到你们讲话。” 白彦抬步欲走,“不好意思啊,你的事我没兴趣听,先失陪了。” 喷泉的这一侧是一条长廊,装饰了十二根高度有十几米的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石柱,灯少光暗,故而在这里驻足的人极少。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因此格外清晰。 所以,当魏佳辰拔高声音,说出“你还要缠着轩哥到什么时候”时,白彦只觉得耳朵里扎进了一根针。 白彦不悦地动了动肩膀,回身,冷冷道:“脑子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不然墙就在那儿自己去撞,总之你干什么都行,别在我面前发疯。” 魏佳辰绷紧了嘴唇,看上去委屈极了,“你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去轩哥面前告状的吧?你告诉他,你跟导演的艳/照是我找人做的,所以他对我的态度才一下子都变了,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厉的质问在长廊里穿荡了几个来回,这下,白彦确定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否则,照魏佳辰这么装的性格,肯定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发疯。 那么,他还客气什么呢? “这么说,还真是你做的了?”他停下脚步,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眼神桀骜,且又带着寒意。 与此同时,阁楼的一扇窄窗内,陆至晖正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光从表情便能猜出,他们大概在说什么。 “陆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张轩路过楼梯时刚好看到他,遂也停下来询问。 “噢,看景色而已。”他的语气悠闲,好像真是在看景色,“或许,张先生肯赏脸一起么?” 不管从资产还是资历上来讲,陆至晖都是张轩的前辈,他既然说“赏脸”,那张轩岂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他两步走近,想着在寒暄的时候打听两句白彦的近况,顺便聊聊,之前陆至晖撤资的那个项目还有没有可能死灰复燃。但看到角落里的两人时,礼貌性的微笑瞬间荡然无存。 “是我又怎么样?”魏佳辰出奇地承认了,这里没有别人,他也不怕说实话。 白彦盯着他,眸子瞬间就成了尖刀,“那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是该夸你不要脑子呢,还是不要脸?” 魏佳辰握紧了拳头往前一迈,“随你怎么想。反正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没有拿我当朋友,这样的话,我凭什么要讨好你?” 白彦耸肩,“抱歉啊,我还没有大度到把小三当朋友。” “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讲。”魏佳辰像只生气的金孔雀,分明已经怒火中烧了,但还是要顾及自己美丽的形象,骂人的话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只是在原地发着抖。 白彦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还真病的不轻。” 他觉得跟这个人待下去说不定会被传染,所以懒得搭理,朝长廊尽头的木门走去——却被魏佳辰突然拽住手臂。 第43章 两个人在恢宏的长廊间显得尤其渺小, 仿佛掉下餐桌的芝麻粒。 “你已经跟陆总结婚了!你都结婚了还来招惹轩哥, 你这是在破坏四个人的婚姻!你就不怕我去告诉陆总,让他跟你离婚吗?” 白彦看向抓着他小臂的手, 眼神一冷,随即挣开。显然,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那你尽管去, 我先生信你倒是有鬼。哎我发现怎么我给你点儿颜色你还开染坊了?不搭理你就得了呗,想着你今天结婚闹大了不好。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白彦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但魏佳辰的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自从张轩知道他是艳/照的幕后推手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以前总是顺着他,哄着他, 只要他掉一滴眼泪,张轩心情再不好再忙也会陪他。 但是,现在变了。 虽然张轩只是说了他几句,语气也不重。但他就是能感到, 张轩不爱他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 也, 不再跟他做了。以前一周能有两次,但现在两周过去了,还是一点要做的迹象都没有。甚至昨天他把自己脱得□□钻进被窝, 张轩也都拒绝了。明面上说着明天结婚, 要养足精神。实则,就是没感情了。 因为他清楚,张轩的一颗心, 一直都牵挂在白彦身上。 “我要你保证,再也不要联系轩哥,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我看你的记性真让人着急。今天的请柬,好像是你爷爷,魏大董事长亲自送到我先生手上的,邀请我们夫妻一起赴宴。” “那么,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还有,也不要再也轩哥发讯息了。” 虽然白彦还真就没联系过张轩,但他主动不做,跟被这小莲花命令,那可是两码事。 “我做什么,好像跟你没关系吧?”说着话锋一转,“我倒是要好好提醒你,没事就别到处瞎跑了,看好自家先生,别让他老是来烦我。还借着拿请柬的借口请我吃饭,我档期很满的,没功夫应付你们,OK?” “你说什么?”魏佳辰的手狠狠一抖,“那天轩哥去送请柬,居然去找了你?!” “所以让你把人看好啊。这次我还能好言好语让助理请他走,下次说不定就是叫保安了。堂堂品味传媒的总经理被保安轰出去,这要是被曝光了,那可是大新闻了吧?” 魏佳辰终于克制不住怒火,扬手一扇,“贱人!” 白彦被突然而来的耳光打偏了头,一秒之后,凌厉取代了眼里的茫然,抬起拳头就呼了过去。 “敢打我?你算哪根葱!” 魏佳辰被拳头击中了嘴角,单薄的皮肤立即被牙齿磕破了皮。血液虽然没有成汩流下,但也在伤口处聚集成了半颗血珠子。 “你,你打我?” “靠!你先动的手你还有脸问我?” “我爷爷是魏氏集团的董事长,你打我!” “我老公还是瑞莱森的大老板呢,怎样!” 魏佳辰被气得说不出话,一面哭着一面扑向白彦。他以前应该是没打过架,所以进攻毫无章法,一会儿是拳头,一会儿又是爪子,拳打脚踢,宛如一个疯子。 要不怎么都说不怕武夫,怕疯子呢。面对战斗值明显比魏佳辰高一个档次的张轩,白彦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但面对魏佳辰,他还真的有点吃力。 “你他娘的属鸡啊用爪子挠人!” 白彦摸了一下脖子,果然被挠破了两道口子。这委实让他怒火中烧,又是一拳呼过去。不一会儿,虽然魏佳辰已经没力气再扑过来了,只贴着墙壁蹲下,捂着脸颊上的淤青,用狠戾的眼神瞪着白彦。 白彦用手机的摄像头看了一下,脖子处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两道长长的伤口也鼓了起来,中间较深的地方冒出来几颗血珠子。 乖乖,这要这样子回去,陈小信那还不得哭上天? 于是他走到喷泉边,接了一点水擦去血迹,然后拿纸巾把水吸干。 “靠,明天还要去剪彩,这样子怎么去啊!” 他正抱怨着,突然,一旁的魏佳辰噗通就跳进了喷泉池。 毫不犹豫,勇往直前。 白彦立刻僵化在原地,随即糟心:妈妈!救命啊有疯子! 但紧接着出现的脚步声,让白彦陡然也明白了原委。 他冷冷地甩去手上的水,把风衣的领子立起来遮住伤口,一副要上刑场的架势。 “轩哥!” 魏佳辰凄厉地尖叫,挣扎着从池子里往外爬,借着张轩的力道才成功站了起来。 既然有人来接盘,他也不便逗留。所以他沉下脸色转身欲走,却看到一个本该在烟火之外的人——陆至晖。 脚步僵在原地,他有点不悦——他想在陆至晖面前保持一个正面的形象。尽管笑的时候不像个正常人,但他从来没有把这样斤斤计较的厮打的丑陋的一面袒露出来过,一次也没有。 但这种不堪的样子被儒雅端方的陆至晖发现了,他一时间很局促,仿佛光着身子站在大街上似的。 “如你所见,我打架了。” 既然看到了,那也就干脆承认。反正不是他先动的手,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占点儿理。 结果魏佳辰这时候偏偏来了一句: “不关白大哥的事,是我自己摔下去的!” 这场景,这台词,完全就是圣洁美丽的纯情女主被人构陷还要替人辩驳!那谁听了都会以为是他把魏佳辰推下去了,人家还心胸大度帮他说话啊! 那他能说什么? 话都被白彦说完了他说什么? 想想就来气,与其被人误会,那还不如真的他来做呢! 于是他忍无可忍,冲过去就把人又踹了下去,随后在噗通溅起的水花中拍去手上的灰。 “现在关我的事了。你们都看到了,是我踹下去的。” 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的观世方法,虽然白彦嫉妒不想承认,但在这方面,张轩的确不算太蠢。(当然了,陆至晖简直就是人精) 如果白彦大发雷霆指责魏佳辰冤枉他,都不及这一脚有用。因为这一脚传递出来的信息是——老子就算要推他下水,也是堂堂正正地推。 无所畏惧,就意味着不会在背后耍小动作。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是白彦个人的想象,因为他刚转身准备“无所畏惧”的时候,张轩突然对魏佳辰说了一句: “我看见了,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白彦一愣,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这一天天的,这些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啊? 还是说,现在结婚流行搞行为艺术? …………………………… 入夜,在黑色幕布包裹的城市里,汽车如银河的流星一般穿梭在街道中。霓虹璀璨,不夜的城市依然人声鼎沸。宾客往来的酒店门前,明亮如昼。 介于刘骥特地叮嘱,剧本的事白彦谁都没说,连陈小信都瞒着。毕竟刘骥心理洁癖是出了名的,不喜欢一切跟炒作类似的手段,以及整天跟炒作挂钩的艺人。如果被有心人传出去,那他之前的闯关心血都白费了。 魏佳辰换了身行头,妆花了之后全都卸了下来,黑眼圈尤其严重。但又逢宾客离席,无奈他只让人简单打了一层底妆,匆匆跟去门口。 不得不说,魏佳辰的长相确实不错,在娱乐圈能排中上的水平。因为眼睛大又是下垂眼的缘故,所以总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待客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白彦也处理好伤口了。药是陆至晖亲手帮他上的,一边涂一边吹气,生怕他疼了似的。 魏佳辰看二人出来,忙朝张轩靠过去,瑟瑟抱着手臂说: ■━━━━━━━━━━━━━━━━━━━━━━━━━━■ 本图书由YRZZ整理 为您整理制作更多txt好书 欢迎来YRZZ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轩哥,我有点冷。” 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笃定和自信了。毕竟张轩看到了他们争执的全经过,他不占理,也没办法厚脸皮说白彦冤枉他,一张脸都被撕下来在地上踩烂了。张轩没有当场数落他丢人,已经仁至义尽。 所以,送别宾客这半个多小时里,他们虽仍扮演着恩爱夫妻的样子,但却一句话都没讲过。一个不想听,一个不敢说,只借着跟宾客寒暄的机会忙碌。 直到现在。 张轩看了他一眼,嘴唇确实已经冻得发紫了,于是又狠不下心。抬手招来服务生,“去拿条毯子过来。” 服务生应声离开,魏佳辰眼中好不容易亮起来的星光又黯淡了下去——以前,张轩是会把外套脱给他的。 与此同时,陆至晖带着白彦出来,一阵晚风拂过,确实有几丝凉意。 于是他将质地厚实的大衣脱下,披在白彦身上。 “干嘛?我又不冷。” 陆至晖替他将大衣拉正——由于体型的差距,这件大衣直接盖到了白彦的小腿,这显得他腿很短。整个人都缩在宽厚的大衣里,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任谁看了都想捏两下。 “我怕你冷。” 言下之意:我知道你不冷,但你敢脱下来试试? 因为喷泉的事,张轩确实没脸再面对二人,但他常年在生意场上打转,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不好意思做就能不做的。 于是他抬步上前,再次跟二人道歉:“陆先生,今天让二位有不愉快的经历,我深表歉意。我向二位保证,类似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陆至晖宽容地勾了勾唇,“张先生言重了。今日是你和魏先生的婚礼,主角应该是你们才对。别被不相关的人和事打搅了心情才好。” 不相关的人和事张轩一不傻,二不聋,自然听得出这句表面上的宽慰,实则是暗潮汹涌的警告。告诉他,他张轩,和白彦已经是不相关的人了。 也是,凭陆至晖这么毒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出,他对白彦还没彻底死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也冷●^● 第44章 陆至晖处事不似白彦那般针锋相对, 张轩明白, 他今天所说的话,只是先礼后兵的提醒:如果他管不好自己, 或者管不好魏佳辰,那么,陆至晖不介意亲自动手。 “陆先生说的是。”张轩的脸色一青, 随即又修复如常,眼神匆忙落到等候的轿车上, “车已经在候着了,我送二位上去吧。” 陆至晖抬手婉拒,“多谢张先生的美意了。不过家里的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 这辆车还是留给需要的客人吧。” 张轩颇为僵硬地收回手,“也好。” “对了。” 陆至晖替白彦打开车门之后又回头,微微勾唇,雍容典雅: “今日来去匆忙, 未跟二位细谈, 还望张先生不要介意。陆某祝二位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 言下之意:你我各自结各自的婚,各自抱各自的老婆,谁也别插足谁。 张轩的脸色凝重, 但又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出来, 只得打掉牙和血吞,“多谢陆先生,也祝你们幸福美满。” 陆至晖对他点了点头, 长腿一迈,上车。 广场的地灯十分明亮,连贵妇身上的丝绒礼服的纹路都能看清。宾客陆续散去,相送的轿车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又是一场来去匆匆的虚荣应酬。 陆家的轿车缓缓驶出广场大门,而角落里,却有两双陌生的眼睛把这一切收进眼中。本该属于年轻人的清澈目光,此时正充溢着妒恨。 “难怪都往陆至晖床上爬呢,这傍上了之后人脉都不一样了,谁不上赶着黏上去啊?” 二人都穿着西装,但却与大多数人不同,是鲜艳明亮的颜色,企图在人群里脱颖而出,谋得大导演或是大老板的青睐。但他们白天绞尽脑汁地想靠近刘骥,却被随身保镖挡了回去。正当他们以为刘骥为人冷漠不喜交谈的时候,他却突然跟陆至晖相谈甚欢,随后,跟白彦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单独聊了一整个下午。 “就是,还以为多清高呢,不还是靠卖/屁股上位么!” “那可不?之前我跟他一个剧组,那个导演想潜他,他还给拒绝了。这遇到陆至晖和刘骥就变了,原来人家卖也挑对象的哦?” “这当然了。现在人家正得宠,做什么都有陆至晖给他撑腰,连魏董事长的亲孙子都要看他脸色,真是小人得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酸,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欢快的男声: “两位男士,背后说人家坏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说话的这人穿着并不正式,黑色的修身夹克,翻领上装饰了闪烁的方形铆钉,加上破洞裤和沙漠靴,随便拿把吉他就能上台摇滚的装扮。 “你是谁?”红西装的那个率先质问。 男子抱着手往前一迈,眼睛微微一弯,笑的十分无邪:“白彦是我的偶像,你说我是谁呢?” 他年纪很轻,纨绔的眼神还透着一股学院风的稚嫩,尽管及肩的卷发让他多了几分成熟,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所以他的语气虽然不悦,但威慑力还是差点火候。 “原来是他的粉丝啊!” 红西装看了眼他的行头,加起来不过一千块,比自己身上的西服差了好几个档次,想来是哪个小公司混进来的小喽啰,于是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冷哼一声: “他还有粉丝呢?现在他都没戏拍了,一看你就是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吧,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靠潜规则上位的。你怕不是他的脑残粉吧?” 男子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容反而越发绚烂,“对啊,现在这个世道好像最不缺的就是脑残,不然你们也没机会进酒宴呐是不是?不过呢,我还真有必要提醒你俩”他上半身凑到二人中间,语气骤冷,“脑残打人,可是不犯法的哦。” 二人被他冰冷的语气逼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男子活动了两下拳头,手套上的铆钉在灯下反射出刺眼的锐光,他爱抚着金字塔形状的钉子顶部,漫不经心地说: “我干什么就不牢你们费心了,反正大家都是脑残,谁受伤也不吃亏啊。” 红西装看他确实不像是说着玩的,心里急了,“你别忘了这里是哪里!今天是张总和魏公子结婚的日子,你要是动手,得罪的可是两家大公司,看你这样子还是刚出道的新人吧?你就不怕被封杀吗!” 男子痞笑,“魏氏和品味又不是什么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一个是有点臭钱的财主,一个是拍一部赔一部的小作坊。得罪了他们我还有的是去处。不过你们嘛,那可就不一样了。” “什么?” “你们是演戏的吧?啧,这可就不好了,万一我这手套上的钉子不小心划破了你们的脸,那破了相了,还怎么演戏啊?” “你敢!你信不信我去叫保安,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我是脑残嘛有什么不敢的?就算到了警察局,那咱们也是各执一词,最后双方交钱保释呗。倒是你们,敢不敢试试我的拳头呢?” 对于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来说,没有证明演技的作品,也没有挂钩好资源的人脉,面相确实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再加上他们平日疏于锻炼,活生生两只白斩鸡,面对这个桀骜怪异的人,确实不敢再招惹。 而比这更重要的是,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蓝西装的那个一直盯着男子,突然眼神一凛,仿佛想起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情,忙上前道: “这位先生,刚才确实是我们口不择言,我们道歉。我跟您保证,下次不会了!” 语罢,见男子没有立即为难他们,才拉着红西装的那个赶忙走了。 “你干嘛拉我?那人那么嚣张,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红西装愤愤不平,走了好远都没能泻火。 蓝西装的腿直打哆嗦,等穿过了几个墙角才停了下来,靠在墙上,“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谁呢!” “我也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的。他好像是叫陆晚霁,是木斯克唱片公司要捧的新人,今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那又怎么样?” “木斯克是国内排名第一的唱片公司。” “所以呢?他就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而已,红不红还不一定呢。我不知道你在怕他什么!” “你知道木斯克的老板吗?” “知道啊,陆薇。怎么了?” “陆晚霁,跟她一个姓。有小道消息说,他们是姐弟。” 至此,红西装终于愣了一愣,意识到刚才站在他们面前的,说不定还真就是陆家传闻中一直在国外上学的小少爷。 “那,那他和陆至晖的关系是?” “陆薇和陆至晖是姐弟,你觉得呢?” 两人靠着墙角蹲下,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在服务生的提醒之下,收拾好行装离开。 陆至晖的车没走,一直等在大门外面的停车位,直到某个欢快的人影冲了上去,哗的拉开门,朗声道: “哥,久等啦!” 陆晚霁钻进去后特别识相地坐到了长车的最后一排,然后抱着前排的靠背凑过去,下巴往上一搁,嘿嘿一笑,俨然一朵迎风摇曳的向日葵。 陆至晖早习惯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性子,于是见怪不怪地问:“怎么这么晚?” 陆晚霁隐瞒了那两个背后说白彦小话的人,毕竟那些话太过刺耳,传进当事人耳朵里只能徒增烦恼,于是只摆了摆手说: “嗨!临时有点事儿耽误了。” 陆至晖看向眼珠子一直迷惑着转悠的白彦,解释道:“这是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舍弟,陆晚霁。” 然后看向后排嘿嘿直乐的人,“这是白彦。” “我知道!”陆晚霁直接凑了过来,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白彦身上,“嫂子你好~我是陆家的老三,刚回国不久,欢迎你成为陆家的一份子!” 热情——这是白彦对陆晚霁的第一印象,并且在后半生那么长的日子里,这个特质从来没在他身上消失过。 “你好。”他对这份庞大的热情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所以伸过去交握的手迟疑了一秒。 “哇,嫂子你皮肤好好啊!我之前都只在电视上看过你,就已经觉得很好看了,没想到见了真人,居然比电视上还好看~” 陆晚霁说着一大通花痴粉丝才有的言论,顺带着不放开人家的手。 白彦略微局促,“还好了,毕竟要靠着它吃饭。听先生说,你在国外念的音乐大学啊,那一定很厉害了。” “就野鸡大学混个文凭啦!”陆晚霁暧昧地弯了弯眼睛,光明正大地歪题,“嫂子,你叫我哥‘先生’呐?感情真好~” 说实话,白彦自认为脸皮很厚,但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耗不住陆晚霁如此的直白——他跟陆至晖是合约夫妻啊,所有的东西都是演出来的啊,跟“感情”两个字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啊! 还好,陆至晖在危难时刻救了他。 “坐好,该发车了。”陆至晖说着不轻不重地拍了陆晚霁的手一下,成功让他放开白彦。 “嫂子,那咱回家再好好聊哈!”陆晚霁拍了拍他的靠椅,才乖巧地坐了回去。 他们今晚要回老宅。 本该按照陆家的规矩,三姐弟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工作,但每周至少也要回陆家老宅一次。只是陆至晖最近因为新婚太忙,不是收购公司就是远出拍写真,一直没来得及带白彦回去。恰逢今天二人都有空,就顺路也把陆晚霁一同给捎上了—— 只是,还少一个人。 “封毅呢?”陆至晖问。 作者有话要说:  陆晚霁定位:白彦粉头 第45章 “封毅呢?”陆至晖问。 封毅是陆晚霁的保镖。从高中起就一直跟着陆晚霁了, 上学放学都一起, 虽然封毅要大五岁,但他为人老实, 话又少,所以经常被陆晚霁欺负。 “哦,他啊。”陆晚霁的脸色立马冷了下去, “不知道,可能先回去了吧。” 凭借白彦多年的演戏经验, 以及(自吹的)对人物情绪高超的分析能力,他确信,陆晚霁跟这个封毅, 不对劲。 陆至晖透过车窗往外看了眼,捕捉到正从酒店门口出来,快步穿过广场的高大身影。白彦顺着陆至晖的眼神看去,只见这人正焦虑地左右环视, 好像在寻找什么。他剑眉冷目, 即便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装, 但也不妨碍他肌肉线条的流畅。他看上去应该是个沉着稳重的人,所以他即便寻找得急促,但也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啪嗒。” 陆至晖下车, 遥遥递给他一个眼神, 示意他过来。 “大少爷。” 白彦听到压抑喘息努力平稳的声音。 “少爷在车上吗?” 哦——原来是被陆晚霁甩了啊。 电视剧上经常能看到,少爷小姐因不满一直被保镖跟着,所以只身出逃, 把保镖远远甩在身后。 “嗯。”显然,陆至晖没有帮弟弟打掩护的想法。 虽然封毅一直尽力压制,但估计是累得不像话了,喘息声还是透过传进了车内。 陆晚霁恼怒地按下车窗,冷冷质问:“不是说要保持距离么?跟来干什么?” 封毅拘谨地站在原地,看到人才舒了一口气,恭敬地说:“我只是想确认您的安全,少爷。” 这个回答显然激怒了陆晚霁,“哦,那现在我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封毅的脸上流露出不甘,但又似乎料到了陆晚霁的态度,只微微垂头,“是。” 陆至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上车吧,一起回去。” “是。” 陆晚霁果断反对,“车上没地方了,你自己去打车。” 封毅浑身僵了一下,刚抬起来的脚又缩了回去,“是。” 白彦发现这个人很呆,并且话少得令人发指,两个少爷的话于他而言仿佛就是必须执行的命令,从头到尾都只回答一个“是”。 陆至晖回头看了陆晚霁一眼,虽然平淡,但却透着一丝警告。陆晚霁知道自己不占理,毕竟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从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何况,封毅在陆家的时间久,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小半个主人。但他心里烧着一团火,又实在做不到不跟封毅计较。故而只气愤地按了关窗按钮,忿忿缩到后排的角落。 陆至晖迈腿上车,对车外挺立的人道:“这里不好打车,上来吧。” 封毅并没有立即行动,似乎在犹豫要听哪个少爷的话。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方格子砖的地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剪影,十分无助。 陆至晖并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责骂。白彦好奇地看过去,这人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而他只能看见暗的这一面,故而所见最明亮的还是陆至晖的眼睛。黑耀的眸子宛如风过时微澜湖面反射出金色的阳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接着,这人身子不动,脸也不动,只淡淡扔出一句话: “陆家,谁做主?” 没有情绪,没有感情,却如同一口巨大的青铜钟,将人心压得严严实实,几乎透不过气。 饶是白彦很背心一凉——得,还是传说中的那个冷漠的霸道总裁。 车内静得可怕,只有隐隐的发动机运作的声音。后排,封毅如坐军姿一般坐得笔直,两手都放在膝上,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陆晚霁好像看都不愿意看他,整个人靠着角落缩着,把衣领也翻了起来,闭眼,睡觉。 前排,白彦也保持着聚精会神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当学生的时候太不听话了,现在遇到陆至晖这样一个平时温和但脸色沉下来足够让人胆寒的丈夫,他还下意识就变乖了,尽管被凶的人不是他。 他乖得,都没有玩手机! “嗡嗡!” 但手里的这玩意儿还就是不应景地震了两下,他火速把手机夹在腿间,下意识瞟了陆至晖一眼——老师不是我要玩的,是它自己响了! 但是,这个震动应该是微信,那人家给我发消息我不回那多没礼貌啊对不对?万一是刘骥导演要谈角色呢? 于是乎,在确定没接到陆至晖不许他玩手机的眼神之后,他颤巍巍划开了屏幕,眼神却陡然愣住。 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行字—— 陆陆陆:“刚才吓到你了,抱歉。” 触摸着屏幕的手指抖了一下,心里像是一颗小石子掉入池潭,漾开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这个人,真的好周到,好温柔哦 不久之后,陆至晖问白彦为什么给他备注“陆陆陆”,结果这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觉得你很厉害嘛,陆陆陆,666啊。” ……………………………… 陆陆陆:“刚才吓到你了,抱歉。” 美洲豹(这是白彦给自己取的艺名):“没有没有,处理家务事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要拿点威严出来。” 陆陆陆:“晚霁很闹腾,你别太顺着他,否则他得寸进尺,天天黏着你。” 闹腾么,这倒是真的,但同样,这也看得出他直爽,率真,这统统都是难得的好品质。 美洲豹:“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白彦美滋滋乐着,并附加了一个挑逗的斜眼笑表情包。 陆陆陆:“是吗?” 美洲豹:“那当然了!性格也好,说话方式也好,都是邻家小子的类型,跟你完全不像两兄弟。” 陆陆陆:“你是说我不可爱?” 白彦一愣——这人是在吃醋? 但又联想到方才陆大老板威凛逼人的样子,赶紧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抹去!转而解释道: 美洲豹:“你不是这个风格的。在你面前,谁都像个小孩子,在他面前,谁都像个大人。我说的没错吧,陆老板?” 白彦对这次的调侃很满意,因为他成功注意到对方的手顿了一下,显然被他的话吃住了。于是笑容越发放肆,嘴恨不得咧到后脑勺。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陆陆陆:“也好,叔嫂处好关系很重要。” 白彦狠狠一愣——对哦,陆晚霁叫他“嫂子”,那人家可不就是他的小叔? 明面上听起来是没错了,不过,他和陆至晖明明是假结婚,但现在让他慢慢融入陆家,他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呢? 之前只是住在陆至晖的公寓,没到过老宅,所以,白彦并没有很切身地体会到陆家的财力。有钱人的财富,居然已经足够用“变/态”二字来形容。 他以为,这老宅估计也比较低调。大约该是情深深雨蒙蒙里的陆家那样,两层小别墅,外面有一个停车的小坝,三米宽的铁门一拦,独门独院,高端大气。 然而,事实上,他们从大门开车到车库就已经花了三分钟。而且围着别墅的也不是什么小坝——那是一个广场! 虽然泊油路两旁都设置了半人高的灌木花园,坐在车里的视野不阔,只能看到绿幽幽的一片,如在高耸的迷宫门口,只看到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这些灌木是小叶黄杨,是父亲当年亲手撒下的种子。”陆至晖留意到已经化身好奇宝宝的白彦,解释道。 “父亲?”白彦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陆至晖的父亲不能喊“叔叔”,然后又把眼神调到车窗外的绿景,“这么大的地方,都是他种的吗?” 陆至晖顺着他的眼神也看过去,“大部分是下人在做。不过他经常自己打理,给它们除草浇水。现在他和母亲出国旅游了,也时常打电话回来询问。” “出国?” 之前陆至晖很少跟他提父辈的事情,导致他一直以为两位老人还住在老宅。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陆至晖见他的注意力这么容易转移,于是凑到他耳边问:“怎么,这么快就想见公婆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车内的空间封闭,坐在后排的陆晚霁和封毅绝对能听到! 臊得白彦直接瞪了他一眼,佯凶道:“你说什么!” 他急忙往后一看,见正跟保镖赌气的陆晚霁正端着一脸看戏的表情,眼神对撞之后,还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捂住耳朵,同时清心寡欲地望天—— 唔,恋爱的酸臭味哦! 还好轿车驶进了车库,司机切断了尴尬的氛围,“老板,到了。” “哗——” 陆至晖没有为难他,拉开车门下去,等几人脚下生风飞速闪离之后,白彦才终于敢继续埋怨:“你刚刚那么说,让我很没有准备。” “什么准备?” “就那种‘公婆’什么,我短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啊。”白彦颇为委屈,“而且咱们又签了合约,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那万一被别人发现了,那不就遭了?” 陆至晖宽容地安慰:“所以你需要适应夫妻的相处模式。” 白彦为难,“这我也知道。”然后谨慎地打商量,“那你也不能盼着我一口吃成个胖子是不是?咱们慢慢来嘛。不然到时候真被发现了,算你过失还是我过失?” 乖乖,可别怪他小心眼,当初他们签合约的时候定好了,谁是过失方谁要赔一个亿呢! “当然算我的。” 不得不说,人家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关键时候就是有担当。 “那这好说啊!” “不过,我需要提醒你的是——”陆至晖的淡笑渐渐敛去,表情变得镇重,“先生,这仅限于你没有适应的时候。若你适应之后还故意装傻,那我有理由怀疑你故意而为之。” 白彦有点被镇住了,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对策,“嗯说的有道理。不过既然是讲我适应力的问题,那么什么时候适应,这应该由我来定吧?” 陆至晖看着他,眼神像极了遛鸟,“三天够吗?” “当然不够了。” “那两天?” “你!” 白彦心里一紧——当时签合约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摆正态度谈条件,这个人却变本加厉,最后把三年的婚姻期活生生加成了五年。于是这次趁这披着温柔皮囊的老狐狸说出“一天”之前,他赶紧答应: “两天就两天!” 第46章 遛鸟一圈下来, 陆至晖才心满意足地回答白彦已经抛到脑后的问题: “父亲和母亲正在周游列国, 享受二人世界,还没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陷在“两天就要适应各种类似公婆的称谓”的白彦显然对答案已经不关心了, 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把心吊到嗓子眼,谨小慎微地提议: “那个, 不然你再宽限我一天,三天怎么样?到时保证你弟弟叫我嫂子, 我愣都不愣一下的!” 陆至晖这人向来不好讲条件,“我相信科班出身的演员,有快速进入角色的实力。” 白彦可怜巴巴地抿紧了嘴唇——进入角色跟这个哪能一样啊?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扮演恩爱夫妻, 还要习惯他的家人,这很累的啊 “多给一天吧,就一天?” 陆至晖没有作声,事实上, 他刚才对上白彦惨兮兮又带着一点撒娇的眼神, 迟疑了一瞬。 白彦趁热打铁, 扯了扯他的袖子,“先生” 终于,宛如恢宏堡垒的人崩开了一道缝隙, “下不为例。” 白彦仿佛得了圣旨一般, 心花怒放地打了个响指。 “妥!” 其实吧,近墨者黑这话是一点儿没错的。跟陈小信待了这么久,白彦居然没有意识到, 他们要秀恩爱,表现出已经相恋多时才领证结婚的对象,是网民。而跟陆至晖至亲的这些人,譬如陆薇陆晚霁,当然都知道他们是闪婚的,感情不深。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哥哥嫂嫂的称谓适应不过来很正常。 所以,在他们面前,有什么可装的? 第一次去老宅的体验不错,热情活泼的海绵宝宝陆晚霁,干练成熟的皇太后陆薇,始终沉默的大忠犬封毅,每个人的性格大不相同,却又那么真实。 尤其是四个人在桌上吃饭,从一开始的谨言慎行,到后来开始谈说家常小事,哪怕是陆薇那句“明天带孩子去打预防针”,都会让他觉得,很有生活气息。跟一个人偷偷在家里吃泡面不一样,跟陈小信利用吃饭时间核对行程的时候也不一样。 “先生,咱们多久回来一次啊?” 夜间,看剧本的白彦突然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陆至晖刚开完视频会议进屋,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一次。每周六晚上回来,周日吃过晚饭再走。” “那还挺好的。”白彦心里美的冒泡。 陆至晖补充道:“当然了,你如果有行程,也可以不回来,这不是硬性规定。” 白彦把剧本摊开放在腿上,跟不倒翁似的在床上坐着晃来晃去。 “那可不行。就算是有行程,也至少要回来吃晚饭。不然一大家子就少我一个,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分手离婚的消息又得上热搜了,不划算不划算。” 陆至晖解领带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说的也是。” 白彦表面看着剧本,实际已经开始盘算下周回来要买些什么礼物了。虽然陆家什么都不缺,但好歹是他的一份心意。 陆薇是典型的女强人,虽然干练话少,但白彦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友善。看她平日应该工作很忙,也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肯定不喜欢味道浓郁的香水。刚好他代言的轻奢香水有一款专门针对白领女强人的,味道清淡成熟,很适合陆薇。 还有陆薇的宝宝,小男孩只有一岁多一点,还在牙牙学语。听陆至晖说他特别喜欢洗澡,那就买一套婴儿沐浴的小鸭子吧~ 至于陆晚霁么这小子号称他的头号铁粉,刚好他家里还有一张《罗刹城外》的大碟,现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就当初发行的时候,他们每个演员留了一张做纪念。干脆把这个送给他吧。但是一张碟片会不会太寒碜了?听录制会说他吉他弹得很好,要不再送一把吉他? 白彦一直苦思冥想,剧本一直停留在43页一篇未动。等半小时过去,陆至晖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他的思路才被打断。 “怎么还在看剧本?” 陆至晖忘了拿浴袍,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 白彦的眼睛黏在本子上,一边说一边翻页,“刘骥老师这么大的导演找我,我当然得好好研读了。而且现在找他的人很多,听说还有个大影帝呢。我过段时间还要写人物小传给他,他那时觉得行了,才是真的定下来了。” 陆至晖没急着穿睡袍,反而半/裸/着开始擦头发。“艺术的东西急不了,演戏的话,还是感受人物比较重要。” 这话倒是说到白彦心里去了,他赞许地抬头,刚要夸赞几句,就看到这人劲瘦的后背,要说的话瞬间就卡了壳,片刻后才接了回来。 “我再看会儿。几点了?应该不早了吧?” 陆至晖按亮手机,“十点。” 说完他拿了吹风机,继续回浴室擦头发,手臂弯曲的时候肱二头肌自动鼓起,揉动毛巾的时候肌肉也会起伏滑动,虽没有健身教练的那么夸张,但跟白彦相比,已经十分可观了。 白彦看直了眼睛,尤其这个人还没开浴室的灯,卧室的光线打过去已经微薄,浅淡的柔光没能完全驱走黑暗,只能大概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粗粗看去,只以为是藏身在山洞里的狐狸精。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魅惑地叫他的名字,引诱他陷入爱情。 白彦痴愣愣地坐在原地,由衷羡慕陆至晖的身材,尤其是被浴巾包裹之后,线条无比清晰的——翘屁。 “靠,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的屁股就这么大?” 白彦暗暗在心里咒骂,并且很是自卑。 而且不是肥硕的那种大,而是明显属于锻炼有素,健康的精壮。像一个巨无霸苹果。 听说屁股大的人,那方面的需求都会比较旺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要是真的的话,这家伙以后的老婆可有的受了。看那腿,那胳膊,那腹肌,肯定是持久性选手。 而且吧,陆至晖的鼻子还蛮挺的。据说鼻子大的人那里也不会小,网上也有身体其他部分的佐证,比如脖子如果又粗又短,那么那里也不会怎么可观。从这两方面来看的话 “啧,那岂不是就比我大了?” 脑中突然响起这个声音,如深夜突然响起的警铃,刺破他的耳膜。 这不能怪白彦多想,身为男人,在这方面有攀比之心在所难免。毕竟这东西象征着雄性的自尊,输得太多,那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将盘起来的腿伸展开,然后并到一起。 巧克力腹肌,大苹果屁股,以及未见真身却已经可以料想到形态的行货。如果可以拥有一样,他要选哪个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彦在不知觉间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擦头发的人把毛巾扔进脏衣服的篮子,提醒道: “先生。” “啊?”白彦注意到他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啧,该死的性感! 陆至晖缓缓转过头,笑着说:“再看下去,我就要收钱了。” 轰! 吹风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顺带着白彦的大脑如火山喷发一般,岩浆垂直喷进云霄,霎时间,风滚云烫,天地都如爆炸了似的一片猩红。 现在就只差两个警察架着他,然后给他的眼睛打上马赛克: “就很后悔,非常后悔。” 时间指向下午三点,本该忙碌的剧组却早早收了工。人工搭建的空旷的摄影棚内,只有魏佳辰一个人坐在角落,连助理也没陪在身边。他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表情木讷。 一个小时前,导演在第十七次NG之后决定收工。 “佳辰,今天你很不在状态,是不是累了?回去调整一下,明天再继续吧。” 自从出道以来,他每天都兢兢业业。虽然家里势力很大,他自己演技又不怎么好,很多人都对他带资进组演男主颇有微词。但因为他为人和善,演戏态度也很勤恳,大家都是很愿意教他东西的。 然而,今天他无论怎样都入不了戏。本来要拍恋爱之后甜蜜幸福的剧情,但镜头上他的脸,拍到的都是疲倦,愁苦,以及眼底深处的落寞——这完全不是一个新婚之人该有的状态。 这一切,都要怪白彦!要不是他,轩哥不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不在焉。要不是他,刘骥导演不会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有那天婚礼,他跳喷泉池出尽了洋相。那之后,轩哥对他就更冷漠了。那个白彦,肯定在家里乐开花了!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乱如麻絮,根本静不下来。一颗芜杂浮躁的心挂在肚子里,还要怎么演戏? 不行,光凭他自己,根本不是白彦的对手。 白彦现在有陆至晖,还有轩哥整天为他牵肠挂肚,甚至靠着陆至晖的关系拉到了刘骥的人脉。要是这个合作签了,今后他们就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行,必须想想办法!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一个年迈却沉稳的声音: “被对手打得丢盔弃甲,可不像我魏兴禄的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陆至晖:“先生,再看下去,我就要收钱了。” 白彦:“给你一百不用找了,脱。” 第47章 “被对手打得丢盔弃甲, 可不像我魏兴禄的孙子。” 听到声音之后, 魏佳辰欣喜转头,落寞的眼睛瞬间盈满光亮。 “爷爷。” 魏兴禄的精神状态很年轻。即便已接近古稀之年, 但在商界仍旧很活跃,公司大部分事宜也会亲自过目。他从影棚的正大门进来,穿着合身的西装, 灰白的头发也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即便杵着拐杖, 但也丝毫不影响他威严的气势——这是一个在商业帝国驰骋了一辈子的老将。 魏佳辰过去搀扶他,二人在半人高的花坛坐下。 “爷爷,您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谨慎。虽然魏兴禄对他很好, 从来都是顺着他,宠溺他。但这件事毕竟还是他陷害白彦在前,严格说起来,也是他理亏。魏兴禄如果要沉下脸来教育他, 他也不敢反驳什么。 魏兴禄把青筋纵横的苍老的手叠在拐杖上, 目光如炬, 却除了关爱之外,看不出任何跟指责挂钩的情绪。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魏佳辰抿唇, 慢慢低下头去, 没有做声。他明白,魏兴禄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并且不会责怪他。但这更让他压力横生。 身为祖父, 魏兴禄见他一副败北弃城的样子,心里自然难过,但比起这个,他心里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是了,能教出魏佳辰这类唯利是图性格的人,怎会正直仁义?而且,他经了一辈子的商,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不允许自己输,当然也不允许自己的孙子输。 “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么?” “为什么?”魏佳辰迫切地想知道。 魏兴禄的眼睛平淡,却透着常年累积下来的缜密与智慧,“你见过哪个帝王,会亲自去战场上厮杀?” 魏佳辰茫然,“爷爷的意思是?” “你太着急了。”老爷子下了定论,随后宽慰道,“不过你还年轻,刚出道不久,犯点小错很正常。但是佳辰,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当面找白彦,当面动手,这样的手法太过低级。真正的笑到最后的人,不会亲自动手,更不会让任何不利的证据,跟自己搭上关系。” “但,爷爷,我真的没有办法。”魏佳辰又急又委屈,“我真的很爱轩哥,但是他现在一颗心都挂在白彦身上,看都不看我一眼。但白彦又被陆至晖保护得那么好,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兴禄把手放在他肩上,郑重地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 “杀人的武器,并非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你只需要,一个帮你打仗的士兵。” 魏佳辰抹去眼泪,“这么说,爷爷,你有办法吗?” 摄影棚阔且空,在门口远远的路灯的照射下,爷孙二人的影子显得细且长,随着起身的动作缓缓蠕动,宛如吊死鬼的舌头。 不论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学的。包括,如何毁掉一个人 “白彦或将与刘骥合作,双方相谈甚欢。” “流量转型之——白彦先发制人,携手刘骥打造口碑。” “刘骥谈白彦——独一无二,舍之其谁?” “白彦婚后无档期,疑加入刘骥团队。” “白彦是否能成为下一个捧杯的骥男郎?” 铺天盖地的通稿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白彦点开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陷进冰窖一般冰凉——刘骥之前千叮万嘱,让他一定先保密。他连陈小信都没说,网上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说得这么笃定。 哪怕是刘骥本人都还在犹豫,是要另辟蹊径选择身为流量的白彦,还是合作之前的一位资深男演员。 而这些撰稿人就是知道。更可怕的是,通稿在这种角色没定的时候放出来,无疑是给他当头一棒——选角色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刘骥知。而这种满天飞的一看就知道有人操控的通稿,在他人看来,只有一个可能——炒作。 利用舆论的力量宣扬自己如今的地位,并且提前让大众以为他们即将合作。这样,在抉择人选之时,他刘骥就可能因为舆论的倾倒,更多可能地选择白彦。 但实际上,这样的透支炒作往往会适得其反。尤其对刘骥这样对大流量本身就有点偏见的导演而言,这样的操作就是用流量操控他,就是往他收藏的古董花瓶里倒泔水,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谁都知道刘骥有精神洁癖,他曾经接受采访时说:“凡是能静下心来创造角色的演员,没有演不好的。” 心不静,不可能有好角色。 而但凡他把恶意炒作跟白彦联系到一起,那么这部电影,基本就是黄了。 公司的一圈人疯狂打电话过来,询问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白彦听得出来,他们兴奋得几乎要从手机里爬出来抓他——他们没意识到这件事膨发的后果,只以为真可能要合作。 不过这也没办法,繁希传媒最拿手的就是营销,而整个公司上到经理下到员工,第一反应也是这个。黄昭平甚至打算派水军旺火,把词条送上热搜前三。 白彦阻止了他,并且让他赶紧联系后台,把空降到第五的热搜撤下去。不过,照现在如火中天的架势,意义已经不大了。 “刘导,请你相信,网上那些通稿,绝对不是我们团队的意思。” 白彦在书房拨通电话,这里听不到客厅里摆钟的声音,窗户也是隔音的设计,绝对安静。 然而,越是安静,他的心就沉得越底。 电话里并没有立即传来人声,反而泄出一口浑浊的叹息。显然,刘骥已经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通稿,并且深感惋惜。 “白彦。”沉默了片刻,他说,“其实在找你之前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你也知道,演员的创作要一个心静的状态。如果放不下名禄和炒作,心是静不下来的。” “是,我也这么认为。” “之前,至晖跟我再三强调,说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演员。加上你确实有让我惊艳的镜头,我才试着联系你。” 白彦的声音谨慎又低微:“是,能够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刘骥叹道:“但是,我很遗憾。” 白彦下意识抠紧了手机,指节因此变得惨白: “对不起刘导,这件事让你失望了。但恳请你相信我,从酒会到现在,我从没想过通过炒作的方式来争夺这个角色。” “这件事我并不能单方面判断。” “请您相信我。” “白彦,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个问题。” “请说。” “流量,和演员可以共存吗?” 白彦的眼神暗淡下去——从目前娱乐圈的形势来看,不能。拿奖的文艺片没人看,评分低的商业片却收视长虹。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安心演戏的时候,无人问津。 而这几年终于跻身顶流,却因为公司对资本和商业化的考量,选择剧本时,目标永远是符不符合大众口味,狗血玛丽苏自然也是冲在第一个。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剧情,即便收视不错,但口碑却根本拿不出手。 尤其在近几年,流量和演员的界线越发明显。退回去十几年,网络没那么发达,尚且没有“粉丝”这样的群体,有的只是捧场的观众。所以,制作方向来是通过影视剧本身来吸引观众。人们看的是角色和剧情。 这些年过来,粉丝效应越发狂热,制作方开始利用人来吸引眼球。尤其在尝到大流量人物带来的巨额关注之后,签约看的大部分是演员本身的流量和关注度,而非其与角色的贴合度,或者更进一步的,是否有完成这个角色的能力。 乃至这些年下来,人们已经发现,流量和演员本身存在很大的差别:演员是工匠,能做出不同种类的产品。而流量,是资本家的产品。 直到现在,娱乐圈也没出现一个能抗收视,但同时又能拿大奖的年轻演员。好似演员和流量,是天生的分割体,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永远不可能相遇。 “我希望,我可以通过我的努力来实现它。” “那么,期待你实现它的时候,我们再合作。” 白彦像被抽了一鞭子——已经拒绝得很露骨了。 他攥着手里的人物小传,还是不肯死心,“我给阿蛮写了一个小传,您可以看看吗?” 那边停顿了一秒,似乎咽回了直白的拒绝,“你可以发给我。” 白彦瞬间复活了似的,“好的!” 即便知道没可能合作了,但他仍旧为刘骥肯接受他的小传而欢喜。 “白彦,你是个拥有很多可能性的演员。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所以,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成为你的压力。” “嗯,谢谢刘导。虽然不能合作,但这段时间的交流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要谢谢您才对!”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对了,代我问候至晖,他公事那么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会把您的话带到。” 不提陆至晖还好,一提他,白彦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刘骥说了,如果不是陆至晖再三举荐,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由此看来,陆至晖对他是很信任的。其实,不只陆至晖,他自己本来也以为这一次合作可以成功,但,就因为临门的一脚摔了,这扇他爬了九千级阶梯才触摸到的门,永远合上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合作的可能,那他心里会好受很多。但比失去还要难过一万倍的是,他本来可以。 “与刘骥导演相谈半晌,获益匪浅。对刘导卷入这场风波深感歉意,在此正面回应:我与刘导虽相逢恨晚,但近期尚无合作计划。相识即是有缘,请停止无端揣测。” 上午十一点,白彦更新了微博动态,猜测的,看戏的,争吵的,才终于等到一个瓜熟蒂落的结果一般,渐渐退去。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发酵了一整个上午的声讨,以及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九月啦,还是老时间更新,更新后评论前三发个红包吧,祝大家九月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第48章 “白彦现在已经沦落到靠炒作维持热度了吗?最近好像都没有进组的消息吧?” “吓死了, 还以为刘骥这么想不开要用他呢, 差点取关。” “都说了只是谈谈,白彦就算有心巴结, 那刘骥还是有自己眼光的好吧?” “自己不爱惜羽毛,拍烂片耍大牌,活该被大导演封杀。” “白彦整容怪——” “肯定是买通稿买得太过分了, 被刘骥警告了呗。” “楼上正解。刘骥可是拿过大奖的,谁愿意陪他炒作啊?” “看照片应该是张轩和魏佳辰的婚礼吧, 参加婚礼都要攀关系,真不愧是白彦。乞讨人设屹立不倒!” “白彦这次吃相好难看,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都傍上大款, 怎么还出来跳啊?好好当你的金丝雀吧,别消磨我最后一丝好感。” 评论区被五花八门的嘲讽占满,每个字符都宛如牙齿尖锐的恶魔的嘴,一边邪恶地笑, 一边流淌着刚从他脖子里吸的血。即便也有粉丝维护, 但转眼就湮没在更多的辱骂中, 寡不敌众。 白彦随便滑动了两下屏幕,眼睛嫌恶地一闭,把手机扔到旁边, 再没说一句话。 “哥, 你今天状态不好,不然我联系一下摄影组,把时间往后调一调?” 陈小信刚踩了刹车就后悔了, 回头无比担心地望向白彦。 白彦从凝重的沉默里抬头,看了眼小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 “不用了,上去吧。” 今天要拍一个冰激凌广告,有一个小剧本,让他塑造一个活泼可爱的形象,最后会以视频的形式投放在各大电视台。 项目不小,甲方的工作人员还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去布置影棚。他这时候要临时放鸽子,名声那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就别想接大合作了。 但,有时候人吧,霉起来就往往祸不单行。等他们一行人上去,就被摄影师立刻来了个下马威。 “天呐,彦哥你怎么这个造型就来了啊?” 苏平顶着绿色挑染的头发跑过来,对着他的妆容连连摇头,仿佛见了世界末日的僵尸。他从前给白彦拍过一次片子,但由于效果不好,最后拖了半个小时。他度量小,气不过,就上厕所时跟别人辱骂白彦整容还大牌,刚好被上厕所的白彦听个一清二楚。最后,自然是他当面被教训得下不来台,还因为这件事被罚了三个月的奖金。 这件事他一直记恨在心里,但白彦却没打算重翻旧账,毕竟一码归一码。只要这次合作愉快,他不会把这人划进黑名单。 白彦一愣,“怎么了?” 苏平在他头发上拨弄了一下,“当然不行了啊!哎哟,这支广告的主题是甜美可爱,怎么能弄成卷发呢?这个发型一下子就老了五岁,应该是细碎的直发才行!” 这当即引起了小志的不满——他今天给白彦烫了快一个小时才有这个效果,明明可爱又活泼,居然说显老?! 于是拽着挎包的带子就往前一迈,据理力争道: “可我们都是按照要求做的啊,你们之前说要活泼动人,为此彦哥还特意剪了个头发,而且妆容各方面跟拍摄的服装也很搭啊。” 苏平夸张地摆手,并罗列出一大堆专业术语,表示这个发型不过关,还是要温顺的直发。提到专业么,小志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据理力争摆出一长串,大有白彦对付黄昭平的架势。 最后,苏平败下阵来,但又不甘心在这么多人面前认输,转而询问白彦: “彦哥你觉得呢?本来今天公司特聘我来,就是让我严格把关的,而且你们也确实不符合这一次的主题,那我回去交不了差是小事,把彦哥你拍得不好看,那麻烦可就大了不是?” 白彦无比和善地笑了笑,“是吗?合约上好像提过,造型是我们自己负责。” 言下之意——你想违约那就试试看。 一旁的项目负责人见已经有剑拔弩张的趋势了,赶紧上来打圆场: “是是是,彦哥说得对,咱合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但彦哥你看哈,今儿早上公司才临时决定了造型,直发跟卷发这个,相差确实还挺大的。要不咱们这样,一会儿呢,让人稍微给你加工两下,这样既不影响美感,咱们回去呢又好交差。” 临时变更方案,说小点,这是他们公司开了会,做出的新决定。说大点,这就是临时变更合约条款,在已经签字落章的情况下,当然属于违约。 只是最近白彦自身的□□确实有点多,尤其今早爆出来的这些,足够让他未来一周都没有安宁日子。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点眼前亏他还是忍得了的。 “可以。不过必须小志给我做,我对垃圾过敏。” 负责人立即赔笑:“是是是,这是应该的!” 拍摄推迟了半小时开机,为了赶进度,大家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拍摄总是无故中断。白彦今天本来状态就不好,偏偏还总是在找到感觉的时候被打断,难免让他觉得,苏平是刻意的。 “CUT!彦哥,表情不到位。” “CUT!动作有点僵了。” “CUT!眼神再灵动一点。” “CUT!” “CUT!” “CUT!” NG的次数之多,连几个摄影助理都察觉到不对,其中一个打算上去提醒一下,被另外的两个拉住。 “这是私人恩怨,别插手!” 于是,这场表面正经工作实则公报私仇的拍摄,进展被拉得其慢无比。最后,还是因为陈小信怕白彦连吃了十支冰激凌受不了,才站出来提议休息一会儿。 “彦哥,还好吧?” 苏平笑着坐在他身旁,影棚里挤了十几个人,趁着休息的空隙兀自刷着手机。但耳朵也果断地竖起来,悄悄听着白彦那侧的动静。 “刚刚那几条我又看了一下,还是不行。待会儿还要继续拍,没问题吧?” 苏平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到深处,却看不出分毫和善。现在众目睽睽,他在权力范围之内为难一下白彦,这人当然有火不敢发了。毕竟他负责摄影,他说镜头不好就是不好,如果白彦要动怒,反而会因此落人口舌。 “没问题。”白彦喝了一口温水,勉强在冻的麻木的口腔中找回一点知觉。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为难呢。之前拍过几个大流量,片子没拍几张脾气就上来了,不给拍。那我知道,彦哥你肯定跟他们不一样啦!” 白彦听得出话里的挖苦,只是应付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平继续说到: “本来今天是公司的首席摄影师拍你的,不是我。但早上传出你的□□,说你巴结刘骥不成反被主流电影封杀,他就不打算来了。不过也要谢谢他,不然,公司怎么会找我这种散人摄影师?我又怎么有机会跟你这样的大明星合作呢?” 他话里夹枪带棒,还把网上臆测的辱骂方面说出来,显然是想让白彦下不了台。 话音刚落,狭小的影棚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的人消息滞后,不明白话里的意思,还迫切地询问周围的人,白彦到底是怎么巴结刘骥的。这一问,又在新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听说是炒作炒得太过分了,被刘骥警告,才出来澄清的。” “我觉得有可能刘骥想跟他合作呢?毕竟演技还是过得去的。” “有可能吧,但你看他最近都没进剧组,看来应该是陆至晖不喜欢他出来工作,让他回家当金丝雀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如黑夜里的蚊子,但每个字都格外清晰。 那一刻,白彦只恨不得把桌子掀翻,把这些人全都丢出去。但他现在正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于是掐了一记大腿,硬生生忍了下来。 不过,这似乎还没完。 “彦哥,你的嘴巴都红成这样了啊?跟辣椒似的。唉,都怪我,拍那么多条都NG了,害得你吃那么多冰激凌。” 白彦冷笑,“没关系,赶紧拍完赶紧结束。” 这话已经够给他面子了,然而,头顶却传来卡嚓一声。 “你干什么?”他问。 苏平沾沾自喜,“发微博啊,彦哥你嘴巴被冻红的样子这么好看,我当然要跟网友分享啊!” 分享是假,奚落才是真。 彼时,看衰白彦的群体恐怕就要开香槟庆祝了。看,白彦不仅被大导演抛弃,现在连这种散人摄影师都能给他穿小鞋。看来地位一落千丈,顺带着,跟陆至晖的关系可能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毕竟,谁敢惹陆至晖的人? 至此,白彦的耐性才终于消磨干净。 不过他反击的方式并不是大吵大闹,毕竟那样就正合了苏平的意了。不让这人见识一下天使中的魔鬼,他就不姓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眼,让微凉的空气在肺脏里打了个转,酝酿了一下再慢慢吐出。这一睁眼,那可就换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失去心仪的合作很正常,毕竟这事看缘分。但也并非意味着谁都可以爬到他头上踩一脚,看我们小豹豹怎么收拾你! 第49章 “说的也是啊!”白彦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手, 随后拿出手机, 嘟嘴就是一张自拍,“哎呀, 平时被管的严,一直注重饮食保养。还没有过这种红嘴巴的机会诶!” 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首当其冲的, 当然是正在编辑微博文案却不得不停下来的苏平。 “你” “苏平,来来来。”白彦说着起身, 揽过苏平的肩膀拍了一张合照。 苏平懵了一瞬,接着讪笑:“彦哥你干嘛呢?” 白彦有模有样地在手机上打字,说: “发微博啊。”他以牙还牙,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比较出名。帮你宣传一下,你以后的生意肯定大火。放心吧,你这么关照我, 我广告费给你打折。” “广, 广告费?” “对啊。我今天的造型都是甲方才有版权的, 你不是说了嘛,你是公司聘请的第三方,不是公司的员工。那发我这个造型的照片当然要给广告费啊。” “这个那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我少遇到这么关照我的摄影师, 这次广告我是一定要给你做的。版权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我待会儿拍完换个造型,私人给你打广告!” “那,那彦哥你, 广告费一般多少啊?” “哎呀,看你要哪些使用权啦,一般的话,像今天拍的冰激凌广告,合同半年,四百万就可以了。” “四,四百万啊?” “当然了,这还是交过税公司抽过成最后进我口袋里的钱。不过你这个用不了那么多,到时候给你算个人情价,折上折,一百万就够了。你毕竟是单干的,又没有公司抽成。这些钱对你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而已了,对不对?” “那,那也还好了。”苏平囊中羞涩,局促地把手机收起来。 “哎呀,你这就太谦虚了。你都不知道,之前我碰到几个散人摄影师,自己本事没多大,架子倒是不小,刚见面就让我帮他们打广告。那我虽然也是个打工的,但好歹也有点干货嘛,不能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命令我的是不是嘛?” “说,说的是。现在娱乐圈热度能赶上你的,确实没几个。” “所以啊,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跟你投缘,才得给你打折啊。马上我亲自发微博,免得你被人骂蹭热度。” “彦哥,要不算——” “算便宜是应该的,虽然你也不差钱,真要四百万那也是小case。但是我给你打折,算的是我们的情分啊对不对?” “是,是” 白彦一边编辑文案一边把上面的字念出来:“今天遇到一个很专业的摄影师,为了一个镜头可以NG三十次。吃冰激凌吃的嘴巴红红的,都不用涂唇膏了[附图]嗯,可以了,发布~” “彦哥!” 苏平脸色煞白,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仿佛悬崖上抓住救命稻草的坠崖人。 白彦本来就没打算发布,结果看他这么紧张,表情定了一定,又扯出人畜无害的笑: “哎呀别这么兴奋,还没发送呢。我还没@你,毕竟你出钱我出力,当然要送佛送到西了。你微博号叫什么来着?” “彦哥,这”苏平接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讪讪收回手,赔笑道,“这文案要发了,我那不是完了嘛?” “这文案怎么了?哦,还有你关心我的那些话,我也加上去吧。一来呢,体现你体贴随和,二来呢,又让人觉得你对工作严谨认真。你说怎么样?” 苏平的嘴角抽了又抽,但白彦又始终挂着一脸无害的热情的笑,这么多人看着,他既不敢命令他不准发微博,又拉不下脸说自己付不起广告费。 毕竟,要白彦真发了微博,被人知道他公报私仇以权谋私,以后恐怕都别想接到单子!更别提他的照片放上去,以后上街会不会被白彦的粉丝围攻。 末了,还是助理上来打圆场,说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众人才又接着开工。 “也是,不能耽误拍摄。那苏平,收工我们再谈哈!反正我广告位放在那儿,给别人还不如给你了,对不对?” 角落里,两个化妆师助理连连咋舌,惊叹着去帮场务搬箱子了。 “看见了没?这水平,活该人家这么红” 苏平也夹着尾巴赶紧溜了,打算待会儿一收工就找个理由先走。由于之前的恶意拖沓,本来早该结束的行程足足延后了一个小时。 白彦不着急,反正晚上也没新的行程。但,却有人着急。 “哥,那个” 正准备拍最后一个镜头时,陈小信突然凑到他身旁,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从补妆的缝隙问。 陈小信指了指外面,得意忘形地挑眉,“陆总在外面等你。”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也足够周围的几个人听清楚了。于是这消息宛如多米诺骨牌似的,让棚里陷进唏嘘。 “嗯?楼下?” 白彦有点意外,毕竟陆至晖今天说过有会要开,让他吃饭别等呢。他抬手,示意小志拿开化妆刷。 陈小信点头,“对。” “什么时候?” “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你怎么不早说?” 陈小信偷偷瞥了苏平一眼,成功看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于是把音量放大了一些: “陆总说,让你先安心工作,不着急,让我别告诉你。” 乖乖,这一出可是狠狠打了周围人一记耳光。毕竟之前有人散播谣言,说他白彦为了在豪门站稳脚跟,所以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 这不,人豪门本门就在楼下等着呢,而且,相当尊重他的工作。 “砰!” 苏平手里的水杯没拿稳,一下子摔到地上——他今天,可是把白彦和陆至晖两个人都得罪光了! 白彦的眼神落到地上的碎玻璃,又抬眼看向苏平,笑道:“那我们抓紧时间吧。” 苏平仓皇地拿扫把清扫玻璃,扯了一个极为牵强的笑,“好,好,抓紧时间!” 最后一个镜头异常顺利,仅只拍了一条就打板收工了。白彦回化妆桌上收拾东西,却发现陈小信又不见了。 “这小子又去哪儿了?” 他拿卸妆棉清理嘴上的唇膏,打算待会儿出去喝杯东西。奶茶可乐这些东西热量高,在陈小信和小志两个眼皮子底下是与他无缘了。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去要一杯橙汁,但他吃多了冰激凌腻得慌,很需要一杯清淡的饮料来调解了! “信哥出去好一会儿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干嘛。” 小志把化妆用的笔和刷子都一根一根插进收纳包侧部的布环,每个颜色对应一支刷子,这次出来只带了他刷子宝库里的十分之一,三十支。 “肯定又去找先生了,嘁,这小子,看到先生就屁颠颠跑上去,都要忘记谁才是他老大了!” 小志这就要帮他家信哥辩驳两句了:“哥你误会他了。信哥是看你和陆先生感情好,所以才愿意为你们俩做事的。不然,你看之前那个谁,来找信哥两次了,信哥理都不理的。” 那个谁——张轩。 由于这段恋情他始终没有承认,两个人又都各自结了婚,所以“张轩”两个字在外面是一定不能说的。 “他来找小信干嘛?”白彦眉毛一竖,他现在练就了一项技能,谈张轩色变。 小志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舌头瞬间打结,“啊就,就一下下。” 白彦当然没那么好打发,“一下下是什么时候?他都说什么了?” 小志左看右看,声音小如蚊虫:“那个,就今天嘛,从公司出来,去家里接你的时候。” “说什么了?” “就说哥你今天的新闻另有隐情啊,说是背后有人在操控来着。” 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隐情,这小子说话怎么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说一句?他正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被突然冲进影棚的陈小信打断: “——各位辛苦啦!彦哥和陆总请大家吃下午茶啦!” 嗯?下午茶? 馋虫上脑的某人立即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下午茶诶,他的先生买下午茶诶!那怎可能没有他的份? 于是端出一家之主的样子,大大方方走过去,打开两大包口袋。一个吃的,一个喝的。 “哈哈,今天多谢大家的关照了,大家喜欢什么口味随便拿,千万不要客气!” 正主开口了之后,十几双手便如蜘蛛脚一般伸了过来。 “谢谢彦哥!谢谢陆总!” “哇,这牌子很贵的,八十块钱一杯呢!” “呜呜呜我第一次离豪门大佬这么近!” “天呐好吃死了——” “陆总好宠彦哥哦,一直等他下班,还买下午茶给同事。呜呜呜这什么神仙爱情啊——” 白彦是不管他们怎么说了,从饮料袋子打开的那瞬间他就盯上了正中央的乌龙茶,眼睛都直了。 如同沙漠行者望见绿洲一般,他强压着冲出胸膛的悸动,逐渐将手伸了过去——先生,他的好先生!居然点了他最喜欢的白桃乌龙,回去一定要好好奖励他! 然而吧,有些时候,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在他离奶茶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探出去的手突然就被握住。 “嗯?”白彦顺着手臂看去,“先生?”无害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陆至晖今天是幽蓝色的暗条纹西装,比平时的清一色深黑多了一点点俏皮——白彦对上他的表情,好吧他收回“俏皮”这个词。 “刚刚。” 他比陈小信后一步上来,结果陈小信进门的时候大喊了一声有奶茶,这人的眼睛就跟粘上去了似的。他这么大个人都没看见! 等他跟负责人打了招呼,也对一圈人的问候都微笑着回应了一下,这人还是没有反应。直到,白彦把罪恶的小手伸向那杯加冰的乌龙茶时,他才不得不出手。 “喝这个。” 他把右手的纸皮袋放到白彦手中,为了避免这人不要,还把他的两只手都拉了起来,包裹在他陆老板的掌心与袋子之间。 “这什么啊?” 白彦打开一看,是个他没见过也没喝过的品种,眉毛当即一拧,“这能好喝吗?” 陆至晖道:“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味道不会差。” “是吗” “听话,你刚刚吃了那么多冰激凌,不能再喝凉的了。” “那也不能马上喝热的啊。” “这是温的,不会伤胃。” “是吗”白彦表示很为难,并且十分的不情愿。 陆至晖见他整张脸都写着拒绝,无奈,只能拿出王牌。他凑到白彦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你不配合,他们会以为我们感情有变。” 吓得白彦一激灵,赶紧迎合道: “啊呀,这个味道的还没尝过呢,看起来就很好喝诶!先生你对我真好!”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古人诚不欺我 这件事以美食终结,大家其乐融融。考虑到两家杂志社被收购的前车之鉴,这次的甲方果断在陆至晖没动手之前表态,“不小心”把这件事在圈内传了一传。乃至,苏平那之后都没接到过合作的单子,最后无奈,只得去一家婚纱摄影公司做了摄影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信:大家都是明眼人哈,陆总是自己来的,我可没有去告状(╯^╰) 第50章 “先生, 你今天怎么亲自来接我啊?” 白彦坐在副驾驶, 十分乖巧地握着扁平的安全带,再给他一张桌子, 他就能扮演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了。 陆至晖脸色平淡地握着方向盘,他开车跟本人一样,不急不缓, 沉稳老练。 “中午的时候,刘叔给我打了个电话。” 一提到这事, 白彦的心情就跟泄了气的皮球,嗖的就瘪了下去。 “哦这样啊。”他的牙齿虚扣着下嘴唇,舌尖不停在二者之间滑动——他有些焦虑。他担心, 陆至晖也跟刘骥一样的想法。 “那,那刘导跟你怎么说?” 陆至晖两眼平视着前方,游刃有余地转着方向盘,“他说, 这次没能合作成功, 他很遗憾。不过他很高兴认识你。” 白彦的眼睛瞬间闪过光亮, 如仲夏夜空繁衍的星辰,“真的吗!他很高兴认识我?没有对我失望吗?” 陆至晖轻笑,“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白彦悻悻努嘴, 但整个人显然都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我是一直都很有自信啊。只是刘导拿过那么多奖,我跟他比起来,那就是大型游轮上的灰尘。那怎么比啊?” 陆至晖听出他话里的卑微, “别这么大压力。刘叔虽然拿过很多奖,但他也是一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对表演也是在不断探讨的路上。你有什么领悟,可以跟他讨论一下,他会很开心。” 白彦沉思片刻,“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我跟他聊剧本的时候都觉得他在扶贫。就感觉他都大彻大悟了,我还停留在痴人说梦的环节。然后他不停开导我,教我。” 不是他矫情,是他真这么觉得。可能他太渴望拿到一个好剧本,而不是一味的偶像恋爱剧,翻来覆去都一个套路。 陆至晖将轿车驶进一家酒店,拉下手刹之后看向白彦,徐徐道: “刘叔说,其实,在这个角色上,你给了他很多灵感。” 白彦如从土里探出头的土拨鼠,好奇地问:“灵感?” “你可以想想,你都跟他说过哪些想法。” “想法啊”白彦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难道是说那个面具?” 陆至晖温和地说:“具体是什么他没说,所以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句话,他倒是跟我说的很直白。” “什么话?” 陆至晖定定看着他,“他说,你是个很灵动的人。” “灵动”白彦愣住了,他望进眼前深沉的眸子。 那时,他有一瞬的错觉,以为这个词是陆至晖说的。 灵动,这是个很妙的词。妙到,让白彦觉得受宠若惊,觉得这不属于自己。 “但是这些话,刘导没跟我说过。”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答应见我,是因为你再三举荐。” “没那么夸张。只是在他询问我配偶的时候,我顺嘴提了一下,说你是个演员。” “是吗?” 陆至晖唇角微扬,“我会骗你么?” 白彦没有再问下去。他仔细打量着陆至晖的脸,只觉得在注视一本流芳百世的书,磊落坦然,没有任何的隐瞒,更别提欺骗。不过这不顶用,陆至晖久经商场,真话假话说出来都一个表情。 这件事后来成了他永久的未解之谜,他没办法去判断,到底刘骥是为了鞭策他说了谎,还是陆至晖为了不让他有压力说了谎。 不管谁说了假话,终归都是为他着想。白彦,好好拍戏,才不能让这两个人失望啊 心中感慨倍生: “我的表演老师曾经跟我说,我未来路上可能会碰到一千个好剧本,但真正能合作的,有一个,就很不错了。今天这事吧,也不能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觉得这可以看作一种警告。” “什么警告?” “我需要变得更好。坦白讲,我最近跟刘导交流的都是对剧本和表演的看法。就算跟先生你说的一样,刘导很赏识我,但这些通通都只是纸上谈兵。刘导没有见识过我拍戏时候的样子,我也没有创造过任何一个能彻底打动他的角色,所以,这个看起来有可能的合作机会,才会在舆论出来的时候不堪一击。如果我足够强,强到,可以让刘导忽视掉这些,只谈合作。那么我想这些舆论与我们的合作而言,只是无痛之痒。” 听了这番话,陆至晖倒是刮目相看了。他特意提前下班去接白彦,就是担心这个人因为舆论的事情大发雷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没想到他会用笑面虎的方式对付苏平,又没想到,他打算的是要变得更强,而不是怨天尤人。这样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会支持你的,先生。”陆至晖定定看着他。 “嗯!” 白彦仿佛从幽闭的环境中劈开了一条路似的,豁然开朗。他回想最近黄老大交给他的几个剧本,都是大流量的商业片,琢磨着也该拒绝了。并且最近也是时候跟黄老大细谈一下,要对剧本的风格做点调整。 “好了先生。” 陆至晖趁他发呆,下车替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愿意跟我共进晚餐么?” 白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觉得陆至晖有一种魔力,分明是让他心情沉到无底深渊的话题,却因为几句话的工夫,让他压在心口的石头一下子消失了。 “唔?晚餐?”他茫然地解开安全带,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豁然兴奋,“吃饭啊,好啊好啊!” 这家酒店在星月大厦的最顶层。因为其外形看起来像座塔,故也成“星月塔”。星月塔是A市最高的建筑,足有450米,能够俯瞰整座A市。尤其是夜幕降临时,华灯初上,整座城市宛如星光流淌的银河,每一丝流光都是热情的生灵。 “哇”白彦趴在四米高的落地窗上俯瞰下面跟蚂蚁一样小的汽车,以及在公路上因为飞速行驶看不清车辆,只瞧见一泓光线的景象,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先生,这里真的很好看诶!” “喜欢就好。”陆至晖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看了眼化身花丛精灵的白彦,问,“想吃什么?这里的意大利面味道不错。” 白彦一刻也不愿意把眼神挪开,对着流光闪烁的城市,眸中也有流光闪过了一般,顾盼生辉。 “你决定就好了,我不挑。” 陆至晖的眼光渐渐变得柔和,连服务员都惊叹于这样的眼神。毕竟但从长相来说,陆至晖还是很拿的出手的。轮廓坚毅,额宽腮实,实很硬朗的熟男长相。所以,这样本该风云不惊的冷淡的人,在放柔目光,露出宠溺表情的那一刻,会让人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鹅黄色的灯光,温顺又柔软。 他点了两份意大利面和一瓶红酒,今天是第一次带小豹子到这儿来,他觉得应该制造一些仪式感。 “先生,我好喜欢这个地方,谢谢你!” 前菜上来之后,白彦无视黑松露菌鹅肝,反而立即让服务员倒了两杯红酒,表露他对这地方的喜爱。他举着酒杯,眼眸弯弯,唇也弯弯。 陆至晖将酒杯伸过去,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问:“那么,你打算如何谢我?” “嗯?”白彦这倒是被问着了,他说谢谢只是想表达感谢,没想要回馈什么来着唔,这样想来,他好像的确是占人家便宜了。 “哦,看来只是说说而已。”陆至晖故作委屈的语气,放下高脚杯,动手吃了一口鹅肝。 如果陆晚霁在场,听到陆至晖这么说,他肯定要欢喜地跳起来——姐你看呐!爸妈你看呐!我家哥哥居然会开玩笑了!!!居然会扮可怜博同情了!!!铁树开花了呀!!! 不过,白彦跟陆至晖相处时间不短,听到他这么说,难免心生愧疚,于是眼珠子在眶里转了又转,终于想到法子,“先生,你介不介意出镜呀?” “出镜?” “就拍照。不用脸,就手就行。我想发一条秀恩爱的微博,借你的手用一下呗?” “所以,这是你感谢我的方式?” 白彦一本正经道:“那不然呢?我可是全国最想交往的男明星好不好?你跟我约会,那是多少人羡都羡慕不来的!” “OK。”陆至晖被他说服,将叉子又放回餐布上,“要我怎么做?” “嘿嘿。”白彦抬起他戴着戒指的手,与自己同样戴了戒指的手十指交握,然后从上往下咔嚓一拍,“得嘞!” 陆至晖被握着的手颤了一下,不过只有轻轻的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然后在桌下握紧又松开,重复两下之后,酥麻感才终于褪去。 白彦对此毫无察觉,注意力全在照片上。 “啊呀,这里灯光好好啊,都不用调滤镜。”他对着外面的夜景又拍了一张,美滋滋地打开微博,却在挑选图片的时候停住,“不过话说回来,先生你的手好大啊。我的手已经算不小的了,你居然还比我大一圈。” 陆至晖道:“我不仅手大,脚也不小。” 白彦想起海滩上他踩着这人脚背行走的一幕,无比真诚地同意,“也是。你还这么高,差一点就一米九了,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巨人啊,哪里都大!” 哪里都大说完他自己先后悔了——虽然说者无意,但这句话听起来就还挺有深意的(甚至有点污!)。 陆至晖没有立即接话,显然,他也捕捉到了这无心的一点深意。 “那个。”白彦尴尬地挠了挠额头,仓皇转移话题,“文案我还没想好呢!哎呀好多天都没发微博了,写点儿什么好呢” 他绞尽脑汁地想,把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恨不得全倒出来,也没撺掇出一个合适的文案。通俗点儿吧,又显得没水平,文艺点儿吧,又显得太做作。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会哈哈和抠脚! “今晚月色真美。” 正当他苦恼之际,对面沉默的男人突然出声。 “啊?”白彦愣了愣,“你说文案吗?” “嗯。”陆至晖点头。 白彦看了眼照片,纠结道:“可是我都没拍月亮,这句话会不会有点文不对题啊?” “你会放握手的照片吗?” “会啊。” “那就够了。” “啊?是吗?” “你不相信我?” “当然没有了!” 于是,他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脑子一热,火速按了发布键。 发出去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照陆至晖这么讲究的人,没道理会让他发一个文不对题的微博。 于是他趁眼前这人没注意,偷偷搜了一下“今晚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 “‘今晚月色真美’,是日本文学家夏目漱石笔下的一个让人回味无穷的句子,被很多人用于表白。因为它并不只感叹月色,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正因有你,夜空才变得如此美妙。” 第51章 那顿晚餐白彦吃得很是惬意, 除了刚开始那句“今晚月色真美”让他局促了一下, 接下来他都享受在漫漫夜色以及美酒的香味中。 要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要不是他上网搜,他至今都还不知道“今晚月色真美”是用来告白的, 也不知道回应的人要说“风也很温柔”。 他脑补了一下要是有人跟他说今晚月色真美,他能回应的,应该是“适合撸串”。 “白彦先生, 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正当他感叹之际,服务员猫着腰上来询问。大男孩难为情地把手交握在一起, 既怕打扰他用餐,又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然可以。” 对待真正的粉丝,白彦还是很随和的。他接过服务员手里精致的本子, 定睛一看,唔,还是他一部偶像剧的纪念本。 “需要To签吗?” “To签?”服务员显然没追过星,还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白彦耐心解释:“就是To谁谁谁, 比如你的名字, 或者小名。然后加一句祝福语这种。” “噢噢!那, 那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随便写,写什么都行, 画两笔也无所谓!” 服务员十分激动, 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但是他现在又在上班时间,所以不能大喊大叫,所以只能把满腔的热情都勉强压下来, 尽量小声地说话。 白彦熟练地在扉页写了一个To,“你贵姓?” “我的姓有点难写。” “没关系,我签过很多To签,很多生僻的姓氏都见过。” “那就麻烦你了!”服务员几乎要哭出来,呼吸两下压住泪感,然后自报家门, “我姓——乌朗汉吉尔莫吉儿敏!” 白彦:“呃,能不能再说一遍?” 服务员见他迟迟没有落笔,于是解释道:“对不起啊,因为我是蒙古族的,所以姓氏有点长。但,但你签‘大山’就可以了!那是我的小名。” 大山当然是要写的,但是人家既然已经自报家门,他不签上也说不过去,于是求助地看向陆至晖。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把一长串姓氏打在手机里递过来。 “你介意我写乌朗汉吉尔莫吉儿敏大山吗?” “好好好!可以可以!” 大山忍不住落泪,毕竟自己偷偷喜欢了这么久的偶像,居然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跟他说话,还不厌其烦地要写他的姓氏,是个人都会流眼泪啊! “呜呜,哥哥你太好了吧!” 白彦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调笑着问:“原来你私底下都叫我哥哥啊?” 大山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改正,“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如果这么叫能让你觉得更有亲切感,我不介意的。”然后他大方地看向陆至晖,“并且,我觉得我先生也不会介意的。对吧,先生?” 陆至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继续,“这是自然。” 写好To签之后,白彦又跟他合了一张影。大山最后已经开始抽噎了,他怕自己的失态打扰到白彦,火速用手背擦干眼泪,然后趁经理没有过来巡视,抓紧时间说: “哥哥,请你不要在意网上那些人对你的看法。你想拍戏也好,想休息一下充电也好,你喜欢什么就放心地去做吧。不用管别人怎么评价你,你能够享受生活,就是我们粉丝最大的心愿了!” 白彦怔了怔,他不是没碰到过粉丝表白,但通常都是“我好喜欢你”,“我会一直支持你”,“总裁剧太好看了以后要多接哦”,还没碰到过这种,让他享受生活的说法。 “好,谢谢。” 在娱乐圈生活真的很奇妙,上午他还被骂的狗血淋头,晚上就有这么真诚的粉丝来支持他。他觉得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成功飞天,其实只是一脚踩空了的错觉。等你真的又跌落到万丈深渊时,却有一个柳暗花明的小村落为你亮着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人生不过一泓不断飞跃的海浪。 比如,他以为今晚势必惬意动人,却在前菜刚上来不久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先生,小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白彦一阵恶寒,准备吃意大利面的手又放了下来,下巴微微一抬,浑身都写着抗拒。 陆至晖抬起眼皮,看向从过道一侧走过来的人,开口道:“噢,原来是张先生。” 他起身跟张轩握手,看起来和睦又融洽。 张轩看看他,又看看始终坐在椅子上不肯跟他打招呼的白彦,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生意人控制情绪的能力他还是有的,于是他大方地问:“原来二位也喜欢这家店。” 陆至晖并没有立即坐下,不管对谁,即便是再不喜欢的人,他都会维持最基本的礼仪,“是。”他往张轩身后看了看,“张先生今天怎么独自一人呢?” “噢,佳辰最近生病了,想吃这家店的意面,所以我来帮他买。” 白彦内心:那买完快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那张先生用过晚餐了么?” “还没有,我打算随便先吃点儿。” 白彦:玛德随便吃点儿来这么高档的餐厅,果然有钱了就是不一样了哦? 张轩又看了眼白彦,谁知对方一直不看他,他也又只好把眼神收回来。 “张先生似乎有话想说。”陆至晖在合适的空隙询问,切断了张轩不安分的眼神。 张轩将拇指和食指互相狠磨了一下,似乎才下定决心,“陆先生,相请不如偶遇,介意加一张椅子吗?” 这话一出,对面的白彦立即炸毛! “我跟我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二人世界的,就不——”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的陆至晖打断: “——张先生有心,陆某岂有拒绝的道理?” 语罢,他冲不远处候着的大山招手,在二人桌的侧面加了一张椅子。 气得白彦瞬间面无表情,两眼放空,仿佛断了掉线的木偶——该死的陆至晖!刚感动完就干让他膈应的事! 张轩看到摆在白彦面前还没动的意面,也随便点了一个单人意面套餐,乃至于没有看清楚套餐的内容,在大山端上来一盘蓝芝士时,很嫌恶地皱了一下眉。 “把这个端下去吧,影响食欲。” 大山摆盘的手一顿,缓缓又端着盘子往回撤,“好的先生。” 白彦见过张轩这个眼神,这是对不喜欢的东西嗤之以鼻的眼神,那次他闯进公司会议室,张轩就是这么看他的。 “怎么张先生觉得蓝芝士会影响食欲么?”他冷冷地问。 张轩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小白,我记得你也不喜欢吃。” 白彦冷笑:“抱歉啊,不是没在你面前吃过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他说着接过盘子放到自己桌前,叉子一抬,将一块浓郁的蓝芝士送进嘴中。 “嗯,味道不错。别撤了,留着我待会儿吃吧。” 大山嗅到餐桌上的火药味,连忙不作声地退到一边。 陆至晖气定神闲地搅拌着意大利面,问:“张先生今天来,似乎是有话要说?” “陆先生不愧是瑞莱森的头把交椅,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他第三次看向白彦,终于说出了缘由,“小白,今天你跟刘骥导演的事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我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白彦表情冷淡,“哦,感谢你大老远跑来说了一句废话。” 张轩知道白彦恨他入骨,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上午一看到消息就去查了,结果被我查到,偷拍你跟刘骥谈话的人,其实不是狗仔,也不是记者。” 白彦漫不经心地问:“那是谁?我想除了你家里那位魏先生,也没有其他人会针对我了吧?” “小白,我希望你别这么想佳辰。他之前的确做错过一些事情,但这次真的与他无关。他痛改前非,跟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做错事,我们都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何况,这次的事情,是你们公司新签约的两个艺人做的。我查了婚礼的宾客名单,当天他们也去赴宴了。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们嫉妒你,最后联合网上的爆料号,假装是你恶意营销,最后让你痛失跟刘骥的合作。” 这结果倒是在白彦意料之外,他之前百分百笃定是魏佳辰,正打算什么时候去警告这人一顿,结果不是么?他看了眼张轩给他的照片,压根不认识这两个所谓的幕后黑手。 这时,对面的陆至晖终于开了口,不过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仿佛这一切早就被他得知一般。他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红酒放到白彦面前,示意他可以开动了。这么亲密的举动显然刺痛了张轩,毕竟以前交往的时候,这件事是由他来做的。 然则,张轩的感受一直不在陆至晖的在意范围,他一边慢悠悠地搅,一边慢悠悠地说: “其实,不论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讲究动机。我先生跟这两个人既没有竞争,也没有交集。单凭‘嫉妒’两个字,恐怕很难有这么大的举动。” 白彦对此深表赞同——跟他有深仇大恨,巴不得他马上糊穿锅底的,除了魏佳辰,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 “看来你们还是在怀疑佳辰。”张轩咬了一下腮帮,继续说到,“如果我说,佳辰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根本没机会动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了张轩怎么吃了魏佳辰的迷魂药转而帮他说话的部分,怕大家膈应●v●,不过这次陆总会有动作的(好吧我又剧透了!) 第52章 “佳辰马上要参加一个试镜, 减肥的力度很大。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前两天因为节食过度进医院了,现在都还没出来。” 张轩无比诚恳地说着, 仿佛魏佳辰被怀疑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他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何况,经过上次之后, 佳辰他一直都很愧疚,他答应过我, 绝对不会再伤害小白。” 陆至晖放下手里的银叉,疏远地勾了一下唇,“看来, 张先生对这件事很上心。” “这是当然。” “那不知道张先生,是对事不对人呢,还是对人不对事?” 张轩错愕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或许已经超过普通交际了, 于是放缓了语气, 解释道: “毕竟之前在婚礼上, 佳辰的确犯了错。紧接着小白这边就出事,我担心你们因为上次的事情会怀疑到他,所以叫人去查了一下, 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还是张先生想的周到。”陆至晖的唇角分明是上扬的, 但是看到深处,又丝毫看不出笑意。 张轩摸不清他的意思,只以为对方想在口头上占点便宜, 于是当即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看起来,陆先生好像对小白的事不怎么上心?这两个人我都能用一天的时间查到,对于陆先生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话里的挖苦,即便是白彦也听出来了。就算他跟陆至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混蛋张轩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岂有不护短的道理? “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快走,别在这儿杵着,影响我和我先生的食欲。” “小白,我是关心你。” “哦,那就多谢了,不过我承受不起。今天我先生带我来约会,本来我心情已经好很多了,没打算纠结这件事。也请你不要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来挖苦我的先生。” 靠,欺负他先生,信不信老子把头给你拧下来! “小白” 陆至晖没像白彦这么激动,他仍旧怡然自得地欣赏美食,只是眼神比之前多了几分笃定。既然张轩要把这件事撕开来说,那么他也没必要话留三分了。 他缓缓抬眼,看向张轩,“你说的这两个人,一个叫程斌,一个叫程容,是一对堂兄弟。爆料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们背后没有指使者。” 张轩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陆至晖已经把这两个人查清楚了,于是问:“陆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陆至晖接着说:“他们是繁希最新签约的艺人,还没开始接戏,收入几乎为零。可就是这么巧,前天晚上,他们两人的个人账户里,分别多了一百万。” 张轩只是查到这两人的名字,并不知道这一百万的交易,于是男人的自尊心一上来,当即质疑陆至晖的话不真,“陆先生可以查私人户口么?” 陆至晖优哉游哉道:“我想,这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你查到汇款人是谁了吗?” “是一个澳洲的账号,不过现在已经注销了。” “也就是说,陆先生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的确没有证据。但就目前掌握的资料看来,这个真正的幕后人,有三个很明显的特征。” “什么特征?” “一,这么熟练的手法,这么缜密的布局,肯定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二,这个人针对的是我先生,显然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而不是简单的来自新人的嫉妒。三,能够随便支出两百万,那么,他的财力断然不容小觑。” 陆至晖一条一条说完,眼睛却一刻也不动地盯着张轩,目光充满审视,“综合以上的这些,张先生认为,谁会同时符合这些条件呢?” 种种矛头的确都指向魏佳辰,但今天张轩来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透露自己的关心,二是说清楚这件事与魏佳辰无关。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先生,这些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陆至晖收回眼神,“当然,我也不确定幕后黑手是谁,张先生不必紧张。” “既然不确定,那么就请陆先生去查证。” “我适才已经说过,汇款的账户已经注销,查不到。” 这也是他没跟白彦提起此事的原因,他跟张轩不同,不会拿到一点线索就大张旗鼓地显摆。要么,把幕后人揪出来绳之以法,倘若失败了,也不必把半吊子的成品拿去烦白彦。 张轩心里被点起了一股怒火,不管他怎么努力,白彦就是对他冷眼相待,甚至怪他多事。而陆至晖轻飘飘的一句“查不到”,反而还能得到赞同。 “所以,陆先生这就放弃了?” 陆至晖没有避讳,坦然道:“目前来看,所有线索的确是中断了。” 张轩粗重地呼吸了一下,指责到:“请容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陆先生身为小白的丈夫,理应去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小白莫名丢失了这么好的资源,你就甘心吗?就算你甘心,那他呢?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他甘心吗?” “砰!” 他的话说完,陆至晖倒是没什么反应,一侧的白彦却是愤然地把叉子扣上桌面。他的眼神垂在桌上,看都不愿意看张轩一眼,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他冷笑了一声,说: “不好意思啊,你嘴里的‘好资源’就是我老公帮我争取来的。”他把老公两个字咬的很重,“没有他,我连刘导的面都见不到。合作不成是我自己本事不到家,我跟我老公都没说什么,你又算哪根葱?凭什么来这儿指手画脚啊?” 张轩看他生气了,软下声音解释:“小白,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白彦往后靠上座椅的靠背,习惯性地又把手环了起来,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那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张轩难堪地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匮乏自信的动作。“我只是,怕你因为这件事,在主流导演那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合作恐怕很难。” 白彦真心诚意地翻了个白眼,“当初帮你拍了那么多烂片我不还是一样很受欢迎么?我拜托你别猫哭耗子了行不行?别忘了,害我这段时间空档没戏拍的,好像是你吧?” 在白彦的质问之下,张轩一时间说不出话。 好在对面的陆至晖仁厚,回答了他之前的质问: “其实别人怎么想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从我先生的角度,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我想,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没什么必要。” 这是他带白彦来这里的原因。尽快翻篇,调整心态迎接下一个角色才是正道理。 白彦已经彻底发怒,意面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我吃饱了。” 就算心胸宽阔,就算要维持绅士品格,陆至晖也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他对张轩歉然一笑,“抱歉张先生,我们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请你喝茶。” 张轩如钉子似的坐在原地,喉咙不停滚动,在白彦站起身之后,终于憋出一句: “小白,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如今在白彦耳中,连道歉都是刺耳的。 “张大老板太客气了。我要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我怎么遇到我老公呢?” 白彦笔挺地站在他身侧,眼睛直勾勾看着墙壁上红得出血的玫瑰花,动了动嘴唇,又道: “还有,请你以后不要背着你的魏先生来找我,人家不介意当小三,我介意。何况我现在已经结婚了,跟我先生不知道多恩爱,如非必要,请不要来打扰我们。哦不,即使必要也不要来。” 语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陆至晖跟大山交代了两句,也阔步跟了上去。 他们刚才的对话已经被大山听得七七八八,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事情经过了。于是,他对这个不珍惜他们家哥哥的张轩,十分没有好感! “这位先生,你需要其他的餐桌吗?刚才的客人需要打包,我得收拾一下这里。” 大山并没有气呼呼冲上去揍他,毕竟他还在上班,要有职业操守。于是他只是撤走所有盘子之际,偏偏把那盘蓝芝士留在最后。 你不是嫌臭吗?臭死你! 大山得意洋洋,直到经理催促他才又上去。 “留着吧,我待会儿吃吃看。”张轩想起白彦刚才吃这东西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白彦喜欢吃蓝芝士,他们交往一年多他都不知道! “抱歉客人,这是之前的白先生留下的。如非打包,我们需要处理。” “不说是我这份意面赠的么?就放这儿吧,我待会儿试试。” “可是刚才的白先生已经吃过了。” 张轩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钞票,“这是给你的小费,一会儿再来收盘子。” 估计是粉随正主,大山也被张轩气的翻白眼。他停在餐桌面前,用客气委婉的服务语气,说了一段他自己都佩服的话: “先生你如果想吃,我们厨房随时可以为你重新做一份,但这是其他客人吃过的,在那位先生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给你就是不行。 其实,蓝芝士也是我们餐厅的一道特色点心。它里面含有丰富的青霉菌,这可以激发芝士的美味,使香味浓郁且又富有层次感。在不喜欢它的人眼中呢,它就是散发着霉味的黑暗料理。而在喜欢它的人眼中,蓝芝士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没有食物可以替代。 不过,真正能够珍惜蓝芝士的客人并不多,很多人点了之后都不喜欢就扔了,但看着别人吃得香又眼馋。不过那时候,蓝芝士已经是别人盘子里的食物了,西餐这东西讲究的是一人一盘,看上了别人盘子里的蓝芝士,那就只有看着了。就算有心要吃,也不能动手去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山同学,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第53章 “可恶, 横空杀出来一个张轩, 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白彦把自己摔进副驾驶,气呼呼地喘气。他要是有胡子的话, 肯定已经被吹起来了。 陆至晖替他关上车门之后,慢悠悠绕过车头,从另一侧坐进来, “他似乎并不想结束你们的关系。” “我跟他的关系就是没关系,就算有也是仇人。” 他吨吨喝了两大口水, 才又接着说: “当初是他出的轨,他要去攀龙附凤,好啊, 去啊,我又不拦着。那现在他已经跟魏佳辰结婚了,钱到手了,回头又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搞得他好像是情圣一样!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他气冲冲地把张轩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遍, 激动得在副驾驶上指手画脚, 然后猛然一激灵,想起陆至晖其实也是这件事的受害人。而且人家推了工作,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吃意面, 最后却不了了之。说起来, 白彦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对不起啊先生,我刚才太激动了。” 陆至晖将安全带拉出来扣上,体谅地看向他, “没关系,若是放在我身上,我也会生气的。” 白彦虚心求教:“那你生气一般都怎么做?我学习一下。” 陆至晖道:“收购他的公司。” “好吧我还没这个技能”白彦自卑地垂下头去,半晌后回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可以收购张轩的公司?!” 虽然他知道陆至晖的身家很多,但张轩的公司现在也不小了,要收购哪那么容易? 陆至晖道:“当然可以。不过他好像对我的先生图谋不轨,所以我不打算跟他有过多的交集。不然他更有理由找上门了。” 当然,那个一直在暗处搞小动作的魏佳辰就另说了。 白彦拍掌称赞:“对!说的没错!这种人就是要离他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面。” 他说着揉了揉肚子,叹息道:“啊就可怜了那两盘香喷喷的意大利面了,就只尝了一口” 陆至晖似乎早料到他这样的反应,也没说什么讨巧的话,身体一侧,将后座放的口袋拎了出来。 这大概是成熟男人的特质,做事之前不会说那些花俏的讨人喜欢的话,会直接悄无声息地去做,然后在你需要的时候把东西拿出来。沉稳且又让人踏实。 “唔?这是什么?”白彦看着那鼓当当的白底黑条纹的布袋子,一脸茫然。 这家伙是给他准备了礼物? 不对啊,刚才他说惋惜意大利面没吃完来着,没道理突然送个礼物啊。 而且这东西大得跟西瓜似的,能是个啥? 该不会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去买了个西瓜吧! “别这么紧张,刚才打包的意面而已。”陆至晖在副驾驶靠椅的后背摸了一下,白彦意识到有一个小锁被打开了,紧接着,陆至晖旋下本来贴合着副驾驶靠背的小桌板,再旋转九十度,使其固定在杯架上方,平行于地面,刚好在他们俩中间,足够吃饭使用。 白彦眼睛都看直了,“哇塞,黑科技啊!” 陆至晖一边解袋子一边说:“只是一个小设计,对配件和机身的要求不高。” 他拿出包装精致的两只碗,即便是打包,碗筷的样式也是跟在大厅用餐时配套的。只是盛面的容器从原来的盘子换成了现在的浅口阔碗,做了能加盖子的设计。为了尽量还原顾客的用餐体验,这个碗也并非是普通盛饭的碗,它底部很宽,白彦两只手也并不能完全包住,与盘子的区别,大概就是加高的便于盖盖子的两厘米了。 “先生你怎么想到打包的啊?太了解我了吧!”白彦惊且喜,对着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意面狂流口水。 陆至晖拉开小桌板下面的隔板,将面积拉大,把水果沙拉和黑松露也摆了上来。 “你虽然只吃了一口,但也能看出你特别喜欢。所以刚才走之前,我就让服务员打包了。出电梯的时候给我的,那时候你应该没看到。” 白彦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印象,“那时候我还气着呢,就只想着要骂人,可能没注意吧。” 陆至晖把叉子递给他,“那现在呢?” 白彦两手一拍,“现在美食当前,心情当然就治愈啦!” 陆至晖也将自己的餐具塑封袋打开,两个人很快就陷入享受食物的美丽心情中。 “对了先生。”白彦吃了几口,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我们在车里面吃肯定会吃出一股味道,明天车里全是汤汤水水的气味,这是不是不大好啊?” 毕竟陆至晖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讲究人,才不会做“在车里吃东西”这种不文雅的举动。 “没关系,明天清洗一下就可以了。” 哇哦,居然不是狗血小说里面的“没关系,明天扔掉就可以了”吗?还有意大利面也是,虽然他特别惊喜特别喜欢,但吃饭打包这个举动,好像跟他之前了解的总裁习惯很不一样诶。 “先生,你生活得一点都不像剧里说的那样。”他嘴上说着话,却也没停下咀嚼。 “剧里是怎样的呢?”陆至晖饶有兴致地问,仿佛听小朋友讲故事的老师。 总裁角色白彦接了很多,这方面完全是信手拈来,于是他大手一挥,开始指点江山: “就是那种每天都有几十个佣人伺候,然后住一千多平米的大豪宅,进出门都是两排保镖随时待命的那种。走个路都要带风,气场两米八,眉毛一皱下面的人就统统胆战心惊。” 虽然陆至晖出门的时候会有保镖在暗处保护,家里每天也会有家政去定时清理,但比起通常的豪门,他的确太低调了。 “还有呢?”他饶有兴致地问。 “嗯还有啊,有钱人他们自己都不会开红酒的诶,因为平时都是佣人代劳。而且吃的都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然后在阴差阳错之下吃到女主角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就会觉得是天底下第一美味的东西,然后爱上她!跟她结婚!” 陆至晖津津有味听着,调笑着说:“看来我应该去学做饭,让你爱上我。” 白彦想说“我本来就跟你结婚了啊”结果嘴一瓢,脱口而出说成了: “我本来就爱你啊!” 陆至晖:“” 白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当面表白不走心。 如果现在有乌鸦,那么它一定会仰天惨叫,并且精准地在他头上拉一坨鸟屎! 白彦恨不得马上拿起电话:喂?110吗?我想自首。 话也不敢说了,面也不敢吃了,白彦就维持着低头吸面的动作一动不动——这种时候,连一根头发丝都变得尴尬! 还好陆至晖善解人意,大人有大量。在关键时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你想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一刻,白彦仿佛熬过寒冬迎着春/光鼓舞的杨柳枝,陡然之间活了过来: “对!我想说的是这个,先生你太厉害了。” 陆至晖也不为难他,回归到之前的话题上去,“其实呢,有钱也好,没钱也罢,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本来就有很多差别。就跟很多年轻人突然拥有五万块,有的会去买喜欢的鞋,有的会出去旅游一样。” 白彦很认真地听讲,“好像有道理哦。” “而你刚才描述的‘有钱人’的生活方式,虽然有些夸张,但也的确会有一些人会这样生活。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简单一点,所以跟你预想的可能很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白彦乐呵呵吸溜了一大口面,“不过我也喜欢简单一点,所以跟先生一起住的这些天我特别开心!” 陆至晖的眉宇松动了一下,仿佛冷峻的山头拂过春风。 “我的荣幸,先生。” 埋头吃面的白彦并没察觉到这句话的动情,眼睛一转,又想到什么似的,问: “哎对了,虽然你跟小说里的总裁不一样,但你会他们那种安慰人的技能吗?比如坐个热气球啊,或者在月光下拉小提琴这种。不会就是带我吃个面吧?” 虽然吃面他也挺满足的嘻嘻嘻 陆至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较之前更明显了,更不同寻常的是,他眉目间透着一股十分强烈的宠溺。 “唔?”把面吸溜完的白彦终于察觉到不对,仿佛啃完食物才发现旁边蹲了一条大狗的小仓鼠。 只见陆至晖缓缓抬手,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轻轻一揉,掌心的温度通过头皮传来,仿佛径直探到了白彦体内,在他心尖上拨弄了一下。 “这样够吗?先生?”他摸着他的头问。 白彦从下往上看去,只瞧见从松开的领带和第一颗衬衣扣子里露出来的喉结。因为主人低头的动作,喉结的形状并不明显,只能隐约看见轮廓的线条。而正是因为如此,这情景才有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撩拨感。 白彦觉得,陆至晖肯定在勾引他。 这个男人,太踏马的性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问“这样够吗”,我认为这是一道送分题 第54章 “轩哥, 你是不是见过白大哥了?” 品味传媒总经理的办公室内, 张轩正心不在焉地吃着午饭,一边机械地咀嚼食物, 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思路被餐桌对面的魏佳辰切断。 张轩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游神,投过去一个让人欣慰的笑容,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魏佳辰的脸上还带着病态, 显然,之前病倒的身子还没有养回来。也因此,他错过了一个电视剧的试镜。 “你从那天给我买意大利面回来就这样了是在饭店碰到他的吗?”魏佳辰的语气虽然软绵绵的, 却很是笃定。 张轩不知可否,反而放下筷子,抬头,郑重地问:“佳辰, 你吃过蓝芝士吗?” 魏佳辰愣了愣, 还是如实回答:“吃过啊, 怎么了?” “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魏佳辰厌恶的摇了摇头,“蓝芝士有一股霉味,光是闻一下就没有食欲了。” “这样啊” “轩哥, 怎么了?” “没有。”张轩复又拿起筷子吃饭, “就是那天在饭店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在吃,觉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就, 为了一个蓝芝士吗?”魏佳辰不解。 “嗯。” “那,那你没有碰到白大哥吗?”出奇的,魏佳辰有些失落。 “碰到了,但是他们很快就走了。”张轩一笔带过,不想回忆关于那天的任何事。 “那白大哥有没有说什么?”魏佳辰微显急促。 “没有。”张轩放慢咀嚼的动作,“你问这个干什么?” “啊,没有。” 魏佳辰心里不甘,白彦当然要说点什么,最好破口大骂,或者冲到医院来大吵大闹,指责自己陷害他。这样,他在张轩心里仅存的美好形象才会崩塌。 因为,他没有证据! 就算他怀疑自己,但没有证据,证明那些爆料就是他魏佳辰一手策划的,再委屈再不甘,落在别人眼里也只是无理取闹。 张轩见他面色异常,第二次放下筷子,眉头也不自知地锁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问: “佳辰,你跟我说实话,小白和刘骥的事,真的跟你无关吗?” 陆至晖那天的话,终还是让他动了疑心。 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魏佳辰甚至能听见呼吸时空气流窜在气管的声音。他慢慢在张轩对面的椅子坐下,两只手一半缩进袖子里,一半放在桌面。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都还是会被人怀疑的。”他半垂着眸子,看上去无辜极了。 张轩看他这样子,心肠又硬不起来了,“佳辰,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你之前不也支持我,让我去查清楚吗?” 魏佳辰抬起湿润的眼眸看他,“对啊,所以轩哥你已经查到凶手了,为什么还要质问我呢?” 张轩愧疚地起身,绕过去搂着他的肩膀,“佳辰,我不是要质问你。我是觉得那两个人实在是很奇怪,光嫉妒小白的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而且看起来,他们也不像是心思这么缜密的人。” 魏佳辰耳边依稀想起爷爷说的话:他们要怀疑,尽管让他们怀疑,这件事滴水不漏,就算陆至晖也查不到把柄。所以,你只需要拿出坦然的状态,不怕他查。到时候,张轩不但不会再怀疑你,反而会觉得你心胸宽阔。 于是,他抹了眼泪,说:“轩哥这么说,好像确实有道理。那,你要不要联系一下陆先生?他门道多,应该有办法的吧?” “他那边也没线索。” “怎么可能呢?除非他不想查。” 张轩回想起那天的对话,“他们确实不想再查。主要事情已经发生了,小白也失去了和刘骥合作的机会,所以,就算查出来,那又能怎么样呢?刘骥又不会再回头找他。” “那,白大哥就甘心吗?” 魏佳辰心里有点期待,目前的情况,白彦若是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就是这件事最好的结局了。 “他好像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费力气。” 魏佳辰的眼神黯淡下去——照白彦之前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一句要回骂十句,不可能就此罢休,难道真的是陆至晖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息事宁人? “白大哥跟其他人一样,也怀疑是我做的,是么?” “佳辰,你不要多想,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这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两个人。小白他们要不要跟公司反应,是他们的事,乱想和怀疑,这些站不住脚的。刚刚那么问你,实在是抱歉。” 魏佳辰见他没有再质问,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环住张轩的脖子,“其实,他们怎么怀疑我都无所谓,毕竟之前,是我先做了错事。所以,现在怀疑我,质疑我,是很正常的,我懂的。” “佳辰,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只要轩哥愿意相信我,其他人怎么想,我都不在意。”魏佳辰倚在他怀里说。 张轩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心里一时思绪芜杂。他也说不清楚,这两个人他究竟爱谁了。 他本来以为跟魏佳辰开始之后,就可以忘记白彦。谁知他始终放不下。到现在他以为心里装的是白彦的时候,魏佳辰又在这时站了出来,变得善解人意,不再使小性子了。他又觉得,拥有眼前的幸福,好像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或许,是他太优柔寡断了。真像白彦说他的那样,不要了又舍不得,要了又嫌弃。姑且,两边都收一收,先跟魏佳辰好好过日子,经营好公司吧 “白彦被主流导演封杀”的传闻闹了一整天,众人吃瓜吃到疲惫,却不想,次日出现了更骇人听闻的消息——“魏佳辰援/交”。 这消息一出来,词条瞬间爆了。毕竟魏佳辰一直以清纯干净的人设行走江湖,给网友的印象不是邻家小弟弟,就是内敛生涩的小少爷,跟任何鲁莽的词都挂不上边,更别提“援/交”这么充满色/欲的字眼。 本来这种新闻出来压一压就可以,但没想到,爆料的帖子直接找到了黄色交流网站上的账号“佳境良辰”,那账号曾在两年前发过一张没穿衣服的自拍,虽然只能看到脖子到肩膀,但锁骨处有两颗挨在一起的痣,跟魏佳辰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么一看,可能性又提升了好大一截。 只是,对着魏佳辰缩在白色高领毛衣的单纯照片,再看截图的留评记录,诸如“上次约的那个人跟我说什么十八厘米,结果脱裤子一看就是个牙签啊,太短了”,“有没有大1的小哥哥啊?人家很紧哟”,这么一看,就太精分了。 “大早上的这是什么惊天巨瓜!我要缓缓。” “这他妈两颗痣的位置和距离一模一样,肯定是魏佳辰了啊。” “不懂就问,魏佳辰是谁?现在热搜上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回复楼上——就是那个蹭白彦热度蹭了半个月的小白脸。” “白彦刚崩了个阳光大男孩的人设,紧接着又是魏佳辰的清纯人设,下一个是谁?自己站出来吧省的我们猜来猜去的。” “魏佳辰不是魏氏的小少爷吗?要什么人没有,会去这种三流网站约p?” “楼上的这就不懂了吧,魏永禄那种老顽固一看就管的很严啊,约p这种他当然只敢偷偷搞了。” “这一看经验不少啊,居然还那么能装,操清纯人设。” “要我说他也是该,明星立人设在所难免,但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吧?” “好奇张轩跟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要是在交往的时候,这完全是出轨吧?” “楼上的站住,还有一种可能是张轩满足不了他。” “我刚去搜了一下,账号已经注销了。这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最近的瓜都好有毒啊,溜了溜了。” “这瓜肯定有后续,蹲死!” 网上讨论得如日中天,大有野风吹骇浪,一层更比一层强的势头。与此同时,品味传媒的公关部正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要发辟谣的公告,说照片里的人不是魏佳辰,一会儿又说让大家关注作品,给他的私生活一点空间。具体应对的方案一直没讨论出来,只是因为,高层本人也很混乱。 “轩哥,这个人不是我!” 魏佳辰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昨天才产生的把对手踩在脚底的胜利感一下子被打得魂飞魄散。 张轩疲累地坐在椅子上揉太阳穴,一肚子的窝火闷着燃烧,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他尽最大的力气按着怒火说: “佳辰,我找技术部门分析过了,照片不是p的。” “那也不能证明照片上的人就一定是我啊!”魏佳辰愣了一下,仿佛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还是说,你宁愿相信那个连IP都查不到的爆料号,也不愿意相信我,是不是?” “我之前还在想,一直受着良好家教的你,为什么会想出曝光艳/照这种手段去对付小白。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说到底,你还在介意上次的事情。自从知道照片是我做的,你就再没有相信过我。说不定,白彦和刘骥的事情你也在怀疑我!” “佳辰,一码归一码。不过,严格来说,你至今都还没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小白?” 提到这件事,魏佳辰心里的底气被抽了好些,“我们不是说好,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吗?我知道错了,我也收手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张轩紧皱的眉间仿佛能拧出水来,他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佳辰,我们都需要静静,想想眼前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重要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我,就你不信,对我来说都比杀了我还残忍。” “佳辰,如果你对丈夫的要求是无条件无理由信任,那么抱歉,我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是,去调查这件事的起始,看看究竟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还是,这只是特意隐藏起来的你。” 他的话宛如一块巨石,压得魏佳辰喘不过气,他愣怔了许久,一滴眼泪顺着光洁的皮肤流下,颤抖着说: “轩哥,你这么说,就不怕失去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周末快乐鸭~ 第55章 魏佳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但白彦却无心去看。这件事自然有比他着急一万倍的人接手, 费不着他去操心。过几天瓜熟蒂落,总会有闲的发慌的网友整理事情的前因后果, 比论文还严谨。他要想关注,等个几天就可以了。 不过当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董为光不见了。 那天他给白彦打电话,说是熬了红豆粥, 让大余送过去。人却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 红豆粥是他们俩之间的约定。白彦的母亲在世时曾说,红豆可以去霉运,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结论, 但大概是长期的耳濡目染,白彦和董为光对此也深信不疑。所以一旦发生了倒霉的事,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红豆粥。 那日,“白彦得罪刘骥”的词条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一天, 董为光忙完店里就去超市买了红豆, 打算第二天熬好了送过去。还提前打了电话, 让白彦晚饭别吃太饱。 然而,白彦在家等到了九点还是没有动静,打电话也没人听, 一颗心在肚子里七上八下地跳着, 每一下都似乎掩藏着不可告人的霍乱的动机。 “该不会被那个大熊怪绑架了吧?!” 他想起大余对董为光居心叵测的眼神,一下子就慌了。那个大熊怪就是壮汉一个,胳膊比他大腿还粗, 董为光在他面前就跟一个小麻雀似的,真要做什么的话,闭着眼睛都知道谁吃亏。 他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开车去了槐序咖啡厅。但大门却关得严丝合缝,落地窗也被百叶窗帘盖了起来,从窗帘的缝隙往里看,只一潭不见五指的黑,像随时有小蛇出没的牢狱。他再次拨打董为光的手机,继续往窗帘缝里看。他发现,正对着他的楼梯上,有一块东西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是董为光的手机! “小光——董为光——” 他不停拍打着落地窗,又大叫了两声,回答他的,只有大厅里摆钟规律性的转动声,“嗒”,“嗒”,像极了被铁骑席卷过后的小镇上,血液滴在被硝烟烧黑的刀刃上的声音。 头上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他不停叫着董为光的名字,仍旧没有人回应,反而招来了几个路人的眼睛。他怕被人认出来,赶紧又把口罩和渔夫帽戴上。 慌乱中,他想起董为光之前说红豆粥时,给他发过大余的手机号码。他赶紧拨过去,极力用镇定的,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语气说话。 “喂?”沉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白彦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应声:“喂,是大余吧?” 他不敢马上质问或者指责,怕这个人对董为光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毕竟现在这支手机还能通话,再过一个小时,哪怕是十分钟,作案完成或者大余本人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手机可能就会被毁尸灭迹了。 “什么事?” 大余的话一直很少,这让白彦很难从字里行间推断出可用的消息。不过他精准地捕捉到了粗重的喘息,这让白彦更加着急——从体型上来看,大余的体力绝对是他的三倍以上。如果喘成这样,那么,他极有可能已经把董为光搬到很远的地方了! 白彦焦虑地握紧了袖子,呼吸了一下平复气息,问:“不是说要送红豆粥来吗?我等很久了,请问你现在到哪儿了?我让人去接。” “今天不送了,你等改天。” 今天不送?也就是说,这个人承认他没有来送红豆粥,而是去做了其他的事情? “为什么不送?你现在很忙吗?你在做什么?” 大概是这句话的声音比之前大,能让即使没有贴在出声孔旁边的人也能听清楚,白彦听到了十分微弱的董为光的声音: “是白白的电话吗” 声音很是虚弱,像秋天被风吹落的泛黄的枯叶。白彦不知该欢喜还是担忧,他知道了董为光的下落,知道他是活着的。但,听上去这么有气无力的语气,不知道被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小光!小光!”他下意识叫了两声,然后用乞求的语气说,“大余你让我跟小光说说话,他怎么了?怎么这么虚弱!” 回答他的是喘着气但同时冰冷的声音:“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叫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你把他怎么了!” “大余,求你让我跟他说一下吧,你放心,就一句” 然而,大余却不理会他们两个,白彦如同站在悬崖边的求生者,死死握着手里的电话。但听筒里只传出一记用力的气音,然后是大余明显放下手机的突然远离的声音: “你担心自己比较好。” 这话是对董为光说的,紧接着,就是董为光一阵凄厉的尖叫: “啊——好痛!不要——” 白彦从没听董为光这样叫过。这是被战火荼毒过后只剩下沙哑声音的鹭鸥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分明已经很虚弱,但还是忍受不住剧烈的疼痛,放声呼痛。 白彦整个人都仿佛被锁在冰窖里了一般,两条腿瞬间就没了力气,跌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董为光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如果连他都发出这种声音的话,那是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像云片一样干净的人,居然被大余给掳走了! 他立刻报了警,然后拨通了陆至晖的电话。 此刻的陆至晖正在总部开会,针对这两天股市出现的小波动制作一定的应对政策。相关部门的经理汇报完看法之后,他开始排兵布阵,正值此时,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他开会的时候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只有他和一旁的吴岐看到了来电显示。 白彦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既然知道他在开会,那么,不是碰到万急的事情,是不会打给他的。 “先生,怎么了?” 他滑过接听图标的同时,软下语气询问。 下头的部门经理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地停下记录笔记的键盘,为老板腾出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先生,你的会开完了吗?”不知所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像一只走丢的金毛犬,无助地在被丢弃的地方来回打转。 陆至晖听出事情不简单,于是说:“嗯,已经结束了。” 众经理:老板你当我们不存在就好,我们什么都听不到。 听到公事已经结束了,白彦赶紧求助:“那你过来小光的咖啡厅好不好!我我我找不到他人了,我怀疑他被大余绑架了!” 董为光是白彦相处多年的朋友,这即便是只有几面交情的吴岐也知道的,何况是陆至晖。 “我马上过来。” 陆至晖给吴岐递了个眼色,并把事先制定好的决策文件递给他,随后捂住收音口,对U型桌上的一众经理道:“抱歉各位,事出有急,我需要离开一下,接下来的内容由吴岐特助主持,请大家配合。” 对于这种把老婆放在第一位的绝世好男人,众经理表示特别能够理解:“好的老板!” 随后,陆至晖松开收音口,快步走出会议室,“先生,我需要二十分钟到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跟我说,别着急。” 两个八卦的部门经理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随后心照不宣地偷偷打开手机: ——“老板是怎么在这种威严和宠溺的语气之间切换自如的?”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吴岐意识到不少人的思路都跟着陆至晖飞出门外了,于是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起身道: “刚才老板已经把需要调整的部分说清楚了,我再接着他的话,强调一下部门调整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边,陆至晖很快进了轿车,并且挂上蓝牙耳机。 期间白彦一直不停地说着刚才的经历,他脑子里现在全乱了,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刚刚给大余打过电话,他死活不让我跟小光说话!而且小光就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特别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光六点的时候还给我发消息呢,我要是自己来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现在他手机还在店里面,人不知道被掳到哪里去了。店里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肯定是那个大余要掩人耳目!” “我刚刚报警,但是警察说只失踪了两个小时,店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所以不给我立案。先生我要怎么办啊!万一小光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 他说到后面开始有了哭腔,陆至晖一边用力地踩油门一边用宽慰的语气跟他说话,要是光看车速和声音,完全想象不出这出自同一个人。 “先生,先别急。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因为绑匪一般是不会用私人电话联系人的。” “可是他真的把小光带走了!而且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小光的惨叫,真的很痛很痛!” “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保镖和私家侦探,你把大余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让人去查定位,只要他没关机,很快就能找到他在哪里。” “是吗?那先生你一定要快点快点啊!我害怕小光挺不过来!” 白彦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说叠词,譬如“很痛很痛”,“快点快点”,这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但就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习惯,才让人意识到,他其实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孩。 白彦用微信把号码发过去,中途手一直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陆至晖开车疯狂在车流中穿梭,但情绪一直很冷静。 “这件事交给我,先生。但现在需要做的,是去车里等我。因为万一大余真的把董为光绑架了,很难说他没有同伙。所以,他们很可能还有人在咖啡店附近。你现在马上进车,保持随时都能开车躲避危险的状态,可以吗?” 白彦焦躁的心突然一怔——对啊,现在离董为光消失才过去多久?可能犯案就是在半小时之前也不一定。他是怎么没心没肺到,就在有可能是第一犯罪现场的地方,大声嚷着求助和报警的? “喂?先生,你在听吗?” 手机那头没有立即回话,让陆至晖不禁有些担心。 “啊,我在听。”白彦左右望望,在夜风凄厉的搜刮之下躲进了车里,他碰的一声关上车门,攥着方向盘的手惨白如骨。他后怕之余,无比慎重且感动地说: “先生,谢谢你。” 谢谢你第一时间赶过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朋友,也,这么关心我。 第56章 即使是在阳光繁盛的七月, 深夜的风也足够让人的汗毛都立起来。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寂静无声, 只时不时有一辆送外卖的小电瓶开过,似暗夜的魂。车灯的光强并不高, 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白彦远远望着那盏灯,只觉得仿佛置身在遍地坟墓的荒郊野岭,唯一的光源, 便是远处忽明忽暗的鬼火。 “吱——” 身后忽然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浑身紧绷的人下意识攥紧了方向盘, 身体如龟壳一般佝偻着,随时准备逃走。 直到他从后视镜里,发现突然出现的车辆实际很眼熟时, 掌心才豁然一松。紧接着,推开车门,飞奔着朝那辆车跑去。 “先生!” “先生。”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前一后的两辆车里分别钻出一个人影,呼唤, 相拥, 安慰彼此慌乱的心。 短暂的拥抱过后, 陆至晖将人带到车内,取下他的渔夫帽和口罩,用掌心的体温安慰他惨白的脸。随后, 外面突然传来一串紧急刹车的声音。 “吱——吱吱吱!” “老板, 我们来晚了。” 一个西装打扮的人垂首站在驾驶座的窗外,眼睛盯着地面,耳朵对着车内, 屏息听着随时出口的责备或是调遣。他叫艾衡,父亲在老宅安保系统的负责人。子承父业,他刚毕业就被陆至晖正式聘请为高级保镖,也是目前新宅安保系统的负责人。 他说话的工夫,手下的保镖已经半径五米以内的区域封锁了起来,个个保持高警惕状态。 “叫人守在咖啡厅门口,出现可疑人物立即控制。” “明白。” “我马上去个地方,你带一队人跟着。” “明白。” 按照陆家安保的分级,五人为一队,三队为一组。陆至晖只叫了五个人,显然,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白彦从他的掌心抬头,仿佛一只被握在手心,却非要从手指缝里钻出来的毛茸茸的小鸡。 直到陆至晖出现,他几乎要爆炸的心脏才慢慢平静了一些。有的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镇定感。 陆至晖帮他整理了一下因慌乱而毫无章法的头发,又缓缓拉出安全带给他扣好。 “手机的定位查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在哪里?!” “目前在新城区那边,更精确的定位还要再等等。” “那我们赶紧走,到新城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好。” 汽车即刻发动,裹挟着一阵风扬尘而去。艾衡的车紧随其后,始终保持在三米的范围。 刚开进新城区范围,陆至晖的手机就响了: “老板,位置确定了,在新区医院胃肠外科。目前没有移动的迹象。” “胃肠外科?”陆至晖有些惊讶。 对面的人按部就班地汇报消息:“是的。我刚刚调取了新区医院的楼层分布图,在门诊部北边的第二栋,定位信息显示在六楼。” “好。”陆至晖得知目的地之后,方向盘一转,直接从右侧的小道切入,“有变动及时联系。” “是。” 简短的通话很快结束,白彦紧张地不敢靠上靠背,两手抓着安全带问:“他们怎么说?” “人在新区医院。” “医院?”白彦一下子有点懵,“他为什么把小光绑到医院去?他是不是要卖小光的器官啊?” 陆至晖想了想,说:“真要卖器官也会选择地下交易,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医院。何况,他不久前才接了你的电话,如果真的是绑架,他怎么还这么没有警觉,去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呢?” 这种说法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白彦始终还是做着最坏的打算,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大余看董为光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发毛: “这不一定啊!医院人多比较好逃跑,电视剧里的暗线交接都选在那种人眼混杂的地方,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有预谋了呢?” 陆至晖没有反驳他的推测,毕竟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他驳斥也没有依据,故而只有先去现场,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这样,他目前的定位很清楚,我们先去看看。你别担心,万事有我。” “嗯!” 夜晚,医院的人远没有白天的多,溢满着消毒水的空气异常寂静,走路都会传来几番回音。车子刚停下白彦就冲了出去,帽子口罩都没带,直奔六楼。 这栋楼的占地面积不小,前后加起来有十几个转角,白彦一个过道接着一个过道地飞奔,终于在最后一个转角的地方,听到了大余的声音。 “大夫,还请你帮帮忙,我刚出来打工,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这是在谈钱的事情? 白彦呼吸一滞,扒着墙角望过去,只见大余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谈话。 医生的态度比较直接:“不好意思,价钱没得商量。而且你突然就把人带过来,我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靠,风险?难道还真的是在买卖器官? 大余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先给一万,剩下的以后再补上。” 一万?!这是定金?他家水灵灵的小光就值这么点钱吗!这混蛋是有多缺钱?一万块就要卖掉它的小光? 医生仍旧拒绝:“抱歉,这价钱不是我定的,一分钱的余地都没有。我自从干了这行,从来没有人跟我讨价还价。” 靠,敢情这还有人幕后操盘? 医生看大余没有说话,又接着说:“我知道,要不是真的没有积蓄,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将心比心,钱没到位,我也不能开刀,是不是?” 还好还没开刀,小光应该是安全的!不过这两个畜生居然在医院进行器官买卖,简直不是人! “大夫,恳请你帮我这个忙。你先开刀,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做我这一行,最不能信的就是口头承诺。这要真是开了刀,把东西拿出来了,那还能见到你人吗?” 东西?什么东西?肾还是肝还是心? “你放心,我不会走。退一万步讲,我要是走了,他不是还在吗?” “我拿一个开过刀的人有什么用?” 没用?小光的内脏都被你掏完了当然没用了!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大余眼看着就要妥协,突然被转角冲出来的人打断,迎头就被揍了一拳: “混蛋!卖我小光!” 白彦气冲冲抡了他一拳,即便是人高马大的大余,也被这突然来的一拳打得偏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打人!”医生吓得一蹦,厉声质问道。 白彦转身就瞪了他一眼,紧接着抓住他的衣领,“我为什么打人?你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被乱棍打死就回家烧高香吧!说!小光被你们藏哪儿了!” 大余用手背擦了一下出血的嘴角,嫌恶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了!不然小光被你们害死了都不知道!”白彦回头剜了他一记眼刀,然后抓着医生的衣领狠狠一抖,“快说!小光在哪儿!” 大余用蛮力把他们分开,“你放开陈医生!” “你还推我?!” 白彦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怒火足够把天花板烧穿,他抬起拳头又要冲上去,却被追上来的陆至晖拦住。 陆至晖一手拉住他的手腕,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人都圈在怀里。 “先生,别冲动。” 刚才一停车白彦就跑没影了,他一路追上来,上楼时路过正在值班的护士站,简单询问了一下。但就是这两分钟的工夫,白彦已经动手了。 “你放开!这两个人要卖小光的器官,看我不揍死他们!” 那陈医生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你胡说!” “我胡说?”白彦又要往前冲,却被腰上的手臂拖了回去,一前一后挣扎着如同拔河。 “我明明听到你们在谈钱的事儿!还说要开刀从小光肚子里取东西!那还有假?你们这两个脱了毛的黑心猪,我要把你们抓到警察局去!” 他整个人都气疯了,胸口像是火山喷发了一般勃然大怒,若非这层楼只是手术室,现在又是晚上没两个人,他明天估计又要上热搜了。 他脖子上鼓起了一根红筋,陈医生和大余不管说什么都没用,直到揽着他的男人凑到他耳边,说: “董为光得了急性阑尾炎,陈医生是他的主刀医生。” 白彦的理智已在边缘,捡着骡子就是马,“身为主刀医生还进行器官买卖,你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还是不是人等等。” 所幸陆至晖的话进了他的耳朵,虽然迟了些许才反应过来,但好歹是听进去了。 “你说阑尾炎?”他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冰似的,又仿佛机器人的发条到了底,一下子愣住。 正值此时,病房内传来虚弱的痛呼声: “啊好痛” 白彦瞬间充满了血似的复活过来,嗖的一下就冲进房里: “小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你们的留评我瑟瑟发抖,想否定但是又不敢剧透,大余和小光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啊啊啊(不过确实比小白他们先一步(我已经说的很多了!打嘴巴! 第57章 “小光!” 他惊呼着扑到病床前, 只见董为光面色惨白, 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额头到鬓角都沁满了汗水。 “唔”董为光虚弱地闭着眼睛, 只在鼻腔发出破碎的痛呼声。 “医生?医生!我们小光怎么了?他好虚弱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医生本来被突然而来的辱骂气得跳脚,但看白彦是真的关心病患,也就无奈地没再计较什么了。 “已经诊断为急性阑尾炎, 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白彦用袖子帮董为光擦汗,动作之小心, 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工艺品,“那马上做啊,还在等什么?” 陈医生无奈:“手术费不到位, 我们不能贸然开刀。” 白彦生生一愣,“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说手术费?” 大余极不情愿地把脸扭到一旁,脸黑得能搓下一层泥。手术费需要缴纳一万五, 但如他自己所说, 他刚出来打工, 身上没那么多钱。于是跟医生打商量能不能先交一万,剩下的之后再补上。谁知落在白彦耳中,刚好成了分赃不成讨价还价了。 正在空气都要凝滞的时候, 值班护士突然快步跑了进来, “陈医生,刚才有位先生把费用交了,可以准备手术了!” 有人交了手术费? 白彦和大余同时朝门口看去, 无人,又看向唯一有可能的陆至晖。默默把事情做完的男人并未想着邀功亦或炫耀,他上前一步,对陈医生说: “手术就拜托您了。刚才的事情实在抱歉,之后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希望不会影响您。” 一段话简单直爽,不急不缓,把条件和要求都表述清楚。 经过大余和白彦的洗礼之后,陈医生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只认命地摆了摆手: “准备手术吧,其他事手术结束再说。” 于是,痛了一整晚的董为光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目送着病床走远,直到目光被手术室的门切断的大余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已经是后半夜了,尽管是半麻,但董为光早就用光了力气,昏昏然睡着了。 六楼尽头的楼梯上,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正坐在最上的一阶上吸烟。白彦推开虚掩着的紧急通道的门,蜗牛似的挪过去。 虽然他脾气爆,骂人的功底强到能把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但他还是明事理,辨是非的。这件事确实错在他,他本来就对大余有偏见,看到董为光不见了,才会脑补出那些血腥罪恶的场面。 “今天多亏有你,小光才能及时来做手术谢谢你啊。” 他挨着大余坐下,企图用实际距离拉进一些精神距离,但对方还是沉着一张脸。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那个,哈哈”白彦的手尴尬地在膝盖上搓来搓去,讪笑两声,“我先前是太冲动了,没了解清楚情况就动手,对不起啊。” 白彦极少道歉,除了真的错得很离谱,比如现在。 或许是被他的诚意打动,如一口钟罩在楼梯口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两手夹着烟,放进嘴里狠狠一吸,低头,懊恼着吐出来: “没关系。这个世界,没钱是原罪。” 这是白彦印象中第一次听大余说完整的句子,从前都是冷漠以对,恨不得把他从咖啡店踢出去。这次居然能跟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委实不易。 但,却让白彦听了不舒服。 “也,也别这么说吧?我之前误会你是我不对,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你没钱针对你。” 是你又高又壮,还老是用另有所图的眼神看我家小光啊大熊怪! 大余却说:“我被误会惯了,这不算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 大余望着逐渐散开的白烟,眼神充溢着愧疚,语气幽幽:“要是有钱,他可以少痛一个小时。” 他,说的自然是董为光。 这才是大余心情一落千丈的原因。他望着病床上痛不欲生的人,握着口袋里只有不到一万的银行卡和零零碎碎的一些纸币,只觉得头上压了一块沉重的水泥板,跑也跑不掉,只能活生生承受。 “那个,你别这么自责。多亏有你及时送小光来医院,不然他现在可能都还在店里呢。” 大余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眼睛被烟雾刺得一酸,只能微微虚起,像在看着前方,又像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白彦看了他一会儿,心中某个想法越来越笃定。 “我知道,你喜欢小光。” “喜欢”两个字一落地,大余收回目光看他。 “喂,干嘛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看出来了很值得惊讶吗?我好歹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这点捕捉情感的能力都没有,我洗手不干了好吧!” 大余悻悻地别开眼神,“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我?!”白彦生生一愣——这大熊怪还真把他当情敌啊! “我跟小光才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敢情在你眼里,男人之间还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 “他经常说你长得好看。”某人道出依据。 “这种肉眼可见的事实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白彦无力吐槽,然后眼睛咕噜一转,上前问,“是不是他没夸过你,所以你吃醋了啊?” 大余语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但他转头去吸烟的躲避动作已经出卖他了。这样笨拙的动作,落在这大熊怪身上,难免还有些可爱。 白彦逐渐露出大家长的心态:“不是,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这么容易瞎想?多大了?该不会还没成年吧?” 一根烟吸完,大余把烟头在地上摁灭,“十九。” “十九?” 白彦瞪圆了眼睛,错愕着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虽然这个人的思想是比较单纯,但这脑袋大脖子粗,黑背心黑短裤的样子,说是三十岁都有人信。居然才十九??? “有问题么?”大余不悦地拧过脖子看他。 “嗯不是,我是觉得,你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工作啊?不用上大学吗?” “没考上。” “那就再考一次嘛,现在复读的人又不少。你好歹拿个文凭,以后才更好找工作啊。” 提到念书,这似乎戳到了大余的伤心事,他的眸子瞬间暗淡,说:“大学里都是人渣,不念也好。” 白彦的眼睛一虚,“你遇到过不好的事?” 大余不置可否,只是对着雪白的楼道墙壁怅然一叹: “都过去了。” 这四个字没有一点起伏,像独居在深海里的石头,长年累月,日夜更替,从来没有见过光亮,只有黑漆漆的一团。 这种无奈的境地,白彦体会过。 “强/奸犯的儿子”,这是白彦来这个世界被贴上的第一个标签。 对世界的认知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层轮廓的小学生,太容易受伤害,也太容易去伤害别人。 “白俊,我昨天在新闻上看到你爸爸了,他在牢子里。” “白俊,什么是强/奸啊?” “白俊,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坏?” “你会变成他那样吗?” “我不要跟你一起玩,你肯定摸过你爸爸。” “我妈妈说,你爸爸是坏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俊,他以前的名字。即便过去快二十年,白彦仍旧没有忘记那些嘲讽的嘴脸,以及被红笔写满了“强/奸犯的儿子”的作业本。 后来,母亲温凝给他办了退学手续,又给他改了名字,从Z城搬到A城,这才得以重新开始生活。 温凝说过跟大余一样的话: “这个世界,没钱是原罪。” 为了还掉巨额的赔偿金,白彦在六岁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开始做童模。他的骨架小,跟四岁的小朋友站一起也没什么差别,加上他眼睛大长相好,所以接到了很多单子。 十岁那年,他们还清了债务,温凝脸上黑压压的乌云终于消除了。 十三岁,他转型做演员,寸步难行。 十七岁,终于凭借一个不错的角色开始为人所知。温凝跟他说,“你要上大学,去看看真正的好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并不是所有的大学老师都像你爸爸。” 十八岁,考上心仪的大学,学表演。少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十九岁,签约繁希,接到一个商业片的男配角,开始用学校学到的东西运用到表演上。 二十岁,凭借两部电视剧的配角演出成功爆红,一跃跳上了流量之巅。但那年,温凝去世。 这一路走来,于他自己而言,是一步一个脚印。但在别人眼中,这一切都是他坐在床上突然就拥有的。或许每个人的走红都伴随着声讨和质疑。“整容”、“鸭”、“演技烂”、“潜规则上位”,所有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话他都听过。 还好,都过去了。 他现在练就了铜头铁臂,浑身都长满了嘴,谁骂他谁倒霉。 “过去的事情不能让它过去,你得把那些插在身上的刀子都□□,变成武器攥在手上。等别人再搞你的时候,狠狠反击回去。这才叫爷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教师节,祝教师读者们节日快乐呀 第58章 董为光醒来已经是中午, 白彦把病床摇起来, 让他靠坐着。 “真是的,生病也不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去店里找你, 到现在还不知道。” 确定董为光没事之后,白彦才终于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堪比说服妖怪不吃自己的唐三藏。 董为光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红润, 唇齿几乎同色,缩在比身体大一号的病服里, 显得虚弱又无助。 他仍旧浅浅笑着,透着病恹恹的柔美,“我昨天实在太疼了, 而且大余也在,就没想着再联系你了。” 昨晚大余把他送到医院,怕背起来硌着肚子会疼,所以全程都是抱着走的。而白彦打电话的那一会儿, 他们刚好抵达医院。医生确诊是否是阑尾, 还要在他痛的地方按一下, 就那一下,他痛得声嘶力竭,恰好被电话里的白彦听见。 “你就那么放心他吗?他就只是你店里的一个员工, 还来路不明的。万一他趁火打劫, 你不就完了?” “大余不会的。” “嘁!” 白彦表示很吃醋,虽然从昨晚的经历来看,大余确实是个很踏实的人。但董为光疼的死去活来, 不知道大余会低声下气去求医生,那这信任也来得太奇怪了。 “看你,又小心眼了。”董为光无力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转而打了个比方,“那我问你,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位陆先生,对你做什么吗?” “他能对我做什么?论色相他又不比我差,而且他还那么有钱,没防着我就已经够意思的了。”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董为光模仿他的语气说,“你们现在可是住在一起,万一他哪天没把持住,对你图谋不轨,看你怎么办?” “你想哪儿去了?”白彦惊呼,殊不知他也曾这么说过大余,“我先生他虽然年纪比较大,手段也比较硬,但是他对我可绅士了,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噢——”董为光的这个噢拖得很长,即便语气虚弱,但其中的心血也只多不少。 顿了好一会儿之后,白彦终于反应过来,“你套路我!” 董为光笑得温和:“不套路一下,你怎么能设身处地明白我的感受呢?” 白彦的醋劲儿越来越大,他委屈巴巴的捧着开水杯,“你居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套路我。” “好啦。”董为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大余是一个很值得相信的人。跟你的陆先生一样值得让人相信。” 白彦转念一想,问:“那你是不是喜欢他呀?我看你对他好像还挺了解的。” 董为光继续打太极:“了解就算喜欢吗?那你喜欢你的陆先生吗?” 这次白彦不上当了,他义正言辞地声明:“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又要套路我。” 他精准地避过了这个陷阱,但董为光仿佛上了头,追问到:“有这么难回答吗?喜欢还是不喜欢?” 弄得白彦发挥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到了对策:“如果我喜欢陆至晖你就喜欢大余的话,那我就喜欢。怎么样?你喜不喜欢大余呀?” 不得不说,十年的友谊还真是不简单,连套路都是一样的。分明二十好几的人了,斗起嘴来还跟小学生一个样。两人聊了很久,直到护士来撤液体拔针。白彦才为了不被护士看到脸,戴了口罩趴窗口使劲往外望。 时针指向一点,回店里收拾东西的大余终于拎着两个大口袋来了。 “大余,这些都是什么啊?” 董为光大大吃了一惊,盯着他手里的两个口袋,由于脸上染着病态,所以这个吃惊的动作让他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像清晨从沾了露水的草丛里钻出来的小鹿。 大余熟络地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摆,抽纸,毛巾,甚至董为光放在写字台上的单人照,统统都收拾了过来。放到桌上或柜子里,井然有序。 他蹲在柜子前面,尚且宽敞的过道被他庞大的身子一堵,骤然间变得拥堵。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是一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医生说要住几天院。店我已经关好了,也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在董为光面前,大余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多了起来。 “好了,该换班了。”白彦很识相的不做电灯泡,拿起外套起身,“我下午有事,要先走了。” 董为光还在数落大余太郑重了,又不得不分一些注意力到白彦身上,“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白彦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再休息下去,我就要前胸贴后背了。” 董为光看了眼大余刚送来的手机,苦笑:“抱歉,我自己没饿,也忘了这是该吃饭的时间了。” “没关系啊,现在也不算太晚。”白彦一面说一面戴渔夫帽。 “要让陆先生来接你吗?” “噢,他说他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了。” “哇,这么细心呀?”董为光笑得不怀好意。 白彦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说到细心,那谁又能比得过你呢?我亲爱的小光。” 董为光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肉麻。“好了,你赶紧走吧,待会陆先生等久了就不好了。” “哦对了!”白彦走到门边又闪回来,半个身子探进门内,“医生说,要等你放过屁才能吃东西,你别嘴馋啊。” “放,放”温文尔雅的董为光说不出那个字,无奈只能道,“我不放那种东西。” 白彦啧了一声:“别犟,这可是医嘱。”然后嘱咐正在忙碌的男人,“大余,你守着他放屁啊。不放别给他吃东西!” 语罢,他功成名就地闪身走了,董为光才稍微舒了一口气。 “大余。”他略微不安。 “嗯?” “白白说的那个,医生有告诉你吗?” “没有。” 董为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我就知道他又戏弄我。” 大余放好日用品之后,打了水开始拖地,似乎要把病毒和细菌全都驱赶干净才罢休。 “但是他这个人虽然很小气,但对你很好,这种事不会拿来开玩笑。” 董为光对此持怀疑态度,但现在这两个人沆瀣一气,他也不再辩驳什么,只拿着手机去网上搜,准备用正儿八经的医学知识放锤。 然后,他就看到——“阑尾炎的病人在肠道的功能恢复之后,会出现排气,也就是俗称放屁在肛/门排气之后,可以叮嘱患者经口进食、进水,并且初始的时候是以流质饮食为主” 于是乎,向来以君子自居的某人身高不安,但他常年不温不火的脾性又让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不是神仙,当然放过屁。但,他千真万确没有在别人面前放过。尤其是没过多久,他肚子里就有气体滚动的万分危急的时候,心里的焦虑仿佛就是着了火的油锅,轰然沸腾。 “大余你先出去一下。”他把头埋得深深的,看不见表情。 老实巴交的大余抬头,“怎么了?” “别问了,反正就是快出去。”董为光攥着被角。 大余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往下问:“好。” 然而,正当他走到门边,刚扶上把手的时候,背后传来轻微的一声—— “噗!” 声音特别小,像婴儿的呵欠似的,但在安静的病房里却十分清晰。 差一步登上码头的船忽然沉落,水手的指尖摸到了岸上的踏板,仅仅一下,紧接着又坠落到汹涌的董为光满脸涨红地低着头,仿佛水分不足的花枝,恨不得马上缩到被子里消失不见。 “那个把窗打开一下,通通风吧。” 经过阑尾炎这件事,白彦算是对大余放下了成见,并且觉得,他家小光若是非要跟这个大熊怪在一起,好像也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大余对董为光好是一回事,上不上进又是另一回事。在白彦的认知里,两个人要长久地生活在一起,光有爱情是不够的。现在吵吵闹闹着要离婚的小夫妻,刚开始谁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时间久了,除了每天说早安晚安的爱,还有同样重要的一样东西——担当。 所以,当天早上,白彦趁董为光还没醒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便多了一个银色的挎包。他把大余叫到尽头的楼梯口,把挎包扔给他。 “拿着。” 大余把挎包翻了个个儿,问:“这是什么?” “电脑。”白彦摘下渔夫帽和口罩,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念书,但总要学点一技之长,以后才能照顾小光。不然,你就一辈子等着他给你发薪水吗?万一再碰到动手术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去求医生?” 大余想起昨晚那种慢无边际的无力感,眼皮一垂,落寞了下去。 白彦见了心疼,却没有打算停下来。真正的无奈不是某一刻的无能为力,而是一辈子都无能为力。不学,不拼,不吃苦,过一眼望到底的人生,任何时候都可能无能为力。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学什么网上都有。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学东西。编程也好,PS也罢,或者你上课想再参加高考也可以。总之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别想着就得过且过了。” “这个电脑就当是我给你人生项目的投资。钱我已经花了,是用来打游戏还是用来谋生,你自己决定。” “还有,我给你这个电脑只是想表达昨晚的歉意,并不是鼓励你和小光在一起。你们是否能走下去,一看你,二看他。如果最后能有好结果,我不会反对。但前提是,你得成为一个起码让自己满意的男人。” 大余静静听着他的话,仿佛是在思考。他并没有说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也没有发誓以后会怎么样。但就是这样沉思的样子,白彦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 “先生,久等啦!” 停车场的光线很是微弱,但这并不妨碍白彦找到陆至晖的车。他一骨碌钻进去,把口罩拉到下巴,拧开一瓶水咕噜咕噜往里灌。 “我也是刚到。”陆至晖并没有直接发车,反而侧身看着他,仿佛在等候一场审判似的,表情颇有些凝重。 正喝水的白彦发觉不对劲,于是谨慎地把水瓶放下来,顶着嘴唇上方的一圈水渍问:“怎么了?” 陆至晖直勾勾盯着他,似要从表情洞悉出什么情感,“先生,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白彦鲜少看他这么严肃,虽然这人平时也不苟言笑,但白彦清晰地察觉到一股压力。这让他周身微微崩了起来,远没有往日跟陆至晖聊天时的轻松。 “你说啊。” 陆至晖的手臂搭上副驾驶,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入侵式的动作。 “我们之前签过结婚协议,不论哪一方在婚约期间出轨,是要净身出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陆至晖,大老板,冷酷无情眼高于顶,吃醋这种事情是永远不会再我身上发生的 最近太忙了,把八月下旬和九月上旬的感谢名单写到一起啦—— 谢谢以下灌营养液的各位,分别是: “瓜皮少女臣不语”x5; “鹆鴿”x1; “柒仁”x3; “”x7; “板栗子”x5; “子子子子子木子”x4; “桔梗”x6; “也无风雨也无晴”x16; “aci_xuan”x12; “错欧欧”x1; “泠”x10; “李简家老马”x11; “沅芷”x2; “蘇先生”x1; “再您马的见了晋江!”x26; “明月何皎皎”x1; “期颐”x20; “彩书皮”x4; “清羽墨安”x12; “JY”x5; “动感超人biubiu”x3; “张懒懒”x1; “承穆”x2 以及以下投出霸王票的各位,分别是: “看看”地雷x1; “泠”手榴弹x1,地雷x9; “aci_xuan”地雷x15 谢谢以上送出营养液和霸王票还有正在看文的各位,比心心~ (名单是人工算的,笨老木数学很差劲,有错漏请多多包涵) 第59章 陆至晖的手臂搭上副驾驶, 身体微微前倾,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入侵式的动作。 “我们之前签过结婚协议,不论哪一方在婚约期间出轨, 是要净身出户的。” “出轨?” 白彦极其困难地消化掉这两个字——他什么时候出轨了?不过这人说的是“提醒”,那么,就是认为他即将出轨了? 手里的水瓶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 好半晌后,白彦记起大余误会他和董为光关系不纯时的情景, 这才恍然大悟。 “噢,你说小光啊?” 陆至晖默认。 白彦接着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就属于怎么说?好兄弟那种, 对,好兄弟。昨晚只是我太紧张了嘛,先生你应该也体会过好朋友出事的感觉吧?手心都是麻的,这哪儿冷静得下来?” 陆至晖表情淡淡, 一双眼睛却格外敏锐。还好白彦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真诚, 并没有眼神闪烁, 他心里的疑窦这才消弭一些。 “嗯,我理解。”他终于放过这不知所谓的小豹子。 白彦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才分心来把水瓶的盖子拧上, “对嘛, 先生你就别多心了。这出轨要净身出户的嘛,这种傻事我当然不会做了。” 他寻思要不要发个誓,以表自己的贞洁。 “当然。我明白先生不会主动去做百无一利的事情, 但是你我都是公众人物,如果被有心人拍到照片,大肆宣扬到网上。到时候的损失,恐怕是不可估量的。” “也对哦。”白彦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和董为光相处的情景要是被有心人偷拍了去,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那我以后注意一下哈。” “当然,我并不是要你远离你的朋友。” “嗯,我知道的。远近有尺,进退有度。对不对?” “还有。” “什么哇?” 陆至晖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食指抬起又落下,仿佛决定说出正在犹豫的话: “我身为你的丈夫,有吃醋的权利。” 正乖巧点头的白彦猛然愣住——吃醋? 他没想过这个词会从陆至晖嘴里说出来。这个男人生活得就像一把笔直的戒尺,上面刻满了象征着理性的刻度。如公式般存在的人,居然会说出,吃醋,这么感性的话吗? 怎么想,这个词还是跟他格格不入。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把这个词勉强安到他头上。 可是,他们是假的啊 “先生,你” 是不是喜欢我啊? 唔,这句话问出来好不要脸啊!又占便宜又自恋! 但是,像他这样美貌与才华并存,性格与人品兼优的人,被喜欢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惊讶的事。 “怎么了?”正准备发车的男人侧头问他。 白彦最怕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跟陆至晖有视线碰撞,这让他很有压迫感。于是他第N次从美洲豹变成三花猫,仓皇挪开眼神,方才要说的话也一骨碌全都咽了回去。 “你,你饿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昨天在医院帮我解围。” 白彦怂且要脸,终究是没能问出口——要是一句话问出去,人家回一句“oops,你想多了”,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陆至晖看出他欲言又止,也没追问,毕竟刚才是他先开始的,索性各退一步,双方都有台阶下了。 “好,去哪儿吃?” 白彦拿出手机,导航到一家他经常去的日本料理店,“就这里。” “好。”陆至晖看了眼地名,“离这里不远,可以不用导航。” 白彦难为情地挠了挠鼻子,“哦,不好意思哈,我平时出来都是陈小信开车,所以不认路。” 陆至晖宽慰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认路。以后先生想去哪里,尽管找我。” 白彦乐呵呵地拉上安全带,心想着下一次出去就不要叫陈小信了,废话多不说,还总是限制他的饮食! 轿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后,艾衡的车也慢慢跟了上去,保持在十米开外的距离,既能保护陆至晖二人的安全,又不会让白彦发现了之后心有压力。 “喂,吴特助。”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耳机挂上。 吴岐处理完公司的事务,第一时间找了艾衡,“现在情况怎么样?” 艾衡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黑色轿车,“一切正常。昨晚那个人没有再出现。” 昨晚,他带着一号人赶到咖啡店门口时,清晰看到街道口闪过一个人影,在白彦那辆车的正后方。那个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他随即叫人去追,却再没有发现。虽然那时候路灯昏暗,四处光线微弱,极有可能是他看错了。但,身为陆白二人人身安全的负责人,他有义务谨慎行事。 “你见过的场面多,觉得那个人影眼熟么?”吴岐问。 “没有,但我肯定是个身形偏瘦的男人。而且,可以排除魏佳辰。”艾衡跟着陆至晖的车转弯,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问道,“你呢?公司怎么样?” 吴岐说话很有陆至晖的风格,向来捡精要的说:“今天开盘的效果不错,接下来见风行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艾衡嗯了一声:“公司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就烦你多费些心。” “这是我分内的事,应该的。”吴岐一边说一边整理文件,然后选出几份重要的,准备待会儿送到陆至晖那儿签字。 艾衡每次接到吴岐的电话,总会下意识多说两句:“这次的事情太突然,老板很少晚上开急会。” 吴岐见怪不怪,“主要是怕白先生知道,所以从开头就整治了。” 他们正在说的,并非是白彦昨晚突然一个人行动,在充满危险的黑暗的街道上呆了两个小时。而是,本来讲究准时高效的陆至晖,突然在昨晚召开的紧急会议,处理白彦被突然缠上的负面新闻。 “看来是有人恶意策划的,有规避的办法吗?”艾衡问。 “暂时没有。”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白先生毕竟是新产品的代言人,他的负面新闻爆出来,股盘难免受到一些影响。不过,这点波澜对瑞莱森而言只是无痛止痒,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可以控制。” 白彦代言了瑞莱森最新推出的蓝宝石婚戒,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并且因为他的缘故,这个系列的戒指销量都比往前的产品更高。只是,那日“白彦糟刘骥封杀”的舆论炒得如火如荼,这让瑞莱森的股市受到了些微的波动。 在商言商,市场上任何一个波动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漩涡,对于拥有灵敏嗅觉的陆家人而言,不得不防。所以,陆至晖连夜做了部门调整,并加厚了宣发方面的人力资源。再碰到类似的小规模状况,完全能够应对。只是,真正能解除后顾之忧的,并非一味地加固城墙,而是彻底击败敌人,让其不敢再犯。 而这次的幕后黑手,显然,已经全身而退。 这也意味着,陆至晖抓不到证据,光明正大地把幕后黑手公之于众。不过,就像他之前在张轩面前分析的那样,这并不影响他把矛头对准到魏佳辰身上。就像他手下的人在这次“魏佳辰援/交”的风波中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也一样不妨碍魏氏针对他。 魏永禄虽然年纪大了,心术也不怎么正,不过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是一味地帮着魏佳辰陷害白彦得罪陆家,还是收到警告后直接撤手,这次过后,心里也该有杆秤了。 只是,魏家要怎么处理这一次的风波,倒是让人好奇 “魏佳辰跳楼[爆]” 在援/交传闻的第三天,网上突然传来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点开词条一看,果然是一个他坐在品味传媒顶楼的天台,两条腿都已经伸了出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全然没有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 楼下已经聚集了大批围观者,还有人报了警,喧闹声经过十几楼的过滤,到天台时,只有嗡嗡如苍蝇一般的声音。 “少爷,您快下来,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钟韶遇在天台的门口大喊,平时做什么都沉熟稳重的人也着了急,不知该进该退。 魏佳辰的头发乱糟糟的似一团鸟窝,脸上更是眼泪纵横,身上的家居服宽大敞阔,大风一刮,整个人就只剩了一个骨架子似的,狼狈到了极点。 他在疾风中回头,遥遥望了钟韶遇一眼,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你回去吧。遗书我已经写好了,爷爷不会怪你的。” 随后,眼神在对方尝试往前的脚上停顿了一下,“你要是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之所以要跳楼,是因为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张轩这几天毫不休息地调查,并不是查这起爆料是谁在幕后指使,而是,那个账号是否是他持有。他为这份不信任觉得羞耻,尤其是张轩拿着证据摆在他面前,证实他当初念大学的时候的确跟人上过床。 但他是个成年人,有这种需求很奇怪吗?他没有伤害别人,更没有做犯法的事情,为什么,都要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他曾经是什么样子真的那么重要吗?在喜欢上张轩之后,他跟那些人都断绝来往了,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呢?为什么会有人查出来,为什么,要把他当成怪物呢? “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轩哥的事……” 他说着流下泪来,眼泪被风一吹,滴在他没有穿鞋的脚上。 第60章 “佳辰!你别做傻事!” 张轩等人纷纷赶来, 被门口的钟韶遇拦住, 生怕魏佳辰受到惊吓一下子掉下去。 昨天他拿到证据的时候,的确气的肺都要炸了。看着这些照片, 看着魏佳辰辗转在不同男人身下的情景,他几乎失去理智。他跟魏佳辰大吵了一架,家里的佣人吓得动都不敢动, 只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当时魏佳辰哭着跑了出去,他以为这人又要跑到魏永禄那里去告状, 让他出来主持公道。却不想,他一气之下竟然要自杀。 虽然看到照片的那一瞬有离婚的念头,因为魏佳辰之前对他一句实话都没有, 他感觉不到对方的信任。但张轩对魏佳辰是动过心的,可以离婚并不等于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今早开车来公司,还没进门就看到人群涌动,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两只脚都已经悬空, 随时都可能跳下来的人, 不是魏佳辰又是谁? “佳辰,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你快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魏佳辰的嘴唇勾了勾, 他已经分不清这种情感是悲痛还是喜悦。 “轩哥,该说的我们昨晚都已经说清楚了。你觉得我不信任你,我觉得你不信任我, 我们的爱情建立在虚伪和欺骗的基础上,该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张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佳辰,我们之前的感情有问题,我们可以解决,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魏佳辰的脸上终于划过光亮,他堪堪回首,问:“轩哥,你爱过我吗?” “爱!”张轩心乱如麻,“我现在仍旧爱着你!” 魏佳辰缓缓勾唇,贪婪地看了他一眼,“那么,这就足够了。” 语罢,身体往前一倾,滕然消失在天台。 “佳辰——” “少爷!” 张轩等人飞驰而去,探过上半个身子往下望。只见本来被人围堵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方气垫,落下去的魏佳辰被气垫托起,被待命在下方的警务人员救了回来。 须臾间,张轩只觉得被推进黑色深渊又一下子置身云霄,在暗与明的强烈穿梭之下,两腿后怕得发软。 网上的嘲讽也好,声讨也罢,都在这起自杀未遂的风波中淡去。有人说,“魏佳辰肯定是冤枉的,毕竟愿意以死明志。”有人说,“网络暴力应该停一停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非要把人逼死才满意吗?” 只是魏佳辰的团队对外宣布停工一个月,前几天靠着绝食拼到的试镜角色也顺理成章地黄了。不过还好,人没有大碍,往后几十年,有的是机会演戏。 “看来这次是真急了啊,都要自杀了。” 白彦坐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感慨。他知道这件事是怎么爆出来的,所以,看到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点愧疚。 陆至晖没他这么感性,甚至表现得有些冰冷,“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稍微强硬一点的方式。” “强硬?”白彦想了想,问,“像我当初那样,去公司找张轩干一架?” 陆至晖被他如小孩子一般冲动的想法逗笑了,解释道:“我是指,召开记者会,正面回应这次争议。而不是通过自杀这样示弱的方式。” 白彦想了想,“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不被逼到死角怎么会想到自杀呢?这么想,他也挺可怜的,我当初被网暴的时候,还有小光开导我呢。魏佳辰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朋友,难怪会想不开。” “先生。”陆至晖提醒他,“别忘了,他害你失去一个好剧本。” “但一个剧本跟一条命比起来,我这轻太多了。” 陆至晖发现这人在“自杀”两个字里越陷越深,不得不纠正他: “我想说的是,这种自我毁灭式的手法并不高明,尤其是魏佳辰这样颇有城府的人。如果我是他,真要想自杀的话,不会选择张轩的公司,而是选择我最痛恨的那个人的公司,让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的阴影。” 白彦仔细一想觉得也对,但网上刚上传的这些视频,还有张轩的反应,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 “有可能他太爱张轩了,所以想死得离他近一点?” “那么他应该跳家里的楼。”陆至晖分析得很是理性,“他之所以选择早上八点在品味传媒跳,一个可能是品味位于市中心,人多眼杂,这件事能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二是,那个时候张轩刚到公司,有足够的时间上去阻止他。” 白彦陷入了沉默,他一方面觉得陆至晖说的一字不差,但,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分析太过冷血,就算他再讨厌魏佳辰,也不可否认他确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对这么一个走到绝境的人下以“城府”的评判,有些过了。 陆至晖见他不说话,于是问:“你觉得我这种说法很冰冷?” 白彦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又摇头。 陆至晖接着说:“先生,人是感性动物,我理解。但,我不希望你被凄惨的障眼法蒙蔽。看清最根本的手段,才不会对这件事的定义出现偏差。” “但刚刚你说的那些,虽然有道理,但终归还是推测吧。就,如果先入为主,把这件事定义成策划的,那好像每个举动都会变得很可疑。” “那好,我给你看个东西。”陆至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之前保存的视频,似乎早就料到白彦会如此反应。 这是一个报导魏佳辰跳楼的新闻,记者采访了张轩,魏永禄,还有下面的好几个围观群众,以及,第一个报警的人。 “这个视频怎么了?”白彦问。 “仔细听这个第一个报警的男人说了什么。”陆至晖将进度条拉回去,给他听了一遍,总结道,“他说他是早上7:50报的警。” “嗯,然后呢?” “但是下面的气垫8:00就拉起来了,从品位到警局的位置来看,开车加上拉气垫的时间起码要20分钟。也就是说在这个人报警之前,已经有人先他一步通知警察。并且明确表示品味顶楼有人跳楼。但是怪就怪在,魏佳辰本人也是7:40才出现在天台上的。” 白彦愣了一下,“你,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报的警?然后等气垫充起来之后跳下去?” 陆至晖收回手机,“不排除这个可能。” 白彦一下子缓不过来,又把时间前后算了一下,又惊又吓:“要真是这样的话,魏佳辰这个人也太狠了吧?连命都敢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严格来说,下面的气垫只要质量保证,他掉下去是不会有问题的。”陆至晖直勾勾盯着他,又问,“先生,现在还觉得我冰冷吗?” 白彦缓缓瘫进沙发,整个人都跟抽去了骨头似的没有气力,像要陷进去似的。 “太可怕了” 恐惧,惊讶,惋惜,种种情绪浮现在他脸上,迟迟没能散去。魏佳辰比他还小,本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还是说,他生存的魏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白彦失去了跟刘骥合作的可能,但也在大导演面前露了一手,给刘骥留了个专业性不错的好印象。比起往前一直连大导演的面都见不到,不算亏。而魏佳辰虽然通过假自杀达到了平息舆论的目的,但也失去了即将合作的剧本,以及,清纯男孩的人设和未来休整几个月要错过的资源。 等到最后,白彦还是很难消化这些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情景居然三番五次发生在他身上。居然,连自杀都有人策划么 “要魏佳辰这次长记性了的话,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捣鬼了。先生,咱们以后就绕着他们走好不好?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嘛。” 虽然,魏佳辰绕着他们走的概率比较大。 陆至晖自然是顺着他的,尤其是魏永禄主动上门抛出一个合作案,个中条约对瑞莱森都不错,算是半赔罪半示好了。陆老板这才收手,继续享受钓老婆的生活情/趣 陆至晖除了老宅和公寓,还会偶尔去新宅。那是在和白彦同居之前,他经常住的地方。他在庭院的水缸里养了几条鱼,许久没见了,心里惦记。 新宅的布置很雅致,不像公寓那种欧美的精简,而是颜色深沉却不黯淡的复古风。 “就住两天吗?”白彦一进大门就看上了院子里的藤条秋千,迫不及待坐上去,慢悠悠地晃。 陆至晖让人把行李搬进去,立在回廊的风铃下侧身,“喜欢的话,可以多住几天。” 白彦赶紧赞同:“喜欢啊,当然喜欢了!我们先住一周怎么样?” 他发觉他好善变哦!之前嚷嚷着喜欢人家的公寓,后来又喜欢老宅,现在又喜欢新宅,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怪就怪在,这个男人的品味跟他该死的契合,居然一切东西都让他爱不释手。 “当然可以。”陆至晖把推拉门彻底拉开,手臂往里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回家,我的先生。” 白彦对这个藤条编织的秋千爱不释手,不想立即起身,于是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地方,“但是你的先生想在这儿坐会儿,要陪他吗?” 话一说出来,白彦才意识到这有些,怎么说?有些相濡以沫的亲密感。好像是在一起很久的小情侣,因为对某件事有执念,所以撒着娇让对方陪他。 陆至晖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白彦扫过他唇角微扬的弧度,如是认为。不过陆至晖这人向来仁慈,不会苛责突然发神经的白彦,所以他才会越发放肆。 不过,陆至晖似乎是打算继续仁慈下去,于是慢步走到他身旁,轻轻坐下。 “也好,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确实让人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吃好吃的月饼看好看的剧,一家人团团圆圆—— 第61章 陆至晖比他重, 所以坐上来的时候, 秋千明显往下沉了一截。顺带着,白彦的心也跟着起伏了一下。如同轿车的驾驶台上摆放的弹簧笑脸, 轻轻一摁,便能跳动许久。 他觉得,陆至晖对他, 好像不仅仅是仁慈,也不是之前以为的宽容, 而是 他正严肃思考的时候,肩膀忽然搭过来一条手臂,轻轻一带, 他的身体就往旁边倒去,跟某人依偎在一起。 “先生?” 敏锐如白彦,觉得陆至晖这个动作很是反常。 陆至晖的眼睛瞧着回廊上缠绕的紫藤的叶子,故作淡然:“有人在看。” 白彦条件反射地往他肩膀一靠, 同时左瞟右瞟, 果然, 阳台擦拭玻璃的女佣正仓皇地挪开眼神——怪不得,陆至晖会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怎么她老是看我们?”白彦又捕捉到她几个偷看的眼神。 陆至晖倒仿佛很享受,宽大的手掌在他的肩头揉了一揉, “第一次见到大明星, 都是这个反应。” 白彦想想也是,屁股一挪,靠近了几分, “那你第一次见我,也没见你这么少见多怪,老是偷看我啊。” 陆至晖想起机场包着满满一口水的小仓鼠,“当时不知道你是大明星。” “唉,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够大。” “为什么这么说?” “先生你最近两年投资电影,肯定对娱乐圈有所了解啊。居然不知道我,看来我还要再努努力。” 陆至晖意识到刚才的话有漏洞,于是顺接着就转移话头,“那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说起计划,白彦就叹了口气,“还没有,黄老大给的剧本我都看了,都不怎么好。” “哪里不好?” “人物啊,逻辑啊,很多地方都很矛盾。而且,人物也都是霸道总裁那种纸片人,不立体又没什么逻辑。” “看来你对剧本的要求还挺高的。” “以前是觉得有戏拍就行了,但是现在红也红了,钱也挣了,就想拍个正儿八经的作品出来。可能是刘导给我的启发吧,我想诠释好‘演员’这个角色。” 他想让那句“实现演员和流量共存”,不要变成空话。 陆至晖对此表示赞同:“刘叔听到应该会很欣慰。” 白彦一被夸就上头,“嘿嘿,那当然了。虽然我跟刘导交谈的时间不长吼,但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嘛,以后还是要做点改变啦!” 陆至晖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问:“最近公司接了两个不错的剧本,要看看么?” 白彦想了想,“嗯这就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接戏嘛,不能老是靠着你。不然外面的舆论一掀起来,你也要被波及的。” 孰公孰私,白彦拎的很清。陆至晖投资电影也好,筹拍电视剧也罢,都是公司商讨很久才拿出来的方案,是公事。自古大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在商业帝国仍旧是如此,大公司若要生存,求的是一个稳。没必要为了一纸婚约,把项目跟他这本就生活在风口浪尖的人捆绑在一起,起起落落,跌跌伏伏,这样于陆至晖不好,于他也不好。 江妈带着佣人提前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并在客厅的柜子放了一块普洱生饼,让屋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二人在秋千上聊了很久,正准备进屋时,白彦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晚霁?” 他点开微信,是陆晚霁发来的两条语音。 “嫂子你现在在工作吗我想来找你呀~给你买了鸭脖,谢谢你送给我的大吉他!” “好吧嫂子其实我是想找你拿新宅的钥匙,你应该有的吧?哎哟,听江妈说你跟哥一直住公寓来着,我刚好借新宅住两天。我悄悄来的,你千万不要跟哥说啊!” 唔,你悄悄来的,千万不要跟你哥说么白彦握着手机,瑟瑟看向一旁已经变脸的陆至晖——你哥好像已经听到了 “我们在新宅呢,你直接过来吧。”白彦仁慈,没有告诉他陆至晖已经知道的消息。 发完语音之后,他十分乖巧地把手机放到一旁,如同看到从后门溜进来的班主任。 “可能中间有什么小误会。”他指那句“不要跟哥说”。白彦尴尬地扯开嘴角,不停用拇指指腹去摩擦食指的指甲盖。 陆至晖对此倒是不介意,毕竟陆晚霁比他的年龄小太多,有代沟很正常。不过么 “你们叔嫂之间有小秘密?” 白彦力表贞洁:“没有!唯一有的这次这不被你都听到了嘛?” “真的吗?”陆至晖问得意味不明。 “真的真的。”白彦点头如小鸡啄米,“就之前不是送他一把吉他吗?陆家人都有小礼物的,薇姐也有。然后晚霁可能觉得跟我比较投眼缘,这次就来找我了。” 他甚至打开聊天记录以证清白,“你看,我跟他很少聊天的,绝对没有超过正常叔嫂的纲线。” 他手心有点冒汗,生怕陆至晖误会了什么。毕竟上次他照顾董为光,这个人可是明目张胆地跟他说吃醋来着。 “别紧张,先生。”须臾间,眸子里的深沉尽数消融,然后看似无辜地凑到他耳边,“晚霁是自家人,我没那么小气。” 这贴耳朵说悄悄话的一幕恰好被一直擦拭窗户的女佣看了去,只以为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于是心中狂叫: “老板和老板娘是真的!是真的啊啊啊!!!” 门铃在一小时后摁响,陆晚霁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找开门的江妈问了好些时候,终于确定某个人没有在新宅附近出现,这才放心地迈进玄关,如同脱缰的野马。 “哥!嫂子!我来看你们啦!”他如草原上甩着套马杆的汉子一般挥舞着手里的辣鸭脖。 “诶?嫂子?”陆晚霁意外地只在客厅看到了白彦,愣了一愣,“哥去哪了?” 白彦从沙发上起身,“他在书房开视频会议,我们等他结束了再吃饭吧。” “好啊~”陆晚霁把背包扔给下人,嘚瑟地朝厨房跑去,“我买的鸭脖刚好可以加菜,嫂子你是不是喜欢吃辣的呀?我特意嘱咐他们要变态辣!” 他一边说还一边冲江妈嘚瑟,说他现在可以自己买东西了,非常有居家风范。 白彦一听辣字就馋虫上脑,口腔里软软地就分泌了唾液。 “居然想的这么周到,谢谢你啊。” “客气啥?都一家人嘛!”陆晚霁把夹克脱了往沙发上一甩,露出只穿着背心的劲瘦的胳膊,“嫂子这么好看的人喜欢吃我买的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又开始马屁精上身了。 “话说,嫂子啊。”陆晚霁凑到白彦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看,“几天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又变好看了?你难道会什么魔法吗?” “是吗?”白彦默不作声地退了一步,很尴尬地在脸上摸了摸,“可能最近没什么通告,所以休息得比较好吧。” “没通告?”陆晚霁惊得一蹦,“嫂子你这么红,合作商肯定都抢着上门啊,怎么会没通告呢?我这种刚出道的新人都收到好多邀约呢。是不是哥不让你接?我帮你去教育他。” 白彦不想把最近他被刘骥封杀的谣言又拿出来说一遍,一是一件事反反复复拿出来说惹人心烦,二是这件事他是受害者,老揪着不放也就变成卖惨了。 于是转移注意力—— “上次给你吉他的时候,忘了还有一个大碟。我去拿给你。”说完拍拍他的肩,往楼上走去。 “还有礼物啊!”陆晚霁瞬间花枝乱颤,屁颠颠就跟了上去。 白彦从随身背的挎包里取出一只手掌大的盒子递给他,“这是《罗刹城外》当年发行的大碟,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干脆送给你了。” 陆晚霁咬着下唇,热泪盈眶,感动得不得了,“嫂子,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大碟当年就发行了一千份吧?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我,我怎么好意思要啊” 白彦坦然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就拿着就行了。放在我那儿本来也没什么用。你喜欢,刚好就借花献佛了。” 陆晚霁眼中含泪,仿佛盼了一整个学期终于去了一次动物园的小学生,两手颤巍巍地接过大碟,目光无比神圣。 “嫂子,你对我太好了!” 他两手一张就是一个熊抱,像正在换牙却偷吃到糖果的孩子。白彦被弄得没了脾气,安慰性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哎哟” 陆晚霁在搂住对方细腰的时候感慨万分,瞬间就忘了感动。 “天呐,嫂子你的腰也太细了吧啧啧啧你有腹肌吗?就是拍《罗刹城外》那个时候的那种,一用力就凸起来四块,特别好看!哎呀大姐最近让我练腹肌,说以后上镜才有圈粉的点,但是我嫌累一直没——” 他感慨的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被白彦的一声惊呼打断,随后,拥抱被推开。 “——先生!” 陆晚霁茫然回头,只见陆至晖不知何时结束了视频会议,正慵懒地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眼神晦朔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朋友“亚洲醋王”已上线(也不知道是谁说,晚霁是自家人,我没那么小气来着) 第62章 “哥, 你开完会啦?” 陆晚霁并没觉得刚才那个拥抱有什么不妥, 实际上,若不是陆至晖之前跟白彦说过他会吃醋, 白彦也不会多想。然而,预警的铃铛已经拉过了,他要还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有点过分了。 “那个,我刚刚送晚霁碟片来着, 就是《罗刹城外》,上次跟你提过的。” 陆至晖的脸上并看不出诸如气愤的情绪,白彦能主动跟他解释, 他很欣慰。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陆晚霁这个毛头小子抱白彦的腰。 “嗯,这部电影不错,回去好好看看吧。” 陆晚霁美滋滋地点头, “好啊!谢谢哥, 谢谢嫂子!” 陆至晖离开倚靠的门框, 站直了身子,“不是快吃饭了么?下去吧。” 然后,他等两个人都动身的时候, 悠悠然掏出手机, 拨通了封毅的电话: “晚霁在新宅,来一趟。” 陆晚霁虽然没看到手机屏幕,但凭靠他自小养成的灵敏警觉, 当然知道陆至晖在给谁打电话。 “哥你干嘛!”他从楼梯上跳了起来,“我就是躲他才来的你还给他打电话!” 陆至晖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这声惊呼断然也笔直地刺进了封毅的耳朵,他继续说: “听到了?尽快过来。” 陆晚霁气得头顶冒火,立马就要找人撑腰,“嫂子!哥欺负我!诶?嫂子呢?嫂子——” 然而他大叫了两声,刚才本来还在旁边的白彦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疑惑地朝楼下望去,只见白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餐桌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下,姿势标准地捧着饭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都没看到,煞有介事地说: “啊呀?吃饭时间到了呀~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呢~~~”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善哉善哉 封毅很快赶到了新宅,一米八几的男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在陆至晖面前控制气息。 其实从这一点能看出封毅的脑子不会转弯,陆至晖已经说明陆晚霁在新宅,且跟他在一起,那么人一定是安全的,他完全没必要跑这么着急。 “吃过饭了么?”陆至晖一边浏览传真的文件一边问。 “回大少爷,还没有。”他两手垂下贴着裤腿缝,弯腰低头,仿佛一根被掰弯的铁棍,一直维持着相同的角度,纹丝不动。 “下去跟江妈说,让她煮点儿东西吧。” “是,谢过大少爷。”他对陆家人的话向来俯首帖耳,没有半个不字。包括现在,陆至晖没有示意让他离开,他也毕恭毕敬地等候着。 陆至晖打开钢笔帽,在文件的右下角签下名字,“晚霁会在这儿住两天,不放心也住下吧,去楼下收拾个房间。” 新宅的布局很简单,楼上住主人,卧房有二,楼下住下人,卧房四间。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给值夜班的人住。 “是。” 陆至晖把文件装到牛皮带里,放到右手边,准备打电话让吴岐来取,顺便口头交代点事情。于是拿起手机,同时打发了封毅。 “先下去吧。晚霁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住下的。” 陆晚霁一怕他姐,二怕他哥,此外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不把陆至晖搬出来,他真有可能就把封毅赶出去了。 “是。” 封毅轻脚往外退,并且细心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却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碰到了正怒火中烧的陆晚霁。 刚才他是直奔书房的,并没有先去找陆晚霁。毕竟陆家的当家人是陆至晖,大少爷亲口叫他来,他自然是要上去报到。故而,猛然撞见怒气沉沉的人时,他又只得熟练且忠诚地低下头去。 “少爷。” 空气似乎因为这两个字凝滞,曾经不愉快的经历涌上二人心头,淬了毒的气息如瘟疫一般向四处蔓延,腐蚀心脏。 封毅并没有停留,陆晚霁最近喜欢冷战,等半天也不说话,就看他会维持垂头弯腰的姿势多久。后来被陆至晖碰到过一次,才又都收敛了一些,封毅也只是低头打过招呼之后,抬脚往楼梯迈去。 照前几天的经验来看,陆晚霁是冷着脸就走了。但今日,似乎是不满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人,所以心里的别扭再也憋不住,转身一侧,后腰靠上楼梯的扶手,下巴一扬,冷冷地说: “既然不想在一起,还追这么紧干什么?” 陆晚霁的语气冷得能把人封住一层冰,他没有看向封毅,只是漠然地盯着地板,眼神轻蔑,却又带着浓郁的不甘。 封毅停住脚步,回身,朝他微微鞠躬,“这是我的工作,少爷。” 疏远,客气,每一个主仆分明的动作都让陆晚霁心里一抽。 他冷笑,像是在笑封毅,又像是在笑自己,沉默一会儿之后,他问了一直萦绕心头又不敢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陆家没有聘你,你还会跟着我吗?” 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的,却又在说出来的时候狠狠扎了他一刀。 “不会,少爷。正如受聘期间,我除了您,不会跟着别人一样。” “那好。”陆晚霁的眼神一凛,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顺着楼梯往下,一阶一阶,停在封毅上一梯的地方。 “既然你还是陆家的人,那么,我的话你还是要听的吧?” “是的,只要不跟我的工作本职相悖。” 譬如把他甩开,自己一个人在没有保镖的情况下到处瞎跑,不让他跟着。 陆晚霁抬手在扶手上敲了一下,“待会儿送一壶红茶来书房。” 封毅愣了一愣,显然被命令的简单性震到了,他以为,陆晚霁会为难他,又让他去做一些很刁钻的事情。结果,竟然只是送一壶红茶么? “是。” 陆晚霁没有再说什么,折身就朝书房走去,干净果决。封毅收回眼神,也没有再自找麻烦,沿着楼梯下去,径直走向厨房。 江妈热心,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吃食下锅了,招呼着让他先吃饭,说二位少爷刚用过午饭,吃茶怎么也得再等一个小时。于是乎,白彦下楼倒水的时候,刚好就碰见了站在厨房大口扒面条的封毅。明明下人有吃饭的桌子,他偏偏不去,只站在灶台边,好似多在屋里留下一个脚印都是罪恶。 看到他进去的瞬间,封毅就条件反射地放下面碗,囫囵把没嚼烂的面条都咽了下去,低头弯腰。 “少夫人。” 整个过程就一秒的时间,仿佛怕极了白彦。说好听点事毕恭毕敬,训练有素。说不好听点,就是俯首帖耳,软弱卑微。 白彦明白他作为一个下人的本能,但无论是在陆家做了一辈子的江妈,还是刚调到新宅来的年轻女佣,都不会像他这样,恭敬到几乎疏远,卑微到几乎低贱,仿佛时刻都要提醒他们主仆之间悬殊的关系。 白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认为封毅虽然看上去稳重干练,坚不可摧,但其实骨子里透着一股浓烈的自卑。 “叫我白先生就好了。”他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露出介于冷漠和热情之间的表情,不会让封毅感觉到压力。 “是。” “你吃吧,我这边没事,不用刻意停下来。” 白彦以为他要继续说“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固执了一回。 “礼不可废,还是等白先生离开再吃吧。” 白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赶紧走?” 果然,这话把封毅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但又似乎觉得这个动作太冒犯了,又微微颔首,眼睛斜向下看去。 “不是,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别紧张,我刚开玩笑的。”白彦觉得自己有点像调戏良家妇女的萎缩大叔,他放慢了语速,“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封毅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不明知故问,直接回答道:“这是小人的本分。” 本分白彦玩味地品了品这两个字,心想大家族里面的规矩的确是多,把人都逼成机器的呆愚样子了,没有一点灵动。 不过,他还真有点好奇封毅身上发生过什么,让本来铮铮铁骨的男人,变得这么卑微。 毕竟,陆家或许是导致这结果的一个源头,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好了,你慢慢吃,我先出去。” 白彦体谅地放他一马,回到他影音室里继续看电影。 今天选的这部实在没什么意思,人物单薄干瘪,剧情清汤寡水,主演的演技全都在大叫和瞪眼上了,实在无趣。明明设备完美到让强迫症都挑不出毛病的影音室,却让他如坐针毡——这是他去厨房倒水而不是茶水间的原因,他想多溜达一会儿。 眼睛闭上还是刚才封毅在灶台边局促地吃面的情景,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各个剧组混迹,在墙角吃盒饭的经历。也是这样,生怕打扰到别人,恨不得找个蜗牛壳子缩进去。周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要停下手里的事,要么等着挨批,要么趴在墙角看别人的风光和热闹。 “奇怪,太奇怪了”白彦趟上沙发,两条腿倒挂在靠背上,苦思冥想。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结束了,难过…… 第63章 “奇怪, 太奇怪了”白彦趟上沙发, 两条腿倒挂在靠背上,苦思冥想。 一个陆晚霁, 分明活泼热情,却好像是在用夸张的情绪在掩盖什么情绪。对他一口一个“嫂子”地喊,亲昵到了极点。但说到底, 他们也就只是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所谓家人。想到新宅来住,居然是联系他, 而不是血浓于水的兄长。兄弟之间,需要见外成这样吗? 不过,比起他, 封毅带给他的冲击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前陆至晖同他说过,封毅是陆晚霁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的,连上学都要安排一张桌子并在一起,出国更是形影不离。与其说保镖, 更不如说是玩伴。但一起长大的玩伴, 关系却比普通主仆都更疏远。对比同为保镖的艾衡, 在陆至晖面前虽然恭顺,就没有这么强烈的疏远和自卑感。 还有,陆至晖对这两个人的反应也很反常。陆晚霁看起来不喜欢跟封毅相处, 时刻想要逃离, 但上次在张轩的婚礼,和今天在新宅,陆至晖却不顾弟弟的感受, 两次都要求封毅留下。他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但偏偏会在陆晚霁和封毅的事上多一句嘴,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 电影已经播放到女主角告白,白彦才被几近尖叫的声音拉回思路。 “在遇到你之前我很独立的!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从来不会觉得孤独。但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连电影都变得索然无味,再漂亮的裙子,再好看的包包都勾不起我的兴趣!我一闲下来就会想你的事,想你们家的事,想你有没有想我,是不是也喜欢我” 唔,这肉麻的台词! 白彦果断在剧情变得更让他肉麻的时候按了暂停键。 “唉,没意思的烂片” 他把脚放下来,恢复正常的坐姿,让倒流的血液又慢慢流淌回去。他觉得现在很多电视剧传达出来的恋爱观都有问题,毕竟喜欢上一个人并不会变得不独立,只有没用的人才会一天到晚都想别人。 “先生在干什么呢?”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离吃完饭才一个小时。 “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明明也不开会啊,干嘛一直待在书房?” “之前还说要扮演模范夫妻,现在又各干各的,真是不怕女佣八卦,出去说他们俩敢情有变啊?” “嗯不然再问他要两张片子换个口味?” 向来干脆的白彦很快就有了主意,于是穿好拖鞋,开门之前还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检查了一下仪表,昂首挺胸地朝书房走去。 “封毅?”刚迈出门,就碰到端着红茶上楼的封毅。 对方在接到他眼神的瞬间垂下眼帘,同时弯腰,“白先生,这是少爷之前嘱咐的红茶,让我送进去。” “哦,那给我吧,我刚好也要进去。”白彦以为他口中的“少爷”是指陆至晖,于是抬手去接。 封毅却往后退了一步,“白先生,这是下人要做的事。” 白彦耸肩,也不为难这个人的主仆准则,索性由着他去,“也行。” 然而,当他们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屋里的情景却让白彦的下巴几乎砸到地上—— 只见,陆晚霁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正两手撑在书桌上,表情吃痛,眼中含泪。而他身后,陆至晖正分腿坐在椅子上,两手都搭在他的后腰。姿势颇为暧昧。 两人是要进一步宽衣解带,还是继续之前的节奏做前/戏,这些不得而知。但就目前肉眼所及的情况而言,这个姿/势,十分的不可描述。 陆家家风果然开放,居然可以乱/伦? “嫂,嫂子?” 陆晚霁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进来的是他。 白彦对上他被欺负得红彤彤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笑: “那个,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在玩。没敲门就进来了,不,不好意思啊。” 封毅从他身后进门,脚步仅仅只顿了一下,又恢复到之前的节奏。 “大少爷,这是少爷之前吩咐的红茶。” 他放到书房的矮桌上,对二人鞠了一躬,一路低着头,好似不惊讶,又好似惊讶之后又习以为常。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语罢,也没有等二人答允,迅速就走了出去。 白彦惊了——靠!遛这么快? 于是在两兄弟都没有反应的时候,果断脚底抹油,切断已有的尴尬。 “那个,我也先出去了哈,你们继续。” 他一边跑一边想——该死的陆至晖,居然喜欢后/入/式啊! 房中,不可言明的微妙氛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夹杂了愠怒: “不是说封毅送进来么?” 陆至晖早已收回了他腰间的手,声音一沉,隐隐透着不悦。 陆晚霁也被这神来一笔弄昏了头脑,老实巴交地咽了口唾沫,“那,那他确实也送了,谁知道嫂子也在啊?” “所以,为了逼他,连我都要利用了?” “那他不承认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嘛?而且我俩干什么了?不就哥哥看弟弟的腰拉伤了,所以帮忙擦个药吗!这有什么——嗷!” 腰部突然传来的剧痛让陆晚霁惨叫出声,“哥你干嘛?!” 陆至晖悠哉悠哉地抬头,“噢,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 “你故意的!”他跳了起来。 “嗯,也可以这么说。” “你生气了?” “你觉得呢?” 陆晚霁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他敢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有底气,于是质问道: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我过来住。” “你可以说来听听。” 陆晚霁不怀好意地哼哼,笃定地看向陆至晖,“因为新宅的主人卧房就两个,我住下来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嫂子同房了呗。说起利用,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陆至晖顿了一瞬,似乎经过他的提醒才想起来,“倒是也有道理。” “是吧?”陆晚霁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关键时刻是不还得我助攻?你利用我呢,我也都乐呵呵来了,所以刚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你先坐会儿啊,我去看看大石头吃醋没!”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想到封毅脸上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般。 “那白彦怎么办?”陆至晖在消失的前一刻问。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哄!” 说完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陆至晖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反射出的人影发呆,毫无头绪。 是的,往日杀伐果决的人一下子没有了对策,原因很简单——对症才能下药。他并不清楚白彦匆匆离去,究竟是成全,还是吃醋。 如果是吃醋,那他需要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并且表明自己对陆晚霁没有半点意思。不过他一向很少解释,业务很不熟练,所以,有些棘手。 如果是成全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凌冽的剑眉不悦地皱了起来——好像更棘手。 或者,哪怕是一点点的醋意也好,他心里如是期盼。 陆晚霁穿好上衣之后,美滋滋地在阳台找到正在给盆栽浇水的封毅。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轻轻咳了一咳,提醒他自己来了。 “少爷。” 果然,封毅第一反应就是放下水壶,低头弯腰。照顾盆栽,这本不属于他保镖分内的工作却被他做的很是熟练。 “刚才看见了?”陆晚霁两手抱头躺上藤椅,慵懒且傲慢。 “是。” “然后呢?”陆晚霁看似漫不经心,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封毅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我出来了。” 封毅一直在陈述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实,说好听点叫无伤大雅,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废话。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陆晚霁试图引导他。 封毅却真如石头一般,软硬不吃,“下人不应该过问主人的私事。” “我允许你问。” “封毅不敢。” 陆晚霁眼中渐渐浮起不悦,像漫无边际的荆棘海,柔软中带刺: “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封毅两手贴着裤腿缝,如训练有素的军人,“您不要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牵扯到一起,少爷。” 陆晚霁咬了一下腮帮,先前的从容已经所剩无几。一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就容易冲动,二是,如果碰到他这样的事,恐怕没人可以冷静。 “你不要忘了,我是跟你上过床的。现在跟你上过床的人光着身体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你敢说,这跟你没有关系?” 封毅一直没有看他,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屑,“您那天喝醉了,把我认成大少爷,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句话彻底触怒了陆晚霁,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一棍,然后缓缓从藤椅上起身,盯着封毅的眼睛几乎要泣血。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陈醋制造机——陆晚霁,看似不知分寸不懂事,实则是推进露白cp的第一把手 (ps:评论区好像不能看了,大家可以从后台“发出评论”那里看老木的回复哈~) 第64章 “把你刚才的话, 再说一遍。” “您刚才已经听清楚了, 少爷。” 陆晚霁十分用力地合上眼皮,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诘问道: “既然你这么想拜托我,那还待这儿干什么?卷铺盖滚啊!” 封毅如一台老旧的机器,用让人上火的缓慢速度运转着, “我付不起违约金,少爷。如果您能——” 啪! 他的话没说完, 被迎头盖脸的一记耳光打断。 外头阳光正好,地板上的人影高大且清晰,却因为太过伟岸, 而显得尤其孤独。 陆晚霁是今年刚毕业的,国外的毕业舞会较国内很多高校显得开放一些。的确如封毅说的,那晚陆晚霁喝了很多酒,跟很多人一起在舞池中央唱歌跳舞。但他并没有全醉, 也清晰记得封毅在他身上沉沦的脸。更记得, 他们是怎样回到公寓, 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关系。 但那一晚之后,从前对他百依百顺的封毅就变了。在他靠近时会后退一步,想像平常那样勾肩搭背也被拒绝, 里里外外, 仿佛他们那晚经历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最后翻脸成为仇人。 他本来很确定封毅喜欢他,这是相处多年才有的笃定。并且, 那晚烙在他身上的炽热的吻还历历在目,但,他都逼到这步田地了,这人还是不冷不热,全无感情,他又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然而,这场以失败结束的鸿门宴并非只有一个受害人,嗯,严格来说,是受懵人。 譬如白彦。 他还停留在这三个人都很奇怪的思维模式里,并不知道陆晚霁对封毅的意思,也并不知道陆至晖对这二人的看法。结果撞见这么香/艳的场面,眉毛没有飞到后脑勺,已经算他自控能力强了。 乖乖,终于明白陆晚霁为什么一直躲着封毅,而陆至晖却非要打电话叫人来了。白彦自我膜拜地理顺了思路,十分清晰: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封毅喜欢上了陆晚霁,所以一直以各种理由跟着他——陆晚霁却对自己的兄长,即陆至晖,心生爱慕,所以一直想摆脱封毅,四处逃跑——陆至晖思想保守,不想跟兄弟乱/伦,所以一直给封毅提供陆晚霁的下落,想促成他们俩,自己解脱。 天呐!多么缜密的逻辑! 对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关系网,白彦功德圆满地吹干墨迹。 “我白彦十三岁开始演戏,什么复杂的剧本没看过?这种完全是小儿科!” “唉呀不对,关键是,陆至晖这到底怎么想的?” 白彦对着线条清晰的关系网,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 “这个人一直都是高深莫测的,摸不透也看不透,那到底对这个弟弟是什么想法啊?” “不行不行,就算是有想法也不行,他这还跟我结着婚呢,除非是想净身出户,想穷想疯了。不然肯定不会出轨的。” “但是陆晚霁看上去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万一把陆至晖真拉上船了,那我岂不就就成百亿富翁了?乖乖,这可不得了!那一夜暴富了呀哈哈哈!” “唉也不行。那万一被别人知道,我万人追捧的白彦居然被绿了,还是那种丈夫明明要净身出户也要出轨的绿,那我还要不要混了!” “不过话说回来,陆至晖要是被爆跟自家弟弟搞在一起了,那肯定也迟早完蛋。对,就凭他不会把自己的事业和口碑都断送在这件事上,他就算出轨,那对象也肯定不是陆晚霁。” “那这样看来,刚才还是我误会了?” 他打定主意,觉得刚刚那一幕是巧合,或者顶多算陆晚霁勾引家兄,最后的结果嘛,那肯定也会被陆至晖给轰出去的。 就凭他们是亲兄弟! 想通这一点之后,白彦心里松了一口气。至于为什么会松气,他没细想。 晚些时候,江妈戴着手套修剪花圃里长得不好的枝叶。白彦觉得好玩,索性关掉电影下去帮忙。却在闲聊之中,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愕的消息—— “什么?晚霁不是陆家亲生的?!” 白彦以为自己听错,停下了手里的剪刀,讶异地看着江妈。 这件事在陆家并不算秘密,所以江妈并没有隐瞒的想法。 “是的。小少爷原本姓孙,也是商贾世家。孙先生和老爷还是很多年的朋友,当年瑞莱森遇到过商业危机,还是他出手帮忙化解的。没有他,陆家就算是挺过来了,也不会有如今的辉煌。” 白彦嘀咕:“瑞莱森还能有商业危机啊”然后又继续问,“那既然晚霁的爸爸那么厉害,应该有抚养能力才对。怎么放心把孩子放在别人家呢?” 虽然是好朋友家里,那怎么也没有自己带好吧? 江妈想起当年的事情,修剪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算下来应该有二十年了。” 她叹了一口气,短暂的气息蕴藏了无数的沧桑,“当年,孙先生和孙太太乘坐的飞机失了事,两个人,连同随行的佣人,都去了。” 白彦一怔,拿剪刀的手随之僵硬,不慎把花枝整个剪下,刚冒出一丝绯红的花骨朵腾然坠落,在地上砸出“啪”的一声,恍若天边陨落的星辰。 “那时,小少爷才不到三岁,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就知道想爸爸,想妈妈,成天地哭。还是小姐给他买了一个会说话的小狗布偶,才勉强哄了下来。” “后来,老爷顾念孙先生的旧情,就把他收养了。怕他在外面被人欺负,还给他改了姓,说,这孩子是陆家的人,谁要是跟他过不去,就是跟陆家过不去。”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碎片炸弹,在白彦的脑袋里炸出嗡的一声巨响,余音恢宏。 “这么说来,晚霁其实是在陆家长大的,那他跟先生和薇姐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江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直起腰看他,随后慈祥地笑了,“他们三个一起长大,关系当然好了。小少爷喜欢音乐,刚毕业回来就签约了小姐的唱片公司,这可不是普通毕业生有的待遇。” “说的也是。”白彦转了转手腕,开合了两下剪刀,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花丛上。 江妈不知他的想法,也不知他那样问的目的,于是只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小少爷的性格好,也没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大少爷他们都把他当亲弟弟看的。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主人们都是极好相处的,白先生,你跟大少爷喜结良缘,他们也会把你当成一家人。” 白彦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因为陆晚霁跟陆至晖不是亲兄弟,那就意味着,他之前的推理就有裂缝了。 他笃定陆至晖不出轨是因为他们亲兄弟的关系,如今不是亲兄弟了,保不齐就要为了爱情冲昏头脑,最后跟外界公开他们没有血缘的事实,硬生生都要出轨。 那时候,他就只有被人看笑话的份——他家先生宁愿净身出户都要绿他! 不行!一定要阻止!马上就去找陆晚霁,让他离他哥远点儿! “哎哟!” 他剪花早就已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花茎上尖锐的刺,直到食指的指腹传来刺痛。 江妈一见慌了,忙凑过去看,但又因为老花眼看不清,只能干着急,“哎呀!这都流血了。快先别剪了,进屋去,我给你擦点酒精消毒。” 白彦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没关系,都不怎么流血,拿水冲一冲就没事了。” 江妈一向对几个主人的身体很上心,就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也不能用自来水,里面有细菌啊病毒什么的,不干净。厨房的水龙头旁边装了一根小水管,专门放纯净水的,要冲也得用那个。” 被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白彦不由有些感动,“没关系啊江妈,我以前拍打戏的时候比这严重多了。”他在黑色的裤子上擦了两下,亮给江妈看,“你看,现在都已经不流血了,没事儿的。” 江妈见他满不在乎,也不多事去惹他烦心,“唉,也好。但是过会儿要是还疼,一定得叫我,陆家的急救箱里面什么都有。” 她说着说着,又扎扎实实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客气得很,我就是怕你刚来,有什么都不肯说,把自己委屈了。” 白彦一下子乐了:“哈哈!江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脸皮这么厚,怎么会委屈自己呢?”他搓了两下血迹,又拿起剪刀,“我们继续吧,也修得差不多了。” “继续?”江妈惊讶。 “当然了。把这种枯萎的叶子和顶芽弄掉,花才长得好嘛,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点生活常识还是懂的。” 江妈挥了挥手,“放着我来就行,玫瑰上的刺多,待会儿再伤着你。” “没关系。这都被扎过一次了,我会小心的。总不能因为一根刺就不管花了呀。” 有些话,说时无心,过后才会有意。 刺扎了手,拔了就是,确实,不应该把气撒在花身上。 这件事上,他焦虑的根源在于陆至晖,出轨也好,忠贞也罢,关键都在这人的态度。所以,他要拔的,是陆至晖身上的刺。 “先生,我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评论区都不会开放,所有评论只有发出者和作者两个人可以看到,所以大家对文章或者人物有什么想法,或者本人有什么悄悄话想跟我说,都是可以的哦(但是不许骂人,谁骂谁是小辣鸡,迟早被做成辣子鸡!) 第65章 “先生, 我有事跟你说。” “先生, 我有事跟你说。” 傍晚时分,白彦在小秋千上晃悠, 陆至晖过来同他坐下,二人不约而同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奇怪,白天他们还在这里秀恩爱给女佣看, 甜甜蜜蜜,晚上在相同的地方坐着相同的人, 却是因为婚姻问题。 严格来讲也没有“问题”那么严重,就是他撞到了陆晚霁跟他先生亲密的画面,且这个男人跟他先生没有血缘关系, 严格来讲,他跟自己是有同样的机会,可以成为陆至晖的枕边人。 这一点,让他有点不爽。 “啊, 你先说吧。” 白彦瞥了眼陆至晖的表情, 没见到往日的轻松, 觉得对方的话应该比他这胡思乱想的东西更重要。 陆至晖微微勾唇,抬手示意他先,“没关系, 你先说。” 他看着白彦若有其事的样子, 眉头不可查觉地松动了一下,竟有些期待。 “那什么,我这都小事儿, 哈哈”白彦笑着给自己打圆场,消磨刚才异口同声的尴尬。 陆至晖的身体往他那边转了一些角度,这让二人的相处更加正式。 “先生,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有义务对你的幸福指标负责。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小事。有任何你觉得有问题或者不舒服的地方,请随时告诉我。” 白彦没想到这人这么认真,弄得他压力颇大。他其实不想这么严肃,就想像开玩笑那样顺嘴带过,这样双方都心照不宣,面上又不会太凝重。 但,这个陆至晖非要弄得跟家长座谈会似的,害得他还不得不想一下措辞。 唉,死就死吧!早说完早睡觉! 于是他尴尬地转了一下脖子,半商量半命令地说: “那个,我就是提醒一下你,虽然我们是假结婚,但,但你条约上说了哈,不能跟别人有亲密接触。” 他没敢直接跟陆至晖对视,否则,他断然能捕捉到这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 “我没跟晚霁保持好距离,我道歉。” 半晌后,陆至晖无比诚恳地道歉。半明半昧的灯光在他脸上晕开,如颜色浓郁的油画,这让他的眉目显出三分深沉,七分真诚。 双方都是明白人,也犯不着再去问诸如“你口中的别人是说晚霁吗”,“你是不是在意我跟他走得近”这种话。 对面的白彦倒是愣了一下,这个人坐拥几百亿的资产,平时处理公司的事情都是宵衣旰食,现在居然浪费时间跟他坐在小秋千上,还跟他道歉? 陆至晖,作为商业圈的刘骥,居然低声下气的,为一件误会促成的小事,跟他道歉? “我就提醒你一下,不用道歉啦。我知道这是误会嘛!”白彦的心胸陡然大度,瞬间就忘了下午他在院子里是如何的心神煎熬。 陆至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愉悦,因为白彦主动找他说这件事,那就证明,他陆某人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先生提醒得很对。” “唔?也还好了,就顺嘴一说嘛。”白彦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 “有时候当事人对距离不怎么敏感,所以需要一双眼睛时刻惊醒。”陆至晖定定看着白彦,加重了语气,“往后余生,还请你一直提醒下去。” 白彦被他郑重的样子惊得呆住了,其实真没这么严重。一来他也明白这多半都是误会,二来他们之间是假结婚,只要不被第三个人看出端倪就行了。“往后余生”这种话,终归还是太严肃了。 “其实就五年而已。”白彦说出一句不能再真理的话,自认为没什么毛病。 然而,他精确感受到陆至晖的眸子一暗,仿佛燃得正旺的蜡烛被一下子吹灭了,只留下灯芯处的一点火星。 他猜想是不是五年这个说法太不严谨,于是补充: “当然了,现在还有四年零十个月。” 这下子,那双眼睛里连火星子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察觉到陆至晖好像有点生气。 陆至晖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乃至于让白彦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又让他觉得,好像没有看错。 “先生,还有没有其他卧室啊?”白彦忐忑地站在门边,一颗脑袋探进去,问得尤其小声。 陆至晖将腕表摘下放进摇表器,一面解袖扣一面说:“没有。这里只有两间主卧,另一间晚霁用了,所以我们今晚要睡一间房。不过——” 他始终没有转身,不知道在柜台忙碌着什么,“即便晚霁不来,江妈她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可能分房。” “也是”白彦如蜗牛般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轻轻一带,扣上把手,“那有没有沙发之类的呢?之前我们去巴厘岛拍写真,虽然是一间房,但也可以睡那种大沙发嘛!” 陆至晖知道,他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跟别人同睡一间卧室。 但,之前在巴厘岛细心体贴的男人,今天却没有将就他:“先生,我没有要轻薄你的意图,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白彦听到这话重了,于是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自己有点小毛病,绝对没有诋毁你的意思,想都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陆至晖听出他的小心翼翼,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又无奈地冒出一丝不忍: “这张床很大,我们各睡一头,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这是他做的最大的让步。 白彦明白,卧室虽不小,也配了一间小型的盥洗室,但也仅此而已。多出来的空间和单人沙发,并不足以一个成年男人过夜。况且,他们也不可能,让佣人把席梦思拖出来,再摆一张床。 “可以!”白彦连忙点头,人家已经让步了,他就没道理再得寸进尺。他指了指盥洗室,“那先生你去洗澡,我看一会儿视频。最近网上有个教表演的老师特别火,我想学一下。” 陆至晖单手解开两颗衬衫的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以及小麦色的锁骨窝,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也好,过会儿佣人拿被子进来,你接一下。” “被子?”白彦有点懵。 陆至晖的眼神意味深长:“如果你要跟我同被共枕,我没有意见。” 白彦的耳根慢慢爬上绯红——靠,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严重怀疑陆至晖身上有影响智商的debuff,明明他平时聪明伶俐双商爆表,但一跟这人独处的时候,智商就总是不够用。 “好,没问题。”窘迫之后,他十分有担当地昂起头,仿佛待会儿就要带着全村的小伙伴去征战,打败隔壁村的小帮派之后攻占山头。 佣人早已经把泡澡的水放好了,陆至晖似乎因为白天的公事太多,身心俱疲,所以半个小时都没有出来。 叩叩! 房门响起清脆的两声敲击,声音不大,刚好能引起注意的程度。 “大少爷,白先生,我们是来送被单的。”年轻的女佣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白彦起身去开门,“进来吧。” 两名女佣在门口候着,一人抱着被子,一人抱着床单。得到白彦的首肯之后,低眉顺眼地进屋。 “白先生,请问需要现在换上吗?” 换? 也对啊下人们都以为他俩感情浓烈,肯定不会认为他们要分开盖两床被子,收到送被单的指示,第一反应肯定都是弄脏了要换洗啊 意识到这一层的白彦如临大敌,随后凭借他过硬的演技把脸上的懵懂修饰掉。 “噢,不用。” 他拿出新宅主人的气势,慢悠悠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右腿一抬,翘了个标准的二郎腿。 “过会儿我们自己换就行。” 其中一个女佣十分贴心,两手交叠着放到腹前,低着头说:“那么,白先生或大少爷什么时候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 叫你们?那岂不是就要穿帮了? 白彦看似冷漠地玩着手机,实则脑子里在疯狂运转:“不用了,换床单很简单,我以前在剧组什么事都要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的。” “真的不用吗?” “不用。” “既然不换,那这套新的被子,需要现在铺上去吗?” 现在铺?这不就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们,他白彦跟陆至晖貌合神离不盖同一床被子了吗! “咳咳。” 半晌后,他咳嗽了两声,脸上刻意露出两分尴尬:“放旁边吧,现在还用不上。床单被子什么的,过会儿估计才会弄脏。” 说到一半,他眼睛不停地左瞟右瞟,仿佛不自在到了极点:“本来你们都是女孩子吼,这事儿跟你们说也不大合适的。但我刚刚想了想,这也不丢人,没什么不可说的。就” 他想起刚才视频里讲的行为语言表演法,人在紧张或者不自然的时候会摸鼻子或者拨头发,于是他很应景地抓了两下头发,凸显他因为隐私被揭穿之后的羞赧和无所适从。 “就,有些事情做完,床单被子什么的,不弄脏也不怎么可能。所以以防万一,就让你们先拿一套嘛” “说,说的是呢。”女佣很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耳根烧红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害羞,不敢说话 第66章 “说, 说的是呢。”女佣很明显僵了一下, 然后耳根烧红一大片。 啪嗒。 盥洗室的门被打开,陆至晖穿着睡袍出来。这个男人真的很有分寸, 之前屋里只有白彦一个人的时候,他为了方便,会只裹一张浴巾。现在屋里有女佣, 即便是聘在新宅干了好几年的老手,他也穿了一件很严实的睡袍, 只露出脖颈和一截小腿的样式。 “东西放下,先出去吧。”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钢铁一般。 “是。” 两个佣人好像很怕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只又把腰背含下去,快步轻脚地放下东西, 疾疾退下。 “呼——”白彦偷偷舒了一口气, 好像刚打完一场硬仗。 啧啧, 多亏他精湛的演技,不然就要被这两个人看出破绽了! 他一面自我夸赞一面打开衣柜找睡衣,打算回味回味刚才那种表演手法, 再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而这时, 擦头发的陆至晖却叫住他: “先生。” “啊?” 陆至晖的动作慢了下来,将毛巾搭在后颈上,“下次不用解释那么多, 你越说的多,她们就越是好奇。” 白彦一愣,“噢,好。” 还是大宅院里生活惯的人有经验,要想少错,就得少说,不然她们一人问两句,他就神算子在世,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万一露了马脚,后果可就不是圆一个谎那么简单了。 陆至晖看起来心情好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泡澡的缘故,他接着之前的话,淡淡补充道: “不过,刚才那个理由找的很不错。” 他说这话时,毛巾搭在肩上,发尖还挂着几颗水珠,没有化妆,没有做发型,没有打光,但就是比电影里的特写镜头还好看,就是跟艺术家的雕塑一样,就是好性感啊 “啊那当然,做了这么久的演员,也不是白做的嘛。” 白彦很快回神,颇为狼狈地钻进盥洗室,发现,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满满一缸的水。 他微怔——原来洗得比之前久,是因为给他放了洗澡水吗? 这个人吧,虽然总喜欢捉弄他,但心思还是蛮细腻的。 白彦每晚都会做梦,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睡眠质量不好,有时候睡一觉比不睡还累。他在梦里会遇见很多事情,现实的,虚幻的,以及,某段曾经如恶魔的手缠绕在他心头的记忆。 “好美的身体” 猪油般油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想抬手推开声音的主人,抬到一半却无力地垂了下去,在床上发出“碰”的一声——他被下了药。 “你,你走开!”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本该属于凌晨的黑暗房间里灯火通明,连壁灯都一并打开了。 是同剧组的龙套演员,因为剧组的经费有限,除了两个主演,其他人都是两两一个房间。当时他还没什么名气,虽然是配角,但是戏份少的可怜,被分到跟其他人一间,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白天对他照顾颇多的“前辈”,居然是个龌龊的变/态。 “白彦,你让我摸摸,我保证,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他的手钻进白彦的睡衣,在他劲瘦的腰部重重一捏,立即被皮肤的弹性和光滑程度吸引。 “你的皮肤真好!白彦,你知道吗?我想这样做很久了,你每次拍打戏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么灵活的腰,摸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我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你别动,再让我摸一摸,很快,很快!” “滚开!”白彦从喉咙里发出低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挡。 “别动,白彦你别动好不好?我保证很快就结束,你如果再动下去,我就不能保证后面的事情了!” “滚!你要是再动我我报警了!”白彦把嘴唇咬破,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你不会的,你不会报警。你忘了吗?你总是看着我,总是冲我笑,我知道,你心里喜欢我的,对不对?别害怕,我会很轻,不会弄伤你的。” “啊——” 带着腥臭味的口气打在他脸上,白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咬着后槽牙,猛地一用力踢中他的下/身,随后把人推开,自己也摔到地上。 “呃!”男人没想到他突然爆发了这么大的力气,回神的时候,这人已经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了。 “站住!” 白彦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着不了力,刚摸到门把手又被拽了回去。随后碰地摔到地上。 “唔!放放开!” 他被按在地上,视野里只有被拖得一尘不染的昏沉沉的地板,以及,他不断往下滴的冷汗。 “白彦,别动好不好?叔叔会很轻的,乖。今晚过后,你就别出来拍戏了,叔叔会养你的。” 带着唾/液的舌头不停在他的耳/垂舔/舐,白彦不遗余力地挣扎,用力抬头,望向两步远的紧闭的房门,痉挛的手伸过去,却始终够不着。 救命谁来救他 白彦直到死都会记得那扇门的样子,浑厚的深褐的颜色,底部还因为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到,有一道颜色突兀的划痕。 由于被面朝下压着,他只能看到门的底部,即便脑袋昏昏沉沉,视野变得很暗,原本的白灯也变成暗黄的颜色。但视野中间那扇被黑雾罩起来的门,却清晰得连缝隙都很清楚。他瞪圆了眼睛,眼珠里爆起来两根血丝,那血丝十分曲折,如同沙漠里干涸的径流。 “救救命” 力气在刚才的挣扎中已经流失大半,连呼救都只剩气音。 而男人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下,“白彦,我太喜欢你了!那个姓刘的场务认识么?他也喜欢你,我知道的。但是他没机会了,以后你就只属于我了。” “你的皮肤太好了,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注意保养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好看的脸蛋,但你的身体比脸蛋还要美,不过还好,除了我,没有人会占/有你的身体了!” 他一边贪婪地口口,一边说着各种无比下/流的话。 白彦只觉得浑身爬满了张牙舞爪的厉鬼的手,比手指还长的指甲刺进他的皮肤,毒素飞速蔓延,让他逐渐丢失呼吸。 那时他只有十七岁,属于对很多事情还很懵懂的年纪。但那个人,却把人心最丑恶的角落,血淋淋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想,如果真的逃不出去,那么明天房间里就会多一具尸体了。不过,兴许他命不该绝,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被脱去之际,头顶突然传来敲门声: “——白彦,睡了吗?” 是剧组跟着副导演的实习生! “白彦?” 声音的主人没有得到回复,又敲了两下门。 “救——唔!” 刚发出微弱的呼救,身后的手突然就把他的嘴捂住,严严实实。 “他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男人装作无事发生,想三两句把人打发走。 “那可不行。”实习生翻动手上新规划的拍摄行程,“导演把第三十三镜的行程提前了,他得提前准备一下,最好五点起。” “哦,我知道了,明早会准时叫他的。” 白彦的瞳孔一缩——不可以!不可以听他的!一定要敲门!敲到他肯松手为止! “呜!呜——” 他发疯一样的挣扎,在宽厚的手掌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乞求着门外的人能够察觉端倪,但酒店的隔音太好了,外面根本听不见。 门外的人安静了片刻,约莫三秒钟的时间,却是白彦人生中最漫长的三秒。 “哦,那你记得啊,他还有两句台词呢,可不能让人主演等他啊。” 这话落地,白彦只觉得被人狠狠一推,跌进了万丈地狱。霎时间,沟壑深处的蛇虫都朝他爬来,黏湿的动物的液体在渐渐将他裹挟,把他最后一丝光亮也都抹杀殆尽。 不!不要! 白彦惊呼,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嚓嚓 门口的人并没有停顿,脚步声如大漠潜伏的响尾蛇,很快就消失在白彦的听觉中。 “不要” 他的指甲死死抠着地板的缝隙,身体如同触电一般痉挛,喉咙里仿佛吞了一斤干燥的沙,把喉咙划出一条又一条的伤口,血淋淋的,充斥着腥味。 “滚开” “救命救我” 沉睡的人在梦魇里挣扎,额头冒了绿豆一般大的汗珠,鬓角浸湿一大片,头颅不安地左右摆动,好像身上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不要!放手!” 突然间,白彦大叫着坐起,瞪圆了眼睛看着前方,两眼无神,眼珠子却不停地颤抖。 “先生,你做噩梦了。” 待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处,前方就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尽管这人的语气温柔,但他还未从恐怖的梦境中抽身,只下意识用力拍开。 “啪!” 第67章 “啪!” 白彦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 狠狠拍去之后, 条件反射地从床上站起,后退了两大步, 像受了惊的刺猬,把周身所有的刺都立了起来。 他盯着陆至晖看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实幻之别, 被抽去骨头似的瘫坐下去。 “是你啊” 理智渐渐回归,他看向陆至晖被打过的手背, 想看看严不严重,却因为房间里只开了壁灯,看不是很清楚。 “对不起啊。” 噩梦掏空了他的情绪, 现在整个人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虚弱又无助。 陆至晖怕他缓不过来,于是遥控器一按,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你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他没有接近受伤的小豹子, 只是微微把上半身探过去, 吐露自己的关切, 且给他留出了绝对的私人空间,足以让他疗伤。 “噢”白彦的胸口起伏很大,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 脸色仍旧惨白如纸, “噩梦嘛,都这样的。” 他选择了隐瞒梦境,但说实话, 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把毒疮藏起来,只会溃烂流脓,等到毒/性逐渐扩散到全身,那时候想治也晚了。 陆至晖打了内线电话,让值夜的佣人热了一杯牛奶。 “我可以坐下吗?”陆至晖深深看着他,指了指床边。 “啊可以!” 白彦连忙帮他把床单拉平,那地方已经被他之前的挣扎弄得一团乱。严格说起来还是他鸠占鹊巢,睡了人家这么大一张床,弄得主人反而要在一边站着,这让他仓促又赧然。 陆至晖在床边坐下,侧着身看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屋里像刚经历一场殊死搏斗的战争,铺天卷地的厮杀声过去,是无尽的沉寂。只剩歌颂着死亡的乌鸦,和自己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跟我有关么?”陆至晖问。 白彦愕然抬头,“没有!我梦到的是变/态,不是你!” “我是说。”陆至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想又不得不承认某个说法,“跟我睡一个房间有关么?” 白彦愣了一愣,空拿着被角的手缓缓收紧,“我” 陆至晖的目光在他攥紧的手上停顿了一瞬,不想他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敷衍自己,于是加重了语气: “先生,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虽然是假的。但我希望,陪你度过的这五年,我可以做一个你能依靠的人。” 这话如同三月带着春/色的暖流,绕着蜿蜒的渠道注入到他心里,驱走让他骨头都僵硬的寒意。 浑身紧绷的小豹子终于放弃了抗拒,他眸子一垂,妥协道: “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之前,有过一段特别不好的回忆,所以,一跟别人睡同一个房间,就会很容易梦到那天的事情。我看过心理医生,但是,作用不大。” “那个人是谁?” “嗯?” “伤害你的人。” “他后来坐牢了。” 这是整个事件中,唯一让白彦可以松一口气的地方: “不过不是因为我,是另外一个剧组的男孩子,跟我一样大。他把人家强/暴了,人家当然要报警。他本来还有点势力,想花点钱摆平,但是后来闹得太大,他后面的那个人也不帮他了。最后,法院判了他十二年,也算为民除害了。” “十二年,对他来说太仁慈了。” 白彦疲累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法官是这么判的。当时,那个男孩子找证人一起指证他,我也去了,但法官说,我那个只能算猥亵,而且也没有证据,不能证明什么。” 陆至晖想把人抱进怀里,但看他草木皆兵的模样,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自己逃出来的吗?” 白彦摇摇头:“不是,是当时有个实习生来通知我明天的行程。本来被打发走了,但他是个死脑筋,觉得没通知到我本人,到时候出问题他会被上面骂,所以就又回来了。他一直敲门,一直敲门,那个人没有办法,就放弃了。那个实习生后来进来看我那个样子,还以为我生病了,还给我吃感冒药,留下来照顾我”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问:“你知道,那个实习生是谁吗?” “谁?” “是陈小信那臭小子。后来,我摸爬滚打了几年,有点名头了,就签了繁希,刚好他也在那个公司。我去的那天,他因为做错事要被炒鱿鱼,我就跟黄老大说,想让他给我做助理,就把他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 “对。小信做事很一根筋,所以经常被黄老大他们嫌弃。但是,那晚我被救,就是因为他的一根筋。” 说到让人开心的事,白彦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不再同之前那么紧绷。 但,这不代表陆至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的表情越来越沉: “先生,你能获救是好事,但,这不足以抹杀那个人的罪行。” 他刚看过白彦在梦魇里痛苦的样子,心里像是被刀剜成一片一片的疼。故而,这个人让白彦余生都陷在噩梦里的人,不可饶恕。 “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声音温柔,却裹挟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冰寒。 白彦听出他语气里的愠怒,试探着问:“你想干什么?” 陆至晖语气淡淡:“别担心,不杀人放火,不违法乱纪。但是能让他后半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白彦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像一座巍峨的山,迎头盖脸地立在他面前,虽然很有安全感,却也无形中有一股压迫。总让他害怕,万一这座山以后对付起自己,他是万万承受不了的。 “他叫曾浅。”白彦愣了愣,如是说。 陆至晖抬了一下右边的眉毛,示意自己记下了,“擦擦汗吧。”他递过来一张毛巾。 白彦讪讪接过来往脸上呼,丝绒的表面很快就晕开一大块水渍——出了这么多汗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反应这么大,想起刚刚他条件反射打了陆至晖,于是问: “那个,你的手怎样了?我刚刚力气还蛮大的,应该很疼吧?” 陆至晖云淡风轻地瞥了眼手背,“没事,我皮糙肉厚,这点力道还是受得起的。” 白彦慢慢爬过去,捧起来一看,发现已经红得跟火炉子里的铁片一样了,顿时愧疚横生。 “先生,对不起。” 他很自责。 为了帮白彦尽快从噩梦中走出来,陆至晖刚才已经把吊灯的亮度调到了最大,这是有好处的。比如,他能看到白彦眼尾挂的泪痕,以及这无边的恐惧中仍旧给他保留的那一分关切。 于是微皱的眉头终于松开,“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白彦听出他开玩笑的意思,于是把话也接过来: “那陆大老板想要什么?我白彦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断然想方设法满足你。” 陆至晖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后上半身前倾,抬手从他腰间穿过,下巴蹭了蹭他的耳朵,将整个人都环在怀里。 “我想要个拥抱。” 心灵刚受过鞭笞的人是需要拥抱的,即便白彦以前拒不承认,但被一个温暖的躯体抱在怀中,无所适从的灵魂的确得到了安慰。 明明,是他需要拥抱啊但这个人却说是自己的补偿,连一点面子都舍不得让他丢。这是,怎样温柔的一个男人啊 于是劲瘦的手臂环住陆至晖的后背,尽所能地汲取这人躯体上的温度。 “先生,谢谢你”白彦眼眶发热,一股热流在里面窜来窜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 陆至晖沉吟地回他:“我的荣幸,先生。” 明亮的灯光将二人包裹,驱散了房里所有的黑暗,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而正如灯光一样,方才动荡不安的某人的心,也终于找到落脚点一般,慢慢安定下来。 “——大少爷,热牛奶准备好了。” 许久之后,门外传来女佣的声音,陆至晖才松开怀抱。他一面应答女佣一面帮白彦拉拢睡袍的衣领。 “进来吧。” 女佣垂着眼皮进去,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这个点儿要喝热牛奶,谁知道是因为做过什么精疲力竭,才要补充能量呢? 她发誓,她没有窥探主人隐私的念头,就是不小心,没注意,下意识,在开门的瞬间看到他们家大少爷在给大明星整理衣服。 唉,其实不用整理的啊,不就是做完运动衣衫凌乱嘛,她懂的啦~ “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谢谢啊。”白彦接过牛奶杯,神色歉然。 “白先生太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女佣表面颔首低眉,但实际内心已然浪起轩然大波—— 妈呀!声音都哑成这样了呀!!!啥不说了!大少爷牛X! “嫂子,我好羡慕你啊。” 次日,白彦想欣赏昨天修剪过的小花园的成就,不想刚一过去,就看到陆晚霁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台上。他的后背高高拱起,脖子前伸,仿佛马上就要被某种压力压垮了。 白彦觉得这少年本应该活泼阳光无所顾忌,不能这样子,于是心头一软,挨着他坐下。 “羡慕我什么?”白彦嗅到一丝不对劲。 “羡慕你,有个这么爱你的丈夫。”陆晚霁的眼神空洞,说的话却是由心的。 白彦如临大敌,这小子前一天还在他先生面前脱光了衣服呢,今天就说羡慕他先生对他的爱。怎么?因为得不到所以更羡慕吗? 所以,即便鹅卵石装饰的花台硌屁股,他也不能立即起身。碰到敌人畏首畏尾像话吗?把《亮剑》看了整整五遍的男人坚决说不! “那个,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爱你,并且你也爱的人。” “我遇到了,但是他不想和我在一起。我觉得,他可能压根就不爱我。” 听了这话,白彦立即放心了一大半,看来跟他想的一样,这小子对陆至晖有意思,但他家先生清心寡欲,始终要跟他保持距离。 于是义正言辞地说: “其实吧,强扭的瓜不甜,那个人如果对你没意思的话,就不要一直缠着了。不然可能他对你印象很不错,最后都开始烦你了。” 第68章 “其实吧, 强扭的瓜不甜, 那个人如果对你没意思的话,就不要一直缠着了。不然可能他对你印象很不错, 最后都开始烦你了。”白彦说得信誓旦旦。 陆晚霁一颗心瞬间凉了一截:“嫂子,你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了。感情这种事是双方的嘛。”他义正言辞地表明立场,并且迅速瞄了一下陆晚霁的脸色, 接着把话往下说,“而且吧, 人除了爱情,还有其他很多约束的嘛。万一,我是说万一哦, 万一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有家室了,那你再喜欢那也得保持距离对不对?” 陆晚霁心如死灰,“他没有家室,可还是一直躲着我。” “没, 没有家室?”白彦一愣——难道是他搞错了? “那你喜欢的人是?” 陆晚霁不甘心地抿唇, 极度怨恨地吐出两个字:“封毅。”顿了顿又补充道, “臭木头!” 这个名字如同封锁声音的按钮,四处骤一变得安静,唯有细风扫过蔷薇带着锯齿的叶片, 留下的阵阵响动。 沙沙。 沙沙。 “哦, 哦——”白彦恍然大悟,如安上最后一个零件的机器,陡然复活, 开始运转,“你喜欢封毅啊?!” 陆晚霁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瞬间心痛欲绝:“嫂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跟他不可能?” “不是,没有!”对上人家悲痛的脸,心花怒放的某人当即压抑住欢脱,“不是啦,我是觉得封毅这个人很闷,有什么想法都搁心里,所以你得主动啊。” “我已经够主动的了。”陆晚霁的声音如同灰尘,风一吹就要散了一般。 “你怎么主动的?”白彦的心路豁然开朗,并且扮演了一个好嫂子的角色,十分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跟他表白了。”陆晚霁语气闷闷。 “然后呢?他怎么说?” “他说,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只是习惯他陪在我身边的感觉,所以误认为那是喜欢。” 白彦仔细把这句话想了想,觉得封毅真不够意思: “他瞎说的吧?你都是个成年人了,那还能分不清喜欢和习惯?” “对啊!嫂子你真是我的知音!我这么大个人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吗?可他就是不承认。他不承认他喜欢我就算了,居然还抹杀我对他的感情,你说他是不是人啊!” 知音么? 白彦想起之前他画在纸上天马行空的猜测,觉得愧不敢当。 “可我看封毅也不是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你们陆家有没有那种硬性规定,譬如主仆之间不能谈恋爱?” “没有,不过我也确实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陆晚霁揪了一片叶子下来,在指间揉来揉去,直到几个指头被染上幽深的绿色。 “他以前不这样。虽然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的,但是从来不会刻意疏远我。他只会保护我,迁就我。我参加学校的运动比赛,累得走不动了,他还会背我回家。但那个之后,他就一下子变了一个人,每天都把主仆两个字挂嘴上,好像非要跟我划清界线似的。” “那个?是哪个?”白彦精准地捕捉到关键词。 “就是那个啊。” “啊?” “就你跟我哥每天都要做的那个,小别胜新婚的那个,双剑合璧的那个。” “啊,啊!”白彦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但又不好反驳其实他跟陆至晖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什么都没做过,于是第二次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来,回归到二人正在谈论的话题上。 “按理来说,你们那个了之后,应该就是冲破了最后一道枷锁,感情升温了啊。” “对啊!”陆晚霁激动地拍大腿,仿佛下一刻就要差人上酒跟白彦通宵夜谈: “你说他睡都睡过了!还想不负责任!” 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不得不压下来:“不过嫂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他还不知道这事呢,要他知道我就完了!” “好,我保密,你放心。”白彦理直气壮地拍胸,随后又问,“但这也太奇怪了” 提到这个人陆晚霁就心累,“唉,谁说不是呢?我想玩失踪让他担心一下吧,他每次一会儿就找到了,然后又端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我看了都烦!” 白彦苦思冥想,好半晌后,脑袋里突然一根电线拨正,接通了灯泡的线路。 “等等,你说,他每次见面都要强调你们的主仆关系?” “对啊。嫂子你是不是有思路了?”陆晚霁的眼睛一亮。 白彦把事情的前后都琢磨了一通,更加觉得他的推测靠谱:“你想啊,他一来陆家就一直跟着你,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这些年他一直以保镖的身份待在你身边,那他心里,肯定多多少少有点儿自卑的吧?” 陆晚霁细一思考,觉得的确有道理:“那,那他以前不这样的啊!就算自卑了,但我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下人使唤过,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啊。” “这你就欠考量了。” 白彦的语气陡然高深,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开始指点江山: “你想,如果你是个好学生,要是你考试考砸了,是父母狠批你一Ym顿更难受呢?还是安慰你,跟你说没关系,更让你难受?” 曾有一次,他参加试镜被刷下来了,从选角导演到助理都把他骂得一无是处,他都没哭,最后温凝的一句“没关系,妈妈相信你”,眼泪一下子就没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就是这样,每做了一件失败的事情,身边的人越是安慰,越是让人觉得愧疚,越是忍不住委屈。 陆晚霁权衡了一下,义正言辞地说:“狠批我更难受!” 白彦嘴角一抽——合着,这小子还不按常理出牌? “刚刚那个例子不算,重新想一个。”他苦思冥想半天,终还是没搜刮出一个合理的例子,于是放弃挣扎,“算了,就拿你们这件事说吧。” “好!”陆晚霁聚精会神,仿佛第一次上课的小学生。 “我们假设他很喜欢你。” 某人瞬间美的冒泡:“好鸭~” 白彦汗颜一瞬,回归主题:“那么,你在他心里肯定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所以,任何会让人过得不幸福的因素都会被他视为眼中钉,包括他自己。” 陆晚霁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跟他在一起,并不会觉得不幸福啊。” “这是你的想法,他未必会这么认为。你看啊,要我是他,我肯定会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要被人追着捧着宠着护着的,那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保镖,说穿了就是个穷打工卖苦力的。且不说我们真在一起了,你会承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就单凭我的能力,我的工资,我能给你幸福吗?” 陆晚霁心思单纯:“能啊,跟他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可是,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只让他拥有精神层面的幸福。你明白吗?” “啊有点懵。” “就是,他会想尽可能满足你物质上的需求,让你过最好的生活。就跟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最好的学校一样。你或许不介意,但他介意。如果跟他在一起,你过得还没有以前好,那他就会觉得是他拖累了你,觉得是他让你过得不好了。这个时候,他的自卑就会比以往每个时候都要强烈,觉得他配不上你。这样,你明白了吧?” 陆晚霁惊叹着点了点头,“嫂子,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我跟他表白的那天,他说的第一句话,好像就是他什么都给不了我。” 找到这个佐证之后,两个人仿佛打开了迷宫的出口大门,“是吧?这个假设还是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对对对!你说得对!嫂子你简直就是我的诸葛亮啊!就是的!这石头肯定就是自卑了,才时时刻刻都躲着我的!”他连拍了大腿好几下,激动得不得了,然后抓着白彦的手臂开始摇晃,“那嫂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比较好?我听你的!” “嗯——”白彦沉思片刻,“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就跟他说,我跟他在一起,物质上可能不怎么富裕,但不跟他在一起,不仅物质填补不了我的空虚,甚至连精神都会变得贫瘠。可怕的不是爱而不得,是失去之后,余生都没勇气再去爱下一个人。如果他想让你变成一个行尸走肉,就继续装傻吧。” 一番话下来,陆晚霁只觉得醍醐灌顶,腾的就站了起来,“对,这个办法好!而且我还是原创型歌手,那创作需要感情和灵魂的呀,越有趣的灵魂越是能写出好作品,如果我因为他变得不有趣了,那他就是既断我财路,又断我活路啊!” “没错。” “他担心跟我在一起我不幸福,但实际上不在一起我比剪刀手爱德华还惨。哼,我这就去跟他说,看他怎么讲!” 话一说完,他兴奋得不得了,想拍拍屁股走人,却被白彦一把拉住。 “那个,你的事情解决了。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帮忙。” 陆晚霁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吓了一跳,眼神悲观就不说了,还隐约透着一股子委屈,陆晚霁不安地叹了口唾沫: “嫂子,你该不会不想跟我哥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思维在外太空的人还是蛮有共同语言的 第69章 “嫂子, 你该不会不想跟我哥过了吧?” 陆晚霁说这话的时候胆战心惊, 生怕白彦一个点头,他就失去这个美貌心善的嫂子了。 “你想哪儿去了!”白彦被他的脑洞惊到了, “我们才领证多久?想什么呢?” “那就好!那就好!”陆晚霁心口卸下一块大石头,“那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我肯定全力以赴。” 白彦偷偷往书房看了眼门口, 嗯,陆至晖去公司还没回来。 “就是, 你哥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的啊?” 昨天他先是不同房,后来又是做噩梦把人家给打了, 虽然陆至晖今早看上去跟平日里差不多,甚至还嘱咐女佣给他做了桂圆牛奶羹,但,从以往相处的经历来看, 这个男人就是一口深水井, 表面看上去没事, 实际可能已经怒火中烧了。 “生气?”陆晚霁疑惑。 白彦觉得这个词可能有些严重了,连忙解释:“或者没到生气,就是不开心, 不高兴, 诸如这种比较负面一点的情绪,他都是什么样子的?” “我哥么”陆晚霁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 眼睛不怀好意地一弯,“你惹我哥生气了呀?” 白彦一愣,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也没有。就是,不知道他生没生气,也拿不准。” “这倒是,我哥这个人有什么都藏起来的,明面上看都看不出来。” 白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之所以要找陆晚霁,自然有它的道理:“但你跟他一块儿长大,肯定有点点门道了,对吧?” “确实也有。”陆晚霁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然后露出一股强烈的无辜,“但是我怕不适合你呀。” “你先说来听听,我量力而行。” 陆晚霁秉持礼尚往来的美德,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以前犯了事儿,又不知道我哥生没生气呢,就求他给我买东西。如果他一下子就答应了那就没生气,但要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直接拒绝的话,那多半就危险了。” “买东西?” “对啊。” “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我觉得吧,他是瑞莱森的大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他肯花钱给你买东西,这对他而言不是抬抬手指的工夫么?怎么就看出来他没生气了?他要真生气了,让助理去买,那不也一样的吗?” “嗨呀!这你就不懂了吧?”陆晚霁老生常谈地数落他,“当然不能说的很具体啊,像那种被包养的小白脸,开口就是某某品牌的鞋,某某型号的车,这种东西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买,怎么能体现出新意啊?” 白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门道:“唔,大佬,请继续。” “嘿嘿!我跟你讲啊” 陆晚霁心花怒放地凑过去,在他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好长一串方案,白彦每个字都特别认真地记了下来。并且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打包票: 不是在乎那个谁谁谁的感受哈,就,五年那么长呢,不摸清楚这个人的脾性,那很难相处的好不好? “虹江的项目八千万拿下,条件还是之前的不变,明天的商谈你去,分厘不让。” 一出会议室,陆至晖便马不停蹄地朝地下室去,利用行走的几分钟时间布置接下来的工作。 “是。”吴岐走在他右后侧,点头表示记下。 “上次的危机公关反响不错,继续跟方案,有问题直接找我。” “是。”提到危机公关,吴岐坚毅的神色微微松动,“不过,董事会那边,好像对白先生颇有微词。” 嗒! 陆至晖的脚步停了下来,“什么微词?” 吴岐亦停住脚步:“不知是否有人从中作梗,姜老先生和宋老先生认为,近期公司股市上的波动,是因白先生所致。” 上次白彦和刘骥的新闻爆出期间,瑞莱森的股价确实有所波动,但那尚在正常范围之内,以前也常有。他是怕类似的事情再出现,让白彦落人以话柄,才连夜开会确立应对方案。这些董事为何会这么重视这次小波动,且又把它跟白彦绑定在一起的? 微词,能从那些见惯风雨的老古董嘴里说出来,那么,他们对白彦的成见,断然是相当大了。 而这期间,是什么人在作祟? “三天后,我会亲自给他们解释。” 三天后是公司六十周年庆,所有股东都会到场,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没什么比他亲自交涉更好的办法了。 “是。” “这件事先压下来,别传到不该知道的人那里。” 吴岐明白他说的是白彦,心下了然:“老板请放心。” 陆至晖决定之后,不由分说地朝停车场的爱车走去,迈了两步,却发现吴岐没有跟来。 “怎么了?”他回头问。 “老板,今天我可能不方便上车。”这两天陆至晖着急回家,两人都是在车上开小会的。 “理由。” “白先生来接您了,现在应该在车里。” 陆至晖左边的眉毛动了动,浮出些许愉悦,“剩下的项目你先看着办,我之前浏览过,于你不是难事。” 吴岐立刻会意:“老板放心,我会着手跟进。需要签字的文件会传真给您。” 老江湖如吴岐,清晰记得之前陆晚霁来找陆至晖的时候,这人说的是——“让他先等着。” 感应灯接收到脚步的响动亮开了一片长形区域,仿佛一条迎接皇室王子的红毯,带着属于月光的白,如九天铺落的闪烁银河,迎接属于心室里最珍藏的爱人。 “下班愉快,先生!” 白彦从驾驶座钻出来。他并没有打开车门,而是把车窗按到最下,上半身探出车窗反坐上去,朝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陆至晖望去。 “今天怎么来了?”陆至晖没有立刻进车,只是贴着车门站着,跟他隔了一个车身寒暄。 “有事呗。”白彦挑逗地抖了抖眉毛。 陆至晖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事?” 电梯突然传来“叮”的一声,看来是有人下来了,白彦赶紧催促:“先上车,快点快点。” 他可不想又被不相关的人偷拍,然后放到网上被人大做文章。 陆至晖看他如鱼得水似的缩回驾驶座,还火速拉了安全带,像条灵活的小带鱼,于是也配合地坐上副驾驶,将公文包放到后座,关上车窗,拉好安全带。 “那么,先生今天亲自来接,是有要事找我吗?” 他的心情好,放在膝上的手不自知地敲动着。 白彦关上车窗,按部就班地让发动机开始运作。他平时很少开车,所以操作不怎么熟练,但好在他操作得中规中矩,轿车也缓慢地移动了。 “之前不说要请你吃一次日料吗?今天带你去啊。” 出停车场的时候需要过杆刷卡,之前他进来就是因为把车停得离刷卡机太远够不到,最后上半身全都钻出来了才刷到,所以弄的他出去还有点紧张。 左一点,哦再稍微右一点!不能剐蹭,也不能离得太远。 刹车,刷卡—— “滴!祝您一路顺风。” Bingo! 直到横杆顺利抬高,车身慢慢驶过,握着方向盘手心冒汗的人才偷偷松了一口气,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问: “怎么样?要不要去吃?” 他今天特意修了眉毛,还稍微弄了一下头发,把额头前面盖下来的留海朝两边分开,烫了个小卷毛——陆晚霁告诉他,要打扮得稍微软萌一点。 虽然他这个人跟“萌”这个字没什么关系,但是“软”还是能做到的。 陆至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先生盛情相邀,我岂会失约?”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小豹子虽没到奸盗的地步,但多半也是别有所图。陆至晖并没有那么寡有情/趣地直接问他,而是等。 说实话,自打领证以来,白彦对他都十分的客气。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就算是那次体验不错的写真照,也是像公事一样的询问他,跟秘书来核对行程差不多。 一次都没有现在这样,主动以私人的名义约会。 是的,约会。 这两个字从脑海里蹦出来,陆至晖的唇角不受控地扬起。看这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保证,过会儿吃饭的时候,白彦一定会提出某个需求。 白彦要的,是某个物件。 而他要的,是被需要。 日料店在中心大厦第二十一层,占地面积不大,但胜在雅致。店里的装潢很有古日本的风格,包间的门也是推拉式的木门,门上还印了红色和服的女子工笔画。 这家店的生意很不错,白彦不得不戴上口罩进去。路过大厅的一排矮桌,还能听到情侣们的谈话。 “亲爱的,你不觉得我的手上少了一条手链吗?” 听到这话,陆至晖没做反应,只在心里淡淡下了定论:虚荣的女人。 他这么想着,目光又落到前方可爱的后脑勺上,嗯,小豹子确实与众不同。需要的只是陪伴,而不是这种物质上的满足。 直到他们踏进隔间,事先预约的菜式陆续上来,小豹子不自然地挠了挠鼻子,换上谄媚又楚楚可怜的表情,说—— “老公,你不觉得我脖子上缺点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你看看人家真切的小眼神嘛 第70章 这是白彦第一次用“老公”这么肉麻的字眼去称呼陆至晖。叫出口之后, 他自己心里都长了毛似的一阵恶寒, 甚至有点反胃。 他没空去猜陆至晖的反应,左右这个人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表情, 就算震惊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于是他赶紧趁热打铁: “虽然用你的话来说,我们结婚是‘互通有无’。但是身为名义上的丈夫,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为对方准备一点小礼物。或者小惊喜也行, 就看你怎么定义了。不然我以后万一要上个综艺,人家问你有没有送过礼物给我, 我讲不出来,那不就暴露了嘛?” 上午,陆晚霁无比郑重地告诉他: 陆晚霁发家致富第一条——让他觉得, 给你买东西是他的责任。 对,这小子都跟陆至晖周转了二十多年了,经验肯定比他丰富,听他的保准没错。 他表面端着无所畏惧的傲娇, 但实则大拇指会时不时刮一下食指的指腹, 不是他演技不好, 也不是他演员的素养不高。而是,这家伙的眼睛可比那些导演的厉害多了,看似波澜不惊, 实则暗潮涌动, 一个不留意就能被抓住破绽。所以,骤一端出来演,他还有些紧张。 这些细碎的小动作统统落进陆至晖的眼中, 他动了动眼珠,体贴地没有戳穿: “这个礼物是双方都需要的吗?” 他在想,既然小豹子都开口了,那他是不是也不能太客气。 “当然了。我不是那种只占便宜不回礼的人。”白彦义正言辞。 陆至晖勾唇,“那么,先生打算买——” “——所以今天带你来吃日料嘛。你放心,你敞开肚皮使劲吃,我请客。” 白彦见缝插针,不给他提出要求的机会——开玩笑,这种级别的大老板开口,那礼物随便也得六位数吧?他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陆晚霁发家致富第二条——小礼换大礼,礼尚往来只赚不亏! 陆至晖愣了一愣,随后回过神,“噢,说的也是。” 顿了顿,又问:“所以,先生想要一条项链是吗?有喜欢的款式吗?” 白彦早猜到他要问这个问题,于是高深莫测地喝了一口梅子汤,颇有股世外高人饮茶的风度。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么,先生经营了瑞莱森这么大一家珠宝公司,对首饰应该也颇有研究吧?我其实也没那么挑啦。” 陆至晖陷进了沉思,片刻之后抬头,“好,给我几天时间。” 这一下倒是让白彦反应不过来了,他痴痴地问:“这,这就答应了?” 随后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白痴,满不在意地咳了咳,坐直腰板。 “先生第一次有想要的东西,我当然要尽力满足。” 弄清楚了小豹子的来意,陆至晖开始优哉游哉地吃东西,嗯,梅子茶泡饭不错,并没有太酸,还泛着淡淡的茶香味。 白彦听了,心里瞬间乐开了花——这么顺利就答应了,那证明,昨天的小插曲没有造成什么不愉快。 “嘿嘿,那挺好的。”他赶紧把最贵的甜虾刺身和阿拉斯加帝王蟹挪到他面前,“你也别客气哈,随便吃随便吃,不够再点!” 陆至晖慢条斯理地处理帝王蟹,用小镊子揭开坚硬的橙红色蟹盖,随后将锥形的蟹胃取出扔掉。香味没了蟹壳的约束,如泄洪一般充溢了整个包间。 白彦盯着被他放在一旁的还包裹着蟹黄的蟹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先生,这个壳子其实还是有吃头的。” 陆至晖一边用勺子把蟹肉舀出来,一边抬头看他,“我知道。” 白彦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给我。” 陆至晖拿过他盛烧酒的只有女人拳头一般大的杯子,将挖出来的柔软蟹肉都放进去。 “你吃这个。” 白彦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最好吃的部分,原来都是特意留给他的啊他突然想起网上流传的一句话:吃货的绝妙男友——想吃石榴有他扒,想吃瓜子有他嗑,想吃螃蟹有他剥。 其实,要真跟这个男人结婚,好像也还挺好的。 “谢谢啊。” 把蟹黄吮吸大半的人放下蟹壳,擦手,开始处理蟹腿。 “先生。”半晌后,陆至晖开口。 “啊?”白彦停下咀嚼的动作。 陆至晖一心一意地掰弄蟹腿,眼帘始终垂着,没有看向白彦,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条瘦巴巴的蟹腿上。 “我今天很开心。”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白彦呆在原地,眼珠子都忘了动,“开心?” 在他印象里,陆至晖是一个情绪很单调的人,正是因为单调得看不出喜怒,他今天才大费周章去探知他的心情。所以,纵观下来,这人好像从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更别提把这种开心宣之于口。 “对。” 陆至晖把蟹腿的肉也一整条地抽出来,放到白彦碗里,然后停下动作,定定看着他: “以后你不管有什么需求,还请及时知会我。我很高兴满足你的‘小礼物’。” 噔! 白彦脑子里好像被谁敲了一下,小小的嗡了一声,带着些许回音。 陆至晖身后是一张铺满了整面墙壁的壁画,画里的樱花树被风拂过,花瓣飘飘然落下。这个与鲜花格格不入的男人,却出奇地与这张壁画很贴合。仿佛下一秒,飞落的花瓣就要飘上他的发间,然后这人就不自知地带着这两片柔软的花瓣,唤他“先生”。 回到新宅天已经黑了。 陆晚霁中午已经离开,据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江妈说,他整个人那架势雄赳赳气昂昂的,跟要去打架似的。 白彦笑了笑,让她放心,这小子不是去打架,而是去追债了。听说他昨天一气之下给了封毅四十万,让他解约走人。今天反悔了,当然要趁他找陆至晖解约之前,赶紧把钱拿回来! “封毅找你解约,你没答应吧?”关上房门之后,白彦鬼鬼祟祟地问。 陆至晖神色淡然:“我用招新人需要时间的理由,拖了他一周。” 白彦当即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陆至晖盯着他兴奋异常的脸,问:“晚霁找过你?” 否则昨天还信誓旦旦提醒他不要出轨的人,今天怎么对封毅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 “对啊。”白彦没打算隐瞒,并且透着强烈的自豪,“所以这对苦命鸳鸯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还给晚霁出了点子,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成效了!” 陆至晖解开领扣和领带,平铺地放上柜面,“看来他这声‘嫂子’也不是白叫的。” 白彦被夸得美滋滋的,瞬间虚伪地谦虚:“还好啦,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嘛~” “对了。” “什么?” “晚霁走了,我让人把房间收拾一下,你晚上睡那儿吧。”在彻底消除小豹子的心病之前,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白彦被这突然的一句话弄的猝不及防,顿了顿才问:“但这样的话,江妈他们那儿怎么交代啊?” “没关系,她们不会出去乱说。” “真的吗?现在可是网络社会,万一哪个人上网爆个料,这不也一发不可收拾吗?”白彦想起昨天那双八卦的眼睛,表示很担忧。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新宅的下人不多,稍微查一下也能查出来。除非他们想用一己之力对抗陆家,否则,没人会这么傻。”语罢,他别有所图地挑眉,“或者,先生实在想跟我睡一间,我不会介意。” 白彦的嘴角一抽,“我介意!” 这个人可真是,说不能给下人发现他们分房的是他,说分房之后没什么也是他,好话歹话都被他说完了! 陆至晖让人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暂时让白彦睡两天。本来好端端的小夫妻要分房睡,下头的女佣可就按捺不住要议论了。 “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他们感情不好啊?” “那能不好吗?一天天出双入对的,恨不得一直黏一起呢!” “那表面恩爱就真恩爱啦?现在多少表面夫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要我说啊,可能就是人小两口吵架了,那床头吵架床尾和嘛,过两天就同房了呗!” 几个人议论不休,直到昨晚值夜的那一个站出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摇晃着食指,高深莫测地纠正她们: “No,No,No——你们昨晚没值班,真实的情况,就我一个人知道~” 其余几个见她语气笃定,忙凑过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说倒是可以,但是我这个月追剧的会员么” “我给你冲!” “还有我看小说的绿币” “我给你买!” “还有连锁超市的购物券” “我的给你!快说————” 人生最重要的三样东西集齐,某女佣终于功德圆满地咳了咳,然后几个人的脑袋迅速凑到一起,宛如要揭竿起义的仓鼠。 “那是因为,昨晚大少爷太太太太威猛,导致白先生吃不消了。我昨晚进去送热牛奶,你们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啊?” “我看到白先生身上全是汗呐!而且声音都叫哑了,这证明什么?证明我们大少爷金枪不倒,杆杆进洞啊!没看小说里都写么?下面的那个要是被欺负惨了,上面的那个心疼,又怕自己把持不住,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都得分开睡嘛!” 于是乎,众人幡然大悟,对她的推测连连称赞,甚至有人鼓掌: “哦——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 (陆至晖: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仆个个是人才系列 第71章 白彦最近闲得发慌, 原来忙碌的时候一直想着放假, 想去旅游,冲浪, 潜水,登山,把所有好玩的事情都做个遍。但现在真正放假了, 他又老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些度假清单上的事情一个也不想做,连送来的剧本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可算是想明白了, 他就是一个劳碌的命,一闲下来就心头长毛。 “嫂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呀!” 这日, 陆晚霁打来电话。他昨天本来要去问封毅讨那四十万,结果路过一所中学门口,发现一伙人正在欺负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问人家要钱。他这暴脾气当然忍不了,上去就是一拳。 但他吧, 空有一腔正义, 拳脚功夫其实还没有入门的门槛高。结果很简单, 他被这几个人反杀,拎起来就揍。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本该在陆家老宅培训新人的封毅碰巧休息, 碰巧还路过了那条街,碰巧就在没看见受害人的情况下拔刀相助,三两下将那些人都打得一边求饶一边跑。 陆晚霁心里憋着气, 他本来想去做个头发,好好捯饬一番再找这个人要债。结果,脸上虽然没怎么挂彩,但原本还算清爽的发型成了鸡窝头,下血本拿新人签约金买的衣服裂开了一条大口子,要给他一个破碗随时都可以去要饭了。 这一气,当即把他的眼泪给憋出来了,但他想着不能顶着这么狼狈的样子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拧头就走。 “少爷,下次碰到这种情况,请你不要冲动。” 封毅跟在他后方不远处,想接近又不敢,只得远远地提醒。声音遥遥传来,怪闷的。 夕阳把海滩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古代女子翩跹起舞的水袖,摇曳不定,却透着凄清的美感。 陆晚霁回头剜了他一眼,“你滚!” 不是气话,是真的想让他滚,他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哭,大哭特哭,然后明天再收拾一下去要债。 封毅显然不放心他,一直在他后方不远跟着。一会儿说让他回家擦药,一会儿又说海风太冷别感冒了。总归他说一句,陆晚霁就得骂一句,最后,他的语气突然沉重了一百倍,幽幽道: “少爷,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别再糟蹋自己了。” 这句话扎破了陆晚霁包裹着浩瀚眼泪了皮,他像疯了一样回头,一边哭一边捡沙子去扔他。最后这人眼睛里都进了沙子也不躲,眼眶生生熬红了,他又舍不得。于是又慌乱地去海里把手洗干净,一点一点给他清理沙子。 “你都不知道疼的吗?”他哑着声音问,想了想,自己好像又问了一句废话,“我看你是真的不知道疼,不仅不疼自己,还不疼别人!” 封毅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擦下去,“少爷,你别哭。” 他的眉毛深深拧起,这是他第一次,有了面具以外的表情。 两个人都红了眼眶,一个是眼里有沙,一个是心里有伤。但,眼里有沙的那个究竟心里有没有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晚霁的脸上脏兮兮的,还挂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活脱脱一只没人管没人要的流浪狗。他一头扎进封毅怀里,死死箍住他的后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以为你离开了我会过得很好吗你根本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两天,我的心都要痛死了” 封毅被他哭的心一软,喉结滚了一下,道:“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跟爱的人在一起不幸福,那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就幸福了吗?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有多难?忘记一个人又有多难?你知不知道,我忘记你再去爱另一个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混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以为是地疏远我!” 封毅的手抬了抬,顷刻间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这个动作他做了千百遍了,陆晚霁睡着的时候,挂在他脖子上生气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跟他拥抱在一起,却都想起那晚发生的罪过,不得不放下手来。 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虽然铁骨铮铮,但却也并非草木之心,最想守护的舍不得受定点伤害的人正在他怀里痛哭,他又怎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宽大的手掌终于附上陆晚霁的后背,“别哭。” 陆晚霁呜咽着骂他:“你是我的谁?让我别哭我就别哭!我要是听你的,那多没面子啊!” 说完他更加放肆地悲号,而那时,封毅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情至深处不能自拔,环着他的手臂渐渐收紧,一字一句道: “别哭,你一哭,我就要心软了” 他自责地闭上眼睛——他以为他可以理智地处理好这件事,从陆晚霁身边消失,还他一个清净安宁的世界。却在这临门一脚,彻底败在这个人手里。 所以,如果来不及分开,那就去爱吧! “听你现在好像挺开心的,看来是把人追回来啦?”即便隔着手机,白彦也能看到陆晚霁那张恨不得咧到后脑勺的嘴。 “嘿嘿,那当然啦!”陆晚霁惬意地在床上打滚,不慎露出肩头一颗暗红色的印迹,被一旁的某人看到了,忙帮他把衣服拉好,“嫂子出马,一个顶俩。有你给我当军师,那还能有打不赢的仗嘛?” 白彦暗骂了他一句嘴贫,“你现在不是应该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哎呀,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啦!” “说说看。” “是公事哦。我这不是第一张专辑要着手做了嘛?吸血鬼主题的,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出镜帮我拍一个MV啦。” “MV?” “对啊。不过我知道嫂子你一直很忙了,不一定有档期,所以就先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没有的话再调整调整。” “你确定是我帮你?” 白彦缓缓问出这句话——老实讲,他最近闲得发慌,网上关于他安心做“金丝雀”的议论也渐渐如日中天。无论从外还是从内,他都急需一份通告。 “当然了。”陆晚霁义正言辞,“嫂子你可是五大顶流之首诶!你能来演我的MV,那制作方要烧高香了好吧!” “是,是吗?”白彦有些触动,陆晚霁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跟陆至晖一样,十分细腻。包括现在他帮自己物色了一份绝妙的通告,还要说“你来帮帮我”这种维护他面子的话。 “当然是了!你都不知道我跟导演说你是我嫂子之后他有多激动,他说只要你愿意,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那这样的话,我肯定就却之不恭了!”白彦顿时如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斗志昂扬。 “好嘞!那合约我就让他们跟你公司联系了哈,三天后开机,时间没问题吧?” 白彦神色激昂,“没问题!” 他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宛如那早上八点钟的红日,蓬勃生机,就差挥舞红旗大喊万岁了。 拍摄地点离新宅很近,当天早上去也来得及。拍摄的前一天,白彦想着要跟陆至晖分开整整一周,打算好好跟他吃个饭。但江妈却说,那天是瑞莱森的六十周年庆典,陆至晖要晚上才能回来。 “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白彦对着整理好的行李箱,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庆典定在了城西的维纳斯酒店,由于兹事体大,由人事部和行政部合力策划完成。除了瑞莱森自家员工,还邀请了不少合作商和有头有脸的业内人士。身为大老板的陆至晖自然免不了与各路人周旋。 不过么,找他的有知名人士,自然,也不乏另有企图的小职员。 “陆总——” 陆至晖刚从香槟塔上拿了一只酒杯,身后就传来女人甜美的声音。 他回头,是两个着装隆重的女人,从声音上听来大概是二十出头,但脸上的妆容实在太厚,看上去虽然美丽,却也透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成熟。 “二位是?”虽然一眼看出这两人不是公司高层,但自小的修养还是让他端出了起码的绅士礼仪。 “我们是财务部的会计啦,我叫肖蓉,她是韩玲玲。平时在办公室听闻您的光辉事迹,一直都想看看陆总的真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呢!” 二人一走近,香水的味道顺理成章地飘进陆至晖的鼻子——他没闻错的话,这个香水跟陆薇用的是一个味道,价格应该不小于两万。也就是说,这两个年薪不到十万的职员,这次是下了重本了。 于是他疏远地勾了一个笑,礼貌地提醒:“员工培训的时候,每个人应该都发了一份高层人员的信息表。没记错的话,上面有我的照片。” 肖蓉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修饰掉了,“照片跟真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陆总可比照片上要帅多了。” 一旁的韩玲玲连忙附和:“就是的。人除了皮相还得有气质,不见到真人,是没办法体会您的气质的。” 肖蓉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接着说:“怎么样?大老板,赏脸喝一杯吗?” “二位容貌出众,想跟你们喝酒的人应该已经排队等着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但有人却选择听不懂。 “陆总这话可就在取笑我们了!而且,他们又怎么能与您相提并论?这一杯是我们这些做小员工的敬您的,没有您在上面把持大局,我们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好的待遇呢?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肖蓉是二者里面更主动的,其实严格来说,她的容貌在普通人里确实算上游,但平时绕在陆至晖身边的莺莺燕燕相比,一般。而要是跟家里那位正宫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陆至晖不喜跟另有图谋的人喝酒,但人心隔肚皮,他自小在商场打拼,喝酒的对象又有多少不是貌合神离的?更不说他在这么盛大的场合拒绝了两位女士,会被多少人抓来大做文章。 “今天是瑞莱森的六十周年庆,身为主人,怎能怠慢客人呢?”他抬了抬酒杯,示意要碰杯。 肖蓉欣喜若狂:“看来传闻是真的,您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 她双手举着高脚杯递过去,就在两只高雅晶莹的酒杯碰撞的前一秒,中间突然横空钻出来一个—— 保温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豹你变了,你开始管你老攻了 第72章 碰! 三只本不该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杯子碰撞到一起, 发出一串余音颤颤的撞击声。 “哎!”肖蓉惊呼出声, 连忙把酒杯收回来,才避免香槟洒出去。 只见来人一套服务生打扮, 白衬衫黑马甲,左手一个托盘右手一个保温杯,脸上还顶了个假面舞会才戴的白色面具。 “你, 你谁啊?”顾及陆至晖在场,她的怒火仅仅表现为轻微的不悦。 “噢, 我是陆先生的营养师。”服务生如舞蹈家一般翩翩地收回杯子,语气轻快地颔首,“你可以叫我, 贾老师。” “营养师?”肖蓉错愕,“那你不是应该去给陆总配营养套餐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显然这是我的副业,女士。”服务生把托盘往前一递,成功让陆至晖与两个女人都退了一步, 阻隔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托盘上的抹茶点心和绿茶饮料, “今天天气太热了, 二位需要来一杯冰镇绿茶吗?” 这期间,他身后的陆至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 然后静静看着, 眼神扑朔。 肖蓉瞄了眼陆至晖的脸色,已经不似之前对待他们的那般冷漠疏远,反而皱了一下眉头, 随后又舒开——看来这个不速之客也惹恼了他。 她心中立即燃起希望,这个人的出现惹得陆至晖不悦,那么,如果她出面解决了他,并且凭借她过人的交际能力处理得很好,陆至晖必然会对她刮目相看。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只是一起喝酒这么浅层次的交往了。 “这位先生,难道你没看到我们正在和陆总谈话吗?这样贸然插进来,恐怕不太妥吧?”她优雅无比地摇晃着高脚杯。 服务生歉然地笑笑,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对不起啊这位女士,我看你们聊得尽兴,想送点心给你们而已。” “那也要看时机的,对吧?虽然你私下是陆老板的营养师,但现在你的身份是waiter,打扰客人的雅兴,似乎不再你的工作范围。” 肖蓉的语气里带着轻蔑,陆至晖这样的生活在宫殿里的尊贵的男人,当然每个人都想黏上去,显然,也包括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服务生。 跟她抢?她不做声地打量了这服务生一眼——还不够格。 “这话就有点片面了。”服务生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强势退缩,反而把露出面具的嘴巴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 “我有两份工作在身,当然是要扮演好两个角色。如果我做服务生的时候不可以兼顾营养师的职责,那么现在是下班时间,女士您好像跟陆老板也没关系了吧?” 肖蓉的表情僵了一瞬,呼吸了一口平息情绪,继续质问道:“这话说的不错。但,打扰客户跟他的朋友谈话,也不是一个营养师能做出来的事。” “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打断你们,否则今晚找陆先生的人那么多,我岂不是要忙死了?” 他将唇线微微勾起,呈一个小月牙的形状,慢悠悠转身,把陆至晖手里的香槟接过来,又把保温杯递过去。 “陆先生的胃最近不大好,所以,能不喝酒的时候我都建议他不要喝。如果两位女士觉得伤了面子,我可以代他喝,加上唐突了你们赔罪,三杯怎么样?” 说完,他把面具往上抬了抬,露出鼻子往下的大半张脸,仰头就把一整杯浅色的液体喝进腹中。 “你,你是?” 这一个下巴的剪影,足以让人联想到某个前段时间声名大噪的脸孔。一旁没怎么说话的韩玲玲突然瞪大了眼睛,抬手一指,又心虚地缩了回去。 服务生俨然拿起了第二杯酒,彬彬然问:“怎么?您认识我?” 韩玲玲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随后明确了什么似的,讪讪收回眼神,“哦,没有,你刚才那个角度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服务生笑了一下,接着饮下第三杯。一口气三杯酒下肚,中途毫无顿留。而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到现在,陆至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从一开始的冷淡疏远,到现在,眼神居然带着一股让人贪恋的温柔。 “可恶!我要去找前台,问问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服务员!” 被韩玲玲拉着离开之后,肖蓉仍旧气不过。为了这一面勾搭上陆至晖,她几乎要把家底都掏空了,名贵的礼服和香水,还有提前做好走路都不敢瞎动怕弄乱的头发。本来陆至晖跟她碰杯之后,她就打算进一步实行计划了,谁知半路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服务生,把她的第一步计划就搅黄了! “我要投诉他!” 相较之下,韩玲玲谨慎了许多,可能也是天生胆小的缘故。她把气急败坏的肖蓉拉到酒会的角落,整个人仿佛怕得不得了。 “这件事没闹大已经算最好的结局了,你还嫌刚刚不够丢人啊?” “这怎么丢人了?我仰慕陆总,想跟他喝一杯酒而已,我怎么了?我行的端做得正!倒是那个服务员,还戴个白兮兮的破面具,他才见不得人,他才丢人呢!” “哎呀你别那么大声!”韩玲玲压着嗓子让她小声点,“真是的,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其他服务员都不戴面具,偏偏他要戴啊?” “我管他为什么?严格来说,我是他的顾客,他打翻了我的计划,就别怪我投诉他!” “哎呀你冷静点儿!”韩玲玲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奇怪的人盯着她们,才又继续说,“你就不觉得,是因为他摘下来会引起骚动,所以才故意戴上的吗?” 肖蓉终于听进去了他的话,理智回来了些许,“你什么意思?” “他刚刚喝酒的时候把面具往上抬了一下,我恍惚觉得,他长的特别像那个白彦。” “白彦?你,你是说?” “就是陆总的正房先生啊!你平时不挺喜欢去娱乐圈吃瓜的么?应该知道他的啊。” “但,但如果真的是白彦的话,陆总刚刚怎么不说话?” “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一定就是白彦,但万一是真的,你说我们缠着人家的丈夫喝酒,万一把他惹怒了,大家撕破脸,我们以后再公司怎么混啊?别说工作了,能不能在A市待下去都难说!” 肖蓉代入这个逻辑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被冷气包裹的肌肤瞬间就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往后踉跄了一下,高跟鞋的细跟仿佛要不堪重负折断一般。 其实,她不仅猜错了服务生的身份,还猜错了陆至晖的情绪——陆至晖皱眉的那一下,的确也是不悦,不过却是认为某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不悦。跟所谓的“厌烦”、“想让他立马消失”这种想法,完全不沾边。 十四层的雅间里,暖黄的灯光将物体表面铺了一层黄绒绒的微泽,门窗隔绝了觥筹交错的繁荣与嘈杂,此刻的屋内,静谧,安宁,又带着一丝不可忽略的微妙。 “玩够了没有?” 陆至晖对顶着白色猫女面具的人“兴师问罪”,语气不急不缓,不怒不悦,只四平八稳的宛如一根没有起伏的直线。 服务生娇媚地笑了一下,透过面具抛去一个媚眼,两手软盈盈地搭上他的双肩,轻轻一按,让他坐在身后的酒红色沙发上。 “陆总喜欢玩,我也喜欢玩,干脆,一起玩玩也不错呀?” 他的语气勾魂摄魄,如一瓶馥郁的香水,鼻尖轻嗅到一丝之后,就忍不住要嗅第二次。 陆至晖眉梢一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么?” 服务生慢慢低下上半身,手绕上陆至晖后颈的同时与他平视,眼神妩媚,“当然,就看陆总,想不想跟人家玩啊?” 他的手指在陆至晖的耳根处打转,如狐妖灼热的舌,带着远超生死的诱惑触探到敏感的肌理,悸动从皮肤表面一直延伸到心脏。 陆至晖的眼神突然黯了下来,他握住这人不安分的手指,直勾勾看着他。 “先生。” 薄唇微启,语气虽温柔,透着浓浓的警告。 沉闷的嗓音宛如教堂深处传来的大提琴声,将某人苦心经营的皮囊豁然拉破。 嚓!狐妖的进攻被这个称呼切断,暧/昧戛然而止。 白彦终于没有再继续撩拨,兴致缺缺地停下进攻的动作,“嘁”了一声,抽手,起身,悻悻然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没意思。” 陆至晖侧头看他,问:“是我不解风情没意思,还是太早认出你没意思?” 白彦摘了面具拿在手里抚摸,回头抱怨地瞪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公司周年庆为什么不叫我?” 曾经有个很讨厌的声音告诉他:你说话这么刻薄,态度这么强硬,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每次跟你一起出席酒会都会让人丢脸,这样的你,谁会喜欢呢? 虽然他当时强硬地反驳了回去,但,这个声音一直躲在他心里,像一条獠牙尖锐的毒蛇,时不时就会钻出来,狠狠咬他一口。 第73章 白彦是陆至晖的法定配偶, 照商业圈里不成文的规定, 这类公司的大型酒会一般都是老板及其配偶共同出席的。但事实上,陆至晖提都没跟他提。 照平时的经验来看, 陆至晖一般外出都会交代两句,是去谈合同,还是去公司开会, 就像所有的丈夫出门时那样。但这件事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委实让白彦觉得很怪异。 有点刻意隐瞒他的意思。 “你嫌我拿不出手?”白彦气呼呼地问。 陆至晖盯着他从单薄的马甲中间隐隐鼓起的脊骨, 觉得他像极了一只失落的猫,“没有。” 白彦将下巴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呈半死状趴着, “嘁,苍白的谎言。” 静观其变这么久,陆至晖终于确定,白彦是真动了气, 虽然怒火不大, 却千真万确的, 是因为他造成的。于是方在商界威名赫赫的大老板响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蹲在他面前。 “抱歉。” 他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直接道了歉,这让白彦有点意外。毕竟这人可是商业帝国里挥斥方遒的大人物, 先前在下面多少人排着队都要跟他说一句话, 但这个人,现在居然蹲在他跟前,跟他道歉? 白彦就是这样, 如果你据理力争,跟他说一千道一万摆出各种各样的花式理由,他反而越吵越起劲。但如果像陆至晖这样,一开始就承认错误,他反而觉得,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干,干嘛突然道歉啊?” “因为我的疏忽,让你产生了这样自我否定的想法,对不起。” 陆至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眼中歉然,似乎等着他的原谅。 白彦被这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撑着扶手坐起,摸了摸鼻子,“那个,还好啦,先生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考虑了。” 这本该是陆至晖要解释给他的话,反而被他率先说了出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么窝囊的处理方式可是会被他揪着耳朵骂的。 “但是!那刚刚那两个女的,一看就对你图谋不轨哈,我刚才那是看不过去才出手的。”白彦赶紧为刚才的唐突做解释,生怕这个人觉得他老是作妖。 陆至晖赞同地点头,“嗯,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就还好吧。”白彦故作谦虚,吸着下嘴唇的右侧吮着玩,“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就行。” “怎么会?之前约好了,我们要互相提醒对方,要跟任何一个可能插足我们婚姻的人保持距离,先生刚刚做得很好。” “还有。”话题转移之后白彦轻松了不少。 “还有?” “江妈说了你的胃不是很好,所以喝酒什么的也要有度。” 陆至晖一怔,这事他从未告诉过白彦。也就是说,这个小豹子,现在会主动关心他,去跟江妈问他的情况了? “她还说什么?”陆大老板欣欣然地问。 “就是你的一些生活习惯啊什么的,也没什么了。” 陆至晖动了动唇,那嘴型似乎是想叫一个什么名字,但临到嘴边又止住了,改口道:“先生。” “昂?” “你关心我,我很感动。” 白彦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太主动了,于是赶紧挽尊:“都是帮江妈剪花的时候,她顺嘴说的,我又没有主动去问。” 陆至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眼神含笑地看着他,仿佛他撒谎的每一个字都光秃秃的被看得一清二楚。那漫长的几秒里,白彦像被抓住尾巴倒拎起来的小白鼠,眼珠子慌乱地左右转动。 “那那个,你上来也有一会儿了,是不是不大好啊?毕竟今天是公司的周年庆,你是大东家,客人们都在下面呢。” 陆至晖看了眼腕表,确实应该下去了,介于之前这家伙生气的考量,于是问: “要一起吗?” “我?”白彦扯了扯质地不错的服务生马甲,仿佛马上就要进教堂却没有婚纱的新人,“我刚出来太着急了,什么也没收拾。” 陆至晖道:“我可以派人去家里取衣服,然后打电话叫你的造型师来,顺便化点淡妆,过会儿上镜好看。顺利的话,一个半小时应该可以。” 这一长串下来,白彦心里已经竖起高高的一层围墙了。 “这么久,那还是算了吧,挺麻烦的。” 他大喇喇伸了个懒腰,将房间环视了一周,“哎——这儿也挺不错的,我就在这儿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等你结束了一起回呗!” 他已经开了尊口,陆至晖便也尊重他的意思,随即给人打了电话,让人做好饭菜送来。并交代如果酒会九点还没结束,就让艾衡先把他接回去。 白彦却觉得晚归没什么,“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等你一起了。”然后话锋一转,提醒道,“虽然公事公办哈,但是你喝酒也要有度。能婉拒的,比如刚刚那种情况,你还是别硬喝了。” 要是再看到那些女人黏上去,他可不介意一整晚都帮他清理! 陆至晖心里骤暖,嗯了一声,“我会尽量规避,但一会儿要跟几个董事会面,恐怕少不了要喝。” 他又看了眼腕表,说着就要开门离开,却被白彦叫住。 “你领带歪了。”白彦抱腿盘坐着。 “哪边?”陆至晖试探着朝左拨了拨,“这边吗?” “反了。” 于是他往右拨了一大截,“这样呢?”然后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无奈道,“这里没镜子。” 白彦也不是刻板的人,顺手帮忙还是做得到的。于是他大发慈悲地过去,把歪到太平洋的精致领带给拯救了回来。但来回拉扯的次数太多,原本的倒三角也变了形。 “我重新给你打一个吧。”他说着一点一点解开,冰凉的指尖有时会碰到脖颈的皮肤,于某人而言,只如凉水掉进了滚油,霎时炸开了锅。 白彦一门心思都在领带上,从陆至晖的角度俯视看去,只能看到将眼眸遮得严严实实的睫羽,如盛开的合欢花一般。 垂在腿侧的手掌颤了一颤,蠢蠢欲动地抬起,悄悄的,生怕被发现了似的。它像一个拿着玫瑰花一步一步接近熟睡的爱人的男孩,局促,生涩,且又谨慎。在好不容易要触碰到贴身衣料包裹的后背的时候,却被突然苏醒的爱人吓得缩了回去。 风平云止,无事发生。 “很好看,谢谢先生。” 白彦自信地打了一个响指,“我打的,那当然得好看了!” 谁也没看到,刚才某人整理西装时,手经过衣领,不小心,把领带往左拨了一下。 晚上九点半,鼎沸的酒会已经渐渐褪去浮华,只剩空旷袤然的会厅,以及中间明若白日的水晶吊灯。 在宽敞却空荡的房间里,白彦老是心神不宁。回想刚刚陆至晖盘划的可以让助理帮他换衣服化妆的场景,总觉得奇怪。 他跟陆至晖同居也有一阵了,也算摸清了一点这人的脾性——做,永远快于说。如果是真心想让他一同出席,陆至晖不会说“我可以打电话叫他们来”,而是直接打电话把人叫来,要是白彦实在不想出席,再一个电话把人叫回去。 但陆至晖没有,而且向来少语的人居然说了那么长一大串,换衣服,做发型,还特意强调了时间—— 一个半小时。 虽然他没有明说,表面看上去好像很尊重表演的想法,也期待他跟他一起下楼似的。但,白彦隐隐就有种感觉——这个人是不想让他下去,又不想被他看出来,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没道理啊。”白彦把抱枕顶在头上,两手扶着模仿皇帝的步伐踱来踱去。 嗒!嗒!嗒 “先生平时还挺尊重我的啊,还把我介绍给刘骥导演,每次碰到熟人都大大方方说我是他先生。没道理为着一个酒会瞒着我吧?” 走到尽头的墙壁,他又徐徐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还是说,他担心我不会应酬,把酒会搞砸?” 这个想法仿佛有点说服力,记得上次在张轩的婚礼上,他差点被一个记者激怒大打出手,还是陆至晖帮他圆的场。 “也是哦,今天到场的肯定有各大股东和董事会的那些老头。听晚霁说,董事会的那些人最难缠了,连先生都要看他们几分脸色。要是我做了什么难以收场的事,的确不好护短啊。” 想通了这一层后,白彦心里的意难平才姑且消去了一些。 “白先生,酒会马上结束了,老板在二十分钟之内可以抽身。我现在带您下楼,去车上等他,行吗?” 吴岐敲开白彦的门,询问他的意思。 这一问倒是有点奇怪,照陆至晖平时的习惯来看,凡是能直接跟他交涉的,都不会叫吴岐来多此一举。他应该会结束后亲自上来接他,浅笑着说,先生,久等了。 不过,也可能是比较忙吧? 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敏感,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几天去拍MV的缘故?真是的,以前也没这样过啊。 他揣着疑窦下楼,却在上车不到五分钟时,吴岐再一次叩开车窗出现在他面前,才证实了他的疑虑。 “白先生,老板喝多了,可能要您上去接他一下。” 唔,看来不是他敏感,是真的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唔,喝多了啊…… 第74章 “喝多了?” 白彦已经换了来时穿的大兜帽卫衣, 帽子扣下来足够覆盖他大半张脸了, 尽管他乖乖把帽子放到背后,但整个人缩在大一号的衣服里面, 难免显小。 他听到这话愕了愕,一面说着一面下车,“他喝了多少?” 吴岐跟在他右后方, 快步往大厅里去,“董事们谈话, 我不好在旁边跟着。但老板酒量不错,平常极少喝醉,这次确实是喝得太多了。” 白彦不解:“那些董事不都瑞莱森自己人吗?怎么让他喝那么多?” 这似乎戳到某个隐秘的话题, 吴岐选择了隐瞒,“兴许是太高兴了。” “吴特助。”白彦的步速很快,顺带着说话也多了两分果决。 “白先生请讲。”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直言, 不需要用这种理由敷衍我。”白彦走在前面, 看不到表情, 但吴岐很清晰的觉察到话语中的不悦。 是了,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从前围在老板身边软盈娇美的莺莺燕燕, 他是小豹子, 有獠牙的。 但是,陆至晖真正喝多的理由,却是绝对不能说的。自从上次公司的股价波动, 董事会就一直对这位老板娘颇有微词,认为他长期处在风口浪尖,绯闻不断,会损伤公司长久以来建立的良好形象。而陆至晖要修正他们这样的偏见,除了颁布一系列的防御计划和文件。当面交涉,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只是打太极这种虚与委蛇的事情,陆至晖不舍得让白彦去面对。 既然老板自己都决定好了,他这个做下属的,自然不能坏人美事,去横插一脚说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抱歉,白先生,只是公司上的事情牵一发动全身,一时间不好细说,我不是有心隐瞒。” 白彦摆摆手,“没关系,反正公司什么的我也不大懂,他人没事就好。” 他环视了大厅一圈,只有十几个收拾餐具的服务员,并没看到陆至晖。 “先生人呢?” 吴岐伸手朝电梯一引,“老板以为您没下楼,就去您之前的房间找您了。” 白彦疑惑:“你们没告诉他吗?” 吴岐垂眼,“说过了,但老板现在神志不是很清醒,不信。” 白彦啧了一声——看来喝醉了大家都一样,固执且不讲道理。 电梯径直上了十四楼,最后一层的时候,身体传来的失重感夹杂了从高处坠落的错觉,让他轻微的晕眩了一下,三五秒后回神。 走廊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鞋底踏上去几乎没有声音,整层楼都透着世外深居的悄然。 安静极了。 他的房间在拐角的最尽头,故而,他刚走过转角,就看到被人搀扶着等在门口的陆至晖。 搀着他的人是艾衡,新宅的高级保镖,看来今天的确非比寻常。平时接送的都是司机,今天居然是艾衡亲自动身,白彦已经能够预见停车场等候的两车满满的保镖了。 “放开。” 他听到陆至晖充斥着醉意的声音,抬眼一瞧,他正挥开艾衡扶他的手。 “被先生看到像什么样子?”仍是往前冷冽的语气,却又因为醉酒虚着几分气,比从前多了些孩子脾性。 前行的脚步一顿,白彦愣住。 他看见陆至晖扶着门站直,抬手附额,拿拇指和中指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闭眼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手叩门。 被先生看到像什么样子这句话像一滴热水砸上了冰块,立即化开了一块食指大小的面积。陷下去了,也融了。 原来,陆至晖这么在乎在他眼前的形象 叩叩! 修长的手指敲响房门,手指的主人没有立即收手,反而整只手掌都撑在门面上,仿佛这样才不会因为晕眩摔到地上。 “先生,酒会结束了,我们回家。”他抬头,语气十分轻快,像极了去幼儿园接孩子的家长。 白彦心里十分拒绝这种语气的对象是自己,但又不得不面对。 “先生,我在这儿。”他从后面叫他。 “嗯?”陆至晖迟钝地转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眉宇瞬间欣喜,仿佛埋了十几天的种子终于发芽了似的。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他笑着问白彦。 白彦这时才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晕,觉得这很怪异。毕竟陆至晖平日里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体面绅士,领扣袖扣领带夹缺一不可,跟现在这样满脸通红的醉酒状态,根本格格不入。他连这人的笑都不怎么常见,更别提红着脸笑了。 而且这人除了脸红,脖子也跟摸了一层细细的朱砂似的,藏在板正的西装里,只露出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颇像春香红帐伸出的光滑软盈的手,勾着人的魂魄往红帐里去。 太性感了! 白彦摸了摸鼻子,强行收心。 “我听他们说快结束了,就想下楼等——哎!” 他的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就突然重心不稳,倒在他身上。白彦吃力地撑着他,整张脸因为用力皱成了包子。 “嗯?没站稳。”陆至晖的皮鞋用力蹬了两下地面想站起来,成功把白彦又往后逼了两步。 “哎别别别动!”白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站稳——他收回刚才觉得这个人性感的想法! 他爷爷的,重死了! 艾衡和吴岐都上来帮忙,期间吴岐的手不慎碰到了艾衡,触电一般赶紧缩回。 “呼——我天,你吃铅球长大的吗!” 白彦在泰山压顶的缝隙里拼命呼吸,然后把他的手臂横到自己后颈,跟另一侧的艾衡一起扛着这人走。吴岐在一旁搭不上手,又不能去替白彦下来打断人家夫妻的亲密接触,左右权衡之下,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嗯,明天给老板看,他肯定开心。 陆至晖能走,但就是跟踩棉花似的时不时就踉跄一下,需要白彦和艾衡一起又把他撑起来。三个人的步伐忽快忽慢,忽起忽落,远看只以为在跳芭蕾舞。 “哎哟天哪!”等把人驮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白彦瘫在沙发上一动也动不了。 吴岐在应酬时喝了酒,开车都是艾衡负责的。一进门,江妈等人就拥了上来,嚷嚷着把陆至晖扶到床上去,吃了醒酒汤之后再泡澡睡觉。陆至晖闲吵,就眉头拧了起来,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艾衡见机行事,也匆匆退了出去,在玄关拉住正准备逃走的吴岐。 “吴特助,我送你。”他走近灯光微弱的玄关,微蹙眉头,刚正坚毅的脸上透着浓烈的不快。 吴岐在他近身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笑着说:“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麻烦了。” “你喝了酒,我不放心。如果在路上有什么事,我没办法向老板交代。”艾衡不由分说地开门,“走吧。” 吴岐向来彬彬有礼,脸上的仓促一闪而过,后恢复了微笑:“我打车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老板这边需要人手,你还是留下比较好。这样吧,我到家之后给你报个平安,怎么样?”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甚至吴岐还要高一些,但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情势下,两厘米的身高差并不占优势。 艾衡阴沉地看着他,眼中说不上来是怒火还是怨气,“你还有我的联系方式么?” 楼梯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有人,两人同时收敛了情绪。艾衡握住他的臂弯往外拽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走吧。” 门灯啪的一声暗了下去,银白的月光透过门缝铺进来,照亮了长长的银河带。只是匆匆闪过两道人影后,大门缓缓合上,切断了皎洁月色,让它安静地在花园里与蔷薇共舞,一同美丽。 二楼的主人卧房中,陆至晖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白彦面朝下摊在床上。没有关严实的落地窗透进几缕晚风,扬起窗纱的一角,如舞女飞扬的裙摆,绮丽妙曼。 白彦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美好品格,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到陆至晖身侧的位置。 “先生,还醒着不?” 陆至晖转过头来看他,眉眼里盛满了笑意:“我什么时候睡过?” “这不是怕你喝醉了神志不清嘛?好了,醒的就好说。” “我没醉。”陆至晖宠溺地看着他,眼眸弯弯。 白彦嘴角一抽——都乐成这样了还说没醉? “行,没醉没醉。”他单膝撑在坐垫上跪起来,另一条腿支在地上,“那我给你放洗澡水,一会儿洗个澡再睡,啊。” 陆至晖却慢悠悠的不着急,他坐起来,把白彦摁回沙发坐好,“我有东西给你。” 白彦纳闷:“什么啊?” 该不会是他喝多了顺手放起来的酒瓶盖子? “你那天跟我说,说你脖子上少了样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西装的口袋里掏来掏去,好一会儿才终于寻到宝藏似的,谨小慎微地取出来: “这个给你。” 那是一根暗金色的项链,吊坠是三条棱的长条形状,一头一尾被纤细的金属链连接,戴起来应该是横卧在锁骨窝的样式。很简约的款式,不过吊坠并非传统的三棱柱,而是扭成了弯弯的螺旋形,刚好旋转一周,这个设计委实在白彦的心尖戳了一下。 “你还记得呢”白彦在裤腿上搓去掌心的汗,无比欣喜地拿起吊坠抚摸,“真好看,谢谢先生。” 陆至晖顺手把项链和他的手都包在掌心里,“喜欢?” 白彦点头,“当然喜欢了!” 陆至晖没有说话,只是笑意更浓了。 “对了,这是哪个牌子的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陆至晖还是笑。 “难不成是瑞莱森自己的产品?新设计的吗?” 陆至晖终于有了反应,他摇摇头,“是我设计的。” 顿了顿,又道: “Only for you。(只为你)” 第75章 【高亮!!!】 “Only for you。” 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泓雪山深处融化的水, 径直淌进白彦的心脉。消融了最深处的冰雪之后, 沁人的温度朝四周蔓延,暖意逐渐溢满整个心脏。 这是白彦印象里第一次听陆至晖说英文, 或许是因为他口语太烂的缘故,每当听到有人说的流利又地道时,他眼前就会不由自主地竖起一面粉丝滤镜, 觉得对方睿智又稳重,还带着成熟男人的性感。 尤其, 如今开口的这个男人,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 他们在法律上,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他呆痴地愣了两秒, “这太贵重了。” 他尝试着抽手,却被陆至晖包裹得严严实实。 “就是贵重才要给你,其他人配不上。” 他所有的目光都融在白彦的眼睛里,眼神真挚, 温柔, 手下的动作却十分有力。 白彦发现, 陆至晖喝醉之后特别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平时交谈时虽然也会礼貌性地对视,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跟涂了胶水一样黏着他, 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你送过这种东西给别人吗?”白彦被他的眼神蛊惑,下意识这样问。 “你在吃醋?” “你少臭美!”炸毛之后瞬间暴走, “你有没有喝醉啊?我看你清醒的很!” 陆至晖看着他陡然张开獠牙如要决斗的豹子似的,脸上笑意渐浓,“我只给小豹子,不给别人。” 这个昵称白彦可听不得:“我是大名鼎鼎的美洲豹,不是小豹子!” 陆至晖不依不饶:“小豹子。” “美洲豹” “小豹子。” “美,洲,豹!” “小豹子。” “算了,小豹子就小豹子吧怎么着都行。”他放弃挣扎。 陆至晖初战告捷,满足得不得了,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掌心里抽出去,“我给你戴。” 白彦气鼓鼓地去抓,“我自己可以。” “我说过。”陆至晖眼前晕乎,无法抓住他快速闪躲的手,于是干脆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让人定住,“我说过,你要习惯我为你做这些事情。” 白彦拍开他的手,“你现在醉呼呼的怎么戴啊?别给我扯断了!” “那我轻点,不把你扯断。” “是别把项链扯断,不是别把我扯断”白彦心力交瘁地纠正,脾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陆至晖整个人都趴在他肩上,两手环在他的后颈。但不知道是眼神太模糊,还是手指不听使唤,一条链子左旋右旋,半天都扣不上。 “别动。”低沉的男音在耳侧响起。 “我没动,是你一直在晃来晃去好吧?”白彦觉得耳朵痒,欲哭无泪地往旁边挪了挪。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整整两分钟过去,陆至晖还是毫无进展,于是他再次提醒: “别动,彦彦。” “都说了我没——等等,你叫我什么?”白彦猛然惊醒。 “嗯?”陆至晖一门心思钻研项链,抽出一点空闲来回答问题,“彦彦啊。” “你是神志不清醒还是走火入魔了?知道我是谁吗?就,就瞎喊。” 陆至晖的下巴搁在他肩上,被他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 “彦彦真傻。” 语气极尽宠溺。 至此,白彦终于确定,这人确实是在叫自己。但确定了,并不代表就能接受啊! 这是瑞莱森的大老板!身家几百个亿的大佬!跟他只是假结婚算起来顶多是个合作伙伴!虽然长得不错为人体面追捧者千千万,但是!他们是假的啊!不是说是为了生意吗?你好好当个臭奸商不行吗?当个高冷没有表情的总裁不好吗! 干嘛,叫这么亲昵的名字啊 “你说话就说话,别往我耳朵里吹气行不行?”白彦的脑袋已经歪到了最大限度。 “为什么呢?” 陆至晖笑着又吹了一下,之前是说话的气音,现在倒是真的吹了一口灼气,然后问: “里面藏着小精灵吗?” 白彦被他弄得浑身发麻,跟触了电似的颤了一下,果断抬手去推。 “什么小精灵?你童话书看多了吧!走开点走开点,热死了!” “彦彦,你耳朵红了。” 陆至晖如同真的发现了躲藏在森林里的精灵,松开项链就去揉他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耳垂,然后放在指尖把玩。 “好软。” 白彦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掰,却没什么用,那可恶的手仍旧黏在他耳垂上。 “软个屁!你才软!” “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算了,我不说话了。”白彦放弃挣扎。 陆至晖义正言辞地提醒他:“你之前演的剧里说,男孩子不说话,就是在等别人吻他。” 白彦觉得耳朵都要被他揉出火星子来了,闪躲之际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要吓呆了: “放屁!电视剧里的话你也——唔!唔唔唔!” 白彦瞪圆了眼睛,眼珠子不停颤抖。手拼命去推他的肩膀,却因整个人都压在身上,如山一般倾过来,纹丝不动。 带着红酒醇香的舌头在他的上颚舔.舐,这么敏.感的地方,哪怕是自己用舌尖扫一下都会觉得酥.痒,何况,还是被人如此侵.犯。 使劲闭起来的眼眸不断颤抖,睫毛不安地停在眼睑上,如濒死的蝴蝶。勉强适应攻势之后,白彦才有机会掀开眼皮。这么近的距离,双目已经失焦,眼前人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却又带着某种超越生死的神秘。 守护在萧条空荡的星球的小王子打开了玫瑰花的玻璃罩,亲吻它刚刚舒展的柔软的花瓣,春晖般温柔。 被强.吻了。 这是在白彦脑子里萦绕了一整个晚上的声音。 他,白彦,坐拥几千万粉丝的流量巨头,人设和本人一向背道而驰,脾气火爆,逢人就怼。居然,被假结婚的对象,强吻了。 还是一个,平日里儒雅端方举止有度的体面人。 靠,还以为这家伙的体面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人设! 臭奸商! 臭!奸!商! 最后要不是这人亲着亲着睡着了,下面的事他还真控制不住。 不过么白彦回味了一下当时接吻的触感,觉得,这人的吻技,好像,还不错? 而且他第一声叫他“彦彦”的时候,眼神无比温柔又鼻尖挂着一滴热汗的样子,好性感啊 呸呸呸!想什么呐! 这个披着绅士皮的臭流/氓,居然趁醉酒强吻他!该死! “嫂子,你在想什么呀?” 正当他陷在各种芜杂的思绪里挣扎时,旁边的陆晚霁悄悄探头过来问。 “脸红红的,你不舒服吗?” 白彦猛然一激灵,想起这是在去试妆的路上,腾的坐得笔直。 “没有啊。”他一本正经地摸了摸脸,“噢,可能车里太闷了吧。” 陆晚霁盯着他的眼睛一虚,仿佛洞悉了某种信息:“你刚刚一直看着手机,动都不动一下的诶。” 白彦赶紧摁亮屏幕点开微博,“那什么,我看微博上有什么好玩东西没有。最近我没什么行程嘛,之前拍好的剧又还没播,就想看看粉丝都在玩什么。” “这样啊。”陆晚霁十分配合地点头,并且心生仁慈,没有戳穿刚才手机屏幕一直没有亮的事实。 白彦不知道他已经看出端倪,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很不错,“那当然了。我以为结婚之后会有很多人脱粉呢,没想到大部分的人都还在。” 这话倒是真的,他之前走的是偶像派路线,大部分粉丝都是女友粉,一结婚肯定严重脱粉。没想到婚讯公布到现在,粉丝数量不跌反涨,这让白彦心里很是感动。 “他们真的很支持我。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和先生去吃饭,碰到一个粉丝特别好,他说让我好好享受生活,不要在意外界的看法。我觉得真好!” 陆晚霁表示同意:“当然了!要好好享受生活才能创造好的作品嘛,嫂子,我挺你!” 白彦无比欣慰地点开粉丝群,“嘿嘿,看看他们都在聊什么,好久都没进群了。” 陆晚霁探过去凑热闹,“给我也看看。” 然后,对粉丝这个群体无比憧憬的二人点开粉丝群,就被一条一模一样的发言刷屏了: “哥哥今天离婚了吗” “哥哥今天离婚了吗” “哥哥今天离婚了吗” 霎时间,冷气流动的车内仿佛骤降到了零度,把两人活生生冻在原地。 陆晚霁率先反应过来,看准退出键就是一顿狂摁。 “现在的粉丝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天天盼着正主离婚,有毛病吧!别说嫂子你现在跟哥感情这么好不可能离,就是万一万一离了,也轮不到他们好吧!” 白彦倒是比较平和,“你也别跟他们较真,反正他们也就过过嘴瘾了。” 反正,要离也是五年后的事情。 “嫂子你千万不能被他们左右哦,你跟哥两个人好好的,气死他们!” 白彦想起昨晚的那一幕,耳朵又开始热起来,他掩人耳目地挠了挠,“我,我尽量。” 本来按照合约,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确挺好,但昨晚那一出已经打破界线了,以后怎么面对陆至晖都不知道,更别谈“好好相处”了。 陆晚霁这首歌风格比较欧美,唱的是一个长居在城堡的吸血鬼爱上凡人男孩的故事。 他为男孩赶走了所有蝙蝠,甚至在阁楼上为他点亮了一盏油灯,每晚为他唱歌。最后却还是没能留住男孩,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城堡再次唱歌的故事。 白彦要扮演吸血鬼的角色,由于妆容太过复杂,所以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定妆。银色的及腰长发,暗红色的眼珠在额前的碎发下被遮挡了一半,配上同样血红的唇色——白彦从化妆间出来的那一瞬,周围所有的呼吸都凝滞了。 “嫂,嫂子,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啊!”陆晚霁惊呼,连一旁千年不变脸的封毅也怔了一怔。 化妆师功德圆满地出来,“导演,还满意吧?” 由于公司对这次的MV很重视,故而特意请了一位专业的导演,名为汤临,擅长发掘不同类型的艺人的美。魏佳辰出道的第一个短视频就是他拍的,把少年人的青涩体现得淋漓尽致,故而,即便过了这么久,魏佳辰给人的印象还是清纯无害。 “还不错。”汤临在跟副导的谈话中抬头,“化妆师记住程序,明天就按这个拍。” “好的!”化妆师美滋滋地收起刷子,然后对白彦说,“彦哥,这次的眼妆还挺浓的,你要不先习惯习惯,我们待会儿再卸妆?” 白彦尝试地转了转眼珠,发觉的确不怎么适应,“好啊,那你先忙,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这个剧组小,毕竟计划只拍一周,规模自然比不上他之前的大型商业片。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备一样不少,连影棚都搭得很细致,连砖瓦上的痕迹都一清二楚。不愧是大公司的手笔 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一边适应脸上繁厚的妆,一边拿出简易剧本翻看。正看到起劲出,手机嗡了两声—— 是陆至晖传来的微信,里面静静躺着一句话: “先生,方便接电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放鞭炮!奏乐!普天同庆!!! 第76章 “先生, 方便接电话吗?” 白彦看着那行几乎划破屏幕的字, 眼珠狠狠跳了一下。他想回不方便,但字打出来又赶紧心虚地删掉。 他之前忙碌的时候, 手机里一个消息都没有,刚歇下来就有动静了。照陆至晖这么猴精的人,断然是问过了陆晚霁。现在躲着他, 倒感觉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其实退一步想,陆至晖这时候联系他也不一定就是昨晚那场闹剧, 说不定这人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中午起来看不到他人,所以才询问一下呢? 这时候闪躲倒反而欲盖弥彰了。于是他在裤腿上擦去拇指的汗, 输了几个字过去—— “可以啊。” 看似轻松。 然而等屏幕上出现“视频通话申请”的界面时,这份轻松霎时就跟锅炉上的蒸汽,晃眼就没了。 我说可以接电话,没说可以视频电话啊!!! 不行, 稳住, 一定要稳住。 白彦凭借深厚的表演经历勉强镇定, 从正常人的角度来想,要是陆至晖真的知道强吻这件事,肯定是不敢立刻面对自己的。那肯定这几天都不敢主动联系, 然后等他收工回家之后装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而陆至晖这么积极地联系他, 很有可能,就是断片了! 对,没错! 想通这一层后, 白彦飞速跳动的心脏才姑且慢了下来,深呼吸一口平复气息,点开绿色按钮。 棱角分明的脸立即出现在屏幕中央,白彦捂严实摄像头,在对方开口之前,提醒道: “那个,我化了妆,有点恐怖,你别被吓到了” 对面的人停顿了两秒,不知道是网络延迟还是在思考什么,在静默之后终于传来一个“嗯”。 不似往前的轻快,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单音节,透着某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白彦听出他的情绪不对,觉得这也有道理,本来宿醉就会头疼,要是断片缺失记忆什么的,心情的确一落千丈。 他徐徐挪开手指,不敢看正视屏幕上的人,也没想好比较合适的开场白。正琢磨说什么既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又不让陆至晖看出来他有所隐瞒,对面的人就打破沉默: “不恐怖,很好看。”陆至晖说。 白彦挠了挠头发,又想起这是剧组的假发道具,所以没敢用力,只象征性地抓了两下,“还好吧。毕竟要演吸血鬼,所以妆化得很浓,脸上的粉厚得都能糊墙了。” 红眸白发,宛如长年被锁在吸血鬼宫殿的冰冷王子,美不自知。 白彦半开玩笑地说话,偷偷瞄了陆至晖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胆子不由大了一些——断片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什么时候回来?”陆至晖看着屏幕里动来动去的人,语气柔和。 “可能要到周日了。”白彦粗粗算了一下时间,“有一段要在莱湖取景,所以摄影棚直接都搭在这边了,这几天就住剧组定的酒店,不回来了。” “周日我来接你。” “不用了!”白彦下意识拔高了声音,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又解释道,“那个,周日有杀青宴,我就坐晚霁他们的车回来就好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小信和小志他们都跟着我呢,哪里是一个人了” 白彦说话十分谨慎,声音唯唯诺诺的,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是的,他这个受害者,居然处心积虑地帮罪犯掩盖罪行! “那个,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我只来了一个上午,但是剧组的大家都还挺好相处的。化妆师本来给我卸妆之后就可以下班了,但是她怕我不适应这个妆容,所以给我时间,让我先习惯一会儿呢。” 他不遗余力地转移话题,说两句就要瞄一眼陆至晖,这人身后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反正没关系,这人现在不论是断片了记不得昨夜的事,还是假装断片让他们双方都有台阶下,都是他所期望的。 于是白彦开始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切关于MV的趣事,直到说累了,时间到了,挂电话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也就意味着,这事儿被他稀里糊涂翻篇了。 “明天要拍我从城堡上飞下来的镜头,估计到时候得吊威亚。你知道吗?威亚看上去虽然有点吓人,但下来的时候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特别好玩。导演说,飞下来的时候假发很可能会掉,所以特地嘱咐化妆师,要多粘点儿胶。” “我演的这个吸血鬼其实很可怜,常年就跟一群蝙蝠为伴,一个人生活在城堡里。但是因为他爱的男孩害怕蝙蝠,所以他把它们都赶走了。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没有什么非要得到,也没有什么不可舍弃,除了你’。吸血鬼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所以他不舍得放弃。” “这个导演叫汤临,你应该知道他,拍微电影很厉害的。魏佳辰出道的那个短视频就是找的他,虽然我不喜欢魏佳辰这个人吧,但那个片子确实效果很不错。我早上跟汤导聊了一下镜头推进和布局的手法,虽然就说了一会儿,但也能看出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所以我还蛮期待这次的合作的” 白彦不知疲惫地说着,中途陆至晖一直在听,一个字都没有打断,这正合白彦心意。瞟了眼通知栏上的时间,嗯,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于是心头一松: “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就先这样?” 他就跟揣着赃物的盗贼一样,想赶紧躲过警察的搜查,手指迫不及待地伸向挂断的按钮。 但,却在点下去的前一刻,屏幕里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唇: “彦彦,别挂。” 白彦曾说过,陆至晖的声音很像大提琴,低沉温润,成熟且又磁性。而刚刚,他无比清晰地听出,悠扬的琴音中夹杂的与高雅端方格格不入的,乞求。 轰! 白彦脑中仿佛被劈了一记雷,发出天崩地裂的声音——彦彦,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但没有断片,还,打算跟他摊牌。 也不知是什么魔力,往日怼天怼地的小豹子今日就跟棉花糖似的,软糯糯的。陆至晖让他别挂,他就真的把手收了回来。只是方才佯装出的轻松荡然无存,眼皮也往下耷着,盯着拿着手机的手,眼神涣散。 空气骤一安静,白彦在凳子上如小猫一般缩着,局促,拘谨,全身每个细胞都诉说着无力。 “我为昨晚的冒犯道歉,对不起。” 由于低着头,陆至晖只能看到他银白的发顶,和小小的两根手指就能捏住的下巴。 白彦像是被人锁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似的,闷,透不过气。半晌后,他拿出成年人的处理方式,硬扯出一个笑,他知道自己笑的很丑,但没办法。 “没关系,你喝醉了嘛!有点不清醒很正常,我就当开机拍了场吻戏了。” 他无所谓的态度成功让对面的人皱起眉头,从今早苏醒,想起昨晚一幕幕的那一刻,他就没想囫囵吞枣地敷衍过去。 “我,可以叫你‘彦彦’么?” 白彦的耳朵发烧,即便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眼神,“那,那个,怎么叫无所谓啦,我都可以的。” “彦彦,我必须要跟你说的是,昨晚我那么做,不是神志不清。” 这话听的白彦有点冒火,一口气冲上来,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不是神志不清你还那样!” 陆至晖深深看着他,补充道:“不是神志不清,是冲动。” 白彦咕哝道:“这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并没有不认识你,甚至把你认成别人。酒精唯一麻痹的是我的自控能力。你,是我一心想亲吻的人。” 白彦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这,这是在告白吗? 他仓促地把头埋下去,越埋越低,但或许是陆至晖这个人自带的威严和对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掌控感,即便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屏幕,但仍旧乖乖举着手机。 应该说,这突然而来的如暴风雨的告白,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性和思考,连他举着手机都没发现。 “抱歉,突然跟你这么说,你应该暂时接受不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是否可以接受我的爱。或者,你实在接受不了,想解除婚约,离婚,我随时也可以签字。” “离婚”两个字钻进白彦的耳朵,如点燃炮弹的火引子,让白彦腾的爆发。 “离个屁啊!”他豁然抬头,“结婚不到两个月就离,你想我被人骂死啊!” 陆至晖眼中充溢着不忍,喉结滚了滚:“抱歉,彦彦。” “好端端的你又道什么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因为很小的事情道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啊!” 说到这里他就一肚子委屈,鼻子冒出酸意,几乎是咒骂地往下说: “你就是吃定我了!你吃定我不敢离婚你就对我做这种事情。我都说了不介意不在乎这事翻篇了,你还揪着不放。不说好是假的吗?假的干嘛要弄成真的!” 他的情绪一下子失控,对面的人深深皱眉,瞬息之间似乎决定了什么,通话屏幕一下子黑了。并没有挂断,而是用手指把摄像头封住的黑暗。 “彦彦,稍等。” 白彦更是来气,“现在是我在骂你,要暂停也是我暂停,你大老板当久了主次不分了还!” 无名火把他内脏都烧得通红,恨不得化身一座火山,把所有的怒气全都喷发出来。正当他破口大骂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猛兽过境。在嘈杂的乱声中,陆晚霁的声音格外突出: “哥?你怎么来了!” 插个小番外 “先生,方便接电话吗?” 陆至晖把这行字打过去,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这种感觉,只有他第一次在董事会作报告的时候才出现过。 “老板,已经到了,要进去吗?”司机回头询问。 陆至晖盯着左上角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等了好一会儿,这行字消失,讯息还是没有传来,这让他更加焦虑了。 刚才询问陆晚霁,说白彦已经开始休息了,如果他装作没看到消息或者避开自己,那么,他是不介意现身解释的。 正当他犹豫之际,手机突然嗡了两声—— “可以啊” 深邃的表情这才放松了几分,抬头跟司机说: “等会儿。” 第77章 “哥?你怎么来了!” 询问声通过门缝传来, 须臾间, 白彦整个人都冻在了椅子上,浑身上下就只脖子转过去, 看向即将拧动的把手。 “彦彦在里面吗?”他在门外问陆晚霁。 陆晚霁反应了一下彦彦是谁,然后火速点头,“在里面在里面, 刚进去一会儿。” “好。” 陆至晖转动把手,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眼色一流的陆晚霁当即会意,往后扎扎实实地退了一步,招手把周边的人都散去。 “大家都去忙吧, 陆总买了零食来探班,刚堵车了还在路上,每个人都有份的,大家待会儿收工了先别急着走哈!” 围观群众这才窸窸窣窣散去, 陆晚霁恨恨地朝一旁的封毅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照不宣赶紧去了最近的超市。 买零食?呵, 他家大哥虽然在商场游刃有余,但探班还是没有这个觉悟滴! 宽阔的化妆间宛如深夜的荒郊,空旷寂静, 又透着浓烈的恐怖和不安, 乃至肺腑里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啪嗒! 门锁合上的那一瞬,屋里仿佛敲了一记巨雷,轰然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隐隐散着黑烟。 白彦还两手握着凳子的边缘,前脚掌触地——这是一个戒备的时刻准备逃跑的姿势。 他剜了门口的人一眼,恨恨收回眼神,挪到别处。但越是不看,余光传递的信息就越是恐怖。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像一扇古老的屏风,一点一点压迫过来。 嗒嗒 皮鞋接触地板的声音宛如号角声下的战鼓,轰隆隆一阵乱响,把白彦的心敲得七零八落。 “彦彦。” 陆至晖表情凝重地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的脸,缓解了小豹子心中强烈的压迫感。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刚刚发过大火的某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陡然瘪了下去。他盯着搭在膝盖上的斗篷,眸子不受控地偶尔颤动。 “既然都来了,刚刚为什么要打电话?” 白彦的心情很糟,平时看陆至晖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陆至晖的脸上少了平日跟他说话时的轻快,客观来说,他现在很严肃,但又像害怕捧在手上的宝贝跑掉了,故而又十分谨慎。 “我怕吓着你,想给你一点空间。”他缓缓地说,像在哄赌气的孩子。 白彦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信,“那你现在进来干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想错了。这件事,应该当面跟你讲,这样才能解释清楚。” 陆至晖的每个理由都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发难的点。 白彦面无表情,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不变,“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刚刚都已经说清楚了。” “没有。”两个人开始争论。 “清楚了。” “没有。” “清楚了!” “——我没说我爱你。” “爱”这个字眼,魔力很大。 而比这更有冲击力的是,说这个字的人不是隔着巴掌大的屏幕,不是隔着遥远的电话线,而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用往日收敛的深情的眼神看着他,要把他从头顶淹没似的。 白彦本来要继续跟他争,结果“清”字刚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说了什么,紧接着瞳孔一缩,把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是抠着凳子边缘的手越发的紧,指尖迅速泛白。 “彦彦。” 陆至晖不自信地垂下眼帘,但又觉得接下来的话太神圣,便又抬眼看着他。 “我希望你明白,我昨晚吻你,包括现在对你示爱,不是所谓的我笃信你不敢离婚而为所欲为,是因为,我真心爱你。” 见白彦没有再反抗,他才又继续说: “当然,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我为我昨晚的鲁莽道歉,也为刚才没有表述清楚道歉。彦彦,你不用因为我道歉而觉得有压力。是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必须要道歉。” “我现在向你表白,不是要你马上回应,是为我昨晚的行为给你一个交代。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吻你,不是因为不认识你,也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别人。是我认得你,但没控制住自己。” “我刚才之所以提出离婚,是真的给你选择,不是拿假话刁难你。如果,你厌恶我,害怕我,或者有其他任何因素觉得不能跟我继续这段婚姻,我可以在离婚书上签字。至于外界的舆论,你不用管。我既然能提出来,那么,就有完全的把握能让你全身而退。你需要考虑的,只是接受我,或者离开我。当然,如果你选择跟我维持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我不介意。” 陆至晖很尊重他。 即便是现在,也把所有的选择摊开来解决,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这么体贴,这么周到,白彦不是没有触动。 接受,亦或离开。 这两个选择都太难了。但如果放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去整理,利用陆至晖的爱继续维持这段虚假的婚姻,然后从中牟取安稳和利益。这太缺德,他做不出来。 要么,一锤子把假婚姻敲碎。 要么,把假的,变成真的。 只是—— “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许久许久,白彦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盯着斗篷上冒出来的一个线头,恨不得顺着这根线爬到另一个世界去。 “不着急,我可以等。”陆至晖因他没有立即拒绝而松了一口气。 “周日,收完工回去,我尽量在那个时候告诉你。”白彦做了最大的让步。 “好。” “但是,这几天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你一出现,我的工作状态会被打乱。” 被陆至晖带的,他居然在心情这么糟糕的时候还讲礼貌说着打商量的话。要是搁以前,一脚踹人一脚踹门,早就闹翻天了。 又或许,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把陆至晖看的不一样了吧。 “好。” 陆至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微笑,又问:“那,我周日来接你?” “不用!”白彦还是下意识拒绝,但对上这人深情且又期盼的眼神,又萌生出一丝不忍,“我坐晚霁的车回去,需要的话再叫你吧。” “好,我随时等你的电话。” “嗯。” “那我先走了,祝开机顺利。” 往前分别的时候,白彦都会特别高兴地冲他挥手,然后说“再见先生”,现在情况变了,气氛微妙了,到喉咙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嗯。”他一如既往地低着头。 陆至晖缓缓起身,质地厚实的大衣因此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清淡的古龙水在鼻尖一闪而过,接着,头顶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无。虽然没看,但他知道,陆至晖又吻了他。跟昨晚霸道的占有欲不同,这次是轻轻的,轻轻落在头发上。 不知为什么,那瞬间,他是懂陆至晖的——毕竟,如果他最后选择拒绝,这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吻。 “居然还有点伤感,真没用!” 白彦把脚狠狠往地上一跺,觉得今天的自己一点美洲豹的风范都没有,就跟个小仓鼠似的人畜无害。 不行,他得找回美洲豹的感觉,不能老被这个老狐狸牵着鼻子走。不是要他考虑么?整整一周的时间呢,宽松的很!看他把思路捋顺之后,怎么把发言稿写成长篇论文,让这人哑口无言! 于是未雨绸缪,他开始在手机上打字,把要说的话记录下来,以免关键的时候忘了。 嗯然后他成功地卡在了第一个字上——他甚至要叫“先生”还是“陆至晖”都想不好! “小光我抑郁了” 当晚,白彦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顶着小志千叮万嘱让他敷的面膜,生无可恋。 董为光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挂着几颗水珠,宛如翠绿荷叶上的晶莹雨露。他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并腿坐到沙发上拿干毛巾擦拭头发: “我们的白彦小王子又有什么烦恼啦?” 他轻轻一笑,温和地问。 白彦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就是很魔幻,魔幻到我现在都以为在做梦。” 董为光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试探着问:“是关于你的陆先生?” “昂?你怎么知道?”白彦讶异。 董为光看破不说破:“没啦,瞎猜的。”顿了顿,又问,“那,他做什么让你抑郁的事了?” 白彦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转而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嗯。” “就是,有一个人,他条件比你好,人脉比你好。你一直以为跟他交朋友是你占大便宜的好事,但这个人突然有一天告诉你,他其实对你另有所图,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你怎么办啊?” 董为光听他讲了这么大一长串,无声地勾唇,“让我猜猜,你的陆先生跟你告白了,是吗?” “呀!”被说中心思的白彦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真是的,枉他措辞了那么久。 董为光纤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以为他起码要过一段时间呢,没想到瑞莱森的大老板居然也这么沉不住气。” 白彦一听觉得不对,眼睛一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国庆,18:00,21:00双更哈 第78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白彦觉得事情不对, 赶紧追问。 董为光的语调仍旧慢慢悠悠, “你城府这么浅,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猜中你的心事很难吗?” 白彦意识到自己被蔑视了,狡辩道:“那,那是在你面前。我可是演员, 修饰情绪的水平不说是国家一级吧,但比起普通人, 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那你觉得,陆先生是普通人吗?”董为光温柔地提醒他,“莫说人家比你多吃了十二年的饭, 单凭他从小在陆家的见闻和经历,还有打理公司的那些风风雨雨,恐怕已经比你演的剧本还要多吧?再说了,你是演员, 能掩饰情绪, 但下意识流露出的感情, 那可是骗不了人的。” “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感情啊?”白彦真心求教,“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 一点都不想去想这个事情, 但是越不想,就越是心慌。” 董为光嗅到话语中的烦恼,往前白彦给他打电话, 说最近有什么闹心的事情,他都一边担心一边悉心安慰。但这次么,他破天荒的有些开心。 “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彦嘴一努,把这两天发生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中途董为光都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听众,只时不时地接一句“这样啊”,“然后呢”,场面十分和谐。 宽大的睡衣包裹着身材纤瘦的男人,房中偏暗,暖黄的灯光在皮肤上镀了一层荧荧的釉,耳垂上朱砂色的痣宛如漫漫夜空里的一盏孔明灯,把黑暗烫了一个洞,宛如一件艺术品。 “所以说,你现在也不确定,你喜不喜欢陆先生?” 白彦委屈巴巴地点头,“对准确来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本来就是假的嘛,五年之后就离婚。但现在他突然说喜欢我,想跟我真的在一起。我就觉得怪怪的那我要跟他解除合约,还是继续假扮恩爱夫妻啊?看他那意思,好像对我还挺那啥的我要是不喜欢他还利用他,那我不挺缺德的吗?” 董为光趁刚才听故事的工夫冲了一杯热牛奶,喝了两口又放回桌上,伸舌头卷去唇上沾的一圈白渍,清了清嗓子: “那我问你两个问题。” 白彦戒心很重,“你要跟以前一样,问我有没有病,我马上就顺着网线过来揍你!” 董为光汗颜:“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 “哼。” “我保证我问的都是正经问题。” “那你问吧。” 董为光虽然仍是柔和的语气,但较之前多了几分严肃: “第一个,我想问的是,他有没有曾经做过哪件事,让你心跳加速过?” 心跳加速啊白彦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画面,比如在金巴兰海滩的阳光下,这人让自己踩着他的脚走路。比如在星月塔,他要编辑微博的文案,这人脱口而出“今晚月色真美”。比如那晚他以为董为光出事了,这人火速赶来,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开手臂拥抱他,唤他“先生”。太多比如了 “有是有。”他知道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心跳加速就是心动,心动了,很可能就会延伸成喜欢。 所以他补充道:“但是,这些感觉并不罕见啊。有时候我拍戏,偶尔也要拍那些怦然心动的特写镜头,我也会心动来着。但那都是工作,跟真心的心动不一样,我分的清楚。” “那跟陆先生呢?” “就,也是工作啊,为了应付观众和那些吃瓜网友嘛!” “那么,这就牵扯到第二个问题了——如果让你马上离开他,你能接受吗?” 白彦愣了一下,“干嘛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这有什么难的?我把东西什么的都收拾好,两个小时就解决了。” 董为光叹息,“白白,我的意思是,从这一刻开始,你失去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失去所有他送给你的东西,失去所有因为他而认识你的朋友。你身边,或者他身边,陪着另一个让你们坠入爱河的人。往后你们就算碰巧遇到了,也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这样,你能接受吗?” 白彦心头好像被挖去一块肉,“干嘛这么狠啊?那就算是真的夫妻俩离婚,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董为光有了答案,语气笃定地告诉他:“白白,你离不开他。” 他的话宛如一瓶插在水里的荷花,远远看去并没什么惊奇,走近了才嗅到几丝清香。香味虽淡,却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入侵肺腑,充溢着每一条脉络。 白彦好似被人敲了一下,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思路:“你觉得,我喜欢他?” 董为光却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我所能解读的,是你很需要他,跟他在一起你会很开心。至于这份开心,是因为跟喜欢的人相处,还是因为跟情商高的人相处,这个答案,需要你告诉我。” 白彦犯难,他明明在电视剧里演过那么多精通恋爱的男主角,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就跟没谈过恋爱的初中生一样。 哦不,初中生兴许都比他懂的多。 “那你说,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一刻的动心是丘比特的箭,动心多了,就是喜欢了。白彦不否认他动过心,但有没有到喜欢这一步,他不知道。 “喜欢啊” 董为光想了想,眼睛朝窗外一望,将皎洁月光收进眼底。 “喜欢就是,月亮是白色的。” 白彦茫然:“月亮是白色的?这算什么答案?” 董为光笑了笑,“没有理由。” 白彦更加痛苦:“什么叫‘没有理由’啊?月亮本来就是白色的,要什么理由?” 话刚说完,他豁然明白了董为光的意思—— 喜欢就是,月亮是白色的,没有理由。 “小光,我要再想想。如果有答案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乳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扑向地板,在地上镀了一层浅浅的荧光,将原木色的地板消浅了一个色度,白茫茫的,让人有种置身梦境的虚妄感。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汤临在拍角色方面很有一套,即使没有加后期,素镜下的白彦也将整个剧组的人全部征服,无一例外。 “天呐,这太好看了吧吸血鬼大人请来吸我的血!” “我算是明白追星女孩为什么一定要追真人了,看过真人才知道,镜头都把彦哥都给拍丑了!” “你管这玩意儿叫‘丑’?请把这样丑陋的容貌给我来一打,我干这行这么久了,素镜这么好看的人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呜呜呜太好哭了,我看到神仙了——” “我以前还觉得他有颜值没演技,天呢,好看成这样,纯靠脸吃饭也完全够了吧!” “啊!刚刚他看我了!那种狠毒又可怜的眼神!他看我了啊啊啊啊我安详了!” 因为演太多大流量偶像剧的缘故,白彦身上一直贴着“花瓶”的标签。跟刘骥之前说的一样,要融合演员和流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除了自身的专业诉求,还要打破观众的刻板印象。 这条路任重道远,不过也在逐渐好转。一个抓人眼球的角色,即便是在几分钟的MV里面,对现在的白彦而言,已经算小旱后的甘霖了。 “白彦,陆总这么放心让你出来工作,也不怕别人对你图谋不轨吗?” 说这话的人是汤临。 当时要拍一个潜在水里的镜头,体现主角在爱与伦常之间的挣扎,镜头剪下来虽然只有三十秒,但拍摄的时候他足足泡了三个小时。 最后从水里出来,身上那件一件薄到几乎透明的单衣紧紧贴着皮肤,连胸前粉红的茱萸也看得一清二楚。陈小信和小志赶紧给他包上浴巾,但有些风景一旦惊鸿一瞥瞧过了,越是遮掩,越是让人遐想。 汤临餍足地抽着烟,“如果我是他,恐怕就天天把你养在家里,谁也不给看了。” 导演谈话,白彦便就没有立即去换衣服,只是裹着三张大浴巾在取暖器面前烤着。 “也没有了,我先生他还挺尊重我的工作的,所以一般不怎么过问。” “你出差也不问?不派几个保镖助理?” “这些人员配置都是公司在管,不用他操心。” 这方面陆至晖很尊重他,只提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会贸然插手去管他的公事。就跟他不会插手瑞莱森的事情一样。互相留给对方空间,是一对夫妻再好不过的相处模式了。 想到这里,某些芜杂的心绪又漫上心头——夫妻吗? 汤临跟陆至晖同年,也是三十六,对某些事情仍然抱有热情,但还没有因为经历过多而达到不惑的境界。他把烟盒打开,抖了一根出来。 “来一根?” 白彦是不抽烟的,就跟他的饮食要严格按照营养减肥餐一样,抽烟会影响他的皮肤状态,所以公司是管得很严的。但,都说香烟能淡去烦恼,偶尔抽一根试试,无伤大雅吧? 他两手接过,就着汤临打亮的火机点燃,尝试着吸了一口,苦辣味在肺脏里打转之后慢慢从嘴里吐出。他微微合上眼皮,失焦地看着烟雾由浓转稀,逐渐散开。 女人很奇怪,如果我喜欢某个东西,碰巧你也喜欢,那好呀好呀我们就是朋友了。 男人更奇怪,几乎不用谈什么,安静地抽完一支烟,友谊就诞生了。 场务纷纷把设备都往下一个场景搬去,天然的圆形水池边,只剩下一蹲一坐的两个人。 “我以前拍过魏佳辰。” 汤临把烟蒂摁在地上,表面潮湿的水渍当即把火星子吞灭,发出“嗞”的一声。汤临深深吸了一口气,虚着眼睛望着水面感叹: “说真的,他比你差远了。张轩那混小子瞎了眼,放着你不要,上了他的船。” 他说话时平淡无奇,但却让白彦狠狠一震—— 汤临跟他从来没有合作过,是怎么知道他跟张轩的事的?! 还是说,已经有人把这件事传开了? 那他跟陆至晖假结婚的事呢? 第79章 “汤导太幽默了。” 在不确定汤临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还是单纯试探他的口风之前, 白彦笑着打太极: “我跟张轩只是合作过而已,网上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唉,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还说我是变性人呢,要每条都信那还不乱套啦?” 汤临没对他的话上心, 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微波粼粼的池水,继续说: “我知道, 你跟陆总结婚是为了公关。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官宣那几天才领的证吧?” 白彦前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偷听, 汤临的眼神就像一把擦亮的宝剑,锋利得能劈开他的防备,让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陆至晖叮嘱他的话还历历在目——如果哪方致使假结婚的消息泄露,将要支付一个亿的违约金。 到底还是为钱所困, 白彦在关键时候悬崖勒马, 生生住了口——即便只在一个人面前, 承认假婚姻也是万万不能的。 “汤导。”他笑了一下,不是由心欢喜,也不是套近乎, 是那种隐私被侵犯却因为身份不能翻脸的, 不失礼节的疏远的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虽然明星老是拿私人生活出来说事好像不大妥,但有一点我必须跟您表明——我和我先生互相爱慕, 并且很珍惜这段婚姻。” 汤临知道刚才的话过了界,他以为白彦跟传闻中的那样心无城府,跟他说两句实情。没想到在陆至晖身边呆了段日子,学会掩人耳目了。 “你爱他么?” “爱。” 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他发现在外人面前说爱陆至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真正到了那人跟前,他又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汤临接着问:“是不是,那个时候不论是谁对你伸出援手,你都会爱上他?” 白彦软硬不吃,继续之前的笑:“汤导真会开玩笑,我们在舆论风波之前已经相爱了。要不是那几天的谣言太离谱,我们都不打算公开的。” 至此,汤临的表情终于动了动。像是洞悉了什么真相,又像是放弃了某个一直坚持的念头,他动了动嘴唇: “说的也是,都有陆至晖了,谁还想跟张轩呢?” 他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将之前扔在地上的烟蒂踩瘪,“去换身干衣裳吧,歇会儿化妆上造型,马上要拍下个景了。” 白彦浅笑着点头,“好,谢谢汤导。” 他一面往外走一面想,果然,专业上有共同语言的人,其他话题不一定就合拍。经过今天的谈话,白彦觉得,跟汤临还是做可以谈谈表演的点头之交就足够了。 深入交流么,内核有冲突,没法将就。 “白彦。”在他消失在转角的前一刻,汤临突然叫住他,“你之前发微博,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怎么了?” “你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么?” “这句话是我先生告诉我的,觉得蕴意不错就发了。下一句没问。” 汤临笑了笑,“他下次要还说这句话,你就说,‘我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白彦愣了愣,没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比起问汤临,他觉得直接问陆至晖会好很多,于是说了句“好”,折身就离开了。 由于池子里的水不干净,白彦当晚眼睛有些发炎,整个眼眶都红红的,跟躲在窝里面舔舐毛发的兔子一般,可怜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留下眼泪。 陆晚霁看到了大喊不妙,忙不迭驾车去了最近的诊所买眼药水,要是被陆至晖知道他的宝贝老婆在拍摄期间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肯定是首当其冲被问候的那一个! “嫂子,我问过大夫了,她说眼睛发炎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你要觉得痒啊疼啊,千万不能挠,这手上全是细菌呢,忍一忍好得快。” 他拿纸巾把从白彦眼角溢出来的眼药水擦去,像擦古董似的,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可怜我们嫂子这么好看的眼睛了,接下来两天都要红红的。我待会儿去给汤导报备一下,看看会不会影响拍摄,毕竟怼脸的镜头那么多。实在不行就延后,把我的提前。” 白彦闭眼转动着眼珠,让眼药水充分和眼球接触,“没关系,我之前跟他谈过了,刚好明天要拍的内容是男主吸血的镜头,眼睛红红的刚好。” “呜可是我心疼呀!”陆晚霁充分扮演了一个粉头的角色,其实主要还是怕被陆至晖追杀,“你说咱们都拍了两天了,哥自从那天突然来探班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电话也不打,我老担惊受怕的。万一他突然来了,看你被折腾病了,肯定比我还心疼啊。” 一心疼,就容易揍弟弟。 “别担心,这周他不会再来了。”白彦十分大度地安抚他。 “啊?为什么啊?” “就,没什么啊。”白彦也总不能说是他不让人家来的,“这地方离公司那么远,他跑一趟浪费的钱都够我半年挣的了。” 陆晚霁可不这么想,“那哥也不缺钱呐,少挣个几百上千万的又没什么。” 一旁的陈小信听了直流泪:QAQ可恶的有钱人! “嫂子。”陆晚霁仔细打量了一番白彦,心里冒出某个大逆不道的猜测,挥手把陈小信等一干助理都打发走,揣测着问: “你跟哥,是不是闹别扭了呀?” 白彦下意识怔了一下,“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陆晚霁坐上一旁的折叠凳,可怜兮兮地蹭了一下白彦的木椅扶手,“就那天哥突然来探班哈,我觉得,他表情有点不大对。” 然后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惹面前的人不高兴,立刻端正小学生坐姿,“不过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哈,就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白彦觉得有点不妙,他跟陆至晖那天的谈话全程都是假结婚和假恋爱,这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就大事不好了。 纵观陆家,陆薇是肯定知道他们假结婚的,陆晚霁刚从国外回来,年纪又小城府又浅,多半一直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如果陆晚霁知道了,白彦倒是不担心他刻意出去传扬,而是,这人就是岁数成年但心智尚幼的小孩儿,被有心人稍微套一下话,肯定一骨碌全都说了。 所以他表情认真了几分,“你听到什么了?” 陆晚霁欲言又止,看看门缝,又看看窗户口,小眼神瞟来瞟去,最后还是压不住要说的悸动,十分羞涩地凑到白彦身边,悄悄地问: “哥是不是那方面技术不好啊?” 这话一落地,白彦的眼珠子险些蹦出来:“你,你怎么会这么问啊?” “就是”陆晚霁的声音压得特别低,脑子里显然在想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虽然我听的挺模糊的哦,但是我听到哥跟你道歉了,还说什么‘昨晚太鲁莽’,所以啊,你们昨晚是不是不和谐,所以闹别扭了?” “我”白彦气的两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黄/色思想?” 陆晚霁理直气壮:“那不然你那天在车上,一直若有所思地干什么呢?还时不时的就脸红一下,明显在回忆什么羞羞的事情嘛。” “我!” “而且哥走了之后,你虽然还是正常开机演戏吼,但是我看你人在这儿,心早就跟着我哥走了。那天在化妆间,是不是还吵架了呀?” “” 白彦被他推理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觉得这家伙有理有据,差点让他自己都信了。本来气不过要反驳,但转念又觉得这么做不对,一是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二是这反驳了就相当于自爆,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于是,怼天怼地的白彦第一百零八次怂了,硬生生顺了两口气,扯出一个抽搐的假笑: “这都被你发现了呀呵呵” 陆晚霁属于给根竿子就要顺着往上爬的性格,“那可不?你们很明显的好不好?以后请别叫我晚霁,请叫我福尔摩霁!” 白彦友好地把手放在他肩上,慢慢凑过去,“那福尔摩霁,这件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哦。” “嫂子你放心,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且关系到你们两个人的切身性福,我怎么会瞎讲呢?不过话说回来,”他煞有介事地问,“你们这方面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哈,我过来人,给你们支招!” 白彦终于逮住转移话题的机会,“这么说来,你和封毅已经?” “嗨呀,那必须的呀~” “看不出来啊,给我说说你们怎么和好的呗?” “嗨!就那天,我不是” 话匣子一旦打开,那可就是口若悬河止也止不住,白彦最后十二点才送走这尊大佛。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跟拉练了五公里似的疲惫。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放空了好一阵之后,目光逐渐落上躺在面前的手机。 他伸手,把屏幕摁亮,一个消息都没有,连软件广告都被他无聊的时候点没了,于是心里空落落的又关上。 沉寂了好一会,他赌气地把手机推远,塞在枕头下面。懊恼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耳中不断回响陆至晖一遍又一遍的叫他“彦彦”的声音,把他的心情弄得更乱了。 但,却填补了一点空落。 手爬进睡衣的圆领,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条被体温焐热的项链。暗金色的,螺旋形状的吊坠。食指挨个摩擦着三条棱角,一遍接着一遍,像和尚转动佛珠一般周而复始。 蓦然间,手指摸到不同于棱角的纹路,好奇着扯出来看,原来棱柱的其中一面还刻着一个单词。 “Schatz” 第80章 那天他拿到项链,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陆至晖闹着要亲手给他戴, 乃至于忽视了这个藏身在三棱面其中一个面的单词。 “Schatz?” 白彦把自己脑中为数不多的词汇翻了个遍,还是对这个单词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玩意儿怎么念啊?斯查特?这个z发不发音?” 他第一万次后悔当年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努力, 然后掏出手机,点开“英译中”的翻译界面,结果却出乎意料。 “人名?” 白彦呆愣愣看着屏幕中央显示的例句—— “Steichen was a perfectionist, ”says Howard Schatz,a fashion photographer。 (时尚摄影师霍华德·斯恰兹说, “史泰辛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什么意思? 这个斯恰兹是什么大人物吗? 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搜,一页接着一页地找,发现其是一个拿过很多奖的摄影师, 风格严谨,一丝不苟。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搜了一下斯恰兹的生平,1940年生人,出生于美国芝加哥, 跟陆至晖应该不认识。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送自己一个陌生人的人名? 白彦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了十分钟, 果断在呛水后上岸, 赶紧找董为光求助。这人当年上学英文年年第一,知道的肯定比他多。一个电话拨过去没人接,白彦以为他睡了就没有再拨, 谁成想一分钟后对方又打了回来。 “喂, 白白?”董为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这勾起了白彦心中的愧疚——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人明显就是被自己吵醒的。 “你是不是睡了啊?” “还没呢, 正准备睡。怎么啦?” “就是我突然看到一个英语单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问问你。” “嗯,你说。” “S,c,h,a,t,z。”白彦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读给他。 “嗯?你确定有这个单词吗?没看错?”董为光质疑。 白彦听出这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心里着急:“确定啊,就,”声音不由小了下去,“就先生前两天不送我一条项链么,当时没注意,刚刚才发现这个单词,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怪怪的。” 他正说着,对面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惊呼,好像主人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白彦问:“小光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不知道什么声音,半晌才又被董为光接起来,“啊,没有。刚刚不小心滑了一下,没事。单词是吗?我记下了,明天帮你查一下,好吗?” 白彦听出他话语里的一丝急促:“单词是不着急了,但你确定你没事哦?有事找我,别跟上次一样,进了医院才说。” 董为光的气息很虚,似乎很着急,又似乎很疲累,“嗯,知道啦。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那头传来“嘟”的一声,白彦一颗心终于放下去了。一是董为光没事,二是董为光靠谱,没多久就会给他答案。 一夜无梦,白彦睡得很踏实。第二天很早就开工了,场务们一个个都揉着眼恨不得再睡十个小时,他却换好服装一早就到了化妆间,精神饱满地等候化妆。 周五,离杀青还有两天。陆至晖仍旧一个电话都没有,静悄悄的,跟之前约定的一样。他发现他居然有些期待陆至晖的消息,这是让他很苦恼的事情。 陆晚霁和封毅又吵架了。准确来说没吵上,而是陆晚霁单方面的碾压。起因是封毅当时看到一个路人,说他长得像陆晚霁。 “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大众脸是吧?” 急的封毅赶紧解释:“不是的,他长得丑。” 他嘴笨,本来想表述的意思是那个人没有陆晚霁好看,但这句话落尽本来就已经被点燃怒火的陆晚霁耳中,更是火上浇了油。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刚说他长得像我又说他长得丑?行啊封毅,学会拐弯抹角了是吧!” 陆晚霁火冒三丈,午饭都没怎么吃。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不好在人前太放肆,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于是他收工后,全程都在角落里生气。下午三点,白彦递给封毅一份微波炉打热的盒饭,同时给了个眼色。 随即,猥/琐地蹲在墙壁的另一侧偷听! 封毅哄人的方式很独特,一句话不说,就像一头憨厚的熊一样小心翼翼坐到陆晚霁身边,无助地看他一眼,没有反应。然后打开盒饭的盖子,撕开木筷的塑料袋,又看向陆晚霁,还是没反应。 他踌躇了一小会儿,把饭菜和了和,夹起一筷喂到陆晚霁嘴边。 不张口,他就不收手。 熬了几分钟,终是陆晚霁没能低过饭菜的香味,横了他一眼,骂道: “你就这么哄人的吗?一句话都不说,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封毅为难,他实在是不会说话,生怕又说错什么,把好不容易平息一点的怒火再度点燃。于是想了想,觉得叫他总是没错的: “少爷。” 他往前凑过去,结果却接到陆晚霁锋利的眼刀:“你叫我什么?” 封毅前后看看,现在他们坐的地方虽然有墙壁阻隔,但谁也不知道墙壁的另一头是否有人偷听,于是犹豫: “可我们现在在外面,万一被别人听到——” “——你嫌丢人?” 封毅的粗眉拧成了一股麻绳,想了想,开始谈条件:“那我叫了,你可以吃饭吗?” “哼,看你表现了。” 封毅嘴唇绷紧,显然即将唤出口的这个称谓很挑战他铁血硬汉的底线,但对上恋人气呼呼的脸,他犹豫再犹豫,终是开了口: “宝贝。” 陆晚霁见他一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又气又想笑,“干什么?” “吃点东西吧,我喂你?” “哼,这还差不多。”陆晚霁勉强下了这个台阶,也不要他喂,接过纸盒就开始扒饭,一大口饭鼓囊囊的含在嘴里,活像个包子。 “肩膀过来。” 吃了两口草草压住饥饿感,陆晚霁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封毅会意,往他那边挪了挪,身体微微倾斜,让他把头靠上来。 一墙之外,白彦背靠墙坐着,眼睛望着百里无云的天,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感慨。 陆晚霁不是一个蛮横的人,却在封毅面前蛮横了。他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也在封毅面前小心眼了。 生气了,急眼了,封毅也不嫌烦,就默默地坐过去哄他。一会儿吵吵闹闹,一会儿岁月静好,这样的感情太契合了。契合到,找不出出格的位点。就跟董为光说的那样,就像月光是白色的,没有理由。 他有点明白这两天为什么心里空了,因为之前,心房的门曾经打开过,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人看上去很有距离感,却对他无微不至,他心情不好了,方向盘立马转向美食餐厅,跟他说“今晚月色真美”。 那人看上去很凶,真把脸色沉下来,全家没一个敢吭声。却担心他被吓到,还像高中生上课那样偷偷给他传微信。 那人看上去杀伐果断,却在喝醉酒的时候很是粘人,抱着他在沙发上摇来摇去,一会儿叫他“彦彦”,一会儿叫他“小豹子”。 白彦望着天上的云被风吹得一点一点地挪动,心里仿佛就跟白云似的,突然变得柔软。 “嗡嗡”,手机响了两声,是董为光发来的微信。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里面静悄悄躺着一句话: “笨白白,Schatz不是英文,是德文啦。意思是——珍宝。” 德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苏黎世,就是说德文的地方。 “原来这么早就惦记上我了啊。” 白彦的眸子动了动,像精灵指尖荧光闪闪的魔法棒。 他知道,周日要跟陆至晖说什么了 人一旦有了计划,时间就会过的很快。接下来的两天白彦很努力,镜头全是一条过,把全组的进度往前提了足足半天。 周日上午,陆薇突然打电话让陆晚霁赶紧回去,说要立即见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唱作人。陆薇经营着全国排名第一的唱片公司,但也并没有包揽所有唱作生意,所以,跟业内的优秀人士交流也是不可或缺的。 何况,对陆晚霁个人来说,能跟唱作前辈交流,是很多人梦都梦不到的机会。 无奈,晚上的杀青宴只能缺席。 白彦没了顺风车,自然就落了单。汤临说顺路,想送他一程,被白彦婉拒了。 “没事儿,公司还有保姆车呢,汤导那么忙,就不打扰你了。” 汤临走后,陈小信乐呵呵的说好啊哥仨一起回去热闹,却被洪志一把扯了回去。 “彦哥,我们还得赶回去跟老大他们商量你马上续约的事呢,送完你可能来不及,不然让陆先生来接你吧?” 白彦寻思着也行,反正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想清楚了,让陆至晖来接,早点见面,早点让这老狐狸开心一下,也未尝不行。 “杀青宴大概十点结束,你来接我吧。” 看到这句话的总裁大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控制再控制,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餐桌对面的姐夫问他怎么了,他还没说,就被陆薇接过话去: “不用猜,一定是小豹子又找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剧情单更会被揍,18:00,21:00双更嗷(有个小插曲,先打个预防针) 第81章 陆至晖今天格外隆重。 两个月前到货的手工定制西装终于从罩袋里取了出来, 精致的三件套, 幽深的藏蓝色既不刻板也不花俏,配上浅色的斜纹领带, 约会情人的极好搭配。 “你太宠着他了。” 陆薇在客厅里逗孩子,眼睛和心都在孩子身上,却分出一点空闲来说话。语气不像调侃, 倒是有两分指责。 陆至晖把外套交给下人去熨了,只穿了马甲, 腰部线条让人浮想联翩。他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放在臂弯间,小孩立即抬手, 不断把小手掌握起来又松开,冲他要食。 “比起姐夫对你,还是有差距的。” 孩子乳名“团团”,刚满周岁, 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喜欢对着人咿咿呀呀地说小王子星球的语言。陆至晖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握着, 他立即惬意满满地笑了,笑着笑着还打了个奶嗝,很是开心。 陆薇不吃他说软话这一套, 显然, 最近发生的事让她看出一些问题,所以才会主动跟他提。 “前两天,姜董事找我喝了杯茶。”陆薇的表情较之前逗孩子时来的严肃, “当然,他也不是头一回想动手脚了,年纪一大把,仍旧贪心不足。” 陆至晖抱着孩子坐下,一边逗孩子一边气定神闲地问:“你相信他?” “不信。”陆薇靠上沙发的靠背,“但他很少找我,那天却大张旗鼓亲自来公司,这足以证明,你被他们盯上了。” 陆至晖的眼珠子动了动,“你觉得起源是彦彦。” 陈述句。 陆薇解释:“你不是一个会被他们抓住错处的人,除非这个错处不在你,而你又想护着那个人。” 团团好像是爱极了陆至晖身上的古龙水的味道,小脸一直在他的马甲上蹭来蹭去。 陆至晖任由他玩,然后抬头,回答陆薇之前的疑问: “他们认为,彦彦身在娱乐圈,口碑起伏不定,会对公司有影响。” “这是你那晚喝醉的原因?” “嗯。”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公司出现了什么纰漏,你居然跟他们能喝那么久。说吧,最后怎么说服他们的?” “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怕自身利益受损,给一枚定风珠就行了。” “你让利了?” “没有。一有风吹草动就喂食,就算我经得起折腾,公司可经不起。” “嗯,这倒是你的风格,不枉爸当初栽培你的苦心。” “还有姐的指导。” “少来。”陆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自己这个弟弟,在遇见白彦之后,确实越来越会说甜话了,“你跟你的小豹子怎么样?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些烦心事不用让他知道。” “那你那晚喝醉岂不是亏了?” “不亏。”陆至晖想起手机里翻着甜蜜的那句话,唇角又扬了起来,“待会儿就要出发,去收果实了。” “行。”陆薇摊手,“你们的事我不插手,反正公事和私事你拎得清就行。” “嗯,放心。” 陆薇没有再往下问,他们虽是两姐弟,但公司上一直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涉。她方才说的那些,只是提醒他,他自己不出错还不够,那些老狐狸很有可能在白彦身上大做文章。如果严重一点,曝出像上次那种“私生活混乱”的丑闻,这些董事恐怕就要揭竿讨伐,让陆至晖交点东西出来了。 不过还好,他这个弟弟十几岁就已经能独当一面。如今在商业界已经是帝王级别的人物,应对这些商场老狐狸,确实可以游刃有余。 这么看来,追自家先生的难度好像还更高点儿。 夜幕垂临,半空仿佛降落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绒布,将大地之上紧紧包裹。 黑夜给了人放肆的勇气,天色刚暗,霓虹灯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亮了起来,遥遥看去,只以为上银河散落,好不真实。 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在高架上穿梭,快到路过时会出现重影。陆至晖名下的豪车不少,但最近这辆用的多,白彦上次到公司亲自接他开的就是这一辆,所以他格外喜欢。 到的比预计要早,八点,离白彦说好的早两个小时。向来对时间要求严苛的大总裁倒不觉得浪费,反而觉得这是一笔小财富。待会儿,他一周未见的彦彦就会从电梯里出来,然后在停车场张望。他打开车灯,那人就会像找到魔法棒的小精灵一般跑过来,唤他“先生”。 “彦彦,我到了。” 白彦是个急性子,看到他这条消息估计按捺不住,会提前下来。 介于他也想早点看到小豹子,所以时针一滑到九点,他就发了这条消息出去。 等了两分钟,没回,估计吃的正欢。 这家酒店名为“佳和”,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酒店。下面三层做的餐饮,往上是棋牌室和一系列室内娱乐场所,最上三层是房间。之前瑞莱森有个小项目很成功,部门聚会也是在这里。 环境不错,服务也周到。 “叮——” 电梯从楼上下来,门内走出两个微醺的年轻人,一边埋怨“那些场务也太能喝了”,一边说着去找代驾。 “场务”两个字钻进陆至晖的耳朵,他下车过去询问,是否是拍摄陆晚霁MV的剧组,白彦是否还在喝酒。 那两人认出陆至晖,忙笑着打招呼:“对,我们是那个剧组的。但刚下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彦哥,还以为他走了呢,陆总你没看到他吗?” “走了?”陆至晖觉得奇怪,白彦主动叫自己来接他,没道理一个人先走,“你们确定没看到他么?经纪公司的助理呢?” “助理”回话的那个人努力回想,“这倒没注意诶,吃饭的有四五桌人呢,大家都喝高了,没留意。” 喝高了么,那么他也是时候上去叫人了。于是他道过谢之后锁了车,拿手机往电梯走去。 “彦彦,我上来接你。” 他又发了一条微信,还是没有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下,拨了号码打过去—— 关机了? 陆至晖的心脏停了一拍,他不是一个喜欢杞人忧天的人,但从他到停车场之后,白彦都没有回过消息,现在电话也关机了,难免让他担心。 包间内的确摆了五大桌,不过现在已经杯盘狼藉,唯剩的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也分成三两拨在不同的桌上趴着。只有几个稍微清醒一些,估计是待会儿清理后场的。 陆至晖进去时,眼睛扫了一圈也没看到白彦,反而看到角落里趴着的陈小信和洪志。 “陆总,您怎么过来了?”场务的负责人林保国见来了大老板,立马从桌上起身。 陆至晖越来越觉得不妙,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来接白彦。” “白彦?”林保国疑惑,“他不是走了吗?” 陆至晖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什么时候走的?跟谁?” 林保国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即把人请到角落,老实交代到:“白,白彦还有助理都喝醉了,汤导说顺路,就带着他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一会儿,半个小时吧?白彦酒量太浅了,几杯就醉得不成样子,汤导说喝下去怕黄老大责怪,就先把人送回去。” 林保国知道陆至晖在担心什么,他局促地搓了搓手,“陆总,汤临干导演有些年头了,知道分寸的。您要不先坐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看他走到哪儿了,让他马上把人给您送回来。” 陆至晖的嘴唇崩得很紧,“麻烦你了。” 林保国哈着腰出去打电话,而此时,闹哄哄的酒桌上突然传来一个刺耳的高亢的声音: “白,彦,性,爱,直,播?” 那个男人醉醺醺地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微博上突然出现的热搜词条,晕乎乎地抬头,笑着说: “你说现在这热搜也挺搞笑的啊,这人都还在这儿呢,哪,哪有空去做什么直播啊?还性/爱直播,词条还爆了哈哈!” 一圈人也都喝得差不多了,笑着应和他,然后回头朝白彦之前坐的桌子大喊: “白彦哥,你又上热搜了嘿!” “我瞅着这热搜还挺黑的,你要不要现身说法,辟个谣啊?” 几个人迟钝地一通大喊,才发现原本的位子上早已经空空如也,之前帮他挡酒的两个小助理也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才觉得好像不对劲。 词条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里面回帖数最多的的确是一个直播连接,点进去一看,只见昏暗的只有一盏旧时代电灯泡的空间里确实充溢着暧/昧。 狭窄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人,四肢分开绑在四条床柱上,没有动弹,没有反抗,就像睡着了似的。但镜头对上他双眸的时候,那双盈满了恐惧和愤怒的眼睛,分明昭示着他是清醒的。但是,眼睛里的情/欲又骗不了人,唯一的解释是—— 他被下/药了! 镜头时不时地会晃动,显然拍摄的人并没有把手机固定,而是拿在手上,随着他冒/犯的手一起,忽近忽远。 这双眼睛被网友投票评为“娱乐圈最好看的眼睛”,没有人会认错,如今这被绑在床上饱受情/欲煎熬的人,就是白彦! 第82章 网上仿佛被谁放了一颗炸弹, 轰然掀起惊涛骇浪, 有辱骂的,有质疑的, 也有看片的,看笑话的。粉丝也是傻了眼,一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控评。最后的结果就是, 直播的视频一直顺畅的没有中断,下面的讨论也越来越多。 “草, 我以为又是什么假瓜呢,真的是白彦啊!” “太他妈的欲了,不瞒各位说, 我真的硬了。” “这要是下海,那些男优女优估计都得失业了吧?” “白彦不是都结婚了么?那拍视频的人是陆至晖?这玩的也太野了吧,还S/M呢。” “楼上的带点脑子行不行,这个手看上去那么老, 到处是茧子, 怎么可能是陆至晖?” “妈呀这个手上的疤不是那谁吗?汤临!他左手的大拇指有一条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疤![附图]” “天哪真的一模一样啊!” “破案, 最近白彦粉丝说他在拍陆晚霁的MV,我查了一下,导演就是汤临。” “之前说白彦私生活混乱我还不信, 那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真的吧, 背着老公跟野男人玩这种,还直播放出来,真是不怕死。” “我觉得白彦应该不知道在拍, 都傍上大豪门了,谁那么蠢给自己断财路啊?陆至晖虽然这两年才涉足影视圈,但势力已经很大了,真要惹怒了他,白彦后半辈子那别想混了。” “这么说白彦也挺惨的,这个直播的人也太恶心了。” “他惨?这是婚内出轨好不好?他不跟别人上/床别人会有机会直播?” “靠,这喘的也太骚了。他妈的怎么还在摸来摸去的,脱裤子操啊!” “赶紧保存视频,说不定马上就看不到了。” 出大事了。 酒桌上晕头转向的人突然都被吓醒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对上脸色铁青几乎要杀人的陆至晖,一声不敢吭。方才热闹的包间腾然坠入地狱,宛如修罗场。 “艾衡,马上查白彦的定位,以最快的速度给我。” 自从上次董为光阑尾,白彦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出去之后,陆至晖就在他手机壳上装了一个微型GPS。本来是未雨绸缪,没想真的用上了。 “汤临的号码我也发给你了,立刻去查。除了定位之外,我要知道他最近联系过什么人。另外,调一队最近的人过来,马上。” 这么爆炸性的新闻,即便是不关注娱乐圈的艾衡也得知了。这个时候,不是警告一两家媒体就能解决的,全网通稿,无一家漏掉,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全都涌出来,根本无处可封。 手机这时传来陆薇发来的消息——“网上的事交给我,找人要紧”。 陆至晖没空回复,立即拨通下一个电话: “吴岐,马上报警。然后查一下汤临的底,但凡有任何蛛丝马迹马上发给我。” 随后,他转身凌厉地看向林保国。 “现在,请告诉我今晚所有的细节,包括你能记起来汤临所说的每一句话。” 林保国跟几个场务被吓蒙了,也意识到这次事情的重要性,于是一个接着一个,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都说了出来。 “这几天白彦的状态很好,行程提前半天就结束了,所以大家伙儿都挺开心的。汤导说今晚的酒水他包了,让大家敞开肚皮喝,所以咱们一开始都没多想。” “汤导跟白彦哥经常聊角色,我们以为他俩关系好,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汤导一心想跟白彦哥喝酒,但白彦哥说他待会儿有事,不能多喝,就喝了两杯意思了一下,剩下的都给他那两个助理了。” “我以为是白彦哥酒量浅,两杯就醉了。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挂在汤临身上,话都说不出来。当时也没多想,谁,谁知道原来是被下了药。” “陆总您相信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这事儿!” 几个人说不了两句就要急忙撇清关系,陆至晖一想到视频里的画面,再好的修养也荡然无存。 “各位,现在每浪费一秒我先生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请把你们记得的汤临和我先生的线索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重,众人安静了两秒,才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汤临应该是早有预谋了。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视频里的白彦被下了药。既然只喝了两杯酒,那么,负责提供酒水的酒店很难没有嫌疑。 似乎是有这个警觉,酒店的经理很快就急冲冲跑过来,说送进来的酒水都是封装好的,绝对没有问题。下药只可能是在这之后。 “老板,白先生的定位信号已经跟你的手机关联上了,目前显示还在酒店。” 得到消息的陆至晖立马打开定位软件,信号显示很近,他随即带着人找过去,却发现,手机正躺在电梯门口的垃圾桶里。 可恶! 陆至晖在心里狠狠咒骂。 嗒,嗒,嗒 狭小的地下室里十分潮湿,地面甚至有一层薄薄的水渍,无比阴冷。 白彦浑身颤抖地被绑在床/上,身下的被褥仿佛是无数只蠕动的小虫子,密密麻麻地钻进他的皮肤,在他骨头上爬行。身上游走的手宛如一条黏湿的毒蛇,所行之处都似长了红色的疱疹,让他无比恶心。 “白彦,你的身体简直是艺术品!”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话,一样的,让他在黑暗里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汤临关了直播的收声,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用剪刀把他的衣服剪成碎片,像给鸡蛋剥壳一样,把洁白的身体从布料里剥出来。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今晚月色真美,下一句是,我死而无憾。可惜今晚没有月亮,不然就更完美了。” “我可以亲吻你,抚摸你,占有你,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就算坐牢也没有关系,我要让世界上所有人知道,你属于我了。” 他把手机对准了白彦的脸,因为不想让别人跟他一起欣赏白彦的身体,这是仅属于他的。 “没有人可以找到这里,他们肯定以为,我把你带出去了。但谁又知道,我们就在酒店的地下室里呢?”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彦憎恶的眼神刺痛了他,他贪恋地抚摸着白彦的眉宇,收获的却只有憎恶。 “我给你下的药足够多,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应该是充满欲/望的,你该求我拯救你。” “别担心,不是说要坐保姆车回去吗?现在你的两个助理已经不省人事了,要睡到明天下午。公司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过来,但那时,你已经完全属于我了。” 他的手停留在白彦的腰部,感受那里因为压抑欲/望而紧绷的曲线。 “你跟陆至晖是合约婚姻,你不爱他,我知道的。所以,成为我的人吧,我的爱比他多的岂止千倍万倍。其实,他没你想象中那么无所不能,他也是凡人,从市里到这儿要两个小时呢,你猜,他现在看到热搜,会不会正在疯狂赶来的路上?还是说,你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稳固公司的棋子,他不在乎你,网上热火朝天的消息他根本无动于衷呢?” “无论是哪个,白彦,今晚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他拉开裤子的拉练,低身压过去,“拥有今晚,我死而无憾。” 让人反胃的臭气打在脸上,白彦只觉得恶心,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恐惧,又或许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破天的欲/望,他开始抽搐。 他像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爬行的蚍蜉,朝生暮死,弱小无助,他爬啊爬,爬过一块又一块的砖头,遍体鳞伤也没有停下,肺脏里只剩一口气也没有停下。他渴求地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企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阳光,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对他就是莫大的施舍。 别让他一直活在黑暗里,别让他觉得,他是一个人。 “砰!” 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又像是遥远的钟楼上的什么巨物落了地,遥远的,仿佛是在梦里。 紧接着,伏在他身上的身体腾然离开,然后是一阵打斗和惨叫。 再然后,鼻尖传来一个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白彦像被救赎的囚徒一般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拧过头,只见昏黄的灯泡下冲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昔日慵懒安定的眼神布满了慌乱,连抚摸他脸颊的手都在颤抖。 “彦彦,我来了。” 他狠狠在白彦的额头印下一个吻,贴了许久都不敢离开—— 万幸,这个人没事。 “先,先生” 白彦贪恋地嗅着古龙水的香味,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刹那间如泉涌,一颗又一颗地往下落。 遇见危险时,我们可以坚强,可以冷漠,可以厮杀,但这些强硬和不妥协统统会在看到最亲近的人那一刻化为软弱,它强烈到,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失声大哭。 第83章 白彦是被陆至晖横抱着出去的, 整个人裹在宽厚的大衣里, 全身都是软的。 他体内有迷/情药,欲/望还在腾腾烧着, 但又没有力气做什么,只在陆至晖怀里无助地蹭弄。 “彦彦,我们去医院。” 陆至晖抱着他在后座, 前方的司机正猛踩着油门,窗外风声疾驰, 如悲鸣的鹤。 白彦的脑袋靠在他颈窝,像被遗弃了许久终于找到主人的流浪狗,贪婪地呼吸带有主人味道的空气。他身上仍旧没有力气, 喉咙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怎么喊都说不出话,只能偶尔吐出一两个破碎的音节。 “先先生。” “我在,彦彦。”陆至晖抱着他, 怕他会不相信这是真的, 于是搂紧了手臂。 大提琴一般的声线钻进白彦的胸膛, 让他慌乱不安的心得以抚慰,仿佛在茫茫大海上飞到筋疲力尽终于找到帆舟的海鸟。 “先生先生” “我在,我在。” 他每叫一声, 陆至晖就应他一声, 好像抱着一个有裂缝的花瓶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碎了。 眼泪倒是止住了,但鼻涕却因为之前的哭泣往下流, 陆至晖不嫌脏,掏出纸巾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擦。 白彦偏执地抬着头,体内的某种东西烧得他快要昏厥,睫羽沾着泪珠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视野也渐渐变得狭窄。狭窄的只剩一条细细的缝隙,只能看见陆至晖坚毅的下巴。 他蓦然间想到金巴兰海滩上,恢弘夕阳中,他第一次亲吻陆至晖,就是吻的下巴。 那里的胡子打理得很干净,软软的,滑滑的,一点也不扎人。没有嘴唇那么有温度,却比嘴唇更能勾起他亲吻的欲/望,有一种摄人魂魄的性感。 他现在动不了,不然,他一定要狠狠亲吻他的下巴,一定要用舌头细细舔/舐那里的皮肤。现在是深夜,早上刮的胡子已经冒出一点胡茬了,舔/舐上去一定有轻刮舌尖的刺激感。 上帝啊,他快要疯了! 今晚的事轰动了整个萊湖,酒店老板,警察局局长,医院院长,平时在各个领域叱咤风云的人物都自发地联系到了陆至晖,势必要把这件事彻头彻尾地调查清楚。 白彦体内检测出了超标量的迷/奸/药,人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紧急输送液体把药物成分降解排除。病例是院长亲自跟进的,连药方都再三核对,确保无误才交给护士长取药。 再看网上。之前的直播账号已经被平台销号,热搜也被陆薇团队撤了下来,但讨论的热度仍旧居高不下。甚至有人录屏进行二次传播。 所有人都认得那是白彦,这时候如果贴出一个辟谣公告,说这只是一个很像白彦的素人,无疑是越搅越浑。就跟爱豆被拍到抽烟,团队解释他手里拿的不是烟而是一支笔,一样的愚蠢。 之前不是没有明星被绑架过,这起事故大概率是有人在背后操盘,汤临虽然是直接出手的那个,但难保他身后没有人指使。之后可能还会有一系列的手段等着他们。一旦按照他们设计的剧本走,那么,白彦这方便会完全受制,后果根本不可预测。 思来想去,在镜头已经把白彦拍得那么清楚的情况下,否定身份,无疑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果然明星的人设都是炒出来的,说什么阳光大男孩,其实私底下要多乱有多乱。” “陆至晖都敢绿,是个爷们儿。” “我仿佛看到了陆至晖头上的绿光,以后改名绿至晖吧哈哈,爱他就要原谅他啦。” “这么搞真的不会得艾/滋吗?” “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就算白彦有这个胆子出轨,那奸/夫有胆子直播?惹了陆至晖他后半辈子别想活好吧!” “楼上说得对,虽然不喜欢白彦,但还是觉得不对劲,先吃瓜吧。” “粉丝快来看看你们的国民男友,还想嫁不?” “造谣的够了没?没看到被绑起来了吗?这是绑架好不好!” “楼上的脑残粉赶紧回去写作业吧,有绳子就是绑架?太单纯了小姑娘!” “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是炒作吗?白彦最近都没有进组吧?上次被刘骥封杀闹那么大,接戏肯定受限制了呗,现在急着向资本证明,人家还是有热度的。” “同意。反正他一直都是走黑红路线的,有人骂也是流量的一种嘛!” “没想到他对婚姻这么随便,说不定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轨了,恶心,脱粉!” “白彦这种人什么时候凉啊?难道不应该被封杀吗?” 白彦这些年大火,占用了很多资源。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已经让他在无形之中得罪了许多人。如今墙倒众人推,他现在出了事,各家的水军当然都纷纷下手,把他往火坑里推。“出轨”、“S/M”、“私生活混乱”、“艾/滋”,各种肮脏的标签都往他身上套,生怕他死得不够快。 晚上十一点,陆薇跟陆至晖简单打了一通电话后,发布了一条微博: “此事是牵扯到绑架的刑事案件,现凶手已归案,具体通知等候警方公布。另,本人已联系律师,今晚煽风造谣的账号,不论个人还是团队,请做好收律师函的准备。” 她承认那是白彦,但她说的很清楚,这不是“出/轨”,不是“捉/奸”,是“绑架”。这样一来,网上的风向就又变了。本来嚷嚷着出轨和炒作的人安静了不少,毕竟真要跟陆家打官司,那估计要被打得倾家荡产。 陆晚霁也在第一时间转发:“我哥已经把嫂子救出来了,请大家放心。造谣的赶紧删po,不然没过500小爷帮你过500送你进局子!” 与此同时,往前跟白彦合作过的明星纷纷声援,连张轩也发了声明:“小白这些年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有今天不容易,请各位在胡言时积点口德。” 于是乎,水军也陆续撤去,只剩一些闲散的吃瓜群众吵闹,无头苍蝇似的嗡嗡乱飞。 木克斯虽然不比瑞莱森,但确实国内排名第一的唱片公司,名声也是响当当的。陆薇这些年打拼过来,什么没见过?她不像繁希传媒,打着和气生财的名头忍气吞声。 艺人和公司的确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艺人一旦出了事,不以艺人的利益为先,反而一味求和当个软柿子,太不仗义。也很难跟艺人维持好关系。要想长期发展艺人,关键时刻必须要扛起来,让艺人明白,若是出了事,公司不是割他血肉的碎肉机,而是靠山。 第一步,警告所有藏在暗处准备落井下石的个人及公司,进展不错。 接下来第二步,便是要阻止直播视频的二次传播。 当时观看的人上了千万人次,虽然大部分人都是震惊为主,但仍有部分录屏保存,在各大黄/色网站传播。虽然陆薇已经致电市面上能够搜查到的所有网站,禁止一切传播视频的行为,但仍有少部分人以私人空间的方式传播,譬如网盘,譬如贴吧,在评论贴一个网址,就有一大批的人涌进去看,跟大海捞针一般,无从清查。 但是么,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 城东一条安静的街道里,槐序咖啡厅的二楼正挑灯夜战。大余坐在电脑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噼里啪啦的响动从直播视频传出来开始就没停过。 终于,屏幕上第二十七次由满屏的代码转换到了某台电脑,大余火速找到硬盘里的视频,点击删除,并清除了回收站的对应文件。 “确定要永久性地删除此文件吗?” 屏幕跳出这个词条后,大余看也没看,立即删除。然后跳转到社交网页,搜查下一个上传视频的人。 一旁的董为光也没闲着,抱着笔记本一个一个地搜,操作虽然没有大余熟练,但也尽了他最快的速度。 “大余,这里这里,是个网盘的地址。”董为光把网址和账号的ID都复制好发给大余,“刚传上来,怕被屏蔽还发的是压缩包。” 大余活动了一下手指,点开对话框,定位好账号IP之后,电脑屏幕再次变黑,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快到飞起的代码。 与此同时,手机嗡嗡叫了两下,董为光帮他打开: “师父,我这边弄了十个。” “师父,我十二个!” “你们都好强啊我只弄了八个” “十七个路过——” 大余没空跟他们废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老板,帮我发一个‘继续’。” 董为光怔了一怔,“好。” 大余是个黑客,这是他之前万万没想到的。而且,这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男人,居然还有那么多徒弟,还个个都这么听他的话。 刚才他看到热搜,整个人都慌了,打电话询问陆至晖得知人已经没事,才姑且放下心来。 但他转念又想,网上那些视频怎么办?虽然大网站上是一出现传播视频的帖子就封贴,但那种评论区传网址传播的,甚至开始留微信号卖视频的,网站的工作人员并不能第一时间进行删除。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大余来敲开他的门,说,有件事要他帮忙。于是他们就在这个电脑桌前坐到了现在。 他帮忙找传播视频的账号,大余负责切入之后黑掉账号对应的电脑,也不做其他的什么,就是删个视频,删完就跑。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网上敢流传视频的人已经大大减少,删视频工作也接近尾声了。 “大余,谢谢你。”董为光一直以为这个男人空有一身力气,不爱说话。没想到,还一直隐藏了这么个身份。 “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余说着话,手下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半分。 “是吗?”董为光眼睛一弯,“之前不是还不喜欢白白吗?怎么这次这么帮他,还把你的后援团都叫出来了?” 大余眼睛不动,脸也不懂,淡淡道:“就当交学费了。” 他手下运转的电脑,是白彦之前送他的。送他之时曾说: “这个电脑就当是我给你人生项目的投资。钱我已经花了,是用来打游戏还是用来谋生,你自己决定。” 于是,他捡起以前学的东西,在最近一个月拼了命地钻,本想再学好点儿给他们看成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微忙,大家的评论不能及时回复,见谅 第84章 白彦直播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但层不出穷的议论间有几个微弱得几乎无人关注的声音: “我靠, 我电脑被黑了谁敢信?!” “黑你电脑干吗?让你转比特币?” “也没有,就是白彦直播那个视频没了。” “前面的站住!我也是!电脑什么毛病都没有就那段视频没了!” “我还指着这片子卖钱呢, 钱都到手了结果片子没了。又要给人家退钱,靠!” “不会吧,黑客无缘无故删你们视频干什么?还不管你们要钱?吃饱了撑的?” “同意楼上, 说不定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删掉了,不然就是视频本来有病毒被杀了。” “我觉得有道理。而且白彦这次被绑架已经很惨了, 那种视频本来就不该到处传播。这样跟那个绑匪有什么区别,这完全是二次伤害嘛!” “就是,这有什么好委屈的?现在案子还在查, 这些视频都是警方破案的素材好不好?传来传去耽误警方办案,小心人家告你妨碍公务。” 一圈人讨论下来,都不信黑客能大规模地删除白彦的视频,毕竟出了这档子事, 团队光是洗热搜和联系警察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谁还联系黑客? 网上的局面是姑且控制住了, 陆至晖这边跟警察交涉得也比较顺利。 由于是当场抓获,汤临并没有什么可狡辩的,盘问半小时就全部认罪。只是对于身后的人, 他只字不提。 “据目前的口供来看, 汤临没有招供同伙或者隐瞒同伙的表现。而且,根据陆先生您昨晚提供的汤临最近的财务情况,他近期没有负债, 也没有无名的巨额收入,所以,我们初步估计,他个人作案的几率较大。另外,汤临目前任职在‘极目坊工作室’,我们连夜派人询问了他公司的同事,称他最近除了比平时心情好点儿,没有其他异常。” 专案小组的组长在开过早间会议之后就跟陆至晖总结了情况,种种迹象表明,汤临这次是一个人行动的。 但,能预知陆晚霁和封毅离开的时间,同时不惊动任何人地解决掉陈小信和洪志两个助理,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小导演能布出来的局。 “汤临最近联系的人有变动吗?” “没有。昨晚他用来直播的手机和电话卡都是临时的,没有联系过任何人。我们查到他之前的号码,除了跟工作上的人交流,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陆至晖透过病房的百叶窗看着里面尚在昏睡的人,眉头紧锁,想了又想,问:“他没有其他手机吗?” 专案组长顿了一下,恍悟,随即打了个电话:“马上去通信公司查一下汤临所有的电话卡,一有可疑情况马上报备。” 昨晚搜获的手机一共两个,一个是汤临平常在剧组用的,一个是他临时买来拍白彦的。现在的手机都有定位功能,为了不被人查到,直播之前他就把手机关了。 陆至晖提供的这个思路很关键,一个小时后,时钟指向八点,组长在警署拨通了陆至晖的电话—— 汤临除了这两部手机之外还有一部,是用来联系家人和亲密的朋友的。而最近,除了跟远在老家的母亲通电话之外,他还频繁跟很多个查不到所属地的号码联系,每次时间很短,除了第一次之外,没有超过过五分钟。 “但是,我们刚才询问汤临,他只说是广告公司的骚扰电话,拒不承认跟这次罪行有关。” 刚有一点眉目就又遇到瓶颈,专案组长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让手下疲劳拷问,希望从昨晚一直没有合过眼皮的汤临会在连续几个小时的严厉审讯下精神崩溃,暴露一些消息。 “崔组长,我想单独见一下汤临。” 组长有些为难——让受害方跟罪犯单独见面,这不合规矩。 “我承诺不会做出任何损害他个人安全的举动,我只想尽快破案。毕竟越拖下去,真正的凶手越容易脱身,不是吗?” 审讯室狭窄逼仄,空气也沉重得不像话,像有人在胸口放了一块石头似的,压迫得很。 汤临脱力地靠在单椅上,脊背弯曲,脖子前伸,带着手铐的手无力地放在长桌上,显然被连夜的审讯透支了体力。 “啪嗒”。 他听到门锁的声音,整个人跟糊了浆纸似的动也不动,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长桌边线条分明的棱角,死人一般。直到,进门的人拉开桌子对面的单椅坐下,他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跟之前审讯的警察不一样,才掀动眼皮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的眼神立即活络,身体也缓缓挺直,露出雄性动物见到敌人的警惕和敌意。 “陆老板。”汤临微微仰起下巴,眼中夹杂着轻蔑和妒火,“久仰大名。” 幽闭的空间里,哪怕是呼吸的细微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他的声音打到墙壁上又穿回来,即便落魄,却也仍有几分力度。 二人所有的声音都传进监听器里,单面玻璃的另一侧,专案小组的所有成员都盯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陆至晖把质地硬挺的大衣脱下,放上身前的长桌,随后悠悠坐下,神情如一口见不到底的井,只见水面平静,却不知内里的暗流正如何涌动。 “你居然会来见我。让我猜猜,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讽我的么?还是警告我,后半辈子都只能在牢里度过了?” 汤临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于是开口质问。 愤怒也好,担忧也罢,这些昨晚不能再强烈的情绪到现在已经掩饰得一丝不露。有的,只是谈判桌上的游刃有余,以及,冰冷。 “彦彦跟我提过你。”他说。 听到白彦的名字,汤临的眼珠跳了一下,“是么?” 随后不相信地反问:“陆老板,我知道你家大业大,随便出手就是几千万。但您也不能信口雌黄是不是?白彦体内的药量有多少,我清楚,不到今天中午,他是不会苏醒的。又怎么会跟你提起我呢?” 陆至晖不理会他的质疑,继续慢条斯理地往下说:“进组的第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汤临怔了一怔,上半身激动地往前探,“真的么?他真的这么说么?” 陆至晖仍旧不动山水:“我想,我没有理由编一些好话去哄骗一个伤害我先生的人。” 汤临仿佛被救赎了一般,十分感动:“我知道,他赏识我。”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专业方面的赏识,他对很多人都产生过。这跟你脑中臆想的任何关于爱情的情感,没有丝毫关系。” “你以为,他就会对毫无共同语言的你产生爱情么?别以为能瞒过所有人,陆至晖,你当初是怎么哄骗他跟你结的婚,我们都清楚。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买。” 陆至晖露出抓到猎物的豹子的眼神,问:“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汤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哪个人?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你知道是谁。” “这里是警局,陆老板,别妄想在我身上装上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自从警察在汤临的酒店房间里搜出一张写着“我死而无憾”的白彦的照片,陆至晖就大概摸清了汤临的想法。 陆至晖动了动唇,笃定道: “你包庇他,不过是认为他帮你出谋划策,让你有机会亲近我先生。” “你在编故事。” “恐怕到现在你还对那个人心怀感激。也对,他知道你喜欢我先生,所以打着‘帮你’的名义,把我先生推进深渊。” “你觉得那是深渊?陆老板,那是你没看到昨晚的白彦有多快乐。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身体,就像雕塑师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没有谁能够超过他。”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下药?” 汤临脸上的餍足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又扯出一个笑,“你不用伪装地这么镇定,陆至晖,我知道你很愤怒。不过这没用,昨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白彦已经属于我了。” 他以胜利者的傲慢姿态说了好长一通,仿佛对面的人才是囚徒。陆至晖全程脸色深沉,没有任何波动,等他终于浩浩荡荡说完了,才开口: “我认为,你对‘属于’这个词有误解。” “哦?” “且不说我先生的心不属于你,他的身体也没有属于过你,哪怕一秒钟。”陆至晖顿了顿,继续说,“昨晚,我看过视频,也亲手帮他擦洗过身体。恕我直言,你好像连手指都没放进去吧?” 汤临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 “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吗?”陆至晖放在桌上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汤临心头,一点一点地击溃他。 “就在你被警察审讯得一秒钟都不能休息的时候,我们拥抱,亲吻,做艾。我们做着比你亲密一百倍的事情。而你,还没来得及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时候就已经被捕了。你也知道你的药量有多足,他很亢奋,我们到两点都还没休息。” “说起来也得感谢你,我跟我先生确实在这方面比较保守,但是昨晚,我们都很开心。”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汤临,他猛捶了一下桌板大吼: “你胡说!” 第85章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汤临, 他猛捶了一下桌板大吼: “你胡说!” 陆至晖仍旧游刃有余地看着他, “轻松点。我身后这扇玻璃是单向可视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警察眼里。如果你对我动手, 判刑的时候又得多一条了。” 他揭开桌上的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汤临咬紧了腮帮,贴着桌面的拳头不甘地缩了回去。 “你想拥有他, 有人却想毁了他。跟你们计划的一样,昨晚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被绑架了,被一个手上有疤的男人轻薄。当然,你这条疤太独特了, 那些人很快就把你挖了出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愤怒。”汤临笑得狰狞,“因为这件事闹大了,大家都会觉得白彦跟我发生了关系。而你,戴了绿帽子。” “如果没有警察介入, 你刚才的思路确实说得清。不过么, 警方今早已经发布了公告, 明确公示,这是一起强/奸未遂的犯罪。现在,大家都知道, 极目工作室有个叫汤临的导演策划了一出绑架和强/奸。但, 最后一无所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太愚蠢了。” “你!” “本来你和我先生在一个圈子里工作,还有机会见面,甚至成为朋友。但这件事之后, 你的后半辈子,无数无数个日子,你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哦,不知远在老家的令堂大人是否也看新闻?听说她马上要七十了,也不知道她看到新闻会是什么反应。” “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关我妈的事。陆至晖,祸不及家人!” “我没那个闲心去知会令堂,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新闻肯定是会播报的。也是,汤导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么,之前但凡考虑到一点后果,恐怕也不会动手了。毕竟,家人受罪犯影响,也是一种犯罪成本,不是么?” 汤临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倏地一下子没了力气。 陆至晖没打算停下,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其实想想,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和我先生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甚至以后他移情别恋爱上你了也未可知,毕竟感情这东西说不准。你这几年做导演做的不错,也陆续开始接大项目了,本来不出一年的工夫就能把令堂接来一起住,也免得她一个人在老家无依无靠。但,这些好像都不可能实现了。” “我先生自然是会记恨你,不过他好歹有我,我可以帮他走出这个阴影。但是令堂可能就不一样了。听说你还有个兄长,也是年轻的时候闹事进了局子。真不知道两个儿子都入狱,她会怎么想。” “这么一看,事情好像就不一样了。谁造成了这一切?谁引诱你对我先生动手?谁让你今生今世都不再可能见到他?谁让令堂的余生日夜难安?我想,比起我先生,其实你更恨那个人吧?” 须臾间,仿佛一记重锤在地板狠狠敲了一下,轰然巨响之后,周围陷入乱葬岗一般的沉寂。 汤临不知是什么时候垂下的头颅,待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几乎要贴到桌面了。许久许久,那头的角落终于传来沉闷的妥协的声音: “他是上周联系我的。” “他”,不是白彦,不是汤临的母亲,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藏在幕后的凶手。 这话好似接通线路的开关,一墙之外的崔组长听到之后,连忙让人做笔录。 “每次都是没有归属地的号码,我曾经试着拨回去,但都是空号。” 陆至晖看着他,问:“声音熟悉么?” 汤临摇头:“他用了变声器,不知道男女。”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谁?” 汤临又摇头,沉默了半晌之后,又道:“但是,不代表我没有线索。”他抬头,仿佛抓着一根树藤的攀缘者,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至晖,“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一百万。你差人送去给我母亲,让她足够安度晚年。” 陆至晖没有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这让汤临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吸了一口气,上半身都朝陆至晖倾斜过去。 “陆至晖,一百万,我没有漫天要价,我只想让我妈的晚年能过的稍微好一点!一百万对你而言根本就是一个不能再小的数字,你只要拿出一百万,马上你就可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这笔交易难道不划算吗?” 陆至晖停止敲打桌面的手,“可以。不过,别指望我对你手软。” 汤临没有再讨价还价,很快把汤母银行卡的号码给了他,然后看了眼监视器,把声音压低: “这部手机是我私下用来联系亲人和朋友的,知道号码的人很少,从这里面筛人,谁跟白彦结过怨,不就一目了然了?” 没有指向具体的人或者团队。 陆至晖道:“这个消息可不值一百万。” “我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只能提供线索。不然,无论我说出哪个名字,他反过来告我诽谤,不是得不偿失么?” 他定定看着陆至晖,眼睛如利剑上反射的白光,仿佛要说出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 “毕竟,我现在一无所有,请不起别人那么好的律师。” 他意有所指,而又因为没有证据不能在警察局说出的人,都在这句话里了。 请不起“别人那么好的律师”,陆至晖的眼珠动了一下,起身: “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我要说明的是,这一百万可以给令堂,但你,可能会彻底见识到,什么是‘好律师’。” 他走出审讯室,崔组长带着助手上前来,“陆先生,现在汤临招供了有幕后指使人,我们会根据这部手机的通讯录逐个审查,相信真相会很快浮出水面。” 陆至晖的眉头没皱得之前那么紧,他伸出手跟崔组长交握,“辛苦你们了。” 崔组长笑笑:“陆先生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立交桥如盘根的巨蟒一般前后交接,最下层的地面因此被物体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在某些地方能有一块白光,斑马似的。 黑色的轿车在光怪陆离的斑马上行驶,阳光和影子间歇性投射在面色坚毅的人脸上,忽明忽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鼓起了一根青筋,如沙漠里曲折的几乎要干涸的径流。 汤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口中的那个,请得起好律师,又时刻都盯着白彦的人,四十个号码的通讯录上只有一个抓住了他的眼睛——魏佳辰。 但是,汤临手上没有录音,或者任何能够佐证犯罪的证据。他们一样,都只是猜测。或许汤临在警察接下来的审讯中会坦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猜测,但,没有证据,只空口无凭的一句白话,魏佳辰最多只会带过去问几句话。 顺便,起诉汤临诽谤。 汤临现在认了罪,官司缠身,当然不愿意再惹出这么一个麻烦。若是魏佳辰最后真的被捕,那他或不定可以从主犯变成从犯,得以减刑。但,没有证据,只有他的“推测”、“猜想”,且不说魏佳辰敢把这件事闹大肯定想到了脱身之策,单是魏氏财团的律师出手,抓住机会反咬一口也是迟早的事。 之前一味的警告和忍让,到现在看来都无比愚蠢——陆至晖头一次有后悔的事情。 “陆先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您身为公众人物肯定是要发声明的。但是我希望,同伙的事情,您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他走时崔组长再三嘱咐。 其实声张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从策划开始,就是要闹到人尽皆知。而魏佳辰与汤临并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自然会算到有招供的一天。故而,怎么脱身,怎么不留把柄,断断是之前就计划好了的。崔组长他们恐怕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不过,汤临的消息也并非没有用处。起码,他现在的能力,对付魏氏还是游刃有余的。说穿了,商业上的事情他可以处理的很好。 唯独小豹子,他一筹莫展。 小豹子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让他不敢跟别人睡同一个房间,现在,这个阴影还没彻底走出来,又被推进另一个深渊。若是小豹子因此一蹶不振,不说话,不吃饭,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本该被他护在心尖上的人,却在他怀里被人伤害。 如此想着,陆至晖愤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他极少这么情绪外露。 上午十一点,网上的争吵已经闹翻了天。有人心疼白彦被人绑架,有人觉得这是炒作,有人给他画了一张绿帽子的图,有人骂白彦脏。各方的口水战打得不可开交,陆至晖没空理会,只在停车后,用手机更新了一条微博。 “一,彦彦现在在医院,身体没有大碍,请各位关心他的人放心。 二,我身为丈夫,没有保护好他,这件事我要担一部分责任。 三,警方已确认罪犯身份为汤某,稍后会正式起诉。 四,任用问题员工,公司难辞其咎。鉴于汤某对我先生造成的严重身心伤害,该公司已经违反签订条约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本人已起诉罪犯所在公司,望周知。” 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和结束语,简明扼要的四条把事情说清楚,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紧接着,莱湖警方出了通报,蓝底白字,威严肃穆: “8月9日,莱湖公安局接到市民报警,影视行业从事者汤某对其同事白某实施绑架,收到警情后,公安机关高度重视此案件,并在多方协助下,成功阻止汤某对白某的进一步侵害。到案后,汤某对绑架和强/奸未遂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公安机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条和第Y条法律规定,对汤某依法刑事拘留。” 连续两条微博出来,网络暴力才终于消了许多。与此同时,粉丝组织的“向恶势力说不”的大量发声才终于得到转发。 走道两侧都负手立着保镖,黑衣在白墙之间尤其明显,像盘桓在树干上的红皮子蛇。空气里充溢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有一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赤/裸/裸立在眼前一般,刺鼻。 陆至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在病床旁的白色椅子坐下。床上的人睡得很安静,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干净了,只剩雪一般的惨白。密长的睫羽歇在眼睑上,如停在枝头小憩的蝴蝶。唇色也只剩一星点的淡淡的红,透着一股浓烈的凄美感,美的好不真实,让陆至晖都觉着,这幅情景仿佛在梦里才出现过。 他的手悄悄放在床边,搭在柔软的棉被上,往日雷厉风行的商业帝王现在疲惫不堪。 先前询问过医生。说有过类似经历的患者,一般会抑郁很多天,情况稍微严重的还会自闭。不说话也不吃饭,别人叫他也不听。他的小豹子经历过两次这种事情,恐怕是会沉寂很多天了。 医生还说,他可能会抗拒一切身体接触,也不喜欢别人靠太近。所以,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就像抱着花瓶过吊索桥一样,要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踏错。 他不悦地闭上眼睛,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很是酸涩,他缓了一会儿,抬手捏了捏鼻梁。搭在床上的那只手却突然传来一个生涩的触感——那个微弱的力道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怕他没发觉,就又扯了一下。 “嗯?” 他睁眼,朝床上望去,却不知沉睡的人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像从被窝里探出头的毛茸茸的仓鼠。 陆至晖连忙回过神来,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但床上的人并没有回复他,他想起之前医生说的话,一时有些无奈。正当要退两步,给他多一点私人空间时,受伤的小豹子却有了反应。 他病恹恹地,眼眸濡湿地看着自己,没有害怕,没有抵触,反而动了动唇,糯糯道: “先生,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超字数了唔…… 第86章 “先生, 我想回家。” 白彦攥着他的袖子, 只在指尖捏着一点,没有多用力, 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他眼睛湿漉漉的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哑哑的, 宛如秋天落在地上干枯了的叶子。 “好,我马上叫司机来。” 陆至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医生告诉他, 未免病人出现过激反应要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让他消化这件事情。但白彦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抓住他, 主动亲近他。 他没有动那只被攥着袖子的手,用左手笨拙地掏出手机,给司机发了个消息。发完了之后,他开始手足无措——他不知该把袖子抽出来, 还是进而握住他的手。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白彦无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没有力气。” 陆至晖耐心地解释:“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医生说, 这个药虽然能很快把你体内的药中解掉,但会造成短时间内的肌无力。过会儿就好了。” 白彦仿佛没听到他解释似的,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力气。” 陆至晖察觉到他有话想说, 于是低身凑过去,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白彦委屈地告诉他:“我快抓不住你了。” 陆至晖急忙朝袖口看去,果然,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正在往下滑, 宛如挣扎在暴风雨里濒临死亡的蜻蜓。于是一把握住,仿佛是大雨里给蜻蜓撑起的一把伞,挡风,挡雨,护着它,陪着它。 “那换我抓你。”他抬头,望进白彦的眼睛。 冰冷的手被包裹得严丝合缝,灼热的体温从透过皮肤传来,温热了他的血液。 “我想你抱我。” 小豹子得寸进尺,开始提更高的要求。 “好。” 陆至晖单手托起他的后颈,把人扶起来,随后坐上床沿,把他温柔地拥进怀里。 “彦彦,我在这里,别怕,别担心,万事有我。” 声音透过胸口的皮肤传来,白彦的耳朵刚好贴在上面,骨传导致使音色变得更加低沉,却不妨碍他带给人的救赎感。 “你怎么找到我的?” “汤临的车没开走,所以我赌,你还在那栋酒店里。” “然后呢?” “酒店经理清查了所有房间,没找到人。后来,我想起刚进地下车库的时候,看到一条走道,猜里面应该还有地方。然后,我在最尽头那扇门的门口,捡到了这个。” 陆至晖松开怀抱,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链条,上面的坠子清晰地印着一个单词——Schatz。 这是昨晚挣扎的时候弄掉的,白彦的心里一时涌出了千万种情绪,他说着眼睛又要红了,但觉得这个样子很丢人,所以又抵着他的胸口,嗅着他胸前的味道,闷呼呼的说: “古龙水的味道没了。” 陆至晖苦笑:“昨晚喷的,时间太久了。” 何止是香水的味道散了?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奔波,片刻都没有停歇,原本要穿给白彦看的光鲜亮丽的西装现在也皱了,手臂伸直都还能看到臂弯处的褶皱。 白彦又用力地嗅了一下,餍足地合上眼帘:“还有一点点。” “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它在先生身上的味道。” 喜欢你 “那我以后都用它。” “嗯。” “为什么喜欢?以前你好像不怎么关注我的古龙水。” 白彦默了默,道:“昨天,是先生救了我。所以,离先生更近一点,闻到先生的味道,我就觉得更踏实一点。” 陆至晖一怔,“彦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白彦在他怀里点头,“谢谢你。” 陆至晖的手放在他瘦削的后背上,叹了口气,笑道:“狡猾的家伙。” 两个人抱着坐了许久,时不时地说两句话,证明彼此都无比真实地坐在眼前,遂心安。后来,陆至晖问白彦想什么时候回去。白彦看了眼干巴巴的病服,说不喜欢这件衣服。于是陆至晖便下楼去给他买,应小豹子的人性要求,运动衣休闲衣不限,不过要纯色的孔雀蓝。 陆至晖惯着他,亲自驾车去买。内衣,内衬,鞋袜,一应俱全。但他把秋季新款的风衣取出来时,费力坐起身的白彦却不乐意。 “唔?怎么是天空蓝?” 陆至晖剪吊牌的手一僵,脸上闪过局促,但也一闪而过,“抱歉,我对颜色不怎么敏感。” 天空蓝和孔雀蓝,一个浅一个深,分倒是很容易分开的。只是在很多男人眼里,恐怕世界上的蓝色只有一种,深深浅浅都没觉得有差。就跟问他们口红的色号一样,脱口而出的只有红色,顶多有个深红浅红,没有复古色姨妈色朱砂色枫叶色 白彦捕捉到了这一丝局促,安慰他:“没关系,小志说我的肤色最适合的就是天空蓝,会显得我特别清纯阳光,看来先生你的眼光也不错嘛。” 陆至晖付之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司机带他们回了公寓,由于白彦身上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全程都是陆至晖抱着他走的。出医院的时候被记者一窝蜂围住,车都走不动。无奈,还是让艾衡带人拉了两道人墙,才顺利到了公寓。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他知道昨晚汤临开了直播,现在,网上肯定已经闹翻天了。 “控制住了,别担心。”陆至晖把他放上沙发,找了两个抱枕垫在他腰后,又拿了一条毯子替他盖上。 “那,汤临怎么样?会判多少年?还有陈小信他们,那天,他们两个帮我挡酒,后来我走了,他们俩怎么样了?还有公司,黄老大他们应该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他一下子问出许多问题,刚好都避开了陆至晖心中最重要的那些。 “彦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 “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有没有想做的事?” “没有,我现在没力气。” “想见的人呢?” “好像也没有。” “肚子饿么?” “没好像有点。”白彦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觉得里面确实空空的。 陆至晖终于得逞似的,折身从厨房里取出江妈刚做好的鸡蛋羹,“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江妈没做你平时爱吃的那些,只蒸了鸡蛋羹。” 白彦嗅着飘散而来的香味,越发的馋:“好啊。” 他伸手去接,却被陆至晖避开。 “碗重,怕你拿不稳。”陆至晖挨着他坐下,咬了半勺,用嘴唇碰了一下试温,觉得温度合适才送到白彦嘴边。 他都喂到嘴边了,白彦自然也不能矫情地再三推辞。嘴巴一张就吸溜了进去。江妈蒸的生熟恰到好处,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咀嚼。 白彦两只手都乖乖放在毯子里,一动不动,仿佛精致的俄罗斯套娃。陆至晖不厌其烦地喂他,好像怕他的嘴巴小包不住似的,每次都只舀半勺。 落地窗没有关严,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扬起窗帘的角落,如芭蕾舞娘跳动时飞扬的裙角。他能听到风声,也能听到自己体内流窜空气的呼吸声。 白彦的眼神落上对方青黑的下眼睑,自责地抿了一下唇,问: “先生,你的黑眼圈好重啊,昨晚没睡吗?” “嗯,没关系。”陆至晖的语气很轻松。但,越是轻松,白彦心头的负罪感就越是严重。 “要不你去睡会儿吧?” “不用,陪你挺好。” “我不用陪。” “用的。” “嗯不然我也睡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还没过,我现在其实还很困。”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要不我们一起睡吧?”话说出来白彦觉得有点歧义,赶紧解释,“但我不是那个意思哦!我是说,我们各盖各的被子,然后在主卧那张大床上,一起睡。” 陆至晖把勺子放回碗里,抬眼,问:“跟我一间卧室,你不害怕吗?” 白彦眸子一垂,糯糯地说:“你要是喷那个古龙水的话,我就不会怕了。” 陆至晖的眉眼倏地柔和,想起之前这人顶着一箩筐问题的样子,提醒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没问。” 吃一碗羹的工夫,白彦倒是一下子豁达了,“那些没关系。” “真的吗?” “反正地球少了我一样可以转,我这种小虾米就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们俩都好好的,万事大吉。” 两人各自泡了澡,把身上都松松软软的,好像所有的烦心事也跟着水一起统统冲进了下水道。 陆至晖应该是累极了,站上床没多久就陷入沉睡,随着呼吸变得绵长,白彦才敢放大了胆子,光明正大地看他。凭良心讲,陆至晖的长相很英俊。不是像他这样的细致的如工笔描绘的精致美感,是像用斧头劈出来的,很有男人气概的俊美。 眉骨和鼻梁都很有棱角,像立在遥遥远处的巍峨山脉,十分威凛。他注意到这人左眼的眼皮上有一条暗色的线,凑近才看清原来是一道疤,安静地躺在那里,与世无争。这个位置,平时睁眼的时候会被遮住,怪不得他都没注意到过。 是怎么伤的呢?小时候贪玩撞的吗?陆至晖这样呼风唤雨的人,也会有贪玩的时候吗? 白彦偏了偏头,觉得,陆至晖贪玩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眼神慢慢挪到他魂牵梦萦的下巴。那里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了,星星点点地布陈在那一方柔软的皮肤上,带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诱人哦 四下无人,白彦终于有机会弥补昨晚的缺憾。上半身凑过去,在下巴处轻轻一吻。随后又觉得那胡茬实在蛊惑,没忍住,舔了一下。 生命真的很奇怪,昨晚还在流淌着灼热岩浆的悬崖上九死一生,今天居然能如此安静,仿佛那个昏暗又潮湿的小房间只出现在上辈子,又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遥远的噩梦。现在的他清醒,安宁,惬意,一颗心从悬崖上解救了下来,安逸无比地躺在大草原上,嗅着青草的香味,晒着温暖的太阳。 时间匆忙,岁月静好。 第87章 白彦一觉睡到晚上, 药效已经差不多过去了, 醒来时神清气爽,舒服得脚指头都是软的。 外面黑黑的, 白天下的雨不知道有没有停。白彦拿遥控器打开窗帘,江对面的街道已经亮起霓虹灯了。楼层高就是好,一醒来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 视野辽阔,心也开阔。 陆至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 身侧的被窝掀开了一个洞口,皱皱巴巴的,跟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有偏差, 但白彦却为这几分烟火气欣喜若狂。 “唔~” 他一头扎进被窝的洞口,就着里面的余温蹭啊蹭,像吃饱喝足后蹭着主人撒娇的猫。 从余温来看,陆至晖应该起了没多久, 并且, 这个人为了防止他害怕特意喷的古龙水也尚有余香。 “嗒。” 卧房突然传来轻微的把手旋开的声音, 白彦下意识挺直腰背,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开始做广播体操。 “醒了?” 果然,身后传来陆至晖询问的声音。 白彦累呼呼地转头, 假装事先不知道他进来的样子, “嗯,刚醒。” 陆至晖打开卧室的灯,“董为光和大余来看你了, 刚到,把衣服穿上一起吃饭吧。” “小光来啦?”白彦眼睛一亮,怪不得这家伙已经把居家服换成了衬衣和西裤,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了。 白彦可没他这么精致,赶紧换好休闲服想出去,结果被陆至晖拉到卫生间洗脸刮胡子。 “嚯!” 照到镜子的白彦惊得一蹦——之前只注意到陆至晖的胡子,没想到他自己的也已经冒这么长了,这要是被陈小信他们看到,指定哭天抢地。 事实上,昨晚发生的那件事,的确足以让很镇定的人惊慌失措。陆至晖是第一个,董为光是第二个。 见到白彦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平时做什么都浅笑盈盈的人也没能控制住情绪。 “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董为光走过去抱住他,手臂十分用力,连带着声音也跟着颤抖。 白彦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都说了我福大命大嘛,不会有事的。” “真是的,下次留个心眼,离那种图谋不轨的人远点。” “防不胜防嘛,你都不知道当时,陈小信和小志帮我挡酒,统统都被他搞趴下了。那我实在推脱不掉,就喝了一杯咯。谁知道酒里有药啊” “外面的人心眼多的很,这次是多亏陆先生去的及时,要是我真的不敢想。” “事情都过去了嘛,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那个汤临反而要牢底坐穿。Happy ending啦!” 他不说英文还好,一说起来,董为光就想起这人之前让他帮忙查的Schatz。他往陆至晖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正跟大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是悄悄拉了白彦到角落,问: “话说回来,你那件事到底决定没有?” “嗯?哪件?” “就是那个‘爱的Schatz’啊。” 一提到这个单词白彦就耳红,他下意识也偷瞄了不远处正跟大余谈话的陆至晖一眼,“哎呀,没那么快了。” “怎么就‘没那么快了’?之前不是已经说有主意了吗?” 董为光一面说一面打量他的表情,试图从这人脸上的局促捕捉到一些消息。 “本来。”白彦的声音特别低,即便是站在面前的董为光也要竖起耳朵才听得见,“本来,我是打算接受他的。但是,又发生了这件事,我就觉得,好像现在说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白彦又心虚又委屈:“就,你想啊,我跟你表白,说想在一起。你本来没有答应我,但是我英雄救美了一下,你就答应了。那我怎么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单纯的只想报恩,想依赖,或者更那什么一点,是不好意思拒绝的啊?” 董为光了解了他的想法,挺正了脖颈,微微偏头,用一种看稀奇动物的眼神看着他。 白彦被他盯得后背发毛,继续解释:“我也不希望他东想西想啊,毕竟谁都希望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他说完,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纠结的样子特别没有出息,于是心虚地问:“那个,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接到他谨小慎微的眼神,董为光终于收回打量的目光,怅然一笑: “白白,恭喜你。坠入爱河了。”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关系,开始考虑对方哪怕很细微的感受,开始表现得游移不定,却又始终那么可爱。像已经为心爱的人准备好礼物的大男孩,人走到门口又不敢进去,不知道见到对方要说些什么,又不甘心默默无声地逃走。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最后把礼物小心地放在门口,按了门铃之后飞快跑掉,躲在一旁的灌木丛里,偷偷看爱人发现礼物时的表情。 因为来了客人,江妈叫了得力的女佣来帮忙。顾及到白彦的身体和董为光的口味,所有菜式都做得很清淡。不过清淡却不寡味,山药汤和银耳羹都熬得很是粘稠,每一口仿佛都能抓住味蕾似的,白彦吃得小拇指都要翘起来一般,十分惬意。 确切来说,整顿饭他都开心极了,只在陆至晖帮他盛山药汤的时候下意识红了耳朵,想起董为光跟他说的“坠入爱河”,心里酸涩又甜蜜。 大余也埋头痛吃,饭量堪比五个董为光。中途董为光在桌下踩了踩他的脚背,示意他少吃些,免得人家大总裁笑话。然而,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人这次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茫茫然从饭碗里抬头,从最远处的菜碟里夹了一大块放到董为光碗里: “老板,这个鲜炒鱼滑好吃,你多吃点。” 然后露出一种“帮老板夹他够不到的菜,应该的”的表情,成功劝退了董为光的想法。 晚饭过后,董为光又跟白彦聊了许久才离开,陆至晖让艾衡派了个车,直接送到了店门口。还送了两盒之前买的即食鲍鱼,弥补今晚招待不周的缺憾。 “大余,你今天怎么吃的比平时多那么多?是陆总家里伙食太好,还是我的厨艺太差啊?” 董为光按开大厅的灯,对急哄哄上楼的人颇为不满。自然了,他平日文雅惯了,即便心里不平衡,语气也没有任何的尖酸,仍旧是温润的嗓子,只是在轻快柔和的字句之间多了一分责怪。像春风经过河面时,变凉的那一丝温度。 吱—— 正在上楼的人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陆总家的饭很好吃,老板你的手艺也很好,我都喜欢。” “是吗?”董为光把鲍鱼放到厨房,取出牛奶加热,“我怎么觉得你更喜欢陆总家的菜?” 迟钝的某人终于明白他不悦的缘由,于是从木质旋转梯下来,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待会儿要消耗很多体力,所以多吃一点。” “消耗体力?”董为光茫然,“为什么?你要出去跑步吗?” 这下换大余着急了,粗重的眉毛一跳,问:“老板,你忘了今晚要干什么了吗?” “干”这个字,用的很妙。 他问出这句话,董为光才反应过来个中的意思:“非,非要今天吗?昨晚几乎都没睡,今天又去了白白家,已经很累了。” 大余跃跃欲试:“没关系,老板不用干什么,全部交给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昨晚,大余临危出山,一直忙碌到早上四点才把传播视频的账号黑干净。大功告成的那一下,董为光说他辛苦了,要好好犒劳一下。结果这人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说了一句“我想和老板做”。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接过吻了,但是还没到真正“坦诚相待”的这一步。所以,一向端方的陌上君子董为光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真的不累吗?” “待会儿老板可以试试。” 董为光转身去取微波炉里的牛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居然有些局促,“那,那我要准备一下。” 大余愣了一下,“准备什么?不用准备,我帮你。” 董为光懊恼地把牛奶都倒进一个杯子里,不给他喝,大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想反悔,于是站在他身侧,把脸颊凑过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头发: “老板?” 董为光闷乎乎地解释,眼睛一闭,脸颊腾的微红:“我没跟别人做过,所以需要准备,可以了吗?” 这下,牛高马大的壮汉乐开了花,咧嘴傻笑道: “好,好啊。” 明媚的灯辉下,一宽一窄两个身影并贴站着,很是和睦。须臾后,一只关节处布了很多茧的宽厚的手悄悄抬了起来,在临近对方瘦削的肩膀时迟疑了一下,似在害臊。但又忍不住似的,终还是轻轻附了上去。 见被搭肩的人并没有反抗,于是,笑意更浓。 直播舆论过去的第二天,网上的热度仍旧十分高涨,甚至已经有人开贴,猜想谁有可能是汤临的同伙了。值得欣慰的是,自从陆至晖和警方前后脚发布声明,对白彦“私生活”的声讨几乎没了,甚至在白彦的粉丝后援会的发动下,网上掀起了“抵制犯罪”,“对恶势力说不”的传声活动。 但,资本,向来不是一个谈感情的主。白彦现在身上的代言,大多都是少年向的,譬如运动饮料,甜系冰激凌,连他身上的小红血轻奢香水,也主打的是活力宣传词。这次的事件,对他形象的影响太大了,乃至于就算他养好伤口重新站到大众面前,人们对他的印象都是“一个有伤疤的成熟豹子”,而非“意气风发的活泼大猫”。 也并非前者不好,只是代言人代表的是品牌形象,如果代言人形象出现大幅度的转变,那么,企业完全有理由换掉代言人。 不过么,没让人失望的是,白彦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身后的陆至晖,更不是。 第88章 白彦回公寓的第一天, 在陆至晖的卧室睡了一整个下午, 舒服得像一只晒够了太阳的猫。 入夜,雨还在下。声音淅淅沥沥, 宛如青蛙在池塘里跳跃的动静。白彦在顶楼的小花圃里看了会儿夜景又困了,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陆至晖抱他下楼的时候他隐约有点意识,但又觉得美好得像在梦里, 于是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挪了一挪,接着睡了。 醒来是凌晨, 约莫是两三点的时候,厚厚的窗帘隔着外头,听不见雨声, 想来应该是停了。但在半睡半醒之间,有另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沙沙,沙沙。 好似深秋时,穿着刚买的软皮鞋踩上红枫叶的声音, 软绵绵的风吹在脸上, 棉花糖似的, 勾起他遥远的甜蜜回忆。 宁静的睫羽动了动,缓缓掀开。有那么一瞬,他真以为自己又陷进了另一个梦里。 床头灯光葳蕤, 陆至晖在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坐着, 他半侧着对着自己,身前立起来一方黑色画板。由于这张画板,他的脸被大数遮去, 只能看到额角和左眼,以及,左眼皮上垂眸时无比清晰的,宛如丝线一样的浅靶。 幽暗且颜色浓烈的灯光在他脸上晕染,仿佛夕阳时分的彤云,能够在全天下所有眼睛的注视下,亲昵地抚摸情人的脸颊。这平时宛如青铜器似的稳重又深邃的男人,被灯光一染,竟无比温柔。 “把你弄醒了?” 正拿着一支削出半根手指长的炭笔作画的人看到床上缓缓睁开的眸子,停下笔询问。 白彦在柔软的枕头上勾唇一笑,摇头,随后裹着被子坐起,抻着脖子去看板上的画。 这是一张速写,画上的人的确是他,无比安宁地缩在枕被里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着,惬意极了。速写虽然没有工笔画那么精致,但他所有的特点,包括左耳垂的痣,包括笑起来只有右边会出现的浅浅的酒窝,每一处都抓得无比清晰,又,比真实的更具美感。 “我这么好看的吗?”白彦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睡意稍减。 “比画的好看。” 白彦刚醒,声音还哑哑的:“刘导说你会画画,我当时以为他说来玩的,也没看你画过。” 陆至晖继续在恬静的容貌上铺阴影,打算做最后的收工,“鲜少画,平时有做不完的事。” “今天怎么要画了?” “觉得你的笑很难得,想留下来。” “我平时不是挺爱笑的吗?” 陆至晖笑了笑,摇头,“不一样。” 白彦看了眼床头光线暗淡的灯,但怕光线改变会影响他画画,于是没动遥控器,只是出声提醒: “光太暗了,先生。” “太亮会刺你的眼睛。” 陆至晖停笔,把速写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姑且满意。然后在右下角签下一个大写的“L”,后带一条上扬的短小斜线,大功告成。白彦盯着这个“L”,觉得很眼熟。 “喜欢么?”陆至晖把夹子取下,将画纸立在他眼前。 “嗯!好看!”白彦爱不释手,想去摸,又怕自己的手把它摸花,于是只得收了回来。 陆至晖把画往前一递,“喜欢就送给你。” 白彦的眼睛霎时盈满了光,“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彦万分欣喜地接过,两手捧着纸张的底部,像捧着一颗随时有小鸡蹦出来的鸡蛋。 “先生,谢谢你。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陆至晖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我送你的礼物可不止这一个。” 白彦一整夜都没再睡着。一方面,他没从“陆至晖画画居然这么好看”的讶异感走出来,另一方面,他清晰感觉到,这个平时雷厉风行的人藏在心里的对他的爱意,很深。 次日,白彦早早起来晨跑,绕着顶楼的花圃跑了十几圈,出了一身的汗,觉得很畅快。陆至晖还是没有去上班,哪怕是很重要的会议,也只在书房远程视频。 九点多,白彦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手机就很准时地响了一声。点开一看,是解约通知书。 “白彦先生: 您好! 您于今年3月与本公司签书了代言合约,为期一年,但鉴于您目前的形象已经不符合本公司对代言人的需求。为避免影响白先生未来的个人发展,故本公司提议和平解约。两日后会有工作人员跟您递交手续,若有疑问之处,请随时惠询137XXXXXXXX。望知悉。 祝您前途似锦! 方兰有限公司 201X年9月X日” 白彦看着这个通知愣了好半晌,回去核对联系人,的确是方兰的官方邮箱。 “望知悉”? 这是要跟他解约? 他没看错吧? 他是被人绑架,又不是绑架别人,解约? 还是说他被陆至晖保护的太好了,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很恶劣? 但就算要解约,方兰是没人了么?就不能派个人来跟他商谈一下?这种一封“望知悉”的邮件发给他就想解约,真当他属兔子的么! 陆至晖一进门就看到白彦怒气冲天的样子,问怎么了,谁知这小豹子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推着他的背让他先出去,说什么“月圆之夜,恶魔降世”。 紧接着,他就听见门内噼里啪啦的一阵怒吼: “程总是吧?麻烦您开公司找个稍微有点文化的秘书。合约是‘签署’不是‘签书’!” “你亲自写的?那就不奇怪了,毕竟生产出这种劣质护肤产品的CEO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你说就事论事,那咱们就就事论事。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吸/毒酒驾,贵公司凭什么单方面解约?当初找我的时候求爹爹拜奶奶的,说什么只要我点头,你们就会拿出十二分的诚意。请问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我现在才知道诚意这玩意儿原来还是百分制的啊?” “就你们这出尔反尔的,还想做生意谈合约,早点关门大吉吧!” “还有你们这个护肤产品,说什么清洁又保湿,我就用了一回,脸上的干的都起皮了。有空想着换代言人坑钱,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家产品的质量。不然换一百个代言人都没用!” 骂人满分如果有100分,白彦绝对有101。说实话,条例合约什么的他是不大明白,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把电话对面的人骂成孙子。 “白先生,您现在再生气,再发脾气也没用。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解约的事宜。毕竟这件事闹出来对销量的影响特别大,我们也是受害者。” “那我代言这半年带给你们的销量你们怎么不算进去呢?一出事就撂挑子,过河拆桥你还有理了是吧?” 最后,对方被白彦骂的找不到空隙还嘴,只能匆忙结束了通话。 白彦气的不行,因为他刚挂掉电话就收到了另一家合作公司的解约邮件。他气呼呼准备再打一通电话过去,被身后传来的门锁的声音打断。 “啪嗒。” 陆至晖推门进来,白彦猛然收住了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突然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腰板挺的笔直。 “先生,你怎么又进来了?不是说等一会儿的吗?” “一会儿到了。”陆至晖的眼神在他气红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觉得这人就仿佛是拉满弓的愤怒的小鸟,分明已经气的炸毛了,但还是那么可爱。 “品牌方要解约吗?”他问。 白彦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陆至晖坐到床边,慢悠悠掏出手机,“号码给我吧。” “嗯?你要干吗?” 陆至晖冲他宽容的笑了笑,“一有风吹草动就倒戈的合作商,的确不能多留。早点解约对你而言是好事。” 白彦挨着他坐下,“可他们这也太过分了,看我倒霉就来踩一脚,这样是各个合作商都像他们那样来找我解约,那我下半年喝西北风啊?” “彦彦,我要告诉你两件事。” “啊?你说。” “一,就算没有片酬,也有我养你。陆家这么大,还能被你吃空了不成?” 白彦觉得脸上热乎乎的,硬着头皮问:“那第二件呢?” 陆至晖继续道:“解约并不会让你失去片酬,反而,会让你赚到拍一部剧的钱。” 一听有钱,白彦瞬间乐了,忙问他这钱怎么来。陆至晖只问他要了两个品牌商的合约,虽然是电子稿,但好像并不影响陆大老板发挥。 “程总吗?我是陆至晖。是,刚才我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了,因为最近的事情给贵公司造成的困扰,我们很抱歉。” 对面的人一听他这么说,连忙转换了语气。商量到: “陆总,您太言重了。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从情分上来讲,我们在这个时候是应该对白先生给予支持的。但情分归情分,我也不能让公司做亏本生意,让我手下的员工喝西北风啊,你说是不是?” 陆至晖的左手有频率地在白彦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挑选练手的武器。 “嗯,的确,情分归情分。合约上的事情是应该说清楚。” “是,还是陆总想的周到。” 陆至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几个度,眼神也变得凌厉,而这种状态,只在公司开总部大会的时候出现过。 “那么,我们也该讨论一下贵公司的违约情况了。” “违,违约?”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也想要礼物~~~ (陆:拖下去打!打醒了为止!) 第89章 “违, 违约?”对面的人一愣, “陆总你在开玩笑吧?” “我不会拿生意上的事开玩笑,相信程总也一样。” “那陆总倒是说说, 我们哪里违约了?您可不能空口就给我们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啊。” “程总有空最好看一下签过字的合约,或者下次做什么决定之前,最好问问律师是否妥当。合约第四条, 合约期间,乙方不得从事任何违法犯罪行为, 否则,甲方有权终止协议。反之,甲方不得以其他任何理由单方面中断合作关系。若违, 则需交付酬金三倍的违约金。” “这,这我在邮件里说了,是跟白先生和平解约。” “和平解决的前提是指合作双方都有意愿解约,而你和我先生刚才通过电话, 想必也知道我方的意愿。” “这, 陆总, 大家都是生意人,个中难处你想必也理解的吧?白先生现在的热度虽然高居不下,但那个直播流传出来, 大家都看到了, 他的形象已经跟之前差太多了,根本不符合我们的产品宣传。您体谅体谅。” 如果一开始和颜悦色来商量,白彦和陆至晖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当然会和平解决。 但现在性质不同,方兰事先发送解约邮件,以傲慢姿态“知会”解约而非“商议”。那么,他也用不着大发慈悲跟他们客气。 陆至晖轻轻笑了一下,道: “我当然体谅的。但程总之前也说了,情分和生意不能混谈。我陆至晖十一岁开始接触公司,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陆总,你这就——” “——噢,对了。我刚才浏览合约,发现您方除了这一条还有其他违约行为。 合约第二页第八条,甲方必须坚守乙方为唯一代言人的原则,合约期间,品牌官网首页刊登且仅登乙方肖像,不得出现第二人。我刚看了一下贵公司的官网首页,已经把我先生的照片撤下来,换了一个大使吧? 还是第二页,第十条,甲方需向乙方提供生产许可证、国家质量检测证等证件的复印本,若产品质量出现问题,影响乙方形象,乙方可申请索赔。我没记错的话,方兰的一个护甲水曾经在两个月前被检测出有机化合物超标,这一点程总不会否认吧” 他跟背书一般把方兰的漏洞一一点出来,中途没有丝毫停顿,最后挂断电话又给朱律师发了消息,让他跟进后期诉讼。朱律师是这方面的行家,很快就着手去做了,并且表示,证据这么确凿的情况下,赔偿金应该很快就会到位。 “先生,你这也太厉害了吧”白彦对这一波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到底还是开大公司的啊,范儿就是不一样!” 陆至晖点开下一封通知解约的邮件,“对付这种人不用讲礼,也不用大动肝火跟他们吵。他们这么做无非是看重钱,那就让他们得不偿失好了。” “对,是这个道理。”白彦瞬间生起一股敬佩,挨着他坐下,“我还得跟你好好学一下,看他们吃瘪可比骂的他们说不出话好玩多了!” 陆至晖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用学,我替你出头。” 白彦一怔,显然,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昨晚,陆至晖把那张画送给他时,也是这么揉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很微妙,远不及接吻那么亲密,却也让人觉得,这是十分亲近的关系才会出现的举动。 如果不是汤临,那么,他会按照计划的那样,在上周周日,在莱湖的星空下,告诉眼前这个男人,恋爱吧。 但,正如他跟董为光说的那样,现在这种情况,把“喜欢”这两个字宣之于口,难免就不那么纯粹了。 而与此同时,他又在想另一个问题,是今天突然收到的这两封解约邮件启示他的——就算他这个白手起家的小明星好欺负,但陆至晖身后那么大个集团又不是吃素的,那些人凭什么敢这么横?要他厚脸皮一点,完全可以说,就算他白彦垮台了,陆家的财富完全够他白吃白喝五百辈子,这些人不怕得罪他,还不怕得罪陆家吗? 于是他趁陆至晖去书房做事的时候打开手机——这两天因为怕看到网上暴力他的话一直没敢上网,但现在谜团重重,他觉得是有必要查清楚的。 “瑞莱森股价暴跌,市值蒸发10亿!” 几个字如从弹簧管里射出来的弹珠,豁然砸进白彦的眼球。 “十,十个亿?”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两三天的工夫,十个亿,这什么概念?给他十个亿让他数,一秒钟能数两张也要数大半年吧!这么多钱,就这么没了?蒸发了? 怪不得方兰那些人这么着急解约呢,连瑞莱森这么大个公司都被连累了,何况是他们那几个小喽啰? 白彦第一次体会到个人声誉对公司的影响有多大,他觉得这很奇怪,他一个受害人,居然会连累瑞莱森亏损这么多。是因为他代言了瑞兰森的蓝宝石钻戒,还是因为,他是瑞莱森法律意义上的总裁夫人? 身上像是灌了水泥,突然就变得很沉重,连带着一颗心也挂着一桶沉甸甸的水似的,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沉重的脚步挪移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隔音很好,但是耳朵贴着门是可以听到里面的一些响动的。 “告诉姜董事,如果想套现走人,我绝不反对。但我需要提醒他的是,往后再想入股瑞莱森,恐怕就不是他想不想,而是能不能了。” “通知公司部门经理以上所有员工,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会,有几个项目我要做一下调整。” “今天我会通过内部邮箱知会所有员工,舆论只能影响一时,瑞莱森上市这么多年,是见过风浪的。还是那句话,想走的我绝对不拦,但离开之后,瑞莱森的门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记者会再等几天吧,等彦彦再休息几天。”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人好像反驳了一下,当即惹得他不悦。 “我说可以等就可以等,去做事吧。” 随后,他一下子掐断了电话。再之后,白彦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估计是在电脑上忙什么策划书吧。屋内的人陡然安静,屋外的人也跟着沉到了海底,黑黝黝的,毫无生气。 他从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太多,每天发生的关系也太多太多。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一个人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凡事心态最重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调整好心情,正视它,接受它,把这件事翻篇,他又可以开始生活。 但,他想的好像太简单了。 一个人,但凡跟另一个人发生了关系,即便是假关系,那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那天下午,陈小信带着洪志来看望他,买了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辣条,整整一箱。还去厨房煮了泡面,亲手烹饪了满满三碗的大餐。白彦怕打扰陆至晖工作,就把人叫到顶楼的小花园去,边吃边聊。 “哥,你这心情不好就要吃垃圾食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陈小信看着大快朵颐的人如是说,他的语气没有往常那么轻快,每个字都像塞了棉花似的,透着一股无力。 白彦不管他的说教,耳朵上的茧子已经足够支撑他屏蔽这些话。 “最近又没有通告,再不吃就没机会了。” 他说着吸溜了一大口面。 本来他心情恢复的不错,但一想到那个呼风唤雨的陆至晖居然也被他连累成这样,胸口就跟罩了一团乌云似的。 “那你吃多了身体不好,谁来照顾你嘛?” “你们啊,这还用说么?” 白彦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却闪躲着垂下眼帘,不敢跟他对视。再去看洪志,这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不肯抬头。 “公司有什么事吗?”他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陈小信欲言又止,看了眼他碗里只吃了一口的泡面,“哥,你先吃吧。泡面要趁热吃。” 白彦当然不允许他这么蒙混过关,正要询问时,陆至晖却突然上来了。 “彦彦,怎么到楼上来了?” 他的神情优哉游哉,完全没有方才书房里的凝重,这让白彦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陆总!” “陆总好。” 陈小信二人连忙起来打招呼,陆至晖笑了笑,让他们不要客气,随便坐。 他刚去煮红茶,嗅到厨房一大股泡面味,就知道这小豹子又嘴馋了。于是拎着红茶壶上来,想跟他聊聊天,没想到还有两个小客人。碰巧他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于是让下人又拿了两只杯子上来,四人围着方桌坐下。 陆至晖开口询问道:“繁希现在应该忙翻天了吧?今天甲方的邮件都发到我先生手机上了,我想,应该是繁希没有多余的人手跟他们对接。” 白彦发现一件事——陆至晖在对外人提起他的时候,都是说“先生”。“彦彦”这两个字,只在私下里唤他。 陈小信显然对此不知情,“邮件?什么邮件?” “噢,两个牌子想解约,我以违约并要求赔偿的理由交给律师处理了。” 陈小信火冒三丈:“这些狗仗人势的垃圾!肯定以为咱哥现在受难了,就趁火打劫。” 陆至晖的眼珠子一动,目光触及他紧紧握住的拳头,似乎洞悉了什么,于是安慰道: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向他们提出赔偿。一来能让先生终止跟这种无良商家的合作,二来又可以收到一笔不错的赔偿金,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陆总。”陈小信哽咽了一下,抬头,两只眼睛居然红了,他抓着陆至晖的手臂,眼神里既有感激又有嘱托,“哥现在只有你了,请你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拜托了!” 他今天说的话明显不对劲,再加上一旁的洪志又始终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一件天大的事。白彦就算再沉得住气,也忍不住询问: “你什么意思?” 陈小信没有回答。 白彦势必要把事情搞清楚,去拉开他抓着陆至晖胳膊的手,追问:“陈小信,我在问你话。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只有我先生了?” 陈小信天生胆子小,被他这么问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终于在他第三次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侧的洪志突然抬头,一字一句地说: “哥,我跟小信哥辞职了。” 话一落地,两个人的泪珠子也跟着砸了下来,但又似乎觉得这太不爷们,抬手飞快地擦去。 “辞职?” 白彦脑袋里嗡了一下,紧接着陷入一片空白,他刚要质问他们是不是也跟方兰那些公司一样,看他不行了就赶紧一刀两断。但他念头一转,陈小信和洪志跟了他这么久,什么样的人品他一清二楚。于是问: “你们不是见风使舵的人,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二人没有说话,这让白彦更加急了,拔高音量追问: “说啊!公司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司什么的,就,患难见真情吧 第90章 二人没有说话, 这让白彦更加急了, 拔高音量追问: “说啊!公司到底怎么了!” 陈小信狠狠吸了一口气,凭借这口气的力道才勉强鼓足勇气开口: “黄老大说, 不续约了。” 白彦跟繁希签了五年合约,算到现在还剩一个月。之前黄昭平怕白彦转签其他公司,隔三差五的就打电话慰问, 不过慰问是假,探口风才是真。三句不离繁希的好, 生怕他这个王婆卖不出去瓜。 但前两天的直播视频爆出来之后,公司第N次陷进全员出动的状态,每天面临各个合作方的质问和追责, 还有即将谈成功的合作方发来“暂不合作”的邮件,黄昭平终于崩溃了。 索性烫手山芋一甩,谁爱管谁管,反正现在没续约, 不担责任。 陈小信和洪志得知消息之后, 立马跑到执行长办公室理论, 结果被黄昭平骂得狗血淋头。两人气不过,紧接着就写了辞职信,收拾桌子走人。 “哥你现在看好像风评转向我们了, 其实都是陆总的姐姐在帮忙。黄老大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这两天他们忙的只是开会, 讨论要捧哪个新人。再说了,就黄老大那水平,公关哪做得了这么好啊。哥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当时张轩出轨,我们本来占上风的,被他们那一搞,骂人的都冲我们来了。” “哥你等这阵子过去,就赶紧找个好公司吧。你好歹是顶流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后拿个演员奖大满贯,气死他们。” “我跟小志也会有工作的。我一个朋友说他们那边的经纪公司缺人,让我们去试试。远是远了点,在C市。不过据说待遇还挺好的。我跟小志票都买好了,明天走。” 陈小信的喉咙像是卡了一块石头,说到自己身上就开始哽咽,严重的几个字甚至只有气音,磕磕绊绊: “本来怕被你骂,想偷偷走来着。但,但又舍不得你。你说我都叫了你五年的哥了,突然就不让叫了,我心里得多难受啊” 白彦被他说的鼻子泛酸,一手就呼上他的脑袋,狠狠搓了几下他的头发: “哭什么?你哥我摆脱了这个老板,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陈小信任由他搓头发,脑袋因为这个动作晃来晃去,他也没反抗,就一直低着头,刚好挡住他跟断珠串儿似的的眼泪。 “哥,黄老大他们没有良心。当初让你走黑红的路子,让你被那么多人骂,现在钱赚到手了,就一脚把人蹬了。他们迟早要有报应!” “哎呀,没事儿!”白彦快速吸了一下鼻子,强行扯出一个笑,“我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啊,粉丝都是跟我走又不是跟他们走。我以后肯定越来越好的嘛,瞎担心什么?” 他好说歹说,陈小信才止住了眼泪。 “那听我的啊,咱们以红茶代酒,祝我们各自都越来越好!” 哭声和笑语中,白彦举起茶杯,四只杯子“嗒”的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响彻云霄,亦响彻心头。 “我祝哥以后刷刷拿奖,名留影史!”陈小信放出豪言壮语。 洪志想了想,说:“那我就祝彦哥和陆总百年好合,越来越甜蜜。” 两个人的表情十分郑重,搞得白彦不说点什么都过意不去,于是他嘿嘿一笑: “这样的话,我就祝你们各自闷声发大财,走上人生巅峰哈!” 随后,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陆至晖,被盯着的成熟老男人十分无奈,但也还是配合: “我祝大家身体健康。” 白彦嘴角一抽:“你好官方哦。” 洪志立即拍马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我也祝陆总身体健康!” 陈小信果断会意,“对!钱不钱的没那么重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白彦小声抗议:“别嘞,钱还是蛮重要的。” 红茶味苦,陆至晖让下人又送上来几碟甜点,几人都吃的很开心。中途陈小信蹦出两个段子,几人哄堂而笑。只是看着白彦明面欢笑但实际却心事重重的样子,陆至晖的眉宇又拧紧了几分。 “滴滴!来电话啦!滴滴!来电话啦!” 清脆的少年音从手机传来,白彦拿起手机一看——是黄昭平。 这种时候打来,多半是要说不续约的事。不接显得露怯,接了一时也没想好说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一旁的陆至晖询问。 “不用!”白彦脑子里装着那十个亿,下意识拒绝,像被人侵踩到了尾巴似的,反应很是强烈。 陆至晖愣了一下,仿佛在一团棉花里摸到了尖锐的针,随即恢复如常,“好。” 白彦心里沉的慌,不是低到无底洞那种死寂的沉,是分明有一块沉甸甸的秤砣吊着他往下坠,却还不安分,一直疯狂旋转,发出让人抓狂又无可奈何的刺耳的声音。 但手机还在响,他现在只能一股脑把这些都暂且抛去,狠狠呼吸了一下,调整气息。 “喂,黄老大,怎么有空打给我啊?” 方才的局促已经消弭,他的语气慵懒,正如他每次出现在黄昭平面前的那样。 “白彦,最近怎么样?”黄昭平显然是打来说合约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我有事找你的气息。 “怎么样?”白彦眉毛一抬,仿佛很诧异他问出这样的话,“我怎么样黄老大你还不清楚么?” “作为你的经纪负责人,还是有必要关注艺人的身心健康的。但是白彦,你也不能总是依赖公司,毕竟咱们只签了五年。以后——” 他打算一步一步搭建铺垫,最后再说出不打算续约的决定,毕竟白彦的脾气那么火爆,要是一口气没顺好直接闹上法庭,对他们没有好处。但谁知,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以后怎么了?别说五年了,就算只签五天,合约期间你们也必须拿出一个合格的经纪公司的水平吧?” 白彦的音量陡然拔高,话里带着锋利的刀片一般。 “你今天心情不好?”对面的黄昭平活生生愣住。 白彦往角落的藤条秋千一坐,腰杆挺得笔直,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的心情跟你没关系,不过话我也给你明说了,就算你不打给我,我也是要打给你的。我出事到现在三天了,经纪公司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慰问过,这合适吗?还有网上那些地沟油一样的辱骂从来没有断过,身为我经纪公司的执行长却不闻不问,这是你们对艺人应该有的态度和责任感么?” 黄昭平不悦地抬了一下眉毛,想安抚他两句: “白彦,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怎么说也是你的经纪公司,可以说,没有我们就没有你的今天,再怎样我们也对你有知遇之恩吧?你的态度能不能不要这么傲慢?” “知遇之恩是说一个人赏识另一个人的才华并加以重用,不是把他当成工具和商品,我书没读过什么这一点还是知道的。黄老大把我看成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就不要打这种没有意思的官腔了。” “好,白彦,你——” “——我之前考虑到繁希处理不好公关是能力不足所以一直忍让,但没想到这次会差成这个样子,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正式通知你——我,已经决定不跟繁希续约了。” 黄昭平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会被白彦率先说出来,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打算跟繁希续约了。因为繁希完全达不到一个合格经纪公司的水平,更达不到我本人的要求,就算黄老大你之前一直拜托我一定要续约,我也不会答应的。” 黄昭平到底还是办了好几年的公司,对白彦的了解虽然不及陈小信这两个助理,但也是大概能摸清楚他的脉络的。于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道: “陈小信他们两个找你去了,对吧?”他几乎肯定地说,“你知道公司不打算续约,所以才这么说。白彦,你的自尊心很强,我明白。所以你才会在被放弃之前说出这种反击的话,看上去好像是你主动的,就跟当初张轩出轨,你一定要说是自己甩的他一样。你这样活着,不累么?” 白彦的手指发白,几乎与骨头一个颜色。被人戳穿的滋味很不好受,这让他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虚假的壳子轰然坍塌,顷刻变成细碎的粉末。 黄昭平继续说,仿佛终于找到白彦短板似的想要抓紧机会,毕竟,白彦的这张嘴太过厉害,这种卡带的时候可不多: “之前方兰发邮件想解约,我已经让程总直接联系你了。你有时间不如想想要怎么跟他们商谈,而不是在我面前演戏,对么?” 白彦的心口压着一块石头,把他整个人都压的死死的,一点气都喘不过来。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短暂,正当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陆至晖。 他的掌心包裹着白彦握电话的手,示意他松开。随后一把揽过遍体鳞伤的人,一手将电话放到耳边。 “黄执行长,你好,我是陆至晖。刚才我先生没有跟你讲清楚,实在是抱歉。” 黄昭平一听是陆至晖,尖锐的语气瞬间弱下去不少,打着商量说:“啊,是陆总啊。近来怎么样?公司还好吗?” 陆至晖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打算在瑞莱森身上跟这个人多说一个字: “这就不劳您挂心了,公司一切安好。” “没事就好,刚刚白彦接电话情绪那么激动,我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陆总,其实续约这个事呢,严格来说我们确实不占理,但是白彦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往后代言和影视资源肯定会受很大的影响。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希望你能体谅。” “体谅是应该的。不过应该是我和我先生请你体谅才是。” 黄昭平懵了一下,以为陆至晖在说刚才白彦语气不好,“这个没关系。我们跟白彦合作了那么久,他的脾气还是了解的。毕竟繁希在业内还是能排上号的,失去我们的合作,他心里也不好受。理解的,理解的。” 陆至晖轻笑了一声:“我想黄执行长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正如我先生说的那样,我和我先生确实已经决定不跟贵公司续约。当然,是在您这通电话之前。” 这下,轮到黄昭平语噎了。若白彦这么说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死鸭子嘴硬。但陆至晖都开了尊口了,那情况的确不简单。 “陆总什么意思?” 陆至晖的神情一定,眼底仿佛有狂风骤雨涌过。 “我的意思是,我会给我先生成立个人工作室。至于繁希么,早已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打怪虽累,但是爽 第91章 个人工作室? 本来沉浸在怒火里渡劫的白彦听到这句话, 滕然从火里脱身, 抬头,愣愣看向抱着他的男人。 “工作室是早就想成立了的, 毕竟这几次的公关繁希都表现得跟合格线相距甚远,就算我先生顾念旧情,不忍心开口, 但我作为他的丈夫,有义务对他的前途负责。所以离开繁希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没有事先知会你,望你体谅。” 黄昭平的脸顿时僵了,“陆总, 您在跟我开玩笑呢吧?瑞莱森如今股价大跌,您处理公司恐怕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去成立个人工作室?” “黄执行长对‘大跌’两个字恐怕有误解。比起二十年前的那次危机,这次最多算是波动, 完全在陆某的掌控范围。与其担心瑞莱森, 您不如担心一下繁希, 我先生离开之后你们的资源恐怕是要大打折扣了。之后要怎么发展,恐怕还有的你们费心。话尽于此,望执行长好自为之。” 陆至晖慢条斯理地挂断电话, 然后轻轻抱了白彦一下, 把人带到原来的位子坐好。 这通电话虽然没有免提,但陈小信二人却也听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陆,陆总, 您真的要帮哥成立个人工作室啊?” 他欢喜多过惊讶,捧着红茶杯动都不敢动,生怕哪个动作惊动了熟睡中的自己,下一刻就从美梦中醒来。 陆至晖点了一下头,“繁希的水平实在有限,与其阉割利益去跟他们勉强续约,不如自己成立工作室,不用受制于人。” “那敢情好啊!”陈小信狂喜,“哥这几年本来有好多想拍的本子,但是公司都不让拍。以后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就什么都不用愁啦!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连洪志也说:“自己能做主就自由多了,那种奇奇怪怪的衣服不想穿也可以不用穿,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造型。” 然而白彦自从听到“工作室”这三个字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浓黑的眉毛拧得皱巴巴的,好像装着天一样大的事,沉的很。 欢乐的气氛腾的有些微妙,仿佛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鬼手躲在暗处,随时都可能伸出来伤人。 “我跟先生还有事,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去吧。” 白彦垂着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但听那闷呼呼的语气,向来眼神也是低落的。 洪志心细,当即拉住准备详问的陈小信火速离开。偌大的屋顶须臾只剩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好整以待,一个心事重重。 一只黑色的虫子在阳光下爬行,速度极慢,像极了此刻的时光,慢得连呼吸都几乎凝滞。 “彦彦,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从刚才上楼他就发现了。想着两个小助理在场,他没急着问。方才他一度以为是因为繁希,但他说出成立工作室之后,这人的心情反而更差了。 “先生。”白彦垂着头,肩膀也都垮了下去,“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样。” 陆至晖顿了一秒,总算摸清了小豹子在气什么,于是宽慰地说:“你需要一个不受牵制的工作室。” “如果我需要,我会自己做。如果一无是处我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子,先生你不用为我操这么多心。” 自从结婚之后,他总是在给陆至晖惹麻烦。 陆至晖愣了一愣,“彦彦,可能我没表达清楚,让你误会了。我帮你,不会因为任何理由牵制或者控制你。工作室的发展和你个人未来的方向,这些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我只是希望,你在这个节骨眼,如果需要一只手帮你撑一下,我愿意做那只手。” “你的公司是瑞莱森,你要撑的是公司,不是我。”白彦缓了缓,把鼻尖的酸意压下去,打算把话说明,“公司因为我,已经亏了十个亿了,对吧?” 他的话已经说白了,陆至晖也明白了,但此刻比起忧虑,更多的,是心疼。曾经在白彦身边的人,该是有多不喜欢为他付出,他才会把这本该是夫妻之间分内的关爱,看成负担呢? “股价有起伏很正常,过几天就会升上来。彦彦,你完全不必因为这个而自责,这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 “有关系!” 说到这里,白彦终于抬头,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此刻横了一根骇人的血丝,如美丽大陆突然崩开的裂谷。 “都是因为我的视频传出去舆论才爆炸的!解约是因为我断约是因为我瑞莱森蒸发十个亿也是因为我!你本来不用管这些但是跟我结婚以后麻烦都找你身上来了!” 人在低谷期是很敏感的,敏感到哪怕被蚊子咬了都会觉得被针对,哪怕不小心洒了水都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陆至晖明白,因为他也有过那样的时期。但是万能的他在白彦面前总会出现无助的瞬间,这个瞬间他会停顿,会茫然,不会武断地去做自己都没想清因果的事。所以,在空白了三秒之后,他才展开双臂,把白彦抱进怀里。 “彦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之所以被这些人盯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我的先生,他们嫉妒你。如果你的别人的先生,完全不会惹来这些眼睛。所以,这样想,造成这一切的,又是不是我呢?” 他的语气温柔,像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猫。 “我说过,我爱你。帮你也好,支持你也罢,这些都会让我变得欢喜。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事情,这不是你的错。” 这个男人的胸膛很宽厚,有一股让人想要依赖的魔力,但是,如果白彦越依赖,就会陷得越深,到最后拔都拔不出来,害人害己。 他一根一根掰开陆至晖的手指,抬头,定定看着他,眼中决绝: “但是我不愿意。” 白彦时常觉得自己矫情,会因为很多别人眼里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东西纠结,这东西甚至还会演变成一道心坎,困扰他好长一段时间。 那晚他彻夜未眠,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星星,觉得星星真好,生来就那么高,高到足以看清整个世界。相较之下,他却连自己都看不清。 他同样很残忍,对陆至晖说出那样的话,肯定伤了他的心。这个人本来是高高在上的,连皮鞋上都没有一粒灰尘的,如今却因为他饱受诟病。 他想打电话给董为光,又怕吵着他睡觉,只在睁眼熬到六点,确定董为光已经起床准备开店的时候发了条文字消息。董为光这个人看什么都很透彻,他总是说,人生苦短,要及时尽欢,拥有短暂的欢愉总比苦过一生要好。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十个亿于陆先生来说相当于你损失了一千万。你换位想想,如果陆先生遇到了困难,让你损失了一千万,你会怎么做?会离开他吗?” 两行字静静地躺在手机里,白彦对着屏幕看了许久,沉默——他不会的。 董为光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语音: “还是那句话,白白,如果让你马上离开他,余生都跟他断绝联系。你做得到吗?如果不行,那就去爱吧。” 白彦的指尖微微一颤,把手机放下,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不出两秒又钻出来,蜗牛一般,把语音转化成文字盯着看。 六点十分,陆至晖的房门被打开了,应该是准备要去公司。 “啪嗒。” 尤其轻微的开门声,生怕吵到另一个房间熟睡的人似的。 嚓,嚓。 拖鞋在木质地板上行走,可以听出主人刻意放轻了脚步。白彦没有动,他怕被陆至晖发现他通宵未眠,虽然不会有具体的什么后果,但他只要一想到他那半责怪半无奈的眼神,心里就揪着不舒服。 他听到陆至晖关上房门,经过他门前时停下了脚步,然后抬手,在他门上抚摸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下,白彦只觉得这只手抚摸的不是门,而是他的心脏。 陆至晖吃早饭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钟之后就出门了。那时,僵在被子里的某人在慢吞吞地钻出来,内心芜杂地开门,看向门上他刚才抚摸过的地方。 那里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的钢笔字体十分隽秀,透着破纸而出的温柔: “我为支持你而幸福。” 瑞莱森的股价又下降了一个百分点,网上甚至有兴风作浪者预言,说瑞莱森如果没有突破性的措施,极有可能跌停。 这些话顶多拿来骗骗小朋友,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老板本人牵扯进舆论风波,只要不违纪犯法,不沦丧品德,过一段时间舆论过去了,股价自己就会涨回来。只是这短时间的损失的确存在,也不乏有人大做文章扰乱军心。所以,陆至晖回去主持大局是很有必要的。 白彦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边沉思了一上午,不语。 等到中午江妈叫他吃饭,他才魂魄归身一般回神,眼睛在那一刻有了焦距,冥冥间,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他上网找到星月塔西餐厅的联系方式,包了今晚整个顶楼。随后发微博: “请大山联系我,密码是你的姓。” 星月塔,曾经有人在这里跟他说,今晚月色真美。 这条动态发出去,当即有成千上万个私信跑出来,百家姓翻来覆去说了出现了好多遍,还有人说“哥哥你想我姓什么我就姓什么”。白彦一个接着一个找,终于在第一千四百九十个账号后面看到了“乌朗汉吉尔莫吉儿敏”。 “哥哥你这几天还好吗!”即便隔着屏幕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关切。 白彦措辞了一下,说: “挺好的,谢谢关心。今晚我和我先生要去你们餐厅吃晚餐,已经包场了,但是还有些细节想麻烦你一下。” “包场?包场很贵的,不划算。哥哥你如果嫌吵的话,我们餐厅还有雅间,环境也很不错。我可以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 “不用了,我要跟他说很重要的事情,不想让别人听到,所以一定要包场。” 发送这行字之后,白彦对着屏幕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阴天总会过去的,之后是暴雨还是天晴,总归是要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最最重要的一天! 第92章 【高高亮!!!】 “彦彦, 今晚公司有会, 晚饭勿等。” 吃饭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至晖。 白彦把米饭抿进嘴里, 咀嚼了一会儿咽下去,然后点开通讯录,拨通陆至晖的号码。 “彦彦, 在吃饭了吗?” 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对面的人语气愉悦,即便有心压制也能感受出来, 他对这通主动拨过去的电话很惊喜。 白彦嗯了一声:“刚吃。” “嗯,我也刚吃。” “公司很忙吗?”白彦若有所指地问。 陆至晖道:“还行,只是放松了两天, 回来总要做些事情。” 白彦又问:“晚上的会要开到几点啊?” “大概九点。”陆至晖听出他意有所图,于是问,“你有安排吗?” 白彦慢吞吞地点头,但又想起对方看不见, 于是说: “嗯。不过你先处理好公司的事情, 我九点来接你, 好吗?” 陆至晖那头沉思了一瞬,“彦彦,你要提示一下我大概想找我做什么, 这取决于我今天是否能正常工作。” 白彦听出他话里的沉重, 于是开着玩笑说:“哪那么夸张啊,你这么大一个老板,这么容易受人影响的吗?” 陆至晖却纠正他:“别人不行, 只有你。” 白彦怔了一怔,认命地低下头去,说:“我想跟你说说合约的事情。” 顿了顿,补充道:“是我们假结婚的合约。” 手机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传来声音: “好。” 九点很快就到了,快到白彦只把细节给大山交代好并且跟老板确定晚上除了大山以外不能有一个人出现,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做脸,就差不多要出发了。但是今晚又这么重要,他又不能蓬头垢面,于是迅速刮胡子洗脸,用发胶把头发抓了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才终于出门。 他今天的西装一身雪白,只在领口有几片银色的云纹,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远远瞧着,只以为落了满身的雪。 星月塔仍旧是第一次来的样子,一尘未变,让人有种时光倒退的虚妄感。电梯徐徐往上升,满目的霓虹灯便逐渐下沉,周围也逐渐安静,逐渐,远离尘世烦扰的烟火气。 由于包场,偌大的餐厅显得很空旷。大山不知道白彦跟陆至晖具体要说什么,但他们家哥哥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是支持的。所以他认为今晚对白彦很重要,还刻意把不需要的灯都关掉了,只剩他们那桌头上的吊灯,美名曰: 烘托气氛。 他们进去时菜已经上好,意大利面静静躺在银色的盘子里,泛着金黄色的勾人食欲的光泽。 “二位,请尽情享受美食吧。” 大山帮他们拉开木椅之后就识相地退了下去。 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问,等沉默终于扼杀了所有的耐性,沉寂才终于被打破。 “彦彦,你想先吃,还是先说?” 陆至晖看着一身白衣的他,想起父亲早年收藏的一枚早清的白玉佩,干净得一丝杂质都没有。 “先吃吧,边吃边说。”白彦闷闷地回答他。 “好。” 陆至晖总是惯着他,不管他说什么这个人都会同意。其实说到演技,他的确较这人逊色一大截,起码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陆至晖对自己的这些好,都只是在人前演的戏。 其实想想,也是他太天真。只有小孩子才演假的戏,大人都是假话真说,假戏真做。 “先生。”白彦机械地吃下一口意面,索然无味地吞下,“为什么是我?” 他觉得陆至晖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合该般配一个身世优越,名声干净的配偶。他自己除了长得好看点,似乎一无是处。 在这个问题上,陆至晖没有像董为光那么诗情画意,告诉他因为月亮是白色的,而只是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定定看他,道: “因为你好。” “比我好的人有很多。” “但我觉得不好。” 白彦顿了顿,“尽管我拖累你的名声,连累你的公司也无所谓吗?” 陆至晖深深看他,“彦彦,我为支持你而幸福。” 比起安静的纸条,当面说这句话仿佛更有魔力,因为它足够穿透所有可以麻痹他的阻隔和障碍,直击心脏。 白彦垂下眸子,心里一下子溢满了各种情绪,“我之前,会担心很多东西。我担心我会不红,担心对家的公司又要用什么手段,担心,哪一天我不再好看了,粉丝会不会离我而去但是,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好像都没什么可担心的。” “万事有我,别担心。”尽管陆至晖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白彦笑了一下,接着说: “其实,我在先生表白之前有觉察到一点不对劲你对我太好了。但是,因为假结婚的合约,所以我都把先生对我的好看作是履行义务。后来,你把话说白,无比真挚地站在我面前,我才真正明白,你对我履行的,不是合作义务,是丈夫的义务所以,这种身份带来的心态转变,让我一时有点抗拒。” “抱歉,我本来也是打算正式跟你讲清楚,而不是通过酒精。” “先生,不要抱歉。你对我很好,真的。这些天如果没有你,我是肯定撑不下来的。”他举起酒杯,说了一句让陆至晖愣住的话—— “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做的一切,不论大小,谢谢。” 陆至晖的表情僵住了,没有跟他碰杯,反而连叉子也放下来了,“你这么说,很容易让我理解为你要和我分道扬镳。” 没有碰到杯,白彦把递出去的酒杯又收了回来,一口气把红色的液体都喝了个干净,辛辣的味道刺得他的喉咙跟针扎一样,不过,他也借助酒精找到一点胆子。 “先生。”他把杯子碰地放到桌上,抬头,语气凝噎,几个简单的字被他说得磕磕绊绊,“我想违约了。” 陆至晖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心里蓦然扎了一把刀似的,问: “是违约,还是解约?” 白彦的两只鹿眼深深看着他,嘴唇开了合,合了开,到最后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了也没说一个字。 陆至晖重复了一遍:“是违约,还是解约?” 简单的几个字把白彦问的溃不成军,他失了往下说的勇气,缓缓起身,“我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彦彦。” 陆至晖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突然起身抱住他,像是怕这个人自此就消失了一般。平时慢条斯理的人,此刻显得尤其慌乱。 “虽然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请你一定考虑好。” 白彦嗅着他古龙水的味道,往前他会就着味道蹭一下,今天他不敢。只是退一步,抽身而出。 “嗯。” 人很快消失在走道尽头,陆至晖陷入了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么美的一句诗,却让他觉得无比孤独。 他半垂着眼眸,望着白彦只吃了一口的面沉思,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整个人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宛如幽深海域里孤独□□的蓝鲸。 “啪!” 两分钟之后,他的右前方突然打开一盏灯,亮度明耀,从最高处的天花板照下来,白色的圆形光辉范围逐渐扩大,如暗室里陡然穿进的月光,皎洁如玉。而方才说要去洗手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那白光之下了。 他的身前,是一架黑色的钢琴。他坐在同色系的凳子上,两手放在腿上。 陆至晖怔了一下明白,为什么这次包场会关灯了。他很惊讶,但比惊讶更多的是好奇——他不知道白彦要做什么。 钢琴上面架了一只话筒,音量不大,却足够让陆至晖听清他因紧张而发出的吞咽声。他的嘴唇发抖,腿上的两只手也逐渐缩成拳头,之前明明决定好要说的话,此刻也只剩一片空白。所以,他只按照自己心里想的那样,缓缓开口: “我,承诺上周给先生的答案,已经迟到很久了。” 许久之后,音响里终于传来了他颤抖的声音。陆至晖听到之后,锁进的眉头堪堪松开,无比宽容地听他说着。 白彦又吞咽了一下,舌根与上颚发出哽咽时才会出现的蠕动声: “我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但是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先生,分毫不差地感受我的心意。怎么做,才能让先生,受到的伤害最小最小但是,我真的太自私了,自私到,今天才明白,我伤害先生的方式,其实,就是每一次刻意的疏远。” “其实,我知道,我在苏黎世收到的那张画,不是那个女孩子画的,是先生。那晚,你趁我睡着,画的那幅送给我的画,跟苏黎世的那一幅,有个一模一样的L。我知道,先生原来已经注意我很久了。” 一颗咸珍珠坠落下来,被白彦飞快地抹去痕迹。他吸了一口气,接着之前继续往下说: “昨天,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说我不愿意先生为我做那么多。其实我,是因为怯懦,还有恐惧。妈妈生前跟我说,人这一辈子,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能信,谁也不能靠。所以,我一直都跟别人划分着特别明显的界线。我不喜欢接受别人施与的善意,因为我怕,当我依赖上他,离不开他的时候,他就突然消失了。” “但是先生却跟我说,你为支持我而幸福。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和伤害一个,真心爱我真心想保护我的人呢?何况” 白彦攥紧了白色西裤的布料,增加了一些勇气才接着道: “何况,他还是我爱着的人。” 这话宛如一缕带着温度的风,拂过冰封了一整个冬季的冰面时,吹开了一条口子,于是,万千暖意都渗了进去,驱走冰寒。 陆至晖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一下,虽只有一下,但也没掩住他心口的悸动。 白彦说着又凑近了话筒: “我,文化水平很烂,不会写诗,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就准备了一首歌,来表达我对先生的心意。歌有点老,我也不怎么会唱,但是,等下不论再怎么不好听,也请先生一定要听我唱完。” 说完,他慢慢把手放上琴键,因为还在颤抖的缘故,他空握起拳头,将四根手指轮流在拇指的指根摩擦了好几下才终于缓解了一些。 短暂而跳跃的几个音符蹦出来之后,前奏逐渐变得流畅,进歌的时候琴音暂停,陆至晖听到清晰的吸气声,随后,青涩的哽咽的歌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 有了岁月的痕迹” ——在那个充满黑暗的潮湿的地下室,他被绑在发着霉臭的床铺上,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他想,如果他不出席杀青宴,那个时候他本应该跟陆至晖告白了,如果一切来得及,他一定要狠狠拥抱陆至晖,抱着他,亲吻他,直到生命结束。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当这个人突然如天神降世般出现在他面前,突然无比真实地抱着他,他却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生恐这份真实是假。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先生,你一定不知道,那晚你睡熟之后,我贪婪地看了你很久很久吧。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先生,你也一定不知道,我趁你睡着之后,偷偷吻了你吧。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的那瞬间,你不知道我有多满足。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 就是生命的奇迹” ——先生,是你让我明白,为喜欢的人付出是一种幸福。幸福到,我可以付出我的全世界,去成全你的全世界。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 我总记得在哪里” ——先生,也是你让我明白,真正的爱,与旁人无关,与世界无关,只与你有关。我可以失去工作,失去代言,失去全世界,但是不能失去你。 过往无数个画面在他脑中闪过,包括在金巴兰海滩上,那个踩在脚背上的悸动的吻。也包括他们第一次来星月塔,那句看似假实为真的“真晚月色真美”。还包括那条他亲自设计的项链上,那个雕刻得深情的“Schatz”。 他白衣无瑕,如冰雪深处出现的精灵。唱到最后的部分,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了,但他无心去擦,只加重了按键的力度,什么也不想了。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 在哪里” 末尾的伴奏逐渐放慢,原本的半拍变成了四拍,到最后一个音符流出指尖的时候,陆至晖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先生,我想违约了我想把五年,改成一辈子。” 窗外的烟花乍然绽放,如干燥沙漠突然生出十里红花,锦绣绵延。路上的行人纷纷抬头去看,女孩捧着脸感叹,男孩将爱人揽入怀中,小孩欢乐地手舞足蹈,爸爸们把孩子架到脖子上。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整条街蓦然陷入炫目的浪漫中。 而在星月塔最高的楼层里,没有喧闹,没有明灯,却依偎着两个眼中只有彼此的男人。他们拥抱,接吻,直到喘不过气了又短暂地分开,额头抵着额头,很快又陷入激烈的亲吻中。 无人去打搅他们,他们就更加舍不得停,恨不得就那样一直到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建议听着钢琴版《至少还有你》看哦,效果加倍 第93章 【含胡子小番外】 司机把二人送回公寓已是半夜。 两个人当着人面的时候还算矜持, 走路的时候仅仅十指相扣。进屋后, 陆至晖换了鞋准备去摸吊灯的遥控器,手刚伸出去, 身旁的人就突然从背后挂了上来,两只手在他西装的扣子上摸索。 “彦彦。”陆至晖抓住他的手,让他别急。 白彦却以为他在催促, 赶紧解释:“背后看不到不好解。” 他说着绕到他身前,三下五除二把外套的扣子都解了, 闷闷的又颇有成就感地说:“你看,这就不慢了。” 陆至晖摸到了遥控器,手指在按钮上停顿了一下, 趁浅淡的月光看上白彦的双眸,放弃了开灯的想法。 白彦早想吻陆至晖的唇了,那两片薄薄的,永远只说理性的话的嘴唇, 他肖想了许久。想着这个人的理智如果被某种情感取代, 嘴唇因此变得灼热, 甚至滚烫,他就觉得血液也跟着热了。 真正勾起他这种几乎变/态的念头的,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冲动, 是一个从没有冲动过的人, 一个永远理性凌驾于感性之上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失去理智。 而这个原因,是他。 “先生, 我想那个。” 黑暗的环境总是给人以胆量,要换做灯火通明,被陆至晖这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是万万不敢胡来的。 “我知道。”陆至晖喘着气说。 “我想快点。” “那就快点。” “你可以快点吗?就是那种,不讲礼,狠狠欺负我的那种,然后第二天路也走不利索,还要打偏偏的那种?” 陆至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哑着声音问: “小豹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彦主动把刚分开的嘴唇又送上去,“我知道,我爱先生唔!” 他的声音被暴风雨般的亲吻封住,他们没有开灯,也没有关窗帘。就着微浅的月光,只能依稀看到物体表面的轮廓,有种身处迷雾的朦胧美。 房间的声音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缓和了一些,白彦趴在陆至晖的身上,一面哼哼唧唧一面撒娇说饿。 陆至晖想起之前这人确实只吃了一口意面,于是吻了吻他的发顶,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挪开,然后才套上睡袍去厨房煮面。 两人一人一碗,三五几口吃完之后,白彦盯着陆至晖从睡袍V领露出来的胸肌,眼睛都看直了。 “先生,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凶吗?”刚刚太激烈了,致使他的嗓子有些沙哑。 陆至晖亲眼见识了这人刚才有多放得开,于是也不惊讶他问出这样的话,只是问: “你喜欢这里?” 白彦点头,“嗯。”顿了顿,又补充道,“因为我没有。” 陆至晖宽容地张开手臂,做任人摆布状,某人立即就跟抢到糖果似的扑过去。陆至晖的胸肌虽然可观,但并非是那种硬邦邦的,而是软软的,很有层次感。 白彦一边揉一边感叹——这美妙的肉/体哦! “先生,我们再来一次吧。” 不是询问,是知会。如果这人不答应,他就软磨硬泡蹭得他答应为止。 “我怕你受不了。” “哪那么容易受不了?我又不是泥巴做的。” 陆至晖笑着问:“那你是什么做的?” 白彦想了想,说:“我是磨刀石做的。” “嗯?” “特别耐磨。” 陆至晖被他这一出闹得没了脾气,轻叹一声,拍了拍坐在他腿上的臀。 “好,先去浴室洗澡吧。” 白彦不乐意:“我不去。” “怎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洗澡就是收尾工作。洗完了你就可以不认账了。”他挂在陆至晖脖子上说。 陆至晖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这么多奇怪的“真理”,“从电视剧里看的?” 白彦的警惕性很高,立马否定:“不是啊,这是我自己的亲身实践。” “连润.滑.液都不认识的彦彦,居然还有亲身实践啊?” “你!”白彦气得当即就要打嘴仗,但自己又委实心虚,一番话蹦到嘴边,又转而变成一个“哼”,不情愿地拧过头去。 “气到了?” “哼。” 陆至晖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那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去洗澡了,鸳.鸯.浴是洗不成了。” 一听到那最关键的三个字,某人的兴致一下子就超了标。 “谁说不去了?赶紧赶紧,抓紧时间,待会儿天都要亮了!” 他从陆至晖腿上跳下来,吃饱喝足之后他尤其有精神,所谓温饱思/淫/欲,人家古代人说的话,那保准是没有错的。 夜已深,人未倦。待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几乎是打仗的两个人才彻底消停下来,餍足地抱着对方睡去。偶尔在半梦半醒间,还要迷迷糊糊亲吻一下对方。 只有明月知道 直播风波后消匿了好几天的白彦终于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声—— “我很好,我先生也很好。不好的人已经在监狱里了,谢谢这些天为我奔波和担心的人,白彦铭记在心。” 附图是他在顶楼的花圃里拍的,摘了一朵玫瑰挡住右眼,看着镜头笑得尤其开心。 这条动态一出去,他的名字瞬间就爬上了热搜榜榜首。 “哥哥我爱你啊啊啊——人没事就好啊!” “坏人都会有报应的,哥哥值得世界上最温柔的对待。”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调整好心态不容易,白彦干得不错,路转粉了。” “不论怎么说,白彦都是受害人,之前恶意造谣他出轨偷/情的人真的是坏透了!” “白彦也是真惨,前年拍的古装剧一直压着播不了,没有新作品维持热度,好不容易拍个MV又被这种变态盯上。听我的,去寺庙上柱香吧。” “说起那部剧粉丝都已经佛了,据说今年也播出无望,哭唧唧。” “白彦加油,我是你的新粉丝,希望这次的事件没有影响你对表演的热情,无论多久,都期待你的新作品哦!” “老粉报道。宝贝不着急工作,先把生活稳定下来,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偶尔发条微博报平安老母亲就放心了。” 大概是因祸得福,这几天对他的网络暴力几乎看不到了。即便是骂他卖惨的黑粉也在网友众志成城的声讨中湮没下去。 只是嘛,粉丝对偶像的了解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等等,我怎么觉得哥哥的眼神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呢?” “楼上站住!我也这么觉得!以前就是很活泼的大男孩,现在就觉得,哥哥笑得很甜蜜,就是那种幸福美满的那种甜蜜。” “甜蜜+1,以前我们宝贝都是咧嘴的露齿笑,这次的照片就没有露齿。但是笑得就觉得是被人宠着护着的那种感觉呀!!!” “我酸了,拍照片的人是谁?出来挨酸!” “呀,除了咱家儿婿还有谁呀!” “呜呜呜——这是硬生生把我这个女友粉逼成妈粉啊——这什么让人化身柠檬精的神仙爱情啊——” “要我说陆大佬还真是宠白彦,公司市值蒸发了十几亿也不离不弃的。反观繁希和方兰,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河拆桥。这么一比陆大佬简直神仙。” “同意。本女友粉之前还盼着他俩离婚的,现在就是活脱脱的CP粉!” “守护最好的‘露白CP’————” 发完动态之后,白彦紧接着又联系了三十家媒体,召开记者见面会。 有问题要正面去解决——这是陆至晖之前告诉他的。 他让陆至晖去公司忙,自己可以应对那些记者。 “先生,这次我们俩都元气大伤,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暗处等着我们遭殃呢。所以啊,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东山再起,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 白彦信誓旦旦地说。 陆至晖饶有兴致地提醒他:“那昨天晚上是谁说,少睡一会儿没关系,床上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的?” 白彦老脸胀红,“那,那这怎么能一样嘛?” 陆至晖得逞后见好就收,“那就照你说的,明天你去记者会,我去公司。” “好啊。” 表面答应的某人实则还有点自己的小算盘,补充道: “然后你也别太累了,保持体力哈!” 他们尚在如胶似漆的阶段,有时在车上都耐不住干柴烈火,非得亲够了才肯分开。 陆至晖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昨晚没让你满意吗?” 他把“满意”两个字说的尤其重。 白彦的老脸又是一红,想起昨夜他可怜的屁屁,认命地退了一步: “那,那你还是可以稍微累点的吧。” ……插个小番外…… 陆总今天没刮胡子。 从今早七点五十,前台姑娘在电梯口碰到陆至晖的那一刻起,消息就在公司的各大约饭吃瓜群传开了。 “靠,开玩笑的吧?我来公司五年了,从来没看过老板不刮胡子。” “就是的,谁不知道咱们大老板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欧洲贵族绅士?平时来公司头发丝都不乱一根的,怎么可能不刮胡子?” “你们别说了,我光想那个画面就要流鼻血。” “不骗人!我刚刚也看到了!帅得一比吊糟!!!就浅浅的一层胡茬,比平时还熟男呢,这他妈什么女友视角啊啊啊————” “纠正,是老板娘视角。” “好羡慕老板娘啊,每天都能看到这么英俊的脸入睡。” “我就跟你们不一样了,我就羡慕老板,每天都能跟白彦朝夕相处~” 而我们陆大老板破天荒地这一次没刮胡子,并非是起晚了忘了。而是,昨晚某个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摸过来亲他下巴,一边亲还一边稀里糊涂地说: “先生你的胡子好性感哦” 就,觉得还不错吧。 陆至晖翻动文件的小拇指不由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没那么快完结,只是剧情好甜,想更甜一点 第94章 “白彦先生, 传闻您已经跟繁希传媒解约, 请问这是否属实。” 记者会当天,各大媒体蜂拥而至, 早在开始前三个小时就进了场,生怕好位置被别人抢了去。等白彦做完个人陈述,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众人自是按捺不住,要不是艾衡带人在一旁站着, 这些人恨不得窜到白彦跟前去。 白彦站在话筒前,面色平静,声音平淡, 似乎应对这些问题游刃有余。 “我和繁希确实已经没有合作,不过不是解约,是合约到期。往后我会成立个人的工作室,繁希也会签约新人, 请大家多多支持。” 他点头示意结束回答, 下一个女记者赶忙抢过了话筒: “白彦先生, 这次的事件对您影响很大,请问您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走出来的呢?您有什么经验或者感受想跟大家分享吗?” 白彦想了想,说: “经验的话, 我希望在座的和屏幕前的各位永远都用不到。但是万一不幸, 发生了跟我类似的遭遇。我能想到的建议有两个吧:第一是配合警方调查,把凶手绳之以法。第二就是,家人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请不要自暴自弃,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提到“家人”两个字时,脑海中闪过陆至晖的面容,眼神不由温柔了许多。 “白彦先生,方兰今早发布了解约公告,声称与你中断合作,请问你们是和平解约,还是方兰单方面的决定?” “方兰在没有与我方商议的情况下强制解约,并且撤下我所有的肖像,这已经违反了当初签订的协议,所以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律师去处理,起诉方兰违约。我想很快会有结果。”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跟他家先生柔情蜜意,心情都快飘到天上去了。不然要放在平时,提起方兰啊繁希啊,他可是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的。 “听闻汤临在老家还有一位母亲,她前两日联系报社,请求与白先生你对话,希望你放过汤临。对此,你打算如何处理?” 白彦皱了一下眉,道: “祸不及家人,所以我不会对他的母亲做什么,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我会撤诉。至于最后怎么量刑,是我国法律决定的,我左右不了法律。” “白先生,这起事故虽然让你丢失了几个代言,但你在网上的风评却由负转正,现在你多了很多支持者,连外网都有大批粉丝为你声援。有人说,这是因祸得福,你应该感谢这起事故。对此,你怎么回应?” 白彦觉得现在人的脑回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他冲那个记者笑了一下,不过却不是发自心底开心的笑,而是模仿陆至晖那种,明明生气还能勾出来的,没有灵魂的应付性假笑: “的确,这次的事故间接导致了我形象的扭转。他给我带来的好处自然是有的,但给我的伤害同样不可磨灭。我想,我应该感谢的,是帮我走出灾难的家人和朋友,还有没被它击败的我自己,而不是感谢灾难本身” 这个记者其实也没有完全说错,这几天网上绝大多数都是支持他的言论,一是有陆薇的引导,二是这件事本来就黑白分明,再加上警方蓝V已经发布公告,点名这起事件是千真万确的“绑架”,故而没有黑粉敢公然出来挑事。 而她口中的“外网声援”,主要还是得益于陆晚霁。这小子从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在外网建了一个“白彦外网粉丝应援会”,还自己像模像样地认领了会长。虽然回国之后会长换任,但他的资历还是在的,以“老会长”的身份回去吆喝一通,粉丝们当然纷纷响应。最后在四十几个国家都成功录制了“白彦加油”的视频,长达二十分钟,在ins上很快就传开了。 昨天,他收到一封邮件,是奢侈品牌L发来的合作询问意向。他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拿给陆至晖帮忙看,又发给了陆薇一份,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不能怨他大惊小怪。L这个牌子属于六大蓝血之一,他奋斗的这些年,拿到一个小红血已经算很不错的成绩了。现在居然有大蓝血的牌子找他,还跳过了“品牌挚友”,直接给了他一个形象大使,这是很多前辈都还没有抵达的程度。 陆晚霁本来还在为那晚他提前离开而自责,认为白彦被绑架他也要负一些责任,所以这些天一直都没睡好。直到白彦告诉他收到了L的邀请,他才勉强收回愧疚,然后不到一分钟,惊喜地摇着白彦的胳膊使劲晃。 “那嫂子,你以后的咖位是不是又上升一个层次啦?!真好!我偶像真争气!” 白彦的嘴角一抽——他觉得自己这个“国家一级变脸选手”该退位让贤了。 记者会这边进行得很顺利,陆至晖那边的情况也不错。只是么,陆大老板这几天除了调整公司运营,力争股价回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两天前,魏氏财团的董事长魏永禄看上了一个不错的项目,那是个正处在招标阶段的谍战片。 近年来,魏氏投资的谍战片收益都不错,虽然没有赚的盆满钵满,但比起忽赚忽赔的同行而言,他们也算稳中求进,拿到了几笔不错的收益。加上魏氏家大业大,故而几年累积下来,谍战片几乎都会主动联系魏氏。即便魏氏在这一块坐稳之后开始压低投资额,但片方顾及到魏氏这个牌子近年只赚不赔,也想要片子卖得好,故而也都慕名而去。 只是最近这个项目,出了一些插曲。 “董事长,招标的负责人小李刚才打电话来说,陆至晖他们也参与了竞标,还出了九千万的高价。” “九千万?”魏永禄苍老的眼皮陡然抬了起来——即便是魏氏,也仅仅只愿意出四千万。而陆至晖一口气多出一倍之余,怕不是钱太多了没地方花? “小李怎么说?”魏永禄杵着拐杖慢悠悠往前走。 秘书低着头,“他没有明说,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资金自然是越多越好的。所以他想问问,董事长是否有修改竞标书的打算。如果我们抬价,他选择我们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魏永禄精于算计的眼睛虚了起来,在心里仔细算了一笔账,道出结论: “九千万,太过冒险了。” 秘书点头,“是,从我们公司新出的统计算法来看,九千万的话,算上其他小投资方,片子最后的收视率至少要到1.3才可能回本。而近几年,除了偶像剧和大女主的古装剧,平均收视率能达到1.1的已经屈指可数了。更别提谍战剧。” 魏永禄在董事长的皮椅缓缓坐下,两手都撑在拐杖上,琢磨道: “陆至晖肯出这个价,无非就是想跟我对着干,打破魏氏这几年在谍战剧的垄断。” “我也是这么想。陆总兴许是怀疑这次绑架的事情跟咱们有关,所以,想给白彦出头。” 秘书说出这句话之后,魏永禄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他徐徐抬起眼皮,如窥伺在暗处随时准备袭击行人的毒蛇,阴毒无比。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秘书连忙弯腰垂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还请董事长原谅。” 魏永禄冷冷哼了一声: “绑架白彦的人,是汤临。那是他自己一时起了贪念,犯了糊涂,才做了犯法的事情。整个经过,都是他一个人策划的,谁指使他了?谁又怂恿他了?有证据么?” “这当然是没有的。” “辰儿这次的事情确实没有办好。汤临的那张电话卡是私人的,知道号码的人不多。所以,他前两天才会被带去警察局问话。这不也好端端地出来了么?别说是证据,要是有任何可以指向辰儿的蛛丝马迹,你以为,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谈竞标的事么?” “董事长高明。”秘书说错话之后变得谨慎,虽然不知道接什么话,但古往今来,拍马屁总是百试不爽的。 魏永禄虚着眼睛思忖,“至于陆至晖么,他能猜到是辰儿,这不奇怪。上次辰儿险些自杀,归根结底还是被他抓到了弱点,辰儿的确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但,陆至晖这次手里可一个把柄都没有,还想动我的生意,未免太贪心了点儿。” “是,魏氏这么多年走过来,岂是他想动就能动的?”秘书点着头应和。 魏永禄又沉思了好一会儿,大概摸清了陆至晖的用意,“他出九千万,无非是想逼着我加钱,去做亏本生意。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伎俩还看不出来么?他想让我出手,那咱们就按兵不动,不接他的招,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董事长的意思是?” “联系小李,就说魏氏不打算修改竞标书,祝他们跟陆总裁合作愉快。” “董事长是想,让陆至晖以九千万的价格成功竞标,最后在这部剧上血本无归?” 魏永禄闭着眼睛点头,显然不屑于应付这种低级的挑衅手段。 “谍战剧要拿1.3的收视率,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投资影视剧已经十余年了,门道也慢慢摸索了出来。陆至晖这才刚开始,就想跟他斗? 呵,不自量力! 他如是打算着,然而,次日秘书给他上呈的反馈书,却足够让他气的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章节在修改中,请大家勿急 以及,评论区终于开了~ 第95章 “甄龙出演男主?”魏永禄一下子从沙发站起来, 眼中又惊又怒。 秘书被他吼得浑身一颤, 要知道魏永禄平时都是老生常谈的状态,上一次动怒, 还是知道魏佳辰在大学援/交。 不过也不能怪魏永禄沉不住气,甄龙刚凭借一个角色拿下了三大主流奖的视帝,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照这几年的趋势, 下一步应该接一部古装权谋剧,既受观众喜爱, 又能施展演技。怎么会想到接不温不火的谍战剧? “刚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前两天刚答应的。陆总那边估计是打听到主演,所以才肯出这么大的手笔。” “快, 联系小李,就说魏氏会立即修改竞标书,把投资金额提到九千五百万。”魏永禄连忙招手,让他去打电话。 但秘书却立在原地没动, 苦恼道:“董事长, 来不及了。今晨陆总亲自去跟李部长他们签订的合约, 现在合约已经签好,并且生效了。” 众所周知,甄龙对剧本和制作方发要求都很高。如果是他答应出演, 那么, 制作方那边,肯定也谈得差不多了。 “制作方是谁?” “李部长没有透露,不过我去跟别人打听了一下, 说是,盛中。” 盛中工作室,是临近几年开始走进大众视野的名字,其负责制作的第一部 电视剧就创造了当年的收视冠军,业内几乎没人说不好。之后工作室又趁热打铁,平均每年都会出品两部电视剧,部部精良。 魏永禄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到还是倍受打击。他气得眼前一暗,抚着额头缓缓坐下。 “盛中啊这几年名声打得这么响,再加上甄龙,岂止是1.3这么简单九千万就谈下来了,陆至晖这单生意,可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自从限酬令颁布,演员的片酬统统不敢定很高,影视剧制作的成本也降了许多。除却大型古装那类需要大量资金用以布景和演员的成衣,陆至晖选择的这部谍战剧,成本大约在1.2亿,已经算是大制作了。 而盛中是典型的业界良心,无论剧本磨合还是拍摄调度,都会以最高的要求与水平呈现出来。加上演员方面有甄龙加持,这部剧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大热。 “董事长,这件事怨我,消息比他们迟了几天,导致公司错过这么好一个项目。”秘书低着头道歉。 魏永禄叹息着摇头,“这事不怪你。陆至晖的小道消息多,事先打听到男主和制作方,所以才出这么大的手笔。我甚至都没他这么多门道,何况是你?” “您是说,他这么做,其实跟白彦无关” “有也好,没有也罢。他这单生意谈成之后,在董事会那边是站得住脚了。之前因为股市动荡,老姜带头闹了好几天,现在估计也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了。同时还让我们损失了这么好一单生意。一举多得阿” 昨天李部长就已经问是否要修改竞标书。其实从业内的角度,竞标书一般是不能修改的。但李部长因着关系,特意让秘书回来知会他,他当时就该明白这背后的用意。奈何太轻敌,没能接收到人家的良苦用心。 “辰儿呢?”这单生意算是栽在他自己手里了,索性不去想,把注意力转移到疼爱的小孙儿身上。 “今早L品牌官宣了白彦的形象大使,小公子为此心情不佳,现在保镖带着他去城北泡温泉,估计要玩两天才回来。” “找个丈夫还不如一个保镖有用!哪有让自己先生跟别人去泡温泉的道理?再不关心辰儿也不是这么个过法。去,把张轩给我叫来。”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当然明白魏永禄是因为痛失了一笔好买卖之后找不到出气筒,这才把气撒到张轩身上。于是也没犹豫,当即出去拨了电话。 张轩发消息说会尽快过来,不过交接完手上的事情赶过去得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又是被等待充斥的漫长光景。 陆家老宅,三姐弟,三对爱人。陆薇和大姐夫正在比对网上的各大信息数据,给团团选未来三个月的奶粉。陆晚霁拉着白彦在厨房学着包饺子,顺便问他L品牌新拍摄的宣传照,发誓要在所有粉丝之前看到偶像的新物料。封毅新学了一套格斗式,正在院子里跟艾衡切磋。 吴岐赶来送文件的时候正看到艾衡他们在打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把文件放下就走了。艾衡赶忙跟老板请假,用的理由是“住宅的安保系统有点问题他要去找人换监视器”。准假之后风急火燎地就跑了,成功在吴岐启动汽车的前一秒把人截住,说“老板让你载我去买监视器,顺便吃个饭”。吴岐想把人赶下车又不敢违背陆至晖,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还是打消了询问陆至晖的念头。 至于二人口中的大老板么,此刻正带着小外甥在花园里坐秋千,时不时还要给小家伙擦一下口水。 等江妈把饺子下了锅,白彦便也去叫陆至晖准备吃饭。谁知刚走过去就听到他在讲电话,看样子已经讲了好一会儿了。 陆至晖见他来了,招手示意他把孩子抱着。白彦对团团这小宝贝也喜欢的不行,把他从陆至晖怀里接过来,然后坐上双人秋千,轻轻摇晃。团团似乎较陆至晖更加喜欢他,抓着他的衣服就咯咯咯地笑。 “陆总,老头子我想给你个忠告。” 电话里隐约能听到对面的声音,是魏永禄。当然,白彦是没见过他的,所以只能判断这是一个颇为年迈的老头。 陆至晖语气淡淡:“魏董请讲。” 魏永禄想起本来应该属于魏氏的大单子,半慵懒半威胁地说: “不是你的东西,最好别动。” 陆至晖轻笑一下:“那么晚生也有一句话给魏董。” 魏永禄开始不耐烦:“说。” 陆至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仿佛守护幼崽的雄狮,威严,且又带着凛凛杀气: “我的人,最好也别动。” 白彦听出字里行间的火药味,抬头看向身侧的人,刚好见其收了电话。 “谁啊?”他问。 陆至晖笑着看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凛冽,“生意上的人。” 白彦却觉得不简单,“我听到你叫他‘魏董’,是魏佳辰他爷爷吗?” 陆至晖见瞒不过去,于是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他刚才就是纸老虎乱吠,对公司没什么影响。” 白彦有些担心:“真的吗?魏氏好歹是个大财团,在你们商界不是还挺出名的吗?” 陆至晖掏出团团专用的帕子给孩子擦口水,一边擦一边得意地:“哪有瑞莱森出名?” “唔好像也是。那,那他给你打电话说什么?语气还不对劲,我看你们这是有摩擦了吧?” 陆至晖熬不过他好奇宝宝似的一连串问题,认命解答: “因为我抢了他一个单子,他不高兴了。所以打电话来警告我。” 他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番,瞬间得到了自家先生的支持。 “他怎么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啊?他自己不愿意出钱,反而来怪你这个愿意出钱的人,脑子长在屁股上吗?” “所以我也没有让步。”陆至晖对他反应很满意。 “嗯,就是不能让。魏佳辰老是跟我对着干就算了,怎么他爷爷还这么让人讨厌?活了这么多年了还老是把失败怪在别人头上,脑子里是缺了多少根筋啊?” 他义愤填膺地说着,比魏佳辰当着他的面卖惨还生气。让人不禁想象,如果魏永禄此刻站在他面前,我们的小王子白彦会用怎样惊奇的造句方式辱骂他。 “啊也不对。”他说了好一会儿突然智商上线。 “怎么?” “那先生你们谈生意,你怎么会跟他说,‘我的人别动’啊?” 他琢磨了一下“我的人”这三个字,除了他白彦应该没有第二个了吧? “还是说,我绑架那件事真的跟他们有关?” 想象力丰富的人很多时候会表现得天马行空,但是也会有一些时候,他们会把平常人联系不到的两件事想到一起去。 对于这件事,陆至晖没有打算全盘托出,但也没想全部隐瞒。前者指不定会让白彦冲动,做一些打草惊蛇的事情,后者会容易造成欺骗,他日如果白彦察觉到什么当面问起来,他会十分的有罪恶感。于是,挑着说: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然,警方会让魏氏继续开下去吗?” “也对。” “我只是在探监的时候问了问汤临,他提出的线索,让我觉得魏氏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里,白彦的眼睛笑着一弯:“所以,你就帮我出气,抢他们的单子呀?” 陆至晖得意地揽着他的肩膀,不置可否,“这笔生意谈的不错,董事会那边已经偃旗息鼓了。” “那公司的股价呢?前几天一直跌,都绿到头了。” “去年投资的电影昨天刚上映,反响不错,股价已经在回升了。” “哈哈,我家先生就是厉害!魏氏那俩爷孙就喜欢成天盯着别人比来比去的,我们两个现在都回血了,他们估计得气死。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还要对付魏氏吗?” “先保密。” “嘿嘿,好啊,那我到时候就等着你的惊喜了。” “还有。” “什么?” “马上跟我上楼,换件高领的衣服。” 白彦的思路一时没有转换过来,茫然地问:“昂?为什么?” 陆至晖把他的衣领从团团手里解救出来,凑到他耳边说: “如果你不想被他们看到昨晚的痕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插一个小剧场 “想去哪里吃?”艾衡问得轻快,放在腿上的手指都下意识地打着拍子,不知道心里在哼什么歌。 吴岐一如既往地开着车,只是嘴唇微微绷着,“我不饿。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我去的那条路可不好走。” “那你下车,去坐地铁。” “地铁不通那儿。” “那就打车。” “打车还不如坐你的车。”艾衡往后靠了靠,又问,“你这副驾驶坐过别人么?” 吴岐故意气他,“我交往过的所有男朋友都坐过。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艾衡却觉得没什么,平日纵来深沉的脸居然笑了一下,“那我好歹坐上来了。” 吴岐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扬了扬下巴:“我待会儿有事,你究竟要去哪儿?不说我就打电话问老板。” 把顶头上司搬出来后,艾衡终于老实了,他措辞了一会儿,说: “吴特助,去你心里的路,通不?” 唔,93章开了,大家可以去瞅瞅 第96章 按照计划, 白彦的个人工作室很快就成立了。经纪人是陆薇的大学同学——施睿。一个在娱乐圈驰骋了半辈子的女人。曾经红极一时现在已经是半隐退状态的影帝郑槐生就是她带出来的。 施睿其人行事果决, 说一不二,圈里圈外都有不少人脉。本来L牌子签白彦之前尚有犹豫, 但她出面交涉了一番,对方立即点头了。严格来说,L的形象大使, 是她送给白彦的见面礼。 她跟白彦说的第一句话是: “人是会变的。而你要告诉他们的是,你唯一的不变的, 是没有人敢站在你头上撒野。” 这样一个能力与人脉同时拥有的王牌经纪人,居然会在白彦低谷的时候选择他,很难不让白彦觉得, 他是拖了陆薇的关系。 “跟丫头没关系。”施睿连解释的话都说的很简洁,“她跟我提你之前,我已经决定联系你了。” “那,我能知道, 你选我是因为什么吗?” 自知之明白彦还是有的, 他的热度虽然高居不下, 但是演的电视剧鲜少达到及格线。唯一冲奖去拍的一部古装剧还被压了,一直都没定档。再过几年,等新的流量把他挤下去, 他没有好作品傍身, 渐渐就会查无此人了。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并不值得投资。起码不值得带电影咖的施睿投资。 施睿漠然地看着他,定了定, 道: “我不想浪费一双好眼睛。” 因为这句话,白彦没有再问了。之前刘骥被他触动,想要进一步合作时,也说他的眼睛好。 他们口中的“好”,不是肉眼可见的“好看”,而是自骨子里带来的叙事感。人往那里一站,不用做什么表情,就能让人强烈地感受到这双眼睛背后有故事。他曾经见过一个影评人,开口就夸他演技不错。白彦当时纳闷,说,我拍的电影屈指可数,您怎么知道我的演技“不错”?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笑,说,能把眼底所有的故事隐藏起来,让大众以为你是一个单纯的活泼少年,还不是演技好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底的故事,自然是他心里的故事。 那些被称为故事的过往确实在他的心口烙了一块疤,只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伪装,十几年过去,这项技能越来越娴熟,让他自己都差点忘记那些过往了。 往昔如昨,万事朝前。 这是他从电视剧里学到的。总是拘泥过去并不是件好事,更好的,最好的,永远都在未来。 开个人工作室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从注册到运营,从分设部门到招聘员工,这花费了白彦一大笔时间和精力,哦,当然,还有他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陈小信和洪志屁颠颠跑回来,说要跟着他打天下,三人对着尚在装修的办公室斗志昂扬。 陆至晖本来已经写好支票要出资帮他,却被他直言拒绝。 “先生,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办好,不能老是依赖你。” 他信誓旦旦地说着,落在陆至晖眼里,仿佛是抓着小黄鸭坚持要第一次自己洗澡的小朋友。 “真的能办?”陆至晖煞有介事地问他。 “那当然。” “不用我帮忙?” “不用。”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先生,我好歹也长这么大了,一向都是自力更生的。而且YrZz我还请了好几个顾问呢,不会出问题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堆,自我感觉发挥得挺不错。而事实证明,工作室是开得挺成功,但这番“我一个人可以”的言论却遭到了某人的报复。 当晚,公寓的主卧内,灯光灰暗,却隐约可以听见房内传来的低声啜泣,那是在随便一句话能把别人气死的白彦,也是在五大流量之位长期领跑的白彦,更是在白天号称凡事都可以自己来,不用别人帮忙的白彦。 他正以一种淫/靡的姿势跪趴在床上,不断扭动着腰肢乞求身后的人,声泪俱下: “先生,帮帮我” 这两天,先是施睿加盟工作室,再是官宣L品牌的形象大使,粉丝们瞬间扬眉吐气—— “哈哈哈方兰跟繁希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送走了白彦这么大一棵摇钱树,这不自断财路么?” “我们宝贝就是争气,一口气拿下大蓝血,妈妈为你骄傲!” “不会吹彩虹屁,就用实际行动支持一下吧——昨天去店里买的L手提包,晒个单。[附图]” “各位富豪好,我是来围观你们晒单的。” “伤口上的灵魂无所畏惧,希望你越来越好。” “这是新一批顶流里第一个官宣大蓝血的吧?白彦优秀!” “天呐我这是在看什么娱乐圈爽文?刚低谷就登峰,太棒了哈哈哈!” “什么登峰?这只是起点好不啦?以后还有更高的山更好的资源呐~哥哥加油——” “所有的荆棘都会变成助你一飞冲天的羽毛,所有的伤痕都会成为你登顶的功勋,很高兴见证你的蜕变,加油。” 正如粉丝所说,白彦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没了繁希,丢了代言,本该一路下坡滑到山谷深处,却也因此长了层软甲,用另一种方式站了起来。 并且,更加强大。 半个月之后,他看中了一个剧本——《白夜》。 现代双男主设定,一个叫伏白,一个叫伏夜,分别效力于同一个杀手组织。伏白擅长用毒,伏夜擅长用枪,皆是杀手金榜上的狠角色。传说伏白想杀的人,只要看他一眼便会毒发身亡。而伏夜想杀的人,即便在铁铸的房间里,子弹也能穿破他的头颅。 只要他们出手,就没有完不成的单子。 但是,杀手也有弱点。 那天,伏白在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不慎伤了一个三口之家。那家人不小心走进了目标人物的房间,皆中剧毒。父母最后死了,女儿由于进去的晚,抢救了回来。那女孩是学美术的大学生,成绩很好,但却因为那次意外,双眼永久失明。 伏白很内疚,他在病房门口看到女孩抱着心爱的画板哭泣,自己却无能为力,呼吸都要凝滞了似的——他能配出全世界最猛烈的毒药,却配不出解药。 返回组织的当天,老板没有责怪他,因为即便有意外,目标人物最后还是解决了。倒是伏夜,把他拉到一处还没竣工的高塔上痛打了一顿。 伏夜进组织比他早,身手也比他好,他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他明白,伏夜看不起他。 “你三秒钟可以终结一个人的命,不代表命就不值钱。” 伏夜如是说。 杀手,不能失手,更不能错手。 这件事之后,伏白金盆洗手了。他目前的心态和能力,确实不适合继续做一个杀手。 他开始经常去女孩家里,帮她和尚在人世的年迈的奶奶做一些事情。 女孩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每次他去的时候,女孩都会像朋友一样招待他。他对女孩说,生活还会继续,生命更会继续,她也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女孩笑着说:“我知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女孩的钢琴底子很不错,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学习盲文,一边练习钢琴。一年后,她加入了当地一个很不错的演奏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演出,虽然忙碌,却也忙的欢喜。 伏白每隔三天会去看她一次,一待就是一下午。在这期间的相处中,他逐渐爱上了女孩。他找了一个酒保的工作,他想,他是时候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了,他要拿着存折和工作证,等到5月16号,女孩生日的那天,向她表白,向她求婚。 15号那天,他把这消息告诉了伏夜,他说: “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牵挂。我想跟她结婚,照顾她一辈子。” 他还说:“我其实不想知道有牵挂是什么滋味,因为有了牵挂之后,就怕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却没注意到,伏夜眼中的落寞,和某种生与死的决绝。 当晚,伏白接到一个任务,暗杀一个珠宝大亨——他当然不会答应。他想和女孩过安宁的生活,没有杀戮。 “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他对伏夜说。 而伏夜只是冷冷看他,坐在天台的栏杆上,一条腿伸在半空闲散地晃悠,冰冷又决绝地说: “刀在最悲哀的时候,就是他自以为是人。” 伏白最看不得那种眼神,毫无波澜的,就如一滩死水,让人几乎要窒息。最后他没敌过伏夜的这个眼神,还是接下了这个单子。很多人都知道女孩的存在,他如果不接,难免会再给女孩招去麻烦。不过他跟老板约定,这张单子之后,世上再没有伏白。 次日清晨,他首先去了女孩家,他打破了个人距离,拥抱了女孩,说: “今天过后,你的生命将只剩阳光。” 女孩安慰地回抱他,轻轻拍打他的背,问了他一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知道啦,怎么又回来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豹子最后会选哪个角色呢 第97章 伏白没有明白女孩那句话的意思, 但时间紧急, 他只得匆匆出发。 他很快就得手了。然而,那珠宝大亨在临死之前, 却告诉了他一件事,让他身体里的血液足以在一秒钟的时间轰然沸腾—— 当初女孩一家的遭遇,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得知暗杀一事后,故意把他们引进了那个有毒的房间。那人姓洪, 因为跟女孩的父亲有过节,所以想害死他们全家。一同参与策划的,还有洪某的妻子, 最后把女孩他们引向房间的,是洪某的女儿。 伏白勃然大怒,而大亨却只说完那人姓洪就没了呼吸。他心里很乱,火速跑回女孩的住处, 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姓洪的人。女孩说, 认识, 那是她爸爸的一个朋友。 伏白问了住址之后欲打算走,女孩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问: “玫瑰花呢?” 他以为女孩预感他要告白, 怨他没有送花, 所以说:“晚些给你。” 却没留意到女孩黯淡的神情。 他带了世界上最剧烈的毒药,带着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浓烈的杀气,很快就朝洪姓那人的住处出发了。但是, 在踏进洪家大宅之前,他却听到了里面尖锐的枪声。 他飞快地跑进去,从玄关到楼梯,从楼下到楼上,一路一路躺着的都是保镖的尸体。洪某最后死在二楼的书房,伏白冲进去时,却发现一个身中数弹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伏夜!” 他惊呼着跑过去。 伏夜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显然是一路杀进来的。他单膝跪在窗台边,挣扎着站起来,眺望远方的天空,好似在看着最亲密的爱人。 他濒临死亡,却唇带笑意,仿佛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他杀了洪家所有人,做杀手这么多年,却头一次因为杀戮如此满足。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片玫瑰花瓣,只有一片,薄薄的,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随后,轻轻放在唇上,印下一吻,如猛兽舔舐伤口一般温柔。 “玫瑰花?” 刹那间,伏白好似明白了什么。为了躲避警察,他在洪家放了一把大火,然后趁乱匆匆逃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了女孩的家。也是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生活在梦里。 “你不是他。”女孩孤零零坐在院子的门口,偏着头说。 伏白问:“我不是谁?” 女孩的嘴唇颤抖:“我爱的人。” 伏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却隐约将他的猜测推向真相——这些天女孩越来越依赖他,甚至在早上拥抱的时候,她还亲昵地蹭自己的肩膀,他以为,女孩是爱他的。可这临到头,突然又跑出来一个额外的“他”,是否,就是珍爱玫瑰花的伏夜呢? “你爱的,不是我吗?”他不死心地问。 “我以为是,但现在醒了。”女孩说。 那时候,伏白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比他更关心女孩。 那个每周只来一次,却在来的时候都会送一支新鲜的玫瑰花给她的人,是伏夜。 那个顾及到女孩的自尊心,不说话,而用盲文跟她交流的人,是伏夜。 那个在他因为误伤无辜而自责时,第一个去安慰女孩的人,是伏夜。 所以,女孩在听到他说“生命还会继续”的时候,会笑着问他,“怎么这么啰嗦”,因为有个人先他一步说过了。 所以,在他跟伏夜袒露自己对女孩爱意的时候,伏夜会说“刀在最悲哀的时候,就是他自以为是人”。因为这句话说的不是他,而是伏夜自己。 所以,伏夜那晚看他的眼神才那么落寞和决绝。因为他已经决定帮女孩复仇,洪家的势力和保卫系统,足够让他搭上性命。 而枪战的那天清晨,他去找女孩之前,伏夜已经先一步去了。所以伏白说“今天过后,你的生命将只剩阳光”时,女孩会奇怪“怎么又说一遍”。 所以,女孩才心生疑窦,才会开始怀疑这个频繁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而真正使他暴露的,是玫瑰花。 每次伏夜都会送去一支玫瑰,鲜红的颜色足以给女孩漆黑的世界带去一丝色彩——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女孩以为只会在每周特定的周日才会有花,所以平时伏白出现的时候一直没问。而当她意识到这是两个人的时候,玫瑰花,就是唯一的凭证。 那天,伏夜最后一次见女孩,送给她玫瑰花的时候,自己揪下了一片花瓣,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是的,他已经送过花了。而伏白面对女孩的询问,回答的是——“晚些给你。”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伏白只以为做了一场梦。 他以为今日之后,可以和女孩双宿双飞,自此做一对平凡夫妻。却不想,东风有意,红花无情。 他以为,他的存在是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不想,只是见证了一段可以谱为悲歌的爱情。 这场爱情,那个永远在小院子的门口等着玫瑰花的女人,和那个攥着花瓣葬身在洪家火海的男人,注定一开始就是悲剧。 因为,刀在最悲哀的时候,就是他自以为是人。 黑夜,是属于他们这些茹毛饮血的狠戾的杀手。白日,是属于那些拥有让所有人羡慕的情感的平凡人。 刀与人不可合一,白与夜也不可共存。 而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正是那些想变为白日的夜,不切实际的飞蛾扑火的冲动 白彦是通宵把剧本看完的。 故事的情节其实并没有多新颖,剧本也不像小说有那么多情感和环境的渲染描写,只有简单的几句台词,但他却真真正正被那种强大的人格震撼到了。 故事是以伏白的眼睛去看世界的,虽是双男主,伏夜的戏份几乎只有伏白的一半。然而,真正触动他的人,正是这个不怎么出场,看上去比所有人都冷漠实则却是最深情的人。而故事最高/潮的矛盾,也都出现在伏夜身上。白彦几乎可以想象他倚在窗边,带着一身骇人的伤口亲吻玫瑰花的心情。他帮女孩报了仇,杀了随时可能危害她的敌人,也杀了她最爱的人。 “今天过后,你的生命将只剩阳光。” 因为再没有人能伤害你。 剧本的最后一幕,是女孩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篱笆门边,手里捏着一只枯萎的玫瑰花,说: “你才是我生命里的光。” “夜”最后,得以成了“白”。 白彦给人物写了小传,手写的,满满十页纸。他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来自陌生人的震撼了,许是故事的代入感太强,又许是人物的吸引力太大,读完剧本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也置身其中了一般,胸口似刮了一阵猛烈的风,掀起惊涛骇浪,让他心潮澎湃。 “睿姐,你之前给我的剧本我看了。”扣上笔盖之后,他很快拨通了施睿的电话。 施睿正要去跟一个品牌方谈代言,听到他这么说,于是也放慢了车速,问: “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找白彦的本子一直都不少,水平参差不齐,有校园青春的,有霸道总裁的,以及,《白夜》这种映射人心,偏文艺的。她自己心里有规划,但是也想看看白彦自己的意思,毕竟,如果艺人和经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成果会比想象的更快更好。 “我想演《白夜》。” 不是“我喜欢”,是“我想演”。前者只是表露自己的喜好,后面往往会跟个“但是”,但后者,却是志在必得的野心。 施睿的唇角一勾,继续问:“《白夜》是双男主,你想演谁?” 白彦脱口而出:“伏夜。” 施睿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不过她压了下来,语气淡淡地问:“你确定?伏夜的戏份只有伏白的一半,而观众是从伏白的视角看故事的,不论从代入感还是表现力而言,伏夜这个角色都不讨好。” 一说起演戏,白彦仿佛有三天三夜的话都说不完,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从戏份上来讲,伏夜确实很吃亏,但是他才是整个故事所有的矛盾中心。他看上去比伏白成熟,比伏白稳重,甚至比伏白无情。但是这样一个认定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把刀的角色,却比伏白深情,甘愿用生命换取女孩的安宁。因为一个想拥有平凡情感的想法,他摒弃了从前所有无情的坚持,他才是故事思想的体现,是整个故事的灵魂。”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显然对伏夜这个角色爱到了极点。施睿很满意他这样疯魔的状态,于是道: “后天这个角色有试镜,去试试吧。地址和具体时间我马上发给你。” “好!” 白彦欢喜答应之后,又奇怪施睿的态度,毕竟之前在繁希,他要接这种非偶像剧非大制作古装的本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很难维持流量,每天出来大批大批的偶像剧,小姑娘们很容易就爬墙了。如果没有热度高的角色维持,流量就会日渐下滑。 “睿姐,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也觉得《白夜》适合我吗?” “适合”两个字钻进施睿的耳朵,刺刺的惹得她不舒服。 “小白,你要明白一件事。” “嗯。” “你挑的本子,初衷应该是它本身的魅力以及角色的可塑性,你需要打破观众给你的标签,以及自己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刻板印象。你需要塑造出一个可以让观众忘记你本身是谁的角色,而不是看它是否适合你。” “嗯,我知道了。” 白彦意识到方才说错了话,虽然施睿的语气比较强硬,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在鞭策他,所以比起之前黄老大和颜悦色逼他接无脑剧本的嘴脸,他更喜欢跟施睿的相处模式。 “谢谢你,睿姐。” 施睿听出他话里的颤抖,心尖软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恢复铁血女强人的状态: “我只是不想浪费你这双眼睛,别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尽力在诠释伏夜这个角色,大家get到了吗 第98章 《白夜》的试镜很成功, 导演让他无实物表演了一下最后伏夜亲吻玫瑰的镜头, 他眼中的悲伤和希冀交糅得恰到好处,一分半的时间里, 片场一点声音也没有,人们看着他,却仿佛听见了远处悲壮的哭声。 制作方是靠口碑出名的“盛中”, 导演名为徐远宁,年少成名, 曾凭靠13分钟的电影获得过柏林电影节的最佳短片奖。《白夜》是他获奖之后的第一部 长电影,所以格外器重。 接下来的时间,白彦一直处于研读剧本和跟陆至晖嘚瑟要演一个好故事的状态。不过, 在他准备进组的这段时间,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伏白敲定了魏佳辰?” 他惊的差点跳起来。 “不是,虽然这部电影对伏白的要求不怎么高,但也不至于次成这个样子吧?魏佳辰那演技能看吗?” 这消息是施睿告诉他的, 显然, 施睿已经从心里上接受了这个事实。 “试镜的那天, 我一个朋友在场,他说,魏佳辰的表现确实不错。虽然没到惊艳的地步, 但也已经足够诠释角色了。所以, 徐远宁会选择他,情有可原。” 白彦心里有点膈应。 他当然是厌恶魏佳辰的,尤其是知道他被绑架很有可能就是魏佳辰在幕后指使的时候, 他恨不得把人撕成渣。要他息事宁人都要多亏近日他跟陆至晖甜甜蜜蜜心情好,现在还要让他跟他合作? 首先他心里就过不去这关。 “演员之间是要互相成就的,跟他演对手戏,我做不到。” “你觉得这是什么?”施睿两臂分开撑在办公桌上,虎口压着桌面,身体前倾,“这是战书。他现在在跟你宣战,你却选择退缩?” “这不是战书不战书的事,是他纯粹在恶心我!” “不可否认,魏佳辰那边的确是听到你要出演才去争取伏白的。不过他跟你不一样,他一开始看中的是伏白这个角色,毕竟戏份多。他们以为你也会选择伏白,所以才费尽心思去争取。甚至,魏氏财团还为电影投资了三千万。没想到,伏白这个角色压根没有人争,最后他轻而易举就拿到了。” 白彦心中鄙夷:“看戏份不看深度,没眼光。” “所以,你打算为了这个没眼光,还故意恶心你的人退出?” “我——”白彦欲言又止。 “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魏佳辰根本不是热爱伏白这个角色,而是因为某种私心,要跟你争夺。但,你因为他而放弃伏夜,这难道就不是私心了么?你,又凭什么跟我谈‘热爱’这个角色呢?” 施睿的话字字如针,每一下都往他心里最深处扎进去,让白彦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演员,演的是角色,不是自己。 他说他对好剧本求贤若渴,甚至愿意零片酬出演好角色,但,真正让他碰到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某种私心而推却,的确太小家子气了。 回去的路上,陈小信一边开车一边辱骂魏佳辰,诸如“阴魂不散”的各种成语疯狂往他身上套,几乎要把他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统统搬空。洪志拼命踹他靠背,让他别再说了,不然要惹得白彦更加心烦,却也没什么用。 白彦回家的时候,陆至晖正在顶楼的健身房跑步,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衣领处蔓延了一大片汗水,深灰变成了黑。白彦见他跑得正起劲,酣畅淋漓的,于是也换了运动装,开始甩动地上的战绳。战绳又粗又重,好似蜿蜒在热带森林里的大蟒蛇。白彦平时疏于训练,甩起来的幅度很小,大蟒蛇活生生被他抡成了小蚯蚓。但他也咬着牙齿抡着,一个字也不说。 陆至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看出他心里装着事情,于是姑且先让他发泄,不多问。 砰砰!砰砰!嗖——啪! 健身房传来跑步机上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的战绳抽打空气的声音,二者的节奏逐渐融合,听起来倒像是一段重金属的奏乐。 响动在三十分钟之后才慢慢消减下来,白彦累得瘫坐在地上,两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陆至晖取来毛巾,半跪在白彦跟前给他擦汗。毛巾轻柔地在他脸上拂过,再仔细擦拭他的脖子,十分温柔。 “《白夜》快开机了吗?”陆至晖问。 最近白彦争取到了伏夜的角色,他几乎每天都能从白彦嘴里听到一段伏夜的英雄事迹。 白彦乖乖地坐在原地,像刚被主人洗过澡的猫,“嗯,下个月20号。” “那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琢磨角色。” “嗯。” 白彦闷闷地应了他一声,随即又陷进沉默。方才他疯狂地甩动战绳的期间,一直在想施睿说的话。他无疑是热爱表演的,热爱到可以全身心投入进去忘记自己是谁。他也无疑是厌恶魏佳辰的,这个从一开始就莫名针对他的人,真是让他见了都想绕着走。这次居然妄想跟他抢角色,阴差阳错要跟他演对手戏,夹带私货,侮辱表演,真的可恶到没办法用词语形容! 然而,又正如施睿说的那样,他如果忽视这封战书,不战而退。亦或是因为不想跟魏佳辰合作的私心主而弃来之不易的剧本,那么,他心里对表演的所谓的热爱,是否也没有他本来想的那么纯粹? 想着想着,闷了大半天的人才慢慢从毛茸茸的毛巾里抬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至晖,仿佛第一次从洞穴里探出头的好奇的小狐狸。 “先生,如果你的事业要跟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有交集,你会怎么做?” 陆至晖的眼神因为主动的开诚布公而柔软,他将这句话仔细想了想,道: “光明正大地,在所有人面前打败他。” 白彦愣了一下,如醍醐灌顶般:“对啊” 要说谁能激发白彦同志的激/情,陆至晖敢说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了。听完这句话之后,白彦如醍醐灌顶似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他把拳头握在胸前,斗志磅礴: “你说的对!他敢来,我就敢接。不拿真本事让他开开眼界,他还老有脸买热搜夸自个儿演技呢!” 陆至晖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有因为用力而崩起来的唇线,只觉得瞧见了一只把刺都立起来的小刺猬,气势汹汹地大放厥词: “别惹我生气,不然我就用我的小刺刺扎死你!” 他把人搀起来,理了理他额前因为运动而杂乱的头发,“去洗澡吧,江妈已经把饭做好了。” 白彦问得别有深意,“那她回去了吗?” 之前他刚从医院出来,整个人状态都不好,江妈都是一整天待在公寓的,甚至还带了一个趁手的女佣。自从他跟陆至晖表明了爱意,整个人的状态都回来了,江妈也就没再多留,只是每日来做晚饭,做好又回去了。 “刚走。” “那,那”白彦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我们洗完澡之后,菜会不会就凉了啊?” “放在保温柜里呢,不会的。” 白彦的生活自理能力远不够及格线,尚不知保温柜的存在,不过这不影响他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乐开了花。 “那好呀。” 陆至晖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一副马上要干大事的表情,宠溺地摇摇头。 果不出意外,这人刚进浴室不到五分钟,就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滴溜溜的眼睛从缝里望他。 “先生,沐浴乳用完了——” 陆至晖当然知道这只是小豹子为了某件事随口想出的这个幌子。这几天因为剧本的缘故,小豹子一直清心寡欲,也没有前几日那样一直吊着他的脖子索吻。现在事情忙完了,自然温饱思那啥,变着花样要勾/引他。 明明直接说“要不要一起洗”就可以解决的,这小豹子偏不,兴许是觉得害臊说不出口。 呃,害臊么陆至晖想起前些天小豹子的热情,还是把这个跟他格格不入的词划掉了。 对的,白彦并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他还真不会写“臊”),他只是喜欢用这些小情趣去勾搭他一本正经的连西装都没有一丝褶皱的先生。看这老狐狸在他面前装不出正经样子,为他的身体痴迷,呼吸粗重的样子。 “柜子里有新的。”陆至晖故意逗他。 “哪里啊?哪个柜子?”白彦暗骂他不解风情。 “第二排第一个。”陆至晖憋笑。 “左边第一个还是右边第一个?” “右边。” “这个沐浴乳的按压头我转不起来。” “用力。” “我用力了,它就是弹不起来。” “那就换一瓶,里面应该还有直接盖装的。” “” 白彦气得够呛,不仅因为陆至晖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还因为——这个按压的小机关他还真没转起来! 顾及到他真男人的自尊心,他也不再继续勾引某人了,转而在洗漱台上一本正经地转按压头,像极了奋斗在考场上的高三学生。 陆至晖进来就看到这副场景——经历一系列风波之后仍然保持五大流量之首被大批粉丝追着叫“哥哥”的男人,这个之前在三十家媒体的镜头前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正光溜溜地在洗漱台面前捯饬一瓶沐浴乳。他身上未着片缕,光洁的后背朝着门的方向,尚不知这副无害又勾人魂魄的样子正落进某人眼中。 他一门心思都在这个小小的按压头上,直到后方慢慢贴上来一个高大的身体,随后,他的手被握住。 “彦彦,要把下面固定住再转。” 作者有话要说:  爱滴魔力转圈圈—— 第99章 “彦彦, 要把下面固定住再转。” 陆至晖的声音沙哑, 手心滚烫,像一头行走在沙漠里的饥渴的雄狮。 白彦被陡然冲破的个人距离吓得一抽, 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手却被陆至晖握着,抽不回来。 “啪嗒!” 按压头成功弹了起来, 白彦却还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室内因为热气蒸发而变得氤氲, 镜面也因此蒙了一层雾,轻烟似的。他身上还挂着水珠,浑身光溜溜的连块毛巾都没有。身后搂着他的人虽然穿着衣服, 但却是贴合柔软的布料,一沾水就贴到他身上来,黏在皮肤上,让他的心跳不禁加速。 “先, 先生” 他尝试着开口, 方才勾引人家的胆量全都没了, 心里一阵发虚。 “什么事?”陆至晖没有放手,反而还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你, 你想不想。” “什么?” “想不想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白彦被戏耍得急了, “你,你明明知道,你装!” 陆至晖见他语调都气高了, 才终于放下逗趣的念头,把怀抱松开了一些,将人慢慢转过来与他对视。 “我帮你洗。” 他把人拉到淋浴器下面,热水从头顶喷出来,把头发都淋得湿漉漉的,贴合着脸颊。那乖巧顺从的样子,活生生勾起了某人的保护欲,以及,授/欲。 “洗头了没?”陆至晖哑着嗓子问。 白彦睁着大眼睛瞧他,滴溜溜的,许久才眨动一下,“没。” 陆至晖转身去挤洗发水,娴熟地帮他搓洗头发,黑色的头发不一会儿就被泡沫覆盖,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天使头上的光圈。 缓了这么久,白彦也适应过来了,并且在雾气腾腾的视野里逐渐变得大胆。 “你的衣服弄湿了。” 陆至晖按摩头皮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调笑着问: “所以,要帮我么?” 白彦脑子里嗡嗡的响,抬手就把他的上衣脱了,由于是套头的样式,他最后还踮了一下脚。接着,他没有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裤子也给他扒了。只是在扒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头低下去不敢跟这人对视,但一低头又能看见某个在黑色紧身布料里厚积薄发的小兄弟,他脸上又是一烧,仓皇看向一旁被热水冲击的地面。 陆至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这小豹子的眼珠子咕噜咕噜打转,耳朵烧得通红,分明委屈巴巴的却又藏着某种小心思的坏,心里就跟猫爪子似的挠。 “不公平。”酝酿了许久,白彦终于开口。 “什么不公平?” “我光着,你穿着。” 陆至晖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旋了一下开关,把蓬蓬头取下来给你冲头上的泡泡。 “先把眼睛闭上。” 白彦听话照做,然后他惊奇地发现,闭眼之后胆子反而变大了。他凭记忆摸上跟前人身上仅剩的布料,二话不说就往下拉。他意识到给他洗头的手停了下来,这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成就感。随后,恶作剧的手就摸上心念已久的巨无霸苹果上,狠狠一揉。 水声陡然停了,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关掉了热水开关。白彦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睁开眼睛,但他仍旧不敢直视陆至晖。只摸到身后的旋钮,把头顶的淋浴器打开,热水霎时从喷口里喷出来,把两人都淋得湿漉漉的。 陆至晖咬着后槽牙,“彦彦,我每次都很努力地把持自己,但是你一直都在挑/逗我的底线。” 白彦闷葫芦是的抵着他的胸口,糯糯地说: “每次都是我主动。” “委屈了?” “那当然了。我问过小光了,人家的大余每天恨不得做十次,把他做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你呢?每次都温柔得要死,虽然你绅士的样子很迷人,但,但我想要你变得坏一点。” “我怕我坏起来把你吓跑了。” “那,那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彦彦,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坏不坏,不是我决定的,是你。” “我?” 陆至晖用拇指摩擦他的嘴唇,低头,轻轻亲吻了他一下,“要看你的觉悟。” 白彦愣愣眨了一下眼睛,随后明白了其间深意,亲吻了一下正抬头的行货,哑着嗓子说: “那我觉悟到了,你会多坏呢?” 魏氏财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董事长,咱们这次竞标的项目,陆至晖那边又出手了。” 秘书恭敬地拿着报表汇报,把陆至晖三个字用红笔圈出来之后递给魏永禄。 魏永禄从右侧的抽屉取出眼镜戴上,苍老的手指在报表上从开头往下挨着看,一直指到陆至晖的名字才停顿了下来,然后划到他身后的数字,眼珠子狠狠一跳: “一个亿?” 秘书早对他的惊讶有心理准备,只是点了一下头,将文件夹里另一份报表递过去。 “是的,瑞莱森这两年投资的影视剧收益都不错。前几天上映的那部《蓝海战魂》也是他们投资的,现在票房已经8亿了,业内保守估计,这部电影最后的票房不会低于25亿。而作为最大投资方的瑞莱森,分账金额相当可观。也就是说,他们有绝对的财力,来竞争这次的项目。” 25亿,这是即便是竞争对手也会相当羡慕的数字。 魏永禄想起上次因为保守而错过的谍战剧,心里还是不甘心,叹息道: “看来,魏氏是应该大胆一点了。” “是,但是大公子还是认为,影视行业风险太大,想把一部分财力用去投资新能源。” “他懂什么?的确,容儿是在国外念了一些书,回来想干些大事,那是他个人有抱负。但现在他对国内的行情都不怎么了解,你们这些当下属的,也该提醒提醒,别老是顺着他拍马屁。” 容儿,魏佳容,魏佳辰的兄长。其人胸有大志,在国外念完研究生回来即刻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但也空有其职,凡上了五百万的项目均要拿给魏永禄过目,有时因为决策上的冲突爷孙俩还会大吵,故而,爷孙关系一直不佳。 “是,董事长的话我记下了。” 魏永禄把眼神转移到电脑屏幕上,鼠标滚动幻灯片,最后停在瑞莱森这一年大小项目的官方收益数据图上。 “这一年,瑞莱森超过千万的项目都没有亏损过。最大的波动,还是白彦被绑架的那几天,我找人在网上煽动弄的。但也只维持了几天,股价马上又被他升上去了,甚至比没出事之前还高。容儿要是有陆至晖一半的能力,我也不会操这么多心” 秘书听出他浓烈的焦虑,于是安慰道:“董事长别急,大公子现在刚毕业回来,还是起步的时候。他有商业头脑又勤恳好学,将来会成为魏氏的顶梁柱的。” “陆至晖二十五的时候,已经在商业崭露头角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也是因为当年瑞莱森经营不当,遭受过金融风波,这才让他早早学了经商之道。魏氏这些年虽然总资产比不上瑞莱森,但一直中规中矩,稳中求进,没出过什么大纰漏。相较而言,我们魏氏才走的更稳,也会走的更远。” 这话说到魏永禄心里去了,凝重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又把注意力放到报表上去。 “这次的项目是个玄幻剧,但是一个亿,未免太大手笔了。” 秘书把准备好的第三份资料递过去,“这部剧叫《九霄云巅》,据说是想打造国内第一玄幻剧,再加上玄幻剧的后期特效花费较大,所以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大手笔的投资方。” “我记得,这部剧好像已经开机了?” “是,董事长好记性。这部剧的确在四个月之前已经开机了,但中途最大的投资方维纳斯突然撤资,所以,制作方现在在找下一个投资人,并许诺之后的发布会等剧方一系列活动,都由新投资方独家冠名。” “独家冠名,陆至晖还不至于蠢到用一个亿去买独家冠名。” 魏永禄吃过上次的亏之后,直觉陆至晖之所以出手,是看中这部剧本身能带来的利润。于是问: “演员表看了么?” “看了。女主角刚获得白玉兰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是今年名声大噪的新人。男主是朱风,您应该认识,之前在电影圈有口皆碑,这次据说是被剧本打动,所以才回来演电视剧的。” “怪不得陆至晖肯出钱了,这两个人几乎就是收视的保证牌,请他们两个主演,只要剧本没有大毛病,收视1.5是没有问题的。” “是。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说。”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片场突然就停工了,听说导演也回家了,就只剩几个场务在那里守着影棚。”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最大的投资方撤了资,他们自然消极怠工。等新的投资方把钱打到位,当然就又各司其职了。而且,现在这个剧组正是久旱求甘霖的时候,如果我们施以援手,那么,之后有了好处,他们怎么也会多让几分。” 魏永禄想到这里,觉得不能再像上次似的被陆至晖抢了先机,于是赶紧吩咐秘书: “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就说魏氏愿意出资一亿三千万。竞标书我亲自写,如果他们的时间允许,我们明天就可以签约。” “一亿三千万?董事长,这会不会有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别忘了,上映的这部电影,陆至晖去年也是力排众议,用一亿五千万拿下的。” “是,我这就去办。” 魏永禄的目光落上瑞莱森今年以来的收益,眼皮不服气地跳了一跳,随后扶正眼镜,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同时盘算这部剧能带给魏氏的收益。 第100章 《白夜》在一个月之后顺利开机, 由于是双男主, 所以在片场白彦和魏佳辰的待遇是对等的。包括个人休息室,片场特配的助理小弟, 贴着主演名牌的休息椅,一应俱全。 白彦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出奇的, 背台词的功底还不赖,台词本看过两遍基本就能过了。只是对于角色动作上的设计, 他一般会想几个,再根据前后剧情磨合,最后撺掇出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 再去跟导演商议。 磨合的期间,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但他在休息室待的一整个上午,已经陆陆续续有六波人来找他了。有“刚出道想看看大明星的新人”,有“询问有没有哪里有需要的场务”, 甚至还有“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但是我只是送一封情书给你”的粉丝。每次他沉浸在角色里的时候总有人来打断, 于是他忍无可忍, 跑去片场后面的一处小山谷,远离喧嚣。 然而他发现,即便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也还是不得安宁。 “都是因为你!” 白彦本来想往深处走, 却突然听到石林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指责,让他下意识停了脚步—— 乖乖,这声音他要还听不出来是谁, 他就别混了! 魏佳辰几乎尖叫地嘶吼,吼完之后,似乎用完了力气似的,声音变得破碎低哑: “我现在一句台词都看不进去,根本进入不了角色……” 他说话时呜呜咽咽的,杂糅着浓郁的委屈,应该是在哭。 看样子,是又跟张轩吵架了? 也不对,张轩要是来剧组很定浩浩荡荡的,要把他所剩无几的面子撑起来,不会悄无声息,缩在这个犄角旮旯里。 难道是在打电话? 白彦这样想着,随后就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切断思路。 “少爷,对不起。” 唔……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白彦一边偷听一边揪着根狗尾巴草思考。 魏佳辰声泪俱下,两行眼泪在下巴汇集,啪嗒啪嗒往下掉。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多重要吗?我跟白彦马上就要演对手戏了。你知不知道,在同一个画面里演对手戏就是公开处刑,谁演的好一眼就看出来了,到时候我被他比下去,还怎么跟爷爷交代?” 钟韶遇站在他身前,瞧着他白净脸蛋滑下来的泪珠,想抬手帮他擦,又碍于身份悬殊,堪堪收了回去。 “其实,少爷你尽最大的努力去演,就已经很好了。白彦演的怎么样,你不用太在意。而且少爷你的演技好,可以完成这个角色的。” 魏佳辰对这套安慰完全听不进去,“那是以前,以前我完成一个角色没有问题。现在我完全静不下心来,根本没有心思去演戏!” 钟韶遇手足无措:“对不起,少爷那晚要不是我没控制住,事情也不会发生。” 白彦抓到最关键的两个字——那,那晚? “你还说!都跟你讲不要提这件事了你还说!” “对不起。”钟韶遇的眉毛拧成了麻絮,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又开口,“如果真的哪一天不小心被张先生知道了。少爷你尽管推到我身上,你那天喝醉了,本来就不清醒。”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被轩哥知道。我跟他现在本来就只剩表面的婚姻情分了,虽然上次跳楼之后,他对我都很体贴,但是我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如果被他知道我跟你……他会跟我离婚的!” 钟韶遇欲言又止,“少爷,韶遇觉得,如果这段婚姻真的让你这么不幸福,跟张先生离——” “——你闭嘴!” 方才脆弱无比的人陡然变得凌厉,话语里仿佛也生了尖锐的刀子,他死死瞪着钟韶遇,洞悉到他双眸深处隐藏却根本藏不住的情绪,阴毒地笑了: “怎么?想我跟轩哥离婚,然后跟你在一起么?你别做梦了。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想跟我,你配么?” 钟韶遇落寞地垂下眸子,切断这包含□□的对视,“是我冒犯到你了,对不起。少爷,我只是想跟你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值得拥有幸福的人。千万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有时候退一步,其实会比之前过得好很多。” “轩哥值得。”魏佳辰的语气冰冷而偏执,“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 钟韶遇的嘴唇崩成了一条线,即便对方的身高只到他的耳根,但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终究只是个保镖,只是一个空有一身力气的打工仔。 “韶遇明白。” 两个人吵架是告一段落了,可怜无意中听到这段对话的白彦,心里自此可是轰隆隆地响——卧草 溪水潺潺,掩盖了悄然远去的脚步声。 开机的第一天,魏佳辰状态很不好,徐远宁只拍了白彦和盲人女孩的部分,让他下去再调整调整。魏佳辰顺着徐远宁的话要了两天假期,并保证以最好的状态回来。徐远宁这人追求艺术的极致,本来也认为状态不好的时候工作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所以假期批准得很果断。 过后很久,魏佳辰坦白,放假的那晚,钟韶遇带他去登山,看了一整个晚上的星星。也是那晚,让魏佳辰觉得,自己比起一整个苍穹其实很渺小。但唯一遗憾的,陪他欣赏苍穹的人,不是他爱的人。 魏佳辰回来之后,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剧组的人混的熟了,难免有无聊说闲话的时候。 “咱电影这俩主角,那可真算得上是今年的话题王子了。” 那日吃午饭的时候,导演助理桑莹跟几个场务团成团聊八卦,说得眉飞色舞。她跟过好几个剧组,自诩资历老,于是跟一帮愣头青场务说起八卦的时候有鼻子有眼,仿佛自己是当事人一般。 “别看表面好像和和气气的,但内地里斗得可凶了。要我说,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点小手腕,那能到今天这地位吗?” 这话之后,当即有小年轻好奇:“怎么个不省油法啊?” 桑莹把饭囫囵一吞,凑近着说:“单说这结婚吧,张轩网传出轨没多久,白彦就跟陆至晖公布婚讯了。这要说前后没有因果关系,哄谁呢?” “好像是哦……” “我有个朋友,以前跟过白彦的一个剧组,她跟我说,张轩以前跟白彦其实亲密得很,白彦在剧组拍戏,张轩还经常去探班来着,明显那就是一对。所以我推测啊,张轩跟魏佳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郎情妾意,就是一个出轨一个挖墙脚呢。然后白彦那边发现了,为了掩人耳目,才跟陆至晖结婚的。” 小场务听得很认真,“那不应该啊,陆至晖这么有钱的大佬,怎么可能是白彦的备胎呢?” “所以说人家厉害啊。”桑莹说得越来越起劲,“就拿最近那个绑架来说吧,他害瑞莱森亏了多少钱?少说也有几个亿吧?搁旁人那早就离婚切断关系了,但陆至晖还就是死心塌地的,跟吃了迷魂药一样。” “那魏佳辰呢?” “这个人就更厉害了。” “为什么?” “去年才刚出道,出道就演主角,你说厉不厉害?” “那确实……” “而且这次选角,其实伏白这个角色没确定是他。可是后来,人家爷爷硬生生出资了三千万,怎么也要让他演。带资进组诶,身后那势力杠杠的。” “说起资本势力的话,白彦后面不更厉害么?瑞莱森的资产应该是魏氏的好几倍吧?” 桑莹啧了一声:“钱多,也未必舍得花啊。” “怎么说?” “这就不懂了吧?陆至晖这两年投资了那么多本子,个个都赚钱。可前段时间,白彦据说两个月都没有档期,你们见过他出手么?” 她这灵魂一问,几个围的团团转的人突然禁了声,随即陷入沉思,“好像没有诶……” 桑莹打了个响指,“这就得了。陆至晖有钱不舍得花,魏氏虽然差点儿,但人家花在魏佳辰身上的钱可是数都不会数的,这么一比,你们心里就有数了吧?” “可,可瑞莱森之前股价大跌,陆至晖也还一直罩着白彦呢,我觉得这感情也不像假的吧?” “要不怎么说你们单纯呢!你们也不想想,白彦那个时候可是被警方亲自盖章绑架,要是陆至晖那个时候离婚,舆论会怎么说他?大难临头各自飞,过河拆桥无情无义啊,你说他是背着这些骂名离婚,让大众反感,还是趁机捞一波好感度,立个‘深情老公’的人设,把股票掰回来?” 她的话有因有果,逻辑层层递进,毫无破绽。把周围一圈人都说得服服帖帖的,一个个都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说“还是桑姐厉害”。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天的工夫,剧组上下都暗搓搓流传了一种说法——白彦跟陆至晖只是假恩爱,魏佳辰在魏氏才是真得宠。所以一时之间,对魏佳辰嘘寒问暖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拍个淋雨的戏都有十个人排着队递毛巾,一口一个“佳辰哥”。 “白大哥,在化妆啊?” 半个月过去,魏佳辰靠着为人和善的性格跟剧组里的人渐渐混熟,也因为之前桑莹的言论,无形中获得了一大批拥趸。 这日,白彦在个人休息室化妆,准备拍伏夜第一次出场时的开枪镜头。本该在候场的魏佳辰却突然来敲开他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白:这个墙角,信息量有点大……………… 第101章 化妆师正在给他铺定妆粉, 白彦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朝门口瞥了一眼,冷笑, 没有说话。 魏佳辰早料到他这样的反应,于是也不意外,只是厚脸皮地关上门, 坐上白彦身旁的椅子上。 一旁的陈小信见状,连忙上去交涉, “魏先生,哥待会儿还要再顺一遍台词呢,您要有事的话, 晚点成吗?” 魏佳辰无害地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我是来给白大哥加油的。” 造型师是剧组请的,并不清楚二人的纠葛,对桑莹的洗脑言论也只听了个皮毛。骤一听到魏佳辰这么说, 还真以为两人的关系跟网上说的一样和睦。 “佳辰哥真有心, 还特意来给彦哥加油。” 魏佳辰属于给他根竿子就能往上爬的典型, 当即就顺着造型师的话往下说: “这当然啦,当初白大哥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一直都记着呢。” 定妆粉铺好了, 白彦终于得以睁开眼睛。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表情冷漠,任凭造型师在他头上加发胶,做最后的定型。 “说起婚礼, 我还记得那天你不小心摔进了喷泉池。” 白彦的语气慢悠悠的,把“不小心”三个字咬得颇重,接着说: “听说后来还感冒了,导致身体一直很虚弱,现在没事了吧?” 魏佳辰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被他修饰掉了,又扯出无害的笑容:“没事了,还好轩哥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所以好得快。” 他话语间有意无意地透露跟张轩夫妻关系和睦,想眼气白彦,却不知,张轩这个名字,早八百年都不在白彦心里了。 只见他不为所动,“说的是痊愈,但是身体的底子还是要慢慢补的,没事你就在休息室多休息,别到处瞎跑。最近也降温了,外面的风这么大,吹感冒就不好了。” 魏佳辰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扯了一个单纯的笑: “白大哥还是这么贴心。我平时都有注意啦,只是听说白大哥马上要拍的是伏夜出场的第一个镜头,所以特地来为你打打气。听说你前段时间为了健身导致肌肉拉伤了,待会儿没关系吧?” 白彦左边的眉毛动了动,“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伏夜这个角色毕竟是杀手,顶着他这副白斩鸡的身体去拍当然不行,所以他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健身。结果有天没注意,胸肌给拉伤了,虽然医生说是轻微拉伤,正常的文戏没有问题,但遇到动作大的镜头,难免牵扯到疼。 “这不是什么秘密啊,你的打戏都往后调了,所以我问了一下导演嘛。毕竟你那么关心我,我关心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呀。” “噢,多谢。” 造型师听了之后唏嘘:“彦哥你受伤了啊,待会儿的戏对动作的要求高吗?” 白彦对他勾唇:“没关系,只要不是特别剧烈的运动我都OK。” 造型师一边惊叹一边拍马屁说他敬业,魏佳辰却又插了进来: “剧本我看了,待会儿拍的应该是白大哥在钟楼上开□□的戏。那个钟楼是我爷爷出资搭的,很结实,白大哥你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隐患,没问题的。” 造型师讶异:“那个棚是电影的主景之一诶,好多个镜头都要在上面完成,那么大,居然是魏董事长出资搭的啊?” “是啊,毕竟投资了三千万,除了剧组的开销,还是要做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嘛。” “三千万……天呐……佳辰哥,你爷爷真疼你。” “还好啦,三千万对于魏氏来说不算什么。爷爷有支持我的这份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这倒是。” “不过肯定比不上白大哥的陆总啦,毕竟是瑞莱森的大老板,要说为电影出力,肯定他们出的更多啊。” 魏佳辰假装不经意地问: “白大哥,陆总这次给你投资了多少呀?” 白彦坦然笑笑,笑容并没有半丝窘迫,反而还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让你失望了,我先生一分钱都没投。” “啊这样啊”魏佳辰故作失落,“我还以为白大哥你休息这么久才有电影拍,陆总怎么都会支持一下呢。” 这是他来找白彦的最终目的,他要间接告诉旁人,他是带着三千万巨资进组的,而白彦,号称跟豪门恩恩爱爱,人家却连一分钱都不愿意为他花。 他要的,是旁人对比的目光,以及,白彦本人丢脸的窘迫。 不过事态没有向他预计的那样发展,白彦既没有因为他变相的挖苦而局促,也没有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开骂,反而神态悠闲,还在悠闲之前多了一股掌控万物的慵懒。 “出资呢,是要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那些已经是囊中之物的东西,完全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毕竟试镜的时候导演对我还挺满意的,直接敲定了,其他人看也没看。所以角色到手的很容易,不用带资进组。” 言下之意,魏佳辰这个角色,完全是用钱买来的。 这要再听不出□□味,造型师这些年也白干了。于是不再出声,化身透明人给白彦定头发。 魏佳辰吃了瘪,但现在又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发作,只装作听不懂似的又寒暄了几句,灰溜溜走了。 不过他走归走,那造型师却是个多嘴的,白彦开始拍戏之后,她就拉着小姐妹在一旁八卦,说魏佳辰和白彦的关系不好,而且财大气粗的陆至晖这次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投。小姐妹表示人家早从桑莹那儿知道了,并跟她仔细科普了一下为什么魏佳辰身后的公司不如白彦的有底气但大家伙就是喜欢围着魏佳辰转,说得正起劲时,影棚外就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 “吱——” 刹车拉响在棚外,紧接着人群开始嘈杂,随后副导进来大声吆喝: “大家抓紧拍啊,陆总来探班了,给大家买了下午茶和小礼物,拍完一起发——” 桑莹八卦皇后的王冠当即碎裂,脸上稳操胜券的笑容一僵,问: “你说谁?” 副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带警告: “陆至晖,陆总,瑞莱森的大老板。” 桑莹脸都白了:“不,不应该啊……” 副导知道她这些天闲不住,一条舌头恨不得伸到隔壁剧组去,虽然她喜欢八卦是她的事,但如果因为她而让整个剧组在陆至晖那儿都不能留下好印象,这可就关系大了。于是她凑到桑莹耳边,压低声音说: “之前在片场为难过白彦的摄像师苏平,现在没有哪个公司敢用他,只能去一个二流的婚纱影楼打工。你,不想步他后尘吧?” 桑莹吓得牙关一紧,险些咬到舌头,“副,副导,我知道了。” 在十五米高的钟楼上的白彦无暇顾及下头的举动,他正在跟武术指导确定待会儿的动作戏。剧情的要求是他利用一根绳索从钟楼的后方攀上,从窗户潜进钟楼内部,一个手刀解决迟钝的守夜人,最后在大转盘上完成刺杀。当枪杀成功,保镖用望远镜顺着子弹的方向看向他时,只能看到放在指向九点的时针上的黑色玫瑰。而方才开枪的人,却在遥远的惊呼声中一跃跳下,顺着连接在腰间和楼顶的绳索飞速往下,在离地面只有两米的时候停住,割绳,落地。随后把黑色的长大衣一扔,以西装革履的形象混入钟楼前方的人群,神不知,鬼不觉。 考虑到他现在有伤,导演徐远宁把登楼的那一段挪到了后面,今天要拍的,是他在转盘上开枪,随后跃向半空完美落地的镜头。 钟楼的棚并不是很结实,所以大型机器都没有往上搬,楼上的只有两个演员和一个摄像。同高度的鼓风机已经开始运作,徐远宁要用对讲机才能跟十五米高的白彦交流。 “伏夜就位。” 白彦对下头抬了一下手,示意可以开始。他正站在转盘正后方的窗户,待会儿他要侧身翻进钟楼内部,把正在吃晚饭的守夜人敲晕,随后关掉时钟运行的枢纽,将背上的□□架在转盘与钟楼之间的空隙,对准八百米外歌舞升平的广场。 整套动作下来30秒,一镜到底,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能出错。钟楼左侧的墙是没缝的,下面的众人也可以大体看到楼上的举动。四处陡然寂静,只能听见鼓风机搜刮的声音。所有人都望着高楼上的人,一字不吭。 “Action!” 命令就如咒语一般,砰然解开了白彦身上的封印。他抬手在窗上一撑,同时下半身侧向一跃,轻松从窗户跃进。他的眼神冷漠如冰,如穿梭在云霄的狠戾的鹰,无情,孤傲,甚至没有对将死之人的丝毫怜悯。 嗒,嗒,嗒…… 脚步踏在沉木材质的地板上,悠闲,从容,宛如一支贵族舞会上的曲子。 “你来了?” 扮演守夜人的演员是个老戏骨,虽只有三个字,却也将人物体现得淋漓尽致——年迈,微醺,以为来人是一同守夜的朋友。 白彦缓缓停在他身后,带着皮手套的手徐徐抬起,再以闪电般的速度落下。 “呃!”守夜人发出短暂的痛呼之后趴下。 随后,白彦慵懒地取出皮箱里的□□,干脆地装上□□和高倍镜,在转盘与楼身的空隙前停下,上膛,开镜,瞄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卡!” 结果显而易见—— 一条过。 “上威亚。” 拍摄的第二段是他从钟楼的窗户跃下,并且在离地面只有两米的时候会被威亚拉住,然后割断“用以登楼的绳子”,稳定落地。 这段戏对白彦的表演要求不高,只是为了体现角色的自信,要用背越并且头朝下的方式跳下,再在半空翻转180度之后在威亚拉住之前脚朝下。整个过程白彦只要保证表情不崩就可以了。 威亚戏他拍的不少,但头朝下的背越还没有体会过,故而心里还是有些惧意的。第一次下来,在威亚拉紧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眨了眼睛,这当然不能过关。落地的瞬间,几个人同时围上来。威亚师帮他检查威亚衣,造型师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然后,他心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直觉,让他想往门口的方向看。结果却在人头攒动的人群里,瞧见了一个吸去他所有目光的人。 先生? 耶? 嘿嘿嘻嘻嘻嘻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不在的白:冷酷无情又高贵 先生出现的白: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 第102章 看到陆至晖的那一刻, 白彦又惊又喜, 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陆至晖不想打断他的工作,于是只遥遥地付之一笑, 寄与安慰和鼓励。两个人虽都无声,没有任何要大张旗鼓的意思,但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乃至亲眼看到传说中的眉目传情的人, 都纷纷低头不语。 大概两分钟之后,白彦再度被拉上半空, 站在洪志身旁的桑莹终于谨小慎微地开了口: “那个,看上去,陆总和彦哥关系还挺好的哦?” 洪志一边吸着陆至晖提前开后门给他的饮料一边说: “关系不好。”他顿了一顿, 待桑莹脸上的表情松懈时又接着说,“能结婚么?” 桑莹的脸颊抽了一下,随即开始拍马屁: “那,那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明星夫妻嘛, 大多数都让咱们摸不透。我看陆总对彦哥, 就比张总对佳辰哥要好。品味比起魏氏都差远了, 更别提瑞莱森。照道理张轩肯定没有陆总忙的,你看人陆总都抽空来探班了,张轩那边什么风声都没有。这不高下立判嘛?” 洪志咀嚼着饮料里的果肉, 嗓子里发出应付的笑:“呵呵, 我就是一穷打工的,可不知道那么多。” 桑莹这人惯爱八卦,这些天不知道暗戳戳说了多少诋毁他“露白CP”的话, 现在陆至晖真人都来了还不死心,非要挖掘出什么惊天密料,来证明她的那些猜想有多正确似的。洪志看在眼里,可是九百个不满。 “这,小志,你帮帮姐呗。”桑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这前些天跟小姐妹们说了点儿八卦,她们现在都觉得我说的是假的,你帮桑姐证明证明,我说的都真的呗?” 洪志充分发挥了一个纯洁白莲花应该有的品质:“啊?那我要怎么帮你呀?我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诶。” 桑莹一见有戏,忙把人拉到一边,离那几个搬东西的场务好几米远。 “哎呀,你跟着彦哥那么多年了,知道的消息那肯定比我多多了。跟我透露透露成不?待会儿收工了姐请你吃火锅去,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她冲洪志挤眉弄眼,好似跟人家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挚友了,殊不知洪志已经在心底大大翻了个白眼。 “你想知道什么呀?”他努力表现得天真无邪。 “嘿嘿。”桑莹凑过去,小声地问,“就陆总跟彦哥,什么时候结的婚啊?彦哥跟张轩到底有没有谈过?” 洪志终于放下饮料杯,把果肉什么的都咽了下去,桑莹以为他要敞开心扉跟她扯谈,谁知这一直小声说话的人突然拔高声音: “桑姐啊——我怎么可以乱说我哥的私事啊!” 一声既出,平地跟打了一个夏雷似的,轰的一声巨响。虽然没有影响到棚里拍摄的大队伍,但方圆这几个忙碌的场务那可听得是一清二楚。 “你干什么!”桑莹吓了一跳,压着声音让他小声点。 洪志却充耳不闻,继续扮演小媳妇的委屈角色,大声嚷嚷: “不是我不跟你说呀——陆总跟哥什么时候领的证我也不、知、道的呀!更别提张轩,张总了,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知道他跟我哥怎么样嘛!” 他又急又无奈,修剪有型的眉毛皱的紧巴巴的,一句一个大霹雳,正好劈在桑莹的天灵盖。 桑莹急了,连忙拉住他的手警告他,结果被洪志猛地抽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你给我钱我也不能造谣的呀!” 洪志可怜巴巴地把手背起来,“我哥跟陆总明明那么恩爱,你非要让我说陆总不关心他,那这昧着良心的话我怎么能说嘛!” 他一下子戏精上身,那嘴张开了可就没再合上,说了好几分钟,直到惊动了副导,过来厉声训斥了桑莹好一会儿,又马上把人解雇了,这件事才算结束。 “原来都是自己瞎猜的啊,说的跟真的似的。” “就是,还让人家助理帮她圆谎,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人么” “麻辣鸡,老子前几天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白彦在陆至晖面前不算什么。” “唉,谁不是呢?人大老板亲自来探班,还买这么多零食给我们,这简直都要宠到天上去了好吧?” “唉,假瓜不能信呐不能信。还好我稳重,没有做什么得罪彦哥的事。” “这样说来,人家白彦还就是坦荡,不花钱怎么了?不花钱才证明是真本事啊。” “而且这种夫妻相处的模式也很舒服啊,另一半尊重自己的事业,不随便把自己公司的本子塞给他,而是让他拍他喜欢的。然后在工作的时候又过来探班,真是很有分寸感了。” “啧啧,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像陆总这样的男朋友呢?” “首先你要有白彦的长相。其次,你还要有人家的算了,我觉得你有人家的长相已经够呛了!”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转而去讨论未来的另一半长什么样子了。直到棚里传来一声高亢的“打板”,几个人才一窝蜂冲进去,等着陆至晖的手下分零食和小礼物。 《白夜》剧本里,由于盲人女孩的住处在乡下,所以前期取景都在H市的西部。除了影棚搭建出来的钟楼以及后期绿幕要做的城市,相当一部分镜头都是要在乡间完成的。这处选址景色十分不错,山色青翠,云淡风轻,偶尔从山谷里传来的涓涓的溪水的声音,更宛如是悠扬的小提琴一般,声声都流入到人心里去。 “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让我准备准备。” 小溪边,两个人十指紧扣地走着。 白彦的心情出奇的好,一是因为他刚刚第二次尝试就把镜头完成了,完成度还相当不错。二是,他跟他家先生半个月没见了,乃至于这人突然出现,就让他乐得找不着北了一直傻笑。 陆至晖动了动交握的手,将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慢悠悠地摩擦。 “想你。” 他说话向来简洁,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直接两个字扔出来,就让白彦美的止不住地傻笑。 “嘿嘿,我也想你~” 陆至晖见他欢喜得找不到方向似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柔软,然后停下脚步,把往前走的人也拽了回来,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腰。 “就这么想的吗?嘴上说说?” 白彦仰头在他的下巴啄了一口,“够吗?” “不够。” 啾啾啾! 白彦又连着亲了三下。 “这下够了吧?” 他这样讨好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刚学会魔法要人肯定的小精灵。陆至晖动了动眼珠子,想起这地方虽偏,但也终究是在外面,才堪堪把心底里的悸动压了下去。 “嗯,够了。” 白彦起了撒娇的心,把脸颊放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那你背我吧。” “嗯?” “我拍戏好累的,你背我,让我休息会儿嘛?不会连这都不肯吧,先生?” 陆至晖总是对“先生”这两个字毫无抵抗能力,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这人啜泣地这样一唤,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于是交握的手一松,屈膝,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 “嘿嘿!” 白彦一下子就跳了上去,并且跳得够高,成功让自己的小兄弟远离坚硬的皮带。 陆至晖顺着溪边的柳树慢悠悠往前走,“伤还疼么?” 他指的白彦的胸肌,之前为了练肌肉结果拉伤了,梁苏叶给他开了药膏,叮嘱他睡前要轻度按摩五分钟。 “已经不疼了。徐导人还挺好的,把我的打戏往后调了,差不多下周就可以上。” “下周?”陆至晖算了下时间,“不是让你休息一个月么?” “那可不行。”白彦在表演上很有原则,只要咬牙可以上的他绝对不会推辞,“我已经打乱徐导的安排了,而且这次受伤又不是因为拍戏,是我自己不小心,所以休息太久了不好。” “我去跟他说。” “不行!”白彦急得晃腿,“你出面他虽然肯定会答应,但完全没有必要啊。我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下周的打戏又少,我完全可以应付。你出面的话,就搞得好像我有什么特权一样。” “演员因伤请求行程修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人徐导帮我调到下周去了嘛。” 陆至晖见他这样就放不下心,“彦彦,我担心你。” “唉呀,没事的。” 白彦看出他有些不高兴,于是搭在他肩上的手转而搂上他的脖子,亲昵地凑到他耳边。 “我知道你关心我,怕我又受伤。但我又不是小白菜,别人不被我欺负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还担心我受委屈啊?” 陆至晖拗不过他,只得作罢,“拍的时候要是不舒服了及时跟导演说,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保证完成任务!”白彦在他背上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然后想到什么,坏兮兮地又凑到他耳边,意有所指地说,“那个,我明天没档期。” “嗯,那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本来打算明早,但你明天有空,就陪你在这里玩玩吧。” “好啊。那酒店什么的你订好了吗?我不回房车了,我想跟你一起住。” 陆至晖的脚步一顿,“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很————忙,所以改错字没有特别仔细,大家如果发现哪里有虫欢迎随时开捉 第103章 成年人的世界, 就是说话点到即止, 做事却总是意犹未尽。 由于白彦的拉伤还没有彻底痊愈,陆至晖还是留了分寸。全程没让他的胳膊用力, 要么被他抱着,要么躺着,怕他因为快/感下意识乱拍乱揪影响拉伤, 陆至晖还塞给他一只枕头,让他抱着。 枕头的布料是冰丝的, 白彦嫌凉,奈何身上的人正做得热火朝天,让他的喘气都逐渐有了哭腔。 “先, 先生。” 白彦两只手抬得高高的想抱他,结果却因为距离太远碰不到,急得他嗔了一声。 “怎么了?”陆至晖放满了速度。 “想抱着你。”白彦的呼吸慌乱且急促。 陆至晖放下他的腿,将人抱了起来, “这样会更不让写。” “唔……”白彦切身体会到重力带给他身下的落差感, 不自控地闷哼, 最后还是舍不得这人滚热的身体,环在他后颈的手直接交握着扣住了,“那, 那你轻一点。” 陆至晖的眼色一黯, “彦彦,你在为难我。” 他一手扶着白彦的后背,不让他的手臂用太多的力气, 一手又默不作声地抬起他的腿。 “明天没有档期,对么?” 他的嗓音低哑,似一头卧在山岗濒临爆发的雄狮。 白彦颤了一下,“嗯。” “那就不顾忌那么多了。” 语罢,似战马听到了进攻的鼓声一般,禁锢的缰绳突然断裂,前蹄一扬,速度陡然加快,飞驰着朝红色的日头奔去。 白彦吃痛,不小心在他背后留了许多抓痕,非但没让人停下,反而动的更加激烈了。 “呃!都说了让你轻点啊!”在毫无减速趋势地被凿了一个小时之后,白彦终于哭着控诉。 而罪魁祸首却贪恋地地亲吻他,沉着嗓子说: “下次。” 两人心无旁骛,身下的床单皱了也无暇去理,只待那床单渐渐皱了起来,折痕越来越多,3乘4的布料后来变成酸菜一样的布团,机械一般不知累的动静才慢慢停了下来。 ………………………… 所谓小别胜新婚,白彦可是扎扎实实体会了一番这五个字的重量。 次日他除了上厕所以外的所有项目都是在床上完成的,一是他懒,能躺着就不站着,再给他三天三夜他都能睡。二是他疼,虽然昨晚他是挺满足的,最后一边骂人一边说人家真厉害,但代价也挺大,弄得他腰部以下酸痛无比,动一下都难受。 不过么,要是他家先生过来帮他揉揉捏捏,让他动一动,他还是很乐意的。 时间过的很快,待陆至晖走时,白彦那股离别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浓烈,不慎红了眼眶。拍戏的地方离家里远,坐飞机得要两个小时,这一走,那又是好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面了。 “先生,再亲我一下。” 白彦软糯糯地抵着陆至晖的胸口,心里既失落,又不舍。 陆至晖在他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现在人多,你不怕被偷拍?” “我才不管他们,我又不吃他们家大米。”白彦见他迟迟不动,于是主动仰头,高高撅起红唇,还模仿金鱼吐泡泡似的蠕动了好几下。 “快来,亲亲。” 陆至晖拿他没办法,低头啾了一下。蜻蜓点水,比没有还过分。 “不行,太敷衍了。” 陆至晖宠溺着揉他的脑袋,又低头下去,这次吻得更加用力了,乃至于他也更加不舍,最后在柔软的下唇轻咬了一下才把人放开。 “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就来看你。”他抵着白彦的额头,语气亲昵。 白彦盘算了一下档期,“不用,下周拍完那段动作戏之后要连着拍一段时间的伏白,没我什么事,我可以回家啊。” “嗯,也好,家里更舒服。几号回来?我来接你。” “哎呀,现在还不确定,要看那两天的戏顺不顺利。你忙你的,我回去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今天也要打。” “啊?” “每天打电话。” “好啊~”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白彦目送陆至晖进去,然后贪婪地把衣领拉到鼻尖,用力一嗅——他家先生的香水真好闻~ 以前看电视剧,觉得里面的主人公都太过夸张,哪里有那种“每一分钟都要待在一起”的冲动,这种感觉哪怕是在他跟张轩交往的时候也是没有过的。但是在爱上陆至晖之后,却越发强烈,甚至要侵蚀他的理智了。 而且,陆至晖跟他拥有同样的想法,刚才那句“每天打电话”就是证明。 “爱情这玩意儿可真让老子疯狂!” 白彦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明明说着抱怨的话,心里却跟蜜糖罐子裂开了似的,糖液顺着缝隙淌出,甜蜜的味道瞬间蔓延了整个心房。 时间又过得很慢,尤其是候场的时候,看着别人一本正经地忙碌,自己却闲着,同时还不能跟他家先生亲亲抱抱,白彦心里就仿佛跟猫爪子挠似的。好在每晚能跟他家先生通会儿视频,他这漫无边际的相思才得以慰藉。 “先生,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这晚他们没有视频,陆至晖以为白彦累了想早点睡,不想电话一接起来就是这么无缘无故的一句,说完还没有下文,就静静等着他反应。 要知道我们白彦小王子是从来不会做神经质的事情的,也不会真那么文艺突然就要吟诗作对,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原因,只是今天他跟董为光吐槽自己相思成疾的时候,对方说“你这就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他没听懂,董为光嘲笑了他一句“这都不知道吗”,让他自尊心备受打击。 这句话很有名么? 白彦只是觉得耳熟,好像听谁说到过,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出自哪本书哪个人物,他还真的不知道。 “或者你可以问问陆先生,他肯定知道。” “万一他也不知道呢?我家先生每天日理万机,不知道也很正常。”他暗戳戳地护犊子。 董为光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陆先生会不会把下一句说出来。” “这玩意儿还有下一句?” “那当然。如果他脱口而出,那么我赢,如果他不知道,那么你赢。” 白彦吃过董为光的亏,于是心中的警铃一响,开始反驳: “凭什么你来选,我先生那么厉害,我押他肯定知道。” 董为光加重了语气,调笑道:“真的吗?刚才也不知道谁说,人家陆先生日理万机,不知道也很正常呢。” 白彦护起陆至晖来,那是比脑残粉还善变的存在:“那能者多劳么,我先生会的东西比咱俩加起来都多,一句古诗简直是小儿科。” “好,就照你说的,至于赌注么,我输了就免费让你吃喝一年,你输了就给我的咖啡厅打广告。怎么样?” “可以。” “不过你不能提醒他,不然不算数的。” 白彦表示他多虑了,“放心,我就大文盲一个。我都不知道下一句,怎么提醒他?” 董为光笑着说:“好啊,反正我们讲的是君子协议。到时候你录个音,谁作弊谁是小狗。” 白彦感觉自己的信用度受到了挑战,于是心一横,“录就录!” 两个二十好几的人打起赌来反倒像个孩子,于是白彦还真就遵守君子协议,也不上网搜,也不问别人,等陆至晖一下班就打了电话。 他这边倒是经历了一大番心理建设,而陆至晖那边却什么都还不知道,陡然被问这么一句,难免有些懵。 “嗯?什么?” 这茫然的语气让白彦心里咚了一下——这完全跟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一样啊,都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就好像去考英语四级却发给他日语试卷一样,一头雾水。 然而,大男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眼,手机还录着音,他可不能临阵退缩了,于是—— “就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啊。”他紧张地攥紧了裤腿。 陆至晖又是一顿,笑了,“你跟剧组玩大冒险输了吗?这是什么惩罚?” “没有,我一个人在酒店呢。” “噢……”陆至晖似懂非懂地笑。 “唉呀你别笑啊。”白彦要急哭了,并不是他舍不得给董为光打广告,而是这象征名誉的纯爷们之间的赌局,他不能输!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你知不知道啊?” 他急得跳脚,电话那头的人却始终气定神闲,一会儿问他拍戏顺不顺利,一会儿问他胸口还疼不疼,就偏偏每一次他说这句诗的时候他就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最后,白彦终于被磨的没了脾气。 认命吧,俗话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他家先生厉害是厉害,但小光这次出的题目显然已经超出这人的能力范围了。于是他调整心态,觉得单纯跟他家先生打个电话似乎也不错,再加上陆至晖这人情商高,三两句就把他哄得团团转,这件事就渐渐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那我先挂了啊,明天要拍打戏,要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白彦仰躺在床上,把腿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说好听点是悠闲,不好听点,那就是无聊。 “好,晚安。”陆至晖很快也答应了。 “晚安先生。” 白彦冲手机里mua了一下,准备去按挂断的图标,却听到手机里又传来一声轻唤。 “彦彦。” “啊?”白彦又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他听到对面顿了一下,随后,出声口传来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 “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他的语速很慢,却没有丝毫拖沓。如写在牛皮纸上的曲谱,颜色浓郁,情感深重,每一个字都似停歇在五线谱上的音符,分明未动,却拨乱了某人的心曲—— 他在回答白彦的话。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老板小哥哥,初恋的味道。” 柜台前方漠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女的声音,让董为光从糕点制作的教程视频里抬头。 是店里的常客。校服从冬季的长袖换成了如今的及膝短裙,是附近一所贵族高中的学生,每周都会来三次。门外停的车估计是家里派来专门接送的,司机正毕恭毕敬站在副驾驶门外,等着小姑娘上车的时候开门。 每次点单都只要一样:初恋的味道——是店里配置的一种花茶的名字。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腼腆中带着直白,董为光不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余为此还吃过几次醋。昨晚“运动”的时候,大汗淋漓的大余又提起这件事,并且委屈巴巴地把董为光翻来覆去地欺负。他虽没有明说让董为光怎么样,但是那股子委屈劲儿,以及跟委屈一同爆发的体力,董为光可不想再体会一次。 于是,他抬头,冲来人微微一笑,“真是抱歉,‘初恋的味道’已经卖完了。” “啊……”少女失落地叹息,“那我明天再来。” “明天也没啦。”董为光的语气柔软,让人生不起气。 “为什么?” “配方里有种材料供应商不供货了,所以就没办法再做了。店里最近推出了一种新口味的花茶,要试试吗?” “好啊,老板小哥哥给我推荐的,我一定试试。” “你是店里的常客,第一杯就当小店请你喝了。” “你,你认得我?” “当然,像你这么可爱的客人并不多见,所以印象很深。请你稍等,我亲自帮你配。” 少女感动异常,雪白的手指隐隐沁了一层细汗,“好啊!” 五分钟之后,董为光端着花茶出来,迎上少女笑盈盈的眸子。 少女说:“谢谢你,我的学校离这里很近,我以后还会常来的。对了,这杯茶有名字吗?以后我就点它了。” 董为光勾唇,无比宽容道:“失恋的夏天。” 第104章 白彦拍打戏的时候很有干劲, 这主要还是归功于那句撩死人的情话, 让他总是在胸口乱撞的小鹿当即撞死在了树桩上。 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他要马上拍完,马上坐飞机回去, 马上跟他家先生来一个法式长吻。 但是好不容易碰到的剧本又不可以敷衍了事,所以又要精益求精,把每个镜头都拍好。何况这场戏的对手是魏佳辰, 他可不愿意出现瑕疵,让魏佳辰拿到网上去大做文章, 说他白彦业务能力差。 “Action!” 徐远宁调整好光线之后,立即示意开拍。站在十五米高空上的二人随即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动作开始打斗。 这一幕是对应剧情里伏白错手杀害了盲人女孩的父母,回组织述职之后, 被伏夜叫到钟楼痛扁的情节。期间伏白有反抗,但却不是伏夜的对手。 拍摄前,徐远宁找到白彦,特意交代待会儿拳头打上魏佳辰的镜头需要错位完成。至于是导演要求, 还是魏佳辰事先找导演商求, 这倒无从求证。左右白彦现在一心只想早点回去, 只要能让他顺利把戏拍完,镜头完成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前半段他们需要在钟楼里面缠斗, 一直打到窗边。待到后来, 伏白因为体力不支被打得趴下,伏夜会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起来,瞪着他恨恨地说: “你三秒钟可以终结一个人的命, 不代表命就不值钱。” 武术指导很专业,动作都是手把手地教的,所以之前的打斗进行的很顺利,弄的白彦差点以为,魏佳辰这个人是不是要追求艺术自此从良了。 意外在第二天,拍摄他把魏佳辰揪起来的那个镜头。 因为伏白的伤势很重,再加上害了无辜之人后心情失落,于是魏佳辰表演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瘫在地上的。而白彦需要把一个软成烂泥的人揪着衣领拽起来,这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力气。 更别提,魏佳辰在疲劳状态下的“失误”。 “NG!伏白笑场。” “NG!抬头早了。” “NG!表情不对。” 连续三次,每一次白彦都要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魏佳辰再瘦也是个男人,全身脱力的状态更让他沉得堪比一袋浸满水的猪饲料。 这个镜头是从远处拉近的,等白彦说台词的时候,镜头差不多要贴到脸上了。照正常情况而言,两个演员商量商量,镜头拉近的时候拍不到下半身,下面那个可以用脚撑一下身体,致使上面的那个可以省点力。但,魏佳辰显然不愿意这么做。 更让白彦气愤的是,等他情绪到位准备说台词的时候,魏佳辰总会出点这样或那样的小毛病。倒没有那么刻意,甚至在每次NG之后还会给工作人员道歉,看似无辜又努力。 考虑到白彦之前的拉伤,徐远宁让他们休息了十分钟,中途造型师来给二人调整发型和脸上的血迹,陈小信趁机给他上了点喷雾,表情气呼呼的,大有要找魏佳辰干架的架势。还是白彦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才好了些。 “Action!” 随着徐远宁的一声大喊,白彦第四次走到躺地的魏佳辰面前,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弯腰,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而就在这提起来的过程中,面对镜头的魏佳辰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NG!伏白别闭眼。” 白彦嫌恶地松手,魏佳辰顺势就摔了下去。 “啊!” “佳辰哥,你没事吧!” 魏佳辰呼痛的声音很大,立即引来了助理。 他爬起来笑笑,天真又无邪:“没关系啦,是我要道歉才对,一直都在NG,让白大哥一直浪费力气。白大哥,对不起啦。” 他一边挠头一边笑,旁人萌生出的“他是不是故意的”想法,转瞬就被这个动作压下去了。反而对白彦这一放手颇有微词。 白彦心里却是跟照了一面镜子似的明亮,他看着魏佳辰,同样回敬以笑,不过却不是诸如讨好的友善的笑,而是带着刀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在对方的漂亮脸蛋上留下刀痕的凌厉。 “没关系,拍戏是演员的天职,每一次开机都要全力以赴,毕竟,专业的演员,不能把拍戏当成儿戏。对么?” 言下之意,你魏佳辰把拍戏拿来算计别人,真的很low。 魏佳辰假装听不懂,继续他没有灵魂的虚假式微笑:“那我待会儿努力努力,争取早点通过哦。” 他把“争取”两字咬得微重,别人倒是听不出什么,但足以让白彦窝火。 不行不行,想想家里正喷好香水等候他的先生,想想壁灯下美丽的□□,想想雕塑一般光滑但摸上去丰满又有弹性的翘臀。噢!真让人血脉喷张! 先生,等小豹子我解决掉这个恶心的妖怪,就回家来宠幸你吼! “来吧,快点。” “NG!伏白笑场。” “NG!表情不到位。” “NG!” “NG!” “NG” 拍到第十条的时候,白彦已经感觉到胸口有撕裂的疼痛感了。他赶紧垂下手缓和了一下,痛感才慢慢消散。 看魏佳辰这样子,今天是打算跟他耗到底了。浪费力气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被他这么耗下去,他可能就赶不上下午回去的飞机了。想到这里,白彦心头一震——不行,绝对不能让魏佳辰这种人影响他回去看先生! 他要主动出击! 于是,第十一条的时候,魏佳辰被衣领前的手揪起,就在他准备用一个喷嚏来造成这次NG的时候,却不想,胸前的手突然之间松了! 咣! “啊!”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和尖叫的痛呼,徐远宁喊出了这一个小时内的第十一次NG。不过这次的状况不同,之前是魏佳辰不到位,这次却是白彦——失手把魏佳辰摔地上了。 “佳辰哥!”小助理第二次大叫,却因为第一次跑过去时接到过白彦可怕的眼神,这次没敢再动。 白彦的模仿能力超群,即便在高手如云的演艺圈也完全拿得出手。比如,他当下就白莲花上身,比起之前的魏佳辰,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呀,佳辰,疼不疼啊?” 他连忙蹲下去扶人,表情无辜且自责。 “哎呀真是对不起呀!我刚刚一下子没力气,手滑了。” 若说之前的那一下魏佳辰有心理准备,落地时用手撑着缓冲了一下,这次他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摔下去的。脑袋在地板上重重一磕,疼得他一下子说不出话。 “唔” “怪我怪我。”白彦无比忏悔地凑到他面前,“唉呀,你也知道我胸肌之前拉伤过,刚刚拍了那么多次,一下子没力气了。唉呀疼不疼啊?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抹点药什么的?还是说去医院检查一下?” 本来他不说话,魏佳辰是可以大做文章把事情闹大的。但如今白彦表现得这么关切,魏佳辰再要说什么,那就显得小题大做了。这点轻重他还是有的。 经过这一下,明眼人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尤其是坐在屏幕前面的徐远宁。电影开机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对两个演员的实力姑且也摸了个大概。白彦会争取把每个镜头都完成得很完美,而魏佳辰虽然实力不及白彦,但也是属于下苦功夫努力演戏的类型,不可能出现刚才这样,因为各种低级错误连续NG。 徐远宁虽然资历不老,但在年轻一辈的导演中也是有绝对的实力和话语权的。投注在这部电影上的心血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但却偏偏有人公报私仇,用拍戏的机会来解决个人恩怨。之前通知中场休息,其实就是一个委婉的提醒。表面是说让演员调整一下状态,实则是提醒不要再犯不该犯的低级错误。但之后再开演的时候,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乃至于,在他决定找魏佳辰单聊之前,白彦已经开始反击了。 魏佳辰尚不知道自己触碰了徐远宁的逆鳞,还只以为这个年轻导演人微言轻,加上魏氏投资了三千万,最后会睁只眼闭只眼。于是他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眶,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爬起来: “不怪白大哥,是我自己不争气,NG太多次了。” 因为这个镜头是从他的斜对面开始拉近的,最后定格才是两人的侧脸,所以中途魏佳辰有任何的纰漏都会看得一清二楚,这才致使他能掌控NG的次数。 但,也并非没有办法调整。 徐远宁表情凝重地看着屏幕,思索了好一会儿,拿起大喇叭: “摄像,调整镜头,从另一个方向拉,拍白彦。” 是“白彦”,而不是“伏夜”。 在拍戏的时候,导演一般都是直接叫角色名的,不论再大牌的演员,只要一进剧组,那都是为角色而生的。 但是徐远宁刚刚直接叫了白彦的名字,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改的口。 而他为什么要把魏佳辰的镜头拿给白彦,并且还要直接叫他的名字,这是即便无知如魏佳辰,也是能明白的——这个角度绝好的能够让观众无限跟他共鸣的镜头,没了。 “导演,刚刚怪我,我没有发挥好,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魏佳辰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脸色唰的就白了。 徐远宁疏远地勾了一下唇,语气冷冷: “先换,如果白彦也演不好,再调回来不迟。” 第105章 魏佳辰针对白彦, 主要还是因为被陆至晖探班刺激到了。虽然他立即打电话给张轩, 这人也在第三天来了,但是终究比陆至晖晚了一步, 效果连人家的一半都没有。 所以,他气不过。 但他失策的地方就在于,他低估了徐远宁的思想洁癖程度。大导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譬如刘骥就很看不惯演员炒作。但同样的,徐远宁也不允许别人在他拍戏的时候搞小动作。 魏佳辰这个气, 不但惹恼了徐远宁,还失去了一个光影都十分不错的特写镜头。最后白彦超常发挥,把伏夜当时那种冷漠又痛心的状态演到了极致, 被徐远宁当场采纳,一次性过关。 然而,那次或许是最后一根稻草,致使他前胸的拉伤彻底复发, 还好接下来都是魏佳辰的戏份, 他也有机会好好休养一下。 只是, 他想到陆至晖关切的神情,想到那双古剑一般的锋利的眸子,心里就一阵发虚——他之前拍胸脯保证, 说拍戏没问题, 不会复发的 在去机场之前,他抓紧时间去了趟医院,医生给他上药之后用弹性绷带做了一下加压包扎, 叮嘱他最近一周一定要杜绝剧烈运动,就算不使用上肢力量,喘息过急同样会导致拉伤肌肉的疼痛。 而这些医嘱在白彦脑中风卷残云般穿过之后只剩下两个字——禁,欲。 宽敞的客厅里十分安静,几乎能听见加湿器运作的细微声。白彦从厨房里出来,谨小慎微地捧着一个精致的水果拼盘,慢吞吞靠着沙发上的人坐下。他咽了口唾沫,问: “先生,吃苹果吗?” 正在看晚间新闻的男人面无表情,脸上淡淡的,显然已经听到了他的话,却因为在生闷气不能发作而沉默。他生气的样子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左右都是板着一张脸,不喜不怒。 但,他眼睛里的东西,却是了解他的人都能瞧出来的,譬如白彦。 这人当然生气了,不过气的缘由却不是因为自己,或者说,大部分不是因为自己。 于是,示弱这一招想来是很管用的。他缓缓凑过去,猫一般拿头顶在陆至晖耳根处蹭,糯糯地唤: “先生” 果然,坐着的人沉不住气了。他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把盘子接过来放到茶几上,把白彦揽过来,把他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我看看。” 白彦握住他的手,“你看归看,别生气好不?” “好。” 由于白彦的手运动幅度不能过大,接下来几天他都要避免穿套头的衣服,只能穿这种材质柔软的针织衫,纽扣的样式,方便穿脱。 衣服向两侧拉开,露出他被弹性绷带缠起来的胸部。本来白彦没觉得这有什么,但被陆至晖直勾勾看着,就感觉这个绷带有点羞耻,特别像古代女子的束胸内衣。 “还好了,医生说这个是弹性绷带,能够帮助伤口愈合的。我只要注意休息,每天喷一次药,很快就会好了。” 他摸了一下陆至晖的手,指尖在手背鼓起来的青筋上驻足。 陆至晖帮他把衣服拉起来扣好,把人抱着往后一靠,躺上沙发的靠背。 “魏佳辰做的?” 语气透着寒意。 白彦枕着他的胳膊,手搭在他肚子上,“他也没讨到好处。失去了一个很不错的镜头不说,还因此惹恼了徐导,之后的这些天肯定少不了被挑刺。” “你打算这么放过他?” “那不然还能做什么?他就一个演员嘛,又跟我不是一个经纪公司,我也没办法打压他。” 白彦的性格属于喜欢逞一时之快,没有长远计划的类型。他不会精打细算地去陷害或者算计某个人。如果人家整他,他就当场反击,或骂或打,总归就是让对方捞不到好处。 但,也仅限于捞不到好处。由于陷害他而付出的惨痛的代价,是完全不存在的。所以,在这方面,白彦和陆至晖完全互补。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惊喜么?”陆至晖的眼珠子动了一动,大拇指有意无意地在白彦的肩头摩擦。 “惊喜?”白彦茫然,显然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至晖解释:“上次我抢了魏氏的一个单子,魏永禄因此大发雷霆,放话让我走着瞧。那时,我跟你说还有后续,不过还不能说,让你把它当成惊喜。” 某个被他遗忘在犄角旮旯里的记忆终于又被捡了起来,“噢,对,我想起来了。魏永禄舍不得出钱投资,还打电话怪你这个舍得出钱的,这爷孙俩的思维真是太奇怪了!” “实际上,之所以要等,是因为我也掌控不了时间。” 而就是在等的这短时间,魏佳辰居然又出手了。虽然没有商业上的碰撞,只是个人的小打小闹,但是闹到他的小豹子拉伤复发,那就不是小事了。 “啊?为什么?是什么大事吗?” “嗯。”陆至晖点头,“不过快了。” 白彦其实对公司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严格来说是因为不懂又不想去伤脑筋),“我们都好好的,就行啦。” 陆至晖把人揽得紧了点,“嗯。” 他们现在是上半身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白彦还把耳朵贴在他的前胸,致使陆至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会毫厘不差地传到他耳中。麻麻的,酥酥的,让人浮想联翩。 “就可惜不能那个了,医生让我不可以运动。” 陆至晖心里打着算盘,“先存着。” 白彦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美事,抬起头来,又似乎觉得这件事太羞于启齿,又低下去,蹭着陆至晖衬衫的布料,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 “要不,用,用嘴吧?” 陆至晖摩擦他肩膀的拇指一顿,垂下眸子看他,“不行。” 白彦似乎想到他会拒绝,连忙说:“我就是瞎说的,我也觉得有点脏脏的” 陆至晖轻笑了一下,宠溺又宽容,“彦彦,我不是说这个。” “啊?” “我是说,你现在拉伤的是胸肌,呼吸幅度过大也是会影响伤势的。就算用嘴,你能保证自己呼吸如常吗?” 白彦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如果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人脱去身上的所有衣服,只挂着一根领带,磅礴有力的手臂把他的两条腿分开,那张在谈判桌上把对手气得半死的唇吞吐着他那里。真是光想想,就足以让他血脉喷张了。更别提让他压抑住呼吸,不能过急,也不能幅度太大。 他真要能忍下来,要么就要去医院治疗一下他的性冷淡,要么就要去申请一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好像是挺难的。” 他说着说着委屈的不行,眼泪汪汪地啃了一口这人的唇,顺便再骂一句魏佳辰辣鸡。早知道他就早点反击了,现在拉伤复发不说,还要禁欲两周,太踏马难受了吧! 时间过得太慢了。 尤其是跟心爱的人朝夕共处,却只能靠短时间的接吻来慰藉欲/望的时候。人吧,越是不能做的事情越想做,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焦。这念头就跟种子似的,往心头一埋,生根,发芽,很快就扎下地基,牢固得不得了。两个人毕竟在热恋期,还是属于已经开始啪啪的热恋期,单纯的接吻真的只是隔靴搔痒了。 欣慰的是,一周之后,白彦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并且拆了绷带,说可以尝试着做一些抬手和加大呼吸幅度的动作。如果出现撕裂或者灼热感,才需要马上停下来休息。 白彦心事重重地做笔记,然后在听到“呼吸”二字的时候果断抬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您是说,我现在可以尝试一些轻微运动了是吧?呼吸稍微急促一点没问题的是吧?” 医生好奇他为什么对“呼吸”这项运动这么执迷,但病人既然有需求,他也据实回答人家: “是的。我待会儿给你开一个喷雾,跟之前的药不一样。这个是你有痛感的时候喷的,可以缓解你的疼痛。上次那个药也不要断,每天晚上睡前喷一下,有助于你早日痊愈。” 白彦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好好!谢谢医生!” 说完就跟二傻子似的跑了,害的医生拿着笔愣在原地:“现在的明星精神状态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轻微运动可以高兴成这样?” 时间过去半个月,娱乐圈出奇得平静。但相关人士在之后总结,这半个月只是暴风雨的前兆。毕竟,在白彦回家的第十五天,网上闹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幕—— 王牌编剧谢桐香聚众吸D被抓,一同在押的,还有今年第一个角色就入围白玉兰的新人女演员,舒娉。 而这两人,都参加了刚杀青的玄幻大剧《九霄云巅》的制作。 说起《九霄云巅》这部剧可真是一波三折,立项之初是想打造国内第一玄幻大剧,注入了大量的人力和投资。而在开机四个月之后,最大的投资方突然撤资,业内一度以为此剧要黄。后来多亏魏永禄斥资一亿三千万投入,拍摄才又得以继续进行。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部剧刚放出来一个片花,编剧和女主演就双双进了监狱。 作者有话要说:  白:医生你是不知道我在开心什么的 第106章 “吸, 吸D?”魏永禄盯着警方发布的蓝底白字的公告, 内脏被人狠撞了一下,轰然散架。 秘书也吓蒙了, 连手指都是麻的,“是,是的。据说是被群众举报, 在谢桐香家里。是当场逮捕的,尿检都是阳性。” 魏永禄瘫在皮椅上, 眼珠子一动不动,像被抽空了似的,一下子苍老又无助。 “完了, 完了” 横卧着皱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进而陷进石像一般的呆滞。 秘书往前一步,担忧地问:“董事长,您, 您还好吗?” “好个屁!”沉默的老人勃然大吼, 起身的瞬间摔了桌上的陶壶。 “你知不知道现在D品这东西谁碰了谁就完了!封杀, 雪藏,永远也不要想在娱乐圈混了!这部剧彻底黄了,黄了!” 他撕心裂肺地吼, 脖子上爆起来一根青筋, 如大漠干涸的径流。 秘书连忙去搀住他,“董事长您消消气,天无绝人之路。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案子, 只要把女主换下来,另找个人来拍,剧还是能照常播的。” “你知道个屁!”魏永禄平日着装精致,连眼镜的镜片都擦的一尘不染,举手投足都透着上流人物的风雅。但这个消息却庞大到,足以击碎他所有的教养,破口大骂。 “演员可以删镜头重拍,但谢桐香是编剧!总编剧!这怎么删?把剧本全部都删掉么!” 如果投进去的钱没花还好说,撤资还可以挽回一些损失。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给演员结片酬,找后期团队,乃至几百人的剧组的日常运作和开销,这些钱已经所剩无几。 按照正常逻辑,他们是完全可以打官司索赔的,但制作方和经纪公司又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用各种理由周旋,譬如“会想办法补救”,譬如“正在上下打点关系”。到时候万一能把钱讨回来,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却不想鸡飞蛋打。 魏永禄一下子没受住,两眼发黑,整个人又顺着皮椅的方向坐回去。喝水,吃药,等他的血液恢复正常的流转速度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他喘着气,盯着这些天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的合同,眼珠子上横了两根细细的血丝,又悲又气: “你说,这个项目之所以能得手,会不会,是陆至晖故意想让我得手?” 秘书没明白这件事跟陆至晖有什么关系,“董事长的意思是?” “他故意开高价引我上钩,其实,他早就知道谢桐香和舒娉吸D,想让我用高价谈下这笔项目,然后,血本无归。” 秘书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即便魏永禄亲口说出来,他也仍觉得不可思议: “可如果董事长您不出手的话,他就会以一个亿的投资金跟他们签约,到时候亏本的人是他。这太冒险了吧?” “所以,他之前才会用谍战片的项目刺激我。让我以为,只要是他竞标的项目,都会稳赚不赔。” 魏永禄的手不停颤抖,越想越觉得陆至晖这摆明就是给他设了圈子让他钻,而可笑的是,他稳中求进了这么多年,居然,会真的着了他的道! 或许,陆至晖真的拿到了什么消息,知道绑架那个案子跟魏氏有关,所以才要给白彦出气 陆老先生和老夫人回来了。 一对老伴旅游完回来神清气爽,尤其是老太太,听说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大明星儿婿也要来机场接他们,所以还特地让人在飞机上给她化了妆,把银白的短发做成卷状,云朵一般歇在头上。 一大家子都来了,老头子陆奎(kui,二声)抱着团团爱不释手,一直念叨走的时候就巴掌大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团团见着外公十分开心,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手去拉他的胡子,一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老太太刘晓冉风华不老,腰杆挺得直直的,穿着青花瓷绣花样式的旗袍,气质远胜过娱乐圈大部分女星。她年轻时是一名舞蹈家,曾是无数少年的梦中情人。照她的说法,要不是陆奎这臭奸商会写几首酸溜溜的情诗,她才不会上这条贼船呢。 刘晓冉很喜欢白彦。从前,身为白彦海外后援会会长的陆晚霁成天号召粉丝去各大榜单投票,她也投过。有一次被陆奎瞧见了吃醋,还是用百试不爽的红烧肉才哄了回来。 “来,小白,让我好好看看。” 刘晓冉拉着白彦在客厅坐下,脸上喜滋滋的,比看到亲儿子还高兴。 白彦有点害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公婆,言行举止都还很拘谨。婆婆让他坐下,他也就乖乖坐下。 刘晓冉端详着他的模样,既开心又羡慕,叹道:“好看,比电视里还好看。” 白彦抓了抓后脑勺,矜持地笑着:“谢,谢谢妈。” 这声“妈”喊得刘晓冉心头一软,她捂了一下心口,“真好,再叫一声呢?” “妈。” “真是太好了小白,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可以成为我的儿婿。” 刘晓冉即便坐在沙发上,脊背也是挺得笔直的,无比端庄,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对白彦表露的亲切感: “我最近上网,看好多人说这个,粉丝可以分类,什么妈粉,女友粉,妹妹粉,啊还有女儿粉。好像是这样,对吧?唉我就想,我这个年纪,肯定就是你的妈粉了。你说,世界上哪有人像我这么幸运,这妈粉当着当着,还可以当婆婆?” 白彦的脸上热热的,他的确自诩脸皮厚,但是当人家推心置腹跟他表露出喜欢的时候,他又总是会局促。这跟粉丝表白还不一样,这是他先生的母亲,是他的长辈。陡然收到这么庞大的宠爱,到底还是会不自在。 “能跟先生结识,进而和妈你们一起做家人,是我的荣幸才对。”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刘晓冉的语速较慢,却没有丝毫的责备,“我们家又不是什么皇室宗亲,你能来我们家,是缘分。你跟二崽(陆至晖)有这段缘分,连带着,我们也有这段缘分了。” 不得不说,虽然陆家的家境让绝大多数人都羡慕,但是陆家人却并没觉得这是多么罕见的荣耀。还在为有人能看上他们家的木头儿子开心。 这份亲切感和自知感让白彦逐渐卸下了拘谨,渐渐开始询问刘晓冉旅游时的奇遇,说到工作时,也能分享两句。 “听三崽(陆晚霁)说,你帮他拍摄了MV,是吗?”刘晓冉拿出手机翻找照片,“我之前还不相信,他居然可以跟你合作。但是他后来发了一张照片给我,说是,你那个角色的定妆照。啊,找到了。” 白彦凑过去看照片,还真是。不过不是定妆照,是他候场时候的工作照,只是周围没什么人,所以看着像摆拍的。 “是的。专辑后天会全网上线,到时候MV就可以看了。” “后天?那快了。”刘晓冉说着打开闹钟定时,大有要给偶像打榜的斗志,“后天几点可以看?” “零点。不过妈那个时候应该在睡觉,可以起床之后再看。” “我现在睡眠少,偶尔熬熬夜,没关系的。”刘晓冉一边设置闹钟,一边思索要怎么跟陆奎说,才不让这糟老头子吃醋。 “那我帮妈买好,把视频链接发给您。” “唉,不用不用。我来买就行,我听三崽说,现在你们这个代言啊,专辑什么的,都要算销量的。我用我的名义买,也算帮你们增加销量了。” 老太太做起数据来一点也不含糊,虽然不如年轻的小姑娘们有激情,但也是一个不落的。 聊天的氛围渐入佳境,等陆晚霁被团团扯着耳朵跑过来求助之后,气氛就更加活跃了。 与此同时,二楼书房里的谈话却不怎么欢快。 棋盘上的象棋分布较满,显然刚开始没多久。俗话说,下棋者,一半为棋艺,一半为交心。即便是亲生父子,长时间不见面,也是需要谈心的。 嗒,嗒。 陆奎两腿分开坐在皮椅上,把吃掉的两枚棋子放在手心里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落子。 他一回来就把陆至晖叫到书房了,眉毛也微微拧着,显然有事要谈。陆至晖也不着急问,就先思考着棋局,等老爷子什么时候开口了,再什么时候答话。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棋子又陆陆续续少了好几枚,陆奎才终于打破沉默: “魏永禄。”他吐出这三个字之后顿了顿, “今早给我打过电话。” 苍老却无比稳重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如旧年代的木质马车车厢里用木槌敲击内壁的声音。 陆至晖的脸色还如刚进来时的那么平静,似乎早预料到父亲会这么问。 “我以为他会先找我。” 陆奎把“相”跳了个田字,吃掉过河进攻的“卒”。 “他自然是跟你交涉过了,不管用,所以才来找我。”陆奎的话平平淡淡,如一口见不到底端的井,捉摸不到情绪,哪怕是最基础的不悦。 在表情不露山水这一点上,陆至晖很好地遗传到了陆奎,他把“炮”棋横移了四格,直逼一子之隔的“车”。 “一个多月前他倒是给我打过电话。”他慢悠悠地说,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不过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贪心不足,妄想跟瑞莱森争锋。” 陆奎抬了下眉毛,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索性敞开了话明说: “瑞莱森跟魏氏,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说着把目光从棋盘上挪开,径直看向陆至晖的眼睛,“我要知道原因。” 稍微聪明一点的业内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陆至晖施行的一招请君入瓮。结果固然是魏永禄求财心切一口气投了一亿三千万,但,没有陆至晖精心设计的手法,魏永禄多半也着不了道。 所以,即便是已经把公司交给儿子隐退江湖的陆奎,也需要知道原因。 陆至晖继续思索着棋局,只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有一下。 “魏永禄有个孙子,叫魏佳辰,也在娱乐圈工作。” “你想告诉我,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彦彦之前被绑架,相信爸也略有耳闻。” 提到这件事,陆奎想肯定却又有点不甘心,冷哼了一声:“你妈那两天担心得都睡不着。” 陆至晖眼神笃定:“是魏氏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妈粉:宝贝冲啊!妈妈爱你! 婆婆:老娘才是货真价实的妈粉!崽崽冲啊———— 第107章 陆奎眉间的川字拧深了几分, 望进陆至晖的眼睛, 这臭小子跟自己一样,情绪藏得很深, 即便再毒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这起码证明,陆至晖做这件事,是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并非一时冲动。 “我没记错的话,警方并没提到有同伙。” “是因为还没抓到, 不能打草惊蛇。” 陆奎沉默了几秒,随后,掏出眼镜布把镜片上的灰尘擦去。没赞同陆至晖的做法, 却也没有反对。说实话,老爷子并不喜欢把公司和私人恩怨联合得这么紧。不过,对方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这倒是要另当别论。 秒针跑了十几个轮回, 陆奎仍旧没有吭声, 只一门心思下着棋, 等下人来叫他们吃饭了,老爷子才终于开了口: “听说,魏氏跟品味要合力承办一个综艺?” 陆至晖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是, 但是听说还在筹备,没有开拍。” 陆奎起身,弹了弹领口的灰, 道: “我有个老伙计投资了这个项目,不过照目前看来,魏氏元气大伤,这个项目估计赚不了钱。待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及时收手吧。” 收手,也意味着撤资。 之前投资的那一亿三千万,里头也包含了张轩的三千万。所以,魏氏也好,品味传媒也罢,都是急着要靠这起综艺回血的。如果办不起来,两家公司近期又没有可以赚钱的项目,后果会很不乐观。 陆奎出手,这是陆至晖没有想到的。 从父亲沉着脸让他进书房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隐隐悬了起来,想着如果能不被责备已经很好了。不料,老爷子却还要帮他一把。 接到儿子惊愕的眼神,陆奎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质问道: “怎么?你老婆受了气就窝着么?人家嫁到陆家来是来受气的么?” 陆至晖无缘无故还被说教了一顿,不过却也受责地开心,“爸说的是。” 陆奎撑着皮椅的扶手起身,一边起一边说: “魏永禄呢,这些年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不少,老姜他们一直找你麻烦,少不了有他在中间挑拨。我明面上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你跟白彦结了婚,那他就是咱们陆家的人,魏氏既然敢动他,那就是动的陆家。将来自食恶果,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是,谢谢爸。” “谢”这个字出来,陆奎才意识到自己护犊子护得太明显了,于是冷漠地咳了一声,淡淡道: “谢我干什么?我只是单纯想给魏永禄点儿教训,跟白彦没关系。”老爷子抬起头挺起胸,神气十足地朝门边走,准备下去吃饭。 陆至晖上前去扶他,“我知道,爸是为陆家好。” 老爷子固执地纠正他:“是为公司。” 陆至晖勾唇:“是。”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是很不一样的,大家说着生活上的琐事,其乐融融。本来上桌时,封毅是没有位子的,毕竟家里两位老人还不知道他们的事。但陆晚霁硬要给他加椅子,让他必须一起吃。最后还是陆奎冷哼了一声,质问他“看不上陆家的菜么”,封毅才跟触电似的赶紧坐下。 中途刘晓冉问白彦的拉伤有没有痊愈,语气十分关心,惹得老爷子当场醋坛子打翻,无比嘹亮地咳嗽了一声,才让谈话又恢复到“正常”水平。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偷偷在扒饭的时候窃笑。 白彦一边嚼着米饭,一边觉着心里有一股好似被填满一样的满足感。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监狱,所以他一直都跟母亲一起生活。为了躲避“强/奸/犯的儿子”这个标签以及亲戚们明为关心实为取笑的眼神,母亲带着他背井离乡,甚至还改了名字。太早踏进娱乐圈导致他交心的朋友很少,算来算去只有董为光一个,所以,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像这样,一家人一起吃饭了。 他也理解那些常年跟父母一起生活,嫌父亲严苛,母亲唠叨的孩子。但是,如果父母健在,他们可以选择外出一个人吃饭,或者回家吃团圆饭。而父母皆不在身边,只能一个人,没有选择。当失去一样东西,人们便会怀念,不论失去多久。 “先生,谢谢你。” 那天晚上,白彦无比餍足地趴在陆至晖身上,一面说着一面在他胸口又落下一个吻。 两人刚经过一场热战,现在都惬意地感受对方的呼吸和身体的热度。 陆至晖的手搭在他腰上,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白彦像猫咪一样地在他胸前蹭了一下,叹道:“谢谢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从前的白彦居无定所,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剧组,不是在拍摄就是在去拍摄的路上。 从前的白彦家里只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聊天,晚上回家不会有灯亮着等他。 从前的白彦幸福指数很低,很容易就满足,张轩说可以对他好,他就真的觉得好。 现在白彦开始挑了,也开始学会撒娇了,整天泡在自家先生的蜜罐子里还嫌不够,要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才甘心。他开始体会到“家”这个字带给他的温度,才醒悟到,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其实有多孤独。 “这也是你给我的感觉。”陆至晖说。 白彦嫌他生在福中不知福,“哪有?我不在的时候,你一样也有父母,有姐弟啊。” 陆至晖笑了:“我从前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别人。” 白彦显然不信,这家伙比他大了整整一轮,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生活? “骗人。” “嗯?” “刘骥导演说,你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 “是谈过。”陆至晖搭在他腰上的手不可说地动了一下,随后在柔软的不可以说的地方捏了一下,“不过没跟你这么深入。” 白彦吸气:“老,流,氓!” 陆至晖笑笑:“还不是你这小,流,氓给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本来是白彦挑起来的话题,却因为后期体力支撑不住,晕乎乎睡了过去。陆至晖端详着他的睡颜,温柔地在他的眼皮落下一吻,轻骂道: “小豹子。” 老宅环境好,人也好,但偏偏离公司太远,不堵车的话,单程也要花去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太不划算。于是住了三天之后,二人也动身折回公寓了,不过也承诺会跟之前一样,每周六回家。 白彦的拉伤痊愈时,假期也差不多耗尽了,不过魏佳辰最近的状态不好,拖延了拍摄的进度,徐远宁通知白彦晚几天再进组。 “状态不好?” 白彦想起之前新闻里说的,最近魏氏投资的大项目因为参剧人员吸D所以搁置了,目前片子刚拍好等着做后期,也找不到特效公司愿意接手,钱就跟盐巴沉进了大海,一点儿也捞不回来。想来,魏佳辰应该也受影响了,拍戏难以集中精神。 “白先生,有客人按铃,是来找你的,说是你和少爷的朋友。”江妈突然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找我?”白彦觉得奇怪,他的朋友不多,董为光和陈小信他们都来过,江妈认识的。这个所谓的“朋友”又是谁?私生饭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的,这个小区的安保很到位,私生肯定混不进来。联系工作的人现在都直接找施睿了,也不可能。 “我去看看。” 江妈应声出去,继续去厨房忙碌了。 离陆至晖回家也快了,白彦想着不管是什么朋友,来了就是客人,先开门让人家进来,简单招待一下,等他家先生回来一起聊聊也行。 然而,当他从监控屏幕里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立即就断绝了这个想法。 “小白,能开一下门吗?” 张轩站在屏幕的那一头,即便用精致的西装修整,也仍旧遮不住他脸上的憔悴,看来,这些天他并不好过。 白彦本不想理会他,但瞧见他这么落魄,心里又还是不忍心,回道:“我先生不在。” 张轩见他愿意理自己,仿佛抓住什么希望一般,赶紧道:“我是来找你的。” 白彦不悦地皱眉:“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你回去吧。” “小白!”张轩生怕他就此切断信号,“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拜托了。” 白彦没有接话,他又赶紧说: “或者,你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等陆先生回来之后,我跟他说一下,他应该会让我上楼。” 这话显然是拿陆至晖来压他了。的确,陆至晖这人厚道,知礼,有分寸,即便是在公司上蹿下跳成天跟他作对的姜老头子面前,他见着也是彬彬有礼的,何况是张轩?张轩显然就是吃死了这一点,笃定陆至晖不会让他一个人守在门外,所以才亲自登门。 这引起了白彦的极度不悦,方才萌生出的那一丢丢错误的怜悯瞬间就没了影。 嗡! 电子锁响了一声之后,防盗门缓缓打开。张轩冲监视器道了声谢谢,快步走进了电梯。 白彦把人叫到了顶楼,那张坐落在紫藤长廊尽头的小桌子现在几乎要成为他的谈判桌了。 江妈看有客人来,还热心地泡了普洱茶,问张轩要不要吃什么小点心。但白彦却没什么好脸色。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奎:谁说我护犊子的?谁!闭嘴听见没?再不闭嘴,我凶死你! 第108章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白彦冷冷地问。 张轩坐在对面, 脊背微微佝偻, 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却也笑得疲惫。从他下眼睑的青黑来看, 估计是整晚没睡了。这是白彦从没见过的状态,即便是以前要赶项目书,熬夜到凌晨,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 没有灵魂。 “陆总住这个小区不是什么大秘密,我认识一位朋友,他说在这栋楼附近碰到过陆总, 所以我猜,你们应该是住这里。” 刚才他本来想通过对讲系统一层一层地按,但想起白彦和陆至晖都是喜欢安静的人,所以打算从顶楼按起, 所幸一发即中。 “这一片的地价可不便宜, 买层楼的钱都够在你家那边买栋大别墅了, 你居然认识这么阔绰的朋友?” “是做生意认识的,他做得大,消费得起。我刚刚能进小区, 也是多亏他帮忙。” 他正要描述一下他来这一趟有多不容易, 却被白彦打断: “我对你的取经之路没兴趣。说吧,这次来干什么?” 老实说,张轩这人最近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这很大程度上优化了白彦最近的心情,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张轩突然造访,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叙旧”。 “你,最近过得好吗?”张轩问。他一面期许白彦过得好,因为这可以弥补一些他的愧疚。但一面又不想他过得太好,因为现在让白彦幸福的人,不是他。 “非常好。” 答案刺痛了张轩的心。 “听说陆总对你很好,你们——” “——我们心意相通,天天做艾。你如果是想来打听这个的话,我现在告诉你,你可以离开了。还有啊,别以为拖到我先生回来你会更好过,在他面前,你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张轩也明白他的话,与其说是挖苦,不如说是提醒。魏氏赤字在即,如今他没了靠山,新项目又黄了个彻底,在陆至晖跟前,无非就是一条马上就要完蛋的丧家犬。 “小白。”他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措辞了半晌,开口道,“最近品味和魏氏接连出现状况,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啊,不过我觉得你们去找舒娉他们俩的公司,起诉他们违约,这比跟我耗时间有用。” 白彦盘腿坐在圆椅上,捧着他新买的蓝色大象形状的茶杯,一口一口呷着里头的果茶。 张轩看着他惬意的样子,心里羡慕又苦涩: “我去过了,但是修改剧本也好,找人顶替也罢,无论怎样,这部剧两年之内是肯定播不成了。且还不说,很有可能直接被上面封杀,终身不让播出。所以,我们投进去的钱,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根本是个未知数。” “那你去总局那边打点关系啊,我又不认识总局的人。”说完又警告道,“我先生也肯定不会趟这趟浑水的,你别祸害他啊。这次又不是什么普通案子,他们自己要吸D,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张轩当然也知道没戏,所以,他郑重其事地来,是有另一件事相求: “小白,最近我和魏氏在筹备一个综艺,但临开拍的时候投资方撤资了。我托人问了一下,说,那位甄总和陆家是世交。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劝一下陆总,麻烦他跟甄总谈谈,别撤资?” 白彦这才明白他的来意,吮吸果茶的动作渐渐就慢了下来,抬眼一虚,“所以,你这么久没找我今天又终于没忍住的原因,还是因为钱?” 张轩没有否认:“最近影视业的行情很不好,这几年我一直在亏本,你不是不知道。这个综艺是我最后的希望,投资不到位的话,我,我就彻底完了。” 白彦最见不得他一有事就如丧考妣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大笔钱似的,“投资人撤资了,你找他啊,找我干什么?就算我先生跟他认识,那人家是做的是生意又不是人情,肯定是觉得你们这个东西赚不了钱才撤的啊,关我先生什么事啊?” “小白,陆家在业内是什么地位,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只要陆总愿意开这个口,甄总那边肯定就答应了。或者,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争取到和瑞莱森的合作。” 如果说前半段话在奢望,那么,后半段就是在痴人说梦了。早在当初魏佳辰在婚礼上大闹,陆至晖就不再跟品味有任何往来。 于私,他们的确不想跟张轩和魏氏有过多的牵扯。 于公,品味近年的制作水平实在太一般,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地亏,显然不具备一个合格合作方的水平。 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的冤大头甄总也撤资了,他们居然还妄想来挖瑞莱森的金库?白彦真的被这几个人的脸皮厚度惊到了。 “不好意思啊,我先生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就算过问,也是让他离你们远点,指不定什么时候被背叛,自己都不知道。” 张轩知道,最后一句是白彦故意说给他听的。这句话的重量太大,致使他紧蹙的眉毛抽了一下,悔不当初,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是我对不起你。” 说了半天,只有这句最真心。 “但是,我恳请你帮我一把。陆总现在对你很好,你的话,他一定可以听进去。” “如果我说不呢?” 张轩嗫嚅了半晌,闭眼,说出了他自己都难以启齿,却又真的走投无路的话: “那,你如果愿意投资,我们会给出让你完全满意的方案。” “我没那个闲钱。” 张轩是个好面子的人,往前如果白彦这么说,他肯定掉头就走。但,如今他走投无路,也顾不上面子了。 “小白,我们这个项目不大,前期只用投两千万,这个数字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 这句话让白彦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直视张轩,碰的把杯子放到桌上: “不算什么也是我的血汗钱。” 从前,张轩的项目亏了钱,想降低制作成本,又想要收视率,就拜托白彦帮他出演男主角,最后的片酬还没白彦当三线的时候多,钱全部给公司抵正常剧目的抽成了,他一分钱都没拿到。 当时人蠢,一看张轩沮丧的样子就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可他后来换来什么?换来热搜上突然出现的出轨消息,和头上突然多出来的绿帽子。 现在的白彦已经是铁石心肠了,不会再上当。 “两千万?也是,的确是你的作风。当时分手你给我两百万,现在要收两千万回去。张大老板,放高利贷也没这么黑心吧?” 他的意思很表面,不用花大功夫就能听明白。但,张轩却听出来另一个消息。 “你,你说两百万?!” 他豁然抬眼,眼珠子瞪得正圆,几乎要蹦出来似的。 “你说佳辰只给了你两百万?” “哎,别急着扣锅啊。”白彦惊奇他的反应,以为这人要道德绑架,“我一分钱都没拿,不欠你的。你现在也别问我要投资,我不会给你的。” 张轩脑袋里嗡嗡作响,不断闪过那天魏佳辰哭着跟他说“白大哥收下了,但没说要帮忙”,还问他“五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轩哥你就这么算了吗”。 何其可怜?何其无辜? 是,五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 但,比这更沉重的,是别有用心的欺骗。是他相信了这么久的人,每天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的欺骗。 上次魏佳辰“自杀”之后,张轩一直很小心,生怕话说重了刺激到他。但,他小心维护的后果,就是告诉他,当初他动过心的人,那个纯洁无瑕的人,其实一直在骗他么?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看,只觉得自己像个被耍着玩的小丑。 震惊过后,他突然笑了,不过不是开心,是自嘲。嘲讽当初的愚蠢,和现在的后知后觉。 “你干嘛?” 白彦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以为他生病了,但也拉不下脸去安慰他,就冷冷地说: “不舒服赶紧去医院啊,在我这儿发了病我可不会管你。” 张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笑了许久许久,好半晌才顶着一脑门的细汗抬头: “小白,对不起。” 这句话,他说了两次,皆是从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已经没有资格来找你了。我知道,佳辰这段时间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害你在拍戏的时候拖进度。但是,我只要说他两句,他就要去跳楼。后来,我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是我的错,我对他不够好,才让他总是胡思乱想,他自己想不通,就全都怪在你身上,跑来针对你。严格来说,他做的这些事,我也有责任。” 他崩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脸上愁闷不堪,尽是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东西才醒悟到多重要的悔恨。 “我当初跟佳辰在一起,的确目的不纯。这两年公司一直不景气,很多项目都拿不到,我觉得是因为我没有人脉。我想让公司的格局变大,做个好项目。所以魏董找我的时候,我很快就决定了。但,跟魏氏挂钩之后,项目还是接二连三地赔本之前有个部门经理离职,他说,公司的水平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贸然接大项目,肯定撑不住的。现在想想,他是对的。” 他两只眼睛盯着桌面雕刻出来的年轮纹路,眼神空空的,却又好像有什么低到泥土里的情绪,无比卑微。 白彦这人,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看张轩如今落魄了还要顾及着装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来见他,却终究掩不住落魄的样子,难免动容。他想着,钱左右都还是身外物,如果张轩再问他一次,干脆就给他一些罢了。 谁知,张轩却没有再问。只是缓缓起身,捋平了西装腹部的褶皱,沿着原路回去。只在离开之前,无比真挚地对白彦说了一句话: “小白,陆总是一个可靠的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吧。如果,将来万一有什么万一,或者需要哪里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他没再提钱,也没再提投资,只一个人揣着满肚子的心事离开。 那一瞬间,白彦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张轩,好像已经不是张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109章 魏氏遇到了上市以来最大的危机。 先是没抢到潜力股谍战剧的项目, 再是《九霄云巅》让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 接着筹备的综艺也因投资方撤资而不得不搁置下来。不仅如此,因为最近的风声对他们太过不利, 不少人更是担心跟魏氏合作之后会跟着亏本,所以好几个正在谈的项目也无果而终。甚至,往前来往密切的几个合作商也断绝了合作。 一时间, 魏氏的股价狂跌不止。魏永禄更是在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躺进了重病监护室。之后, 魏佳容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公司各项大权,虽然董事长的位置还没有换人,但他年纪轻轻就要承受公司濒临破产的压力, 于他而言,本就是不小的挑战。然而再烦再恼也没用,毕竟,烂摊子总归要有人来收拾。只不过, 他和魏佳辰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兴许是魏永禄从小就偏爱小孙子的缘故。魏佳辰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这也意味着,魏氏的权柄交接之后, 他再不能像以前那么为所欲为。万一出了岔子, 他的这位哥哥才不会像爷爷那么惯着他。My 而前两个月还让无数人艳羡的乘龙快婿张轩,也因几个项目都跟魏氏绑定而受牵连。品味传媒的资产远不及魏氏,但听说也在《九霄云巅》上投了三千万。如果单亏这三千万, 倒是可以挽救的,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就在于,很多合作方看到两家公司一再地栽跟头,已经不相信他们可以拿出正常的工作水平,故而纷纷终止合作。 一夕之间,魏氏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长此下去,没有旧项目维持运营,又缺少新项目回血,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空壳子。 唇亡齿寒,资产薄弱的品味显然更先迎来了这一刻。 张轩抵押了一处房产,勉强把亏损的部分补上。接着又裁了一些员工,缩小了公司的格局,只保留的最核心的几个部门,打算做一些小成本的网剧。 “轩哥,这是我这几年存的钱,不多,只有八百万,可能不够投资那种大制作,但是小成本的项目还是没问题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张轩写策划的手一顿,不提钱还好,一提到钱,他就没办法忽视魏佳辰曾经的欺骗。 “三百万对你而言不是小数目,先放起来吧,公司还可以运营。” 魏佳辰把刚在茶水间煮好的咖啡端过来,放在桌上之后往前推过去,挨着银行卡: “不是三百万,是八百万啦。轩哥,你放心,这是我的私房钱,爷爷和大哥都不知道。” “佳辰,有些话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张轩彻底停下敲键盘的手,深邃地看向他:“当初给小白的那五百万,其实,一直都放在你这里,对吧?” 魏佳辰脸上的笑容一僵,“轩哥,你说什么呢?” 张轩没有说话。 魏佳辰打量着张轩的脸,看他一脸的不容置疑,明白这件事的确穿帮了。惊愕之余,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是白彦告诉你的?” 张轩看着他眼底的怒火,聪明了一回。说:“我早就知道了。” 魏佳辰转而又问是不是钟韶遇告的密,毕竟排除白彦,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张轩仍旧否定。如果放在从前,他肯定会勃然大怒,跟魏佳辰大吵一架之后离婚。但自从上次跳楼闹得沸沸扬扬,他一旦跟魏佳辰的感情出现任何负面消息,不管娱乐圈还是商业圈,第一个反应就是声讨他。 所以,他现在与其浪费时间和情绪,不如想办法,怎么把公司做好。 之后,魏佳辰一边委屈地流眼泪,一边哭诉他不是有意要骗张轩,还说,“现在我只有你了”。张轩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本来已经想好要淡化夫妻关系,貌合神离,但看到魏佳辰的眼泪他又不忍心,走过去抱住他,说万事有他在,别担心。 他前两天看到一句话:黑夜降临之际,我才明白晨曦的难得。 没有黑夜,他大概永远不会觉得阳光有多重要。人就是这样,非要经历一些不如意,方能体会从前有多好。 他想白彦 陆晚霁的专辑上线了,歌名为《红色的月亮》,因吸血鬼看到的月亮是红色的而得名。本来陆晚霁只是刚冒头的新人,即便是木克斯唱片公司的新人,那也不会有太大的水花。所以,刚上线的一个小时里,只有一些死忠粉在看。 但,一个小时之后,专辑的截图陆续传播,网上就跟炸了一颗深水炸弹似的,哗的掀起盖过日头的海浪。 “都去给我看!!!白彦的吸血鬼太让人犯罪了!!!” “病娇美人杀我!” “我一直以为吸血鬼是欧美人的专利,从来没看过哪个亚洲人能把吸血鬼演得这么好看。眼睛里嗜血的狠毒和凄美交糅在一起的眼神真的太动人了!” “呜呜呜我是文盲,大家都好会吹彩虹屁我就只会说卧槽!” “吸血鬼大人请来吸我的血吧,我刚吃了火锅血是香的!” “其实白彦的演技挺好的,就一个五分钟的MV而已,居然都拍出了电影的质感。” “2分53秒,那滴眼泪落到我心上了。” “哥哥接个病娇的角色吧,一人血书!” “百人血书。” “万人血书——” “粉上一个优秀的爱豆就是这么爽,一有作品全网夸。” “歌还蛮好听的诶,陆晚霁这么年轻就写出这样的作品,前途无量啊——好吧我承认是有演员的加持。” 《红色的月亮》全网上线,虽然第一个小时的销量只能算中规中矩,但贵在后劲十足。尤其是白彦的截图放出来之后,更是引发了广大颜控的尖叫。两个小时之后,这首歌顺理成章地爬到了歌曲热度榜榜首,甚至超过了去年拿到金曲奖的资深唱作人。 “嫂子,你这也太牛了吧!热搜上好几个词条都是你!” 陆晚霁火速飞奔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晃。 白彦表示已经习惯,“还好啦,休息这么久才出来一个作品,所以大家的关注度才会高一点。” “这叫高‘一点’?嫂子你也太谦虚了嗷。”陆晚霁以中枪的姿势躺到沙发里,感慨道,“以前我都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粉丝来着,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跟偶像合作,做出来的成绩还这么好!你知道吗?连我这个写歌的人都一直舔屏,完全没办法分心,居然还有人特地到我的评论区来留言,说歌好听诶!” 白彦见他开心的样子,想起自己上第一个热搜的时候也是这么兴奋,一时心里也有了些感触。 “这只是你事业的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粉丝和支持者的。” “嘿嘿,我要求不高,就想在三十岁之前可以开个演唱会。”陆晚霁悠闲地晃着脚丫子,“那时候歌也写了十几首了,人气也够了,唱到副歌还可以跟观众大合唱,从前排到山顶都是歌声,那多好啊。” 越是年轻,越喜欢畅想以后。 白彦抱着抱枕,手指慢条斯理地捋着垂下的流苏,“一定可以的。到时候我和先生去给你捧场,你可得给我们留两张票,现在演唱会的票都可难抢了。” 阳光铺在地板上,明耀的光让人心也跟着敞亮了。 说起未来,大概每个人都是满怀着破土而生的希望,。 然而,说到现实的时候,好像就没这么轻松了。 “姐让我去练腹肌,马上安排我上一个综艺,运动类型的,说没腹肌会失去一个捕获粉丝的大好时机。” 白彦也深有体会:“我最近在家里也胖了,睿姐让我减肥来着。” “胖?”陆晚霁腾的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瞎说的吧?嫂子你明明跟刚见面的时候一样瘦啊。” “真的胖了。”白彦想起昨晚罪恶的酱猪脚,“我比那个时候胖了十三斤呢。” 最近饰演的杀手角色虽然不是清瘦的类型,但人家的那是肌肉,跟他肚子上现在多出来的一圈肥肉可不是一个概念。往镜头前一站就看出来了,根本不用特写。所以,他拉伤痊愈之后,健身很快也跟上了日程,只是陆至晖怕他再自己不知轻重受伤,给他请了个健身教练,一边督促,一边保护,比上大学的形体课还累。 不过,辛苦还是有成果的。至少他休息了这段时间之后进组,导演看到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自从魏氏受到重创,魏佳辰便也识相地再没敢做什么。那段时间很平静,至少白彦年老时回忆起这一段,是这么觉得的。 历时五个月的拍摄终于结束,杀青的那天刚好是腊月底,整个剧组也得以赶回去过年。 白彦自然是跟着陆至晖回陆家老宅,三姐弟都回去了,老人,爱人,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哪怕是包饺子也觉得意义十足。 刘晓冉给每个孩子都包了红包,白彦也有。红包里还塞了一张写满了祝福的红纸,是陆奎亲手写的,软笔行书,潇洒又透着浓浓的关切。 陆晚霁凭借《血红的月亮》拿了最佳新人奖,虽然没有一战封神,但好歹也算一炮而红了,合作的邀约络绎不绝,陆薇还给他特地指派了一个经纪人。可把这小子得意坏了,歇一会儿就要跑去刘晓冉面前嘚瑟,说他现在也是腕儿了,相当厉害。刘晓冉选择敷衍他,同时打着私心询问白彦接下来是什么计划,要演什么角色。 这时陆至晖就会出来打圆场,说他们家彦彦现在刚杀青,要休息一段时间充充电,演戏什么的过两个月再说。 白天表现好,晚上得到的好处就多。 所以陆大老板现在就盼着家里人问点白彦不好回答的问题,这就会显得他的出场格外重要。然后,晚上就以“白天帮你解围辛苦了”为理由,煎鱼似的把人在床上正面反面地压。 有一次,白彦许诺他晚上不限时间不限次数,活生生被凿到了后半夜,待人差不多要昏过去了才停下。谁知这老狐狸是不知道累的,第二天天一亮,某个不可以过审必须改的物件又抬起了头。 老狐狸说,“早上,正常的。”然后又开始白日宣Y。 气得白彦狠狠给了他一拳,但由于他被折腾了一整夜,拳头打过去跟毛线球似的,还没一只猫的力气大。 “你踏马是不是谎报年龄了,真的36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场面,别方 第110章 大年初一, 白彦带陆至晖去给温凝扫墓。那天下着雪, 不大,雪花只如细盐一般飘着。四周呈白茫茫的一片银色, 没让人觉察到寒意,倒是撺掇出几分深冬的风情。 温凝葬在西山公墓,地段远, 去一趟要花一个小时。但胜在风水好,清净。 “妈妈, 我来看你啦。” 白彦摘下皮手套,把照片上的细雪擦干净。照片是温凝二十岁的样子,眉清目秀, 笑容恬静。白彦的眼睛跟她生的一模一样,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流光闪过似的。温凝在世时说,她的墓碑上, 一定要放最美的照片。而她最美的时候, 是没遇到白彦父亲的时候。 “妈妈, 这个是我的先生,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结婚啦。” 他戴着米色的毛线帽, 半张脸都缩在蓬松的驼色围巾里, 晶莹的眸子一弯,还如小时候一样无邪。 白彦跟其他成年人不同,一直都是叫温凝“妈妈”, 他觉得这个称谓比“妈”来得亲近,就好像,在妈妈面前,他可以永远不用长大,可以永远撒娇。所以他向来都是这么叫的,从小到大,从未改口。 陆至晖对照片鞠了一躬,道:“妈,我是陆至晖,是彦彦的先生。抱歉,结婚这么久才来看您,望您见谅。” 并没有因为是墓碑而非真人而敷衍,相反,两个人都很郑重,白彦还带了温凝生前最喜欢的红酒,想三个人一起喝一杯。 他把封纸撕开,掏出开瓶器插进去,一圈一圈地转。但因为气温太低,瓶子握起来就跟一团冰似的,冻得他的手一颤。 “我来。” 陆至晖把酒瓶放到地上,然后摘下手套,对着白彦冻红的手哈了一口气,放在掌心仔细地揉/搓。等温度上来了,他才把白彦放在一边的手套拾起来给他戴上,再去对付那瓶酒。 这动作放平时,白彦会十分受用,并且还要趁机偷香一口。但现在在温凝墓前,他还有些难为情。 “嘿嘿。”他笑着摸了一下鼻子,对温凝道,“妈妈你看,先生对我很好啦。” 即便只有一方墓碑,他还是觉得,温凝好像就站在他面前,下一刻就要用那双沧桑却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陆至晖将手提箱里的酒杯取出来,缓缓把红色的液体倒满三杯。 昨晚除夕,一家人围在一张圆桌上吃饭尤其热闹,小豹子也很开心。但,看完春晚之后,所有人各自回到房间,小豹子却一个人对着已经收拾干净的空荡荡的大圆桌发愣。 那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刺痛了陆至晖。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独自走在喧闹街市上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短暂地感受了一下繁市的热闹之后,回归孤独。 所以,小豹子问他次日有没有空的时候,他率先就说,要不要去看看妈? 小豹子因为他的主动而惊喜,惊喜到一时间说不出话,只闷头搂着他的脖子,许久许久才哽咽着说: “先生,你真好。” “妈妈,去年是我的本命年,你不常说,本命年容易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要格外小心的吗?但是我去年却无比幸运,幸运到,即便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马上就可以转危为安。” 白彦擦拭墓碑的动作很轻柔,就像在给温凝洗脸一般,擦干净之后,他把花束放在温凝的照片下面。花是蝴蝶兰,他们去买花的时候,店主都惊讶了,反复问他们是否需要换成菊花。毕竟,扫墓的话,还没有人买这么鲜艳的花种。 “你说蝴蝶兰是世界上最美的花,但是我觉得,妈妈比蝴蝶兰还要好看。” 白彦细细地抿了一口酒,醇香的液体在口腔里打转,掀开了他的话匣子。 他专捡开心的事情说,譬如跟张轩那大混蛋分手,遇到了他家先生。譬如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还聘请到了王牌经纪人。譬如他最近杀青了一个电影,很有可能拿奖。 他娓娓道来,尽管之前也经常一个人来,但昨晚经历了陆家的热闹之后,他总觉得还有好多话要跟温凝说。 中途陆至晖很安静,一直握着白彦的手,看他难过了,就搂过他的肩膀拍几下。 僻静的公墓里只有风声,连说话的声音好像都会被吸走似的,说出去也不会有回音。两个人依偎着蹲在墓前,白雪飘落头顶,积了一小片的银色。让人不禁相信,等他们老了,头发白了,也会如现在一般,紧紧依偎,互相扶持。 “妈妈,我好想你。” 唠叨了许久的白彦终于说出了最真切的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刚好吸到了一股凉气,冻得他鼻尖冒酸,熏得眼眶通红。 陆至晖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两分,定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真挚: “妈,我会照顾好彦彦。他现在有家了,您别担心。” 家,好温暖的字眼。 白彦忆起过去的几年,温凝不在世,他也不敢回老家找亲戚,逢年过节就一个人。董为光时常邀请他去店里坐,但他去了,也就意味着董为光自己没办法陪家人,后来也以各种理由推脱。一个人缩在家里,不敢开灯。因为灯一亮,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会变得无比清楚,就会显得又宽又阔,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以后,他也有家了。 白彦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好似春风拂过时,开了漫坡格桑花的若尔盖草原。 《白夜》的后期特效少,成片很快就出来了,并且成功定档到4月8号。 经过几个月的休整,白彦的颜粉已经没那么狂热了——这是《白夜》没有上映前,业内八卦新闻的报导。 然而,电影上映的第一天,各大论坛就被伏夜这个角色沦陷了。虽然预告片也有伏夜的镜头,但是为了不剧透,最后他战陨后亲吻玫瑰花瓣的经典镜头并没有提前曝光。乃至观众跟着伏白的思路见识到事情真相,并看到那个本该冷漠的男人一往深情地亲吻花瓣时,内心的小宇宙就爆发了——按照网上的话来说就是,我可以! 影评人是这么说的: “魏佳辰的表现中规中矩,白彦的演绎让人惊艳。剧本和导演的功底比较加分,成就了这个本来平平无奇的故事。” “白彦的表现让我很意外。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对流量明星颇有偏见,认为他们在破坏市场,破坏行业的纯粹性。我想,我需要重新定义一下‘流量’这个词。” “上映前一直觉得是无病呻吟的歌颂式爱情,但电影看完,里面的人物很打动我。故事的结尾很好,女主角坐在庭院里,听到院子外的脚步声。她仍然满怀希望,就像伏夜每次找她时的样子。明知道他不会再出现又期盼着他出现的那个笑,让我第二次为这部电影流泪。当然,第一次给了亲吻花瓣的伏夜。” 甚至连刘骥也晒了《白夜》的票根,说,“好电影值得大家支持。” 一夕之间,好评不断。 本来照白彦这两年拍片子的水准,豆瓣上事先的评分很低,虽然有粉丝维持,但始终在3.5到4.0之间徘徊。但上映第一天起,电影立即收获了大量的“自来水”,10分评论大量涌现,到第三天结束,票房突破4亿大关,评分也飙升到了7.6,并且还在不断以同行眼红的趋势上升。 因为资本的加持和粉丝效应,所以前三天的票房水分会比较大,真正衡量一部电影是否受欢迎,一般都是从第四天开始看起。所以,当第四天单日票房冲破2亿的时候,投资方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最后,票房锁定到了30亿,虽然没能挤进影史前十,但这个成绩已经是开年以来的最高票房了。一向对白彦作品比较苛刻的豆瓣评分也涨到了8.4,可谓票房口碑双丰收。 好消息是接连不断的。譬如,在剧组庆功宴的酒席上,施睿告诉他,伏夜这个角色已经确定入围了今年的金鸡奖。 金鸡奖是国内含金量相当高的电影奖项,跟观众投票产生的百花奖不同,金鸡奖是由业内十分有威望的专家评定的。情绪张力,人物形体,乃至于台词功力,各个方面都会仔细考察,最后从几百部参评作品中评选出七个大奖和数个小奖,而“最佳男主角”的入围人数只有5个。 换言之,入围,已经是对演员莫大的肯定了。 今年的金鸡奖因为不可抗力提前了两个月举办,但这并不妨碍评委们注意到白彦。 “准备好获奖感言,到时候上去别呆了。” 颁奖仪式的前一天,施睿打电话叮嘱他说。 “获奖感言?”一提到颁奖,白彦整个人都飘乎乎的,“一起入围的其他四个都是老前辈,我,我能得奖吗?” 他以为施睿有什么内部消息才刻意来提醒他,所以紧张又担心,仿佛面前就有成群的记者追着拍摄,连呼吸都要在心里暗暗打节拍,不能乱掉。 施睿勾唇,“评不评是专家的事,准备发言是你的事。退一万步来讲,你作为入围当中唯一的年轻演员,肯定会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就算不拿奖,场外也还有很多记者等着问你问题,你准备到时候打哈哈蒙混过关么?” “哦哦,这样啊”明白了施睿的用意,白彦在失落至于又觉得放松了一点,“那我准备准备,明天早点过去。” “嗯,洪志会提前去给你做造型,届时,陈小信也会把服装送过去。虽然你是第一次入围这么重要的奖项,难免紧张。但是你们这一批年轻男演员里面,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入围的,这已经足够写进你的演艺生涯了。平常心对待,拿奖了你担得起,没拿,入围也足够肯定你的实力。有了这个平台,以后好剧本会更多的。” 施睿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能够看透白彦的担忧,并且用三两句的功夫就能帮他拨云见雾。 是了,他一个常年提名金扫帚的人,凭借自身的努力诠释了一个让大众认可的角色,从而入围重量级的电影奖,跟诸多老前辈一起提名,这本身就是演员的一大殊荣。没得奖,说明他目前的水平还有待提升,得奖了,那凭他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他也担得起。 这么一想,明天就是去跟电影圈诸位大佬见面,顺便见证影帝诞生的。如果那个影帝是自己,的确是最美好的结果。如果不是,那也不亏。 “先生,我明天可能要早点出发,晚上回来应该蛮晚的,吃饭别等我哦。” 白彦屁颠颠跑去楼顶,亲了一口正在躺椅上看星星的人。 陆至晖扬起唇角:“我明天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分割线……………… 今年过年,刘晓冉打算保持往年的传统,给每个孩子都包个红包。至于贺词嘛,当然是要陆老爷子亲自动笔了。 “下一封是儿婿的。你帮我写——来日方长,崽崽冲鸭。这个‘鸭’要写唐老鸭的那个鸭,不能写成口字旁那个。” 刘晓冉把最后一张压轴的卡纸递过来,心里美滋滋的。但同时,陆老爷子可是相当不乐意。 “写什么来日方长?新年快乐就够了。” “这可不行。他们几个都有专属的祝福语,不能这么随便。”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把那八个字打出来,生怕这老头子老眼昏花给写错了。 陆奎把手机接过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啧,冲啊就冲啊,写什么冲鸭?” 他蘸了两下毛笔就要开始写,被刘晓冉煞有介事地拦住:“不行,必须是冲鸭。我今天上网上去看了,粉丝给偶像加油,说的都是冲鸭。” 陆奎可不干,“我最多就写个来日方长,你要用就用,不用就别装进去了。” 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当然惹得刘晓冉不高兴。气得老太太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还故意把老爷子最喜欢吃的菜挪到最远的地方,让他夹不到。 这可不妙。老太太虽然平日保养得当,但年龄终归是大了,长时间这么气下去,指不定憋出什么病来。于是,一干儿女纷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老爷子也拉不下脸说,但又担心老太太越气越凶,急得他在书房一直绕圈。 是夜,老太太在院子的秋千上坐着,还是没说话。老爷子终是没犟过她,先一步低了头。但是身为尊贵的陆家人,他低头也是很有尊严的! 只见他无比优雅地放了一张古典音乐的碟片,等音乐响起的时候再坐过去,万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把手里写好的贺卡塞到刘晓冉手上,“来日方长,崽崽冲鸭”八个大字无比清晰。 他嘴里气鼓鼓地嘟囔: “还跟小姑娘似的,学人家追星,也不怕别人笑。” 刘晓冉还生着气,但贺卡又不能不要。于是她把东西放好,接着气。 一招不行,老爷子还有一招。只见他嘹亮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然后起身,弯腰,冲刘晓冉摊开手掌: “这位女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虽然他极其不乐意,但语气还是放得很柔和的。 刘晓冉没搭理他。 于是他暗骂:“就知道白彦这小子的办法行不通!” 他的声音极低,几近于腹诽,但刘晓冉还偏偏就听到了: “谁说行不通?跳就跳!” 于是,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就变得温情,交糅在悠扬的小提琴的音乐里,宛如电影完结时的情景,甜美又温馨 日常一吼:下一本《别追我,我对A过敏》已经把文案挂出来了,戳作者专栏可看,写完这本就开,求收藏哇 第111章 六月的星空很让人着迷。夜色如被吸去了所有生灵似的一潭漆黑, 本应空荡而孤寂, 但星辰却点缀了整片夜空,又不是很密集, 星与星之间隔着一些欲拒还迎的距离,如不慎洒落的珍珠粉,又似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眸子, 眼波流转,闪烁动人。 “我明天也去。” 陆至晖躺在专门为了看星星购置的躺椅上, 一手枕头,一手揽着白彦。 “你也去?”白彦侧脸去看他。 “主办方邀请的,说是今年瑞莱森投资的影视剧都获得了很不错的收益, 也算半个业内人了。” 陆至晖的语气颇为得意,仿佛在提醒白彦,看,老公我就是这么厉害。 “不过, 即便没有投资影视行业, 光凭瑞莱森老板的身份,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邀请名单里。” 白彦心里瞬间有了底,忙把身子侧过去面向他,“那我们一起去吧, 还能一起回来。好久没有秀恩爱了, 我手痒。” 虽然小豹子秀恩爱这一操作陆至晖也很受用,不过么—— “前天不是才发过微博吗?” 前天白彦参加品牌方的活动回来得晚,半夜一点才到家, 本以为陆至晖睡了,却不想还给他留着灯和宵夜。感动得这家伙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随后发布微博,“不管多晚,都会有盏灯在等我回家。”甜死了一批深夜党。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们一起出镜,手牵手,肩并肩,夫妻双双把家还,当然比发微博威力更大啦。” 陆至晖时不时地揉弄埋在他胸口的脑袋,调笑着说:“这么说的话,我岂不也要略施粉黛一下?” 白彦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会从胸腔传来,闷闷的,麻麻的,让某只小豹子第一百零八次沉沦在熟男的魅力之下。 “我可以帮你修眉,最近新get了一个眉形,给你试试?” 他说着抬头去看这人的眉毛,却发现那如山脉的眉宇形状十分清晰,又浓又密,几乎没有杂毛。 “呃,好像给我发挥的空间不大。” 陆至晖却来了兴致,“好,你给我修。” “这么容易就答应啦?不怕我修残?” 白彦煞有介事地问,打算在这人夸他技术好之前先自夸一波,不想这人却说: “古代的恩爱夫妻有画眉的习惯,我的眉毛浓,不用画,彦彦给我修眉,意思也是一样的。” 于是,第二天陆大老板就顶着眉骨上的微型创口贴出现在了镜头前。而对此,某个罪魁祸首十分愧疚—— “那,那个,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哈” 在电影节上,白彦并不能跟陆至晖同时进场。因为《白夜》是参评作品,加上还有主演入围,所以剧组的主创会一起走红毯。 当天,工作室给他准备的是银色西服,配上最近偷懒没去理发店留起来的略长的头发,衬得他整个人优雅且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忧郁——或者准确来说,是故事感。 作为电影主创之一的魏佳辰并没有出现在红毯上,官方给的理由是身体不适,而真正的原因,是调查白彦被绑架案件的警方查到了新线索,直接派了两个便衣把魏佳辰带回去“协助调查”了。 这个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汤临也是听到了魏氏倒台的风声才敢跟警察说了通讯录的事情,并且透露“怂恿他的人虽然用了变声器,但气音单薄,很像个年轻人”。警方顺水推舟,把通讯录的名单逐一排查,最后筛出包括魏佳辰在内的四个人。 失去十几个大单子的魏氏今非昔比,靠着魏佳辰近几个月疯狂接广告才没有宣告破产。魏永禄出院后出台了好几个政策,皆回春乏术。 不过,这时也不得不佩服爷孙俩的手法,的确没有破绽。就算已经缩小到四个人的范围,明确指向魏佳辰的证据仍旧没有。最后配合警方做一下笔录,出示白彦被绑架时的不在场证明,他还可以继续拍他的戏。 “哥,魏佳辰就这么出来了,你就不管了啊?” 陈小信一在屏幕里看待魏佳辰的脸就生理性不适,恨不得这个人被曝光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最好再把牢底坐穿这一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要是放在从前,白彦肯定会冲到警察局施压,然后找到最好的律师起诉魏佳辰。但他现在更成熟了,或者准确点说,是觉得魏佳辰这种人,不值得。 “他一不是我爸妈,二不是我先生,我管他干什么?” 他现在驾驭情绪的能力好到了一定程度,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发出了轻笑声。只不过笑得轻蔑。 陈小信义愤填膺地举着小风扇,“但,但他虽然现在是屈服在陆先生的权力之下了,但从前可是一直都跟咱们过不去。现在魏氏不行了,咱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搞他一下,然后斩草除根啊?” 白彦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萌生出一股老生常谈的架势,眼神微微悠远,似乎说到遥远的回忆: “从前,我从学校回来,被一条狗咬伤了,伤口很大,疼的我那半个月都没有睡过好觉。后来长大了,要演戏,还特意去做了祛疤手术。但是呢,那条狗也没有好下场,那天因为咬我,被邻居大叔打断了一条腿,命还留着,但它之后都只能跳着走。抢食物也抢不过人家,而且因为它总是伤人,也没人敢去给它喂饭。后来,有一个善良的老婆婆会每天把自己的剩饭留一些给它,让它勉强能够活下来。你觉得我还要每天回老家去看它过得好不好,或者更多事一点,把它的饭碗踹走么?” 陈小信把这个短暂的故事听完,说:“不用吧,犯不着跟一条狗计较。” 话说完,他豁然明白什么,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了。 洪志知道他是不甘心魏佳辰还可以以这么光鲜亮丽的样子生活在娱乐圈,所以给白彦定好发型之后,偷偷把陈小信拉了出去,说了一段让陈小信豁然开朗的话。 “小信哥,你觉得魏佳辰这是没事儿了?才不是嘞!” “你想想,他就算城府再深到底也跟咱们年龄差不多。这干了错事儿,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啊?现在汤临把他给牵扯出来了,就算没有证据,就算警方也暂时抓不了他。但你觉得,他心里就能好过么?” “就拿他最近的品牌活动来说吧,我看了一下前线粉丝拍的生图,皮肤状态超级差,眼神各种也很疲惫,跟很多三十几岁的艺人都比不上。这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足。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啊,现在没罪,比有罪还难受一百倍呢。” “因为不知道警方有没有新线索,有没有新证据,哪怕是汤临又在牢里愤愤不平的时候想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些所有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可能让他被抓。所以,每次警察找他的时候,他不害怕么?而警察不找他的时候,他又不担心么?更别提,现在魏氏的资金周转不灵,他还要拖着这种疲惫的状态去镜头前面卖笑,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我很好的样子。你说,他能好过么?” 一番话下来,可算是把陈小信心头的石头给拆了。也不知为什么,他一听到魏佳辰过得不好,心里就一阵接一阵地高兴。只见他豪迈地把小风扇往桌上一拍,激昂道: “说得对!他现在过得比我这个打工的还惨,咱们就帮哥一步一步在影视圈扎稳脚跟,让他们眼红去吧哈哈哈!” 两个人的角度不同,却都在一定程度淡化了陈小信的负面情绪。 白彦对魏佳辰短时间内不能入狱这个消息早有准备,所以他并不惊讶。准确点来说,魏氏遭殃之后,魏佳辰这个人动都不敢在他面前动一下。只会投来怨恨却又不甘的眼神,对他的影响还没有猪肉涨价来得大。 所以,管他干什么? “接下来要颁布的是,今晚最受关注的最佳男主角。” 音响里传来颁奖人沉稳的声音,让白彦飘到远处的思绪收了回来。站在台上准备拆名片信封的颁奖人有两位,一男一女。男人是去年的影帝,四十三岁,女人也是名扬中外的著名女演员。这两年据说是要从演员转导演,出演的作品渐渐少了,但她导演的微电影却在柏林电影节获得了重要奖项,跟男方一样,都是影视圈无数后辈崇敬的对象。 二人在话筒前简单地聊说了几句,感慨今年的最佳男主角真是神仙打架,随后带着观众简单看了一下VCR,宣读了入围的几位演员的名字。然后,女方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拆开信封,将寄托着万千信念和希望的名卡从里面取出,递给男人。 男人看了上面的名字一眼,对观众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小小地呼了一口气: “现在,最佳男主角的名字就在我手上了。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我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不过我回想了一下这位演员在电影中的表现以及他带给我的震撼,我觉得他担得起‘实至名归’这个词。好了,话也不多说,现在我宣布,获得第X届金鸡奖最佳男主角的演员是——” 白彦提了一口气,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两片话筒后的嘴唇,直到对方停顿了两秒之后,吐出一个名字—— 第112章 “——钟容!” 钟容, 三十八岁, 曾经获得过百花奖影帝。这次为了诠释好电影的角色,还亲自去山西体验了三个月的煤矿工人的生活。能拿到影帝确实也是实至名归。不过因为电影题材的缘故, 在票房上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收获,导致很多观众都不知道这部电影。 名字宣读的那一刻,钟容坐席上的灯光腾然大亮。白彦短暂地反应了一下之后, 跟着所有观众一起鼓掌。 再之后,是人们的笑声和祝贺声, 以及钟容的获奖感言。场面变得活泼,又带着某个牵动人心的消息终于瓜熟蒂落的欢庆感。是了,今年的好电影很多, 好演员更是多,哪怕是混迹二十年的资深影评人也没办法预测出影帝究竟是谁。 得奖的固然高兴,没得奖的固然也可惜。不过,这才是一个良好的电影氛围应该有的现象。 神仙打架, 总比菜鸡互啄强。 之后还有陆陆续续的一些奖项, 白彦半游神地听着, 直到发现旁边座位上的导演,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陆至晖。 “先生?”他小声地问,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陆至晖已经坐了一段时间了, 接到他诧异的眼神之后微微一笑, 然后将手里的饮料递过去。 “看你好半天没喝水了。” 白彦接过来吸了两口,尝出味道之后更加惊讶:“热可可?会场里还有卖这个的?” 陆至晖仍是笑着:“让下面的人去买的。看你发这么久的呆也不喝东西,就跟徐远宁换了位置。” 他原来的位置跟很多制作方在一起, 白彦属于参赛的主创,本来是隔着好几个区的。不想有人思娇如狂,偷偷潜了过来。 白彦攥着他的手,十指相扣。体温从掌心向心脏蔓延,整颗心都暖烘烘的,很踏实。现在台上还在颁奖,他们不好继续讲小话。但人就是有这种魔力,一个字也不说,也不眼神交流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就仿佛给他竖了一根定海神针,再多风波也不畏惧了。 这一幕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在大奖结束之后,官博的皮下用小号发了一条动态。图片是两人并肩坐着,白彦从陆至晖手里接过热可可的情景。没有开口,只是眼神里的爱意却已经要漫过屏幕溢出来了。 “得知先生没有获奖,所以偷偷跟别人换座前去安慰的陆至晖。爱情的样子,我看到了。” 是夜,全市最高的公寓楼顶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混着绵绵夜风,融着温柔。 白彦穿着晚会上的银色西装,左臂弯成优雅的弧度,手指在琴弦上按动,流出一连串美妙的音符。 曲子是《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译名《莎莉花园》,也叫《柳园里》,讲述的是一段发生在爱尔兰西部的柳园里的爱情。本来是一首诗歌,但因为文字太美,便有人为它谱了曲子,用音乐的方式传扬。 音乐和文字有着不同却相通的魔力。即便没有亲眼见证那段故事,但仍能感受到内里的感情。 白彦的小提琴并不是很拿手,但这支曲子却拉得很好。出奇的好。乃至,当身后出现伴奏的口琴声时,他断了一下,三秒的愣怔之后,又可以往下继续拉。 吹奏口琴的,是他的先生。 他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口琴在唇上滑动,穿着剪裁合身的笔挺的西服,立于苍穹之下,月光之间,高大的身形和影子搭建出一个美妙的角度。微风轻拂,他的一缕头发因此垂落在额头。 风也悠扬,琴也悠扬。 “柳园深处,我与所爱邂逅。 她玉足雪白,穿过柳园幽幽。 春来发枝,她说要爱得轻柔。 而我年少,未曾认同她的心声。 河畔田野,我与所爱驻留。 她纤手雪白,依靠我的肩头。 青草已抽,她说要活得轻松。 而我无知,如今泪满衣袖。” 白彦循着口琴的声音望去,他的先生站在盈盈月光里,周身镀了一层银泽,浅浅的,淡淡的,像披着一层纱,让人生出一股不真实的虚妄感。觉得,这个人好似是生活在天上,居住着高冷又尊贵的云中殿一般。 小提琴跟口琴合奏居然比想象中的更加优美,两种乐器自带的深情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既没有独奏时的单调,又没有交响乐的浓厚。而是在深情中又带着一股纯洁,如浅淡又纯粹的溪风。 琴声在许久之后停下。白彦缓缓垂下拿琴的手,抬脚,缓缓朝陆至晖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扑进陆至晖的怀里,吻上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轻柔的吻,即便带着如烈火一般的浓烈的感情,但亲吻也是由浅及深,一点一点深入,一点一点迷乱。 “先生,我没拿奖。” 在错乱的呼吸之间,小豹子难耐地说——他还是有些难过的,乃至于声音有些破碎。 陆至晖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蹭了一蹭,道: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很长,我会期待你走上领奖台,在镁光灯下看向我的情景。” “那,你会为我鼓掌吗?” “当然。” “你会给我买热可可吗?” “会,我放在怀里捂着,你领完奖还是热的。” “你会爱——” 最后一个问题,他没问完,但陆至晖却率先说出了答案,眼神炽热: “——彦彦,我爱你,永远。” 星空下,陆先生紧拥着他的小豹子,在人们眼里无比珍贵的万丈繁星于他眼中一文不值,只守护怀中那枚珍宝。 能够入围,当然都会想得奖,所以,意难平多少还是会有的。只是白彦在陆至晖的帮助下处理得很好,所以,面对之后无数个采访,他应对得游刃有余。 “入围金鸡奖相信对您是一个不小的鼓励,但最终与奖杯失之交臂,您会觉得失望吗?” 那是一个室内的访谈,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说很多,当然包括最近的电影节。 因为节目属于交流谈心的类型,所以白彦的造型没有去电影节的时候隆重,头发的长度勉强能在后脑勺扎一个小辫子,他便自己绑了一下,最后只让洪志上了点发胶固定发型。衣服是质地柔软的亚麻衬衫,外面套一件驼色的V领针织马甲,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柔和不少。 “得知入围的那一刻我确实很激动,因为没想到可以得到评委们这么大的肯定。当然,入围之后肯定是会想要拿奖的,但我也看到了一同入围的其他前辈的作品。说实话,我觉得我要努力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我的感受更多的是压力和动力吧。” 跟他家先生相处久了,漂亮话也越来越熟练了。 先生说的对,明星也是人,也需要感情。越真实的人越容易受到人们的肯定。他完全不需要像在繁希那样,每次面对镜头的时候都露出训练出来的假笑,说着让人反感却很容易引起话题的话。只要把内心的感受说出来,让人们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有很多思考和想法的人,而不是一个永远不会累不会疲倦的芭比娃娃,这比从前可受欢迎多了。也真实多了。 “你刚刚提到压力,是指现在网上有些声音,不认可你此次的入围吗?”主持人做了充分的功课,了解到白彦从前是话题王子,身后的团队无比重视网上的风评。 不过,那是以前。 “负面的声音一直都有,不论我怎么做。所以,我现在已经能够屏蔽这些质疑了。我之所以说有压力,是觉得我的上升空间还很大,评委们给予我这次入围的肯定,我当然受宠若惊。但同时,我也要拿出跟这份肯定匹配的实力和努力,把演戏这方面提升一些,才对得起前辈们的苦心。” “的确,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作为公众人物,其实没有办法去迁就所有人的想法。所以做好自己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主持人采访过的人不下一百,还是头一回看到白彦这么清醒的年轻人,于是她接着又问: “那,对于‘流量演员’这个标签,你有什么回应吗?” 白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还不赖。” “不赖?” 主持人惊讶,现在“流量”这个词已经逐渐转成了负面评价,凡是有演戏经历的人,哪怕不是科班出身,是曾经唱跳偶像转行演戏的,都不喜欢别人把“流量”这个词安到他们身上。但,白彦却说——还不赖? “是的。”白彦点了一下头。 “‘演员’是肯定我的职业,‘流量’是肯定我的人气。这说明他们觉得我是一个人气很高的演员,我觉得很受用。” 主持人明白了他的想法,也体会了他这份匠心,这才收回惊愕的目光,转而变为钦佩,由衷道: “白彦,你会在演艺道路上走得更远,加油。” 白彦勾唇,隔着衣服摸上锁骨窝的项链,“谢谢。” 第113章 让人欣慰的是, 白彦这个角色还是很受肯定的, 在大学生电影节上,他拿到了“最受欢迎男演员”。施睿的意思是, 接下来举办的国内外的电影节挑一些去报名,获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白彦点点头,转身又埋在剧本里去了。 5月10号, 白彦生日。往前他的生日是举办生日会,跟粉丝一起过, 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总好过一个人在家里对着蛋糕许愿。不过这是他跟陆至晖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陆奎的意思是好好办一场,届时陆家所有人都出席, 正式向外界介绍一下白彦。 说实话,白彦从来没有参加过自己的生日宴。五岁那年父亲入狱,温凝带着他背井离乡,母子二人在外地无依无靠, 逢年过节都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日的时候温凝会去蛋糕店买一个小蛋糕, 一边唱歌一边拍手, 那就是他的生日宴了。更别提五岁之前,父亲每天都在学校的实验室,忙前忙后, 压根不记得他的生日, 也不记得他的母亲。 所以,当陆奎在早餐时间轻飘飘说出“办个筵席吧”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知所措。陆奎是铁面包公出了名的。年轻时还没当上老板就已经有人开玩笑叫他“老板”, 就是因为他老是板着一张脸,从来都不笑一下。 铁面包公接到儿婿受宠若惊的表情,当然不能崩。于是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热牛奶,咳了一咳,道: “免得外人说我陆家小气,不给儿婿办生日宴。” 言下之意,老头子我可是为陆家考虑,顺便给你办的生日宴哦,别一副感动的要哭的样子,我才不会说那种关心关爱的软话呢! “谢谢爸”白彦吞下嘴里的土司,仍旧十分感动。 陆奎无视他凉水泼不凉的感动,继续淡定地喝牛奶,“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去看看档期,施睿说你最近档期满,得调。” “嗯,我会把那天空出来的。” “知道就好。” 陆奎如君王一般安排好了生日宴,正要去夹小碟子里的咸菜,眼神却一个没注意,发现全家上下所有人都用一种“爸爸(老公)真体贴”的眼神望着他,就差眼泪盈眶地送一面锦旗了。 惹得老爷子瞬间自尊心叫嚣,觉得要拿出一点威严来,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看什么看!饭不吃了?” 于是桌上瞬间被碗筷声湮没,无人再抬头。 饭后,刘晓冉悄悄拉过白彦,说老爷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其实为了不久后的生日宴,他还特地去订了一套三件套的西服,就是为了宴会上穿。 生日当天,业内很多人都赶来赴宴。有商业界的巨头,也有演艺圈的导演和资深制作人,甚至还有白彦在参加活动时结交的模特,跟演员们加起来都够凑一场红毯秀了。 老爷子在主持大局方面还是很拿的住的,开宴之前他嘱咐工作人员给他一支话筒,像每次给家里的儿子女儿办生日宴一样,虽然说的话不似刘晓冉那么柔软,却能让人在威严中感受到关切。 致辞结束后,陆奎还当场送给了白彦一只怀表,年代颇为久远,是陆至晖出生那年买的。他说: “本来是想给至晖,不过他现在人都是你的了,就交给你吧。你跟至晖呢,差了十二年,他能在大好年华遇到你,我很欣慰。我更欣慰十二年这个数字没有成为你们之间的阻力,他这人老派无趣,不如你活泼,你多担待些,希望这只表,能够缩短你们之间的距离吧。” 十二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或许是从小缺少父爱,所以他对成熟做派的男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跟陆至晖相处的时候,也并不会察觉到任何因为年龄差距造成的不适。或许正如董为光说的那样,重要的不是生理年龄,而是情商。有的人即便年纪轻轻,相处起来也会很舒服,因为他不浮躁也不会瞎出风头。白彦相信,陆至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他遇到的是二十五岁的陆至晖,这人也会十分体贴。 如果非说要有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经历过岁月的雕磨之后,变得比以前还要体贴吧。 不过,这份体贴大概是家庭教育使然。毕竟,在陆奎提出来之前,没人觉得十二年可能会给白彦带来一些年龄差距上的困扰。 白彦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在遇到陆至晖之前,除了温凝,认识他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说。他看上去铜头铁臂,坚不可摧,但实际用来伪装的层层盔甲内部却十分柔软。你只要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会很感动。 七十桌的大宴,足以看出陆家对白彦的宠爱程度,并非像网上说的那样“嫁进豪门坐冷板凳”。每个人都知道白彦现在很幸福,幸福到,让人耐不住要送上祝福,即便是曾经不看好他婚姻的张轩。 “小白,生日快乐。” 午饭之后,张轩成功找到空隙,在白彦跟刘骥聊完天回来换酒的时候找到他。 这半年的时间张轩一直在埋头苦干,或许他是真想通了,现在做的都是一些小项目,打算稳扎稳打,慢慢把公司做大再跟大项目接轨。白彦这人嘴上说着世界第一记仇,但实际过一段时间就觉得没什么了。 倒也不是原谅,就是觉得算了,他没必要每次见到张轩都跟见到仇人似的,何况这人现在真心来祝福他。 “听说这半年你公司做的不错。”白彦停下脚步。 张轩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惊喜,于是接着先前的话,自嘲着说: “做的小本生意,利润少,不比以前。” 白彦却觉得对于张轩而言,利润少是一件好事,“先做好小生意,等公司格局大了,大项目自己就来了。别着急。” “嗯,我现在才知道,以前那些项目之所以能赚钱,都是因为你答应低片酬出演。我自己找演员的话,就不行了。” “唉,都过去了。你现在能做好小项目,说明也比以前进步啊。” “确实。我以前的确太心急了,一心想着跟大公司接轨,所以禁不住诱惑,跟佳辰”提到了不痛快的话题,他停了下来,转而说,“不过现在公司也有起色了,之前公司亏了很多,这个项目还是我拿房产抵押做下来的。盈利虽然少,但多少也是个数,不至于让员工们喝西北风。” “抵押房产?”白彦惊讶,“你跟魏佳辰感情这么稳定,魏氏不资助你吗?” 张轩笑了笑,“魏董他们的确提过。但魏氏最近的走势也很不好,虽然佳辰瞒着我,但我能感觉到,魏氏现在赤字很严重。而且,自从上次找过你之后,我就决定先自己做一做,不靠别人了。资金少,那就做小一点,等我自己和公司都有能力应对大项目了,再做也不迟。” 一番话下来,白彦才真感觉到这个男人变得不一样了。从前一门心思只想接大项目的张轩,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往上爬的急促的张轩,已经不在了。 虽然资产缩减,人脉不多,但却更能勾起人的好感了。 “小白,如果当时遇到你的是现在的我,那该多好。” 张轩抿了一口酒,眼神一调,望向远方。 这是一句不用回应的话,更确切地说,是张轩这一年来的感慨。不过,白彦想起那个当年面红耳赤着递给他一封情诗的张轩,觉得这句话不该埋在尘埃里。 “万事朝前看,有比我更好的人在等你。” 张轩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只是付之一笑。笑中的酸涩和无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当天的晚宴张轩并没有参加,只是找了一个“公司有事”的理由离开了。回到家,开门的那瞬间魏佳辰就扑了过来,告诉他,魏氏马上要申请破产了。问他有没有办法拿出五千万应急,先让魏氏挺过这一关。 魏佳辰哭得眼睛都肿了,但张轩这边并不是提款机,能凑出一千万已经算不错了,五千万,根本是天文数字。 “爷爷出院之后身体一直很不好,每天都要吃药。大哥最近也没怎么休息,都熬出病来了。如果我们拿不出钱把缺口补上,那只有申请破产。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轩哥!” 张轩揉了揉发酸的脑仁,叹道:“佳辰,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资产情况,为了做这个新项目我连房产都抵押了。赚的钱也只能勉强运转公司,我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大笔钱。” 魏佳辰整个人都很慌乱,他抓着张轩的手臂,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赶紧又问: “那借呢?你今天不是去参加白彦的生日宴了吗?陆家现在很疼他的吧?他顾念旧情肯定会借给你的吧?” 张轩不喜欢在魏佳辰面前提白彦,这个名字每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无比愧疚: “佳辰,我跟小白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天之所以去赴宴,那是因为陆老先生的邀请名单里面有品味传媒。他们邀请是因为我的公司,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在他们面前是特殊的,你明白吗?” 魏佳辰最近想筹钱接了好几部剧,但因为轧戏导致成品很不好,有一部更是中途直接毁约换人,把他从演员名单里剔除了出去。所以他现在无论是心理还是精神上都很不稳定。 “你嫌借钱没有面子,是吗?”魏佳辰愣愣看着他,吸了一下鼻子,“那我去,我去找白彦。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再说了,魏氏和品味能有今天全部都是拜陆至晖所赐,我们现在走投无路了,问他借一点钱,怎么了?” 张轩被他的无理要求弄的鼓起一根青筋,他呼了一口气,耐心劝道: “佳辰,公司不景气是我们自己运营方法欠佳,跟陆先生他们没关系。魏氏之所以面临困境,并非就是那一次的大项目没做成,是因为我们在之后的这半年时间没有拿出有效的应对方案,危机才会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这样吧,我待会儿去趟银行,我目前的信用还算不错,贷一千万应该没有问题。你拿去给魏董他们应急吧。” 他说着从鞋柜里取出刚脱下的皮鞋,拿着公文包就要出发。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但他这么说之后,魏佳辰反而比之前还要绝望。 “我之前说那么多你都说没办法,一说要去找白彦,你就有一千万了。看来在你心里,他的地位还是很重要啊?” 魏佳辰虚幻的眼神仿佛找到了焦点一般,凝聚在张轩脸上,问:“魏氏马上要破产了,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找机会跟我离婚啊?现在魏氏倒了,你的机会来了,是吧?张轩,你没有良心!” 张轩心里立即警铃打响——这段时间魏佳辰没少跟他吵架,即便他不跟白彦联系,但魏佳辰还是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现什么。一般提到“离婚”两个字,下一个阶段就是跳楼了。 于是他再不情愿也要压住情绪,把怒火慢慢压下去之后,放下公文包,坐到魏佳辰面前,机械地帮他擦眼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分割线…………… 这次的宴席菜品丰盛,但大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胡吃海塞,反而一个劲地给董为光夹菜。他忘记了服务员上菜时报的菜名,所以只一个劲地念叨食材。 “老板,这个牛肉很好吃,做的时候应该裹了一层细的面粉,吃起来滑滑的。清淡又不是那种索然无味的口感,你尝尝。” “这个鱼肉也很好吃,应该是新鲜的有机鱼,特别嫩。不辣,你可以吃。” “嗯,这个豚骨汤也很好喝,养生的,我帮你盛一碗。” 他不知疲倦的说着,引来了同一桌其他人的目光。董为光脸皮薄,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脚。 “我只是有一点小感冒,又不是怀孕,这么紧张干什么?喜欢吃的我自己会夹。”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对大余说,谁知这人反而闷呼呼地来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 第114章 白彦当天晚上没睡, 因为他活了25年, 生平第一次收到来自“爸爸”的礼物。 他之前以为,生日礼物里面最难忘的一定来自他家先生。但是尽管陆至晖送出了一幅亲手画的6平米的素描画像, 但还是没比过陆奎那块怀表带给白彦的震撼与感动。 因为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所以格外不同。 当晚,白彦让人把画像挂到了衣帽间进门正对的墙壁, 手心里一直握着怀表,直到天亮。 “先生, 我总觉得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次日晚,他拉着陆至晖的小拇指, 一点一点在他指甲盖上摩擦。 “怎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脑袋在陆至晖的颈窝蹭了蹭,成功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因为你带给我的不仅只有爱情,还有家庭, 包括薇姐和晚霁的手足之情, 还有, 爸和妈的父辈的关爱之情。” “这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应该有的样子。”陆至晖搂着他的腰。 “我以前,体会得很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拥有父爱是什么感觉。” 陆至晖在他的腰部抚摸了一下, 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他可以往下说。 “我爸爸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入狱了。” 黑夜打开了白彦的话匣子,陆至晖显然已经看出他有心事, 所以为了让这个人担心,他选择坦白,说出那段掩藏在他心底的阴暗的往事。 “强/奸罪。不过,他就算不进监狱我也看不到他,他在大学里面当教授,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很少能见他。” “妈妈很恨他,我也恨。他尽不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还尽不到一个成年人的责任。事情爆出来之后,那两个女孩子要告他,他说,是她们冤枉他,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他还跑到妈妈面前,说,他只是出轨而已,没有强尖。” “先生,你觉得可笑吗?他第一反应不是向妈妈道歉,而是让她去请大律师帮他打官司,因为在他认知里,他‘只是’跟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而已,心里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但是妈妈还是选择相信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打官司。我记得那之前不久,妈妈本来想给我报游泳班,让我去学,可是我一直害怕没敢去。后来,我觉得我不害怕了,想去了,可妈妈说,家里最近要节省一点,之后再给我报但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那两个女孩子最后递交了一份证据,那是我爸办公室的录像,记录了其中一个被性/侵的过程。我偷偷溜进法院看到的。她被绑在办公桌上,痛哭,尖叫我只有五岁,其实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我爸爸的确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不认罪,哪怕到判刑的那一天也不认。他还想让妈妈帮他,但证据是骗不了人的。他被判了二十年。说起来该出狱了,但是我不会去找他的。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当爸爸的责任,留给我的,只是一百多万的赔偿金的债务条,和封面被写满‘强尖犯的儿子’的作业本。后来,我受不了了,妈妈也受不了了。她帮我改了名字,带着我背井离乡,逃离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妈妈再也没有提过他,我也没有。我们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就像在挖一个无比古老却悲伤的故事,看不到希望,却已经成为过去的故事。 “如果他回来呢?你会原谅他吗?” “他要是悔不当初求我原谅的话,再说吧,但是他不会这么做的。当年他进去,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在他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他根本不在乎我,那么,就别怪我也不在乎他。” 陆至晖把搭在他腰际的手抽了出来,撑在他的头顶,顺势抬起上半身一转,把人虚压在身下。 “所以,你从来不提你爸爸,是因为这个?” 他的目光如水,让人看了安心。 “嗯。”吐露一番心事的白彦看上去要轻松很多,但并未完全放松,他掀起眼帘,与陆至晖对视,又道,“所以,我也很喜欢先生的礼物,这幅画很漂亮。之所以珍惜爸送的这枚怀表,是因为没有收到过来自爸爸的礼物,不是因为喜欢上的多少。” 陆至晖无奈地笑,“你是怕我吃爸的醋,所以才特意向我解释的吗?” “你以前不还吃过晚霁的醋么。”白彦小声地嘟囔。 “那你就没吃过我的醋么?”陆至晖饶有兴致地问他。 “有吗?很少吧?” “之前公司酒会,不知道是谁拿着保温杯冲过来,不让我跟女职员喝酒。还有上个月去英国旅游,有个路人问我要联系方式,你当场亲了我一口宣誓主权。还有——” “——哎呀,别说了。” 白彦恼羞成怒地打断他,抬手把他的上下两片嘴唇捏到一起,本来又羞又急,但看到陆至晖因为嘴唇被捏起来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坚持了不到两秒就破了功。 “哈哈,你这个样子真好玩!” 陆至晖动了动左边的眉毛,“是么?” 这个动眉毛的表情不是很妙,至少照他之前的经验来讲是这样的。接下来要么就是挠他痒痒,要么就是 于是他赶紧松手,讨好地笑笑:“那个,好玩归好玩,现在不早了,睡觉吧。” 陆至晖维持着匍匐在他身上的姿势,腰部轻轻往前一送,成功让小豹子感受到他某个滚烫的部位。 “玩我玩够了,是不是该交换了?” 白彦当即往上挪了一大段,头顶着床头,“那那个!今天周六,不是Love Day,禁.欲,禁.欲。” 源于无数次腰痛的经历,他主动约谈陆至晖,决定把每周一和周五定为“Love Day”,其他时间只有他同意的时候才可以,陆至晖一个人想爱爱是不给予实施的。 今天虽不是Love Day,但陆至晖大有要扭转乾坤的想法。 “昨天周五,某个人拿着怀表感动了一整晚,已经怠工一天了。” “那休息就休息了嘛,你又不是属泰迪的,少做一次又不会怎么样。再说了,你听过谁错过了中秋放假还让单位补回来的?”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调休’。” “唔?” 白彦没有在公司上班的经验,确实还没经历过“调休”,但对方提出这个词之后显然不想跟他解释。在他云里雾里追问的时候已经用嘴把他封住了。 “唔!我不——嗯!” 他靠自己意会明白了这个词的精髓——好家伙,这老狐狸是打算吃掉他! 他推拒的同时用力偏头,喘着粗气说:“我,我不调休啊” 被子里交叠的身体不断攒动,拒绝的声音一开始明确且果断,几分钟后被磨得细碎不堪,跟蚊子似的。再之后声音又变大了起来,一起一落,一喘一嗔,时不时还带着一点哭腔,又仿佛是释放了体内某一种束缚的发自心底的畅叹。 一个酸苦的开头,终于用一个甜蜜的方式结尾。 这是每一个好故事的走向,主角在委曲求全中学会坚强,后来遇到一个宠爱他,懂他的人。他可以在自己满肚子苦水的时候选择倾听,可以在自己失落无助的时候伸出依靠的肩膀,他会做很多很多事情,就是不会离开他。 之后的一个月,白没挑到满意的剧本,但是时尚资源很是不错,拿下了一个大红血美妆品牌的亚太区代言。故而,在挑剧本的间隙中,他一直跟着计划跑各种品牌的现场活动。 去年《红色的月亮》拿下了专辑销售冠军,紧接着又是入围了主流电影节奖项。他现在不光人气较之前更好,还受到了主流电影圈里很多人士的认可。所以,即便是小型的品牌活动,整栋商场楼都挤满了人。 其实观众很简单,哪怕是不认可你的人,但凡你经历过什么打击,没有被打倒,而是拍拍灰尘站起来,并以更好的状态出现在大众面前,人们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了。 所以,这也造成了娱乐圈的一大怪象——人设好的明星个个都如履薄冰,因为但凡出现一点纰漏,那就是“原形毕露”。而人设不好的反而容易被大家接受,因为他只要在某一件事上表现得好,大家就会觉得,啊,他也没想的那么糟糕。 因此,经历过全网黑的白彦,现在反而备受喜爱。 然而,上天之所以创造人,就是为了磨难他们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生的趋势其实跟这个定律很像,没有谁的人生会一帆风水,所有人都是起起落落,在如海浪般的境遇里走过一生。 在他以为是否就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时候,老天总要给他播一个插曲,提醒他,想要把人生过好,没那么容易。 因为,他不找麻烦,麻烦会自己来找他。 “俊俊,你现在过得好,爸爸很开心。” 第115章 “俊俊, 你现在过得好, 爸爸很开心。” 槐序咖啡厅的VIP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是白彦, 他今天一身黑色,长衣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在头顶扣了一顶鸭舌帽, 连口罩也是进屋之后才取下来的。 而年长的那个,是曾经A大的教授, 却因为强/奸/罪被判了二十年刚刑满释放的白彦生理上的父亲——白孟华。 如今他五十三岁,因为常年生活在监狱的缘故,整个人瘦的只剩一个骨头架子, 跟生物课上的骷髅教具相比只多了一层皮。他的头发也已经彻底白了,眼皮也松垮垮地耷拉下去,沧桑极了,要说六十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董为光上完茶之后没有顿留, 轻手轻脚地拿着托盘出去了, 临关门时不安地看了白彦一眼, 示意自己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他。 作为白彦十年来的朋友,当然是会不安的。因为他清晰地见识过那个名叫白孟华的男人给白彦造成了多严重的伤害。即便他跟白彦中学才认识, 但那个时候, 已经步入青春期算个大男孩的白彦尚且还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他觉得奇怪,但每次还是以自己想上厕所的理由邀请白彦一起。 毕业的时候,董为光才知道, 白彦五岁时,高年级的几个男孩子在厕所里打过他,最后他被老师抱出来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充斥着尿液浸泡的骚臭味。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屙尿,因为他是“强.奸犯的儿子”。 “我改名字了。”白彦冷冷地看着对面年迈的男人,眼睛里全是冰,“我现在叫白彦。” “这不是你的艺名吗?” “我从六岁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了,是妈妈给我改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白孟华仿佛被抽了一下,皲裂的指甲里还陷着黑色泥土的手缓缓攥紧,“温凝敢改你的名字?她敢改我白家人的名字?” 他动怒了。 其实坦白讲,这么多年不见,白孟华的样子早就在白彦的脑海中淡去了。当年一出事,温凝一气之下把白孟华所有的东西都扔了。白彦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开学的时候要开家长会,他抱着伏案工作的父亲的腿,话还没说出口,就换来一阵劈头盖脸的骂,怪他打扰了他的工作。但即便是微茫的记忆,在董为光给他发照片的那一瞬,说有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来找他,他还是认出来了。 奇妙又可恶的血缘! 白彦不知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经历过这二十年的沉淀,他只觉得这个人自私又可笑: “你该庆幸,妈妈没把我的姓也一起改掉。” 白孟华瞪着他,眼球里的血丝就跟要爆出来似的。 “我是你亲爹,要改也是我来改。老子蹲了二十年的监狱,不来探监就算了,还把我儿子的名字给改了。温凝在哪儿?我去找她问清楚!” 白彦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她去世了。如果你想下去找她,随时可以去,我不拦着。不过我劝你看着她最好绕着走,妈妈是个温柔的人,但她这辈子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 “你咒我死?” “不然呢?” “我是你爸爸,你诅咒我?” 白彦的语气冰冷,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强/奸/犯的爸爸。” 白孟华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若说之前拔高声音说话只是因为长期处于牢狱之灾的烦躁,那么白彦的那句话,却是真真正正的,掀起了他心底的怒火。 “老子再说一遍,老子没强/奸她!是她主动送上门自己勾.引我的!” 白彦只觉得这些狡辩听起来刺耳,“当年的案子,法官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一共性/侵了两个人,有一个还是未成年。你的意思,人家未成年的小女孩也来勾引你?” “他们串通好了设计我。” “你当年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妈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帮你打官司了。结果呢?你知道当时公布你性/侵别人的视频的时候,妈妈是什么心情吗?她被绑在办公桌上被你侵/犯的时候,你有想过你有老婆和孩子了么?” “用绳子就是强.奸吗!”白孟华破口而出,但又好像觉得这话在白彦面前说有伤风俗,于是狠狠道,“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 白彦的嘴唇崩得很紧,“你既然觉得我不懂,那来找我干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养儿防老,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赡养我是你的责任,我来找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不管我你这是犯法的,遗弃罪知道吗!” “责任”两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带着尖锐的锋芒刺进白彦的心脏。他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一字一句道: “责任?你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么?我在学校被人扔到厕所里弄得浑身是尿的时候,你在哪里?妈妈为了交赔偿金去找亲戚借钱,我们被他们泼水赶出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九岁的时候有个人恋/童想睡我,妈妈跪在地上求他放过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诘问终于让对面的男人生出了一些愧疚,他的眼皮耷拉下去,舔了一下干得起皮的嘴,半晌抬起眼,讨好地看向白彦。 “俊俊,爸爸刚才呢,说话太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但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你终究还是我的儿子,对的吧?你看这时代也变了哈,爸爸这从监狱里出来,手机啊,汽车啊,什么都不懂。你看你,能不能给爸爸点儿钱?” 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重点,白彦自然也听出来了,前面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还是落在钱上面。 “所以,你费这么大的力气找我,就是为了钱?” 白孟华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我也找了工作,但,这新时代的工作我实在跟不上,以前我在实验室里做的那些前沿的东西,现在早就被人家淘汰了。你看这,这不干不下去了吗?” 白孟华摊开手,原本做研究的白净的手现在尽是老茧,指根处卧着好几个血泡,皱纹里还带着洗不干净的像是汽油一样的污秽。 白彦是典型的外刚内柔,本来已经拿定主意,不管这个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管他,就像当初他不顾他们妻儿犯下那种罪行一样。但看到这个满目沧桑的男人,看到这双坑坑洼洼的手,他还是没那个决心扭头就走。 “你要多少?” “俊俊,爸爸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我拿到钱之后立刻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三千万,你只要给我三千万,我保证以后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白彦先是惊愕,接着愤怒,最后觉得他刚刚增生的那一瞬的怜悯真是可笑。 “三千万,你觉得我是自助银行么?”对方的漫天要价惹怒了白彦。 白孟华却觉得理所当然,“俊俊呐,你别在爸爸面前装穷行吗?你现在是大明星,要多少钱没有?三千万对你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吧?” “就算是三块钱那也是我的血汗钱。你当初没有尽过养育我的责任,如今要钱倒是这么轻松,凭什么?” “就凭你这张脸。” 父子俩的脾气如出一辙,对面如果强硬的话,自己这边是不可能软弱求和的,于是白孟华也拔高了声音: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的眼睛鼻子是谁给你的?谁遗传给你的?如果不是我把长相遗传给你,你能在娱乐圈混下去吗?我可是听说了,你就是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儿吃饭,要演技没演技,要专业没专业。如果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 话没说几句,白孟华的脾气已经颠倒了好几回,二十年的监狱生活非但没把他冲动的脾气磨下去,反而激化了以前没有的暴躁。 这些话让白彦彻底失去耐心,他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白孟华,眼神冰冷。 “我的样子是遗传的妈妈,跟你没关系。娱乐圈里混的不是牲口,而是人,如果我真要像你这样自以为是无理取闹,也混不到今天的位子。” 他一边说一边穿外套,“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当初我做童模给你还赔偿金的时候就已经跟你断绝关系了。179万,我不让你还,你也别用各种奇怪的理由来找我了。” 他戴上帽子,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还有,这家店是我朋友的没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过我奉劝你以后最好别想来这里闹事,不然我就报警。如果你不想再蹲监狱的话,尽管闹。” 白彦离开没多久后,白孟华最后还是走了,因为他怕白彦真的把警察叫来。这些年他在警局没少挨揍,一看到拿警棍的人就浑身哆嗦。故而,他怀着惧怕和愤怒走了。 董为光心善,见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于是找了自己的两套衣服给他,装袋子的时候,塞进去两千块钱。还跟他说,南山路有两家超市在招人,如果真想找个工作的话,可以去试试。 照理说,白孟华有今天是自作自受,白彦不原谅他情有可原。但是,董为光始终很珍惜白彦这个朋友,总想着,如果没有白孟华,那么他也肯定遇不到白彦。基于这个想法,他还是悄悄资助了他一下。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孟华如今走投无路自然可怜,如果他稍微有点良知,便该听从董为光的建议,去那家小超市试一试。但他没有。 当晚,他拿董为光给他的钱去买了十几罐冰啤酒,越喝越觉得怒火中烧。他拎着一袋子啤酒在街上行走,看着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想起他记忆中只有被风蚕食的字体浅淡的广告牌,觉得现在就像走进了梦了一样。梦里所有人都快乐地活着,只有他老无所依,孤苦伶仃。 嗡! 头上的LED广告牌突然更换,播放了一则白彦代言护肤品的广告视频。他看着屏幕上刺眼的好看的脸,心中的悲愤到了极点,指着屏幕上的人破口大骂: “不孝子!不孝子——” 他喝了酒,脑袋里胀得酸痛,只把白天要钱被拒的气愤都撒了出来,什么话都往外骂。譬如“老子不生你你能活这么好命么”,譬如“老子又没有要你全部身家”,“别以为当了明星就得意了!明天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他这条街的过路人少,偶尔路过一两个人都以为他是喝醉了耍酒疯的醉鬼,于是纷纷走过。直到,一个身材纤瘦的年轻男人停下,对他说: “我有办法让你拿到钱。”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还好有存稿 第116章 离开咖啡厅之后, 白彦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够狠, 应该狠狠把白孟华骂一顿再走。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有点绝情,看到他打满血泡的手居然无动于衷, 最后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他讨厌这样犹疑不断的自己,这跟他之前讨厌的张轩没有区别。 他无疑是恨白孟华的,恨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恨到即便在拍戏的时候都没办法跟“父亲”这个角色融洽地相处。但他现在眼睛一闭上就是手心的血泡,和布满黑色泥巴的深邃的纹路。 “彦彦, 彦彦?” 轻唤声把他从沉思里拔出来,他抽的一下回神,看向拼盘对面的陆至晖, “啊,怎么了?” “你在想事情?” “噢,没有,就一下子走神了。”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东西上, 这两天他买了个两千片的大拼图, 两人吃过晚饭之后会一边看星星一边拼。昨晚还对着说明书斗志磅礴的人, 今天却几分钟就发一次呆。前几回陆至晖没有提醒他,只看在眼里,第四次的时候, 他再度捏着碎片失神, 陆至晖终于开口询问。 “在想剧本?”陆至晖又问。 白彦当然要抓住这个凭空出现的借口,“对,我这不是休息了两个月了嘛, 一直还没有决定新剧本呢。” 陆至晖收回打量他的眼神,转而继续对付拼盘上的碎片,看似是把注意力转过来了,实则却把白彦心不在焉的状态都收进了心里。 “剧本慢慢挑,不着急。除了选本子,还要看看制作团队,到施睿那边把过关之后再签约。” “肯定的嘛,睿姐的眼光一直都很好,不会出错的。” 白彦应付着他的话往下答,然后拿起说明书一块一块地找碎片,却在陆至晖没有说话之后又慢了下去,三五分钟的时间,又像之前那样,捏着两片差异细微的碎片发愣。愣到眼神都是空的,眨都不眨一下,陆至晖就知道,这小豹子现在的状态跟昨晚被难住的愣不一样,显然是有心事。 并且,还打算瞒着他。 白孟华第二次出现是三天之后,直接敲开了他们同居公寓的大门。当时白彦赶通告还没回来,家中只有提前回来烧鱼的陆至晖。白孟华买了一身行头,手上的黑泥也洗得干干净净,头发用发蜡打理了一下,相较之前年轻了不少。除了笔挺的灰色西装,他还搭配了一根纯色领带,不像之前那么寒碜。只是脚下脏兮兮的白色运动鞋看起来跟这身装扮格格不入,不难让人看出,西装不是他自己的。 “陆女婿,你好啊!” “你是?”陆至晖愣了愣,转而想起之前吴岐交给他的白彦家庭成员表里的一张照片,眼底的疑惑随之消失,“伯父,你好。” 白孟华惊讶于他的反应,称赞着说:“陆女婿真是好眼力啊,没见过面都认识我。”他说着朝门内看了看,“怎么?不欢迎我?” 陆至晖这人素来不会在礼节上怠慢别人,于是松开门把,“当然不是,请进。” “都说陆女婿大方稳重,很懂礼,看来传闻不假啊。”白孟华背着手跨进玄关,大摇大摆地找了张沙发坐下。 陆至晖关上门,“我先生还没回来,伯父可能要等一会儿,想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我只喝毛尖,其他的不要啊。俊俊没回来不要紧,我是来找你的。” 陆至晖不动声色地上下看了他一番,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于是勾唇,“好的,稍等。” 他轻车驾熟地把锅里渡好的鱼装盘,放进保温柜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回想起白彦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概摸清楚缘由了。看样子白彦还没想好对策,不过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不管白孟华是来干什么的,他也该过问两句。于是他摘下围裙,再踏进客厅时,脸上俨然是谈判桌上的严肃。 白孟华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陆至晖刚坐下就开始他的开场白,一秒钟都没带歇的。 “前两天我找过俊俊,想必他也跟你提过了。我坐了20年的牢,出来举目无亲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好受哇!我想啊,我既然孤苦无依地过了20年,那剩下的后半辈子肯定也不能一个人过下去啊。所以啊,我是千辛万苦,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找到俊俊,就想父子相认,跟他一起生活。可这小子么,自尊心太强,觉得你们陆家要知道我是坐过牢的,肯定会连带着看不起他。所以就把我给拒绝了。我没办法,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挥来挥去,仿佛要指点江山似的。陆至晖对他的话没有全信,面上仍旧是不露山水的做派,即便是年过半百的白孟华也撺掇不出他的想法。 “看来伯父这些年的人脉不错,出狱之后居然能找到我先生,还能查到我们的住址。” “这当然。”白孟华这人虚荣心很强,一听到吹捧的话就要顺着竿子往上爬,“想我当年在我们那一片,那可是一呼百应的。现在出来了也一样,连过路的都上赶着——” 话说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对劲,虽然监狱里的狱友个个都是直肠子,看不惯都直接上拳头。但他入狱前好歹还是生活了三十几年,于是也察觉出陆至晖话里有话,匆忙调转话头。 “这个,皇天不负有心人么。何况俊俊现在这么有名,找他还不容易么?” 陆至晖勾唇,帮他把茶杯又续满水,“你叫他俊俊?” “是啊。噢,他现在改名字了对吧?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说这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呢,叫了二十多年了,改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你说对不对?” 陆至晖点头,“是不容易。而且伯父的眼力也好,您进去的时候我先生只有五岁,现在跟小时候比样子也变了,您居然还是能认出来。” 白孟华知道自己话里有漏洞,他也不怕坦白,于是舔了舔后槽牙,泄了一口气,如实道: “陆女婿,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老家是S省的,当时入狱的时候俊俊他们母子俩还没走呢。我出狱之后什么联系都没有,一下子找到这里来,也确实不可能。我呢其实是去年出的狱,在监狱里表现好,提前一年给放出来了。我回了趟老家,大家都当我是狗一样,不愿意搭理我。还是有个侄子,他心善,跟我说,当年俊俊走的时候,跟他提过,是来A市,所以我就来了。去年六月吧,没记错应该是六月。我路过一条街,听到一个人在一家咖啡店面前拍门,叫什么‘小光’‘小光’的。我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 陆至晖了然——那是董为光得阑尾炎那次,白彦以为他被大余绑架了,整个人都吓得不行,连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抖的。 白孟华皱了一下眉头,似乎那天的情景刺痛了他,眼神一下子落寞了下去。 “你说得对。20年过去了,孩子长开了,模样也变了但是眼睛是不会变的。那天晚上啊,灯暗,我就看到俊俊使劲儿去拍那个玻璃门。这场景我是见过的。就当年,那会儿,我的案子还在审,没判的时候。一审结束,初判我15年,等着二审。我出了法院就又被押回警车里,要回看守所。当时所有人都走了,法庭干干净净的,门也关了。俊俊他他就一个人站在门口,仰着头,跟那天一样,使劲儿地去拍门。他一直喊,‘爸爸’,‘爸爸’,拍一下,叫一声,叫着叫着呢,就哭了他妈当时不在,我想出去抱抱他,但警察不让。”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哽咽了起来,眉毛无助地抬起,憋着眼泪没流下来。缓了一会儿过后,他才又接着叹了一句: “5岁的娃娃” 5岁的娃娃,不该遭这样的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一开始昂首挺胸准备跟他谈判的白孟华。 陆至晖的眉毛松动了一下,“保镖说,当天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闪过,是你么?” 白孟华点头,“我一看你们人那么多,就走了。我其实没想来找俊俊,但前阵子,我生病了,那医生跟我说是什么什么感染,要花三万多呢,我嫌贵,就自己买了点儿药吃,差不多也就不痛了。后来我就想,我要是哪天死了,或者被哪个流浪汉杀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也太不值了。何况我儿子现在混出头了,是个大明星,你说我何必去糟那个罪呢,对吧?” “所以,伯父今天来是?” 一提到此行的目的,白孟华的眼睛就亮了,上半身往前一凑,“好女婿,我是这么想的啊。俊俊不想见我,那没关系啊。我这个当爸爸的对不起他,是不该要求他伺候我终老。但你看,我这人又没什么本事,没钱的话,这一个人,这,我也很难的对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陆至晖向来比较大方,“伯父觉得,多少赡养金比较合适?” 白孟华想起昨晚那个“好看的路人”的建议,心里怵了一下,瞄了眼陆至晖坦然的眼神,又觉得那个数字不是不可能,于是一咬牙,笑道: “一个亿。” 见陆至晖没有立马拒绝,他觉得有戏: “你放心啊,钱到手之后我马上就走,不过你得先给我一百万的现金,那我得带着,不能全放卡里,不然你这边把卡冻结了,我那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嘛,对不对?还有啊,这事儿你可不能给俊俊知道,不然他找我麻烦,我说不清楚的!” 他这话说完,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白彦立即冲了上来: “别说人民币了,就是越南盾也不可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评论区会口吐芬芳,欢迎剧情讨论,不过希望大家别生气,吃吃水果,看看夜灯,实在不行可以囤几章一起看,老木最近有点严重,码字速度几乎为零,不能一天双更帮大家跳,只能用微薄的存稿勉强维持日更,见谅哈 第117章 白彦气得发抖。 他回来有一会儿了, 叫了两声发现没人, 但香喷喷的海鱼又确实做好了放在保温柜里。所以他沿着楼梯爬到楼上的花圃——陆至晖喜欢在花圃的小亭子里看书。 本来听到白孟华说他拍门那里还很感动,还在为那天一分钱都没有给他而愧疚, 但是听到他叫出比那天还要高的“一个亿”时,他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小时候老师总说,钱不可以衡量一个人的感情。 但其实可以。起码, 他可以知道,这个人是把他看做亲人, 还是单纯地当他是提款机。 相较之下,陆至晖就镇定得多。他把白彦拉到一旁悉心哄劝,说了许久, 白彦才勉强答应把事情交给他,不阻止,不干涉,只在一旁听。 “彦彦, 相信我。”陆至晖揉着他的头发说。 三个人桌子的两侧, 白彦的手被攥在陆至晖掌心里, 虽然没动口,但眼睛跟刀子似的死死瞪着对面的人。白孟华被他这么看着,心里的怒火也噌噌往上涨。只是拿人手短, 他还等着陆至晖开支票, 所以也暂时压着没发作。 “钱,我可以给伯父。” 半晌,陆至晖打破沉默。 钱, 他不缺,但是用来买什么,得谈。 白孟华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陆女婿就是爽快!”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想请伯父解答一下。” “好说好说,你想问什么?” “让伯父直接来找我的人,是谁?” 他问得很果决,不是“是不是有人叫你来找我”,而是“让你找我的是谁”。这委实让白孟华愣了一下。 “这个” 陆至晖道出自己的依据:“小区的安保很严,没有业主的户卡是进不来的,哪怕是请家政来打扫,都需要业主提前给门卫报备。所以,伯父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应该是有人暗中帮忙。” 陈述句。 白孟华大手一挥,否定道:“没有的事儿!我跟门卫混熟了的,趁他没注意就溜进来了,我这种流浪汉哪有人帮我啊?” 陆至晖见他隐瞒,倒是没急着用钱来威胁,而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伯父可能平时少有看新闻,不了解。最近有一批诈欺犯连环作案,专门怂恿老人问子女要钱。他们教老人要钱的办法,比如假上吊之类的,哄骗老人说,拿到钱之后三七分。” 他盯着白孟华被戳中心事的表情,加深了语气: “不过么,在分钱的时候,他们就会伙同一些流氓混混,把老人的钱全部抢走。最后,老人和子女反目成仇,还一分钱都捞不到,孤苦无依。伯父,你说,那些人是不是也太坏了?” 白孟华的脸色一茬接着一茬白下去,心里哆嗦了一下,顿时慌了。眼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哎呀,好女婿,我这,我这肯定被他们盯上了,我该怎么办啊!” 这话一落地,白彦也愣了——敢情还真有人在背后指使? “前两天,我找完俊俊。就有个男的跟我说,要钱不能跟俊俊要,得跟你要,你是开大公司的,有钱得不得了!我,我还答应事成之后分给他五千万。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就盯上我了啊?” 陆至晖第二次帮他把茶水添满,“别着急,慢慢说。你先描述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如果特征明显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报警。” 于是乎,白孟华再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而不难听出,有能力让白孟华进入小区,并且在他口中是个“瘦瘦小小的好看的年轻男人”,就是魏佳辰。 “听说魏氏着急要钱来补缺口,看来是真的。”陆至晖低声琢磨,随即想出对策—— “很简单。伯父只用避开他们,在他们找到你之前离开A市就行了。不过我不可能把钱给他,所以,最后能给伯父的钱会大打折扣,希望您能理解。” 白孟华大大松了一口气,咕噜咕噜把茶都喝干净了,完全略去了品茶的环节。 “好好好!这个好说!” “所以,我们需要定一下赡养金的金额。伯父之前找我先生,应该谈过赡养金了,您可以把想要的金额告诉我,我会视情况满足。” 白孟华嗫嚅了一下,“三,三千万。” 陆至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问:“伯父认为这个价钱合理吗?”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陆女婿你能跟俊俊在一起,那不多亏有我么?没有我哪来的他啊?” “但是彦彦小时候承受过的霸凌和心理阴影,似乎也是伯父造成的。” 白孟华泄了气,“那,那不然两千万吧,陆女婿,我可是看你的面子才降价的啊,换别人不行的!” 陆至晖的眸子定若磐石,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五百万。” 白孟华一听降了这么多,当然很不乐意。但是陆至晖是谈判方面的专家,来去说了好多遍,他压根讨不到甜头,最后只能悻悻作罢。 “五百万就五百万,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如是想着,他又觉得此行不虚了。 桌下,陆至晖握着白彦的手动了一下。 “但是,我还有一个地方想请教伯父。” “还,还想问什么?” 白孟华心里发怵,虽然陆至晖每句话都有商有量,丝毫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这人的气场很足,比当年训话的预警还足。 陆至晖勾唇,示意他放松,“是这样的。伯父也上年纪了,所以一个人生活难免有很多不方便。其实您不用有太多心里包袱,如果想留下来互相有个照应的话,我和我先生都不会介意。当然,这都看伯父您自己的意愿,是留下来,让我们能够照顾你呢,还是把五百万带走,一个人生活。” 如果白孟华想留下来,他可以给他一个住的地方,条件虽不富裕,但远胜过他现在。陆至晖把所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前提是,他真的想重头来过,弥补白彦这些年缺失的父爱。 白孟华没有丝毫犹豫,“我要钱。” 轻飘飘的三个字,把白彦心里最后一丁点的热度也吹没了。 “不再想想么?”即便陆至晖预想到了答案,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我想的很清楚。” 于是,陆至晖没有拦着他。像处理公务上那些冰冷的文件一样,把白孟华也划分到这一类。他即刻去书房写了一张四百万的支票,同时让人去银行,提了一百万的现金。 “伯父,既然你做好了选择。那么这张支票给你,我们得约法三章。”当时,顶楼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说。” “一,这五百万是给你所有的赡养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您计划着花,如果因为赌博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花完了,我不会再点一次头。” “好说!” “第二条,今天过后,彦彦跟您就没关系了。请您体谅他是公众人物,所以不管什么人问起,不要说出让他难做的话。” “这肯定的,有钱什么都好说。要看到那天那个人,我马上就跑,他要追上来我就报警!” “三,给你这张支票不是因为你跟我先生有血浓于水的关系,而是提醒你,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失去这个亲人,你明白吗?”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把白孟华几乎要敲散。是的,钱乃身外之物,多少人这辈子都在跟钱打交道,却始终来来去去,没有定所。这五百万不是奖励,不是犒赏,而是恶魔的诅咒——他拿了钱,就永远失去了白彦。 白孟华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裤腿,深呼吸了一下,“好,我知道” 陆至晖看出他有所动摇,但伤害已经造成了,就容不得他反悔,所以他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和公司地址。虽然往后最好的结果是大家互不相干,但如果您真的有事需要找人,请不要去找彦彦,直接来找我。”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五百万确实不是小钱,但是要买断他们的父子关系,包括让这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在白彦面前,值。 毕竟,他出现一次,白彦就会难过一次。白彦难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他希望。 白彦在陆至晖取支票的时候就回了楼下的客厅,一个人蜷在沙发上坐着,小小的一团,像一直被脏水泼过的猫。 陆至晖送白孟华下楼的时候问,其实留下来跟他们同住,他会住一个单独的住所,得到的不会比五百万少,为什么白孟华选择要钱。 白孟华说:“世界上没有人靠得住,我只有靠我自己。只要有钱,我可以不要老婆孩子。” “你就没想过,他们很需要你吗?” “说什么需要不需要的,都是骗人的,他们母子肯定都巴不得我死。” “世界那么大,就没有让你牵挂的人?”陆至晖问。 白孟华自嘲地笑了一下:“人呢,感情呢,老子早他么就不信了。” 他抱着装着钱的沉甸甸的背包,仿佛活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个包似的。 “反正这些话我说了二十年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老子就是没强,奸她。她想要我的研究结果,我不肯给,本来以为没什么事儿。哪知道她早就把套下好了,还找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妹妹作伪证,害老子蹲了20年。” 电梯一路往下,连带着心情也一落千丈。 “伯父就没想过,彦彦这20年也过得很辛苦么?”陆至晖的话很少,但往往一针见血,一句话轻飘飘地说出去,总是能往人心的罪深处扎去。 白孟华噎了一下,眼睛垂下去,看着地板上的一根刮痕发呆。 “是,我背着老婆孩子出轨,被人设计了,是我活该。”他承认自己有错,“但是,要有多大的罪要赎呢,20年也够了。本来想出来之后去找孩子他妈,好好赎罪,但现在人也没了。俊俊呢,年纪小,很多事儿自己想不开。其实我就是垃圾场里的垃圾,要是跟他一起生活,如果哪天被人认出来了,他这辈子就完了。女婿你多费点儿心,我早点儿走,他也早点儿走出来。” 他的态度很随意,当年的真相,陆至晖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他那里好像都不重要了。但陆至晖这边却上了心,他随即拨了一个电话,打给官至一级警监的旧识——常万宗。询问了一下当年白孟华的案子。常万宗跟陆家一直交好,很快就让手下的人去查卷宗,并答应两个小时之内给他答复。 陆至晖上楼,打算把保温柜里做好的鱼端出来,考虑到白彦今天心情低落,计划再开一瓶红酒。 但,他好像低估了白彦难过的程度。 陆至晖开门的时候,白彦正抱着果盘,疯狂地把香蕉往嘴里塞。手掌长的香蕉一下子被他塞进去三四个,嘴巴撑得鼓囊囊的,拼命又机械地咀嚼着。但是他没有完全嚼烂就往下咽,吞了好几下也没吞下去,不吐,也不继续嚼,就仿佛已经完成了一个循环似的,又把下一个往嘴里塞。 “彦彦!” 陆至晖着急了,连忙把果盘从他怀里抽出来,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哭得无声。 白彦好像听不见他说话,眼泪跟珍珠似的大颗大颗往下砸,一边抽噎一边伸手又去拿桌上散落的香蕉,扒开后囫囵塞进嘴里,嘴巴已经彻底合不上了,但还在嚼,拼命拼命地嚼。 陆至晖怕他吸气的时候会把香蕉吸进气管,于是不强行掰他的嘴,因为那样会让白彦下意识用力,同时深呼吸,很容易把东西吸进去。于是,他只轻柔地握着不安分的手,轻拍着他的背。 “彦彦,乖,先吐出来。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白彦不听他的话,手在半空抓了两下,又朝香蕉伸去。但这次陆至晖去拦着,抢先把最后一只迅速塞进了嘴里。 “彦彦,乖乖。” 陆至晖没有很少说这么亲密的昵称,他努力放平语气,“还想吃什么?先生在这儿,先生陪你一起吃。不过你要先把嘴里的香蕉吐出来,太大块了,你咽不下去的。” 对他的话不闻不问的白彦终于有了反应,崩溃似的,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呜咽的哭声: “呜——” 第118章 “呜——” 白彦的嘴里塞满了烂泥似的香蕉, 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砸。 陆至晖见他终于有了反应, 悬起来的心才姑且放了下去,他把垃圾桶挪过来, 放到白彦跟前。 “乖,先吐出来,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白彦像听话的布娃娃一样往外吐, 但是他之前塞得太满了,吐了好几次才吐干净。而吐出来之后, 先前被食物堵塞的哭声才终于被解放了似的,眼泪落得更快了。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白彦一边咳嗽一边哭,之前不能说话的委屈一下子如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或许是之前吐香蕉的动作太大, 他现在时不时的就要干呕。陆至晖拿纸巾帮他擦拭,随而扔了再抽新的纸去擦眼泪,最后发现无济于事,干巴巴的纸巾附上去的瞬间就能浸湿, 根本没有尽头。于是他挨着白彦坐下, 掰过他的两条腿, 横在自己腿上,然后把人圈过来轻轻在后背上拍打。 “有先生爱你。先生爱你两份,把他的那份补回来, 怎么样?” “这怎么能一样啊!他是他, 你是你,他办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你来承担啊?” 白彦现在听不进劝。说实话, 他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人渣,每次他都迎头而上,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有时候惹急了,出手揍人都是可能的。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伤害他的是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父亲。即便白彦曾经无数次催眠自己,这个男人从来没在他身上付出过,比很多一面之缘的朋友还不如,直接把他当成陌生人来面对就好了。但他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一关,没办法把他跟从前无数个找他麻烦的人划成一类。 其实,最伤害我们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亲人。 陌生人害我,挤兑我,我该无视无视,该反击反击,没在怕的。 但,如果这个人跟我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我如何做,方可不介意?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找我,他是为了钱!就算他不养我跟我没有感情,但我还是叫了他那么久的爸爸啊!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把我当什么啊!” “他说强尖是假的,妈妈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那是假的。她说,她去找律师,找关系,并非因为他是她的丈夫。丈夫这个身份早在他出轨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她之所以拼了命帮他,是因为他是一个人,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被定了罪,不能下冤狱。可结果呢?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对妈妈撒谎,对法官撒谎,连视频曝光了他还在嘴硬。他恨那些人不要紧,但为什么要把我和妈妈都算进去呢?他心里就只有他自己,从来没关心过别人。连我也不关心他怎么做到这么没有感情的,教给我行不行啊?” 悲愤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随着眼泪一齐释放出来——这比之前自己一个人闷着好。 大概是出道太早的缘故,白彦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导致他并不擅长跟别人相处,看过太多因为交友不慎造成的困境,他从来都只相信最亲近的人。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不算好习惯的习惯,因为亲近的人少,所以任何一者的伤害都会被无限放大。尽管他在心里给自己打过预防针,说这个亲人是陌生人。 万幸的是,这次他精神崩溃陪在身边的人不仅董为光一个了,并且,陆至晖的办法并不限于谈心。 他把白彦带出去夜跑,两个人跑在安静的公园里,他们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正跟闺蜜哭诉男朋友刚刚跟她分了手,不远处因为偷玩而没有完成作业的小学生正被妈妈揪着耳朵回家,还看见流浪汉蜷在路边的身子缩了一下,数着口袋里的钱能不能买一顿饭。 他把这一切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其实,每个人都是命运的缩影,没有谁每天都顺心。世间的苦有九十九分,甜只有一分。但守到了这一分的甜,悲苦也好,不如意也罢,或许也都不足挂心了。 何况,遇到陆至晖之后,他的甜度有那————么大。 “先生,我饿了。” 跑了两个小时之后,白彦终于打破沉默。他拉着陆至晖的手臂,说想吃路边摊的烤串。陆至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说这东西不健康,但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没有开口。带着人原路折回,去找之前路过的烤串小摊了。 陆至晖上次吃路边摊还是十几年前,价格什么的早就忘了,就记得味道还不错。但当老板对着白彦手里满当当的40支烤串说出“20块”的时候,他还是狠狠地惊了一下——这么便宜? 大叔接到他的眼神,以为他是嫌贵,于是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大声表露自己的不满: “介个鸭肠十块钱30串,莫有卖你高价!还有介个土豆片,别个都是一块五一串,我才卖你一块钱,介够意思了哇?再便宜没得吃了,我介都是最低价!哎呀搞快点,待会儿城管来喽!” 陆至晖被吼了一下,加快了付钱的动作。平日呼风唤雨的大老板居然被一个小商贩唬住了,这情景可不多见。 “哈哈!” 看到自家先生局促的样子,白彦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引起了大叔的注意,他对着白彦被鸭舌帽遮住的脸看了又看,“哎呀!你是不是那个哦!那个那个,白,白啥子安白盐!对对对,你是不是那个白盐哦!” 反正四处也没什么人,白彦索性把帽子摘下来,笑着说:“对啊,大哥你认识我,看来我的国民度还不错嘛!” 大叔一看他都承认了,激动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哎呀真滴是你啊!我幺儿特喜欢你!” “幺儿?” “就是我闺女。嘿嘿,我们那边管娃娃都是这么叫的。我幺儿真的好喜欢你哦!天天就拿着你的照片看,你的电视剧不是每天晚上九点钟放嘛?她本来不喜欢写作业,但是跟她说写完可以看电视,现在天天回来作业都工工整整的,乖的不得了!” 大叔越说兴致越高,白彦应付起来有些难度,只随他笑着:“对,学生时代还是要把作业完成好。我也不希望粉丝因为我的缘故耽误正事。” “对嘛对嘛!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哎哟我老婆也是你的粉丝,平时她都要来帮我摆摊子的,就今天没来。你说说看,这就是命嘛!” 大叔一边嫌弃自家媳妇太不会选时间偷懒了,一边又觉得这大明星八百年才能见一回,于是搓了搓手: “那个,白盐啊,你看看你方不方便,帮我签个名哇?我幺儿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要是考了第一名,我就把签名奖励给她。你看,这也是一种激励方式,对不对嘛?我摊摊上的东西你随便吃,我不收你的钱,反正今天你跟你朋友好像都没带钱哦,没关系!我请你们吃!” 白彦戏谑地看了眼“没带钱”的陆至晖,对方当即力证清白地把手机对准付款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转好了帐。 “叔叔,他不是我朋友。” 大叔瞬间变脸色,“不是你朋友啊?那我不请他吃哦,请你吃。”然后转头看向陆至晖,“帅锅,你看看想吃点啥子嘛?选好了我给你烤。素菜一块,荤菜两块,那个鱿鱼须就贵点哈,十块钱三串。” 白彦憋笑憋得肚子疼,又解释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先生。我跟他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大叔惊讶,“哎哟,你都结婚了啊?” “对,我和我先生快一周年了。” “现在的明星不是都三四十才结婚啊?你咋个结这么早哦?”他说着又瞥了陆至晖一眼,发现小伙子居然长得挺俊,“但是你老公也帅,配你也勉强可以。” “勉强”这个词,用的很妙。 白彦嘚瑟地朝陆至晖抖了抖眉毛,顺着大叔的话往下说:“对啊,他臭毛病可多了,但是好在长得还可以,就凑合凑合过吧。” 大叔一听这人有臭毛病,当时就不乐意了,转身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我说这位帅锅啊,白盐可是我老婆和女儿的梦中情人,你不能欺负他的啊!现在明星虽然是多,但是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又有演技的,那可是不多见的哦。现在好多小年轻就是觉得结婚莫得啥子,就吃吃喝喝玩玩,那不行的啊!做人要有远见,你是他老公,要有点打算嘛,万一以后他不想拍戏了,你要多存点钱预备起。还有哈,我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炒股,哎哟那个东西吓人的很哦,你放个几千块钱进去玩玩就可以了,千万不能想着靠这个发财哦” 大叔说了好长一串,又上上下下把陆至晖打量了几遍,问:“你是做啥子工作的哦?一个月工资好多哦?” 这倒是把陆至晖问住了,他顿了一下,“我没有工资,只是分红而已。” “分红是啥子意思哦?你搞黑社会的啊?” “噢不是,我开了个小公司。” 大叔的热情逐渐高涨,仿佛是要把女儿嫁给陆至晖一般,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怕不靠谱。二人交谈的时间,白彦已经把签名写好了,还写了一句“学习加油,天天向上”。 最后大叔跟中了彩票一样捧着签名,早早把摊子收了,准备回家好好跟女儿吹嘘一下,他今天可是把“白彦那个只开了一家小公司还满身臭毛病的小老公”给说教了一顿。女儿惊悚地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小老公”的公司到底叫啥,他摇头。小姑娘无奈地把百科搜到的资料调出来,往他眼前一放。他虚着眼睛凑过去,发现他的资产是400后面跟了个单位。 “哦,400万嘛,现在在A市就够买套房子,确实是个小公司噻?” “爸,您老看清楚单位。” “咋子嘛,400好多嘛,400400亿啊!亿?亿?!他有400亿啊?!” 而此时,临江最高的那栋公寓顶层的主卧内,白彦正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冲刚从浴室出来的陆至晖搔首弄姿: “帅锅,来不来嗨皮?”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来嗨皮? 第119章 5月或许注定要在风雨中度过, 白彦刚从白孟华的阴影里走出来, 紧接着,圈子里又掀起一阵风波。兴许这半年来他的风评一直都不错, 这次的舆论一出,大有比之前还有骇人的趋势——白孟华被曝光了。 确切来说,曝光的是一段录像。 视频里, 白孟华醉醺醺地抱着酒瓶子,晕头转向地吐诉自己的遭遇, 从“老子以前是A大的教授,谁知道后来会坐牢”,到“我儿子是白俊, 就现在特流行的那个白彦,他是我儿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 把他的人生都说干净了。 但, 网友是没心情听那种长篇大论的。于是有人把视频的“高光点”剪了下来, 把种种条件结合在一起,凑成了一条热搜——“白彦父亲强.奸犯”。 “这真的假的啊?白彦是不是得罪人了?上次说他私生活混乱,后来警方亲自辟谣, 是绑架来着。这次也有人要陷害他吧?”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舅舅一直在A大教书, 他知道20年前那个案子,说罪犯的确是个教授,叫白孟华。跟白彦一个姓, 多半就是他了。” “虽然他被学校除名了,但这个案子当时闹得挺大的,网上都可以搜到照片。自己看吧,跟视频里这个人一模一样[附图]。” “我靠,那就是他啊。果然高校可以过滤学渣,过滤不了人渣。恶心死人了!” “天呐,被伤害的那两个女孩子该怎么生活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就遇到这种事情。” “听说有一个当时还没满18岁呢,简直是人渣啊!” “白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遇到这种爸爸。” “上梁不正下梁歪,白彦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楼上辱骂白彦的有病吗?白孟华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罪犯的家属会受到大众的谴责,这本来就是犯罪成本的一种啊,要不你们以为古代的满门抄斩是怎么来的?现在很多罪犯也有三代以内行政审查受影响的啊。何况他本身从事的还是教育行业,影响很恶劣的好吧?” “同意楼上。白孟华只是坐了20年的牢而已,但是他毁掉的是两个女孩子的璀璨人生,还有她们背后的家庭。凭什么白彦这边就可以不受影响,还当上了大明星,混的风生水起啊?” “而且物以类聚,白孟华是人渣,他老婆能好得到哪里去呢?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白彦的人生观价值观很难没有问题吧?” “前几天发行的那个‘正能量明星’的投票,白彦的票数还第一呢,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他最后要拿了那个奖会真的引起公愤的吧,以后罪犯可以便做坏事啊,反正没人会受牵连。” “要我是当年的受害者,看到罪犯的儿子可以毫不受影响地混这么好,我肯定会被气死。”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质疑,到之后大批量水军下场引导风向,贴出了大量白孟华的照片和任职信息,声讨便齐刷刷涌到白彦那儿去了。 二人看到消息的时候都呆住了,不过比舆论更让人不解的是,明明已经买好机票的白孟华为什么没走?这个视频又是谁拍的?背后引导舆论的又是谁? “不用说,肯定是魏佳辰啊,除了他,大概没有人想我倒霉了。” 白彦恼怒地把手机甩到沙发上,拿起蛇果就开始啃,啃的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骂人的劲头都用在这个上面。 经过昨天的打击,他现在心情没怎么受影响,毕竟他也是大风大雨里走过来的,这点舆情可能会影响他的公众形象,但不会影响他的心态。 “是他的可能性比较大。”陆至晖也这么觉得,“但是,魏氏现在急需资金周转,这也是他病急乱投医,想让伯父找我要钱的原因。但是,如果视频是他拍的,那他应该接近过伯父,为什么不直接抢他的钱,反而用这么迂回的手法,来针对你呢?” 毕竟,现在的魏氏不堪一击,直接得罪陆家,无疑是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他这个人我最清楚了。”白彦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如果有两个同等的机会摆在面前,一个是拉我下水,一个是他往上爬,他肯定选拉我下水。” 陆至晖想了又想,“他跟魏永禄的感情很深厚,就真的不把他爷爷一辈子的心血都扔进火坑么?” 白彦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魏佳辰不顾自己,那还能不顾魏氏么?何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吃过亏,这次应该学乖了才对。 还是说,又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正疑惑着,市场调研部的部长就传来了短讯—— “老板,魏永禄突然中风进了重症监护室。但,不知道是魏佳容从中作梗还是魏永禄自己的意思,魏家所有资产,包括祖上留下来的宅子,全都给了魏佳容,魏佳辰一分钱都没有。据说他明天会进组拍戏,戏的片酬也很不乐观。” 白彦心里噔了一下——确实有答案了。 魏永禄这么疼魏佳辰,就算立遗嘱把公司给他大哥,也不至于一分钱都不给这个小孙子。这显然是魏佳容狼子野心,趁祖父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起了恻隐之心,把财产都划到自己名下了。而魏佳辰受不了亲人的背叛,肯定又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来了。毕竟在魏佳辰眼里,拿不到好剧本怪是他抢的,张轩不复温柔也是他怂恿的,公司不景气更是他做了手脚。 白彦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无脑黑中的战斗机。 陆至晖即刻也明白了原委,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解决这场风波。从目前曝光的消息来看,否定亲生父子这条路是肯定行不通的。如今是网络社会,白孟华当年涉案之后,网上流传的照片和个人消息一抓一大把。指不定一些好事记者会摸到白彦的老家,把白彦小时候的照片拿出去一问,马上就能有结果。否定血缘,跟否定脸上的痘不是痘,而是一颗美人痣一样。 施睿的意思是,先发公告表明态度,声明白彦是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想法,从未做过并也绝对不会参与或姑息任何违法行为。 陆至晖和白彦这边觉得可行。公告发出去之后,果然获得了不少理解的声音。皆说白彦当时才五岁,什么都不懂,本身也是受害者。 但,这还不够。 陆至晖想起昨天白孟华临走时说的话,觉得这件事或许没那么简单。常万宗今早跟他通了电话,简单叙述了一下这个案子。主要有三条: 一,受害人之一是杨珍珍,未成年那个的叫杨珊珊,二人是堂姐妹关系。 二,当年这个案子引起了社会的广大关注,法院和警局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从报案到结案只花了不到两个月。 三,当年从两位受害人体中检测到的精.液确实属于白孟华,这也是最后判定罪行成立的重要证据之一。 但,除了这三点,还有一个细微却可疑的地方。 “杨珍珍的前男友提过,她有轻微的S,M取向。而这一点,当时的专案小组为了快速破案,并没有引起重视。” 常万宗比陆至晖还要长两岁,办案经验相当丰富。而凭他多年来的嗅觉,这个案子不是没有可疑的地方。 陆至晖的眼神一凛——当时放出来的所谓的性.侵视频,就是杨珍珍被绑在办公桌上的。 “证词的可信度高么?” “这需要重新审问,不排除当年办案匆忙,整理错资料的情况。不过这个案子的资料有几千份,提到这一点的确实只有一处。” “可以尽快审问吗?” “这有点难,警方在没有立案的情况下是不能随便带人回警署审问的,何况这个案子早就结了。如果我翻案的话,需要一些手续和流程。不过,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以私人的名义,提前跟他交流一下。” 那人名叫苏能,是A大足球队的队医,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一名A大的学生。A大离这里有三个小时的车程,陆至晖即刻让吴岐去了。两天之后,吴岐顺利拿到了苏能的录音。苏能并不回避当年的事,甚至对吴岐说,不管问他的是警察还是普通人,他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不会隐瞒。吴岐事前交代,因为要回去汇报的关系,所以会把谈话内容录下来,苏能也欣然答应。 “老板,虽然时间过去比较久了,但苏能很确定,杨珍珍确实有性,虐倾向。当年他还跟警方反应过这个问题,不过因为当时的舆论一边倒,所有人都要声讨白孟华,他险些被人打成‘同党’。所以只反应过一次,后来庭审也没有出席。” 某种可怕的猜测像种子一样突然膨发,陆至晖的眉间拧出一个深邃的“川”。 “他还说,当年的案子之所以闹那么大,一个是因为杨珊珊当时还没满十八岁,另一个是白孟华是当时A大最年轻的教授。所以事情一传开,A大每天都会被群众围堵。就连校长也因为曾经赏识白孟华,还被人在路上扔过鸡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却很容易为某些自以为正义的原因同仇敌忾。虽然从案情的角度,录音并不能公开,进而扭转舆论,但可以作为警方批准翻案的一个重要依据,也,足以让陆至晖判断一些事情。 白孟华,说不定真的坐了冤狱。 他立即给艾衡打电话,增派了寻找白孟华的人手。自从视频曝光,白孟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背后作祟的是魏佳辰,但他如今在魏氏大势已去,能跟着他的顶多一两个人,应该不可能直接绑架。而且,从那段视频来看,白孟华毫无防备,显然跟录像的人关系很近,近到让他敞开心扉。 那,究竟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诶?为什么好多评论会显示“超时未审”?本来想回大家的评论但好几个都看不到,奇怪 第120章 两天前, 魏永禄躺进了ICU(重症监护室)。这次跟之前不同, 医生明确说了,病人就算苏醒, 后半身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魏永禄之前也上过轮椅,是晕倒的时候摔断了一根骨头,才在轮椅上坐了一个月。不过魏永禄心气很高, 一直照着医生的嘱咐做复健训练,所以比寻常老人更快康复。之后还特意聘请了营养师, 本来身体一直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中风,还在昏厥的时候撞到了头部, 情况很不乐观。 一时间,魏佳辰慌乱又无助,从感情上讲,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当年爸爸是用了家族势力强迫妈妈出嫁的, 在生下两个孩子之后, 爸爸终于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妈妈自此出国, 一去不回。爸爸却在他十岁的时候醉驾,轿车冲下了横桥,捞上来的时候只有一具尸体。整个家里空空荡荡, 只有爷爷一直在陪伴他。所以, 他拿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连骨头都是凉的。 他推想,爷爷最近应该是急怒交心才生病的, 毕竟公司现在危在旦夕,如果凑不到五千万,那就只能申请破产。一直跟着他的保镖钟韶遇给了他一百二十三万,说魏家对他很好,他愿意拿出全部身家,帮魏氏度过难关。 但,这钱他不能要。且不说钟韶遇只是魏家聘请的保镖,没必要为了公司做到这份上。那次温泉之行,他们还发生了那种关系。他本来就很烦恼,现在遇到危机了,张轩那边只愿意拿出一点闲余的钱,而钟韶遇愿意拿出全部身家,这又算什么呢? 大哥骂他骂的对,遇到事情他只会哭和求人,其他什么都不会。 重重烦扰之下,他选择出去走走。他挑了一条最僻静的街道,从下午待到晚上,想静一静。大概八点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栋大厦开始播放白彦最近官宣的广告,他看着屏幕上的人,不甘和妒恨很快就积攒了起来。口袋里的拳头逐渐收紧,发白,连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似的。 “不孝子!不孝子——” 突然,前面的醉汉突然对着屏幕大吼,他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被酒精蒙蔽了理智的男人,于是脚步一转,打算离开。却不想,身后又紧接着穿来一声: “当了明星就不认你爹了!不孝子!” 明星? 魏佳辰迟疑地回头,发现白孟华辱骂的对象的确是屏幕上播放的白彦,犹豫了一下,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盯着白孟华的一举一动。也是在那时,他才得知了白彦恨不得全天下都不要知道的秘密。 灰暗的人生突然出现了一丝希望,他自然是要抓住的。于是他很快就怂恿白孟华去找陆至晖要钱,照陆至晖的性格,肯定会为了白彦的前途把这件事压下去,不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于是他狮子大开口,让白孟华去要一个亿。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至晖的洞悉能力比他想象中敏锐太多。他本来跟白孟华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分钱,但白孟华却一直没有出现。 而更把他逼上绝路的,是魏佳容突然找到他,说要宣读遗嘱,身后还跟着律师——不是跟他商量,是通知。 “你什么意思?”魏佳辰从爷爷说不定就要去世的悲伤情绪中抬头,“爷爷还会醒过来的,为什么要宣读遗嘱?” 他从小是在魏永禄身边长大的,生活在温暖的玻璃罩里,一路风调雨顺。如果说他小时候是颗小番茄苗,那他现在就是一颗放大的小番茄苗,承受不住风雨。 而魏佳容不同。他是魏永禄培养的接班人,从小就生活在各种压力之下,各方面必须第一,一点都不能松懈。这种培养方式的确能培养出人才,但很难培养出亲人。时间一长,魏佳容的性格在这种天生的不公平之下变得扭曲。并且,对那个“不用做什么就能得到所有关爱”的弟弟,心生仇视。即便他敢怒不敢言。 “佳辰,这是爷爷的意思。他嘱托过段律师,如果他出现什么不测要立即宣读遗嘱,以免公司有变动。” 魏佳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仿佛里面躺的人不是他的祖父,面前正在落泪的人不是他的弟弟。 魏佳辰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灰蒙蒙的,乌云像生霉的面包一样压在半空,连带着空气里都充斥着一股霉味,让人窒息。 这是一场毫无还击之力的战斗,律师看似公正地宣读着纸上的内容,那张由魏永禄亲自签名的遗嘱,的确写明了,魏家的财产,即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连他的股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让到了魏佳容名下。他现在名下的财产,只有去年结婚的时候,魏永禄送给他的跟张轩一起住的顶层公寓,以及他自己的一些私房钱。 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他的哥哥。 “佳辰,你也该学会长大了。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有些东西你不争取,不守护,是永远不会属于你的。就算此时此刻属于你,以后的某一天也会被别人夺走。” 这段话如梦魇一样缠绕着他,从他的耳朵钻进来,他堵住,又会从毛孔里爬进来,让他根本没办法静心,哪怕是对着已经开机两天的剧本。 钟韶遇来安慰他,说,白孟华已经找到了,如果魏佳辰点头,他可以从白孟华那里“搞”点钱。魏佳辰心如死灰,但还是跟着钟韶遇去了。当时,白孟华正跟一个朋友在酒吧喝酒。并且借着酒精,把答应陆至晖要保守的秘密全部都说了出来。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白孟华。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入狱前的朋友,关系算不上好,但却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看不起他。所以他很感动,一时就忘了订好的机票,跟他一起酣畅地喝了起来。 “韶遇,凭什么呢?”魏佳辰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酒杯,指尖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跟这只杯子一起碎了。 “困难只是一时的,少爷的人生很长,会度过这次的难关。” 钟韶遇盯着那只握着杯子的手,心里生出一股卑微的悸动。他想帮他把杯子抽出来,但又怕这人因为肌肤触碰而痛斥他,那时,魏佳辰会露出厌恶的眼神,那会让他心如刀绞。 魏佳辰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白彦有个这么糟糕的父亲,还是可以过得这么好?” “各人有各人的命。” “所以,我要认命吗?” “韶遇不是这个意思。韶遇是想说,别人如何我们管不了,所以,如果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道理我都明白的,韶遇,我真的明白。我也知道,一直拘泥于别人的人生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忍受白彦可以过得好。” 说起白彦,他似乎有满肚子的怨恨。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轩哥吗?很早很早,我还在念高三。那时候,轩哥已经工作了。那天下着雨,我的司机又迟到了,我在学校门口一直等,一直等,车还是不来。后来有辆车经过,不小心碾过水坑,溅了我一身的水。我刚要骂人,车主就下车来给我道歉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没有打伞,头发被雨淋得都贴在脑门上,但却比我见到的每一个精心打扮的人都好看。他给我道歉,还让我免费搭他的车回家,半路还特地给我买了一套衣服,让我换下来。我说,我的校服不贵,不用他赔。但是他却说赔不赔倒是次要,穿着湿衣服容易感冒,所以才让我换。” 钟韶遇听到这些放在电影里本来很美好的相遇,心里却跟下着阴雨一样难受。他崩紧了嘴唇,没有说话,静静听着魏佳辰回忆。 “我喜欢轩哥,但是那之后一直都没有看到过他了。我就一直想着他,一直想,一直想。后来,到大四毕业那年,我终于又见到他了。我想,既然上天安排给我这次缘分,那我一定要好好抓住。我跟他表白了,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和白彦在交往了。” “韶遇,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苦苦等了五年的人,最后却被别人横刀抢走了。那种痛苦,你明白吗我,我也知道我不能老是把重心都放在别人身上。但,我怎么能做到不恨白彦呢?轩哥明明就是我的啊” “轩哥其实不爱白彦,他只是接的项目不好,所以要让白彦降低片酬出演主角,这样他才能赚钱。白彦就是这种人,拿利益交换爱情。他跟陆至晖也是这样。陆至晖喜欢他,他又需要一个资产庞大的结婚对象,所以他们就在一起了。” “这种人,他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呢?凭什么我会被我的亲生哥哥算计,而他就过得风生水起?凭什么我爸爸那么优秀的人却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他强,奸犯的爸爸还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喝酒?凭什么现在网上的人都在嘲笑我家道中落,反观他的爸爸害了那么多人他却一点都不被影响?韶遇,这太不公平了。” “他根本不配得到现在的一切,他不配!” 魏佳辰将心事一点一点哭诉,随后想起魏佳容嘲讽他的那句:佳辰,你也该学会长大了。 没错,这次爷爷倒下了,他要学会自己击败对手。 于是,他掏出手机,对准隔壁桌还在侃侃而谈的男人 吴岐拿到录音笔的之后就火速往回赶,以免夜长梦多。然而,他千小心万小心,却还是出了意外。 “艾衡,叫一组人去找吴岐,再查找他的手机定位。人不见了。” 第121章 最后联系到吴岐是在医院, 他在停车场被人攻击, 外套和公文包都被人夺走了,手机因此还被跺成了碎片——这是一场有计划的抢劫。 而让人无奈的是, 那个停车场的监控刚好在维修,这一幕根本没人发现,也无法检索到出入可疑的人。 吴岐的伤不重, 等缓过来可以行走的时候,他自行开车到了一个报刊亭, 先用座机给陆至晖打了电话之后,再驾驶去了医院。显然,已经有人对这个案子动手了。如果之前仅仅是针对白彦, 那么,他现在做的,是阻止真相重见天日。 陆至晖即刻向魏氏的董事长办公室拨了电话,往前是魏永禄的办公室里现在是魏佳容在坐镇。提醒他们, 魏佳辰此刻就是一头没有理性的恶狼, 在他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之前, 魏佳容这个做哥哥的,最好帮他控制一下。 之前那一个亿亏损的投资还历历在目,魏佳容不敢跟陆至晖硬抗, 怕将人惹恼后又给公司带来什么麻烦, 只说会严加看管,暂且把人敷衍着,挂断电话之后, 才应付似的派人去找。 魏佳辰虽然是属兔子的,但也是会咬人的兔子。他在宣读遗嘱的当天就把消息放了出去,现在业内的人都知道魏佳容狼子野心,连亲生爷爷和弟弟都要算计,往后别说公司,恐怕他这个人的名字都是“此路不通”的标志,很难有人肯跟他合作。 说实话,魏佳辰很少一个人去策划东西,以前都是魏永禄带着他做的,包括绑架白彦的那次。但一回生,二回熟,他长期跟着魏永禄有样学样,现在上手的居然很快。 尤其是,在听到魏佳容为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之后,钟韶遇又从吴岐那儿拿到了录音笔。 吴岐这个人一向严谨又细心,他拿到录音笔之后还查找了一些网上曝出的资料,并且把目前已知的证据做了一个推论,推测白孟华被陷害的可能性很大。 魏佳辰一页一页地翻看报告,又重复地听那段录音。随后,做了一个把他的人生扭转到另一个局面的决定。 “韶遇,你先把东西收起来,等我下午拍完戏。晚上,我们就可以拿到钱了。” 吴岐伤得不重,只是在扭打的过程中不敌钟韶遇,除了身上的那些青紫,额头和嘴角也破了口子。 “老板,录音笔和文件都弄丢了,对不起。” 吴岐的白衬衣上滴了几滴血,头发也乱蓬蓬地拢在脑后,护士帮他包扎好额头之后,正在清理手背上的小伤口。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魏佳辰这次会对你下手。”陆至晖站在病床边,表情深沉,“这几天你先放个假,我会让艾衡派两个人过来守着,你安心养伤。” 白彦也跟着陆至晖一同来探望他,说实话,刚得知白孟华可能被冤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乱的。他扶着栏杆在楼顶站了许久,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马路是有变化的,从六点的时候开始亮灯,各种颜色的灯光在道路上川流不息,到十一点,行人渐渐少了,车也少了。再到凌晨两点,路上只偶尔穿过一辆车。只剩高高的明亮的路灯,一直孤独地照明。 他想,人生其实跟街道一样,总有繁花似锦,也总有年岁渐长,瘦削凋敝。 现在只是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点,推翻白孟华的罪行好像不怎么现实。但,真相,是要足够阐述每一个疑点。二十年前公布的定论没能解释好,说明,那还不是最后的真相。 他很乱,他一方面很恨白孟华,一方面又觉得,如果最后真相是假,那自己才是最应该被恨的那个人。 而白孟华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了。网上并没有进一步公开他的消息,这说明他并没有被人控制,否则,他们会挖出他更多的秘密,甚至让他控诉“亲生儿子不想赡养他”,继续把自己拖下水。这消息不好不坏,一方面,白孟华现在比较自由,而且知道自己醉酒的视频已经让白彦陷进舆论,说不定会生出一点点的愧疚和不安,之后会配合澄清。但另一方面,他现在一下子消失在A市,毫无线索,毫无消息,找起来完全是大海捞针。如果最后翻案,肯定需要他出面再串供词,回忆当年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录音没了,人也不见了,下一步往哪里走,真的毫无头绪 “吴特助,这次害你因为我爸的事情受伤,真是不好意思。” 吴岐连忙从病床上坐直,“白先生别这么说,这只是我的分内工作。如果不是临时想去吃那家快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起来,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又是从后面冲过来的,我没注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没有我高,只是体型比较健硕,对付起我来比较容易了。” 吴岐身高186,寻常男子比他高的并不是很多,甚至连艾衡都矮他两厘米。所以,这个线索并不是很有力。 白彦看到他因为自责而绷紧的嘴唇,心里过意不去,“你放心,我刚在来的路上已经报案了,警察会帮忙找出那个人的。还有啊,我爸的案子你也先别操心了,听先生的,这两天好好养伤。” 他一边说一边削苹果,等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削好了,光溜溜的,散发着清脆的香味,“你现在嘴角有伤,不方便啃,我帮你削成块哈。” 吴岐受宠若惊,“白先生,这怎么行!我要吃会自己削的!” 他怕被陆至晖这个名副其实的亚洲醋王盯死。 白彦朝他挥了挥,并且开始秀自己的刀工。这是他为了拍戏特意学的。只见他一刀从中间切断,将苹果一分为二,又将刀尖在果核处划了两刀,苹果心就被他取了出来。接着小刀在果肉上切了几下,十几个四四方方的苹果小块就整齐地摆在盘子里了。 “牙签给你插上面了,你待会儿想吃的话,就直接拿就行。” 他脸上有一股故作的轻松,这即便是吴岐也能看出来的。其实想想也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几次三番出现,不断在一个可怜之人和一个可恨之人中间跳动,放在谁身上,能够轻松对待呢? “白先生,其实令尊的案子是很有希望的。”吴岐欲言又止,“至少从我问出的消息看来,杨珍珍有很明显的性.虐倾向,当年,极有可能是她主动要求捆绑的。令尊当年在科研界很有威望,发现了一个跟编辑基因相关的蛋白组件,很多人都想成为功名录上的一员。杨珍珍就亲口说过,她想跟令尊一样,出现在文章的第一作者名单里。而且据苏能回忆,杨珍珍经常以各种理由访问令尊的实验室,并且很快转到令尊手下攻读博士,这些都是佐证。” 白彦好不容易勾起的礼貌性的笑容终于沉了下去,没有说话。 吴岐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但是,这些都是真真切切从苏能嘴里说出来的。他看了眼陆至晖,并没有阻止他往下说,于是他又试着开口: “我想,您可能还在介意他背叛了令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背负一个冤罪才能偿还,对吗?” 白彦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黑白不分的人,他当然知道,如果白孟华真的没有犯罪,这二十年对他来说也很不公平。白彦甚至会为自己没有相信过他而愧疚,但是—— “我明白,但是翻案需要质疑性的证据,现在录音没了,难道我们还要去一趟A大,再找一次苏能吗?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苏能请过来,直接让他作证。” 话及这里,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陆至晖终于开了口: “案子还没翻,他过来也无济于事。而且” 他在白彦耳旁轻轻说了一句,成功让这人的眼睛腾的一下子瞪圆了,眼中划过欢喜,惊呼:“真,真的?” 陆至晖点头,“还有,我刚给万宗打了电话,说了有人想抢我们的物证,他说,有理由相信是当年牵扯进案子的人在从中作梗,再加上今天他们又发现了几处疑点,所以已经着手翻案了。明早就能成立专案小组,查明二十年前的真相。” 白彦宛如抢到胡萝卜的兔子,激动得直跺脚。 “先生,你太厉害了!” 然后转身冲吴岐鞠了一躬,“吴特助,也谢谢你,这两天这么奔波!” 二人十指交握着离开,全然没有了刚进屋时的沉重。吴岐愣愣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刚刚他家大老板跟小情人耳鬓厮磨的样子,吐槽道: “明明我也知道的消息啊,干嘛还说悄悄话” 他的话音刚落,艾衡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那表情,仿佛吴岐出了什么重大车祸生死未卜一样。 “你怎么来了?”看到人的瞬间,吴岐的脸色骤冷三度。但身体却不像之前面对老板那样挺得笔直,靠着升起来的病床,肌肉缓缓松了下去。 “你怎么样?”艾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很好。” “伤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说很好?” “你既然都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艾衡被这句话问得噎住了,挫败地垂下头去,心里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难受,沉默了好半晌,才又说: “你就不能别这么冷漠吗?” 吴岐又重复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老板说,不排除那些人还要对你下手的可能。所以让我叫两个人保护你。” “那你叫的人呢?” 说到这里,艾衡的脸上闪过得意:“你有我就够了。” 吴岐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个消息,紧接着起身下床,“那我回家了。” “我陪你回。” “我在家不会有事。”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放心就够了。” “那不行,这是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去确认。” “无耻” “我还做过更无耻的事。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还——” “——闭嘴!” 两个人在狭窄的走廊渐行渐远,高个子的那个身材颀长,但由于腿上有伤,走路的时候不是很稳妥,导致他的气势大大降低,几乎要被身旁的人包裹了去。 与此同时,八卦精上身的白彦正攀着陆至晖的肩膀: “先生,我觉得吧,艾衡好像还挺关心吴特助的。” 陆至晖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嗯。你也不赖。” 白彦嗅到话里的醋味,嘴角抽了抽,讨好地凑过去:“那要不,我也给你削个苹果吃?” 陆至晖把眼神又调回到车窗前方的马路,风轻云淡,“我只吃你的苹果。” 白彦耳根子一红,硬着头皮骂了一句“老流.氓”。结果这家伙却说: “我还可以更流.氓。” 于是两个人开启了小学生拌嘴模式,一路拌着走。 沉闷的心情如细雨过后的池塘,终于平静了一些。陆至晖叫江妈做了两道白彦喜欢吃的菜,小豹子在沉闷了整整三天之后终于肯打开胃口吃东西了,足足两碗米饭,吃得肚子都圆鼓鼓的。 的确,现在与其东想西想,不如着手开始做事。网上对他的争论一直没停,不过他现在已经比从前抗打了很多,那些话对他的伤害可以算为0。所以,现在的重点是早日找到白孟华,还原当年事实真相。 只是在这之前,魏佳辰却先打来了电话,态度傲慢且嘲讽。不过么,白彦的状态倒是让他失望了,既不悲伤,也不落魄,反而在听出魏佳辰的声音之后斗志十足,仿佛舌战群儒的诸葛亮。 “居然还有心情给我打电话,魏佳辰,你真的闲的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也想吃苹果(不是 (ps.大家购物节快乐!买的还开心哇?老木没啥给大家的,就评论前三发个红包给大家看文吧) 第122章 “白彦, 被人辱骂的滋味不好受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爸爸是强.奸犯, 你好不容易靠卖惨换来的好名声,一夕之间, 就又颠覆咯。” 魏佳辰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这是他自遗嘱事件以来第一次有占上风的感觉。尤其是拿到录音和文件之后,他对事情的导向更有把握了。 白彦冷笑了一下,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肯定嗖的一下就炸毛了, 顺便在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冲到魏佳辰面前去把这可恶的家伙来个过肩摔。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他是受过陆至晖先生熏陶过的人,应付这种小场面, 还是不在话下的。 “几个虾兵虾将跳广场舞而已了,这点还不配让我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首领把他们这些营销号搜罗起来,天天带节奏。” “你也知道是‘天天’了?现在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在骂你,说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娱乐圈里面的?” “嗨呀, 你也说大街上的人讨论对象都是我, 对吧?也是, 最近我的剧也在热播,当然大家的焦点都放在我身上了。反观你,听说只能接一些三流制作的电视剧了吧?还是在本地拍, 一个外地的景都没有。怎么样, 要不要我帮你推荐推荐,让导演考虑你一下,到我这部剧里来演个配角啊?” 魏佳辰果然被他戳了心窝子, 声音急促了起来:“电视剧的质量并不只看制作成本,你以前那些大成本的影视剧,不是一样被人骂得抬不起来头吗?” “是啊,也就是几部收视率都破2的电视剧而已,你现在还没破过1呢,论抬不起来头的话你当然更胜一筹了。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不如回去好好磨练剧本吧,《白夜》被你演成那个样子,网上怎么说的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白彦,你不要以为你嫁给陆至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陆家世代清白,怎么可能容忍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就算陆家人不介意,你当外面的人也不介意么?到时候一人一口口水都足够把你淹没了。你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只要你爸爸头上的罪名不摘下来,你永远都摆脱不了这个阴影!” 白彦并没有被他激怒,这些往前说一句他肯定爆炸的话如今居然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甚至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说起家庭阴影,似乎你那边更让人着急。听说魏佳容私吞了魏家所有的财产,一分钱都没留给你。啊,这可怎么办呢?你也承认当初张轩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现在,失去财产的魏佳辰紧接着又要面临婚姻的危机,你说你悲不悲哀?” 魏佳辰被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狠狠踹了身旁的墙壁一脚,废弃又空旷的空间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以及,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回音。 “白彦,你不用在我面前得意。对,没错,我现在是倒霉了,但是怎么办呢?我拿到了一个东西,马上就可以翻身了。” 白彦的脸色沉了下去,“吴特助,是你叫人伤的。” 陈述句。 魏佳辰笑了一声:“肆意伤人可是犯法的,白彦,你可别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呀。” 听出白彦的情绪有所波动,魏佳辰心底燃了一丝快/感,他慵懒地把玩着手里的录音笔,仿佛欣赏猎物的吸血鬼。 “我今天捡到一个录音笔,和一个文件。你说,吴岐是陆至晖的心腹,他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很关键啊?会不会,恰好,就是你们翻案,能够证明白孟华无辜的关键证据呢?” 白彦的眼珠子动了动,问:“所以呢?” 魏佳辰开始在废弃的房间里踱步,这是他们白天拍摄的场地,整栋大楼都封了起来,现在只有他和钟韶遇两个人。他一边踱步,一边慢悠悠地陈述文件上的文字: “二十年前,白孟华发现了一个可以编辑基因的蛋白因子,轰动了整个科研界。他紧接着用这个因子做了一系列的实验,并且十分成功。但是呢,好东西是大家都想分的。杨珍珍就是其中一个。她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硕士研究生,但是通过一些手段不停地出现在白孟华面前,甚至深夜还去敲他办公室的门。接着,他们发生了关系。然后,她用有S.M癖好的理由,引诱白孟华在做的时候把她捆起来。等视频拍摄成功之后,她就威胁白孟华把最新要发的文章写上她的名字。而白孟华没有答应,所以,强的罪名,就顺理成章地安到他身上咯。” 白彦的眼神黯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魏佳辰胜券在握地笑着:“做个交易吧,白彦。” “怎么做?” “我把录音给你,你给我五千万。”顿了顿,补充道,“美金。” “如果我不给呢?” “那么我就把这支录音笔从二十楼扔下去,白孟华永远也别想翻身!” 费了半天劲,白彦终于把他的目的套了出来,“所以,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要讹诈我?” 魏佳辰没有否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放心,我拿到钱就会出国,以后再也不回来,这个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一个录音笔就要我五千万,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吧?”他的话锋一转,“白孟华在哪儿?那天你的人拍过视频之后,把他弄哪里去了?” 白孟华至今毫无踪迹,而魏佳辰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就算不知道去向,肯定也有线索。如果魏佳辰足够聪明,那么他应该听出白彦现在很着急知道白孟华的下落,在五千万没有到手的情况下,就算对此一无所知,也要表现出自己知道内情的样子,让白彦快点打钱。 然而,他终究还是胆小,听到白彦那边气势很足,心里一下子就虚了,只硬着头皮说: “白彦,是我蠢还是你蠢?我现在被魏家赶出来,哪里有本事去绑架别人?到时候你随便报个警,我还跑得掉么?我会把我的账户发给你,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只等你等到十二点。零点一过,你就永远不要想拿到这个录音笔了!” 白彦那边没有立即说话,双方一下子陷进沉默,只剩风声吹过收音口,留下一连串的呼声。 “白彦,说话,否则我现在就把录音笔扔下去!” 他煞有介事地拔高音量,电话里才终于传来白彦气定神闲的声音: “你扔吧。”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扔吧。最好扔下去的同时自己也跳下去,到了地狱里看看,究竟蠢成你这样的人有几个。” 魏佳辰有点慌了:“你什么意思?” 白彦慢悠悠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吴特助是怎么拿到录音笔的?” “这难道不是翻案的证据么?我管他从哪里拿的?” “他是找真人录的。所以,与其用五千万给你买,我为什么不再去录一次呢?还有啊,录音现在能作假,所以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的,必须要有证人,你说我证人都找到了,还要录音干什么呢?” 魏佳辰愣住了——他以为录音是以前存留的证据,所以才把五千万都赌在了上面。 他的腿一下子软了下去,扶着墙壁调整呼吸,半晌终于找回理智: “白彦,你少用话术来骗我。你以为,翻案就凭你口头上说说,警察就会帮你么?舆论在这几天可是达到了巅峰,晚一天,不论对你还是白孟华,都是莫大的灾难吧?” “嗯,确实。”白彦顺着他的话点头,然后在对方说出下一句要挟的话之前,煞有介事地问,“但,你难道不知道,吴特助用手机备份了么?是,手机是被踩烂了,但是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网盘这个东西?现在我们已经交给警察了,明天一早就会成立专案小组。到时候,就不用你多费心了。” 备份?! 这两个字钻进魏佳辰耳膜的时候,他狠狠震了一下——他千算万算,怎么没想到吴岐会备份! “你,你什么意思?” 白彦的语气倏地凌厉:“意思就是,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而这个案子马上就会真相大白。魏佳辰,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怎么有这么多闲工夫搞这些歪门邪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但是我警告你,你这次已经触犯到我的底线了,以后你看到我最好绕着走,不然,下场可不是打个电话这么简单。” 一盘自以为计划精密的棋被打得满盘皆输,魏佳辰恼怒到了极点,他扬手就要摔手机,被钟韶遇拦下了。他气得破口大骂,对钟韶遇拳打脚踢,却还是不能解恨,一直冲到楼顶,对着夜空大吼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 钟韶遇看他这个样子很是心疼,“少爷,冤冤相报何时了,收手吧。” 魏佳辰却抬起发红的眼睛,凶狠毒辣:“不可能!除非我死!” 谁也没有料到,那个格外寒冷的晚上,居然是所有人最不愿回忆的人生最黑暗的一夜。包括魏佳辰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白·吵架从来没输过·彦 第123章 白孟华躲了三天了。 那天要到钱, 他本来心情很不错, 准备履行之前的诺言,搭飞机走人。 但巧就巧在, 去机场前碰到了老朋友,一时高兴就喝了几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喝醉酒说的话会被人录下来。老朋友看他醉了, 帮他定好了房间,收拾好衣服。顺便, 拿走了他那一百万。只留给他几百块,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他攥着那几张纸币,盯着上面人像的眼睛, 脸上的苦涩蓦然就堆积出一个笑。他笑自己,整个人生就是一个笑话。要么被欺骗,要么被背叛。 衣兜里还有那天陆至晖给他的名片,本来想打, 但是看到电视上舆论爆发的新闻, 摸到手机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现在, 他们恐怕在到处找他了。 也是,拿了人家五百万,最后还把事情说出去了。这换谁不生气?看陆至晖那样子是有好些钱的, 对付他这个有前科的流浪汉根本不在话下。与其到时候被抓起来算账, 不如自己先跑。 不能去车站,不能去机场,不能去酒店。 这些地方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等着他自己跳进去,这是当年那件事给他的教训。 所以,他这几天都生活在各种隐蔽的地方,比如地铁站的拐角,比如潮湿阴暗的桥洞。第三天,他运气好,找到一个被封起来的旧楼。虽然立了一个“禁止入内”的牌子,但他还是找到小路进去了。 在楼里起码比外面好,抗风。 他看了眼电梯,嗯,居然还能用。当年他进去的时候,电梯还没有普及,他只在国外访学的时候经常坐。乃至于他对国内的电梯质量一直不敢相信,于是他想去顶楼,最后还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天台上有很多杂物,各种箱子牌子,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有几个冰箱似的木箱子堆在一起,宛如一个屏风,靠起来还不错,于是他就倚在箱子旁边,一边打开啤酒罐,一边仰头瞧着夜空里偶尔出现的一两颗星宿。 俊俊小时候就喜欢看星星。那时候他的工作还没那么忙,晚上经常抱着他去天台。然后温凝就会上来数落他,说孩子小,经不住风吹,得赶紧回屋。 后来,他的实验忙碌起来了,也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就。但随之带来的就是无比巨大的压力,以及更忙碌的科研。 渐渐的,他陪孩子的时间就少了,一家人也逐渐疏远。乃至于他想起俊俊,还是一岁多的时候,扯着他的袖子咯咯直笑的样子。 这二十年,是噩梦一般的二十年。当初他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愿意为他辩护。也是,连替他申辩的律师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扔矿泉水瓶,无论是谁都会惹得一身麻烦,哪还有人会自找麻烦呢? 他不知道原来舆论有这么大的力量,或许连杨珍珍本人也没想到。当时的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但并不影响人们表态。学校直接通报,到处都是声讨他的人,住所被围,实验室被封,甚至有所谓的热心群众闹到了学校门口和公安局,贴大字报,乌泱泱的一大群,说要“杜绝人渣,还孩子一个干净的校园”。因为他颠覆了自己在人们心里的形象,前一天他还因为最新的研究成果受邀去C大演讲,后一天,他就成了最可恶的衣冠禽兽。 面对社会轰动的压力,他百口莫辩。而警方和法院只是匆匆结案,很多细节都没来得及推敲就把他定了罪。二十年,他就从万人敬仰的大学者,变成了监狱里最让人看不清的强.奸.犯。 这或许就是命。他白孟华就该是一辈子孤独无依,不能有亲近的人,只配有牵挂,和别人加注在他身上的各种有色标签。 今晚的星星很少,看着看着,夜色深了,他准备下楼找个不错的地方睡觉。等这一阵子过去,他就可以带着四百万的支票,远走高飞了。这个充满敌意的地方,他半点留恋都没有。 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木箱的另一面就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凭什么白彦可以过的那么好!而我就要被所有人背叛!” 他惊了一下——是那天让他问陆女婿要钱的那个年轻人。 白孟华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让我骗女婿的钱最后还要来抢钱”的人设里,所以他放轻了呼吸,透过木箱之间的缝隙往那边看。原来,跟这个年轻人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钟韶遇上前,卑微又不甘地说:“少爷,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然而此刻的魏佳辰已经失控,听不进这些话,他尖叫到:“你不背叛有什么用?你可以让大哥把我的财产还给我,还是可以让白彦从娱乐圈永远消失!” 钟韶遇本来就自卑,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抬不起头,“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不需要你的陪伴。”魏佳辰恨恨地看着他,一股无边的悲伤突然就涌了上来,方才的跋扈瞬间就消失了,像被人砍去骨头一般,“为什么,轩哥就不会陪着我呢?为什么轩哥就不会像你这样陪着我呢?” 他爱张轩爱到了骨子里,这一点钟韶遇是知道的,于是尽管无数次希望这两个人离婚,但是在魏佳辰面前,他还是不忍心说他心爱之人的坏话。 “张总运营公司,空出来的时间少。韶遇没本事,所以时间多。” “没用了,都没用了”魏佳辰悲从中来,“反正绑架那个案子也在查了,我说不定明天就要去坐牢,进去之后没有人会陪我。轩哥肯定早就想跟我离婚了,是因为怕我自杀,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我的人生,就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死亡的。” “少爷,不如我们去自首吧?我打听了一下,现在自首可以减刑。再加上魏家的律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你也不用每天都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了。” “你让我去坐牢?” “少爷,绑架那个案子本来就有漏洞,现在汤临把你牵扯出来了,警察就算没有证据抓你,但是碍着陆至晖的面子,也会隔三差五地找你去问话。一次能躲过,两次能躲过,那十次呢?总有出纰漏的那一天。与其坐等着被查,不如一开始就自首,坐几年出来,轻轻松松,就可以无忧无虑过后半辈子了。” “我不可能去坐牢的!”魏佳辰把试图靠近他的人推开,“汤临就是想减刑,所以才给警察胡说八道!这半年警察找我这么多次,每次都问同样的话,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爷爷说了,只凭单方面的猜测和推理,他们根本就拿我没办法!” “你别老听董事长的,他那一套做事风格在如今根本就行不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很多事情根本就做不到滴水不漏。”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我爷爷,他会害我吗!还是说,你现在看魏氏倒了,我也倒了,你就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你是不是还想爬到我头上去啊!” 魏佳辰失控地大叫,逼得钟韶遇往后退了一步:“韶遇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魏佳辰好像明白什么似的,“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坐牢,坐了牢我这个人就完了,到时候一无是处,就好跟着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钟韶遇,你不过就是魏家的一条狗而已,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钟韶遇的心口被刺了一刀,粗眉一拧,不言。 魏佳辰接着说:“我心里只有轩哥一个人,就算知道他喜欢白彦我也一样喜欢他,就算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也在所不惜。从当初我用魏氏的条件跟他结婚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 “我知道轩哥忘不了白彦,所以做了几张艳.照让轩哥死心。谁知道他后来又傍上了陆至晖,让我在婚礼上出尽洋相。那我就干脆把他和刘骥的合作搅黄,让他再得意!但是他还是没受影响,轩哥甚至还为了他跟我吵架,甚至还想跟我离婚” “我是没有办法才让汤临去绑架他的!我告诉他要睡白彦就要做直播,让全世界都知道白彦不干净!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这一切都是白彦自作自受,都是他逼我的!” 他几乎失去理智地控诉着,他本来想敲诈成功之后就远走高飞,谁知道这个人现在无比狡猾,居然不上当。显然,这让他怒火中烧。 钟韶遇一言不发地听他发泄,跟之前一样,等他骂过了,哭过了,就会好很多了。那时候带他去喝杯咖啡,或者泡一下温泉,整个人就会老老实实地,慢慢的就睡了。 然而,今夜注定跟往常不同。他在听魏佳辰控诉的期间,听到不远的那一排木箱后面,传来一声微弱,但是无比清楚的,易拉罐落地的声音。 “谁!” 魏佳辰也吓了一跳,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说这些话,是笃信了这个白天拍戏晚上封锁的地方没人。但如果真的有人的话,那他刚刚说的话 “是你?” 等钟韶遇把人从箱子后面揪出来,他狠狠吃惊了一下,紧接着是愤怒:“你怎么进来的!” 然而,比他更愤怒的是白孟华本人。为了躲避搜查而不敢住酒店导致全身都脏兮兮的,原本见陆至晖那天穿的体面的衣服现在也皱巴巴的糊了一层黑色的泥,而正因为脏,他的眼睛才更如擦亮的剑一样,锐利,闪着刺眼的锋芒。 “是你在害俊俊。” 他把所有的话都听去了,包括从新闻里看到的,白彦被绑架的原委。 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陆至晖或者白彦,魏佳辰是会惧怕的,但是,现在他面前站的是一个坐了二十年牢早就跟社会脱节的半百老人,这情况,可就大大不同了。 更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有这个人的把柄。 于是他轻蔑地笑了一下,示意钟韶遇把人放开,“怎么,从来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白孟华,现在良心发现,要来护儿子了?” 白孟华指着他的鼻子,颇有当年上课的气势:“你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居然学这些害人的招数,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你受过教育吗!” “我没有家人!我唯一的家人现在躺在监护室里,昏迷不醒。呵,我相信白彦现在跟我也是一个想法吧,虽然有活着的家人,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跟你相认。” “这是我白家的家务事,你没资格插嘴!你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就是欺负我!你这种,这种社会的渣滓,放到旧社会里就是要给人乱棍打死的!” 白孟华瞄了眼身侧钟韶遇,又指着魏佳辰道。“你别以为做的坏事没人知道。我已经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了,识相的赶紧放我走,我安全了自然会删除。否则,我现在立马发给陆女婿,让警察来抓你!” 魏佳辰的脸沉了下来,“把手机给我。” “痴心妄想。” 白孟华攥着手机,虽然他还不怎么会用智能机,但是录音这种简单的操作他还是会的。即便没有陆至晖的微信,不能传输文件,但他为了脱身,也要装出马上能够联系陆至晖的样子。并且在钟韶遇准备动手抢手机之前把屏幕按亮。 “别动!不然我马上发给他!” “韶遇别动!”魏佳辰慌了,强行镇定下来问,“我们怎么做,你才肯删?” “你们两个都去最边上站着,我安全离开这栋楼之后,马上就删。” “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走之后又把录音交给警察,我岂不是把自己送进牢里去了?” 魏佳辰灵机一动,往前探了一步,“我这里有样东西,可以让你沉冤得雪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多地方都降温了,大家记得添衣~ 第124章 夜色漆黑, 连带着天上的月亮也没什么亮度。 一栋废弃的大楼里, 天台上更是又黑又冷,人往那儿一站, 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影子,以及模糊的一点轮廓。 录音在寂静的夜空播放,在偌大的一座城市里, 这破旧一隅的声音显得格外微弱,就如大沙漠里的呐喊, 顷刻就被吞噬,听不到回音一样。 白孟华的身体开始颤抖,并非因为寒冷, 而是因为郁结在心底的某种情绪终于得以抒发,被积压在黑泥深处的石头终于有希望重见天日的情愫。 无欲则刚,人在无欲无求的时候是没有破绽的。相反,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 想守护的东西, 人就变得有弱点, 好拿捏了。 “录音这是谁说的话?你是怎么拿到的!”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魏佳辰看他如此看重这个东西,心里更加有底,“怎么拿到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用知道, 这个录音, 是帮你伸冤最有力的证据。而说这些话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你要想翻案, 洗掉背负在身上这么多年的冤屈,就只有靠它。” 白孟华扎实地呼吸了一口冷空气,“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我儿子是大明星,女婿是大老板,他们什么做不到?怎么轮得到你来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魏佳辰当然不允许他有回去找白彦的想法,“他们的本事的确比我高,但也要看他们想不想干。别忘了白彦对你是什么态度,你那天在大路上喝醉酒了骂的又是谁?他恨不得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可能花功夫帮你翻案?” “住口!我儿子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俊俊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娃娃,居然被你三番五次地整,你,你这种社会的败类,你就该在大牢里面蹲一辈子!我,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逮你这个绑架犯!” “你报啊!”魏佳辰往边上走了好几步,把录音笔伸到半空,“你报警我就马上把录音笔摔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魏佳辰虚了虚眸子,放缓了语速,“其实呢,我还是挺理解你的,人生在世,就是为的一口气。尤其是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把名节看得比谁都重要。你的人生本来一片辉煌,却被两个女人给毁了。你被冤枉坐了二十年的牢,但凡能有一点儿能证明清白的机会,你豁出性命也会去争取。而现在,你不用拿命来换,只需要把手机给我,马上就可以沉冤昭雪。这笔交易,难道不划算吗?” 白孟华被他说动,但猛然又想起当日离开时白彦的眼神,那种明明对他抱着希望,却又黯淡下去的眼神,是他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 “胡说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是这笔交易最受益的人。现在警察抓你就差一个证据了。”白孟华扬起手机,“这就是证据!如果我删了,你就又能对俊俊为非作歹。我虽然不是个好爸爸,但也绝对不可能去害自己的亲儿子!” 魏佳辰见他还在坚定,于是眸子一转,眼神变得嘲讽: “白孟华,别跟我说,你离开了你儿子二十年,现在又想做一个好爸爸?你以为,你为他做这些,他知道了,就会原谅你么?我为人子,没有爸爸究竟是什么感受,我最清楚。我的家庭不完整,我在学校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笑,别人的爸爸来接他们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回家。没有爸爸会被认为教育有残缺,家长会让他们的孩子疏远我孤立我。就算老师出来制止,开口第一句也是‘他没有爸爸,大家不要欺负他’。” “你以为你是受害人,你惨,但是当年要不是你出轨,那个女的会有可乘之机吗?那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要遭遇这种飞来横祸,就要承受因为你们大人的错误带来的惩罚。你以为白彦会原谅你么?别说你找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钱,你就算跪在他面前磕头认错他也不可能原谅你!你承受了二十年的牢狱,他承受了二十年的人间炼狱。你以为你现在为他做一点事情就弥补了么?” “你,做,梦。” 魏佳辰的话仿佛一头野兽,在白孟华的身体里撕咬,一块一块,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骨头也要一并嚼烂。风一吹,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跟撒了盐似的,一齐叫嚣着疼。 绝境之下,人是会失去理智的。即便是一头遍体鳞伤的年迈的野兽,也会张开獠牙,发疯一样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只见白孟华突然朝魏佳辰冲去,一边叫骂一边去抢录音笔。 “把东西给我!”他的眼珠子猩红,仿佛要把魏佳辰撕成碎片一般。 魏佳辰不敌他突然的冲撞,连退了两步,差点从一米高的护墙上摔下去。 “啊!你疯了?放手!” “你这个渣滓!败类!该坐牢的是你!老子马上就送你去警察局!” 尽管在牢里待了二十年,白孟华骂人的词汇也仅停留在“渣滓”和“败类”上面。他一手扣着魏佳辰攥着录音笔的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钟韶遇眼疾手快,即刻冲上来制止他,三人紧接着扭打在一块,地上的积灰很快扬了起来,漫了半人高。 “放手!放”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意!你这个渣滓!松手!把东西给我!” 白孟华掐脖子的手是拼了全力的。不多时,魏佳辰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呼吸也变得浅薄。钟韶遇眼见不对,连忙在白孟华的手腕处狠狠劈了一记手刀。钳制终于松开,然而,闭着眼挣扎的魏佳辰并没有收力,抵在白孟华肩膀处的手下意识用力。 这一推,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啊——” 被乌云挡去了大半的月亮终于又挪了出来,给原本黑暗的地方铺了一层淡淡的光,模糊的物体轮廓也终于变得清晰。地上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动,在碎砖头底部逐渐晕开,像水缸裂开了一条缝似的,水渍的面积越来越大。月光渐盛,亮到足以分辨物体的颜色。而流动的液体已经蔓延了不小的一片区域。 血 清晨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在空气中听到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 卧室里,陆至晖刚挂断电话,被西装包裹的矫健的身体异常显得无力。他呆滞了几秒才放下手机,喉结不正常地滚动了两下,勉强把刚才的交谈消化。 “先生,你看我这身怎么样?黑色的,是不是比刚才那套正式点儿?唉,但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刻意了?你平时去找常警官穿的什么啊?我再换一件得了。他这次帮我们翻案挺不容易的,我们待会儿请他吃顿饭吧?” 白彦从衣帽间钻出来,一边扯着衣服下摆一边照镜子,显然对身上这套不怎么满意。今天常万宗要成立特别小组翻案,他们是要过去再做一次笔录的。 陆至晖看他满怀期待的样子,心里跟扎了刺一样难受。 “彦彦,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白彦听出他话里的沉重,拉扯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怎么了?” 陆至晖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肩上,“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陆至晖不是一个啰嗦的人,能一句说完的话不会拆成三句来说。除非这个消息,真的会让白彦吃不消。 白彦脸上的轻快瞬间消弭,整理着装的手垂了下来,“你说。” “西郊一处废旧的大楼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初步判定,是伯父。” 嗡! “你说什么呢?”白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宗他们已经过去了,他刚才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言外之意——这是真的。 白彦只觉得脑袋里敲钟似的响了一下,两条腿紧接着就软了,骨头仿佛也被抽去,腾然瘫了。 “彦彦!”陆至晖连忙把他扶住,带他到邻近的沙发坐下。 白彦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找回神智,嘴巴开了合,合了开,想说什么,但是嗓子眼就像堵了沙子似的,只能发出沙哑的残破的音节,说不出话。 陆至晖将人抱着,不断搓着他的手臂,“我在这儿,没事的。” 白彦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开口的瞬间,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陆至晖尝试用平稳缓慢的语调帮他调整,“万宗他们正在比对DNA,做进一步的确认。但是,作为他的亲人,我们需要去跟警方交接一下。我陪你去,好吗?” 白彦好像丧失了情绪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苍白又虚弱。许久之后,他靠着陆至晖点了一下头。 “嗯。” 一个小时后,白彦和陆至晖赶到现场,常万宗刚成立的翻案小组还没动手,就不得不分一部分人来调查白孟华的死因。他见到二人之后,说了很长一段话,而白彦听进耳朵里的只有一句: “我们有理由相信,白孟华死于他杀。”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的大家都好厉害啊……已经猜出来了,我瑟瑟发抖,怕剧透又不敢回…… 第125章 “跳楼自.杀的人通常会面部朝下, 双眼闭合。而白孟华却是面朝上掉下来的, 并且睁着眼睛。这表明他死前并没有接受死亡的心理准备。而且我们还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四百万的支票,证明他也并非走投无路, 这些迹象都表明,他没有自杀的动机。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 他是被人推下来的。” 常万宗的经验丰富,尽管还没有验尸, 很多东西已经被他推理出来了。 “二位,白孟华最近见过你们。为了了解情况,请跟我们回警局做一下笔录。另外, 我也不会排除有当年那个案子的人牵扯了进来。所以,我会叫人把他们带回来审问,同时,细查当年的真相。” 审讯室很小, 一张窄窄的方桌, 几张椅子。对面的警察一个问话, 一个做记录。 白孟华随身的东西都被警察用透明的自封袋装了起来,他身上除了那张支票,还有一个钱包。坠楼的时候掉出来了, 故而是摊开的, 所以,他清晰地看到夹层里的他的照片。是二十岁举办生日会的时候拍到的,他带着一个米奇的毛线帽子, 眼睛笑得弯弯的,在人群里很是耀眼。 照片是从大合照上剪下来的。分明只有一张纸的薄薄的厚度,却被他放了五年也没坏,只在边缘的地方有点磨损,想来是经常拿出来的缘故——这是在监狱里,白孟华从一张报纸上剪下来的。 白彦盯着那张纸,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喉咙里仿佛卡了刺,胀得几近炸裂。警察问什么,他答什么。包括白孟华什么时候出现,包括他的心情从开始的愤怒到知道白孟华可能无辜时的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好像过去了一整天,但又好像只有一小会儿。最后出去的时候,他累极了,像跑了五公里那么累。 回去的时候,陆至晖开车开得很慢,说话也慢,“万宗增加了专案小组的人手,现在两个案子一起查,所有跟白孟华见过面的人都会叫来审讯。后续可能还会叫我们过来。” 白彦弓着背,安全带在他身上宛如枷锁,他垂着头,盯着裤子上的一点灰出神。 “嗯。” “当年的案子证据少,他们打算从受害人和证人身上下手。所以请了一位很有资历的读心专家,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 “最近工作忙吗?施睿那边的意思是,最近刚好在风口浪尖,所以尽量减少一些公开行程。刚好这几天公司的事情比较少,我在家里陪你,行吗?” “嗯。” 白彦一路到头都只说了这一个字,闷闷的,沉沉的。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就觉得,好像冥冥中寻到的一丁点的希望,那个足以把白孟华变成年轻的风华正茂的白孟华,足以修复这段坎坷破碎的父子关系的希望,没了。 如果他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或者对他的信任再多一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很自责。 这是白彦听到死讯的第一个反应。 由于这两个案子牵扯甚广,网络上不嫌事大的网友争相转发,不断@微博上的官方蓝V,故而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 近年很多案子都是因为网络舆论才引起重视,但,常万宗特意申请不要声张。因为他不想重蹈当年的覆辙,不想让舆论横插进来,影响办案的准确性。毕竟,当年白孟华那个案子如果没有爆发舆论,办案方没有先入为主认定罪名成立,苏能的证词很可能不会被忽视,冤案可能就不会发生。 三天之后,杨珍珍,杨珊珊,苏能,以及所有跟白孟华有过交集的人都被审讯了一遍。读心专家朱霖介入之后,很快从杨珊珊的微表情里抓到破绽,并且有所突破。 ——杨珊珊如今37,当年还没成年,已经承认白孟华并没有侵犯她,是杨珍珍指使她陷害的白孟华。而当年检测的所谓的她体内的白孟华的精夜,也是他们在检测时做了手脚,中途调换了□□样本。 杨珊珊的心理素质不好,在朱霖第五次指出她撒谎且对当年的事情感到羞愧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但,相较之下,杨珍珍就镇定许多。 “警官,你刚才说的,不过是你的推测。在没有证据指证我之前,能不能不要叫我来浪费时间?我很忙的。” 杨珍珍今年48,是国内一个很有威望的生物研究所的主任。现在她结了婚,跟丈夫育有一子。下周还要去澳洲,做一个最新研究成果的演讲。 朱霖虽没有她年纪大,但经手的犯人不下三百,再强硬的人她都对付过,所以,面对杨珍珍义正言辞的指责,她只付之一笑: “别紧张,杨女士。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毕竟白孟华死得太蹊跷,所以如果强.奸成立,我们也不排除你怀恨在心杀害他的可能。所以,说的越多,越可能帮助你洗脱嫌疑。但前提是,你说的是真的。” 杨珍珍先是表明自己当晚有不在场证明,谈起当年的时候,不得已,又把当初给警方的说辞拿出来背了一遍。等她洋洋洒洒说完,朱霖又接着之前的话询问,一问,就是最关键的那一句: “你有性.虐倾向。” 几乎是陈述的问句。 杨珍珍当即否认:“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这是当年的调查都没有问到的问题。 朱霖的眼神落到她摸脖子的手,从文件袋里掏出苏能的照片,“这个人认识吗?” 杨珍珍嫌恶地把目光挪开,“不认识。” 朱霖一直盯着她的表情,下了刚才两个问题的结论:“你在说谎。” 她缓缓道出这句话的依据,以免杨珍珍又说她信口胡诌: “刚才我问你是否有性.虐倾向的时候,你摸了一下脖子。当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他的血压和心率会有所上升,而因为脖子这个部位有丰富的神经末梢,所以按摩脖子会缓解血压。这是撒谎时的一个常见动作。” “警官,我麻烦你别说这些长篇大论的理论。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她的语速变快了,已经不复之前那么镇定。 朱霖没有被打断,接着往下说:“你认识这个人,他叫苏能。刚才我问你是否认识他的时候,你看了一眼就把眼睛挪开了,显然他掌握了某个对你不利的消息,你不想看到他。而正常不认识的人,他会把照片拿起来仔细辨认,你一眼就认出他是谁,可见,你们的关系不浅。” 她接着取出一张证词,推到杨珍珍面前,“这是苏能的证词,他承认你的确有性.虐倾向。所以,当年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杨珍珍,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当年你给了警方假口供,冤告白孟华入狱。” 杨珍珍深呼吸了两下,缓缓平复了心率,“警官,我请你办案的时候拿出证据再说话。的确,苏能当年跟我交往过。但难保分手之后他对我怀恨在心,现在串通一点文章想整我。你凭什么就此怀疑我诬告白孟华?你也是女人,请你将心比心,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早在我心底结成疤了,你们现在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伤疤揭开来看,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朱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应该庆幸,法庭当年没有录像。否则,我会抓到你更多破绽。” “那也是你自以为的破绽,查案不是靠想象力的,警官。”杨珍珍抬腕看了一眼表,“抱歉啊,我们谈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如果警官没有其他想问的,我想我恐怕要先离开了。” 朱霖将她的举动都收进眼底,然后宽容地勾了一下唇:“可以。不过还请杨女士这两天不要离开A市,我们随时都可能找到新线索,请你回来协助调查。” 杨珍珍匆匆走了,虽然目前不能抓她落案,但她所暴露的东西也不少,起码让朱霖和常万宗都摸到了方向。 “现在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证据很难找,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是杨珍珍主动认罪。” 常万宗如是说。 陆至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目前,棘手的并非只有这一处——白彦三天都没吃饭了。 刘晓冉听说之后,立即就坐车来了。她让陆至晖和老头子都出去,随便找家饭店解决晚餐,然后转身拎着几大袋食材进了厨房,给白彦□□心晚餐。 “妈,您怎么来了?”长辈来访,陆至晖又不在,白彦处于礼节不得不提起精神,给刘晓冉倒水。并且,主动开口说话。 刘晓冉当时把菜式都做得差不多了,把蛋挞放进烤箱之后,给白彦榨了一杯橙汁。 “这周你们没回去,妈妈想你们,就过来看看。” 妈妈想你们 尽管白彦已经把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但这样平淡却又充满关切的话,只消一句,就足以把他击溃。何况,他现在正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妈妈,对不起。” 那一瞬间,他在给刘晓冉道歉,亦是在给温凝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白孟华,没有洗白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个事情:生活中我们遇到的人,包括亲人,我们对他们的感情可能不是单纯的爱或者恨可以涵盖的 第126章 情感是需要发泄的。 常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困住白彦的是亲情, 如今能解开枷锁的,仍旧是亲情。 “我在该相信他的时候, 没有相信他,甚至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还在诅咒他去死。” 白彦捧着满满的一杯橙汁, 喝之前却先红了眼睛。他无力地陷在沙发里,整个人宛如干枯的树枝, 毫无生气。 “崽崽。” 刘晓冉自过年之后就这么叫他了,她挨着他坐下,语重心长: “妈妈知道你难过, 这种难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哪怕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将你的情绪感同身受,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 去揣摩你的难过。” “妈, 您别揣摩这个难过, 这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愿意陪妈妈一会儿,听我说说话吗?” 是“你愿意陪我一会儿吗”, 不是“我想陪你一会儿行吗”。现在白彦正是情绪敏感的时期, 后者的说法主动权在“我”手里,态度有点居高临下,难免带着怜悯, 有点“你现在很可怜我想陪你”的意思。而前者是把主动权给“你”,把自己变成提出需求的那一方,表露出来的意思是“我现在比较弱势需要人陪一下,你愿意做那个人吗”。两种说法的初衷虽然一样,但却让听者感受到的心境完全不同。 果然,白彦点了一下头。 刘晓冉端起另一杯橙汁,轻抿了一口。她今天特意穿了水蓝色的旗袍,颜色清淡又舒服,让人瞧着不会太扎眼。 她缓缓开口:“你爸爸的事,我听二崽(陆至晖)说过了。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被陷害入狱,对于一个科研者而言,的确是灭顶之灾。可以想象,他这二十年过得很不如意。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话,背负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承受本不该针对我的辱骂,应该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 白彦动了动嘴唇:“但是,在好不容易真相要大白的时候,他却死了。” “他以这种方式离开,当然也很可怜。但是崽崽,我们不要总是去想我们失去了什么,要多想想我们得到了什么。他这些年过得这么不好,生活的每一天都在承受侮辱和唾骂。或者,死亡,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呢?” 这是白彦最愧疚的地方,他没办法把这场离世看做是解脱:“如果我相信他,他根本不会一个人跑出去,那他完全可以等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没有做到我该做的,反而对他” 虽然从白彦的角度,白孟华的确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并且就如魏佳辰说的那样,孩子是像承受飞来横祸那般承受的父辈的影响。白孟华遭遇了二十年的牢狱,白彦同样遭受了二十年的人间炼狱。但尽管这样,当白孟华死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仍旧会觉得愧疚。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刘晓冉端详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息道:“但是,这就是人生啊。” 与其帮他梳理情绪的前因后果,不如劝他走出来。 她顿了一顿,又道:“有些时候,我们注定会与一些美好的东西失之交臂。即便惋惜,痛苦,却还是不得不接着往前走,不论被迫还是自愿。这就是人生,不是吗?” 白彦没有出声,显然听进了这句话。 刘晓冉温柔地在他的肩膀拍了下,正如温凝在世的时候那样,“人家说,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如果没有裂痕,那么,人们就永远也看不到光了。正是因为人生有太多的遗憾和不圆满,所以,我们才更加珍惜触手所及的幸福,不是吗?” “逝者已矣。我们所能为他做的,是去完成他的心愿。而你爸爸毕生的心愿,你比我更了解的,对吗?” 紧紧攥着玻璃杯的指尖发白的手终于松了一些,而那双涣散的没有焦距的眼眸终于动了动,眼底隐隐流动的,是光。 “妈妈,谢谢你。” 陆至晖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懵。是常万宗打来的,说他家本来落寞不堪的小豹子居然去了警局。还主动交代了当日因为备受打击而一时忘记的,可能对案情有帮助的情况。 “法医推测的我父亲的死亡时间是30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而在九点多的时候,我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这是我的通讯记录。” 白彦话语干练,果决地把手机界面调出来,放到常万宗面前,然后接着说: “给我打电话的人叫魏佳辰,他直言,苏能证实杨珍珍的性.虐倾向的录音在他手里,他想敲诈我五千万。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们早已将录音备份。 不过,虽然我当时探过他的口风,觉得我父亲跟他没在一起。但不排除他因此恼羞成怒,对我父亲痛下杀手的可能。 听说常警官你们查当年那起案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但是我父亲的死同样很蹊跷。所以,我提一点拙见:你们不妨带魏佳辰回来问话,看他当晚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另外,虽然当年我父亲出事的时候我只有5岁,不能提供什么有利的线索和证据。但,我现在想到一个不成熟的办法,有可能让杨珍珍认罪。我的把握不是很大,但请常警官允许我试一试。”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陆至晖正在等候厅的椅子上打盹儿。背靠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眉毛不松不紧地拧在一起,眉间因此落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西装皱巴巴的,皮鞋也不知道从哪里刮花了一道。看起来有点点狼狈,但又充满着有血有肉的烟火气。 不知怎的,一看到这幅情景,方才在审讯室里打满鸡血的白彦就温柔了下来。他的先生,一直迁就他,护着他,这几天他没怎么睡,他的先生估计更没怎么睡吧。 他刚刚扒了两口饭就跑了出来,先生应该吃过饭就来等他了。想到这里,白彦心里跟填了棉花糖一样柔软。 啾。 他在陆至晖的下巴亲了一下,成功把浅眠的人唤醒。 “嗯?”陆至晖掀开眼帘,又因为眼中酸涩,闭着眼转了转眼珠子才又睁开,“结束了?” 白彦笑着看他,“先生,回家啦。” 陆至晖没有立即起身,反而盯着他的笑容没动,仿佛这一幕万分的金贵。 “妈真了不起。”他感叹道。 一顿饭的工夫,就把之前如活死人一般的白彦赶走,还给他这个无比灵动的小豹子。 “先生,你也很了不起。谢谢妈,也谢谢你。” 回去是白彦开的车,他的精神很好,甚至还帮陆至晖放洗澡水,还去热了一杯牛奶。陆至晖在浴缸泡着,他就在旁边的淋浴下面搓澡,最后两个人差不多一起出来。陆至晖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眼睛又酸又胀,滴了眼药水缓了好一会儿才喝了牛奶,抱着白彦睡去。 “先生,我帮你揉揉眼睛吧。”白彦想着他滴眼药水的样子,心里愧疚。 “没关系,已经好了。”陆至晖从他面前环上来,手绕到他身后搭着。 “那,下次你想滴眼药水了告诉我,我帮你。” 陆至晖合上的眼皮缓缓掀开,看着从窗帘漏进来的一丝月光,“好。” 这一觉无比的踏实,一直到中午才起。醒时二人皆是饥肠辘辘,好在陆至晖之前买好了食材,做了一份白彦最爱的蒜蓉鱼片和几个小菜,两人把菜碟子吃了个底朝天才停筷。 “先生,待会儿小信会过来,我让他先送你去公司,然后我再去趟常警官那儿。”白彦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洗洗手去衣帽间拿外套。 陆至晖也穿上西服,“好,你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说不准,不过今天晚上可能有戏能看,你结束之后就过来找我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什么戏?”陆至晖的眼神落到他的白色长风衣上,“怎么穿这么白?” 白彦冲他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先卖个关子。” 陆至晖打量了他几秒,然后将下巴抬了一抬,似乎将某件事了然于心,但又不知它会怎样深入发展。 “对我也要保密?”他问。 “哎呀不是保密不保密的问题。” 白彦在全身镜前面摆了几个pose,又背对着镜子转头,看看后背是怎么样的。他这件衣服的款式很简约,没有多余的装饰和绳扣,远远看去,只以为是医生的白大褂。 他对这个效果颇为满意,于是把耳机和充电器这些必备物品往口袋里塞,准备出门。 “我在你面前那还能有秘密啊?是这件事我心里也不是很有谱,所以就走一步看一步。事先把饼画出来了就不灵了。” 陆至晖故作吃醋:“那可不一定,所谓人心隔肚皮,何况你这颗还是豹子心。” 他的语气慢慢悠悠,却透着能让人察觉出来的调笑。白彦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这点深意还是听得出来的。于是他饶有兴致地亲了陆至晖的下巴一口,挑了挑眉毛。 “现在感觉到我的心没?” 陆至晖的眼眸动了一下,俯身,封住他的嘴唇,等灼热的吻越来越深时,反而顾及到出门而停了下来。陆至晖看着他的眼睛,道: “感觉到了,先存着。” 白彦不甘心地放下抱着他的手,之所以不甘,并非是因为没有深入到下一步。而是在气势这一块,他每次都被陆至晖压得死死的。于是胜负心上来之后,他傲慢地勾了一下陆至晖的下巴: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存着就存着。” 分开之后,他们各自忙碌。陆至晖去了公司,白彦从网上找了一张照片,让洪志照着给他做了个头发。然后直奔警署,在大厅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背对正亮着灯的审讯室。 或许不一定能成功,但他会努力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彦彦要开始崛起了~ 第127章 第二次审讯, 杨珍珍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神气了。那个会读心的女人实在厉害, 那么快就揭穿了杨珊珊当年并没有和白孟华发生关系。 其实,审问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怪杨珊珊那丫头太不中用, 这些年一直心惊胆战的,稍微逼迫一下就招认了。还连带她也多了一个怂恿诬告的罪行。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当年都如履薄冰挺过来了, 如今二十载过去,该消失的证据早就消失, 再加上白孟华这个名为加害者实为受害者的人已经坠楼,她只要咬死不承认,没有人能定她的罪。 她仍旧硬着头皮应付朱霖, 在对方拆穿她说谎的时候打死不承认。读心说穿了就是心理上的施压,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出来她都是安全的。反正就是耗,谁能耗到最后谁就赢了。 这次的审讯从下午4点一直到了11点,天都黑了。 朱霖还是比她想象的更厉害, 今天直接给她看了白孟华的照片, 因为面朝上的缘故, 表情拍得很清楚。一根扎在地上的钢筋穿过他的头部,从后脑勺穿破到脑门,血液是爆炸式地冲出来的, 周围都是飞溅的血迹。他死瞪着眼睛, 眼珠像是要爆出来一般,死不瞑目,混着猩红的血, 比地狱的厉鬼还要吓人。 杨珍珍在判刑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之前只听说死了,但没想到死状这么恐怖。停留在她脑海里的白孟华的样子,还是当年在实验室时,穿着白大褂做试验的状态。 她毕竟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机器,看了照片之后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但朱霖那双冷静却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撕出来似的。所以,即便内心波涛涌动,她也只在桌下抓着裙子,攥了满手的汗勉强维持镇定。 “好了,今天差不多到时间了。”朱霖收起托着下巴的手,语气慵懒,“案子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可以排除你杀害白孟华的嫌疑。当年那起案子还没有进展,所以近期不会再找你。如果你有公务要忙,或者要离开A市,请便。警方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她起身的同时在桌上敲了两下,像是拉紧的弓弦突然松开了一样,杨珍珍绷在胸口的那口气也终于松了出来。等朱霖走后,她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一会儿,等血液又流回到双腿,她才慢慢起身。 白孟华那个样子,眼睛瞪的那么大,不像是自杀的。但,如果真的是自杀的话,好像,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毕竟他走的并不安详,甚至可以说死不瞑目。只有老天和他们自己知道,白孟华是被自己陷害,坐了二十年冤狱才死的。这二十年发展这么快,楼房,汽车,通讯工具,完全不是当年那个样子。所以,融入不了这个社会进而选择自杀,或许,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来,白孟华的死,岂不就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杨珍珍剧烈地抖了一下,胳膊上立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时间能够抹平一切,过几天,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如是想着,在律师的搀扶下走出审讯室,却在出门的那一刻,看到大厅的那个白色背影时,脚步活生生钉在原地。 啪! 手提包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周身一抽,紧接着后背就传来阴森的凉意,让她脊骨冰凉。 “杨教授,怎么了?”律师帮她把包捡起来,拍去灰尘递回去,她却迟迟没伸手来接。 “这,这是谁?”她盯着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后脑勺,整个人跟冻住了一般,舌头打结。 律师朝她的视线看去,看到正跟常万宗交谈的白彦,“噢,好像是个明星吧,我对娱乐圈不是很了解,只印象里好像看过他。” “是,是吗”杨珍珍这才接过手提包,只是脸色还是没有缓回来。 而此时,相谈正欢的白彦兴许是意识到她们的视线,回过头来。 “你好?” 杨珍珍心口一松——只是背影像,长相还是很有区别的。她同样觉得白彦眼熟,隐约记得是前几天出现在头条上的人物,好像是家里人犯过事,连带自己的星途也被连累了。不过实验室太忙,她没有细看。 于是,她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你好。”她见白彦并没有挪开眼神,于是问,“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白彦慵懒地勾了一下唇,“当然认识。”他一步一步走到杨珍珍面前,停下,“杨女士可谓是我的人生导师,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你上过我的课?” “这倒没有。不过,我小时候跟你见过,你应该有印象。” “小时候?” 白彦放慢语速,仿佛潜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虽未动手,却带着嗜血的恫吓。 “你忘了,当年在你家门口,我妈妈亲口问你,我父亲是否真的强行侵/犯了你,你冲着人群大声求救,害我们母子被他们扔鸡蛋了吗?” 遥远的回忆唤醒了杨珍珍,刚回血的脸色又白了下去,“你,你是” “我是白俊,不过因为社会压力改了名字,现在叫白彦。我父亲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进了监狱,我母亲到死都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现在我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去世了,真相或许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重要。但是人活一口气,就算搭上我全部的身家,我也会把当年的真相挖出来。” 他说“挖出来”的时候语气加重,又一动不动看着杨珍珍,仿佛挖的不是真相,而是她的眼睛。 杨珍珍腿下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已经虚了下去: “真相就是当年法官公开的那样,你不要以为可以用势力扭曲事实!” “是不是扭曲现在我的确还不知道。不过有个人,可是比你还清楚当年的经过。” “谁?” “白,孟,华。” 白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字字诛心,“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不会就这么冤死。他会继续当他的教授,你从他手里抢的那些研究成果也会归属他的名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在冷冰冰的夜里,尸体被风吹到僵硬,直到第二天被环卫工人发现所以,既然有冤屈那你说,他变成鬼之后,会不会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他的眼神宛如一条潜伏的毒蛇,红色的身体慢吞吞盘亘在树干上,偶尔吐着信子,虽然没有攻击人,但那一口随时可能张开的獠牙尖锐无比,让人躲无可躲,只能僵在原地,周身冰凉。 “世界上可能没有神仙,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的事。但是,鬼呢?” 这个世界的戾气已经这么重了,也不多几个鬼,去申诉他们身上的仇恨吧? 杨珍珍回去的路上一直惶惶不安,开车的手都是麻的,脚下也十分虚浮,车速忽快忽慢,宛如在黄泉路上踌躇哀嚎的魂魄。 白彦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即便她把车内的音乐开到最大。 没事的,会没事的!就跟当年一样,所有不认识的陌生人都会帮她,指责,谩骂,这些统统都让白孟华百口莫辩,甚至在实验室门口被泼了油漆之后也不敢报警。是的,看网上如今对白彦的讨伐就知道了,那些不明真相但是自诩满腔热血的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白彦是白孟华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连警察都说她没有嫌疑了,他白彦算什么? 她如是自我催眠,却在当晚就做了噩梦。她梦到白孟华掐着她的脖子,一边滴血一边爆裂的眼珠子瞪着她,要让她血债血偿。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满头的汗。 “白孟华你不能来找我推你下楼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那个女警察说你是自杀的,但你肯定不是自杀对不对?你这个人,你才不会自杀呢,当年那么多人声讨你都没事,怎么可能出狱还自杀呢” “就算你是真的想不开,你该找的也是你儿子。不是我,不是我” 她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念叨了很久,从往前说到现在,然后情绪达到了爆发点,突然嚎啕大哭。骇人的哭声穿荡在房间里,尖锐刺耳。随着哭声愈来愈大,又慢慢弱下去,等弱到微不可闻的时候,只听见一句抽噎的: “对不起” “对不起” 次日夜,西郊的一处寺庙外燃起了一个火盆。对死者寄托哀思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种就是为其烧纸钱,有的也烧死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譬如文章。 “这是当年你入狱之后,我拿你的研究成果发布的文章,全在上面了,一个都没少。” 杨珍珍一边用棍子拨弄盆里的纸张一边小声念叨: “还有这些纸钱,我都烧给你。你地下有知,别再来找我了。我现在有老公有孩子,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害死人了,他们会恨我的!” “当年,我老公是看我可怜才跟我结的婚。如果现在告诉他,我的可怜是假的,强jian也是假的,他会疯,我也会疯的。” 她选择在烧纸的时候吐露心声,好像白孟华真的就站在她面前,跟她平心静气地交谈似的。她觉得说出来好多了,以后可以好好睡觉。 稍微冷静了之后,理智开始上来——不对,当年出事的时候白彦只有五岁,何以这么肯定白孟华一定是被冤枉的? 难道白彦找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线索? 做过亏心事的人会担惊受怕,既怕浮在水面上的指向自己的证据,更怕那些潜伏在水底的水蛇,看不见摸不着,却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口咬住他的脚踝,连人拖进水里。所以人不能有疑心,但凡有了,这东西就会像种子一样发芽,即便自我麻醉,用厚实的泥土掩埋,稍微下点儿雨,马上就会破土而出,并且把根深深扎进心底,拔不干净。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杨珍珍的脚跟结了冰似的凝固在原地。 白彦昨天一个字都没提线索,只说有鬼有报应。是不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趁机去翻案? 如果白彦昨天直截了当地威胁她不要太得意,他们手上还有线索,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但正因为避开不谈,才让她的担忧和恐惧爆发到了极点。 她简单思忖了一下后,打算先回家再想办法。却在经过寺庙的第一尊佛像的时候,看到了正在上香的白彦,旁边还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杨珍珍觉得不简单,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听。 “先生,这次真的管用吗?”白彦把香插进去,又跪下磕了一个头,透着希望与疲累。 陆至晖嗯了一声,“现在的修复技术很好,又是找的专家,没问题的。我刚问过万宗,他说,这个东西如果修复好了,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控告杨珍珍的。再加上苏能和杨珊珊他们的供词,她跑不了。” 杨珍珍在柱子后面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可恶!果然有新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还要陪媳妇儿演戏,我太难了 第128章 正在杨珍珍腹诽之际, 白彦已经从垫子上起来了, 他对着佛像叹了口气,神色哀伤: “希望佛祖有灵, 能让这起案子真相大白,还他一个清白。” 陆至晖搂过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会的。他们说目前很顺利,已经修复百分之八十了, 预计今晚就能拿到。谁也想不到杨珍珍自己当年一个不小心,会在无意之间遗留了证据,给自己造了坟墓。” “还好有你, 不然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帮他翻案。” “我们是夫妻,这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也要多亏张女士,如果不是她, 视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拿到。” “也是。这次结束之后, 得好好感谢她一下。爸有她这个学生, 也算没有对‘老师’这两个字彻底寒心。” 学生? 杨珍珍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记得,当年实验室的确有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师姐, 就是姓张! 白彦上完香之后, 就跟陆至晖一路往外走了,两个人走的很慢,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是杨珍珍竖起耳朵能够听到的程度。 中途白彦的鞋带散了,自己没注意,陆至晖蹲下帮他系起来,在半转身的时候,他的余光刚好能够瞟到柱子后面仓皇藏起来的女人。 “今晚拿到视频之后,我们就去找万宗。这个案子拖了这么多年,早一日洗脱冤屈,爸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白彦点头,“嗯。不过刚吴特助不是说公司今晚有事吗?你去忙吧,我去拿视频就好了。” “让陈小信送你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这臭小子前天非要去打篮球,崴到脚了。现在躺家里休息呢,我自己去就行了,十点半我去公司接你。咱俩给常警官送过去之后去吃点儿宵夜。” “好。” 两个人十指相扣着朝外面走,由于晚上庙里人很少,白彦全程没有戴口罩,所以杨珍珍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他自言自语式的发牢骚。 “我就在停车场等你就好了,上次去给你送宵夜,碰到那几个狂热粉丝,一直嚷嚷着要我签名,签完之后还要给她们朋友签,累死我了。而且我这两天皮肤状态这么差,可不能被粉丝看到,要是传出去会有好多人脱粉的。” 他们并肩远去,已经在“无意”中留下了线索——十点半,瑞莱森地下停车场,白彦拿着证据,一个人。 杨珍珍的心口咚咚打鼓,冰凉的拳头越攥越紧,红色的水晶美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路灯从柱子对面照过来,刚好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而就在痛感和焦虑之间,她做了一个决定。 十点半的瑞莱森很安静,尤其在地下车库这个不见灯光的地方,人踏进去立即没了影子,仿佛走在一个漆黑的洞穴,没有尽头。 蓦然,两道明亮的灯光从入口的升降杆照进来,刺眼。杨珍珍赶紧缩到了驾驶座下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剂,装在一个微型的射击枪里。待会儿趁白彦不注意,先把人晕倒再抢东西。 “喂?”白彦一边倒车一边接电话,“先生,结束了吗?我到楼下了。” 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突兀,即便白彦没有抬高音量,也足以让回音穿荡几个来回。 可恶,在接电话,不能动手! 她瞄准的麻醉剂又放了下来。 “喂?喂?”白彦冲手机里叫了两声,“先生你说什么?信号不好,听不清。” 他又喊了两声,对面似乎还是没反应。于是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你等下哦,我出去接。” 于是,人很快就消失在停车场。而此时,轿车的信号灯并没有全熄,也就是说,他忘了锁车门! 杨珍珍是个很看时机的人,只要时机对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她收起麻醉剂,确定口罩和帽子都已经戴好,然后果断下车,钻进了白彦的驾驶座。 既然说是视频,那很有可能在U盘里,于是她开始翻放零碎物件的小格子。避免留下指纹而戴着手套的手翻找起来声音很小,索性她眼睛尖,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枚银色的U盘。 白彦就跟他父亲一样,愚蠢! 她很快闪回车里,等白彦和陆至晖两人说笑着离开才发动轿车——她要赶紧回家,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 会是什么视频呢? 当年她交给警方的她被绑在办公桌上的视频,的确是她主动让白孟华绑起来的。当时她送了一个高高的衣架给白孟华作教师节礼物,给他冬天挂外套用。实际她却在衣架的最顶端装了一个微型监视器,刚好能拍到办公桌上的一举一动。 最后把视频交给警方,她把前面的“主动”片段删掉了,并声称,这个视频是白孟华拍下来威胁她的。虽然当时迫于压力,警方并没有仔细追查视频的来源。但从她把监视器放进去,到最后视频公布,其实有四五个月的时间。 难保那个经常出入办公室的陈师姐没有发现,然后保存下来。为免自己摊上麻烦,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不过也没道理啊,如果她真的掌握了这么重要的证据,当年怎么不曝光呢? 杨珍珍左思右想,始终不明白。但她又实在不想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要不梦到被白孟华追杀,要不就是梦到真相大白天下,她光着身体站在广场上被所有人辱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她点开U盘里唯一的文件,播放视频。画面是黑白的颜色,视野里是一间陈设精简的房间,大概是年代久远所以画质很不清晰。一个长长的办公桌横在画面中央,桌上摆了一个DNA双螺旋的模型,一台电脑,几沓文件,以及,他们当年学校自己编著的分子生物学的书——果然,是白孟华的办公室! 杨珍珍的一颗心悬了起来,憋着气不敢呼吸。 “哒,哒” 视频里渐渐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了画面。其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背影。怪不得她会把白彦认错,这两父子的背影简直一模一样,哪怕是在这个视频上看到白孟华本尊,她都没办法完全把两人区分开。 “白老师。” 视频里突然又进来一个女人,不是自己,但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是那个姓张的师姐? 杨珍珍更加紧张。 “白老师,我昨晚做噩梦了。”女人刚在桌前站定就开了口。 “嗯?”白孟华只简单地发了一个单音,示意她说下去。 白孟华这个人的确话少,而且很死板。如果当初不是他死活都不肯把她的名字加到作者栏上去,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白老师,我梦到鬼了。”女人的声音还在发颤,显然还没从前一晚的梦魇中脱身。 “怎么回事?” “我昨天在路上不小心撞死了一只猫。后来,我就梦到一个披头散发,眼睛是绿色的人在追我,一直追。我不管跑到哪里都能被他发现,我一直哭,一直叫,但是就是醒不过来。我今天走在路上,也总是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一样,回头一看,又什么人都没有。老师,您说,我是不是真的遇到鬼了?那只猫是不是阴魂不散,要找我报仇啊?” 这样的感觉,杨珍珍也有过,并且这几天都因为这件事几乎没睡! “真的么?”白孟华问。 “我,我真的很害怕”女人说到这里哭了起来,“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到它死的时候的样子,它身上都是血,瞪着眼睛,真的很吓人!” 听到这里,杨珍珍猛抽了一下——这个人说的话,跟她一模一样! 基于恐惧和慌乱,她急忙去点右上角的X,但无论她怎么按,鼠标无论发出多么疯狂的点击的声音,视频仍旧一如既往地播放,丝毫没有停下! 快叉掉! 叉掉!!! “它的眼睛里都是血,一直都盯着我,好像要把我杀死才甘心” 女人凄厉的哭声从视频里传来,穿破杨珍珍的耳膜,刺进她的骨头。 “我也不知道它会死,我根本就是无心的。我不是故意害死它的,我没想它死啊为什么要来找我?是因为,我杀了他吗?” “它昨晚来了,今晚,明晚,以后每一个晚上肯定都会来。我真的很害怕” 她接连哭喊了三句,始终没动的白孟华终于起身,“鬼,会找害死他的人。” “老师” “鬼在人心里,害过人,心里都会有鬼。所以,逃避只会让噩梦越陷越深。因为鬼会找到害死他的人,越是逃,他越要追。” “他追我,是不是认为我是害死他的凶手啊?” “不,你不是凶手。” “那,老师,凶手在哪里?” 至此,始终背对镜头的穿着白大褂的人终于回头,眼神径直劈向杨珍珍,如凝视死囚的刽子手。 “凶手,是她。” 而这个一直站在画面里的人,根本不是白孟华,而是白彦! 轰! 杨珍珍浑身哆嗦了一下,寒气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穷途末路的恐惧感突然就填塞了她的每一个细胞。她尖叫着把电脑摔到地上,随后手机也没拿,疯了一样往外跑。却在刚开门的时候,被一队警察堵住了去路。 杨珍珍疯狂地去推搡人墙,被常万宗手下的两个协警反押手臂制伏。 “我没有杀白孟华!他不是我推下去的!我没有杀他!” “有话去警局说吧。” “我只是做了假证而已,我没有杀他!你们抓错人了!!!” 她尖叫了几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朝常万宗看去,对方果然露出抓到狐狸尾巴的表情: “杨珍珍,现在以诬告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罪正式将你逮捕。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不要做出任何拘捕的行为,否则,我们将用武力强制逮捕。” 这句话击穿了杨珍珍所有的胆量和力气,她明白,再多的谎言也掩盖不了真相,尽管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倏地,她周身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瘫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眼中情绪满满,却都是绝望。 常万宗停在她身后,利索地把手铐锁了起来,一字一句道: “真相不会扭曲,正义不会缺席。杨珍珍,你被捕了。” 一句话,一条手铐,终于迎来了这场迟到二十年的正义。 杨珍珍脑袋嗡了一下,随即陷入空白。但又在迷蒙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 为什么那个读心的警察会说让她松懈的话,为什么白彦出现的时候要穿跟实验服很像的白色外套,为什么他故意没锁车门等着她去偷U盘,这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 她仓皇朝警察身后看去,果然,白彦和陆至晖双双站在那里,眼神冷漠。 不甘,愤怒,惊恐,种种情绪交织在她脸上,最后化为一声尖叫: “白彦——你算计我!” 白彦盯着她手上闪着银光的手铐,倏地滑下一行泪,“比起你,这根本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00,21:00双更哇 第129章 魏永禄醒了, 在一台成功率只有20%的手术结束之后。 本来, 在白孟华坠楼的当晚,魏佳辰身上还完全没有嫌疑。他可以马上出国, 躲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隐姓埋名,或许还能逃过警方的追查。 但,次日是魏永禄的手术, 他还是不忍心走。许是他终究良心未泯,即便留下来要面对天罗地网和即将可能马上要迈进监狱的人生, 他仍是不忍让魏永禄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里。 “爷爷” 见到亲人苏醒,魏佳辰自然高兴。但是喜悦随之带来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坐牢的分别,绝望渐渐就从眼底漫上来。 “辰儿, 过来,让我看看。”他躺在病床上,手颤抖着抬起,去摸魏佳辰凑过来的脸。然后在看清的那一刻, 眼神溢满了心疼, “瘦了, 又瘦了” 亲人是流浪人最珍贵的避风港,无论是人流浪,还是心流浪。 魏佳辰的眼泪夺眶而出, 顺着脸颊往下落, “爷爷” 魏永禄困难地哽咽了一下,用苍老如树皮的手帮他擦眼泪,动作迟缓且有些吃力。 “我知道, 最近发生的事,小钟都跟我说了。” 橘子皮包裹的喉结滚了滚,竟有些哽咽。 魏佳辰抬起被青黑包裹了一圈的眼睛,绝望道:“爷爷,我完了” 从前,他喜欢用这句话来博取同情,因为每次说的时候,别人都会煞有介事地来关心他。但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的时候,才知道它有多沉重。重到足以碾压他的身体,把肺脏里最后一丝空气都挤掉。让他徒张着嘴巴,却不能呼吸。 “好孩子,别哭。”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把手放在他肩上,也不知是不是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沉睡的这些天,看不开的事情,自己也就开了。 “怪我,是我不好。若是当初我不教你去算计白彦,也不至于落的这个下场。” 他的眼神转移到天花板上,仿佛要透过这一层屋顶跟上天对话。 “我总觉得,人是有命数的。这些年顺风顺水下来,我也以为我的命数不错,所以做很多事情,难免就浮躁了。总觉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跟之前一样,总会按照计划的去走。” “但是难呐怪就怪在我太自以为是,觉得陆至晖是年轻人,觉得有今天的一切,不过是陆家百年积累下来的,觉得他自己上手就翻不出什么风浪。” 魏佳辰握着他的手,心里更加愧疚,“爷爷,您别这么说。您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上轩哥,从而嫉妒白彦,事情不会变成这样是辰儿对不起您!是我对不起您我现在杀了人,警察很快就会查到我的,我跑不掉了” “您现在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我好想在身边照顾您,我不想去坐牢爷爷,如果我真的坐牢了,您可怎么办呐?要是大哥再让人来捣乱,医院不给您看病了怎么办呐爷爷,我害怕” 魏永禄疲累地闭上眼睛,仿佛在希望时间倒流,回到一年前。那时,他绝对不会同意魏佳辰跟张轩结婚,过到现在守活寡。更不会去做一些针对陆家的蚍蜉撼树的行径,致使魏氏随时可能破产。还有他最爱的孙子,如今也不会落得杀人犯的下场。 他中年丧子,妻子也在不久后患癌去世,好不容易盼着两个孙儿长大,一个篡夺了他的家产,另一个,却正在去坐牢的路上。 不是他贪得无厌,而是曾经失去太多,所以患得患失,总想拿多一点儿,填补心头那块血淋淋的泥坑。 不,还有办法。 从感情上来说,他只有魏佳辰一个家人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 “辰儿,爷爷还有些黄金,放在书房那副卧虎画像的后面。” “黄金?”魏佳辰茫然,他不明白魏永禄为什么在这时候提黄金。 现在时间紧急,早间新闻已经报道了杨珍珍入狱,也就是说,会有更大的警力,来追查白孟华的死因。 想到这里,魏永禄加快了语速。 “你把钟韶遇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早晨,钟韶遇才跟他汇报过最近的情况,这人最近跟魏佳辰寸步不离,肯定就在病房外。 魏佳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钟韶遇,更不明白他为什么提黄金。不过他既然说有办法,可能是有认识的好律师,让钟韶遇去打点一下,争取减点儿刑吧。 那天在屋顶上吵完架,紧接着又是白孟华坠楼,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致使两人独处的时候根本无言。 “爷爷叫你进去。” 这是这几天来,魏佳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对于魏家,钟韶遇向来任劳任怨。即便魏佳容执掌大权之后,魏氏上下的人都见风使舵地朝他身边挤,钟韶遇也仍旧守在他们爷孙身边。 如果是涉及到魏佳辰的事,他二话不说就会去做。一半为衷心,一半,为私心。 魏佳辰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但是知道,并不意味着就要答应。何况他心里一直装着张轩,即便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如今对他爱答不理,即便这段婚姻马上就要破裂,但是他心里,那块最纯净最真挚的方寸之地,仍然只给了张轩一个人。 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展开。 这是他前几天去申请的,离婚协议书。他如此确定,只要他肯在这张纸上签字,那么,张轩也一定会签字。 若非穷途末路,他被警方盯上之后肯定会连累张轩,他是死都不会离婚的。但是,他亲眼见识过当初白彦出事的时候瑞莱森的股价大跌,就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跟张轩有任何牵扯了。 离婚,他早就应该在这张纸上签字。放过张轩,也是放过他自己。 想要的越多,就会变得越不知足。如果当初他没有遇到张轩,或许,现在他就是一个在演艺界奋斗的普通新人,为了理想和热爱的电影奋斗吧。 他想,亲自把这封离婚书交给张轩,跟他说声,对不起。本来属于张轩的安稳人生,是被他一手破坏的。然而,世事无常,大约是他的路走到尽头了,哪怕是极其卑微的想法,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魏佳辰先生,我们是X区重案组,现正在调查白孟华坠楼身亡一案,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白孟华死前曾跟你有过交集,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魏佳辰本就胆小,现在被两个义正言辞的警察盯着,缠绕在他心底多日的梦魇又蔓延了上来。 “现,现在吗?”他颤巍巍从医院的排椅上站起来。 “是的。”警察一男一女,表情皆很严肃。 “可不可以等一下?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一去,极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哪怕是跟张轩离婚,哪怕是被他厌恶,他也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这恐怕不行。魏先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魏佳辰攥着单薄的白纸的一角,眼泪腾的就滚了下来,“你们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或者,你们跟着我一起去,我只要跟轩哥说清楚了,我马上就跟你们回警局。” “抱歉,魏先生。我们也是听上头吩咐。而且这起案子已经引发了太多关注,所以,早日结案,对我们大家都好。” 魏佳辰紧紧崩着嘴唇,实在没有了办法,深深朝二人鞠了一个90度的躬。 “我拜托你们了!” 女警官于心不忍,朝同事抛了一个动容的表情,想着要不就答应他的请求了。而相较之下,男警官便严肃很多。 “魏先生,如果你没有嫌疑,审问过后我们会亲自护送你回来。但是如果你有嫌疑,而在去办事的期间逃走,这个责任,我们是担不起的。还请你体谅。” 魏佳辰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曾经也在舞台上闪耀过,也曾经被广大粉丝拿着灯牌追求过,有多少人为了跟魏氏攀上一丁点的关系而对他献殷勤。但如今,人走茶凉,他竟然连签个离婚书都要低三下四地求别人。 两个警察见他迟迟不动,于是打算把他押回去。 “放开他。” 身后的高级病房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冷冷一斥,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韶遇!”魏佳辰直起身,回头。 “这位先生,重案组办案,请你配合。”两个警察亮出自己的证件,在魏佳辰躲到钟韶遇身后之后,打算跟这个看上去很冷漠的男人交涉一下。 钟韶遇的眉毛拧得紧紧的,不知是在想怎么对付这两个警察,还是在想刚才魏永禄跟他谈的话。 “他说了,有急事。” 他的语速很慢,显得无比沉重,几乎能碾死人。 “轱辘——” 正值此时,护士长推着十几瓶药液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打算给这一排病房的病人加输液的液体。 冰冷的车轮滚在同样冰冷的瓷砖上,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刺进最脆弱的脊梁骨。 冷,足以冻穿肺叶的冷,正一步一步侵蚀着内脏。四个人照面站着,皆是一动不动,几乎所有人都嗅到了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息,一切的举动都慢了下来,只剩护士长推动的液体车还在继续前进。 它即将从四个人中间穿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步,两步,一步—— 就是现在! 第130章 “杨珍珍已经对当年诬告白孟华的罪行供认不讳, 当年负责这起案子的督察也因为过失办案而受到相应的惩罚。无论怎么说, 白先生,这起案子, 算是沉冤昭雪了。” 警察厅里,常万宗做好最后的交接工作之后,将陆白二人送出门。他跟陆至晖是旧识, 很多客套话不用多说,但凡能出口的, 大多都是交心话。对白彦也是如此。 白彦主动伸手跟他交握,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常警官, 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不然,他可能永远都要背负这个莫须有的骂名。” “白先生太客气了。能够还原真相,为真正无辜的人洗清冤屈,这是我的分内工作。而且也多亏你想的那个办法, 让杨珍珍主动认罪, 否则, 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两人的手在短暂的交握之后分开,常万宗想到某件让他焦虑的事情,叹了口气, “不过, 未能在令尊生生前替他伸冤,终究是一大遗憾。” 白彦垂下眼睫,脸上浮出愧疚, “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错。他当初找我的时候,我如果对他没那么排斥,愿意多相信他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跟白孟华的亲情,白彦一直都是没有捋清楚的。由老死不相往来的恨,延展成信任不逢时的悔。如果今日有人问白彦是否还恨白孟华当年背叛他们母子出轨女学生,他也恨。只是,不该用这样屈辱的方式惩罚他。 陆至晖见他沉浸在愧疚里不说话,于是挑起另一个同样重要并且能使他分心的话题: “话说回来,万宗,调查我岳父坠楼那边有眉目了么?” 常万宗将两人送出警局的大门,又上了车,显然这个话题让他比较难开口。 “前两天,白先生跟我提过,说白孟华坠楼的那晚,有个叫魏佳辰的人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两个人还发生了不小的言语冲突。” 白彦颔首:“那天魏佳辰拿到了苏能的录音,以为那是我们翻案的唯一证据,所以想敲诈我五千万。但是我没答应他,还跟他说,我们早已经复制了备份,他白费心机了。听得出来,他当时很生气。” 常万宗点头,这跟通信公司显示的信息一致,虽然这只是一个十分钟左右的通话。 “是的,而且华阳路的监控也拍到,前段时间他曾在那里跟令尊见面,而两日之后,就是你们跟我反映的,白孟华登门向你们索要赡养金。还有其他好几项证据,足以证明魏佳辰跟令尊绝对有某种暗中的联系。所以我们昨天下午派了两个人,打算把魏佳辰带回来协助调查。但是” “怎么了?” “他的保镖袭了警,带他跑了。” “什么!” 白彦惊得叫出了声,在他印象里,魏佳辰虽然恶事做绝,但都是用的那些迂回的方式,不会跟别人硬碰硬。如果坠楼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他要么连夜逃出国,要么伪造一个□□无缝的不在场证明,怎么会让人袭警? 这么一来,不摆明了告诉别人,事情是他做的么? 还是说,他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常万宗接着说:“据我们了解的情况,魏佳容掌管魏氏财团之后,魏佳辰手下的财产的确全都被转移了。而且,魏佳辰跟魏永禄的爷孙关系一直很好,魏永禄这两天有一台事关生死的手术,所以,在看到魏永禄苏醒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所以,真的是他” “不出意外的话,错不了。我们从白孟华的指甲里提取到一些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组织,现在已经得到了那些组织的DNA,只要把人抓回来,比对一下DNA是否匹配,就可以确定他是否是凶手。” “辛苦你们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顺利。 “魏氏上面有人压着,我目前还不好全城通缉,现在已经出动了全部警力搜捕魏佳辰和他的保镖了,火车站和机场都有人轮值。他们只要想出城,是跑不了的。” 常万宗办案已经有些年头了。但饶是他破了那么多案子,却仍是不明白魏佳辰有什么杀害白孟华的动机。即便对白孟华没有将赡养金如约分给他而怀恨在心,但也委实到不了杀人的地步。 而魏佳辰如今跑了,肯定是知道一旦进了警局就再不可能出去。所以,这并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案子,而多半是意外,或者临时起的杀心,才导致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留了满地的蛛丝马迹。 5月的A市阴雨不断,尤其到了夜晚,满天的针状雨丝就开始飘。飘的也不大,悄无声息地落半个小时才能在地上看到明显的水渍。只是这雨下着,也让A市迟迟迈不进夏天的温度,夜晚凉风一吹,连骨头都跟着发抖。 A市靠江,沿途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港口。大的不乏商船货船,以及供有钱人玩乐的游轮,一辆船上的行头都是八位数。而小的那些就排布着许多载客量少的船只,有的是过江的,有的是去岛上的,也有的以私人船商的名义,揽了满船的偷渡客去国外,从中牟取暴利的。 这处港口很不起眼,可以说根本就不是港口,只是一个偷渡客约定的非法泊点。由于这两年打压偷/渡的力度很强,所以这条线很是隐蔽,丝毫不敢张扬。只是在江边立了一个黑色的破了一角的雨棚,所为标志。雨棚又破又小,只站的下五六个人,不起眼,又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所以暂且比较安全。 此时,凉凉细雨中,雨棚里只站着两个人,虽然没有路灯照明,但两人身上的落魄仍依稀可见——他们甚至没有避寒的衣服,稍瘦削的那个,正不停地发着抖。 “少爷,凌晨两点会有一趟去菲律宾的船,这是船票。” 钟韶遇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看不清字符的票,塞到魏佳辰手里。在触摸到他手背的时候,碰到的温度宛如冰霜,这让钟韶遇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 “你很冷。” 陈述句。 魏佳辰却把手抽出来,表情嫌恶,“别碰我!” 钟韶遇讪讪退了一步,后又仿佛不甘心,因着心底里那点微弱到几乎泯灭的执念,将人抱入怀里,并且收紧手臂。 “放开!”魏佳辰开始挣扎,攥在手里的票因此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呃!” 却碰到了钟韶遇胸口的伤,这是他跟警察搏斗时留下的。尽管他常年训练,但对面的警察功夫仍旧不弱。最后虽然成功把魏佳辰救了出来,但脸上身上也挂了很多伤。 听到痛呼,魏佳辰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但随即的,积压在胸口的情绪再也没办法抑制,顺着愤恨的眼泪一同淌了出来。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拼了命救我,我就会喜欢你么?” 钟韶遇的喉咙滚了滚,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这种程度,他完全可以轻松应对。 “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去坐牢的。董事长的黄金我没拿,我会用我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卡给你。只要那个地方没人认识我们,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再苦再累都没有关系。”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对我好,以什么身份?凭什么?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对我好,你就算吃再多苦,你在我心里也比不上轩哥一根手指头。” 魏佳辰紧紧攥着船票,说着痛恨的话,却不知道在恨钟韶遇,还是恨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钟韶遇,你别以为做出这副情圣的样子我就会感动了,省省吧!我是杀人犯,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只会算计别人没有良心!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的吗!” “你养我?你凭什么养我?跟你在一起我还不如去坐牢!别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回报,更别指望我会喜欢你,甚至爱你。我这颗心,早就在决定跟轩哥离婚的时候死了!你就算为了我去死,我也不会感动的!” 钟韶遇却没有反驳他,“少爷,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其实,只是渴望被爱而已。” 魏佳辰怔了一怔,随即又恢复恶毒的语气:“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钟韶遇松开怀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无比仔细,仿佛在对待某个一生只能见一次的稀世珍宝。 “少爷,你能不能把离婚书给我?” “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张轩签字,以后他跟你就没有关系了。” “不行,现在城里肯定到处都是警察,你回去就等于送死!”即便说着恶毒的话,他还是不放心钟韶遇的安危。 “你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是怎么弄到的这两张船票。我有把握找到张轩,也有把握让他签字,更有把握回来。” “我说不行就不行!” “少爷,我们这一走,就真的走了。你有想过,他的公司会因我们被连累吗?” “我——” “——之前白彦出事,瑞莱森那么大一个公司都亏损了十几亿,何况品味传媒现在根本不堪一击。如果真的因为我们害他破产,少爷,您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吧?” 好说歹说,魏佳辰才终于点了头。但他仍是不可一世的桀骜的样子,“那你快去快回。” “好,船是凌晨两点的,还有三个小时。船到了你先上去,戴好帽子,别被人认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凭什么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钟韶遇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起来,指尖不舍地在他的脖颈处流连,仅仅一瞬,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没有开口。乃至他走出十几步,魏佳辰在后面威胁他: “早点回来!我掐表等着。你要是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听到这句话时,脚步仅只停顿了一秒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很深,深到看不见人的影子,看不见人,更看不见心。 两点一到,江面就有艘能承载二十人的小船靠了岸。船长问他是不是姓魏,说时间到了,可以走了。 魏佳辰回他还在等人,然后问他怎么知道他姓魏。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暖起来的心一下子沉进了冰河。 “钟哥说他不来了,让我们送你先走。” “什么叫‘他不来了’?”魏佳辰懵了一下,低头展开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船票,随即明白了什么,抓着那人的领子质问,“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是不是!他要干什么?他根本没去找轩哥,他要干什么!” “魏先生,您赶快跟我们走吧,别白费了钟哥的一番苦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魏佳辰挥开他上前来搀扶他的手,神情愣怔,“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然后想通了什么一般,把手里的票撕得粉碎,往后一抛,扔进了滔滔江水。他就像这些碎纸片一样,迟早都会被吞没在洪波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个人轮番倒霉,其实只说了一件事:别总是想着怎么去算计别人,或者依靠不正当的手段捷足先登。自己都没管好就不要总想着怎么去管别人,我们能控制的只有自己。 但行好事,不愧良心。 第131章 “刚审理的白孟华那个案子有人去看吗?结果怎么样?” “我看了。唉, 怎么说呢, 就,好好的一个人被污蔑了这么多年, 现在还死了,真的挺难过的。” “我之前还骂过他呢,现在想想, 我也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吧。” “你说他当年该有多绝望啊,被诬陷这种罪, 还没有人帮他开脱。估计连家人都不相信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前阵子不还去白彦微博下面骂他吗?现在又假惺惺出来装好人了?” “白孟华这种人不是活该么?放着老婆孩子不要跑去出轨,死了才好呢,省得祸害社会!” “楼上的, 他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好吧。被冤枉入狱二十年啊,那是他的人生啊。” “而且说他最后死好像也不是自杀,是被人推下去的。” “消息靠谱吗?经历白孟华那个事之后, 我现在都不敢随便相信网上的爆料。” “当然是真的。因为这个案子引发的关注太大了, 牵扯又广, 所以已经提前审理了,就明天九点。” “我作证,这个消息是真的。说凶手是自首的, 什么都招了, 明天就开庭。好像还对外开放,想去听的人都可以去。” “明天我要去,到时候给大家做文字直播。” “这个毒瓜终于要结束了!坐等。” 次日九点, 承受着无数痛苦和悲戚的案子,终于在秒针重启的那一刻开了庭。由于钟韶遇是自首,并且主动交代了所有案情的经过,包括从前怂恿汤临绑架白彦,以及白孟华是如何坠的楼,所以,进度比想象中来得快。 “被告人钟韶遇,现在你可以就本案的事实、证据,罪行有无及轻重,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等,作最后的陈述。” 法庭上,步入中年的法官扶着鼻梁上的眼镜,宣读着审判的进程。一干审判员经过刚才的讨论已经疲累,有的合上了文件夹,有的拧开桌上的茶盅。受害人位子上的白彦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那被手铐锁起来的钟韶遇身上,死死盯着。 观众席上坐着陆家所有人,连陆薇也抱着团团来了,小娃娃很喜欢他的小白舅舅,连抱着奶瓶的时候都要分一点注意力去看他。如果接到他小白舅舅投来的眼神,他立马高兴得手舞足蹈。 而这抹属于孩子的纯真的笑,显得与偌大的法庭格格不入。 “都是我做的。” 钟韶遇的表情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感情,像被掩埋了数千年的化石。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在乎判多少年,所以,请按照正常情况量刑就好。” 法官似乎意外他的说辞,落在之前,被告肯定会痛哭流涕,哭诉自己的苦衷和悔恨,请求他们在量刑的时候能够法外开恩。但这个人很不一样,他仿佛一心就盼着入狱,好像越快解决越好。 “那么,原告,你有什么需要陈述的吗?”他转而问白彦。 白彦缓缓从凳子上起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瞪着钟韶遇,仿佛要穿破他一般。他质问道: “魏佳辰呢?” 冷静,无情,却在一瞬间抽空了大厅里所有的空气似的,凌厉得吓人。 这话一出,观众席立即引起了骚动。来旁观的人有好多都是从事娱乐相关的工作人员,又岂会不知道魏佳辰这个名字? “什么意思?白彦怎么突然提魏佳辰?” “不知道,这个人跟魏佳辰有什么关系吗?” “不像吧。而且这都快结束了,白彦突然来这么一出,想搞什么啊?是不是想栽赃?” 人群议论纷纷,法官不得不落锤示警。 “魏佳辰呢?”待安静下来,白彦又重复了一遍。 钟韶遇不理他,径直说: “法官先生,我不知道原告为什么要提跟案子毫不相关的人。我认为他在干扰审判进程,请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已经承认了,之前绑架他,还有后来推白孟华下楼,都是我做的。我可以重复任何一个细节,连白孟华指甲里的皮肤组织也鉴定出来是我的。所以,为了不耽误时间,请你宣判吧。”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像极了断头台上等待死亡的囚犯。而正在这时,法庭的寂静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 “——他说谎!” 这个声音尖锐到听不出原本的音色,说话的人像是刚刚跋涉过一片布满碎石子的戈壁滩,喉咙被烈风割破了似的,沙哑,沧桑,却又透着不想这样度过余生的凄哀。所有人都朝他望去,因为不知道来者是谁。 而站在受审位上一直淡漠冷静的男人却一下子听出了来人,他仿佛被人打了一般,魁梧的身体猛然一抽,愣愣回头。 是魏佳辰。 往日的风光不再。现在他身上的不是精致合身的西装,只是一件脏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外套。他的头发被吹得宛如一个鸟窝,乱糟糟的,脸上脏污的痕迹也东一横西一道的,整个人宛如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由于他出现的太突然,所以立即有警务人员上前阻拦,但他却疯了一般往里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喊: “我才是凶手!白孟华是我推下去的!钟韶遇他说谎,他说谎!” 此声一出,整个法庭都陷入哗然,连评审员都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魏佳辰是铁了心要认罪了,所以也不怕什么,他冲着被害人席上的白彦大吼: “白彦!你爸爸是我杀的!你不是恨我吗?我告诉你,我不光从你手上把轩哥抢走了,我还杀了你爸爸!你以为你很得意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这种靠色相在娱乐圈插科打诨的人活该没有亲人,你只配一个人孤独终老!” “法官,你不是要动机吗?白彦本人就是动机,我恨他,所以杀了他爸爸。之前怂恿汤临绑架他也是我指使的,钟韶遇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帮我顶罪,你们快把他放了!” 钟韶遇泰然自若的脸再也绷不住,他以更高的声音压过魏佳辰:“法官大人,他因为魏老先生的病一直有点精神不正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跟这些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请您维持原判,宣读审判结果。” 场面从开始的躁动变得嘈杂,法官狠敲了好几下法槌才安静了下来。观众席上的陆至晖也坐不住了,他全程注视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白彦,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他在思考是否要请示一下法官,把人带下去休息一下。 “法官大人。”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白彦已经先一步打破了肃静。 “原告,你有什么陈述?” 白彦的手搭在桌子上,指尖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变得惨白,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如果放在从前,他应该会把魏佳辰打一顿,越多人看着越解气。但现在不了,他深知惩罚一个人最严重的方式,不是解拳脚之痒,也不是逞口舌之快,是用不花力气的方式,让他承受比现在更加痛苦一万倍的后果。 他又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说:“在我父亲出事的那天晚上,魏佳辰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他当时很愤怒,跟现在的状态一样,完全有杀人的可能。之前常万宗警官也表示,当警方想带他回警局协助调查的时候,现在的被告人,钟韶遇,直接袭警带着他跑了。所以,魏佳辰本人的嫌疑很大,在彻底查清案子之前,我恳请法官和各位评审员今天不要宣判,既不冤判,也不错判。” 法官觉得他说的有理,实际上,白彦不这么说,他们讨论之后估计也会这样做。只是如今在神经紧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连冷静出名的法律从事者都会敬佩的。 “这只是这起案件的一审,后续法庭会做进一步的跟进和调整,你的建议会考虑进去。原告,你是否还有其他补充。” 白彦扫了一眼已经大松一口气的魏佳辰,眼中闪过恨意: “有。钟韶遇既然知道那么多案情的细节,那么,他跟魏佳辰很有可能是合谋作案,所以,即便魏佳辰伏法,钟韶遇也并非无辜。而且,魏佳辰年纪轻轻,何以能筹备这么多?我认为身后肯定还有人在帮他。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断,至于真相如何,还是要交给警方和证据。有了我父亲那起前车之鉴,我相信警方,也相信法院,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他的话很理性,甚至有点官方。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明星说场面话是练习了一千遍的必修课,但是,一年前与一年后的白彦变化有多大,陆至晖是最清楚的。 这话一说完,摆明是要把魏佳辰和钟韶遇一锅端了,连带身后的魏氏,一个也别想跑。而这,也不偏不倚地往魏佳辰最痛的地方打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刚才的自首没了意义,在那些能用笔杆子杀人的圈内人士面前发疯也无济于事。他之所以抛弃一切回来是为了让钟韶遇脱罪,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也要试试。但是白彦却连最后的这丝希望都不给他。不仅不给,还迎头盖脸地撕成了碎片。 “白彦!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失控地朝白彦冲去,被警务人员拦了下来。他的手被反剪到背后,脸朝下压在桌上,被死死摁着。 与之一起被钳制的,还有他破碎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魏佳辰,下线 第132章 (含甜蜜小剧场) 散庭之后, 白彦是被董为光搀扶着下来的。刚才的质问的理智逼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现在两条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先生呢?” “哥上洗手间去了, 嫂子,你要去吗?”陆晚霁看他嘴唇起了皮,把水杯递过来。 白彦抿了口水, 点点头,“我去找他。” 不知为什么, 魏佳辰明明已经落案,他心里却比以前更加虚妄,就像每天都在做的事情突然之间没了一样, 空了。 洗手间的人很少,离开一个之后只剩下陆至晖,乃至白彦推门进去,才无比清楚地看到他的举动——他在滴眼药水? “先生, 你眼睛不舒服吗?” 陆至晖转身, 那瞬间有些仓促, 显然没想到白彦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噢,觉得有点干,顺手滴一下。庭审结束了么?” “嗯, 因为魏佳辰突然出来了, 所以没办法确定作案过程。等常警官他们调查清楚事情经过再开庭。” 白彦过去环着他的腰,望着他发红的眼球,心疼, “都这么红了时间是有点长,我的眼睛也干干的。你帮我也滴一下吧?” 陆至晖却说:“眼药水不能混着滴,容易生病。” “那你悬空。” “不行,你不心疼我心疼,眼睛很脆弱的。”陆至晖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不是要上厕所么?快点解决吧,不然让他们等久了,指不定以为我们在这里面干什么。” 他转移注意力的手法总是无声无息,白彦每次都是事后回想才会反应过来。而这个眼药水的插曲也随之就被他抛在脑后了,乃至于之后发生的那件事,让他一下子乱了。 绵绵细雨终于在几天后停了下来,不知是否天气阴沉太久的缘故,陡然一下子放晴,竟让人有种不真实的久违感。好像一直行走在黑暗洞穴里的探寻者经历了数不清日夜的跋涉,豁然之间得到了万丈阳光,却又担心那是经久不得而产生的幻觉。 白孟华的骨灰最后跟温凝葬在同一个公墓,不过并没有挨在一起。 “即便他当年没有强J,但出轨是真的,妈妈对他的恨也是真的。我不会因为他被冤枉所以原谅他出轨,妈妈也不会。所以,让他们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们如果愿意放下心结重头来过,那么见面也容易。如果想永生永世不复相见,那也不难。” 这是白彦的理由。 经过这一番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变乱,争吵、猜忌、懊悔,种种情绪的极致感受他都经历了一遍,心反而较之前更加平静了。不是诸如平和安详的境界,而是那种类似于再也不会因为某件事而冲动或者激动的,趋于麻木,但确实是更强大的心境。 刘晓冉说的对,遗憾和圆满以并驾齐驱的方式朝他冲来,这就是人生啊。 从前他问过陆至晖,有没有遇到过讨厌的事情。陆至晖说,有。当时他很是惊讶,因为陆至晖看上去好像不会被什么东西干扰。陆至晖告诉他,不是没遇到,而是遇到之后可以很好地去处理它,所以表面看上去才那么轻松。 哪有什么云淡风轻?只是刀枪不入罢了。 “杨珍珍判了四十年,今早上刚判的。她以前拿你的那些成果发布的文章现在也都被杂志封了,我在跟他们交涉,申请把她的名字改成你的,重新再挂上去。希望还是有的,等登出来了,我再烧给你看。” 这天,白彦去给白孟华扫墓。他买了一打啤酒,用钥匙划开外包装之后掰开了两罐,一罐自己拿着喝,一罐放在墓前。 “常警官说,在那栋楼楼顶捡到几个啤酒罐,是你掉下去之前喝的。你大概只是想去楼上吹吹风,喝点儿酒,看会儿月色。魏佳辰被捕之后,什么都招了。他说之所以发现你在偷听,也是因为易拉罐被风吹倒了。” “那个时候,你一百万的现金被偷了,支票里的钱又不敢去提,身上没什么钱。但你还是买了啤酒,所以,你应该很喜欢喝吧?” 是的,他连白孟华喜欢喝什么,都是从警察嘴里听到的。 “魏佳辰还没判,不过他跑不了,魏氏也跑不了,所以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他还说,你被推下去之前,他用录音和你交换,威胁你不准把他绑架我的事情传出去。你没答应。所以,后来就打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一个人在空旷又寂静公墓里,缩在千篇一律的白色墓碑前,灰尘一般弱小。 他用力把泪意憋回去,缓了又缓: “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连带心里也沉甸甸的。沉重的心情让他回想起沉重的回忆: “六岁生日那天,妈妈给我买了一个日记本,带小锁的,要用钥匙才打得开。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把自己的秘密写进去。所以我很喜欢,我写的第一篇日记是爸爸为什么是我爸爸。” 小孩子的认知世界没有那么复杂,面对那些因为他是白孟华的儿子的恶意指责,他不会想大家为什么讨厌我,不会想我要怎么制止这种讨厌,而是,爸爸为什么是我爸爸?如果,爸爸是别人的爸爸,是不是就没有人骂我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可能跟现在网上那些人一样,无缘无故地就会对一个人充满敌意。但是我无法像对待网上的那些人一样对待你,因为我们毕竟还是有血缘的关系。” “所以,我,从一开始的为什么,变成后来的,我恨爸爸。再之后,我连爸爸这两个字都不想叫了,直接说,我恨白孟华。你知道我当时的性格有多阴暗吗?我在想,我和妈妈一起死掉,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种痛苦和仇恨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有这种想法,可怕吗?我现在想想,后背都要冒冷汗。” “我曾经把这些怨恨都加注在你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真凶另有他人。所以,我在想,这二十年你又是怎么过的呢?你怎么过的呢你会不会也因为这个本来就不是你犯下的罪名,被监狱里的人欺负。他们会不会在你吃饭的时候把你的盘子踢掉?会不会在集体活动的时候排挤你?会不会每天嘲讽你,让你睡觉的时候都不得安宁?” 人会很容易掉进只考虑自己的陷阱,认为别人都活得很容易。其实到头来发现,谁都不容易。 “每当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很愧疚。我这二十年在恨的人,原来也是一个受害人,原来,也因为人心险恶,承受了那么多折磨。但是,我又想到,这一切,如果你不出轨,不跟杨珍珍发生关系,好像根本就不会发生。我就又会,觉得你活该” 不单他这么想,现在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他当初没有背叛妻儿,何谈这场无妄之灾呢?白彦也曾经掉进这个死循环里出不来,但是,有一个人的话提点了他。 “我先生有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因为拿到了苏能的录音还被钟韶遇袭击了。那天我去医院看他,他说,你背叛家庭固然有罪,我恨你,怨你,没有问题。但也不代表,你就活该承受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一码归一码,小偷罪有应得的方式是因为盗窃入狱,而不是因为被连环杀人犯谋.杀。 “我不会因为杨珍珍的陷害而原谅你,但是,也不再会因为你出轨而痛恨你。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要往前看。这一切好像没有那么重要,要让我一辈子背负着它直到死亡。我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让我感受到世界上的真情真爱。也抱歉,我没有在你活着的时候相信你。你跟妈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是破镜重圆还是不相往来,你们自己决定。你们要往前走,我也要往前走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跟墓碑前的那个碰了一下。 “碰。” 随着一声短暂而清脆的响动,这一幕戏得以终结。 出去的时候,陈小信已经开车走了,只在微信里给他留了一句: “哥,陆总来了,我遛了。” 先生? 白彦惊了一下,这两天陆至晖去欧洲出差了,本来早就要去,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就一拖再拖,现在终于等到魏佳辰入狱,白彦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他才终于订了机票。但,不是说明天才回国吗? 他在停车场绕了一小圈,还真找到了陆至晖的车。他收拾好刚才的心情,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然后在窗户降下来的时候做了个鬼脸。 “哇!吓你!” 他皱眉斗眼,大伸舌头,看不到里面人的反应,直到陌生的声音劈过来: “我靠你谁啊!神经病啊你!” 白彦腾的一秒恢复正常,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人压根不是他家先生。再看这辆车,确实跟他家先生的一个型号,只是车牌不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车了!” 他一边给人家道歉一边后退,然后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浅笑着看他。 “彦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分割线……… (时间:白彦拿了影帝之后,身价人气倍增) “白彦 接机” 每个人看到这个热搜时,第一反应是白彦的粉丝接机,在机场造就了人山人海的盛况。但实则不是,这个如今国内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正被人拍到在机场接人。其翘首以盼的模样,像极了等待偶像的狂热粉丝。 “今天A市要来什么外国大明星吗?白彦都赶去追星了。” “笑话,人国外的大明星在中国也有很多粉丝的好吧?看视频感觉根本就没有其他粉丝啊。” “楼上正解,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但粉丝的热情可不会因为时间消减,越晚人越多。这么看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大明星要来。” “深夜吃瓜……我就算用牙签把眼皮撑起来也要看看我哥到底在等谁。” “博主不许走!几千万粉丝等着你直播呢!” 于是,在N多人的隔空注视下,无聊到开始喝水玩的白彦终于放下了水瓶,兔子似的跑向从出口出来的男人。 “先生!”白彦大张着手臂奔过去,一头扎进陆至晖怀里,狠狠蹭了好几下。 陆至晖早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自然地打开双臂了,他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揉着白彦的后脑勺,像揉着一只懒洋洋的猫: “不是说不要来接机吗?现在这么冷,生病了怎么办?” 白彦踮脚在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我已经生病了啊,所以就不怕晚上出来了。” “病了?”陆至晖下意识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还好,不烫,“什么时候病的?” 白彦狡黠地勾唇,“相思病啊,都6天没看到你了,所以相思如狂嘛嘻嘻嘻——” 陆至晖被他打败了,于是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两个人十指相扣着走远。 “我透!等半天等来一碗惊天狗粮!” “想想也是,能让白彦等这么晚的,除了陆至晖还能有谁呢……” “想想都知道,陆至晖放着白天的航班不坐干嘛要凌晨回来,肯定是迫不及待看到白彦了。” “白彦屁颠颠跑过去的样子,在我身上只有撸串的时候出现过……” “虽然视频很模糊吧,但是能看到陆至晖脸上先是埋怨后来又变成没有办法的宠溺啊,不说了,上帝欠我一个陆至晖。” “谁不想被白彦这样的眼睛看着呢?素颜也这么能打,太没有天理了!” “这对CP我还能再磕一百年。” “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 第133章 “你怎么不叫我?害我在陌生人面前出丑。” 白彦气呼呼地过去, 大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陆至晖故意逗他, “我倒是庆幸刚才没叫你,不然被吓的人就是我了。” 白彦被反摆了一道, 并且一下子词穷,又傻乎乎地想不出话来反驳,但认为撒娇这个办法百试不爽, 于是朝他怀里一扑:“我不管,反正我出丑了心情很不好, 你必须亲我一下。” 他仰头去索吻,却发现陆至晖的左眼已经红了,不是感动的那种红, 而是因为充了血,让原本是眼白的地方变得猩红。 “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想要亲吻的心情陡然消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陆至晖露出类似于生病的状态。跟陆至晖相识、结婚、同居, 这一年多以来这个人连感冒都没有过, 甚至是轻微的咳嗽。所以, 看到这只发红的眼睛,白彦又想到,那个美好的夜晚, 歇在他这只眼皮上的一道浅疤。 “先生, 你最近总是眼红,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至晖却说:“最近天气变化有点大,正常的, 以前也有过。” “是吗?但是真的很红,我有点担心。” 陆至晖吻了一下他的鼻尖,“那明天去检查一下。” “我陪你去。” “好。”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比老朋友见面还日常的寒暄,却让人觉得很安稳,尤其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白彦觉得,这份安稳十分地不容易。 “下午公司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回家吧。” 陆至晖帮他扣好安全带,“公司倒是没事,不过你应该没空。” “我?”白彦懵了一下,翻出写档期的小本本核对,“没有啊,我下午没档期。” 陆至晖揉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发动汽车,“刘叔想约你谈谈。” “刘叔?你说,刘,刘骥导演?” 当初赏识他并且有合作意向,却被魏佳辰横插一脚最后放弃合作的大导演。 陆至晖点头,“他没有明说,我只是从他的意思里听出这个消息。估计是想正式打电话邀约吧,他问我你的电话有没有更换。” 当年因为通稿漫天导致没有合作成功,至今白彦心里仍有愧意。 “刘导找我干什么啊?”他问得很小心,即便这份小心极少出现在陆至晖面前。 陆至晖看了眼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宽容地笑了:“一个知名的导演联系一个知名的演员,你说呢?” 白彦完全不敢往合作的那方面猜想,但是看自家先生这么笃定,又不至于怀疑他:“不,不会吧?真的吗?最近这段时间太消沉了,都没什么人找我拍戏,刘导会,会找我?” 汽车缓缓往前行驶,白彦在副驾驶上乖巧地坐着,还没把这个消息消化完,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刘骥。 “先,先生!他真的打电话来了!”他激动不已,拿着电话大喊。 陆至晖放慢了车速,“接吧,我开慢点儿。” 白彦赶忙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火速地清了清嗓子,“喂?刘导,您好。” 他说话字正腔圆,大有去做播音主持的腔调,正式的不得了。若不是陆至晖斩妖除魔无数,还真的憋不住要笑出来。 “白彦,我是刘骥,还记得我吗?之前跟你讨论过《辛夷花》的剧本。” 白彦无比乖巧地点头,又想起这个动作对方看不见,“记得记得,刘导您这么大一位导演,我当然记得了!能跟你讨论剧本,这样的经历可是不可多得的!” 刘骥这人向来喜欢开门见山,也不问白彦最近的情况如何,更没问白彦以后的方向是什么,直接道: “那么,你下午如果有空的话,介意再跟我讨论一次吗?” 白彦激动得几乎要掉眼泪,“没,没问题!”答应之后又被职业素养驱使着问,“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要试镜还是?” “不用,日常一点就行,只是约你喝个下午茶,然后谈一谈。但是,我仍旧要说的是,这次的谈话并不意味着就敲定合作,当然了,你同样可以拒绝我。” “是是是,刘导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走漏消息的!” 走漏消息,这几个字勾起了刘骥的回忆。 “白彦,其实去年,我知道通稿不是你放出去的。” 这句话让白彦十分震惊,他愣怔了两秒,“您,您知道?” “是的。我当时之所以终止合作,是认为,舆论和炒作会降低演员的专注度,再努力的演员,如果长期处于这种虚妄的充斥着资本利益的环境里,专注度和专业度怎么也会下降。我在影视圈这么多年,见到的太多了。而你又一直处于舆论中心,即便不是你主动炒作,但也有无数个通稿和团队会来干扰你。所以,基于这个原因,我选择终止合作。” 白彦咬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我现在也在舆论的中心。” 刘骥笑了:“但是你在《白夜》里面的表现证明,真正的好演员是不会□□扰的。” “刘导” “我之前问你,流量和演员可以共存吗?你当时告诉我,你会努力去实现这个目标。那么现在,你已经把这两个词融为一体了,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白彦,你是个好演员。流量在你身上,不是贬义词。” 每个人都需要被肯定,而肯定的人越是德高望重,越是挑剔,他那句话的重量就越大。就跟他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很多人都在嘲笑他为什么不选择一条平坦的路,他却说着荒诞的理想和遥不可及的梦。却有一个人,在他日复一日往前走的时候,跟那些走在平坦路上的人不同,反而给予了他最高程度的肯定。 专业人士的肯定跟家人的支持是不一样的。后者更多的是义无反顾的支持,坦白讲,白彦如今就算是一个不探索演技只靠脸的纯流量,家人和朋友也会支持他,为他鼓掌,为他加油。但,那些生来就带着挑剔感的,对艺术无比讲究的专业人士,如果入了他们的眼,已经算莫大的肯定。更别提他主动打电话来,说他是个好演员。 “刘导,谢谢您”白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地感谢。 刘骥却笑着说:“你别把我捧的那么高,过去的那些奖项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跟你一样,都是电影路上的探索者,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平等,合作。 白彦做梦都没想到刘骥会再次跟他谈合作,还是主动邀约,并没有陆至晖在其间牵线。 他跟陆至晖火速去吃了午饭,然后回家换了一套正式却没有西服那么刻板的衣服。 “先生,晚上我想吃蒜蓉鱼片。” 这道菜几乎是每周必点,即便吃这么多次白彦还是没有吃腻。尤其他家先生现在掌握了他的饮食偏好,每次的鱼片多薄,蒜蓉放多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少吃一次都是折磨,何况他家先生下午有空,不趁机利用一下人家丰富的厨艺细胞,他白彦这些年白混了好吧。 “不跟刘叔吃饭吗?”陆至晖把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黑色的衬衣扎在皮带里,勾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腰部曲线。 白彦憨笑着上去吃了两把豆腐,“不用啊,刘导说了,只是喝一个下午茶。我很快就回来啦!” 陆至晖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好。提前一个小时给我发消息。” “一个小时?先生你做这个鱼不是很快的嘛?” “唔,还有点其他的东西要准备一下。” “嘻嘻嘻是不是还有惊喜呀?”白彦冲他挤眉弄眼,“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哦!” 陆至晖笑着数落他,却说不出数落的话,只说:“小豹子。” 跟刘骥的谈话比想象中顺利,因为他们天生都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所以刘骥一开始就表明了来意——就是来谈电影合作的。 不过不是新电影,还是之前的那部《辛夷花》。 白彦好奇,这部电影已经敲定男女主演了,而且还是去年敲定的,现在应该已经拍完了才对。 “男演员跟我想的太不一样了。”刘骥如是说,“并不是他业务能力差,而是他跟阿蛮这个角色始终没能够完全地融合在一起。他有精湛的演技,能把情绪演得相当到位,但,他不是阿蛮。” 他抿了一口茶水,表情说不上凝重,但也委实不轻松,显然,这让他困扰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刘导怎么能肯定,我能把阿蛮诠释出来呢?”白彦问。 “这些天,你因为令尊的事情上过不少头条,我看到过很多情景下的你。”刘骥的眼神逐渐放空,记忆飘到几天之前,“阿蛮是一个被至亲伤害过的人,他那种分明痛恨却要隐忍的状态,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的专业性不可否认,但如果再加上真情实感的体验,我认为你可以诠释好阿蛮。” 白彦陷进沉默,他不知该怎么回应。最近白孟华的出现,把他原本的安宁生活搅得一团糟,他甚至把这件事视为灾难。然而,这场灾难又给他带来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机会。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反应。 “当然,是否合作,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意思。包括你之后的档期,或者拍这部戏的意愿。我希望得到你肯定的答案,但是如果你想拒绝,也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什么,想开口随时可以开口。” 他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虽然语气平缓,但听得出他有些紧张。是的,在电影上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刘骥,获奖无数的刘骥,在遇到好演员的时候,同样会紧张,会珍惜。 白彦其实在来之前就差不多有答案了,在刘骥这么真诚地表述心意且又说清想要合作的理由之后,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我愿意出演。” 做一个好演员并不容易,要碰到自己满意并且通过导演那双毒辣的眼睛的剧本,更不容易。白彦愿意花很长的时间去等一个好剧本,也愿意接那些片酬虽少但质量很高的片子来打磨演技,这是一个在演戏道路上不断攀爬的状态,是一个良好的状态。 谈完电影之后,双方都松了一口气,然而,白彦想起陆至晖那只发红的眼睛,说话时也起了一点私心。 “刘导,您跟我先生认识得久,您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伤的吗?” 是“怎么伤的”,而非“是不是受过伤”。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开始想要保护先生啦 第134章 陆至晖喊刘骥一声刘叔, 并不是台面上的客套, 而是两家本来就有亲戚的关系。虽然两人平时走的不近,但大事小事都是可以见面的。即便没有见面, 各方亲戚都有联络,知道的消息断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媳妇多得多。 “至晖的眼睛。”刘骥的眼神飘落到平静的茶水面,顿了一顿, “很可惜。” 跟陆至晖一样,他不是一个喜欢把情绪外露的人, 乃至于白彦都是看冰山一样看待的他们。能够表露出来让人察觉到的情绪,只是他心情的冰山一角。 所以,当白彦感知到他的惋惜时, 也就说明,刘骥本人的伤感和叹惜,远比这些多十倍有余。 “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吗?” 刘骥掀起眼皮看他,“我想你跟他相处了一年, 应该能够察觉到他过人的绘画能力。” 白彦想起挂在床头的那幅素描肖像, 点头, “是的,先生为我画过不少画像,都很好看。尤其是速写, 虽然几分钟就可以画完, 但是神态什么的都很传神。” “是素描吧?” “是,您怎么知道?” “至晖小时候是很想成为一个画家的。抛开绘画技巧不说,他画的人神态都会特别动人, 这是很难得的。” “所以,他没有继续画画,是因为眼睛受伤了” 刘骥点头,“当时车祸比较严重,有一块玻璃直接划伤了他的眼睛,他眼皮上至今都还有一道疤,你应该注意到过。” “是,但是先生告诉我,那只是一场小车祸。” “他不想让你担心。”刘骥作为长辈,还是心疼居多的,“这孩子总是这样,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是轻描淡写。那场车祸之后,他做了几次手术,虽然能够恢复左眼的视力,但还是造成了色弱。他能分清基本颜色的种类,但是感觉不出深浅,所以渐渐的,画画也就耽搁了。” 白彦的心里仿佛有一只攥的紧紧的手,揪着疼。他想起被绑架的那次,陆至晖接他出医院,他觉得病服丑,让陆至晖帮他买衣服,要孔雀蓝的颜色,但买回来却是天空蓝,当时,陆至晖的解释只有看似轻松的一句“我对颜色不怎么敏感”。 “所以,先生画画不是业余的兴趣。” 是被阉割掉的梦想。 他甚至还说“只是一场小车祸”。这个男人,就这么怕他担心吗?他是他的先生,为他牵挂,为他担忧,本来就是应该的啊。还是说,在先生眼里,他始终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小豹子,一点烦恼都不应该承受? 白彦盯着被窗外的光描绘得无比清晰的茶杯的影子,心里闷闷的,不好受。 刘骥将他的落寞尽收眼底,这些年他在娱乐圈看过太多貌合神离的公关夫妻,但是像陆至晖和白彦这样,互相爱慕,互相上心,委实不多得。于是他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至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便他看上去很成熟,处理事情的时候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错。但他总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便去打搅别人,哪怕你跟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我没有跟他生活过,只是听说,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非常低落。就是那种,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力,但却因为他表面的粉饰太平,让想帮他的人无能为力。” “本来这是他的私事,他没告诉你,我不便说,但是我如果不说,他永远也不会开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白彦,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试图去揭开他的伤疤,那比杀了他还残忍。” “不过归根结底,他不告诉你的原因,多半还是怕你担心。所以,这样一个处处为你着想的人,白彦,你要珍惜。” 要珍惜。 驾车回去时,他脑子里全是这三个字。 那个做事行云流水却在他身上流离不去的人,那个风轻云淡却在他身上频频失控的人,那个用高大精致的外壳把自己塑造得坚不可摧但其实也有伤痕的人。 那个人,他的先生。 白彦买了一个花盆,汁浆丰沛的叶子刚展开一片,羞答答的。老板说这盆植物很神奇,每次长出来的叶子,刚开始是红色的,如果每天都给它浇水,渐渐就会变成绿色。 植物神奇,人何尝不是。 因为每天的一点水分而变化,长大,成熟,它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却不是可爱跟不讨喜之间的变化,而是两种不同的可爱。 先生就是每天施与他的一点水。 白彦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家,想起走之前说的“惊喜”,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觉得期待。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8月12号,去年他在星月塔表白的日子。先生说要在今天给他惊喜,想来是把这个日子记了下来,当做他们的“相爱纪念日”,以后每年都要浪漫一下。 时间过的好快,晃眼一整年就过去了。这样每天都充足又会觉得时光短暂的日子,许久没有体会过了。先生带给他的是如绵绵细雨却又浓郁的爱,教给他的,是和爱的人一起安宁地生活。 他要告诉先生,小豹子身经百战,什么都不怕。先生以前受过伤,小豹子不会介意,会帮他一起舔舐伤口,直至痊愈。 呼——他居然会说这么文艺的话嘻嘻嘻 白彦决定要说什么之后,开始沉浸在自己好厉害的欢喜中。 啪嗒! 客厅的门被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没有提前给陆至晖发消息,因为他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背着他在干什么,是在烹饪烛光晚餐,还是在修剪待会儿要放在桌上的玫瑰花束。 然而,他后来亲眼见证的那一幕。却是往后余生都不敢回想的阴影,即便在无数安宁幸福的日子,他也不敢回想那天推门而入时的景象,不敢回忆那时的心情。 他看见,那个坚不可摧的男人侧倒在地板上,旁边是摔碎的玻璃杯以及被划伤而铺开了一片地板的猩红的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全然没有意识,像山岗上濒临死亡的雄狮。 “先生!” 手里的花盆碎在地上,泥土飞溅开去,零星的碎土融在暗红的血液里,刺眼。 医院的消毒水味格外呛人,好像一定要把所有恬静的空气都赶走,然后侵蚀到每一个细胞似的。陆家的人很快就赶来了,在急救室外等候了几个小时之后,一个冰冷的词钻进白彦的耳朵—— 视神经脊髓炎。 “这是什么病?”白彦茫然地问,显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同时,陆家人也很震惊,陆奎甚至直接问:“他以前眼睛受过伤,天气变化大的时候会有疼痛感,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你们有没有可能诊断错了?” 医生摇头:“视神经脊髓炎是视神经和脊髓并发的炎症,归因是免疫系统攻击了中枢神经系统里的一些健康细胞,最后很可能导致失明和截瘫。而陆先生之前眼球受过的外伤,跟这个疾病没有直接关联。” 白彦赶紧说:“这几天我先生的眼睛一直发红,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应该是前期症状。视觉神经受损的前期症状会导致一定程度的疼痛或者视力下降。但你们提到他之前受过伤,会有规律性的疼痛。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患者,错把这次的症状当做正常现象了。” “也就是说,我应该早点陪他来医院”白彦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陷进虚无的失力感里,他愣怔了两秒,又抽回一点理智问医生,“那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等他苏醒之后我们会对他做详细的视力检查,脊髓方面的样本已经送去检查了,明早可以拿到结果。但是就陆先生目前表现出的症状来看,情况不怎么乐观。” “为什么?” “正常来讲,这种疾病发作的时候会导致视力突然下降或者丧失,四肢会有麻木感,神志也会发昏。但是就成人而言,会直接晕厥的几乎是个例。所以,陆先生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最严重会怎样?” 医生的眉毛皱了一下,显然极度不愿意这个现象发生,他动了动嘴唇: “双目失明,高位截瘫,这些都还只是寻常现象。从目前统计到的患者病例来看,他这样的情况,极有可能导致脏器官的功能衰竭,那时会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导致死亡。” 刘晓冉的承受力差,听到这两个噩梦一样的词同时出现,眼前当即就一阵发黑。所幸陆奎搀扶着才没有摔倒,堪堪坐到了排椅上。 她艰难地喘着气,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二崽” 她一直都叫孩子“崽”,陆薇大崽,陆至晖二崽,陆晚霁三崽,哪怕不是亲生的白彦她也要叫崽崽。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每一个都倾入了她所有的母爱,任何一个生病她都会难过,更别提这么吓人的,可能会导致失明和瘫痪的恶疾。 这个病来的毫无征兆,轰然把陆家炸了一个坑。最严重的,是本来想着要回去度过他们的“相爱纪念日”的白彦。 江妈打电话来,说家里的玻璃都清扫干净了。厨房的保温柜里还温着白彦最爱的蒜蓉鱼片,顶楼的花圃里被人用玫瑰花瓣铺满了,是陆至晖的“惊喜”。而制造这一切的男人,此刻正躺在病房里,来日未卜。 白彦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打击,挫折,这些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已经相形远去,却不料会发生这么一个,几乎把他击垮的事情。 陆至晖第二天苏醒了,如医生预料的,他两只眼睛的视力已经丧失。他命令医生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以及恢复的可能。现在体内已经检测出多处病灶,随时可能会发作。而带给陆至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同时整个身体的右侧都是麻木的,没有知觉。 他的眼睛无助地颤了两下随后又熟练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掩藏起来,那一刻,白彦整颗心都揪着疼。 陆至晖是强大的,很多人会以为强大的人不会破碎,但其实他们只是碎得没有人知。 “先生。”白彦握起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脸上,让他感受自己脸部的轮廓。 “先生,我在呢。” 他笑着说。 尽管陆至晖看不到他的笑,却能摸到他上扬的唇角,这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也在! 第135章 白彦是一个很会惹麻烦的人。他不大擅长自己收拾烂摊子, 但陆至晖会。 纵观这一年, 他从认识陆至晖到现在,他身上的麻烦好像就没有断过。有时候是他自己的, 譬如跟魏佳辰在婚礼上打架,有时是别人找上门的,譬如汤临那次绑架。这期间先生一直在陪着他, 既会站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又会站在身后支持安慰。 白彦很有自知之明, 他深知他原本暴躁,高傲,不近人心。却把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给了他的先生, 这一切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是先生教给他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在先生身边,正如那个人会不计后果地陪着他一样。 医生说, 先生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两只眼睛都复明的可能只有百分之十, 而身体右侧, 包括右臂和右腿,能够恢复正常功能的概率也不超过百分之二十。这还是在陆家能够找到目前世界上一流医学专家的前提之下。 白彦彻底消失在了娱乐圈。什么活动都没参加,所有的邀约都拒绝, 包括拍摄广告。他寸步不离地陪着陆至晖, 给他讲笑话,给他念书,甚至还给他念微博上有趣的热搜。当然, 他避开了“白彦决定做金丝雀”的词条。 期间,杨珍珍的家属来找白彦求情,希望他能在谅解书上签字,那样杨珍珍就可以少判几年。白彦见着跟所有跟杨珍珍相关的人都会觉得心烦,但他不愿意把这份心烦带给陆至晖,于是他叫这两人跟他出去,别打扰陆至晖。他想自己学着,用成熟的方式处理问题。 “就在这儿吧。”陆至晖却这样说。一是不放心,二是,他想看看,小豹子如今是否已经长大,大到,不再需要他的程度。 来人是杨珍珍的父母,七十的高龄,走路都要小外孙搀扶,显然是来打感情牌的。 “白先生,对不起。” 杨父和杨母朝他鞠了一个深深的九十度的躬,老人年岁已高,高高驼起的背很难不让人注意。十五岁的男孩也懵懵懂懂地跟着两个老人鞠躬,以他的年纪,要明白杨珍珍犯了什么罪不难。难的,是他往后要不知如何开始的人生。 不得不说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很精明。找的两个对象,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孩子。老人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棺材,不知是否会以一个悲惨的结局度过此生。孩子还没有成年,人生还没开始,但他极有可能以一个灰色的阴暗的视野开启他的人生甚至走完一生。 白彦没有立即表态,到病房靠窗的位置坐下,脸上看不出表情。 “坐吧。”他看了眼对面的沙发。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白彦这是什么意思,但也顺着他的话,挨着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二十分钟。你们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听你们一点一点挤牙膏。” 杨母见他没有立即赶人,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于是先开了口: “白先生,您是好人。我知道,我们珍珍害的你家破人亡,害的白老先生名誉尽损,她犯下了弥天的大错。但是,当年,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当年上学的钱,都是亲戚们凑出来的。她说她喜欢这个专业,想要一直念下去,要念博士。但是那个时候,亲戚们都让她出来工作,早点把钱还上。所以啊,我跟他爹拼死拼活地都要给她凑钱,后来凑来凑去还是不够。她爹就去卖血” 白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想,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容易的。她不容易,那那些山区里连学都没上过的孩子呢?他们去伤害别人了么?” “是,是白先生,您听我说。我们珍珍,她其实本心不坏。她都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当年她28了,本来该博士毕业了,但是,她的导师觉得她的东西有用,就以自己的名义把文章发出去了。科研的事我是不大懂,但是珍珍说,要毕业就一定得有文章,但是她的文章就被她导师偷了,就是说,让她白白干了几年苦力,最后不仅一分钱都没有,还拿不到学位证。所以,她才想去您父亲的实验室。” “她的文章被偷了,所以想偷别人的。等真相过了二十年终于大白天下的时候,你们还要为她的盗窃和诬告求情,你们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杨母听到这里就落了泪,杨父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哀恸着开口: “白先生,不是我们是非不分。我们知道,她确实做错了。但是法院那边说要判40年,40年呐,她今年已经48了,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教育无方,不配有人送终,但孩子是无辜的,他现在还在念初中,还没有成年呢,他怎么能没有妈妈呢?” “15岁,我想已经是能够明白事理的年纪了。”白彦淡淡地拧过头,看着始终乖巧地把两只手放在腿上的少年,问,“小朋友,你觉得,一个以强.奸的罪名诬告另一个人,害的他妻离子散,背负了二十年的牢狱之灾和无妄的指责,这样的人,不应该坐牢吗?” 孩子毕竟单纯,他没有那么多精明的话术和诱导人的心机,他只是想起老师教他的遵纪守法的话,怯懦道:“应,应该的。” 这话说完,他立即被杨母用手肘狠戳了一下。 “但,但是,她是我的妈妈,我不能不管她。” “所以,在你的认知里,她理所应当坐牢,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妈妈,所以你不忍心,对吗?” “对。” “那么你觉得,法律和不忍心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我想你已经念中学了,老师应该也教过你。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有很多,有人选择把自己变得强大,有人却选择去伤害别人。她当初做了那么精密的筹划,别告诉我她是一时冲动,也别告诉我她是无心之失。她既然选择犯罪,那么就要承受犯罪的成本。我同样觉得她被导师偷了研究成果可怜,但这不是她伤害其他人的理由,对么?” 小朋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还没踏进过社会,没体会过人心复杂,第一次知道他一直敬爱的妈妈原来是个出卖身体还要诬告别人的人的时候,他是震愕的。并且,无地自容。 两个老人一见孩子不说话了,连忙又打破沉默: “白先生,我知道,我们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可不可以请求你,把伤害稍微降低一点。其实就是在谅解书上签个字,您不损失什么。” 杨母带着杨父和孩子慢慢就跪了下去,“求求你了!” “您就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还要上学,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以后在学校要怎么过啊?老师怎么看他,同学怎么看他?他本来很优秀的一个孩子,年年拿全校第一,但是这学期连100名都没进去。我们两个老东西不懂教育,活该老无所依,但是,孩子终究还是无辜的,不是吗?” “您放心,您签了字,帮珍珍减刑,我们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会像对待救命恩人那样对待你的。凡是你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尽全力去满足。请你体谅体谅孩子思念母亲的心情,也体谅珍珍当年年轻不懂事!” 体谅。 轻飘飘的两个字,背后掩盖的是沉重的枷锁和阴暗的人心。听起来,杨母和杨父还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然而当初他和温凝被逼上绝路的时候,这家人从来没有对他们施以援手,甚至为了做戏做真,在人前对他们恶言相向。 白彦没有去搀扶他们,也没有抄起水杯向他们泼水撒气,他只是动了动眼珠子,说出了无比平淡的八个字: “可以理解,不可原谅。” 他慢慢从沙发上坐起,中途一直审视着三个人,无论是一直抹眼泪的杨母,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孩子。 “你们要说孩子,那就说孩子。你们说他会有阴影,会因为流言不能好好上学,那造成这一切的,是我?我父亲?还是杨珍珍本人?我想我们都清楚。” 空气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空调吹着微风的声音。 “我签了谅解书,他就不用面对流言蜚语了么?杨珍珍就不是出卖□□诬告别人的罪犯了么?你们要是真的想让他摆脱阴影,是带他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远离纷扰。而不是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无比清晰地看到我,看到他妈妈当初伤害的那个人的儿子,看到我们这些因为他妈妈的贪念和算计而扭曲了人生的受害人,不是么?” “再说杨珍珍。她现在已经认罪,没有人冤枉她,更没有人逼迫她,她如果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在牢狱里好好忏悔,怀着愧疚和自责度过后半生。我救不了她,也不会救她。如果我原谅这种伤害我家人破坏我人生的人,我又以什么态度去对待那些真正爱我的人?二位,你们活了这么多年,应当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最后,你们说,我签了谅解书不会损失什么。请你们下次说出这种话之前,去了解一下我父亲死前的照片,了解一下我五岁时的遭遇,去看看当年我母亲被人扔菜叶子的视频,了解一下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再来跟我说这种局外人的轻松话。” “如果还不明白,我可以跟你们明说。我签了谅解书,就等同于我忘记母亲当年因为筹赔偿金而工作到满是伤口的手,就等同于我忘记我本子上那些‘强.奸犯的儿子’的嘲讽和厕所里那些欺负我的人的嘴脸,就等同于我承认我父亲死在那个潦倒漆黑的晚上是活该你说我会损失什么?” 他瞪着杨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会失去我的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已经走到尾声了,明天双更吧。至于写陆先生生病,不是“为虐而虐”,只是老木体会过生病没有人照顾的感觉,所以觉得生病时有个人在身边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是为了最后的甜蜜才写的这一段 第136章 对于杨家人的无理要求, 白彦处理得很漂亮, 既没有情绪失控,对他们大吼大叫, 也没有软掉耳根子,顺从着签下谅解书。甚至还防着他们把他严苛的那段话录下来大做文章,提前也录好了全过程。 他始终摆明态度:可以理解, 但不可原谅。 这比他之前的冲动易怒的处理方式好太多了,很成熟, 很干练,就像在商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狐狸一样。 “先生,怎么样?”白彦扑进他的怀里, 瞬间又从狐狸变成了猫咪。 陆至晖中途没有插一句话,他一直在听,没有焦距的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不到人, 看不到光, 却在深思着什么。 “你做的很好。”陆至晖抬起能动的左手, 想摸摸他的后脑勺,却落在了脖子上,手因此也顿住, 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就一个‘好’啊?好到什么程度?” 陆至晖的唇勾了一勾, 没再说话。 他心里偷偷回答了白彦,只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好到,不再需要我的程度。 陆至晖的病情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视力好一点点又暗了下去,麻木的区域甚至在扩散,医生不得不加大药量,甚至预防他呼吸困难,提前加了氧气罩。 从前一日也没有耽误的工作停了下来,刚开始的几天吴岐还会每天来汇报一下公司进程,后来陆至晖的体力逐渐不支,一天24小时有15个小时都在昏睡,他也就没再来了,直接把大小事宜都报给陆奎。 按照医生的建议,白彦每天中午都会扶陆至晖去医院的小花园里走一走。一是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动不了了,二是活动活动,增加血液循环,看看原本麻木的地方有没有好转。 陆至晖现在右腿不能动,但是他很想下地去走一走,哪怕站一会儿也好。 “彦彦,我们前面是什么?”他问。 白彦看了眼身前的长廊,说:“我们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头顶铺着绿色的植物,是那种藤条一样的,一条一条的,中间零零散散的有两朵花。现在是中午,很多人都去睡觉了,所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先生,就像家里楼顶的花圃一样,只有我们两个。” 他说的仔细又耐心,好像要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只说了一个开头,又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 “如果我站起来,可以摸到什么?” 白彦把轮椅悄悄往前推了两步,“你前面有一根柱子,就是支撑长廊的那种石柱子。站起来的话,你应该可以摸到它。” “好。” 陆至晖的撑着扶手,他身体的右侧还是使不上劲,算是半个废人。人体真的很奇怪,如果身体都是健康的,单纯用左侧发力,很容易就站起来了。但,如果身体的机能损坏了,整个右边都跟石头似的,动也动不了,哪怕是陆至晖,也觉得十分吃力。 “你别帮我,让我自己来。” 刘骥说过,陆至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白彦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喉咙颤了颤,“好。” 陆至晖先把脚放到地上,然后撑着扶手一点一点从轮椅上起来,一寸接着一寸,每一次用力都要把人的心揪起来似的。他左侧的身体大概离坐垫5寸高的时候,右侧的身体才顺接着慢慢往上移。他秉着呼吸,半分钟的时间里,鼻翼居然已经冒了一层浅浅的汗。没人看过他这么无助的样子。 他的手臂缓缓往前伸去,既是为了保持平衡,也是为了早一点摸到石柱。但右半边不用力跟右半边是石头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在他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右侧的支撑,他的重心一个不稳,腾的就朝前面倒去。 “唔!” 还好,有个人早就在前面接住了他,虽然比他瘦,比他矮,但是他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硬生生把两个人都支了起来。 “彦彦?”陆至晖惊愕——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白彦笑得轻松:“柱柱没抓到,抓到一个猪猪,你还挺聪明的嘛!” 陆至晖跟着他笑了,但笑容仅且维持了一秒,“把我放回去吧,你撑不住。” “我撑得住啊。”白彦搂紧了他的腰,“先生用力,我也用力,我们一起用力的时候,所有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他贴着他的心口,闷闷的说,“先生,你会好起来的。” 陆至晖这次却没有笑了,他陷入沉默,许久许久之后才又开了口: “你现在能撑,十年呢?二十年呢?等到我们都八十岁了,我可能还是站不起来,那个时候,你怎么撑?” 白彦嗫嚅了半晌,还是说着之前的那句:“先生,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好不起来呢?” “怎么会呐?我会一直陪着你,医生也会想办法,我们一起努力,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彦彦,身体不是数学题。” 很多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度过去的。 “那就当作文题来做嘛,多花点时间就写出来了,不急于一时。” 那次没有成功站起来,对陆至晖的影响很大。即便白彦用那么甜蜜的处理方式获得了他短暂的笑,但在这样一类自尊心特别强的人眼里,别人越不介意他们的伤痛,他自己越是介意。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即刻去美国治疗,那里有针对这个疾病的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白彦和陆家人立刻达成了共识,准备下周就动身。 陆家能达到的条件,是住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连病房都比普通人家的房屋面积要大。这是家人能做的。 而每天起早贪黑,不厌其烦地帮他换衣服,擦洗身体,按摩,即便再难过也要在他面前露出轻松的样子。这是爱人要做的,也是陆至晖舍不得的。 他的小豹子,应该是镁光灯下最耀眼的钻石,应该在镜头面前酣畅淋漓地表达角色的感情,应该在绚丽的舞台上享受无数粉丝的支持和尖叫,而不是局限在他身边,做一个伺候病人的护工。 他想看到小豹子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拿下属于他的奖杯,实现他拼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和执念。他想做小豹子的支持者和推手,而不是绊脚石。何况,小豹子如今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了。 出院的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美国那边的医院也已经确定。这一去,会有两个结果。要么,美国那边所谓的先进技术能够让他痊愈。但如果在最先进的技术面前还是跟国内一样束手无策,那他几乎是没救了。没有人知道结局,只是去试一试,拼一拼。 那晚,屋里跟往常一样宁静。白彦往加湿器里添了水,把热好的牛奶放到陆至晖手里,然后打开床头的书,让他一边喝牛奶,一边听自己念书。 他读不懂太高深的书,只会看一些浅显有趣的,并且还要带插图的故事。于是这两天他选择了《小王子》,现正读到小王子爱上玫瑰花之后,又打算离开星球的情节。 “于是小王子准备离开这个星球了,走的时候他很忧伤,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他最后一次给玫瑰花浇水,用玻璃罩把她保护起来的时候,居然要流眼泪了。 ‘再见了。’他说,玫瑰花并未回答。 ‘再见了。’他又说了一次,这次玫瑰花开始咳嗽起来,当然,她并没有生病。 她说:‘我以前怎么那么傻呢?请你原谅我吧,我希望你能快乐。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爱你。这一点你一直都不知道,这是我的过错造成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能祝你幸福,我再也用不着玻璃罩了。’ ‘可如果风来了’ ‘不要紧,我是花嘛。’ ‘那要是有虫子和野兽呢?’ ‘毛毛虫变成蝴蝶也是很美的,野兽嘛,我不怕它们,因为我也有爪子。’她露出花茎上的四根小刺给小王子看” 白彦一句一句地念着,虽然没有广播剧动情,但胜在干净。一段朴实的文字经由他的嘴唇,让人自然而然地就降临到了故事之中。 玫瑰花变得足够勇敢和强大,不再需要小王子了。 “彦彦。”陆至晖打断他。 “啊?”白彦从书本里抬头,把手放在刚才念的最后一句话那里,打算待会儿接着往下。 “你觉得,小王子为什么会离开玫瑰花呢?”陆至晖的眼神涣散,却并没有因为失明而变得呆滞,反而比之前更要深邃,让人望不清里面的内容。 “嗯——”白彦思索了一会儿,“因为他感觉不到玫瑰花对他的爱。他离开的时候,玫瑰花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她爱他,但是因为她的傲慢,所以小王子察觉不到。” 陆至晖却不这么认为:“但是他深爱玫瑰,即便感觉不到爱,他怎么会忍心离开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侧了侧头,把视线的方向对准白彦,这是即便看不见也会有的习惯,好像能够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 这让白彦十分欣喜,因为陆至晖最近兴致缺缺,很少主动挑起一个话题。所以他顺着这句话往下问: “那先生觉得是为什么?” 陆至晖定了定,道:“因为玫瑰足以抵挡风雨,不再需要他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白彦却从里面读出了浓郁的悲伤。并且那股悲伤强大到在他心头狠狠一击,不是剑刃刺穿的尖锐的痛,而是被捶了一拳,闷闷的钝痛。 他迟疑了两秒,觉得这句话是个很不好的预兆。 “先生?” 果然,下一刻,陆至晖就说了一句让他陷进地狱的话: “彦彦,我们离婚吧。” 第137章 “彦彦, 我们离婚吧。” 白彦以为自己听错了, 觉得这句话钻进耳朵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嗡声大作,像被人敲了钟似的。 “什么?” “离婚。”陆至晖重复了一遍, 他的语速很慢,足以让身侧的人听清。 白彦看了看他,又把眼神收回到印着黑色字体的书页上, 恍惚间明白了这句话的缘由: “《小王子》这本书不好看,咱们换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样?相爱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分开, 即便死亡也不足为惧。” 陆至晖却十分镇定,“彦彦,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 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因为一本书。” 白彦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洞悉出什么线索,却无果而终。“我要知道原因。” “我问过医生, 这个病很难根治, 未来几十年我都会伴着无数的药和激素。我的眼睛可能永远没办法复明, 两条腿永远没办法行走,我离成为一个废人只是早晚的问题。早,或晚, 这一刻终究会来。” “所以,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厌倦你,最后离你而去?先生,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彦彦,我不习惯生病的时候大家围着我转的情形,那会让我很局促。” “但是我生病的时候你也没有放弃过我啊。” “那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先生,我知道,你不愿意去麻烦别人,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便去造成别人的不便,这是你作为一个绅士的修养。但是,我不是别人啊你说你爱我,难道,你要让我变成那种抛弃生病的丈夫的那种人吗?” 陆至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在病服里显得格外无力。 “你已经半个月没有开工了。刘叔的那部电影,你拿到很不容易,却要因为我再度失去。彦彦,我希望我能成为你梦想道路上的支持者,而不是阻碍者。我已经给刘叔打过电话,电影后天就会开机。后天一早,我去美国,你留在国内拍戏。至于离婚的合约,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我会把名下的财产转一半给你,当然,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提出来,我都会满足。” 电影定好了,离婚协议也定好了,什么都定好了,就差他点头了。 “所以,你现在不是跟我商量,只是来通知我,是么?” 陆至晖点头,“是。” 白彦啪的把书合上,“我不同意。结婚是两个人说了算的,离婚同样是。你爱我,我也爱着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可恶的疾病离婚?反正我不同意,你说一百次也不同意。而且我相信,爸妈他们也会支持我。” 陆至晖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又怎么会不了解离婚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呢?他之所以会这么直白地提出来,是因为,他早就留了后手。 “那么,我会对外宣布,去年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假结婚的合约。” 白彦震了一下,“你不会那么做的。” “彦彦,我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说得出的话,他就做得到。 “你如果说出去,我会遭受什么,瑞莱森会遭受什么,这些你估算过吗?” “所以,未免造成这种伤害,请你在合约书上签字。” 屋内的空气逐渐稀薄,让人的呼吸跟着急促,仿佛要喘不过气似的。 陆至晖居然,用了“请”这个字眼。 其实,早在见刘骥那天他就该有所警觉。刘骥说,“不要试图去揭开他的伤疤,那比杀了他还残忍”。他这一刻才明白,辞去工作,无微不至地去照顾他,其实也是揭伤疤的一种方式。即便白彦无心,但这一切也传递了一个信息——我是放弃所有工作来照顾你的。你的病耽误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健康和工作,还有我的。 白彦那一刻才明白这一点,但似乎已经迟了。他的先生,那个永远保护着他,关心着他,却不愿自己的任何不便影响到他的人,他的爱人。 眼睛里不知道飘进了什么东西,蓦然间就觉得酸涩,还好这一幕陆至晖看不到,不然他镇定的外壳一下子就会被戳穿。 “先生,我其实,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去年,我被汤临绑架,你为了帮我,什么都可以做,公司亏损那么多也无所谓。我也曾经产生过离开你,不想连累你的想法。但,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呢?你说,你为支持我而幸福。今天,我也同样因为陪伴你而幸福啊” “如果我生病了,先生会离我而去吗?不会的吧?那为什么,你生病就要必须离开我呢?你说,小王子离开玫瑰花,是因为它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在没有玻璃罩的环境下生活。但是,你又怎么能知道,王子离开之后,它不会枯萎呢?” “我知道,是那天应对杨家人的情景,让你产生了我可以独当一面的想法。但是,那是因为我的背后有先生在,所以我才理直气壮啊。如果先生不在我身后了,我就不会这么勇敢,也做不到这么理智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掉眼泪,刚给自己封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外号的人突然就变得婆婆妈妈。或许,我们终将遇到一个,能够把无情的我们变得多情,把冷漠的我们变得啰嗦的人。 陆至晖没有心软,“医生今天跟我说,我的内脏功能已经有衰竭的趋势,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如果我走了,虽然爸妈他们不会亏待你,但是我想人生的最后一份合约,是跟你签的。” 至此,白彦是如何也拒绝不了了。 他抬起眼帘,盯着陆至晖绷得紧紧的唇线,他一时间竟没觉得难过——因为他深刻察觉到,陆至晖是爱他的。 加湿器喷出的蒸汽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但无论消失的多快,蒸汽还是前赴后继地往外涌,飞蛾扑火似的,让寂静的空间里多了几丝肃杀。 嗒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站一卧的两人相对无言,但这份凝滞的沉默终将需要有人来打破。 “先生,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先生了。之前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很黑暗,是先生一直在支持我,鼓励我。但是我发现,那段时间再黑暗,也比不过今天,我最深爱的人给我的黑暗。” 陆至晖的眼皮抽了一下,未语。 白彦接着说:“我可以签字。” 他还是决定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清楚地看到陆至晖偷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 “但是我要做一件事。” 陆至晖问:“做什么?” 白彦用力地擦去眼泪,然后俯身,惩罚性地在他唇上狠狠一咬。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是下一秒,口腔里便多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分开的时候,陆至晖的下唇多了一道带血的牙印。 “彦彦?” “这是给你的报复,你活该。” 白彦把《小王子》扔到他的床头柜上,转身去开始穿外套,于是屋里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要是活着回来,我再慢慢跟你算总账,别想跑。就算你死了,你也要带着我的印记去死。就算我明天签了合约,你也别想摆脱我!” 碰! 房门被用力地关上,三秒之后又被撞开。 “你活该!”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到即便屏住呼吸也听不见了。 陆至晖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上那片灼热的皮肤,触及到温热的湿漉漉的液体,那是他的血,凉的。 他是一个无情的人,更是一个不懂珍惜眼前的人。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说,不要因为幻想出的可怕的未来,而放弃眼前真实的幸福。但,如果要白彦放弃电影的梦想,后半生都来照顾他这个医生口中“说不定明天就会好转”却永远站不起来的人,他不想。 他将受伤的嘴唇包裹进口腔里,吮吸着腥甜的血液,贪恋方才白彦在他唇上流连的温度。病房里静得可怕,尤其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好像周围藏着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待他稍微动一下,就会成群结队地来攻击他,将他撕成碎片。 刘晓冉在一个小时之后推开了房门,她从吴岐口中知道了离婚的事,但却没有质问陆至晖,更没有让他不准离婚,而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握着他尚有知觉的左手。 “你们两个孩子都太懂事了。这样不好,不好” 陆至晖在漫长的人生中极少哽咽,那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有回答刘晓冉,只是告诉了她一句所有人都知道并且深信不疑的话: “妈,我爱彦彦。”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次日,律师早早地就找上了白彦。白彦把那十几页纸浏览了一遍,傲慢地拍了回去。 “不是说条件随便我开么?你们都开好了,问过我了么?” 律师表示白彦有要求可以提,他会视情况满足。但是白彦却是在气头上的,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律师说的哑口无言,是的,这个人急起来律师都不是他的对手。最后没有办法,律师把他带到陆至晖面前,两个人当面谈。 当时陆晚霁恰好在病房里,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哥别离婚,说嫂子绝对不会想离婚的。结果就赶巧碰到白彦嚷嚷着要改离婚合约的条件,可谓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于是他可怜巴巴地开始劝嫂子,说,你不要哥可以,但不能不要他这个小叔子啊。无论他怎么说,两个人就是头也不回,最后他颤巍巍地扯了一下白彦的袖子,说: “嫂子,哥这么做确实挺欠揍的,你要多少钱都没问题。但但,好歹给他留点成不?” 白彦点点头,三两句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地说起来——说是次要的,主要是他一整晚没看到陆至晖了,心里痒的难受。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他当然要拖延时间。 “你说要离婚,好啊,我可以答应。你说你去美国治病,我留下来拍戏,没问题。但是你昨晚可没说合约具体是怎么回事啊,我刚刚看了眼,条件都模模糊糊的,以后有的是空间给律师玩文字游戏,我反正接受不了,得改。” “好。” “那我们就从第一条开始说,关于股份转让的额度,你上面说要给我——”白彦正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就被病床上的人打断。 “——彦彦,你可以直接把修改之后的合约给我,我随时可以签字。” “你就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好。” 白彦抬了抬眉毛,把手里的合约甩进了垃圾桶,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沓装订得规规矩矩的纸。“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提前都写好了。这是我的条件,一共14页,你要是不放心呢,签字之前让律师给你读一读。啊,或者我念也行。咳咳,离婚协议书,现有甲方白彦,乙方陆至晖,二人于——” “——不用念了,我签。”陆至晖摸到床头的笔,笨拙地用左手打开笔盖。 白彦见他这么决绝,眼睛一下子又红了,“想清楚了,别后悔。” “不后悔。” “你说的。” “我说的。” 失明的陆至晖在落款上签了字,离了婚,白彦自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那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离是不可能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的,看我们小豹子怎么“收拾”臭先生吧 第138章 失明的陆至晖在落款上签了字, 离了婚, 白彦自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最后一页落款上的用左手签出来的扭曲的名字, 恨不得一掌把这十几张纸拍碎。居然想跟他离婚,还用假结婚的合约来威胁他,想让他从此离他而去两不相干么? 臭先生! 你不想让我跟着我就不跟着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反正你现在看不见, 我偷偷溜过去不行么? 臭先生,臭先生! 但是由于陆至晖这个人的洞察力实在太可怕, 寻常心态的人肯定会被他察觉出端倪,所以,这路上想要掩盖行径, 神不知鬼不觉地待在他身边,还得有个情绪不容易外露的人帮他打掩护。 临上飞机之前,陆家人都来机场相送。机场人来人往,但VIP通道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的陆家的。除了陆奎一行家属, 此行要带的佣人和护理也都跟着排了一队。 陆薇把机票从手提包里取出来塞到他手里, 握住他的手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花太多时间来照顾你, 所以这次,姐夫帮你办理好入住手续之后就会回来。但是妈还是不放心你,她得过去, 否则她这些天都睡不着。你放心, 她的起居有人照顾,家里的佣人会过去两个,那边也联系了住处, 离你的医院近,安保系统也好。你顾好自己,安心按着医生的嘱托看病,妈要去医院,或者想出去走走,都有专门的助理带着她的。” 陆至晖坐在轮椅上,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宛如一座屹立在雷雨中的雕塑。他捏着手里并不能激起他正常触觉的机票,点头,“好。” 陆薇向来雷厉风行,是商界出了名的女强人,但她跟陆至晖的感情很深厚,骤一要分别,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至晖,我就不过去了。因为我相信,我的弟弟会健健康康地回来。我每天晚上八点钟会给你打电话,如果你碰巧闲着,就接一下,好让我们也安心。” 陆至晖把手探进外套的口袋,确定手机已经放进来了,“好。今晚就别打了,那时候我还在飞机上,明天吧。” “嗯,我知道。”陆薇把日常注意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眼睛不自然地瞟了下白彦,“另外,白彦今早来了一下,他给你买了帽子和围巾,他说你去的那个医院在美国北部,现在温度很低,让你注意保暖。” 陆至晖的嘴唇微微绷紧,他默了片刻,问:“什么时候来的?” “你准备出院的时候,在停车场,直接找的我。或许是他不想见你,也或许是以为你不想见他吧,东西给我就走了。” 陆薇的语气很轻松,既没有那种要勾起某种情绪的刻意,也没有那种对待陌生人的疏离,只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看似毫不在意,也并不在乎陆至晖相信与否。 而往往这种语气,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这是白彦传授她的演技。 果然,陆至晖的眼睛消沉了下去,即便没有焦距,但也让人能察觉出里面的落寞。 白彦把这一幕瞧在眼里,即刻就后悔让陆薇那么说了。而且他只让她把围巾给陆至晖,谁让她说那些“不想看到”的话了! 显然,陆至晖没想到陆薇会添油加醋,实际上陆薇敢这么说,也是她摸清了这个自以为刚强实际也不堪一击的弟弟的感情。 陆至晖欲言又止: “他现在已经在拍戏了,《辛夷花》,他很喜欢的剧本。” “可是我认为比起剧本,某个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要。”陆薇继续说。 陆至晖垂下眸子,“我不能让他为了我跟这个剧本失之交臂。” 至此,陆薇终于得逞了一般,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十步远的白彦。然后又收回眼神,继续配合做戏:“东西要拿着么?还是先放你姐夫那儿?” 陆至晖想也没想,“给我吧。” 于是陆薇顺着她的计划往下说:“这次跟你过去的人要有美国签证,家里就一个佣人有,所以我又聘了几个,其中还有懂护理的,你有需要可以叫他们。不过有一个的声带受过伤不能说话,你想找人聊天就叫另外的几个。” 而这个混在里面“不能说话的人”,当然就是白彦了。他跟陆至晖生活了这么久,他敢打包票,这个人能从一百个人的手里摸出谁是他,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陆至晖是何等聪明的人,这话放在平日,他梦游都能察觉到这句话里掩藏的漏洞——不能说话?男的女的?什么来历? 不出三分钟他就能把白彦的身份套出来,但是么,他现在沉浸在象征着告别的围巾的悲伤中,顾不得这许多。 于是乎,白彦就光明正大地混进了随行的佣人队伍里,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把他当成透明人。当然,作为回报,白彦给他们每一个都签了签名照。 为了不被陆至晖认出来,他做了很多工作,譬如换了习惯用的古龙水,特地在鞋底塞了五厘米的鞋垫改变身高,还在手上带了棉布手套,声称是做事的时候保证卫生实际只是怕不经意的触碰会被陆至晖察觉出来。毕竟,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是那么的熟悉。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16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并不短,甚至有些人会为了不让双脚浮肿把拖鞋带上飞机,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再把皮鞋换过来。时间漫长,但是跟心心念念的人待在一起,倒是也不枯燥。 陆至晖发挥了寡言少语的极致水平,除了刘晓冉偶尔询问的几句,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维持着抚摸围巾的姿势,如磐石似的,雷打不动。他也没有一直不停地摸,只是把手搭在那层羊毛的柔软的布料上面,仿佛流连在爱人的脸庞似的,安静地歇着,等白彦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那只手的食指才会动一下,指腹在上面轻轻一滑,随后又恢复之前的状态。 哼,明明很喜欢他很在意他,却要说那种离婚的糊涂话。 臭先生 接下来的日子是白彦在历尽黑暗之后终于寻到萤火微光的日子。接手的医生刚好是华裔,能跟他们用中文交流,而更让白彦兴奋的是,他们有把握治好陆至晖。 “这种治疗方法还没有普及,即便是我们,也是两个月之前才成功应用到了临床上。那位患者跟陆先生的情况很像,所以,我们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的。” “也,也就是说,我先生他可以痊愈?!”白彦比第一次接到试镜通知还激动。 医生点头,“当然,这个技术并不是百分百成功的。这段时间你们要悉心照顾患者,除了医院的理疗,你们还要经常给他的四肢做按摩。屋内的灯光也要尽量柔和,不能带他去光线强烈的地方,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随着治疗的进行,他可能会偶尔看到一些光影,太强的光线会刺伤他的眼睛。” “好!”白彦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想了想,问,“这个治疗需要的时间久吗?我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康复?” “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以后,他的右肢就可以用力了。至于视力的话,是根据疗程来算的,每个疗程是4天,如果要恢复到正常水平,需要5个疗程。” 5个疗程,也就是20天。 之前在国内治了两周,始终没有起色,如果这次能够痊愈的话,20天是完全值得的! 于是那段时间,白彦每天都十分勤恳。他五点就会起床,帮陆至晖按摩暂时还没有知觉的右肢,然后火速地去吃早饭,一般六点的时候,陆至晖就会醒来。他就把他扶去洗漱,上厕所,然后帮他把脸和手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再去把早餐端进来。 陆至晖习惯自己吃饭,即便他左手用勺子显得很生疏。他吃早饭的时候喜欢放着新闻,电视里的播音员说着白彦听不懂的快速的英文,但陆至晖却听得似乎很起劲。不过白彦觉得他并不是要看新闻,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咀嚼食物的间隙,看似是关心新闻一样问一句“国内有没有什么新闻”。这个时候,“会说话”的护理就会跟他说一些家国大事。然后他就会顺理成章地问:“娱乐圈呢?” 然后白彦就会把提前录好的“对粉丝说”的5分钟的视频放给他看。这是他最近新出的环节,每天都会发在微博上,看上去是对全世界的人说,实则只是对全世界中的某一人说。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他大多时候是挑书本上有趣的段落念一念,就跟之前他每天都会给陆至晖读的那样。念完之后,他就对着镜头挥手,让“大家”注意身体,热爱生活。 听完视频之后,早饭的环节才算结束,陆至晖暗沉的眸子也才融了一些光亮。 接着就要开始一整天的治疗了。那时,陆至晖会被推进一间治疗室,所有医护无关的人员都不能进。白彦就会跟刘晓冉去散步,或者靠着海边的围栏吹风。 等到了晚上,陆至晖会锻炼,这是他即便没有生病也要做的功课。三组推举,一组二十次,这是他在病床上也能完成的训练。简单的动作会让他出汗,这是他一天中最痛快的时候,他一边放下哑铃一边喘气,十分得意。 “医生说我会痊愈。” 这天,白彦去放洗澡水,打算跟往常一样,让陆至晖泡完澡再睡。但正当他起身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的陆至晖突然开了口。 白彦差点就要回答他,幸亏他反应快,张嘴的同时反应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又闭了嘴。 “痊愈的意思是,复发的几率很小,我以后是个正常人。” 陆至晖知道他是个“哑巴”,所以一开始就没期待他会回答。也或许,他一直是个“哑巴”,这些在外人面前不会说的话,才有幸被他听到。 “我会站起来,回去找他。” 啪嗒! 白彦霎时就哭了——确定会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才来找他吗? 臭先生,臭先生 第139章 白彦终是忍不住, 但是又不能立即开口, 那样陆至晖会立马问他是不是拒绝了《辛夷花》,是不是没有拍戏。所以他十分机智地打开手机的翻译软件, 打了几个字进去,让Y.r.Z.z软件朗诵语音: “他是谁?” 字正腔圆的男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陆至晖愣了一下, 像是没适应突然出现的声音,反应过来这个“哑巴”原来在跟自己交流之后, 才想着回答他的问题: “是我先生,我结婚了。” 白彦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明明上周才逼着我离婚呢! 结果他这句话没说,陆至晖又自己反思出来了: “几天前, 我跟他离婚了,不过我如果在这个月之内康复的话,还没有过离婚的冷静期。” “我可以问为什么离婚吗?”半分钟之后,手机里又传来问话。 陆至晖微微颔首, 这是一个逃避的动作,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 明明手足无措,但又不得不承认错误。 “他叫我先生。”他缓缓地说。 白彦静静的等,等陆至晖自己把原因讲出来。 “我要保护他, 而不是连累他。” 这个想法跟去年的白彦一模一样, 瑞莱森因为舆论亏损了十个亿,他不敢接受陆至晖的爱,也不敢接受这毫不计后果的付出,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但陆至晖当时说了一句话,正是他现在想说的: “夫妻一体,照顾你是他应该做的。” 陆至晖却摇头,“如果我的眼睛和腿永远恢复不了,就意味着他从25岁开始,就要照顾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病人。这不公平。” 伴侣卧病,这些常人中年才要面临的问题,却因为他的年龄让白彦不得不提早面对。生活是现实且残酷的,再多的真心,再深厚的感情,都将被磨灭在不见天日的病床前。而白彦可能因为他,永远站不上金光闪闪的领奖台,永远说不出排练了一千次的获奖感言。这是身为一个病人的陆至晖,最不愿看到的。 他这么想着,直到冰冷的手机的语音再次打断他: “如果他生病了,你会抛弃他吗?” 陆至晖被问住了。 答案当然是不会。但,对方肯定紧接着就会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你凭什么让他离开呢?不觉得残忍么? 他从前只是想,让彦彦去拍戏,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别因为自己的病而耽误事业。但是,他忽略了彦彦被迫离开时的心情。 他舔了一下嘴唇,那里被白彦咬出的伤口结了一块薄薄的疤,他的小豹子,那么重情的一个人,当时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但饶是千言万语,最后也都化在这块疤里面了。 事情是他一手做的,那就容不得他后悔。索性跟着医生的嘱咐,按时吃药,按时治疗,早一日回到小豹子身边,守着他,看着他,护着他,继续做他的骑士,直到生命结束吧。 陆至晖最后没有回答他的话,但白彦也是知道答案的。他经历过背叛的分手,也经历过不告而别的分手,现在还要经历这种明明互相深爱却要因为那个可恶的疾病分手。他已经开始反抗了,偷偷跑了半个地球,他不允许有人用这种可恶的理由跟他分手。 9月10号,陆至晖可以自己站起来了。刘晓冉激动得落泪,她说,她好像看到了陆至晖一岁的时候,在全家人的注目下蹒跚学步的情景。 9月13号,陆至晖开始扶着墙壁行走,他走得很吃力,额头堆着黄豆大小的汗珠,但他却不知道累一般,医生让他在回廊上走两个来回,他硬生生走了五个。 9月15号,陆至晖的眼睛开始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光斑。医生帮他做了检查和测试,发现视力正在恢复。但避免他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医生替他缠了几圈绷带。这样白彦可以带他去有阳光的地方晒晒太阳,让他感受一下自然的温度。 9月20号,陆至晖可以用右手拿起5公斤重的东西了,与此同时,他能够看到一些物体的轮廓。医生说他的恢复速度比之前的病人都快,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9月28号,躯体的机能已经差不多康复,陆至晖已经能进行一些轻微的运动。他用哑铃做了一组深蹲,真切感受到肌肉收紧和疏放的力量感。如果不是医生阻止,他还想再做两组。 9月29号,这是眼部治疗最后一个疗程的最后一天,医生关掉仪器之后帮他滴了药液,告诉他明天一早拆绷带,到那时,他应该是可以看到清晰的物体轮廓的。 次日一早,陆至晖五点就醒了。他听到那个“不会说话”的护理从小型的看护床上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过来帮他按摩四肢。半小时后,护理去洗漱吃饭,然后把他的营养餐端进来,打开窗帘,叫他起床。 这是每天早晨如公式一般进行的流程,但大概是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要好,所以不论是从按摩中醒来,还是从那个护理的轻轻拍打中醒来,他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今天是格外重要的日子,医生九点会来给他拆绷带,这昭示着他失明了一个多月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有些忐忑,因为最近一直缠着绷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恢复了多少,能够恢复多少。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所以吃过早饭之后,他让护理带他去楼下散了会儿步。七点半的时候,会有一个晨跑的大学生路过这里,他的金毛犬会过来蹭陆至晖的裤腿,等陆至晖摸它几下,它才兴致勃勃地跑开。 刘晓冉今早没来,因为陆家人听说今早要结束治疗了,所以一大家子都赶了过来,说是要在住的地方开一个小派对。现在他们都去布置场地去了,待会儿护理和佣人会带他回去。 “陆先生,感觉还好吗?”主治医生带着实习的学生进来,脚步声跟之前一样,干练稳重,但是因为来人太多,显得尤其密集。 “很好,昨晚身体也没有出现麻木感,我睡得很好。” “噢,好极了。”主治医生示意实习生记下他的状态,“眼睛呢?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这几天都没有出现以前的酸痛感。” “这是个很不错的反馈。那么,我要给你拆绷带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随时可以。”陆至晖回病床边坐下,面朝着跟前他判断不出来的人群。 “待会儿会给你做一个测试,请把你看到的东西描述一下,尽可能详细一点,这样我们可以做更好的记录。” “还是几何图吗?” “噢,不是,几何图是最开始的测试,您已经通过了。当然,后面的‘粉红大象’您也通过了,所以今天的难度会高一点。” “好,没问题。” 主治医生开始拆解他的绷带,柔软的布料一层一层从他的头颅解下,他能感受到屋里的光线。 “好的,现在你可以尝试慢慢睁眼,如果中途有什么不适请随时告诉我。” 陆至晖点头,并且屏住了呼吸。近两个月没有看到过东西让他现在有些紧张。不过他并没有急促,而是缓缓地,缓缓地掀开眼帘。 视野先是被一片茫然的白充斥,他眨了两下眼睛,渐渐地,强烈的白光逐渐消散,像冬日清晨的浓雾,在阳光出现之后渐渐就散了开去。于是,万物也就有了轮廓。 眼睛可以让人们看到很多东西,而那一刻,他看到了,他可以用全世界去交换的宝藏。 他看到一个穿着他不熟悉的护理的白色衣服,手上戴着棉布手套的人。 那个人,眼睛如猫一般单纯灵动却在偷亲到他之后充溢着得意和张狂。那个人,生气的时候号称全世界都哄不好最后却会拜倒在辣条和泡面之下。那个人,会在陌生人面前大杀四方回到家里却软糯糯的只往他怀里钻。 那个之前气冲冲说离婚就离婚却又偷偷跟过来,现在无比真实地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爱人。 无言,无声,而那交糅在眼眸深处的不需要用语言去诠释的情愫,是爱啊。 白彦本来计划在陆至晖看清他的那一刻弹他一个脑瓜崩,但是看到他茫然的眼神慢慢凝聚,没有焦距的目光慢慢落到自己脸上的时候,鼻子一下子就又酸了。他强忍着眼泪,嘴唇因此也抿成了一条细线。 不能哭,不能哭。 他歪着头,模仿医生的语气问:“陆先生,告诉医生,你看到什么了?” 话说完的瞬间,眼眶里的泪水也啪的掉了下来,在晶莹的水滴碰撞地板的那一刻,陆至晖猛地把眼前的人拥进怀里。怀抱很紧,紧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感觉到对方不停发抖的身体,以及破体而出的狂喜。 于是,憋了几十天的情绪终于爆发,白彦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 “哇——” 他用力地捶打陆至晖的背。 “臭先生!臭先生!” 捶一下,骂一句,拥抱也随之更用力。 “呜——臭先生————乌龟王八蛋先生————呜呜呜————” 陆至晖仓促地亲吻他的脸颊和耳朵,像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宝藏的失主,他一面亲吻一面呢喃: “先生混蛋!先生是混蛋!先生错了,彦彦不哭。” “我就哭!混蛋混蛋混蛋!王八蛋————” 医护人员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人,橙色的阳光从窗外铺进来,洒了满地,地板上的相拥的影子因此也变得无比温馨,如半空的棉花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心情一直很堵塞。希望大家以后都平安快乐,如果不能快乐,那也请一定平安 第140章 陆家一大家子在租的别墅里面开了个大派对, 美国人很自来熟, 住在隔壁的两家人因为陆奎在打招呼的时候说了一声“有空来玩吧”,就真的带着一家老小来了。他们还带了自制的苹果派和披萨饼, 以及自家小孩编制的戴在头上的花环。 姐姐把花环给了白彦,妹妹的则给了陆至晖。她们甚至在讨论这两个人谁更好看开展了激烈的辩论,最后没有得出结果, 于是两姐妹各自发誓长大要嫁给自己认为更帅的那个。最后因为陆晚霁的一句“我嫂子更好看”,赞许姐姐的眼光不错, 导致妹妹委屈大哭。没办法,惹恼了小公主的陆晚霁献唱了好几首英文歌,才终于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白彦熬了一锅红豆汤, 这是温凝教给他的习惯。遇到不好的事情喝一碗,雨过天晴之后也喝一碗,往后的日子就红红火火,没有不开心了。 自然了, 白彦的气性是很顽固的。白天骂了不下一千声“混蛋”还不够, 晚上睡着了说梦话, 都还会时不时地蹦出一句“臭先生”。 陆至晖开着床头的夜灯,在柔和的灯光里端详着白彦的睡颜,仿佛瞧不够似的, 动也不动。后来, 他蓦然想起那天他们煞有介事签署的离婚协议,虽然白彦不乐意,但最后可是实打实的签了一个14页的东西。 他记得让人放到了他随身的行李箱里, 于是他起来去找。不过他并不希望吵醒白彦,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挪到行李箱旁边,一点一点拉开拉链,做贼一般。 十分钟后,他翻到了熟悉的牛皮纸袋,上面还有瑞莱森的图标。嗯,就是这个了,于是他把手机的电筒打开,打算好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但是打开之后,他发现手电筒的光很是多余,因为白纸上的字体超级无穷大,一页只印了一个字,又粗又黑,他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终于把这些字连成了一句话—— “陆,至,晖,再,提,一,次,离,婚,就,被,上,一,次。” 嗯,落款还有他的签名。 与此同时,睡得正香的白彦在梦里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哼声:“臭先生……” 心里仿佛冰雪化成了柔波,微微飘漾,顺着柔顺的春风缓慢地流向远方。 他的彦彦,他的爱人。 …………………………… “白彦 辛夷花” 十月的第一个周末,在娱乐圈消失了两个月的白彦终于又出现了。并且一现身就登上了各大报刊杂志的头条,原因简单——他要出演刘骥的新电影,《辛夷花》。 “哥哥——我想死你了!!!这些天跑哪里去了啊啊啊啊——” “我没看错吧?刘骥?白彦现在的资源已经这么好了吗?” “距离上次杀青也有半年多了,不得不感叹白彦现在真的很佛。” “这不叫佛,这叫对剧本负责啦!说明他真的有在好好挑选剧本啊,不会因为热度高就去拍一些没有营养的雷剧。” “《辛夷花》据说是个原创剧本,没有小说的,不过编剧是邱夏老师,质量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我业内的朋友说刘骥这次特别有合作诚意,非白彦不要。之前白彦因为私事要去美国,刘骥还特意等他来着。” “我天,让刘骥这种级别的大佬等,我哥太牛了!” “陆至晖这两个月也消失了,可能是俩人度蜜月去了吧。得,又是为神仙爱情落泪的一天。” “不管白彦干什么我都支持,他爸爸那个案子真的太辛酸了,小时候受过那么多欺负都能走到今天,还这么努力,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同意楼上。谁能想到魏佳辰居然是杀人犯呢?还买凶绑架人家,真是坏透了!要我说,无期徒刑都便宜他了。” “他后半辈子只能在牢里面过了,这一点还是值得欣慰的。还有那个杨珍珍,据说也判了四十年,现在她名下所有的实验室都倒闭了,也是恶有恶报了。” “坏人自然会被惩罚的,正义永远不会缺席。白彦加油!” “白彦,为了你老子都从毒唯变成CP粉了,必须给老子幸福听到没!” “拍戏加油,等着你拿奖——” 蛰伏了几十天之后突然出现,网上意外地多了很多支持者。白彦很久没翻评论了,一是网上多多少少总会出现哪些充满恶意的人,眼不见心也不烦;二是他这段时间的重心都在陆至晖身上,没有刷微博的闲情逸致。这导致他刷了几分钟评论都没看到负面留言,一时间还有些惊喜。 “睿姐,我现在是不是很受欢迎啊?就是几乎没有黑粉的那种。”他乐颠颠地问施睿。 施睿从报表里抬头,“噢,我把骂你的人都拉黑了,他们评论不了。” “哦。” 白高兴一场。 陆至晖的身体已差不多康复了,现在跟生病之前没什么两样,能跑能跳,还能单只手臂把他扛起来,精神得不得了。但是,更让白彦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变得粘人了。 从前吧,就上班一起出发,下班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家之后一起吃晚饭。如果他有外地的拍摄任务,陆至晖就会每个月去探一到两次班。但是现在,陆大老板,堂堂瑞莱森的大boss,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资产家,居然跟着他家媳妇儿的剧组,一路跟了半个中国。 “你来S省干嘛?瑞莱森在这儿有子公司?”白彦痴愣愣地望着从私人飞机下来的衣服后摆还被吹在半空中的无比潇洒的陆至晖。 “噢,不是。”陆至晖把墨镜摘下,扣在白彦的头顶。 “那是为什么?这地方破破旧旧的,也不像有大老板约你谈合同的地方啊。”白彦把墨镜扶正。 “在你眼里,你先生只会做生意吗?” “难不成你还要干嘛?演戏啊?”白彦朝远处坐在监视器前的刘骥指了指,“不然你去跟刘导说说,让他跟你加个角色呗?” 陆至晖笑笑,“好。” 然后抬脚就要往那边去。 “哎等等等等等!” 白彦急了,好家伙,现在这人的段位是一天比一天高了,就喜欢做这种让他秒怂的举动。 “你还真去啊?!” 陆至晖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当然不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来了,自然要先去见一见刘叔的。” “哦也是。”白彦收回阻拦他的手,“你再等几分钟,刘导在看刚刚拍的镜头,筛着呢。那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啊?你上周已经来探过班了啊,还是说……”他凑到陆至晖耳边,不怀好意地说,“没有我的宠.幸,你睡不着呀?” 陆至晖的眉毛一动,非但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得寸进尺,“嗯,还是彦彦懂我。” 白彦满头黑线,“我发现你现在脸皮已经厚到,开黄腔都开得一脸正义。” 陆至晖低沉地笑,然后在他的唇上浅啄了一口。 “干,干嘛?”白彦被突然而来的亲吻弄的有点害臊。 陆至晖动了动唇,“光说不练,假把式。” 白彦:草个流/氓狐狸! 远处的刘骥已经从工作中脱身,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句休息十五分钟,专注工作的剧组才终于得以放松。陆至晖也不再逗白彦,“刘叔休息了,走,带我过去打招呼。” “为什么要我带,你自己过去不行嘛?” “当然不行,这对刘叔不礼貌。何况,这要是落到别人眼里,估计就会以为我们感情生变,小则以为我们之间有嫌隙,大则宣扬你已经移情别恋,不爱我了,或者——” “——老公!我陪你去!别说了!” 陆至晖探班在娱乐圈并不稀奇,人们只是一边吃柠檬一边感叹,陆大老板探班的频率真的是越来越勤了。关键还很有心,每次出了探望娇妻,还给剧组买各种零食和小礼物,夏天的小风扇冰巾,冬天的加湿器暖手宝,虽是小礼物,但都要么是白彦代言的,要么是知名的大牌子,拿在手上倍儿有面子。所以,这导致剧组的小年轻们比白彦还盼着陆至晖来,一个个的都要成望夫石了。 刘骥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要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一拳,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白彦真想回一句“宝刀不老,金枪不倒”。但碍于刘骥是长辈,这黄腔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至今来看,等白彦的这两个月是值得的。他的状态非常好,而且经过那两个月,我觉得他比以前更加收放自如了,特别好。”刘骥让陆至晖注意身体别抽烟,然后把他的烟盒接过来自己点了一根。 白彦在一旁特别谦虚地说,没有啦,还是多亏刘导指导得好。陆至晖就摸他的脑袋,他很喜欢这个动作,仿佛永远摸不够似的。 “彦彦很喜欢这个角色,希望刘叔能多帮帮他。” 刘骥十分惬意地享受香烟,对他们的亲密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自己对角色的认识很到位,我说多了反而会干扰他。” 两个人讨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白彦,谈说了几句之后,刘骥提醒白彦待会儿要拍的镜头难度很高,让他提前下去准备准备。陆至晖也没说什么,顺着话的意思就让他去。 “说吧,什么事?”刘骥望着跑远的白彦的背影。 “刘叔?”陆至晖讶异地看向他。 刘骥是何等聪明的人,电影开机也有一段时间了,前几次探班都是先来找他,再去找白彦。今天换了流程,并非陆至晖心血来潮或是忘了礼节,而是显然有事找他,才故意先找白彦,然后打发他离开。 “跟我还玩小心眼呢?”刘骥斜了他一眼,眸子里是睿智的精光。 陆至晖自愧不如地笑了:“还是瞒不过刘叔。” 他凑近刘骥,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这次来呢,的确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你要干森莫?你嗦你嗦! 第141章 大结局(上) 今年的春节十分热闹, 尤其经历过白孟华去世和陆至晖重病之后, 陆家更觉得团圆来之不易。 故而刘晓冉在跟下人一起包元宵的时候塞了硬币,说, 吃到硬币的人来年必定红红火火。于是每个人都小心咀嚼,生怕咬的时候磕到了牙。吃到最后发现,每个人都吃到了一个带硬币。 刘晓冉故作惊讶:“啊呀, 大家都吃到了吗?看来明年大家都会红红火火啊!” 陆奎早把她的小把戏看在眼里,只是配合着她没有揭穿。反正她就喜欢做这些小东西, 尝到一点甜头就满足得不行。 “哎?老头子,你的硬币呢?”刘晓冉浏览了一圈每个人放在桌前的硬币,独独少了陆奎的。 陆奎哦了一声,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这个都是看运气的。” “谁说是运气了?我放硬币的是单独煮的一锅,每个人碗里都有一个。”她一着急把硬币里的乾坤都说出来了,然后又去看陆奎碗里, 的确一个汤圆都没有剩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陆奎瞥了她的碗一眼, “有功夫想这个不如快点吃,还剩两个。” 刘晓冉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从最后一颗汤圆里又吃到一枚硬币, “我怎么又有一个?”她看向陆奎, “你把你的给我了?” 陆奎没有说话,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也没有出声打断。 “我已经有一个了,你干嘛把你的给我?这是给你求好运用的。”刘晓冉有些不高兴,因为她的计划被打乱了,她要等着大家一起拿着硬币说团团圆圆的,现在少了一枚,还怎么说团圆啊? 陆奎仍旧稳如泰山:“你有好运就够了,反正我的好运多,给你就给你了。” “咦——”最沉不住气的陆晚霁终于开了口,他尤其八卦地眯起眼睛,“爸是要把自己的好运分给你啦,妈你就收下吧嘻嘻嘻!” 要说贴心小棉袄,陆晚霁认第二,这个家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前一刻刘晓冉还在焦愁老头子下一年没有好运祝福要怎么办,后一秒又被这傻乎乎的举动感动了,甜蜜地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了。 “看到爸怎么浪漫的没?多学学好不啦?”陆晚霁戳了一下身旁的封毅,成功让这大块头在所有人面前红了脸,他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坚硬的小巧的盒子,心里打算着什么,没有说话。 还是陆奎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才阻止了他的滔滔不绝。 今年的红包仍旧是陆奎亲手写,刘晓冉亲手封的。本来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也无妨,但心意难免就大打折扣。而且刘晓冉特别喜欢动手做一些小东西,陆奎也就顺着她,有时让他帮忙写几个字,或者贴个什么东西,他嘴上不乐意,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因为这证明,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刘晓冉还是当年那个凡事都需要他的姑娘。 在老宅主卧的床头,还放着刘晓冉做的手账。她的手账跟很多小姑娘的一样,用各种漂亮的胶带装饰着,每一页会记录一些她觉得有意义的时光,譬如今年的除夕。 “迎来今年的第二场雪时,也迎来了除夕。温度一下子变得很低,却因为全家人都回来了,倒也没觉得冷。 大崽怀了第二个孩子,团团说肯定是妹妹,我也觉得是。姑娘好,姑娘可以穿我做的小裙子。二崽的病如今是彻底好了,除了每个月会去医院复查一次,其他时候都没有踏进过医院。三崽明年会有一个演唱会,彦崽崽教我怎么抢票,我没记住,索性等到时候再去问他,反正他会很开心地给我解释。 总的来说,今年这几个孩子里面,还是属二崽和彦崽崽吃的苦头最多,尤其是彦崽崽。先是亲家的案子,再是二崽突然生病,他本来就瘦,那段时间真的是皮包骨头了。好在上帝庇佑,所有不好的终于都已经过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好好待他。 离春节尚且只有一个小时,这是陆家最热闹的一年,往后的每一年也都将如此热闹。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们,一定会健康如意,长乐幸福。” 历经变更主演,推迟拍摄时间,业内几乎以为要告吹的电影《辛夷花》,终于在3月份杀青了。也终于在陆至晖第20次探班之后杀青了。 “大家快点啊!陆总的餐车和饮料车进来了,赶紧腾个地方——” “哇塞,餐车啊……我滴乖乖,陆总这也太豪了吧!” “开玩笑,宝贝老婆杀青了以后就不用三天两头跑,这能不开心么?这开心了,那能不花钱么?” “喂喂喂,你们闲聊的能不能搭把手帮我搭台子啊?” “搭台子干嘛?都杀青了,该收的都收了。” “谁知道要干嘛,反正是陆总那边交代的,你吃人家那么多东西不得帮点儿忙啊?” 是啊,为什么要搭台子呢? 半小时后的白彦也是这个疑问。 “又不是开发布会,杀青就吃吃饭,切个蛋糕就行了嘛,搞这么郑重……” 他瞄了眼身旁盛装出席的陆至晖,发现这个人真的超级夸张,居然穿了一套新的定制西服,还用发胶弄了头发!相比自己,还穿着阿蛮的破破旧旧的戏服,跟路边的乞丐站一起完全看不出差别。 “这样显得我特别像你的黄包车夫。” 陆至晖拉他去卸妆,但他又不肯,非说杀青的时候剧组会拍纪录片,素颜拍出来不好看。 “你确定吗?待会儿还要吃饭,估计要到后半夜。你就一直顶着这个小花猫妆?” “这样显得我超级敬业好不好?而且人家老前辈们都没有换行头,就我一个穿的漂漂亮亮的,那多不好啊?” 陆至晖向来不会强迫他,只说好,这样也好看,敬业又可爱。然而,一个小时之后,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中间的白彦就后悔了。 当时大家本来都其乐融融的在吃饭,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摆放着香槟酒塔和蛋糕,以及杀青大吉的横幅。但也不知是谁起哄,说台子搭都搭好了,不用可惜,趁着大家都高兴,不如轮流上去唱歌吧。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当即就收获了一大批肯定,副导还把麦克和音响都调了过来,激情献唱了一首《野狼Disco》。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然后刘骥说,既然唱都唱了,那干脆接个龙,唱完的人把下一个名字点出来,点到的不许不唱。导演都开了口,当然就没人推辞了。全场越唱越兴奋,唱到后面,没有上过台的人越来越少了,甚至连刘骥都被副导点了名字。但他会唱的歌曲实在有限,选来选去最后唱了一首《我的祖国》。 “刚刚呢,大家都当什么都没听到啊,我五音不全,唱出来的东西有多难听,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我该点下一个人了,我看看……”刘骥一边说一边扫射台下眼神躲闪的人,最后终于抓到一个,“白彦,就你吧。” 于是一阵起哄和唏嘘之后,白彦穿着他破破烂烂的戏服站了上去,由于阿蛮的人设是瘦削的小少年,所以他的戏服特意做大了一码,风一吹,更显得他瘦小了,如鸡仔一般,让人恨不得就护在手心里。 他唱歌属于业余爱好选手,私下里哼哼两句还是可以听的,要是站这么多人面前,调子保不齐就跑到太平洋去了。但是有一首歌,他之前练了好多遍,并且在那个紧张到手指发抖的夜晚也没有跑调。 “那我就唱一首老歌吧,《至少还有你》。” 副导表示这首歌的伴奏超级好搜,下一秒就找好了音乐,连上音响开始放前奏。 白彦跟台下的陆至晖交换了一下眼神,这首歌看似平淡,但其间的感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那个明月高照的夜晚,他曾穿着白色的西装,唱给他的先生听。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为了省时间,每个人唱的都只有一段,一般副歌结束就下一个了。但白彦左看右看,现在没唱过的人已经很少了,于是他把眼神落到某个穿着隆重的人身上。 “咳咳,那我也点下一个了。” 下面坐的好多人立即偷偷吸了一口气,生怕叫到自己,不过白彦人好,不像副导一样喜欢大喘气逗他们,而是直接叫了人。 “先生,来一个呗?” 陆至晖没有唱过歌,起码在白彦的记忆里,他还没听过陆至晖唱完一整首歌。陆晚霁曾经建议他,如果不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就千万不要叫陆至晖唱歌。所以,到底有多难听,白彦还是很好奇的。 不过陆至晖这人终究是个老狐狸,他拿过话筒直接坦白不会唱歌,不过作为补偿,他会为大家吹奏一段口琴。 这个提议立即被采纳了,白彦本来想一杠到底,但是刘骥抢在他前面说“没听过大老板的口琴,今晚大家可是有耳福了”,搞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支曲子之前跟彦彦合奏过,叫《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也叫《莎莉花园》,相信在座的各位里大多数都听过,也奏得比我好。所以我只能献个丑,大家将就听一下了。” 陆至晖的口琴吹得很不错,至少白彦是这么觉得的。乐器自带的深情和他本人具有的沉稳,两种魅力交织在一起,总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身为把陆至晖拉下水的罪魁祸首,白彦顺理成章地站在台子上帮他举话筒,顺带着,近距离欣赏一下他家先生的盛世美颜。啧,他的男人怎么这么好看啊嘻嘻嘻嘻…… 曲子奏完了,陆至晖从他手里接过话筒,白彦才从乐呵呵的状态回过神来。 “彦彦,帮我拿一下纸巾,擦口琴。”陆至晖把各拿着口琴和话筒的两只手抬起来,示意他手上没空。 “哦,在哪里啊?” “这边。”陆至晖半转过身,把外套右侧的口袋对着他。 白彦一边伸手进去摸,一边注意到口袋鼓起来了一块,“诶?有个鼓囊囊的东西。嘿嘿,说,你是不是偷吃鸡腿了?” 他开着玩笑进去摸,但是摸着摸着,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没有摸到纸巾,但却摸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鼓囊囊的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 陆至晖将他的痴愣收进眼底,知道他是摸到了,于是放柔了声音: “彦彦,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不拿。” ——全文完—— 第142章 大结局(中) 白彦脑内一片空白。 陆至晖从来没有戏弄过他, 他让他去拿纸, 他就真的把手伸进去掏纸,结果, 就只摸到一个表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的圆圆的东西。 他才觉得,好像,有点, 不对劲…… “彦彦,拿出来。”陆至晖低头对他耳语, 温柔到了极致。 白彦一向是被这种语气吃的死死的,就呆呆地听他的话,把东西掏出来。那是一个银色绒面的盒子, 只有鸡蛋那么大,小小的,像一个潘多拉宝盒,等着他去打开。 他错愕不已, 抬头看了眼陆至晖, 又傻乎乎地把目光投到手心里的那个盒子, 整个人只剩眼睛眨巴眨巴地动。 这是要,干什么? 陆至晖手里的话筒和口琴早交给了助理,他一手拖着白彦的手, 一手将那只盒子打开。 “嗒!” 戒指。 两枚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水滴状的蓝宝石镶嵌在银环中间,色泽温润却又无比耀眼。而更耀眼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单腿屈膝就跪了下去。 尖叫, 狂欢,口哨四起,下面的人已经彻底疯了。 陆至晖在这片狂欢声中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至晖穿的这么隆重,终于明白向来不喜热闹的刘骥为什么会主张玩这个游戏,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搭这个看起来多余的台子。也终于明白,刚才陆至晖吹完曲子,为什么反而比之前更紧张了。 “彦彦,你的先生在这里向你求婚,申请往后余生一直陪伴你,支持你,爱护你。未来无论健康还是疾病,贫穷还是富有,我都会跟你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乖乖,答应我。” 他们结婚的时候,什么仪式都没有。现在所有磨难都过去了,所以要一一补回来。 白彦融进他的目光里不能自拔,这个人的眼睛真的很迷人,跟普通的漂亮和好看不一样,是沉淀了无数种感情之后却仍旧炽热的眼神。不是像太阳光那样的明亮强势的热,而是如烧过的碳炉子一般,温度柔和却暖意如流的温热。 这双眼睛曾将他拯救出暗无天日的地狱,也曾在万丈阳光的舞台上与他并肩作战。他受过伤,曾经失去了看到阳光的能力,目光涣散尤其无助。却因为内心深处的不想拖累,选择离开他,一个人去遥远的国度舔舐伤口。这个如君王一般的人,从前都是孤傲地站在万级台阶之上所向披靡,到现在,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单膝跪在他身前。 说,乖乖,答应我。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 “呜————” 在足足两分钟的呆愣之后,白彦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的嘴一瘪,开水壶一般的哭声就从鼻腔冒了出来。 “呜——你干嘛啊————呜————” 明明都已经领证那么久了,干嘛还搞这一出啊! 烦死人了! 让他感动成这个鬼样子! 丢死人了! “呜————” 还害他发出这种开水壶一样的鬼声音! 陆至晖想到他会落泪,但没想到这么惊天地泣鬼神。于是他站起来给他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拭他的脸颊,仿佛擦的不是脸,是沾了雨水的柔嫩的花瓣。 “是先生不好,先生太突然了,彦彦不哭。” 陆至晖宠溺地哄着他。 “你干嘛啊——”白彦哭着埋怨他,“呜呜吓死我了你——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呜呜——” “对不起。” “我还穿的这么破,妆也这么花,你都不提醒我换件衣服!丢死人了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彦彦。” “道歉有什么用啊?你见过谁求婚还道歉啊呜呜!还不快点帮我戴戒指!早点下去我少丢点人啊呜呜呜——” 于是,因为拍戏而把之前的指环摘下的空荡荡的无名指多了一枚蓝宝石戒指,十指交握,把两个人的后半生紧紧锁在了一起。 人们欢呼,感动,在这场娱乐圈之前从未发生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发生的求婚中祝福。多角度拍摄的视频在网上疯转,求婚的热搜也唰的冲到了榜首。 “都给我去看陆至晖求婚的视频!不哭我给你们表演倒立拉屎!” “啊啊啊太好哭了吧!知道他们一直很甜蜜,但是还是被感动到了,这个视频的幸福感真的要冲破屏幕了吧!” “加班到这个点还要被塞狗粮,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试问还有比他们更甜的夫妻么?” “听说是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求婚,现在特意补的,陆至晖这个男人太踏马深情了吧!” “太不容易了,白彦在原声家庭一直都过得不幸福,遇到陆至晖真的超级幸运了!” “互相治愈的吧,我哥本身就是人间宝藏,陆至晖这么宠他肯定也是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 “听说陆至晖之前神隐其实不是度蜜月,是生病了,生死一线的那种。这期间都是白彦在照顾他,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不离不弃的?陆至晖宠他好像没毛病吧。” “我已经在坑底躺平了,他们要是离婚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哈哈哈我笑死了,白彦那是什么开水壶的哭声啊还嫌弃自己穿得破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卧槽你们听到陆至晖喊白彦乖乖了吗?是我听错了吗?几百亿身家的大老板喊别人乖乖,我怎么觉得这么突兀呢?” “嗨!喊乖乖有什么突兀的?我老公要是陆至晖,他喊我屎壳郎我都答应!” “虽然说了一万次了但是我还是要说——露白CP是真的!” “从今以后我就是他们的CP粉,谁敢动我CP翅膀,我必毁他整个天堂!” “虽然但是,楼上的姐妹你真的好暴露年龄哦……” 婚礼筹备了好几个月,这期间白彦又无缝进了另一个剧组,饰演一个快意恩仇的侠客。角色的属性注定对打戏的要求很高,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白彦的打戏相当漂亮。之前饰演伏夜的时候虽然也有几个很不错的镜头,但那在120分钟的电影里也只出现过两三次,不像这次的侠客,除了少部分的文戏,基本都在打斗。预告片一出来,成功燃烧了所有粉丝的心。 等播出至少还要一年,且《辛夷花》最后定档在年底,故而这段时间,白彦除了重播以前的作品之外,是没有新作品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 不过么,比作品让人兴奋的,是他和陆至晖的婚礼。 8月12号,他们的“相爱纪念日”,这个外人以为是结婚纪念日的日子,苏黎世的一座教堂举行了堪称百年以来最盛大的婚礼。伴郎团以陆晚霁和董为光为首,24个人的伴郎服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领带夹也是瑞莱森的设计总监特意为纪念婚礼设计的,用碎钻嵌着“L&B”。 教堂方圆的十万平米都被陆至晖包了下来,从苏黎世湖沿岸一直到教堂都铺好了红色地毯。宾客上午跟着游轮欣赏了一下苏黎世湖的天水一色的盛景,临近典礼开始的时候才回来。 出现在陆家邀请函上的都是社会名流,有生意人,也有明星导演,待他们陆续从游轮下来,踏上红毯走向教堂,委实比电影节走红毯还要壮观。 “嫂子,你待会儿扔捧花,扔给我好不好?”典礼开始之前,陆晚霁鬼鬼祟祟地摸进化妆间,做贼似的。 白彦的服装和发型都定好了,正在喝果汁,“干嘛?你不是有对象了吗?” “谁说有对象就不能抢捧花了?”陆晚霁据理力争,然后又怕隔墙有耳,凑到白彦面前说,“那这不是,人家想跟哥和嫂子一样,早点结婚嘛?” “你跟封毅那还不是早晚的事?现在爸妈都知道了,也同意了,应该不用接捧花也快了吧?” “才不是呢!我也觉得快了啊,但是哦,我跟你讲,这个大块头其实去年就已经买好戒指了,但是一直都藏着掖着的,不跟我求婚。” “啊?为什么啊?” “谁知道啊?我觉得肯定又是自卑的老毛病又犯了,觉得嫂子你跟哥的婚礼搞这么好,他只有一个超级普通的戒指,肯定觉得拿不出手呗。” “他可千万别学你哥,太奢侈了,把钱都不当钱的。” “才不是嘞!哥那是喜欢嫂子啊,所以才愿意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封毅要是有这么多钱的话,肯定也是毫不吝啬的。唉,关键就是,他现在一直就不求婚,那我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啊。” 白彦将他的话想了一想,随后灵光一闪,“那要不然这样,我把捧花扔给你,然后你向他求婚呐。” “我求?” “对啊,他不主动,你就主动一点嘛。这都21世纪了,求婚怎么啦?又不丢人的。而且,他肯定很宝贝那个戒指,随身带着的。你到时候就向他求婚,然后让他把戒指拿出来给你戴上,哇塞,两全其美了!” “天呐……嫂子,你是什么人间智囊啊!我哥娶到你真的是太走运了吧!那我下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嫂子你看我眼色哈!” 白彦十分稳妥地比了一个OK:“莫得问题!” 第143章 大结局(下) 刘骥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人。大家都说陆至晖居然能请的动这位只搞艺术的刘大导演, 真是了不起。刘骥却回应说,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本身就是艺术品。 在教堂里说话会有回音, 所以,刘骥在婚礼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余音绕梁。来宾席上,陆奎保持脊背笔直的姿势坐着, 穿着黑色旗袍的刘晓冉不断地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擦眼泪,陆晚霁一直在感叹他家嫂子太好看了, 封毅仍旧攥着裤兜里那个小盒子没有说话。团团在大姐夫怀里不停地喊冲着陆薇的肚子喊“妹妹”,陆薇捏着一朵茉莉逗他玩,然后在小家伙要往嘴里塞的时候及时阻止。大余不老实的手老是要去摸董为光的手, 却因为这人正在生气,手伸过去一点就要被打回来。 张轩也来了,跟魏佳辰办理好离婚手续之后他就一头扎进了工作,去年做的一个网剧卖的很不错, 虽然没有到火爆的地步, 但也在圈子里小小的火了一把, 挣了不少钱。魏氏因为魏佳辰的入狱和魏永禄之后的离世,市值一落千丈,已经宣布破产。但是魏佳容本人之前在国外买了一处豪宅, 他将房子卖了, 又开了一家公司运营,靠着魏家从前遗留的一些关系在商界打拼。听说现在跟红狮集团的大小姐谈恋爱,往后或许还会靠着红狮的关系东山再起。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节奏活着, 或许以后老了大家都是一群看不出差别的老头子,但是年轻的时候,都是各有千秋,各自为神。 “我呢,活了大半辈子,也看过无数的人和无数浪漫的故事。” 在交换戒指播放短片等等流程都结束之后,刘骥说了一番致辞。 “像至晖和白彦他们这么真挚的,我当真还是第一次见。就是真挚到,你完全感受不出这是两个在各自的行业里已经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他们就像青涩纯洁的中学生一样,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对方,不会考虑工作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就是如果对方需要,好像全世界都可以付出一样的。 我为什么觉得他们的感情像艺术品呢,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变质的少年感,和对感情毫无杂念的追求,这两个东西如果拥有一个,那么此生就已经无憾了。而当二者融为一体的时候,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艺术品,这是刘骥眼中最高级的词,也是对于他们感情最精确的概述。 他说完之后,将话筒递给白彦,白彦本来准备了一封长长的信,但是被陈小信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害他只能临场发挥。而在这种高度紧张之下的临场发挥,唯有真心话方不能临阵不乱。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开口: “我很幸运,能够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先生。” 白彦握着话筒的手在流汗。 他不擅长说话,当然吵架除外。尤其是面对那么多双眼睛和摄像头,他更紧张了。还好陆至晖握着他的手,好歹才放松一点。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的原生家庭,让我有一些阴影。尽管妈妈对我很好,但我还是不是很相信感情,也不是很相信家庭。在认识先生之前,我其实没太感受过什么是家。我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跟很多人一起玩,但是回到家还是会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极度热闹到极度冷清,那种冷清,是可以冷到骨头发凉的。 妈妈去世前特别不放心我,因为我很笨,不会跟人们打交道,对人生和事业其实也没有什么规划,都是过一天,算一天。说好听点呢,这叫着眼当下,及时行乐。说不好听点,就是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但是,在遇到先生之后,他教会我怎么去应付各种各样的难题,教会我,如果非要跟不喜欢的人合作,不要逃避,而是要在专业上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他也教会我,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坦诚相待,甚至可以用我的全世界,去成全你的全世界。先生一直在成全我,所以我也很愿意成全他。 我想,互相成全的日子,就是我们相扶相持一起慢慢变老的日子。所以,我真心祝愿,在座的各位能遇到那个互相成全的人。” 他说完之后,陆至晖也简单说了几句。他这人向来正经又话少,除非抱着白彦两个人耳鬓厮磨,其他时候他都是用一句话概括三句话地说。所以,他宁愿用整整两天的时间给白彦画一幅画,用几个月的时间去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在讲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官方且老派,用两分钟的时间表达出对白彦的爱意和对宾客的敬意。 典礼结束之后,宾客就自由活动了,而这时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属于年轻人的环节——扔捧花。 在婚礼上再促成一段良缘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捧花一般是新娘扔的,但陆至晖和白彦都是男儿身,这件事也就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说法,只是在大家的印象里,陆至晖不是一个喜欢做这些事的人,于是都以为捧花会从白彦手中抛下。然而—— “彦彦,给我吧。”陆至晖把捧花接过来,成功让台阶下的一群人抽气。 “啊,啊?”白彦也懵了,不过更懵的一定是陆晚霁——他都跟他家嫂子打过暗号了,这要是从他哥手里扔出来,谁知道会扔给谁啊! “还是我来吧,我看他们都挺想抢的。” “没关系,都是要扔的,我们谁扔不是一样?” “啊” “你已经决定要扔给谁了?” “啊没有!”陆晚霁交代过不能给他哥知道。 “那我来吧,我已经有人选了。” “啊,那也行。”白彦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想着待会儿典礼结束再帮小叔子想一个良策,捧花就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抛了出去—— 陆晚霁见自家老哥拿了花,还沉浸在求不成婚的悲伤中,也不看究竟是哪个幸运儿接到了捧花,就打算以一个落寞者的身份离开小广场。但,眼前的路却被封毅拦住了去路。 “诶?捧,捧花?” 封毅? 封毅接了捧花? 他哥给他扔捧花干什么? 他呆呆看着封毅,见这人正在看抛捧花的人,于是也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陆至晖冲封毅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他这个永远闲不住的弟弟一眼。 接着,锦上添花的一幕终于发生了——封毅,这个永远慢一拍,永远不主动的男人,居然慢慢屈膝跪了下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他准备了许久许久的戒指。 “我,我的戒指很普通,但我希望,我可以陪你走完余下不普通的一生。” 冲上心头的狂喜让陆晚霁湿了眼睛,真是的,看人家哭的视频觉得好无聊好平淡,但是落到自己身上又会觉得,玛德真的好好哭! 呜呜呜——感谢哥,感谢嫂子,世界和平,人民幸福! 入夜,半空骤然被数千朵烟花点燃,无数的彩色光线铺满了原本黑暗的夜空,堪比银河。 “你知道在美国,医生说我的视力会恢复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陆至晖的手搭在白彦腰际,二人互相依偎着望着夜空。 “什么啊?”白彦问。 “我就想,我要跟你办一场婚礼,燃九千支烟火。我想看你在烟火中,穿着礼服望向我的样子。” 白彦今天一整天都在感动当中。但即便已经有心里准备,在陆至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口还是被温柔地戳了一下。 “先生,谢谢你。如果没有遇到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可能还在演那些不喜欢的剧本,或者已经被市场抛弃,接不到戏了。 你知道吗?你就像一座烧着温火的炉子一样,把我照得暖烘烘的,不会让我被烧伤,也不会让我被冻伤。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也会按部就班地过生活,但是,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幸福。 谢谢你先生,谢谢你,让我如此幸福。” 陆至晖轻轻地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彦彦,于我,你就是漫天烟火。” 笨蛋,是先生该谢谢你啊。 如这片黑白交替的天空一样,我们曾经万丈光芒,也曾陷入无边黑暗,我们在人生的长河里摸爬滚打,永远逃不过如海浪一般起起伏伏的宿命。但是,我们会遇到一个,能在你置身黑夜时为你盛放绚烂的烟火的人,他可能无法让白日的光芒更盛,因为那是属于你自身的光。 但他能照亮夜晚的黑,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0.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每个人都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希望大家也能幸福,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 1.第一篇番外会在周三21:00降落 2.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会尽量满足,但是年底忙碌,速度不快,望体谅~ 3.新坑《别追我,我对A过敏》正在存稿,为了可以日更,请大家给我一个月的存稿时间,一月初会开坑,具体时间会在番外更新的时候说明,首章评论区前5会有红包掉落,专栏已经贴出文案,请大家继续支持,你们会给我很大的动力的~ 第144章 番外——婚后日常 陆总今天抱了一只猫来公司。 从八点前台姑娘看到陆至晖器宇轩昂地踏进公司并且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开始, 这个消息就在内部传开了。 先是小姐妹八卦群, 再是小组群,随后是部门群, 最后整栋楼都知道了——陆至晖,那个传说中不苟言笑只对老婆温柔的冷面绅士,居然, 抱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 说不出那种感觉,但就是觉得大老板跟怀里那只猫很违和。那是陆至晖诶, 他怀里的应该是皮面发光的公文包,应该是价值一个亿的大合同,就算是猫, 也应该是那种血统纯正的孟加拉,怎么能是一只,虽然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但却是满大街都不缺的小三花啊? 陆至晖向来是不理会别人眼光的, 即便下面的人只敢窃窃私语地议论。他左手抱猫, 右手拎公文包, 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脸上的凛冽就随风散了, 换作只在家里才会出现的温柔。他拉开百叶窗, 让阳光照进来,屋内霎时明亮开阔。 三花觉得好玩,就从办公桌上蹦了过去, 趴在窗上往下看。 “喵!” 结果因为太高吓得又蹦了回来。 陆至晖笑着把还在发抖的三花又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掌心一下一下地顺着他后背的毛。 “四十楼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咪~”三花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咪……” 陆至晖的手穿过腋下把他举起来,亲昵地用额头去蹭他的腹部,“彦彦,别担心,说不定一会儿就变回来了。” 是的,这只猫不是别人,正是某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就发觉自己浑身长毛的白彦。 当时陆至晖也吓了一跳,他睡前记得抱的是白彦,还摸着人家弹性十足的美臀,一觉醒来怎么……长毛了?还,变小了? “嗯?昨晚有抱猫回来么?” 陆至晖当时揉了一下眼睛,然后单手撑着坐起上半身,肌肉就因为力量鼓了起来,停歇在小臂上的青筋让人浮想联翩。 “喵,喵——” 白彦又急又委屈,尤其是看到自家先生这么性感的样子不能扑上去,真的太憋屈了! 陆至晖见床上没人,以为白彦已经起床了,于是把猫抱出来放到沙发上,推开洗漱间的门。 “彦彦?彦彦?” 他又转去客厅,还是没人。 白彦急得跳脚,追着陆至晖跑,仰头不停地叫,但无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出口的还是只有那一个字: “喵——” “你是彦彦抱回来的么?”陆至晖觉得这只小猫热情得过分了。 白彦拼命摇头:“喵喵!喵喵!” “居然能听懂我的话?” 白彦火速点头:“喵!喵!” 陆至晖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乖,你先待着,我先找彦彦。” 于是他就又站了起来,从一只猫的角度望过去,陆至晖是真的高,就跟一栋楼似的。而且,这只46码的脚真的好——长啊! “喵喵!喵喵喵!” 白彦嗖的一下跳上桌子,不断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蹦起来,努力引起自家先生的注意——我就是彦彦啊!你去哪里找啊呜呜呜—— 至此,陆至晖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目光从寻找中收了回来,落到眼前这只乱跳的小猫咪上。 “嗯?” 靠!这个单音好性感啊! 为了早一点重新拥有这么性感的声音,白彦灵机一动,叼来了陆至晖的手机。 手机屏幕有密码,他的生日。 嘀,嘀,嘀嘀嘀嘀! 解锁成功! 然后他火速又点开微信,用他变得胖乎乎的爪子艰难地打出了一个: “先生”。 然后他想再输入一个“我是白彦”,但是因为他的胖爪子点“w”的时候老是点到上一排的输入法设置,所以总是不成功——是的,他家先生用的还是26键的输入盘。 于是他决定先设置一下,用全屏手写,结果这次直接不识别他的胖爪子了,无论他怎么点都没用。 “喵!” 气死他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身后传来了他家先生低沉的声音: “你是彦彦?” “咪?”白彦惊喜抬头,火速转身扑进他怀里,“咪咪咪!”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喵——”呜呜呜我也不知道。 “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喵喵——”没有! “那是看了什么?” “喵喵喵——”也没有! 白彦的委屈程度逐渐加深,最后支撑不住了,呜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他真的太难了吧!昨晚刚从剧组杀青回来,两个人因为太累了所以约定第二天再啪啪,所以他今天一早就醒了,谁知道醒了之后居然变成了一只猫!一只猫! 陆至晖用手帮他擦眼泪,又着急但又忍不住笑——老实说,如果不是这样,陆至晖都还没有见过猫流眼泪。 “彦彦,乖乖,不哭了。先生在呢,别担心。”陆至晖轻声细语地哄着他,甚至比他做人的时候还要温柔。 “我们去看看医生,听医生怎么说好不好?”陆至晖顺着他的脊梁骨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轻柔又透着强大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医生最后也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一人一猫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还是先回家。 陆至晖并没有因此嫌弃他或者干脆把他丢掉,甚至看上去心情大好。 “原来彦彦不是小豹子,是小花猫。” 白彦的心情极度低迷,但是他家先生向来懂得如何安慰他,故而一天过去,他也学会苦中作乐了。因为猫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更加彻底地感受他家先生。 譬如以前是人的时候,他家先生喜欢摸他的后脑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家先生喜欢摸他的背,而且一个手掌贴过来,他的半个身子都能享受到,当真是好极了! 于是他开始发挥一只猫应有的本能。 他开始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睡觉,开始在陆至晖工作的时候去舔舐他操作鼠标的手,开始把身体缩进他家先生的大棉拖里取暖。 呀~猫生好舒服呀~~~ 变成猫的第二天,陆至晖带他去了公司,全公司所有员工都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嘿嘿,羡慕吧?能光明正大地躺在先生怀里,也就我白彦了嘻嘻嘻! 随后,他更加肆无忌惮了。谁都知道他是大老板的猫,所以大家都爱着他护着他,还有年轻女孩子拿出自己喂流浪猫的猫粮和罐头,在天台上一边抱怨工作压力大一边让他慢慢吃。 但是,人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即便他变成了猫。 女职员喂饱了他之后,功德圆满地就走了。然后天台刮了一阵风,只听轰的一声。 得,门被关上了。 “喵!喵喵喵!” 白彦吓到惨叫。他风急火燎地去扒那扇门,但说什么都扒不开。 惨了…… 他现在在公司最顶层的天台,没有先生,没有朋友,没有手机,就孤零零的一只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啊! 呜呜呜他不该趁先生开会的时候嫌无聊到处跑,不该跑到天台这么偏的地方来,不该嘴馋吃人家的猫粮一吃就停不下来,不该离开他家先生呜呜呜—— 于是在凉风中,白彦哭得声泪俱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然而,比这更吓人的是,他没等到他家先生来找他,倒是等来了一声如野兽一样的叫声。 “汪……汪!” 白彦猫躯一震,错愕地回过头——只见一条浑身漆黑的流浪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妈啊……狗不吃猫的吧…… 他正这么想着,那黑狗就嗖的一下扑了过来! “喵!” 妈呀! 于是白彦拔腿就跑,也不管前面是什么,逮着竿子就爬,逮着空隙就跳,要是在拍戏,他现在一定是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的蜘蛛侠! 噢,天呐,他一只从人变过来的猫,居然跟那种半人高的大黑狗的速度不相上下! 在逃窜途中,向来自恋的人果不其然萌生了一股强烈的自我优越感。 “喵!”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觉得能够加点速把这条狗甩掉的时候,在三米跳台的一个降落之后,他不慎跳到了一颗钉子上。 “喵——” 疼死猫了———— 于是他跑不动了,面对已经追到面前的大黑狗,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后挪。 呜呜呜,想他影视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居然要被一条狗吃掉! 想他克服了那么多困难才好不容易拥有幸福的人生赢家,居然要被一条狗吃掉! 想他前两天还跟他家先生在顶楼的花园里相拥着看星星呢,现在居然要被一条狗吃掉! 太气人了! “呜呜呜——” 悲恸的哭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破了卧室原有的安宁。在床头灯的光辉之下,只见床上的白彦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泪水是让人清醒的好东西,也足够让人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白彦哭着哭着就醒了,然后他无比幸福地发现,他所躺的地方不是天台阴风阵阵的角落,而是家里柔软暖和的被窝。 “彦彦,做噩梦了吗?” 在他面前的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大黑狗,而是他家温柔体贴的先生。 真的是!太好了! “呜!”他无比后怕地抱住陆至晖,“还好是个梦!我要吓死了” 陆至晖轻轻在他的后背拍打,“没关系,我在呢。” “太吓人了呜——我差点被吃掉了!” “那是梦,彦彦,梦是假的。” 陆至晖抱着他安慰了好一会儿,白彦才缓和了下来。 “嗯”他在陆至晖怀里拱了两下,想起梦里的种种,“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变成一只猫了,你还会爱我吗?” “小笨蛋。”陆至晖轻笑,“所以,你是梦到自己变成一只猫了吗?” “嗯,我还梦到我被一条特别大特别黑的狗追。”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陆至晖从床头支起来的架子上取下手机,把录像的结果调给他看,于是,白彦就看到了一个不是疯子更胜疯子的自己。 只见他侧躺在床上,跟猫一般蜷着身体,偶尔挥两下手,偶尔动两下腿,然后就是脆生生的一句: “喵——” 他这种状态保持了很久,乃至后来还渐入佳境,他惬意又甜蜜地笑了,不断弄手抹嘴巴,还伸舌头出来舔手。直到梦里的狗出现,他的四肢开始飞速地刨动,然后像扎了刺似的浑身一抽,紧接着就是嚎啕大哭。 “呜——————” 整个经过极其戏剧化,乃至让偷录的陆至晖都没绷住,嘴一直就没合拢过。 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但是这个可爱的人本身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他只觉得无地自容,甚至十分羞耻。 “你干嘛还录我啊?删掉删掉!” “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可爱你个头!跟疯子一样!” “不许胡说,明明像个小花猫。” “那更要删了!我明明是美洲豹!” 白彦动手去抢,谁知陆至晖打定主意就是不给。于是在争夺的过程中不小心点到了播放,他又开始听自己充满各种情绪的“喵”。 太,丢,人,了! 白彦撸起袖子准备冲刺,打算使出吃奶的力气。然而就在这时,播放的视频里流出一声短暂的笑。 “哈哈!” 那是来自陆至晖的,他极少听到的脆朗的笑声,干净极了,就像不谙世事的少年,还没有踏进社会的大染缸,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热情和热心的样子。 那一刻,他就突然想到刘骥说的,不会随着时间而变质的少年感,真的,是艺术品。 “那个,不删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