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后我雇了个保镖 作者:_吾涯 文案: 何某人于娱乐圈奋斗十年,昨天才获影帝殊荣,今天浪过头,一朝车祸,终身卧床。 何砚之: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下。 抢救不了的何影帝生死看淡,准备退圈回家养老,寂寞难耐之下给自己雇了个保镖,要求苛刻,贴出去当天被当成无良小广告,糊死在电线杆子上。 要求: 性别:跟我一样 年龄:比我小(至少五岁) 身高:比我高 长相:比我好看 性格:听话就行 广告贴出去半月无人问津,何砚之心灰意冷之际,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此人肤白腿长,看上去瘦瘦高高,实际上力气贼大,能把他连人带轮椅从一楼端到六楼,脸不红气不喘,就是年纪太小了点,大学还没毕业,放假出来找兼职的。 影帝心想:养成系好像也不错。 半年以后,经纪人前来探望…… 何砚之:“扶我起来,我还能演……算了,别扶了,起不来。” 何砚之:“……叫你别扶了听不见吗,扶起来了我还怎么叫保镖抱?” 俞衡:“……”眼神渐渐危险.jpg 影帝内心OS:演什么戏,不如在家谈恋爱。 不皮会死戏精受×专治各种戏精攻 使用指南: ·【排雷】受非处,如果人设戳你雷点请默默退出,你好我也好 ·受残疾,后期会好 ·开篇后即1v1,he,年下,轻松日常向(划重点),不甜你打我,打我就会变成撒糖机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砚之,俞衡 ┃ 配角:下本《不好好收费就嫁入豪门》求预收 ┃ 其它: 第1章 死亡赛道 正是夏天最热的一段时间,天上漏着瓢泼大雨,才过午后,云层厚重得像个倒扣的大碗,将整个忻临都扣了进去。 王山也在这口大碗底下,山上的草木被狂风刮得左摇右摆,群魔乱舞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齐腰折了去。 王山山路崎岖,近几年新修了盘山公路,路是平整了,但依然九曲连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路被一些赛车俱乐部当成了赛道,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场“生死角逐”。 虽然有关部门明令禁止,但毕竟是在山中,疏于管理。人要想作死谁也拦不住,经常有车速过高坠下山崖的飙车党,因此这段山路又被称为“死亡之路”。 王山也被称为“亡山”。 今日大雨,正是飙车作死的好时候。 不知是哪个“敢死队”承包了今日份的死亡赛道,山路上正有四五辆车在赶着投胎,好像“只要我开得够快,阎王就追不上我”。 车队清一水儿的超跑,打头的是辆相当扎眼的红车,车尾轰轰地喷着“骚气”,不要命地往雨幕里碾。 车里坐着的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看不大出年纪,说三十也行,说二十也可。他样貌虽然帅出了明星范儿,却帅得并不十分端正,一边嘴角微微上翘的时候,表情就显得颇为轻佻。 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的对讲机里正有声音传出来: “砚哥!我服!论作死,没人比得过你!” “少逼逼,”何砚之瞥了眼后视镜,其他人早被他远远甩开,只能隐约看到有个模糊的小点在后面缀着,“能不能行?不行别来,怂逼一个挑战什么死亡赛道。” 前挡早被大雨糊成了毛玻璃,视野模糊得基本只能看见前面有路,十米以外人畜不分。 车队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继续你追我赶,对讲机里又有人说:“砚哥,咱有种开蓬跑!” “去你妈的,”何砚之驾着跑车转过一个急弯,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老子是来飙车的,不是来洗澡的!” “哈哈!洗澡有什么不好,湿身play啊!前两天你不还接了个出卖色相的广告……” “闭嘴吧吴狗!” 一个之前没开口的声音也插进来:“要我说砚哥真是作死达人,昨儿才拿了那个什么什么奖,今儿就跑出来飙车,你就不怕一不小心见了阎王?” “见阎王就见阎王,”何砚之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现在死而无憾,除了还没搞个合适的对象谈谈……我操?这什么……日!” “……砚哥?砚哥!” 事实证明,有时候话真的不能乱讲,flag真的不能乱立。 “嘶……疼……” 第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何砚之只感觉胸口窒闷得厉害,几乎有点喘不过气,身体疲惫且疼痛,好像刚在暴雨里被车碾过似的,浑身软绵绵湿答答,一点力气都捡不起来。 他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摸起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眯眼一瞧——凌晨三点。 随即他手一松,手机又从掌心滑落下去,他两眼无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四个月前他跟一群狐朋狗友在王山的“死亡赛道”上飙车,没把自己作死,却作成了“半死不活”——那天风雨太大,狂风折断了树木,他开的车首当其冲,被飞来的树枝砸个正着,一个不慎便冲出山路,翻下了山崖。 然而“祸害遗千年”,连阎王老子都不爱收他,他在摔报废的车里困了仨钟头才被救援队找到,居然还有一口气。 然后又在ICU躺了俩月,二十天以前刚出院,回到自己的小别墅继续休养。 何砚之被噩梦这么一吓,一时半会儿再难以入睡,只好重新捞起掉在床上的手机,扒拉着迷离的双眼点进微博,在搜索栏搜了自己的名字。 跟他有关的铺天盖地全是负面新闻——他说起来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地混了十年,名气不小,粉黑遍地。 然而他脾气贼烂,逮谁怼谁,成天问候人十八辈祖宗,私生活还不检点,可以说除了颜值和演技尚且能打外没有任何优点,因此口碑相当差。 他出车祸的前一天,刚参加完颁奖仪式,拿了个一线明星看不上、十八线明星摸不着的破奖,也算是个擦边的“影帝”了,自觉人生圆满,遂约着朋友去飙车庆祝,寻求刺激。 然后就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个德性。 他手指在屏幕上缓缓划动,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些辱骂他的言论,嘴角微抬,冷笑了一下。 反正他本来就是黑红,骂就骂吧,无所谓,最大的区别无非是以前他还牛逼的时候,有些人碍于他有钱有势不敢开口,现在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有事没事全来踩他一脚。 何砚之再次叹气,心说:人缘不好真的是硬伤。 被网友们骂最多的无非是说他“作死”,这种垃圾还能拿奖,简直是浪费名额之类云云,而被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活该”。 好巧不巧,他出事前拍的最后一部片,名字就叫《活该》。 何砚之撇了手机,将手背搭在额头上挡住脸,嘴角那一丝弧度渐渐绷直了——确实活该,谁让他作呢。 可好像也不怎么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得作。 反正作的是自己的命,遭罪的也是他自己,又碍不着别人。 拿奖又不是他暗箱的,演技好坏跟作死不作死,根本没关系啊。 这人生太过无聊,除了作死还有什么乐趣。 他转头看向窗外,窗帘也没拉紧,月光正从缝隙里探头探脑地钻进来,落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触碰着。 他在医院泡了仨月,只感觉整个人都废了——事实上也确实废了,他翻下山崖的时候虽然系了安全带,还是被一千八百度“致命翻滚”摔成了傻逼,伤势严重得医院都不想治他,强行氪金捡回一条命,勉强苟延残喘着。 脊椎在翻车的时候扭断了,又因为恶劣天气影响救援,等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得治了。 四个月过去,两条腿还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何砚之相当疲惫地合上眼,把胳膊缩进被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脸色白得像鬼,身上瘦得几乎脱了形。 拍戏是不可能再拍戏了,没有哪个剧组需要残疾人本色出演残疾人,好在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可以直接退休养老了。 他上头没老,下头也没小,一个人挺自在——就是未免有点太无聊,偌大的别墅只住着自己一个活物,太冷清,也不大方便。 何砚之迷糊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神经痛痛起来没完,像个闹人的熊孩子似的,硬给你从梦里薅醒,一刻不停地缠着你,非得把你折腾得筋疲力尽才罢休。 他在磕止疼药的边缘试探了半天,还是懒得爬起来倒水。 他疼得有点神志不清,想喊又喊不出来,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俩月因伤病缠身更加暴躁,怕迁怒身边人,因此连护工都没敢请。 天气已经入冬,天亮得晚,他辗转反侧好久也没看到太阳出来。于是他第三次摸起手机,迷迷糊糊地点开微博,随便戳了一条骂他的,上去先问候了人家全家。 反正他都已经黑到这份上了,也不在乎多添几笔。 按理说过去这么长时间,他那点热度早该散了,之所以被网友轮艹这么久,完全是他自己作的——每天半夜三更被疼醒又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上微博骂人泄愤,什么难听骂什么,自然而然引起众怒,几个月时间,粉丝哗啦啦地掉了两百来万。 其实他每天半夜怼人的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发了些什么东西自己也不知道,纯粹是因为这样能分散注意力让他舒坦一点才这么干的。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睡了,早起的也还没醒,他的评论往往不会立刻得到回应。 然而今天是个例外。 被他“翻牌子”的那位貌似也是个夜猫子,估计在微博买了房,他评论才发出去没有半分钟便收到回复,骂他的话比他骂出去的话还难听。 何砚之眉梢微微一挑,莫名觉得这种被人问候家人的感觉有点舒坦——反正他也没有家人,找阎王老子问候去吧。 他跟对方激情对骂了半个钟头,那边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的,突然不回了。 他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今晚“宠幸”了一位“爱妃”,有点体力透支,没力气再去找挑选其他“后宫佳丽”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被周公拽走之前他好像戳开了某个联系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何砚之(05:23):老哥帮我找个保镖,要求不高。 性别:跟我一样 年龄:比我小(至少五岁) 身高:比我高 长相:比我好看 性格:听话就行 月薪:60000 联系方式:18808088808 地址:鑫月小区A区,来了电话联系】 第2章 俞衡 鑫月小区A区是个别墅区,跟隔壁的高层区隔着层层叠叠的绿化带,仿佛是道不可逾越的高墙,这墙由种名为“工资”的东西筑起,隔着游手好闲的无业土豪以及天天加班的秃头社畜。 当然,更多的时候这几个词汇都是互相包含关系,可以随意排列组合。 无业土豪指的是何砚之。 何砚之其实本身就是个富二代,如果老爹还活着,他光啃老都能啃到进骨灰盒。可惜老何总是个“天天加班的秃头土豪”,才四十来岁就没了毛,十多年前的某天跟朋友出去喝酒,喝多了一个跟头栽地上,再也没起来。 那会儿何砚之还是个学生——不学无术的那一款——正得意于自己遇到了人生三大乐事之一,以为老爹死了自己就能一夜暴富,谁成想这没老就死的玩意居然提前立好了遗嘱,把财产大部分给了妻子,少部分投进公司,只扣扣索索地给儿子留了1%。 老何总活着的时候,父子俩关系就不好,现在老何总死了,公司那边一丁点也没分给儿子。 然后何砚之他妈就卷着那大部分遗产跑路了,拿着丈夫的钱找了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小白脸。 虽然老何总留下的钱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何砚之素来养尊处优惯了,那点钱根本不够他挥霍的。 他怒从心头起,打听了一下赚钱多的几个行业,觉得自己不是开公司的那块料,跑去做销售怕一天能被客户投诉八百回,搞科研没那水平,更不想跟老爹一样秃头……最终脑子一热,仗着自己有颜值资本,进了个跟家族产业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娱乐圈。 然后就混成了今天这样。 过去的“辉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退休老砚哥正倚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晒太阳,回望自己这三十年来的人生,觉得好像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什么极品都遇到过,什么死都作过……但总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 他想了半天,还是琢磨不出到底缺了啥。 何砚之轻轻叹口气,将琢磨不出的原因归咎于这段时间动手术打麻药次数太多,有点伤脑子。 冬天午后的阳光十分舒服,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适合他这种残疾人士养老。 他晚上睡不好,只能白天多眯一会儿,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响个不停,每次他刚要睡着就有不长眼的打电话进来。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烦躁地抓起手机:“喂?……我不买保险,我买过保险的保险公司都赔到破产了。” “啥?卖车啊,我要的款式你们可能没有……哦什么都有啊,四个轮的,两大两小,从后面能推,能进专用通道的那种有吗,给我来十辆,最好是电动的。” “不买房,你卖墓地我考虑一下。” 何砚之面无表情地挂掉通话,将对方正出口的“神经”掐去了一个“病”。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要不还是关机算了。 要不是为了等人来应聘保镖,他才不开着手机接这些没完没了的推销电话。 其实他本来没真的打算雇保镖,纯粹是那天晚上疼迷糊了瞎发的,要怪只能怪收着他消息那位大哥太雷厉风行,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条对方的回复: 【砚哥,帮你往网上发了,小广告也打印出来了,不过你这个条件……确实是不太高哈】 何砚之:“……” 他本来随便写写,你也随便看看就好了嘛,为什么要较真呢。 于是乎他只能将错就错——奇怪的是他本来没指望真的能招到人,可不知怎么竟有点期待起来,因此一直开着手机等电话,觉着哪怕有人来糊弄他也好。 可惜一连半个月过去,还是无人问津。 他甚至怀疑那位老哥是不是写错了他的手机号。 这会儿他眼皮又不住地往一起合,半梦半醒之间,手机再次响了。 他眉心一拧,心说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不耐烦地接起来,不等对方开口便说:“老子不买房不买车不买保险,不约炮不办业务不吃保健品,不需要足力健老人鞋,穿上我也飞不了。这号也不是特殊号码,没有隐藏彩蛋,谢绝‘打着玩玩’,随便拨的我劝你赶紧挂了,不服请致电10086。” 电话那边沉默数秒,终于传来一个挺好听的男声:“不是你要找保镖?那打扰了,再见。” “……你等等,”何砚之倏地清醒了,猛然睁开眼,语气一下子温和起来,“是我要找保镖,你是……?” “我在鑫月小区门口了,”对方说,“但是门卫不让我进。” 何砚之听着他说话,感觉这人应该非常年轻,声音虽然有点冷淡,但并不强势,还挺舒服。 他忙道:“你把手机给门卫,我让他放你进来。” 对方依言照做,何砚之跟操着大碴子味口音的门卫大爷聊了两句,大爷便很痛快地放人了。 他又报上一个详细的门牌号,并凑到窗前去瞧。 出于**考虑,落地窗用的是特殊玻璃,从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他在窗边观望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来人低着头,他尚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看到此人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装,是那种稍紧身的款,掐出细窄且劲挺的腰身。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举着手机,身后双肩包只背了一边——是最近挺火的款式。 这人走在阳光底下,却仿佛比阳光还要耀眼。 何砚之视线便黏在他身上撕不下来了——不一样,明明以前也见过不少这样打扮的,可楼下这位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一时走神,窗外的身影已经闪进了看不见的地方,同时手机听筒中再次传来声音:“我到你家门口了,不给我开门吗?” 何砚之连忙回神:“你等下。” 他说着挂断通话,操控着电动轮椅把自己从窗边移动到门口,伸长胳膊扒开了门锁。 今天虽然阳光灿烂,但毕竟是冬天,室内外温差很大,这一开门,外面的冷空气便见缝插针地往里钻,何砚之被迎头这么一扑,登时打了个哆嗦。 门外的人本来还在看手机,这会儿眼皮自下而上地一抬,正跟他对上视线。 随即两人非常默契地保持了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何某人在娱乐圈混了十年,本来是个人来疯,关注他的人越多他越兴奋,不管对面是粉是黑。 这还是头一回觉得被人盯着不自在。 终于是来人先开了口,他语气里带着一点笑音,半开玩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这……真的是找保镖,不是找保姆?我看你出门可能有点困难,还需要保镖吗?” 何砚之支吾一声:“保镖保姆……差不多吧。” “差得多了,”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先问问,月薪真的六万?” 何砚之一愣。 ……六万? “你等等,”他忙拿起手机戳开那天的消息,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发的话,抬手捂住脸,“……不好意思,我多打了个0。” 来人转身就走。 “……站住!”何砚之差点给气得背过气去,心说这什么玩意,一个保姆月薪六千还嫌少了,可贴出去的小广告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六……六万就六万,你先进来,把门……门关上。” 对方倒也干脆,一听他这话,立刻把刚迈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从善如流地关上门:“你冷?” 何砚之冻得直抖,只感觉自己今晚又得疼上一宿了。他轮椅一转往里面拐,语气不是很好地说:“伤残人士,禁不起冻。你要真想给我当保姆……保镖那就进来吧。” “保什么无所谓,主要是我缺钱。”对方缀在他身后,“你都需要我干什么?” 何砚之也没问他为什么缺钱,把轮椅重新停回窗边,又从沙发上拽了条毯子搭在自己膝盖上:“你都会什么?” “什么都会,除了暖床,”对方摘下双肩包,在沙发上坐下了,“打架也行,不过万一受伤了……你应该给报销医药费的吧?” 何砚之眼角一抽,心说你这是一个保姆该有的态度吗? 他把毯子一直拽到胸口,仔细打量着对方:“你还是个学生吧?今年大几?” “大四要毕业了。” “准备去哪里工作?” “不工作,我读研。” “已经考完了?看你的样子……很有把握?” “还有一个月才考呢。”对方说着抬起眼来,“你好像对我的个人信息很关心?雇保姆还要打听这个?” “我总得知道你能干多久吧,”何砚之被阳光一晒,又有点犯困,把椅背调了个舒服的角度,“叫什么?” “俞衡,伯俞泣杖的俞,冰壶玉衡的衡。” 他说的这俩词何砚之一个也没听说过,不由愣了一下:“什么?” “……愉快的愉没有竖心,平衡的衡。” “哦,”这回何砚之懂了,也礼尚往来地跟他交换姓名,“何砚之,砚台的砚。” “何砚之?”俞衡眉尖微微一动,“有点耳熟。” 何砚之心说老子果然闻名遐迩,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之色,就听对方续上后半句:“想起来了,我刚坐地铁过来,地铁站贴着你的海报,上面有你签名。” “唔,可能是之前没撤……” “得亏封在玻璃墙里,”俞衡嘴角抬起,“这样还被人拿油漆在眼睛的地方喷了两个红叉——你是多遭人恨?” 何砚之:“……” 第3章 约法三章 何砚之神色古怪,完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何砚之……何砚之……”俞衡把这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忽然做恍然大悟状,“哦,你就是那个拿奖第二天就出了车祸的明星吧?” 何砚之本来被他念名字,还觉得这声音怪好听,念得他心里怪痒的,等对方接上后半句,他瞬间嘴角一扯,什么情绪都荡然无存。 真好,能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被人记住,其实也是空前绝后的。 “听说你在大雨天里上了王山死亡赛道,”俞衡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坐姿,好像想把这话题继续下去,“为什么想不开?” “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嘛,还不就是作死作死与作死……一直到真的把自己作死。”何砚之垂下眼皮,又掀起来,“不说这个了——言归正传,你要六万工资我可以开给你,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俞衡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会,那我就不客气了。”何砚之整个人融进阳光里,显得有点虚幻,好像下一刻就要散了似的,“第一,做饭。不需要一日三餐,早饭不吃,我起不来,你每天负责两顿就行——有问题吗?” “没有,”俞衡往四周看了看,“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原先家里也雇了保姆吗?谁给你做饭?” 何砚之支吾一声:“原先……雇了个小时工,每天定时定点来送饭、洗衣服、收垃圾什么的,不过最近她有事回老家了,我又不想换来换去适应他们做饭的风格,就只找了个帮忙收拾的,吃饭一直叫的外卖。” 俞衡非常惊讶:“你都这样了,还叫外卖?不怕吃出毛病来?”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何砚之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续上之前的话题,“第二,我需要你住在我家,你刚说你还要考研,可以把你的东西搬过来,我不会影响你复习。” “这个……”俞衡稍作犹豫,“也行,反正我这学期结课了。” “那你就住那屋,”何砚之伸手一指,“跟我房间不挨着,如果晚上我弄出什么动静来,你装听不见就行了。一般不会,我这房子隔音效果挺好。” 俞衡还没理解他这个“动静”指的是什么,也没问:“还有第三吗?” “第三……”何砚之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半天才说,“别的不用你伺候,只有一件事,你得帮我洗澡。” 俞衡忽然笑起来:“这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女的。” 他说着视线在对方身上逡巡一圈:“其实更苛刻的要求也可以哦,比如……需要帮你换尿不湿吗?” 何砚之:“……” 退休老砚哥表情扭曲了。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非常头痛地一撑额头:“我谢谢你了,我还没残到那种程度,你可盼我点好吧。” 俞衡从善如流:“好的。” “那你今天就收拾收拾,准备搬过来吧,”何砚之伸长胳膊从茶几上抽了张A4纸,执起签字笔在上面写下几行字,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合同什么的就免了吧,你签个字,这条儿你收着。反正我现在也跑不了,而且我这么个名人……是吧,你不用担心。” 俞衡很痛快地签了字,把那一纸“合约”折起收好,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提吗?” “你说。” “你能不能先预支我一个月工资,”俞衡语气难得有点虚,“唔……半个月也行。” 何砚之:“……?” 现在的小孩儿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才第一天就想拿钱跑路? “是这么回事,”俞衡见他脸色不太好,忙解释说,“我一个哥们跟人打架,打得挺严重,进去了,现在我得给他捞出来,所以才出来找兼职。” 何砚之莫名其妙:“你哥们进去了,让他父母捞他啊,你捞他是什么操作?” “他跟他家里关系不好,”俞衡叹气说,“我们找过他爸妈,他爸说不管,还说他一辈子都别出来才好。” 何砚之听完忍不住“嘶”一声——这话怎么跟他家老头子生前说过的话那么像呢? 也许是“同病相怜”,或者“臭味相投”,何砚之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决定退一步以表达自己确实需要保镖兼保姆的诚心:“要不这样吧,你先给我干一个礼拜,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就预支你一个月工资。” “好,”俞衡相当识趣地答应下来,又看了一眼时间,“那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顺便买点菜回来。” 他说着走向厨房,何砚之冲他一摆手示意他回来:“别看了,冰箱里啥都没有。” 俞衡只好折返:“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能吃就行。” 俞衡重新背上双肩包出了门,临走之前何砚之给了他一串门钥匙,以及小区的“嘀嘀抬杆”卡。 何砚之目送他离开,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点虚幻——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这样不人不鬼地在家待了一个来月,只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这段时间里他先后经历了车祸、跟公司解约、与狐朋狗友的塑料兄弟情破裂等等一系列打击,虽说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作的,可要说内心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加上身体状况堪忧,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徘徊。 尤其是夜里的时候。 所以才想找个人过来陪着,什么保镖保姆那都不重要,主要是想找人说说话。 就算不说话,能看见活物也行。 俞衡的突然出现,便好像是往他这间漆黑且死气沉沉的房间里投下了一片阳光,鲜亮且鲜活,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何砚之被晒得直犯困,坐得时间太久,也开始腰酸背痛了,索性操控着轮椅把自己挪回卧室,爬上床准备小睡一会儿。 车祸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儿,还能再蹦跶个十来年,现在才体会到早年作的死,都是给日后挖的坑。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他感觉自己已经困得不行,可脑海中一直有点什么东西在拽着他,不想让他入睡。他就在这种半梦半醒间徘徊了半个小时,忽不知怎么竟一个惊悸,浑身一哆嗦,陡然清醒过来。 从梦中突然惊醒的时候心跳会加速,他只感觉一阵心慌气短,有点“要死要死”的。 何砚之瘫在床上放空自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一时有点心有余悸,不太想继续睡了,遂拿起手机准备耍一会儿。 他本想戳进微博,可不知怎么竟点进了来电记录,鬼使神差地给俞衡的号码加上备注,收进联系人里,又嫌位置太靠后,在前面加了个“A”。 虽然知道他收拾东西还要去买菜肯定不会太早回来,可内心有种担忧在悄悄酝酿,总感觉这人啥也没扣在他手里,想一走了之也非常容易。 至于那一纸“协议”,根本没什么太大作用,现在在对方手里捏着,等于单方面约束他自己的。 何砚之想了想,觉得这不符合自己的作风啊。 他堂堂一个黑粉遍地的祸害,怎么有朝一日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真是世事难料。 他一时有些心酸,手指悬在那个绿色的电话图标上方,想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正当他犹豫之时,来电界面突然跳出来,手机也跟着响了。 打电话的正是他刚刚备注上的“A俞衡”。 何砚之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飞出去,忙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就听那边说:“我在学校了。我刚有件事忘了问你,我们寝室有只猫,之前一直是我喂,现在结课了,我两个舍友出去浪,三天两头不回来,另外一个也要考研不想照顾它——你介意我把它带到你家去吗?” 何砚之平生最讨厌小动物和熊孩子,因此不假思索地答道:“介意。” “……那算了,”俞衡说,“我在学校找个领养的吧。” “嗯……你等等,”何砚之好像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透出的一丝丝失落,觉得自己欺负了小朋友,又“良心发现”地主动做出让步,“其实你带来也行,只要你保证它不闹猫。” “不会的,”俞衡忙解释说,“做过绝育了,疫苗也全,平常好吃懒做,给个地方就趴着,不折腾。” “那行,”何砚之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偏离了他的人设,满脑子想的都是“扣住他的猫就算扣住他的人了”,“你带过来吧,不过先说好,我不会帮你喂。” “当然不会麻烦你的,”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喵”,细声细气的,一听就是个太监猫,“我基本收拾好了,一会儿先把东西搬过去,然后再去菜市场。” 何砚之应了声“嗯”。 两人结束了短暂的通话,何砚之忍不住嘴角扬起——很好,他才刚在考虑自己没有能扣住保镖的东西,对方就主动给他送上门来了。 并不知道电话那边,俞衡眉毛一扬,跟面前那只十五斤的大橘大眼瞪小眼:“猫属性啊……只能顺毛摸,不能逆毛摸……跟你一样。” 第4章 大橘为重 何砚之躺在床上等对方回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条咸鱼是也,除了吃喝拉撒根本没有事干。 唯一能让人提起兴趣的,好像就只有“勾搭”这位新上任的“保镖”了。 许是俞衡的声音让他稍稍安心,他居然在对方回来之前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个小时,黑甜酣畅,没有做梦。 要知道他最近睡眠质量差到睡眠监测的软件都给不出分数,想这么踏实地睡上一小时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却出奇的办到了。 何砚之刚醒过来,整个人还有点迷糊,他把手背搭在额头上,眯着眼放空了一会儿,才恢复感知功能的耳朵听到屋外有轻微的响声。 卧室门没关严,开着一条缝,声音正是从门缝里漏进来的,一并跟着飘进来的还有饭菜的香气。 何砚之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应该是俞衡回来了,除了他,目前没人有他家钥匙。 他试着把自己挪上轮椅,可刚醒过来浑身发软,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顿时有些挫败,内心挣扎片刻还是选择抛弃了不值两分钱的自尊心,朝着门外喊:“俞衡!进来帮个忙!” 俞衡显然听到了,很快推门进来,更浓郁的香味也跟着一拥而上:“怎么了?” 何砚之居然被馋得咽了口唾沫,指指床边停着的轮椅:“你做什么呢这么香?帮忙把我……” 他话还没说完,俞衡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直接上前将他从床上抱起来,轻拿轻放地搁进轮椅里:“看你虚的跟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似的,给你熬了点鸡汤,补补。” 何砚之:“……” 这比喻哪里不对吧。 俞衡又顺手给他推出屋,往客厅一撂不管了:“你自己玩着,我那炒着菜呢,要糊了。” 何砚之:“……” 这小兔崽子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何砚之皱起眉毛,只觉这新来的保镖相当缺乏□□,忍不住追在他后面拐进厨房:“你不叫我叔也就算了,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俞衡那边正往锅里下了青菜,“呲啦呲啦”地响:“叔?你是觉得自己很老,还是觉得我不会查你的资料啊?咱俩也就差八岁,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 啧。 何砚之抱起胳膊:“三年一代沟,咱俩差着二点六七个,四舍五入就是一代人了——叫声叔有什么不对?” 俞衡瞥他一眼:“你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比如……喜欢超越年龄的禁忌之恋这样?” 何砚之:“……” 这小屁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别的我都可以迁就你,唯独这点不行,”俞衡盖上锅盖,有恃无恐地微微一笑,“你也可以解雇我,反正除我以外,一时半会儿你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的。” 何砚之:“……” 被“小屁孩”摆了一道的何叔叔气得牙痒痒:“我扣你工资!” “你不会的,”俞衡丝毫不为所惧,“要不了一个星期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我,我一离开家你就会千方百计地催我回来——挽留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扣我工资呢?” 何砚之:“?” 该说他太自恋,还是脑补能力太卓群? 他突然就不太想跟这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小屁孩一般见识了,嘴唇一抿,操控着轮椅回到客厅。 他随手抓起手机,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上微博吧铺天盖地都是人身攻击,跟朋友聊天吧他现在过气了又没人理他,打个游戏还是资深手残党,能被队友从开场喷到结束。 人能活得这么失败,貌似也是一种本事呢。 何砚之忽然有点颓丧,刚拿起的手机又放下了,转而抄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还是电视好,永远不用担心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会从屏幕里钻出来打他。 他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社会事实,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跟自己有一根腿毛的关系——他虽然又作、又浪、又渣,但他知道他是个依法纳税的好明星。 虽然是“过气”口味的。 就跟吃薯片时“附赠”的那半包空气一样,食之不着,可花钱买的,弃了又可惜。 何砚之窝在轮椅里发着呆,直到有人影从他眼前晃过去,他才回过神,鬼使神差地问那人道:“俞衡,你在你们学校应该算校草吧?” 俞衡微微一顿,又端着盘子往餐厅掠去了:“差不多吧,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何砚之:“你说你颜值这么能打,个子又高,身材也好,怎么就想到来当保镖呢?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俞衡回到他面前,诧异地看着他:“你好像误会了,我比我的颜值更能打,而且月薪六万,别说保镖,保姆、保安、保育员我都干。” 何砚之:“……” 还真是不挑啊。 “那你……”他试探性地继续问,“就没有考虑过来娱乐圈混一混?又帅又能打,你这人设营销起来很带劲啊。” 俞衡把砂锅从厨房端出来:“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你在里面搅和了十年,惹了一身脏还嫌不够,还要拉别人下水?” 何砚之:“……” 好像也是。 他抬头看了眼俞衡,又把眼皮垂下了——想他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什么功绩名望都如一撮烧完的烟灰,统称为“一身脏”。 有点唏嘘,有点替自己不值,可又深知他没有抱怨的立场。 何砚之一抿唇,没再说话。 俞衡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手指一顿,突然想起面前这人好像并不是个普普通通的雇主,他是那个曾把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靠黑料和爆别人黑料出名的明星何砚之。 人送外号——搅屎棍。 不过荧屏上的何砚之也好,人人得而诛之的搅屎棍也好,到底是那个高度的人,现在一场车祸,好比给他从摩天大楼的楼顶怼进地下车库,这落差之大,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 俞衡想到这儿,不免心下一抖——坏了,他要是再往他痛处戳,给他戳得怀疑人生,一时想不开自杀可怎么办? 那他六万块钱的工资可就泡汤了! 他顿时有些懊恼,恨不得穿回五分钟以前,把刚刚说的话怎么出去的怎么叼回来。他忙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何砚之还是没接话。 俞衡盯着他瞧,只感觉现在这个病弱又颓丧的何砚之跟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何砚之完全是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 听说以前的何砚之脾气不是很好,曾以一己之力骂退了七位经纪人、十八位助理、三百个贴身保镖,以及……千万黑粉。 突然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个低头不看人的样子,非常像“大招读条中”。 他不说话,俞衡也没敢再说话,餐桌上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热气徐徐上升,散在空气里。 两分钟以后,何砚之终于抬头,却没读出大招来,只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好,吃饭吧。” 俞衡:“……” 砚总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把自己挪到餐桌前,执起筷子:“你也坐吧。” 俞衡只好在他侧边坐下,先给他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先喝口汤吧,暖暖胃。” 何砚之一改自己“从不听话”的做派,顺从地舀起一勺,吹过之后送进嘴里尝了尝:“你手艺不错啊,现在大学生没几个会做饭的。” 俞衡得到了夸奖,便放下心来:“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合你口味。” “我都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德性了,还有什么口味不口味的,差不多得了。”何砚之好像不太喜欢聊自己,很快把话题引开了,“你家在这边吗?” 俞衡点头。 “也在这边上的学?” “嗯。” “女孩恋家也就算了,你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不走远一点?” “我家情况比较特殊,没想着走远,”俞衡把菜推到对方跟前,“我妈不在了,妹妹还小,我爸一个人我怕他忙不过来,学校近的话,隔三差五就能回去一趟,帮帮忙什么的。” 何砚之扣着碗边的指尖一顿,估摸着那个“不在了”应该指的是“死了”,没继续捅人家痛处:“你妹多大?” “小我十岁,刚上初一。” 那是够小的。 两人正说话间,餐桌底下忽然传出一声细声细气的“喵”,何砚之低头一瞧,正好跟一只膘肥体健的橘猫对上眼。 还是个长毛橘,白下巴、白胸脯,四只爪爪踩着“白袜子”,颜值挺高。 可惜是个死太监,不是小仙女。 “哦对了,猫暂时养在我那屋,猫砂盆什么的都搁阳台,屋里应该没什么味道。”俞衡看了眼猫,“你应该不猫毛过敏吧?” “不过敏是不过敏,”何砚之看着那猫的长毛,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你要是敢给我搞得满屋子都是猫毛,我跟你没完。” 俞衡:“……” 那就只好没完了。 大橘在他脚下转悠了一会儿,抬起爪子扒了扒他的裤腿,随即一跃而起,“灵活的胖子”骤然降临在他身上。 何砚之本来两条腿没知觉,可让它这么一坐,却无端感觉自己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怕是要骨折了。 同时他嘴角一扯,没忍住倒抽口气,咬牙切齿地说:“祖宗,劳驾抬抬爪子,您踩我那儿了——就算你是太监,也用不着想把我也变成太监吧?” 第5章 演戏 大橘仰着一张圆滚滚的猫脸瞧他,太监似的“喵”了两嗓子,终于挪开爪爪,在他身上蜷成一团,拿过气大明星金贵的废腿给自己当窝。 何砚之还没有小气到跟猫计较的程度,觉得只要它不捣乱怎么都好,重新执起筷子:“它叫什么名字?” “就叫大橘。” 挺好,不讲究。 他从锅里提溜了一个鸡腿放进刚刚盛鸡汤的碗里,从上面夹下一块鸡腿肉就要喂猫,俞衡却突然说:“你别喂它。” “为什么?” “你不知道猫不能吃太多盐吗?” 何砚之一脸茫然:“不知道。” “那现在你知道了,”俞衡说,“你不用管它,它只爱吃猫粮和罐头,我做猫饭给它它都不叼一口。” 何砚之只好妥协,心说:真是好养活。 对于他这种残疾人士来说,猫真的是非常适合饲养的宠物。 毕竟狗需要溜,猫不用。 何砚之腿上搭着条薄毯,猫估计觉得舒服,趴着就不肯走。他只好带着这十五斤的“累赘”跟俞衡吃完了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消食,忽然觉得不用手机的日子真好。 微博上戾气太重,他才半天不刷,竟感觉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俞衡刷完碗,从厨房回到客厅,何砚之看一眼时间觉得还早,遂问:“你不复习吗?就剩一个月了,你还不抓紧?” “不急,”俞衡在他旁边坐下,顺过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一点,“你又不耳背开这么大声干什么——明天再复习吧,今天算了。” “这么胸有成竹啊,”何砚之把怀里的猫当成暖手宝,好脾气的大橘竟也乐意帮他捂着凉爪子,“你以前肯定是个学霸吧?” “没掉出过专业前三。” 何砚之:“……” 这小子还挺得瑟。 砚总自觉自己这高中文化水平、大学进军娱乐圈的渣渣无法跟高材生相谈甚欢,赶紧结束了这不太友好的话题,专注地看了会儿“手撕鬼子”的神奇电视剧,犹豫再三,还是干巴巴地开口:“洗澡。” “……嗯?哦。”俞衡很快反应过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想表达的内涵是“我想洗澡,可我残废,需要你帮我洗”。 砚总还真是……出乎意料地有点羞涩呢。 他起身去卧室准备衣服,并问:“我没来的时候,谁帮你洗澡?” 何砚之语气还是非常僵硬:“自己洗。” “能行?” “不太行,很多地方都够不到。” 俞衡没再说什么,上前赶走了趴在他腿上的大橘,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往浴室走,谁料刚走到门口,对方突然伸手扒住了门框。 俞衡不明所以:“怎么了?” 何砚之支吾半天:“要不……我还是自己洗吧。” “……”俞衡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忍不住轻轻笑开,“你还害羞上了?你们明星不是当众拍床戏都面不改色的吗?更何况咱们约法三章,有一条就是……” “好了好了好了,”何砚之连忙打断他,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洗吧洗吧。” 俞衡把他抱到浴缸边上,三下五除二帮他脱干净衣服。 要说何砚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签了一纸协议,俞衡暂时是他保镖了,可到底是相处的第一天,很多东西彼此都不了解,还需要漫长的磨合期。 拍戏的时候那又不一样了,剧组里都是熟人,就算拍床戏也是借位,该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存在什么敢与不敢。 在家和工作……这二者之间好像架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难以将他们混为一谈。 何砚之想到这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他干脆把这里当成拍戏现场,那就不尴尬了。 这想法甫一冒出,他整个人瞬间进入状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伸手往后一指:“要什么都有,你随便选吧,我也不知道哪个好用,我都摸到哪个算哪个。” 俞衡诧异地看他一眼,十分奇怪这人怎么上一刻还在别扭,下一刻又立马放得开了。 但奇怪归奇怪,他也并没有问出口,探臂从置物架上够下一瓶专门泡澡用的浴液,挤进浴缸里,再用水一冲,立刻泛起大量的泡沫。 他调好水温,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某人抱进浴缸,动作堪称温柔,生怕给他磕了碰了。 毕竟他还指望那六万块钱的工资,务必得给伺候好了。 何砚之在浴缸里坐着,并不想躺下,浴缸这么滑,以他现在这两条腿完全动不了的德性,一旦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上回还是打电话给他曾经的第十九任助理才把他从浴室捞出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 热水泡澡是一项非常舒适的养生活动,何砚之被热气蒸得有点犯困,明明胳膊能动也不想动了,把一切通通甩给保姆,脑子不太清醒地说:“你伺候好我,明天我就预支你一万。” 俞衡闻言手指一顿,心道:砚总这是寂寞到拿钱买享受了。 他心里吐槽,脸上却笑得非常开心:“没问题,你想怎么洗?大保健来一套?” 何砚之:“……” 现在的大学生,可真是没脸没皮没节操。 俞衡找了条干净的毛巾,在水里浸湿了,就着泡沫轻轻给他擦背。 何砚之车祸至今,卧床了数月,基本属于废人一个,再好的身材也糟蹋得差不多了,平常又不好好吃饭,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靠营养液吊命,现在浑身上下只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瘦。 俞衡只感觉这人身上硬得要命,一摸全是骨头,不论肩胛、脊椎还是肋骨全都清晰可见,哪像个过气明星,简直跟贫困地区吃不上饭的小孩有一拼。 但是……偏偏他肤色还属于白得过分的那一款,配上一身骨头架子,那就有些吓人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完全是生物实验室里的标本。 俞衡酝酿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只得轻轻叹口气:“他们……网上那些人,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 “知道吧,唔……也可能不知道,”何砚之闭着眼,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保密措施做得还不错吧,没人知道我在哪家医院,出院以后就直接到了这里,应该没被人发现。” “那你就没有拍个照片,po个博什么的……” “卖惨啊?”何砚之突然冷笑一声,把胳膊搭在浴缸边上,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人家卖惨是固粉,你觉得我还有粉可固吗?” 俞衡抿了抿唇,没吭声。 “算了吧,我累了,没心情整那些勾心斗角的玩意,”何砚之情绪相当低迷,“更何况,就算我卖惨,得到的八成不是‘心疼’,是‘活该’。” 俞衡:“……”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对了,”何砚之忽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睁眼,“我都忘了跟你签保密协议,你小子要是敢把我的事往外捅……” “不会的,”俞衡赶紧表衷心,“我还想要工资呢。” 何砚之又看了看他,这才放过这茬,朝他一点下巴,示意他继续。 其实砚总并没对这个大学生抱太大期望,觉得他会做饭已经超出预期了,帮人洗澡什么的……只要别给他淹死什么都好说。 没想到让他鼓捣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子手法居然还不错。 绝对不是新手。 何砚之不免有点诧异:“你以前难道在澡堂打过工?” 俞衡手一顿:“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缺钱?” “唔。” 俞衡开始往他胳膊上揉泡沫:“你想多了,是因为我妈去世前那一阵也是瘫痪在床,我妹还小照顾不了她,只能由我来。” 何砚之顺嘴便问:“你妈到底因为什么走的?” 俞衡看他一眼,没再答。 何砚之向来嘴下没分寸,这会儿对方沉默,他才发觉自己问过了界,忙咳嗽一声,把这话题揭过去:“怪不得你敢说你什么都会。” 俞衡很配合地没再计较,笑起来:“我说了,就算是换尿不湿这种要求也……” 何砚之听见那仨字,好像被羞辱了似的,暴躁地打断他:“闭嘴!” “好好好,”俞衡赶紧给这只炸毛的猫顺毛,并说,“你搭住我。” 何砚之眉头还没打开,语气也非常不善:“干嘛?” “你洗澡难道只洗上半身?”俞衡说,“你这样子我没办法继续。” 何砚之:“……”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他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终于放下那并没有意义的羞耻心,并提醒自己说:我在演戏。 这么想着,他便伸出胳膊,可刚抬起来又停住:“你衣服会湿的。” “湿就湿吧,一会儿换。” “会摔的。” “放心,摔不了。” 听他这么说,何砚之便再也没有借口了,只好勾住他的脖子,俞衡顺势在他腰间一扶,稍稍起身,将他带起来一点。 然后何砚之就后悔了——这个姿势实在太难拿,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这么挂在对方身上,如果俞衡想把他掀下去,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小保镖这么信任?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好在工资的诱惑足够大,俞衡并没有把他掀下去,非常专注地继续帮他洗澡,动作堪称轻柔。 但是很快,何砚之又觉出不对劲了。 这小子实在太认真,认真得过了头,该洗的不该洗的,他全都要照顾一遍。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道:“我说,差不多行了,您放着,我自己来行吗?” “不行,”俞衡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说好的要我帮你,那就要我帮你。” 何砚之:“……”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快一点好吗?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那儿有知觉?” 俞衡:“?” “给我那什么了……你负责解决?” 俞衡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即笑起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砚总脸色立马就绿了。 第6章 断眉 什么叫“你还能硬啊”? 这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严重侮辱! 最后一分可怜巴巴的自尊心不安地躁动起来,何砚之愤怒皱眉,表情严肃:“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俞衡听出他语气里的冰碴子,果断改口:“你特别大,特别硬,活儿特别好。” 何砚之:“……” 这小子还真敢说出口! 砚总不为三句“夸奖”折腰,冷笑一声:“我活儿好不好,你试过?” 俞衡:“……” 何砚之说完这话,又反应过来好像有点过头了,不过谁让他报复心强呢。 反正话都说出去了,难堪的又不是他。 要怪就怪小保镖非得来招他。 俞衡抬眼看了看对方,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他倒忘了,网上传闻,砚总性取向不太正常,属于男女通吃的那一款,而且近几年是越来越gay了。 还是个gay圈挺有名的0.5——既当过0,也当过1。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对床那位舍友就是个死基佬,整天有事没事拉着他硬跟他聊“gay圈那些事”,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反正他听完以后是没听出这圈子有多好,光听出了这圈子有多乱。 砚总还真是喜欢往各种泥潭里扎。 此时俞衡露出个挺一言难尽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本来不想说的话:“还真没试过,那你是前面活儿好,还是后面活儿好?” 何砚之:“???” 两人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开荤腔,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非常配合地接了下去,一时气氛非常尴尬,继续聊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何砚之心想: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敢玩了吗?认识第一天就调戏他,真不怕出事? 何大明星好像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没个ac数,并没意识到就算出事也是他出事,不可能是人家小保镖出事。 他沉默了足足两分钟,这才开口说:“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雇保镖,不是雇炮友。” 俞衡点点头:“我觉得就算你雇炮友可能也有点力不从心。” 何砚之:“……” 他要退货,退货! 俞衡见他又要炸,果断转移话题:“好了,洗快点吧,小心感冒。” 主动服软什么的他最擅长了,毕竟谁都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是吧。 砚总这人其实没那么小心眼,就是有点好面子,只要有人给他个台阶,那他也就下去了。这会儿他被俞衡重新放回浴缸,忙往身上撩了点水,没再说话。 “冷吗?”俞衡问,“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何砚之冲他一点头。 水温其实并不低,至少在俞衡感觉已经挺热了,但砚总估计是真虚,居然还觉得冷。 俞衡把热水龙头打开,放浴缸里放了会儿热水,随即从置物架上拿下一瓶洗发水:“闭眼,洗头了。” 何砚之顺从地闭上眼。 俞衡本来以为何某人这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格,头发一定也跟钢丝球似的,刮手,可揉上去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人头发非但不扎手,还细软得有点过分,像猫毛。 总感觉是在给他家大橘洗澡,费劲得要命,一言不合还挠人。 俞衡帮他抓完头发,拿起花洒,又给他从头到脚冲了一遍,随后把人捞出浴缸,用浴巾裹着扛进卧室。 何砚之这个时候已经困了,脑子有点犯迷糊,坐在床边低着头,随便他在自己身上折腾。 卧室的光线更好些,看得也就更分明,俞衡一边给他擦身体一边打量他,只看到他身上有很多手术留下的疤,没忍住问:“你不用淡化疤痕的药吗?” 何砚之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反应了半天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嗤笑一声:“你是觉得我还能再继续拍戏?就那样吧,随它去了。” 俞衡:“……” 砚总这自暴自弃的心态不太妙啊。 为了防止这位脆弱的雇主着凉感冒,俞衡赶紧给他换好睡衣,又在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吹风机来,帮他把头发吹干。 何砚之一直闭着眼,吹风机在他耳边嗡嗡地响,搞得他怪烦,不禁问:“好了没?差不多行了。” 俞衡关掉吹风机,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何砚之也不知道几个月没剪过头发了,已经长到挡眼,他竟也不嫌碍事。此时被吹风机吹干,全都炸了起来,他随手扒拉两下:“我要睡了。” 他说完就向后倒去,随随便便往那一躺,脑袋也没挨到枕头,腿还在床边耷拉着。俞衡只好又把他抱起来往上搁,抖开被子给他盖好。 同时在心里想:这位大明星是自理能力约等于零吗? 他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的脸,忽然发现哪里有点奇怪——这人左眉眉峰处断开了一小截,因为头发太长一直挡住眉毛,直到现在撩开了他才发现。 于是他问:“你这眉毛……自己剃的?挺潮啊。” 何砚之本来都把眼睛闭上了,这会儿又爱搭不理地睁开,从眼皮缝里瞄了对方一眼:“我闲得慌?连门都不出,潮给谁看?” 说的也是。 俞衡又凑得近了点,这才发现那地方其实有一道小疤。 看样子不是主动断眉,是被动破相。 何砚之好像不太喜欢被他一直盯着,又把头发扒拉下来重新遮住眉毛,命令道:“你没完了?回你屋去,爱干嘛干嘛,别打扰老年人养生。” “哦,”俞衡点点头,“需要枸杞泡水吗?” 何砚之:“……” 眼看着砚总表情越来越危险,俞衡赶紧管住自己的嘴,只最后道了句“晚安好梦”,关灯关门,溜出卧室。 何砚之这别墅空得要命,在小保镖来之前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生活气息,俞衡实在不理解,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到底有什么意思,整个二楼全空着,好像从来就没人上去过。 这房子……该不会是砚总出车祸之前根本没住过,最近才搬过来的吧? 可能还真是。 俞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在二楼逛了逛,发现有个书房,书柜倒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可惜是清一水儿的新书,估计连翻都没翻开过。 不看还要买,真是浪费。 作为一个临近考研还得跑出来找兼职捞兄弟的穷苦大学生,俞衡对他们这种穷奢极欲的生活表示了深深的鄙视,他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书搬进书房,霸占了整张书桌。 反正何砚之没人帮助爬不上二楼,也就是说这些空房间他可以随意使用。 ……虽然听上去有点欺负残疾人。 俞衡本来想看两眼书,结果刚坐下,手机便不安分地振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他那位满脸都写着“我是gay快来泡我”的舍友费铮给他发来的视频聊天。 俞衡迟疑片刻,还是起身关门,插上耳机,同意了请求。 耳机里立刻响起对方的声音:“我靠,你跑哪去了,我就半天没回宿舍,你东西怎么全搬空了?” “在外面找了个地方住,暂时不回去了。”俞衡说,“你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费铮凑到镜头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身后的环境,“你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还有书房?你不是找兼职去了吗,还有钱租房?” 俞衡:“不是租的,我给人当保姆……不是,保镖,包吃包住。” 对面沉默几秒,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俞衡,你该不是被人包养了吧?” 俞衡:“……” “我的亲舍友,你赶紧回来吧!”费铮叫起来,“你要是真成了被人包养的小白脸,我会伤心的。” “……死边儿去,”俞衡佯怒,“少跟我这儿发骚。” 费铮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哈,保重你的小菊花。” 俞衡:“……” 他又没说他住在男人家里,正常人想的不应该是“被富婆包养”吗? 这基佬眼里果然永远只有菊花。 而且……小心谁,何砚之? 某残疾人的武力值恐怕约等于负。 俞衡没打算告诉费铮自己在“炮王”家里,他又敷衍地跟对方聊了两句,直接把视频掐了,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书。 何砚之并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楼上的小保镖怎么在心里诋毁自己,当然了,就算知道他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可能是洗澡的时候着了凉,他睡到半夜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每晚必按时报道的神经痛自然不必多说,除了这个,他感觉身体非常沉,又好像是床太软了,他深深地陷下去,想翻身都翻不动。 胸口压着块石头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其实死了也挺好。 就是有点可惜,他今天才刚刚雇的小保镖,正在兴头上呢。 而且好像还没发人家工资。 何砚之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这种状态下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熬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个小时。 他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然亮了。 为了防止自己晨昏不辨昼夜不明,他每天都会把窗帘留一条小缝,当看到有阳光从那里探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天亮了。 但是今天他脑子非常蒙,浑身发软,喉咙也火烧火燎的。 想喝水。 想喝热水。 想喝保温杯里枸杞泡水。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视线自然低垂,终于发现了导致自己胸闷气短的罪魁祸首。 十五斤的大橘,正缩着爪爪趴在他胸口上,拿一双无辜的猫眼瞧他。 第7章 生病 何砚之被它压得喘不过气,不得已伸手推它,试图把它从自己胸口赶走,可胳膊绵软无力,好像刚做完一百个引体向上,每一丝肌肉都在喊累。 好在大橘还算听话,被他碰到便抬起屁股,一甩尾巴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何砚之终于觉得自己能呼吸了,可不知怎么,身体还是疲惫得厉害,他像条翻身失败粘了锅的咸鱼,已经糊死在锅底,铲都铲不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有几条未读短信。 【俞(8:41):忘了跟你说,今天学校有个公益活动,要我过去撑撑颜面,可能晚点回来。午饭给你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你要是饿就先吃,不用等我】 【俞(9:29):对了砚总,昨天答应我的一万块钱?】 【俞(10:33):砚总?还没醒吗?】 何砚之看着那几条短信,眼睛怎么都聚不了焦,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凑在一起,就是读不懂对方的意思。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最终手指在屏幕上随便戳了戳,点了“发送”。 【何(11:02):嗯】 俞衡很快便看到了他的回复,眉梢一扬,实在没懂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是答应给他钱呢?还是答应给他钱呢? 今天天气格外凉,他拿着手机没一会儿就觉得冻手,遂揣回兜里,继续戳在食堂门口当展板。 说是来撑颜面,那就真是撑“颜”面,这么冷的天气,明智的人都会买完饭赶紧回宿舍,如果没有校草的吸引,是不会有人凑过来的。 公益活动是社团举办的,本来没他这个早已退社又准备考研的大四狗什么事,可社团这群学弟学妹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得邀请他过来拉人气,俞衡推脱不开,只好答应他们这是最后一回。 今天他穿了件长款的风衣,也是最近流行的款——这衣服帅的人穿起来气质出众,矬的人穿起来则不伦不类,可以说非常考验颜值和身材。 当然,俞衡肯定属于那个“帅的”,他往那一站,一个人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风景线”此时却无心朝路过的小姑娘散发荷尔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万块钱。 以至于每隔五分钟都要掏出手机来看一眼,看有没有收到入账短信。 身后几张桌子拼成一排,上面铺着条写有标语的横幅,供参加活动的学生们签字用。横幅最中间空白处签着一个硕大的“俞衡”,而“俞衡”周围的一小块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签名签满了。 “你魅力果然很大啊,”社长妹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拿着块从食堂买的红薯,刚啃了两口,还在冒热气,“往常我们送气球、送玩偶、送绿植都没人来,你往这一戳,什么都没干就吸引了这么多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往全校三十多个大群里都发了消息说今天有帅哥看,”俞衡瞥她一眼,“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帅到惨绝人寰……还能有人不知道是我吗?” “这说明你的颜是大家公认的,”社长边啃红薯边说,“想想你马上就要走了还有点可惜,你走之前可得多让我拍几张照片,以后就绝版了。” 俞衡只觉得现在的小女生花痴病太严重,整天网上追小鲜肉、坐拥一大票老公不够,还得啃他这棵“窝边草”。 他摇摇头,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他看手机的次数太频繁,社长都瞧出了他心不在焉,八卦兮兮地凑上来瞄他屏幕:“谁啊?是不是又找新女朋友啦?让我看看这次是谁这么幸运……” “没空,”俞衡把手机一背,后退了一步,“我半年没找过女朋友了,你少给我散播谣言。” 社长耸耸肩:“那你这是干嘛呢?” 俞衡没再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短信提示,皱了皱眉。 这不对啊。 何砚之堂堂一明星,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吧?这都答应给他一万块钱,怎么还不转账? 一万而已,还没他身上一根汗毛金贵,不至于这么磨蹭吧。 当时间渡过了第十个五分钟后,俞衡终于忍不住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对方的号码,并在心里合计好了,先不提钱,问问他吃没吃饭。 谁料电话拨出去半分钟,居然没人接。 俞衡又不死心地连续打了好几个,还是没人接。 “怎么啦?”社长看着他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女朋友把你鸽了?” “说了没有女朋友,”俞衡不耐烦起来,把印有募捐二维码的宣传广告往对方手里一塞,“我有点事,先走了,不用送。” 他说完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果断转身走人。 社长追在他身后大喊:“你等等!你回来啊!” 俞衡身高腿长,甩起步子来,小女生绝对追不上。他马不停蹄地走到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往何砚之所在的鑫月小区驶去。 在车上他又给对方打了四五个电话,无一例外没人接。 唯恐砚总想不开自杀的穷苦大学生俞衡为了六万块钱卑微奔命,他催着司机以开火箭的速度开到鑫月小区,一路冲到别墅楼下,拿钥匙捅开了门。 最后一通电话还没挂断,他一进门就听到了何砚之的手机铃声。 俞衡寻着声音赶到卧室,先惊动了床上的猫——大橘本来正在安逸地舔爪,听到门响抬起头,一看是主人,又低下头继续舔爪。 何砚之的手机估计被猫当成了玩具,一半正在猫肚子底下,露出来的一半屏幕还亮着,正是俞衡拨进来的那通电话。 而何砚之本人……就在猫旁边睡觉。 俞衡皱起眉头,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对,就算睡得再死也不可能一连这么多电话“骚扰”的状态下还不醒。 他脑子里划过最坏的念头是这人吃安眠药了,赶紧冲上去一看,发现他脸颊不自然地泛红,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没死,但是貌似烧得很厉害。 俞衡赶紧在抽屉里一通翻找,翻出一支体温计给他夹上,同时懊恼他早上就应该过来看一看的——当时他看到大橘趴在何砚之旁边,怎么就没想到猫是因为趋热才来找他的呢。 关键是他也没想到这人竟脆弱到这种程度,洗个澡都能着凉,一着凉就要发烧。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脸,试图叫他:“何砚之?” 没反应。 何某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烧的,烧到现在已经快糊了,他呼吸得非常急,好像上不来气似的,非常吓人。 俞衡焦急地等待了五分钟,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发现已经快到41度了。 俞衡简直要给他跪下——这货烧成这个鬼德性,居然不给他打电话,上午还回了他一条短信,然后什么都没说。 傻的吗?不会求救的? 俞衡几乎有点火大,直接把对方从床上拽起来,开始给他套衣服。 何砚之本来被那几个电话打得已经快醒了,但是身体太沉,怎么都睁不开眼。这会儿感觉到有人动他,动作还十分粗暴,终于没办法继续睡,艰难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干……干什么……” “还干什么,去医院!” 何砚之脑子基本已经是一团浆糊,但听到“医院”这俩字,还是本能地抗拒:“不……不去。” “你要烧死了!” “有……退烧药,”何砚之嗓子着了火,说出来的话也跟被火燎过似的,气息吐在俞衡颈边,几乎要把他烫到,“抽屉……第一层。” 俞衡在心里暗骂有退烧药你不早点吃,把他重新放回枕头上,又去抽屉里翻药,结果翻来翻去,根本没找到什么退烧药,止痛药倒是一大把。 “哪有!” “有……” 何砚之坚持说有,俞衡只好继续找,终于发现一板没有盒的,看背面药名,好像确实是退烧药。 但是……这板药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你他妈早就吃完了!”俞衡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彻底耐心告罄,再次把人拽起来,“给我去医院!” 何某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出过这别墅,明面上连件外出穿的衣服都找不着,俞衡没心思再去柜子里翻,索性就给他套了双袜子,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他一裹,直接扛出了卧室。 何砚之估计是意识到这趟医院之行躲不过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别打……出租车。” 俞衡冷笑:“你看我像有车的吗?” “……我有,”何砚之说两个字要喘三下,都这样了还不想放弃自己那可怜的尊严,“鞋柜上……有串钥匙。” 俞衡正好走到玄关,顺手把车钥匙抄了起来。 “有……车库……” 别墅自带一个独立车库,俞衡来的时候看到了,他本以为砚总这种残疾人士,车库就是摆设,没想到里面还真有车。 就在他准备迎接四字豪车的时候,打开车库大门一看,发现里面只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SUV。 低调奢华有内涵,没毛病,这才是符合过气明星的装备。 第8章 输液 俞衡没时间计较车的问题,开了车门把某人往后座一塞,又给他扣上安全带,自己发动了车开出车库。 他以前没怎么开过这种SUV,只有一回去接喝多的朋友替人家开过一次。目前这个节骨眼上他也管不了顺手不顺手,发挥出自己最高水平的车技,一路驶离小区往医院而去。 何砚之有气无力地靠在后座,脑袋抵在车窗上,整个人像只睡着了任人摆布的猫。俞衡从后视镜瞄他一眼,觉得短时间内这人应该还死不了。 毕竟祸害遗千年。 要说砚总的运气实在不太好,现在正值午高峰,走哪哪堵车。等俞衡克服千难万险把他送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医院门诊中午也不上班,俞衡直接给他挂了急诊,又带他去验血,来来回回地跑,还只能用抱的,回头率高达100%。 这时候何砚之已经有点半死不活了,他挂在俞衡身上苟延残喘,意识非常不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像有一百只苍蝇在飞。 再加上高热的体温,他整个人都非常烦躁,仅有的一点力气全都用来掐俞衡的胳膊,发出无声的抗议。 可惜力气小得像故意拧不开瓶盖时的小女生,完全被俞衡忽略了过去。 抽血的护士可能是没见过他俩这种款式的帅哥,对他们这奇特的组合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趁着扎针偷看了他们好几眼。 何砚之浑身没劲,得靠在俞衡身上才能坐稳,后者一边扶他一边瞄他抽血的胳膊,只感觉这人瘦得堪称“惊心动魄”,可能有点营养不良。 这么大个腕儿,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 论作死,忻临市内砚总敢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抽血验了个简单的血常规,结果出来以后就被发配去了输液室,这会儿人不多,还有两个空床位。俞衡抱着个累赘不太好行动,索性先把他放下,然后去取药。 何砚之始终没完全睡着,还有点零散的意识,他本来被扛着颠簸了一路,突然感觉不颠了,又贱兮兮地开始不适应。 他眼皮沉,脑子也不太清楚,只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没了人,不禁在想——小保镖不要他了?把他扔这不管了? 这货不想要钱了? 是不是已经携猫跑路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顾自脑补了一出“小保镖遗弃生病雇主”的大戏,这戏正走到一半,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手腕一紧,手背一凉,随即是一阵刺痛。 于是他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应,始终睁不开的眼睛猛然睁开了,他用力抽回手,随便摸到一点什么东西,照着那胆敢碰他的人脸上甩去。 要说他虽然身体素质不行,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打戏也拍了不少,如果真正凶起来,到底是有一丁点杀伤力的——大概相当于一只刚刚被剪完指甲的猫抬爪挠人。 给他扎针的护士还没见过这么难闹的病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俞衡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那只要挠人的爪子,从他手里夺下止血带,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何砚之这回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也看到了他的人,迟钝的大脑思考两秒,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并没有被小保镖遗弃。 护士给他扎了一针白扎,脸色变得不太好了,瞪他一眼:“另一只手。” 何砚之没动。 俞衡实在不想让这位过气明星再次成为焦点——要是在这里被认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他忙抓过对方另一只手让护士扎针,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没伤到吧?” 护士瞥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重新扎好针,调整了点滴速度:“别乱动了啊,本来一针就能解决的事,非得多挨一下。” 俞衡朝她道了谢,又扶何砚之躺下,低声问他:“你没事乱挣扎什么?输个液而已,又没人吃你。” 何砚之耳鸣不止,也听不太清他说话,反正人没跑他就安心了,索性不替自己解释,闭眼休息。 俞衡帮他按了会儿手背上的止血贴——因为被他强行挣扎脱了针,针眼有点渗血——他握着对方的手,感觉这手腕细瘦得紧,除了骨架外根本不像个男人。 明明身高也挺鹤立鸡群,怎么就能这么瘦呢。 俞衡瞧他半晌,断定他这几个月里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药物迅速在体内生效,何砚之高热的体温开始逐渐减退,他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上舒服了些,潜意识便告诉他——可以好好睡觉了。 于是身体调整到准备进入深睡的状态,可还没能切换得过来,他忽然感觉身边一轻,有个本来坐在床边的人站起身,似乎要走。 何砚之瞬间一个激灵,又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俞衡被他抓得一愣,非常惊讶于这人上一刻还睡着,下一刻又能伸手抓人。他只好弯下腰,轻拍对方手腕示意他松手:“我下楼买个水,马上回来——我今天一早就去学校给人撑场子,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渴死了。” 何砚之瞧了他一会儿,艰难地消化了他表述的信息,这才慢慢松开爪子,不拦他了。 俞衡给他掖好被子:“你要喝粥吗?我给你捎一杯?” 何砚之摇头。 俞衡离开输液室,快步下楼买水,同时在心里想:砚总未免也太没有安全感了。 都病到这种程度还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他要起身,说明这人神经一刻也没有松懈过,时刻是紧绷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他身体这么虚弱,精神又得不到放松,一直这么绷着费力又耗神,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 可在家里的时候,他分明也没这么紧张。 一个坐拥千万粉丝,无数次登上荧屏、拿过各种奖项的明星,居然有朝一日会害怕出入公众场合? 好像一只老虎被拔去爪牙,在家猫群里都抬不起头,因为家猫好歹生活稳定有人宠,这头老虎却已经是个残废,任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 俞衡心里突然不太舒服,便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俞衡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矛盾气质,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洋溢,一旦沉下脸、皱起眉,又显得极为冷冽,非常不好惹。 他以这种表情去医院楼下的小超市买水,收银员都没敢跟他多说话。 俞衡不敢把病号一个人留在那边太久,以至于全程步履生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输液室,发现何砚之居然还醒着。 这人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瞧他,看到他回来了,这才把头一偏,闭上了眼。 这时输液室人已经开始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跟对方有太多交流,只能搬个小板凳在床边守着,见他安分了,便开始低头玩手机。 最后一张空床位被两个女生占了,两人看上去都是大学生,应该是舍友,一个来输液,另一个来陪同。 俞衡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他自顾自地玩手机,插着耳机听歌,无意中抬头,这才发现两个女生好像在看自己,他回以一个茫然的眼神,又习惯性地冲她们笑了一下。 人长得太帅,总是很容易成为焦点,尤其吸引小女生的目光——他都习惯了。 两个女生瞬间脸红,纷纷别过头,拿手中的病历挡住脸。 俞衡没再理会她们,边听歌边点开微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第一次在搜索栏搜索了“何砚之”,点进了他的个人主页。 何砚之最后一条微博是在两个月以前,微博内容是: 【老子还没死[微笑]】 而热评第一是: 【祸害遗千年[费解][费解]】 第二是: 【nmsl[心]】 何砚之还回了第二条:【谢谢,我妈确实死了[微笑][微笑]】 对方再次回复:【nsl[心]】 何砚之:【很遗憾,死不了呢亲亲,这边建议你顺着网线过来捅我呢亲亲[爱你]】 俞衡又随手往下划了几条,发现浮在上面的热评无一例外是类似“nmsl”这种恶毒的诅咒,但何砚之好像完全免疫,还一条条地回怼回去,语气无比欠揍。 如果说黑粉是恶毒,那他自己就是贱了。 一时间俞衡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心疼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概说的就是砚总这种人。 那条微博之后何砚之就没再发过博,但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而是频繁出现在各种辱骂他的言论底下跟人家唇枪舌剑,恶毒程度丝毫不输于“nmsl[心]”的黑粉。 俞衡瞄了眼评论时间,发现他跟人骂战经常发生在半夜三更,从零点到凌晨五点都有他活动的痕迹。 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跟人在网上互相问候家人,这不是贱吗。 有什么值得心疼的,还不是自作自受。 俞衡摇摇头,退出微博,把刚刚加进关注列表的“何砚之”又取关了。 随即他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某人,心情颇为复杂。 果然是只猫,睡着的时候乖巧无比,能把人心都萌化,一旦皮起来又上窜下跳,仿佛要造反拆家,一不顺他心了还喵喵喵个不停,能给人气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扔出门,让他自生自灭。 最关键的,爪还欠。 第9章 糖 爪欠又爱犯贱的砚总这会儿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变成了一只任人蹂躏的猫,他一动不动躺着的时候,那张脸还是有点赏心悦目的。 虽然瘦得两颊微微凹陷下去,有点像小猫发腮前的模样,稍微影响了一点颜值,但总体无伤大雅,还是个举世瞩目的明星脸。 而且是辨识度非常高的那一款,不是千篇一律的小鲜肉。 可俞衡一旦把他跟微博上那些言论联系起来,不知怎么,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个呲着牙的大笑表情。 再配上砚总这张脸,那就有些惊悚了。 他摇摇头,看了眼要输的液还有大半,遂低头继续玩手机。 之前一直盯着他的那两个妹子也继续盯着他,还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了他一张照片。 俞衡专心致志地打了两把游戏,因此毫无所觉。 何砚之也不知是血管细还是什么缘故,输液输得尤其慢,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终于让护士拔了针,这时候俞衡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非常想立刻出去搓一顿馆子。 然而他现在首要任务是把某位失去行动能力的病号安全护送回家,不能有半点闪失。 突然感觉这六万块钱赚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俞衡半扛半抱地把某人从医院带回了家,刚进家门,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何砚之又醒了,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只冲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俞衡还以为他输液输多了想上厕所,谁知道刚把他带进去,这货扒着洗手池就开始干呕。 哦,空腹输液刺激胃了。 还真是娇弱的身体呢。 俞衡面无表情地给他拍背:“叫你喝粥你不喝,现在舒服了?” 何砚之干呕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能一脸“我难受我要死”地瞪了俞衡一眼,以表达“我都难受得要死了你还要落井下石”的不满。 俞衡看他还有力气瞪人,估计是烧退了又有精神了,遂按着他帮他洗了手,特意避过手背上的针眼,又给他扛到客厅沙发上放下:“你歇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喝完再睡。” 何砚之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他身上还披着俞衡的风衣,这会儿扯下来搭在一边,他自己也跟着躺下了。 俞衡熬上粥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某人未经允许躺倒在沙发上,什么也没盖,甚至衣服都没整理好,露着肚皮。 他顿时皱起眉,把毯子往他身上一甩,居高临下地教训道:“我说你是不是一天不作死就浑身难受?知道自己身体弱还不好好保养,刚从医院回来就又开始着凉,你是不是特享受扎针输液的感觉?抖M吗?” 何砚之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现在的小孩知道得还真多——是又怎么样,我看你不像个S,咱俩不配的。” 俞衡:“……” 突然想撂挑子不干甩手走人了呢。 然而为了六万块捞兄弟的钱,他还是只能忍气吞声,无限纵容这个脾气古怪且任性的雇主。他努力沉一口气,突然俯下身用胳膊撑住某人正枕着的沙发扶手。 这姿势立刻将何砚之整个人都圈了进去,他本能地一缩脖子,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凑上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S?” 何砚之:“……” “不过是看在你体弱多病的份上不好对你下手,”俞衡笑意加深,还伸手搓了搓对方的耳垂,摸到一个细小的耳洞,“生病了就乖乖听话,好好休息,你这样强行给自己艹贱浪作的渣受形象是想掩盖什么?实不相瞒,我完全不care。” 何砚之:“……” 伟大的砚总让小保镖一席话给打蒙了,他茫然地眨眨眼,竟不知从何回怼起。 由于俞衡凑得太近,他几乎能感到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这让他刚刚冷却下来的CPU重新过载——死机了。 半分钟以后,他才终于抓住一个最不是重点的重点,莫名心虚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渣什么?” 俞衡退开一步,回忆一番自己的话,心说砚总的关注点还真是奇特,他再次笑起来:“怎么,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不当个0,还有野心当1?” 何砚之:“……” 无言以对。 但是,总感觉对方在嘲讽他。 “站不起来”四个字,好像有一点歧义。 俞衡撂下这话便跑回厨房,何砚之独自在沙发上躺着,视线还追着他的背影。 砚总心想:现在的大学生,都不简单。 不简单的大学生俞衡给砚总熬粥去了,留下一只同样不简单的猫在沙发旁边转来转去,似乎在寻觅什么。 大橘甩着条毛尾巴,喵喵叫了两声,突然抬起头,后爪发力,一跃而上——精准地落在砚总肚子上。 “嘶……”何砚之差点被这猫一脚踩成人肉馅饼,只感觉胃都被它怼了进去,要不是胃里什么都没有,非得就地吐出来。 连猫都可以欺负的砚总一时怒从心头起,一把薅住大橘命运的后颈皮,往起一提溜—— 发现拎不动。 十五斤的猫,可真不是那么好拎的。 大橘好像感觉到了某人的情绪,缩起爪爪,用那双挺漂亮的猫眼瞧他,无辜地“喵”了一声。 何砚之一言难尽地跟它对视半晌,又把手松开了。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一只畜牲计较。 大橘被他撒开,还是没敢轻举妄动,又暗中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此人确实没有“杀猫吃肉”的冲动了,这才开始得寸进尺——拿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对方的下巴。 何砚之素来对小动物没好感,看它是“俞衡的猫”才网开一面,只在他身上卧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来蹭他的脸…… 他瞬间不爽地把猫推开:“走开走开,看准人再蹭行不行,我不是你主人。” 大橘被他嫌弃,完全没有气馁,又伸出舌头开始舔他的手指。 何砚之:“……” 头一回被猫舔手的砚总鬼使神差般没躲——老实说,不是太好受,但是被猫舌头上的倒刺一刮…… 好像还挺爽。 自从车祸之后生活就变得极为无趣的何砚之仿佛突然发现了一点新的乐趣,遂主动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给猫舔。 俞衡熬粥熬到一半从厨房拐出来,刚好看到这么一幕。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砚总这张脸是真的耐看,猫趴在他身上好像也相得益彰,一人一猫几乎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前提是忽略此人叫何砚之。 俞衡咳嗽一声:“你喜欢喝稠的还是喝稀的?” 何砚之手一顿,头也不抬:“不稠不稀的。” 俞衡:“……” 这种答案就跟问人吃什么回答“随便”一样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他转身回了厨房,何砚之被他这么一打扰,也没有继续被猫舔的心情了,把猫往旁边一推,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大橘相当佛系,被他放到哪儿就在哪儿卧下,开始舔自己的爪爪。 何砚之这个人吧,就像一部用了好几年的手机,体力就是手机里的电池,用着用着突然就发烫了,突然就没电了,突然就关机了。 你永远也不知道剩下的那30%电是虚电还是实电,能坚持一小时还是五分钟。 俞衡把粥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部手机因为玩了一个“逗猫”游戏把自己玩没电,关机睡着了。 被他逗的猫趴在他腿上,也睡着了。 俞衡:“?” 所以他这粥到底熬来给谁喝? 小保镖想了又想,还是冒着被挠的风险把他娇里娇气的雇主叫醒,尽可能温和地在他耳边道:“起来,吃饭了。” 何砚之迷迷糊糊,被他糊弄着坐起来,看到茶几上摆的粥,非常不耐烦地说:“你妈没教过你吗,别人睡着了就不要喊他起来吃饭了,遭人恨。” “不好意思,我妈还真没教过我。”俞衡递给他一把勺子,“你是要加糖,还是要就咸菜?” “什么玩意?”这辈子没吃过“白粥就咸菜”的砚总一脸莫名地皱起眉头,“我家没有那东西。” “我买了,”俞衡从冰箱里拿出“喝粥标配小咸菜”,又从厨房捞了袋白糖,一起放在对方面前,“你选吧。” 不知从哪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如果想让孩子吃某种他不喜欢吃的食物,一定不要去强迫他吃,只需要再给他一种他更不喜欢吃的食物,让他从二者之间进行选择,那他十有**会选前者。 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有选择权的,不是被逼无奈,所以心甘情愿地把东西吃下去。 何砚之看了看,果断拿走了白糖。 俞衡把咸菜碟子拉到自己跟前,刚开口想说什么,就看见对方开始往粥里舀糖。 一勺…… 两勺…… 三勺…… 俞衡一脸震惊地看他舀了四大勺白糖,忍不住说:“你……不嫌齁吗?” “齁?”何砚之语气诧异,他把糖搅开,尝了一口,“不齁啊。” 俞衡:“……” 这人是出车祸出得味觉失灵了吗? 可昨天吃饭的时候他表现得又挺正常。 还是说……单纯喜欢吃糖? 也不知想通了什么,俞衡看向对方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听说,缺爱的人更喜欢甜食呢。 第10章 摸头杀 何砚之喝了两口粥,再抬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对方眼神有点不同寻常。 可具体是哪里不同寻常……他又说不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面前这小子有点不怀好意。 但是看在他尽心竭力照顾自己的份上,还是装没发现好了。 卑微老砚总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为了一个小保镖忍辱负重、装瞎作哑。 人生艰难,残疾人没人权了。 这二位各自心怀鬼胎,一时间谁也没出声,默默低头喝粥,貌似非常和谐。 可惜被何砚之遗忘在沙发上的小畜生却不肯配合,大橘翻着肚子睡到自然醒,随即来了个猫式伸展,“喵呜”、“喵呜”地爬起来,开始拿脑袋拱他的腿。 何砚之手一顿,扭头瞄它:“走开。” 猫听不懂人话,却好像能看懂人的脸色似的,大橘与他对视两秒,果断放弃这块难啃的骨头,一跃跳下沙发,无声地走到俞衡脚下,乖巧地蹲坐下来。 俞衡叹气:“你慢慢喝,我去喂猫。” 何砚之没表态,甚至没抬头,他正聚精会神地喝着自己的粥,加了糖的白粥散发着香甜的热气,缓缓淌进腹中,将他躁动的胃安抚了下来。 砚总以前牛逼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却好像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白粥,整个人竟有些恍惚,觉得以前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直到今天才被认真对待了。 这想法无根无据,甚至是荒唐的,可就是这么不可阻拦地在心里扎根下来,让何砚之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俞衡喂完猫回来,就看到他饥肠辘辘的雇主已经把一碗白粥喝完了,并且把碗底都刮得非常干净,让他仿佛看到了……他忘记喂猫时被猫舔得光可照人的猫碗。 小保镖心情复杂:“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何砚之擦干净嘴,“麻烦你给我搬回卧室就行了,或者你把轮椅推过来我自己回去也行。” 俞衡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是个合格的保镖,绝对不能累到他的雇主——哪怕轮椅是电动的。 冬天天黑得早,这才五点来钟,忻临市已经迎来了晚上。 生病的何砚之比以往精神更差,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回到卧室后躺在床上,礼貌地进行“睡前玩手机一小时”活动,结果因为太迷糊,手机“啪”一下砸了脸。 何砚之:“……” 疼。 这一下直接给他砸清醒了,他揉着自己的鼻梁,眼泪差点没出来。 人落魄的时候吧,连手机都能落井下石。 愤怒的砚总把手机撇向一边,又暗自辱骂“喝粥催尿”,将自己挪上轮椅,到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然后他就又想起了某人说“可以帮忙换尿不湿”的话。 自尊心严重受挫的砚总脸色灰败,心说自己要是真的到了那程度,还不如直接跳楼算了。 何砚之心里想着“俞衡”二字,从卫生间出来,还真就看到了俞衡,两人隔着一道厕所门遥遥相望,何砚之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他允许他随便进出自己的房间了吗? “我听到有动静,过来看看你要不要帮忙,”俞衡一本正经,好像自己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伸手帮他推轮椅,“毕竟你这种发烧到41度都不肯说的性格,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何砚之一扯嘴角——不放心什么,不放心钱吧? 六万块呢,烧死了多可惜啊。 他内心吐槽,嘴上却一声没吭,被俞衡扶回床上,对方忽然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何砚之缩回自己的爪子:“嫌凉抱你猫去,你猫爪子热。” 俞衡:“……” 他又做错什么惹这位喜怒无常的雇主不高兴了? 他默然了一下,装作没听见这句充满火药味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生病了今天也别洗澡了,不如泡个脚吧?驱驱寒。” 何砚之:“?” 泡脚?还真把他当老年人养? 听说现在九零后都开始注重养生,原来是真的? 何砚之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俞衡已经把洗脚水打了回来,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帮对方脱了袜子,捉着他脚踝轻轻碰到水面:“温度还可以吗?” 何砚之表情狰狞了:“你是在故意嘲讽我吗?” 俞衡:“……” 哦,他倒忘了,砚总下半身没知觉。 “你就是拿一百度的开水把我烫死,或者拿液氮给我冻死,我也感觉不出来的,真的。”何砚之面无表情,“你可以尝试一下,我不介意。” 俞衡赶紧服软:“对不起,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砚之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哼”,低头坐在床边,看着对方的发顶。 热水缓缓飘着白气,俞衡专心给他洗脚,只感觉这一手握上去摸到的全是骨头。作为一个时刻关心雇主的保镖,他开始为某人的未来担忧起来,试探着问:“真的……好不了了吗?” “大概吧,”何砚之对于这个问题倒并不避讳,他嗤笑一声,“谁知道呢,反正出院的时候大夫说让我别放弃或许还有希望……套话而已,明天就死的癌症病人他们也这么说。” “我是无所谓了,”他耸耸肩,“反正看我好不了,他们就都开心了,生活这么艰难,就给他们这点乐子好了。” 俞衡无话可说。 “你大可不必这样,”何砚之又说,“我没要求的,你都可以不做,就算你献殷勤,我也不会给你涨工资。” 俞衡一言难尽:“你觉得我是在献殷勤?” “难道不是?” “……” 这回俞衡彻底不吭声了,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只有不断响动的水声。 何砚之之前把手机扔得太远,现在够不回来,只能低着头,视线范围内会动的东西就只剩下俞衡一只。他看着看着,忽然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对方头顶。 俞衡:“……?” 小保镖疑惑抬头,正撞上某人略带惶恐的目光。 太尴尬了,莫名其妙伸手摸人家脑袋,回过神想赶紧把手收回来结果没成功,刚好被人抓现行。 何砚之浑身僵硬了,他沉默地维持现在这个姿势,故作镇定:“看什么,碰你不行?” 俞衡觉得他这反应非常好玩,下意识继续逗他:“没说不行,只是好奇原因?” “……我看你头发挺浓密的,”何砚之半天憋出一句话,“丝毫不像为考研秃头的样子,所以想验验真假。” 他说着,还用力揪了揪对方的头发,以行动表示“我真的只是想验证你是不是戴了假发”。 俞衡:“……” 小保镖没忍住,三秒之后成功喷笑出声。 “……笑、笑什么笑?!”何砚之板起脸来,试图掩饰耳根一抹飞过的红晕,“我认真的好吗?以小见大懂不懂,你要是用考研骗我,就说明你人品有问题,人品有问题,我还能雇你当保镖?” 俞衡丝毫没理会他这拙劣的辩解,强忍笑意帮他擦干净脚,轻轻一抬,将他垂在床边的腿托回床上。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年龄,”他说,“我妹三岁的时候,分不清太阳和月亮,有回露馅了,大晚上跟我说‘哥哥今天的太阳好圆’,我就问她为什么要管月亮叫太阳,你知道她说什么?” 何砚之皱眉:“什么?” “她支吾了一会儿,没承认是自己分不清,跟我说她想试试我的反应,看哥哥能不能发现她说错了。”俞衡继续忍笑,“你觉得,你刚刚的行为是不是跟她异曲同工?” 何砚之:“……” 什么意思?他似乎听出小保镖在嘲笑他幼稚? 惨遭嘲笑的砚总怒从心头起,可惜还没起来,已经被对方一把按平,被子紧跟着糊住他的脸:“病了就多休息,做那些无意义的辩解多费神。” 何砚之拉下被子:“你……” “你不用说,我都懂。”俞衡截住他的话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何砚之:“我……” 俞衡:“我又不会把你丢人的一面拍下来发给别人,你就放心吧。” 何砚之:“……” 砚总被自家小保镖两句话堵得接不上茬,表情精彩、心情复杂。 他到底为什么要雇这么个玩意来的。 俞衡给他捂好被子,生怕他又着凉,手却往被子里探进去,顺着他的脚踝往上,轻轻按揉起来。 何砚之虽然感觉不到,可到底不瞎,他一脸警惕:“你干嘛?” “给你按摩一下,”俞衡认真解释,“不然呢,我还能骚扰你不成?” 何砚之用眼神表达——那谁说得准呢? 俞衡无奈一笑,内心浮起一百个“您可真难伺候”。 简直跟他妹三岁的时候一毛一样,不给买糖就哭哭啼啼去他爸那里告状说哥哥欺负她,给买了买的口味不对还是要去告状。 ……好歹也是个叱咤风云十余载的大明星吧? 何砚之并不知道小保镖在心里吐槽自己什么,也并不想知道,他十分不乐意长时间被人触碰,遂命令道:“别按了,省省力气,你不是要考研吗,你去看书吧行不行?” 俞衡并不抬头:“你这样长期不活动,肌肉会萎缩的,就算能好也要被你弄得好不了了。” “说的好像你按了就不会萎缩了似的,”何砚之不甘示弱,“迟早的事,顺其自然吧。” 俞衡抿唇,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半分钟后他突然把被子掀开一角,看着某人露出的那截苍白的小腿,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我悄悄问你个问题,你悄悄地告诉我。” 何砚之:“?” 俞衡:“你是属于……天生就体毛不发达的那一类吗?” 何砚之:“……” 第11章 照顾 砚总瞬间被这个问题震惊了,以至于半天都没能回过神,终于他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俞衡面不改色,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这问题有哪里不妥,他视线还在对方小腿上打量,“因为给你洗澡的时候也看到……” 何砚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料到话题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去了,忙出声制止:“闭嘴,敢说出来我扣你工资。” “好的,”俞衡从善如流,又把被子盖回去,“我不说。” 何砚之哼哼一声,刚想说一句“算你识相”,就见对方很不识相地推了推他:“往里去点儿。” 何砚之皱眉:“干嘛?” “睡觉啊,”俞衡面色坦然,“虽然对我来说现在还早,但陪你早点睡也不是不行。” 何砚之一愣,随即大惊:“你要睡在我这儿?” “不行吗?”俞衡一撩眉梢,“反正床这么大,躺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谁允许你睡这儿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吗,”俞衡把自己塑造得像个正人君子,“你才退烧,万一夜里又烧起来怎么办?贴身保镖贴身保镖,我还不得贴身照顾着你?” 何砚之:“……” “贴身”是这么解释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居然已轻轻一推,直接把他推到床内侧去了。俞衡无比自然地挨着他躺下,又伸手要拽他被子。 何砚之连忙拍开他的手:“你还想跟我一个被窝?!” 俞衡立刻缩回来,没事人一样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帮你把被子盖好,别着凉。” 何砚之:“……” 我信你个鬼。 俞衡又去衣柜里找了一床被子,重新在床上躺下了,跟某位过气明星只隔着两床被子那么厚的距离。 何砚之简直如芒在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终于忍不住道:“我说,这才不到九点,这大好时光你去学习行不行?你不是要考研吗?” “不急,”俞衡丝毫不为所动,“少学一天也不会怎么样,你的安全重要。” 何砚之:“……” 翻译过来还不是“六万块钱重要”,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堂堂砚大明星被区区一个小保镖弄得哑口无言,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货一般见识。 正在他试图酝酿睡意的时候,对方忽然又开了口:“对了,有个事想问你。” 何砚之咬牙道:“说。” 俞衡侧过头,用无比真挚的眼神看他:“你们gay圈……真的是‘孤苦无1,满地飘0’吗?” 何砚之:“……” 砚总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艰难地捡回自己的舌头:“你从哪儿……听说的这话?” “我舍友就是个gay,”俞衡毫不迟疑地把费铮卖了,现场证明这兄弟情有多么塑料,“他天天跟我说找不到一个1——我看你俩都挺空虚寂寞的,要不我给你们互相引荐一下?” 何砚之刚张嘴想说“我对小孩儿没兴趣”,俞衡已经自顾自地否决了自己:“不行啊,虽说‘两受相遇必有一攻’,可我看你俩谁也攻不起来,还是算了,我怕你们当情人不成,反成了姐妹。” 何砚之:“……” 现在把他辞退还来得及吗? 俞衡继续挑战雇主底线:“你以前是当1多,还是当0多?” 何砚之强忍着想把钱拍到他脸上让他滚蛋的冲动,时刻提醒自己现在天已经晚了,就算要辞他也明天再说,几乎咬牙切齿道:“看情况吧。” “比如?” “没事当1,为爱做0。” 俞衡看他的眼神格外幽深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何砚之立刻喝止:“你再多说一句,现在就从床上滚下去。” 俞衡相当“识趣”地闭了嘴,把灯一关,背过他睡下了。 何砚之耳根边终于清净下来,他呼出一口气,心说自己到底雇了个什么玩意。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久留。 砚总默默下了决心,可惜这份决心很快被上涌的睡意冲散,不知流到哪个大洋彼岸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长时间没跟什么人一张床睡过觉,有个活物在旁边肯定睡不着,然而不知怎么,没过十分钟他已被黑暗淹没,连噩梦都没来骚扰。 甚至每晚必报道的神经痛也像遇到镇宅神兽一样,灰溜溜逃窜,没敢附上他的身。 这太奇怪了。 难道这个小保镖身上有某种神奇的魔力? 俞衡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魔力,也全然忘了何砚之说过“晚上会搞出什么动静来”的话,他只听着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确定他睡着以后,便掏出手机——开始背单词。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不学也能考上清北,背地里还是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背单词。 小小一方手机屏幕打出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俞衡一直背单词背到睡着,满脑子都是英文字母,早把身边那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整整一宿,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俞衡是被一个电话打醒的。 因为早已结课,他平常起床的时间也没有那么早,基本在八点半左右,然而这个电话却好比催命闹钟,让他几乎有“该去上课了”的错觉。 他瞬间惊醒,连忙接通说了声“喂”,就听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咆哮起来:“俞衡!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电话是费铮打来的,俞衡愣了愣,回头看一眼还在睡觉的何砚之,赶紧走向阳台:“我在外面……” 费铮:“你跟谁在一起?!你被人挂到微博上了知不知道!” 俞衡:“……” 还真不知道。 他沉默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费铮语速很快,好像非常着急,“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今天早上了,有人跟我说我才知道。挂你的是个学妹,咱学校的,她昨天在医院拍了你一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俞衡瞬间回忆起来——昨天医院里那两个一直在看他的女大学生。 居然同校?还真是巧呢。 于是他问:“我犯什么事了要挂我?” “不是你犯什么事!”费铮气急败坏起来,“她只是觉得你帅才拍你发博,可被人认出来了你身后有个……有个全网黑的明星啊!那个何砚之……你到底怎么跟他搅在一起的?!” 俞衡稍微一思考,觉得对方语气确实很急,听上去像是大事,遂实话实说:“就前两天我跟你提过,我在外面给人当保镖……” “保镖个头啊!”费铮明显不信,“何砚之什么人,他堂堂大明星还能没有保镖?还要雇?” 俞衡隔着阳台跟卧室之间的窗户望了一眼何砚之,低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过气了。” “过气了也是明星啊!”费铮强行把话题掰回来,“不是你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我早上已经联系那个学妹让她把微博删掉了,但原博是删了,别人保存下来的照片还在,你……你自求多福。” 俞衡:“……” 怎么说得好像他要光荣赴死了一样? 不就是被人po上微博吗,像他这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帅哥,还怕别人晒他照片? 开玩笑。 俞衡在内心嗤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他从阳台回到卧室,就看到两分钟以前还睡着的何砚之正睁着眼,看上去非常清醒。 甚至有点严肃。 而正在这时,俞衡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某支付软件的到账提示音。 他低头一看——有人给自己转了一万块。 不是别人,正是何砚之。 俞衡疑惑抬头,不知道这位难伺候的雇主又怎么了,就听对方说:“那天答应你的,伺候好我就预支你一万,我没老年痴呆,所以还记得。” 俞衡头上缓缓地冒出一个“?”。 何砚之:“你不想干就可以走了,说起来你满打满算也只干了两天,恕我不能给你三万。” 俞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心说这位怕是脑补过头了吧,他咳嗽一声:“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干了?” 何砚之:“不是被人扒了吗?” 俞衡:“你听见了?你家隔音效果不行啊。” 何砚之:“不是,我就听见什么‘照片’,上微博一搜,自然就知道了。” 俞衡:“……” 这电话总共打了没五分钟,您速度还真是快。 俞衡叹口气,看着那新鲜到账的一万块,无奈说:“我没说我要辞职好吧,不就是一条微博吗?你知道——大学里总有那么个‘墙’,表白墙,或者吐槽墙,学生们经常会给墙留言,再由墙转发出来——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何砚之点头,“所以?” “我上大学的时候,基本上一个学期会收到四次表白,一个月一次。”俞衡说,“有喜欢我的女生跟我表白,自然就有喜欢她们的男生来骂我,这跟你的粉和黑是不是一个道理?” 何砚之皱起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就是哪里不对。 “所以,我可是被十六个男生一起围殴过的人——当然了最后的结局是我一挑十六——女生之友,男性公敌,你觉得我会怕你们粉圈那一套?” 何砚之:“……” 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俞衡说着,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掌心:“这一万块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工作的,砚总。” 第12章 热搜 何砚之嘴角微微一扯——这一万块他还真敢要,现在的小孩,真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俞衡满脸写着“什么都不能阻止我赚钱”,心满意足地收下了一万块,又开始打那剩下五万的主意:“有什么需求吗砚总,竭诚为你服务。” 何砚之:“……” 俞衡:“要吃饭吗?要喝水吗?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 何砚之抬手挡住脸:“不需要,我只想睡觉,你知道现在才几点吗?” “七点四十九。”俞衡说,“那……要暖床吗?” 何砚之:“……” 他有气无力地冲对方摆摆手:“你走吧,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 俞衡乖顺地退出卧室,出来时正好碰上一只探头探脑想要进来的猫。他带着猫往自己房间走:“怎么了又跟着我,昨晚上才给你添的猫粮,不至于就没了吧?” 大橘:“喵。” “那就是没水了。”俞衡给猫祖宗添好水,顺手揉它的脑袋,像是问猫又像是自语道,“你说,怎么才能伺候好那位大爷?” 大橘专心喝水,并不打算理他,现场上演“有吃有喝就不要主人”。 “真是忘恩负义,”俞衡唇边勾起一点笑意,更加大力地揉,“我昨天才救了他一命,今天就给我一万块钱要打发我走,你说是不是够无情的?跟你一样。” 大橘被他揉得头顶毛都乱了,再也不能安心喝水,十分不友好地冲他“喵”了一声。 “看看看看,正说你呢,你就来劲。” 大橘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充分表达“主人智障多年,猫咪不离不弃”。 俞衡不再跟一只喵星人计较,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由于何砚之不肯起床,他还是只好做了自己的早饭,边吃边拿着手机刷微博。 因为大学四年红遍全学校,他又总有那么一些时间不想被打扰,所以他社交软件基本都有两个号。此时他跟同学们公开的微博已经被人扒了出来,私信基本刷爆,他只上去看了一眼就直接退了出来。 他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关注沙雕博主的小号,现在还清净着,他登上小号搜索了热词“何砚之”,很快就弹出这位过气明星最新的动态。 热博第一条,自然是po着他跟何砚之在医院的那张照片。 费铮说的一点没错,虽然原博已经删了,但照片却早已流传出去。他点开照片看了看,居然说:“把我拍得还挺帅嘛,这是什么滤镜?” 他欣赏完自己的盛世美颜,这才在照片一角找到了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何砚之。 ……总共没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而且被自动虚化成背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于是他忍不住嘴角一扯——这都是些什么显微镜女孩? 这也能看出是何砚之? 俞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点开评论看了看,发现底下已经开始买股,有猜他俩是情人关系的,有猜是炮友的,有猜他是被何砚之欺骗的纯情小男生,不知世事险恶,好像小红帽碰到了大灰狼。 俞衡啼笑皆非。 砚总这身板,就算真是狼,那也是条病狼。 真是好惨一男的,都已经是个残废了,还要被人追着骂,被塑造成“迫害纯情小男生”的大魔头。 可见这位口碑到底有多差。 俞衡有些唏嘘——网络上的人太容易被带节奏,实际上这些黑子又有多少是真正了解何砚之的黑料的,还不是人云亦云。 还觉得自己是个正义使者,能为人间主持正道。 就砚总现在那个德性,还能作什么妖?迫害别人?他自己不被迫害就不错了。 俞衡摇摇头,退出微博,正想忘掉那些无理取闹的言论,又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他手一顿,重新进去,并登上了那个已经掉马的微博号。 然后他更新了一条微博:“你情我愿,不信滚蛋。” 发完这个,他果断把全部社交软件设成勿扰,并屏蔽通讯录里除家人和何砚之以外的所有人。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牛奶,非常惬意地享受着悠闲的早餐时光。 而此次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砚总还睡着,根本不知道自家小保镖干了什么皮出天际的糟心事儿。 俞衡吃完早饭时间尚早,又跑到楼上书房学了会儿习。快中午的时候他准备好午饭,这才把睡回笼觉的何大明星叫起来。 何砚之睡眼朦胧,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对身体做出了错误的指示——他喉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哼哼,非常像猫在冲人撒娇。 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 一整宿加一上午都没有神经痛,这让他几乎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了。 俞衡看着他这样子,好险才忍住给他拍张照片珍藏的冲动,咳嗽两声:“醒醒,该吃饭了。” “嗯……”何砚之终于醒了盹儿,“知道了,就来。” 俞衡顺理成章地问:“要我帮你刷牙洗脸吗?” “……不用,谢谢,我能自理。” “好的。” 智能居家机器人俞衡谨遵主人命令,在餐厅等他。何砚之抹一把脸坐起身,心说他可真是雇了个保姆。 这小子见面第一天就扬言要给他换尿不湿,当晚就伺候他洗澡,第二天扛他去医院,第三天甚至想帮他刷牙……谁知道他明天还会做出什么来? 砚总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凉,想辞了他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可是,刚刚给了他一万,不再多使唤几天,是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坚定地告诉自己“我没有想留下他我只是心疼我的钱”,把自己挪上轮椅,洗漱干净,这才去吃饭。 中途看了眼手机,上了下微博。 然后就看到自己高高挂在热搜榜上,后头跟着个奇怪的词汇——“某高校男生”。 何砚之:“……” 什么情况,他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他这过气八百年的明星,居然回光返照上热搜了? 砚总点进那条热搜一看,手机差点砸了自己的腿。 他忍了三秒,还是没忍住喊道:“俞衡!你干了什么缺德事!” 俞衡冒出头来,接过他的轮椅把他往餐厅那边推,满脸坦然地说:“怎么了?我帮你澄清啊,我要告诉他们不是你迫害小男生,我们是签了协议的,我是心甘情愿给你当保镖的。” 协议?就那一张废纸? 何砚之气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小子会玩啊,那也叫澄清?你看看你这八个字,哪两个长得像‘保镖’?” “哪个都不像,我像。”俞衡把他推到餐桌前,“你病刚好,没做太油腻的,你看看这菜色还行吗?” 何砚之一摆手:“少给我转移话题,姓俞的你给我解释清楚,那条微博什么意思?你这不等于变相对外界宣布我们的关系?” ……不对,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俞衡:“嗯嗯。” “嗯个屁啊!”何砚之一拍桌子,有点气急败坏起来,“你知不知道那群神经病,你越理他们他们越来劲,你不理他,淡着他,过不了三天这事就过去了。你现在算个什么意思,主动把自己往风口浪尖推?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俞衡看着他的脸,竟从他眼中看到了焦急,于是他嘴角微翘,低声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何砚之:“?” “我担心你?我担心你连累到我。”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都过气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我现在只想在家养老,不想陪你们小孩玩了。” “这不是你的作风啊,”俞衡凑过来,“谁不想当个浪里白条呢?” 何砚之一把糊在他脸上把他推开:“我不想,我已经是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了,你想浪,你可以拿着那一万块,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啊,砚总?”俞衡露出一个十分逼真的失望表情,“我昨天才救了你,你今天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亏我还为你激情发声,为你遮风挡雨……” 何砚之:“……” 他头痛地捏着自己眉心:“你快走吧,求求你了。” “不行,”俞衡严肃地说,“我们的约法三章上写了,我还没有照顾你到时间,不能走的。” 何砚之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候约定时间了?钱你也拿了,放过我,好吗少年?” 谁料俞衡从兜里掏出那张纸,居然就念了起来:“一,照顾何砚之的日常起居,一日两餐,括号,不包括早饭。” “二,住在何砚之家,方便照顾他。” “三,帮何砚之洗澡一个月。” “……你等等,”何砚之一把夺过那张纸,视线盯着最后一条看了整整两分钟,“我什么时候……写过一个月?” 俞衡耸肩。 何砚之再仔细观察,发现最后那三个字似乎是后加上去的。 但是笔迹几乎跟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这小子! 他正要张嘴骂人,却看到面前伸过来一只勺子,里面有两块豆腐,俞衡举着勺子说:“快,张嘴吃饭了。” 何砚之:“……” 他三十,不是三岁! 第13章 小费 何砚之眼皮直跳,很想把那勺豆腐捅进对方鼻孔里去。他动作僵硬地往后一躲,语气古怪地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吃饭。” “那好吧,”俞衡把豆腐放进他碗里,“那你多吃点,一天就吃两顿饭还不多吃点,怎么胖得起来?” 何砚之浑身鸡皮疙瘩都被隔应出来了——这小子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肉麻的话,自己居然不觉得恶心? 真是超群的心理素质。 他执起筷子拨弄碗里的豆腐,认真思考说:“你真的不走?” “去哪儿?”俞衡反问,“如果你能帮我找一个工资更高的活儿干,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何砚之:“……” 见砚总一脸无语,俞衡居然笑了:“怎么,是我的服务让你不够满意吗?是饭做得不好吃,还是对你不够温柔,还是……” “没有,你很好,”何砚之赶紧打断他,“你哪里都很好,是我消受不起。” “你只是太久没跟人相处了,”俞衡微微收敛神色,“这几个月里,你是不是一直都一个人住?” “不然呢?”何砚之终于把碗里的豆腐吃了,这豆腐鲜嫩且入味,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豆腐都好吃,“我爸妈都死了,又没有兄弟姐妹,谁愿意照顾我?找护工么……总担心有想害我的人刻意接近我。” 俞衡:“那你怎么不怕我就是那个刻意接近你想伤害的你?” 何砚之:“……” 好问题。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能是因为这货长得太帅了吧,毕竟这个看脸的世界,颜值即是正义。 “我开玩笑的,”俞衡赶紧把话题扯回来,“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聊。” 这回何砚之没有任何异议,两人保持缄默,安静地吃午饭。 失宠的大橘正在自娱自乐,它趴在窗边晒着打在地板上的阳光,时不时随着阳光移动而滚一滚,像一个灵活的球。 有些话题并不适合在饭桌上进行,俞衡不想影响他瘦成豆芽菜的雇主那点可怜的胃口,所以不再陪他闲聊,只打开电视调了一个美食节目。 何砚之对看什么电视并不挑剔,反正他也不会认真看,偶尔抬头的时候,看到节目里主持人正在品尝嘉宾做出的菜肴,一脸陶醉,好像吃到了什么稀世美味似的,赞不绝口。 “我一直很好奇啊,”何砚之说,“你说他们这种现场做菜的,真做得那么好吃?是不是……就算做得不好吃,主持人也得装作很好吃的样子,而且往死里夸?” 俞衡又偷偷往对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恭喜你get到了这种节目的精髓。” “好尬啊,”何砚之挑起一边眉梢,十分刁钻地点评道,“这跟之前我见过的一个小鲜肉没区别嘛,全网都在吹他演技,吹得天花乱坠的,我还以为真是后起新秀呢,后来有幸跟他搭了场戏才知道……啧,真是一言难尽。” 俞衡头一回听他提起以前的事,立刻来了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然什么后,被我骂走了。”何砚之垂眼把碗里的饭和菜拌在一起,“其实我本来想忍一忍的,可有回跟他拍一场吻戏,他死活不肯真亲,非要借位,说‘跟男人接吻好恶心哦’,结果借位又拍不好,一直NG。” “然后我怒了,骂他说嫌恶心就别接这种片,他说现在这种片火,如果拍好了能一跃进军一线。”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何砚之说,“他拿我当跳板,自己演技不行要我扶,还嫌跟我拍戏恶心,我欠他的?滚他二大爷吧。” 俞衡好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了,礼貌性地继续问:“那后来?” “后来我直接当着导演的面把他骂走了,”何砚之竟然有点得意,“他也够可笑的,我骂他两句,他居然当场就哭了,一个大老爷们说哭就哭,装什么柔弱小白花,到底谁更恶心。” “那会儿导演捧他,我骂他,导演就来骂我,那我只好连导演一起骂,顺带捎上他祖先和儿孙,看谁能骂过谁。” 何砚之看上去对自己的光荣事迹非常自豪:“违约金嘛,老子交就是了,谁还缺那点钱了。我可不捧这种娇滴滴的小白花——后来他粉丝在网上闹,你现在看到我的黑粉里面,有大半都是他的粉丝转变来的。” 俞衡没再说话,内心有点复杂。 这件事他知道,当时也轰动一时,但他记得那时一致的说法是“何砚之耍大牌故意刁难打压新人,言辞恶毒把新人当场骂哭,一场吻戏无故要求重拍,把新人嘴都啃肿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们到底是真亲还是借位?” “……真亲?你问他干不干?”何砚之瞪了他一眼,“网上是不是传我故意要求重拍吻戏?真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一坨屎接吻,我也嫌恶心,不是人人对着路边的狗屎都能下得去嘴的。” 俞衡:“……” 看来还真的是造谣了。 不过这个比喻,还真是有些倒胃口。 何砚之边说边吃饭,一不留神就把满满一碗饭吃完了。他放下筷子,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你手艺不错啊,既然这么会做饭……那电视里的你会不会做?” 俞衡抬头看了一眼,起身给他盛汤:“可以试试。” “那就晚上做吧,”何砚之接过汤,拿勺子搅了搅,“你要是不怕跟我在一块儿会惹一身骚,那你就留下来,或者你什么时候想走了,我也不会为难你。” “放心,”俞衡说,“只要你按时支付工资就行,伺候好你就给一万小费这种,我真的不介意多来几次。” 何砚之:“……” 这小孩掉钱眼儿里了吧? 他吹着汤,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是你等等,你刚说什么,小费?” “是啊,”俞衡面不改色,“砚总这么大方,一万小费自然不在话下,对吧?” 何砚之:“……” 他能说不吗? 他一点也不大方,那一万也不是小费,明明是六万工资的一部分。 然而小保镖都这么说了,他再说不是小费,好像有点抠门似的。 他堂堂大明星,虽然是过气口味的,但瘦死骆驼比马大,能连一万小费都掏不出来吗? 笑话。 于是他一点头,很自觉地上了对方的套:“对,是给你的小费,如果你做得好,那以后还有。” 俞衡冲他会心一笑。 这位砚总,好像脑瓜子不太聪明的亚子。 何砚之后知后觉,依然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他喝完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终于连最后一点缝隙也灌满了。 吃饱喝足的砚总原地化身任人揉捏的猫,对小保镖的一切不满都因为一顿午饭烟消云散,他躺在沙发上,一手握着遥控器:“对了,你考研到底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底,”俞衡正在厨房刷碗,高声回答他,“怎么了?” “用我帮你找个什么教授来辅导你吗?”砚总半小时前还嫌弃人家小保镖,半小时后已经开始关心他的学业,“你就那么有自信,一定能考上?”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俞衡倒不太在乎的样子,“反正十拿九稳,要是真的翻车,那就说明没缘分,到时候我就去找个工作——或者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何砚之不停地换着台,终于又发现一个新的美食节目,不假思索道:“行啊,以后电视里播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等哪天没有我想吃的了,你再考虑找别的工作吧。” 俞衡心想:这四舍五入,大概就是约定终生了吧。 没有想吃的了?那不存在的。 天南海北菜品那么多,就算一天换一种,也绝没有做重复的时候。 一个月六万,挺好,他能把世界各地的菜样都学一个遍,反正食材什么的,都是砚总自己掏钱。 又学手艺,又拿工资,妙啊。 何砚之还没意识到自己又上了这小保镖的贼船——事实上他好像一直就在这条贼船上没下来过。 上船容易,下船难。 俞衡刷完碗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自家金贵的雇主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这次还好,知道盖毯子了。 他无奈摇头,见他睡着,也不忍心吵醒,只低声冲趴在窗边的猫说:“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 大橘爱搭不理地瞄他一眼,翻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虽然只凑到一万块,但也得想办法想把他朋友捞出来,不然再放几天,真的要凉了。 他给何砚之留了张字条,拿上钥匙出门,开走了车库里那辆SUV。 由于害怕生性多疑的雇主多心,俞衡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办完了事,拿着刚到手的一万和另外几个好哥们凑来的钱,成功把那位爹不疼妈不爱的倒霉孩子从看守所捞了出来。 倒霉孩子准备请他们吃饭,俞衡也没敢答应,直接返回鑫月小区,回到何砚之家。 刚进家门,就听到何砚之在跟猫说话:“你怎么这么胖啊?知道自己胖,就别趁人家睡觉趴在人胸口上,你主人没教过你吗?” 俞衡这位“主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不好意思,猫这种生物,实在是太难管教了。” 何砚之对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沉默了。 为什么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 第14章 爱情片 两人对视三秒,何砚之还是选择了不跟小保镖计较,一指自己胸口:“拿走你的猫,我说真的,它该减肥了。” 俞衡把自家十五斤的大橘从砚总金贵的胸口上捞走,大橘还不乐意似的,冲他喵喵了一声。 他把猫扔到地上让它自己玩耍,视线在二者间进行切换:“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中和一下。” 大橘被他放在地上,竟直接在地毯上趴了下来,何砚之垂眼看它:“不好意思,人和猫没办法发生反应。” “能的,”俞衡认真点头,“把人和猫放在一起,人的心情值会提高,而猫会掉毛。” 何砚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猫会掉毛?” “因为人会撸猫,猫会被撸掉毛。” 何砚之:“……” 俞衡自顾自地讲完了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正准备抬脚,对方却伸臂截住了他。何砚之手里拿着那张已经被折成“飞镖”的字条:“所以,我才给你的一万,你就这么花没了?” 俞衡点头。 “你就不心疼吗?” “心疼啊,”俞衡抿唇一笑,忽然俯身凑近,附在对方耳边说,“所以,我不介意砚总多给我一点小费哦。” “你做……”何砚之话刚出口,又不知为何停住了,强行咽掉那个“梦”字,语气一转,“也不是不行——这样吧,我刚刚在沙发上睡着,睡得腰酸背痛,你要是能帮我缓解一下,我就考虑给你点小费,你看怎么样?” “乐意为您服务,”俞衡心说人傻钱多的砚总又来送钱了,“你趴着,我给你按摩一下。” 何砚之在对方协助下把自己翻了个面,俞衡顺势在他旁边坐下,从脖子开始,一路往下按摩。 砚总自从出车祸就再没让人这么伺候过了,此时竟有点唏嘘,还有点委屈,觉得这几个月以来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如果不是他神志不清发了招聘广告,招来了俞衡的话,他是不是这辈子就这么下去了? 一个人待在无人问津的别墅里,哪怕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许几个月、几年以后被发现他的尸体,证明这是曾经的流量明星何砚之。 那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上热搜了,然后外界一片普天同庆,庆祝他死了。 想想还真是让人伤心呢。 他没忍住轻轻叹口气,俞衡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似的,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幻想了一下未来,”何砚之闭眼趴在沙发上,“发现可能不是爱情片,是灾难片。” “……”俞衡“唔”一声,含混不清地说,“其实你想要爱情片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声音虽然小,何砚之还是听见了,后者一掀眼皮:“你跟我爱情?” 俞衡沉默了。 何砚之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动了动胳膊:“你快继续按啊,别停下。” 穷苦大学生俞衡为了一点小费,费劲力气给雇主来了套“马杀鸡”,从头到脚,从胳膊到腿。何砚之好像被他按得挺爽,非常痛快地要给他打钱。 俞衡满心欢喜地打开某支付软件——随后表情就僵硬了。 他看了三遍,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没少输两个零吗?” 何砚之一挑眉毛:“怎么,五十你还嫌少?” “……不敢,”俞衡揣起手机,起身往厨房走,“我去做饭。” 何砚之看他这失落的背影,竟觉得有点好笑,小保镖欺负他这么久,他终于扳回一局。 舒服。 没过五分钟,正在厨房洗鱼的俞衡突然感觉手机震了,擦干净手掏出来一看,发现砚总又给自己转钱了。 这回不是五十,是一千。 并备注道:“拿着自己花。” 俞衡一愣,随即无奈笑了。 其实吧……他也没有那么缺钱,虽然从上大学开始,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他就不再跟家里要钱了,但时常出去兼职,加上奖学金,这四年也一直过得挺好,除了供自己生活,还能吃喝玩乐,逢节日给父亲和妹妹买点礼物,他都是能拿得出钱的。 只有这回事出紧急,总不能让哥们一直在看守所待着,但让他短时间内搞到一万块也不是容易的事,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来碰运气。 说起来,他哥们还是为了他才跟别人打架的,因为听到有人说想整他,遂先下手为强给了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可惜没把握好分寸,下手太重,给人打进医院里去了。 那天晚上俞衡正好要去接妹妹放学,要是真的碰上那群人……他自己倒还好说,妹妹的安全就不一定能保证了。 所以他还真得好好谢谢这位哥们。 捞人的钱他也掏得心甘情愿。 俞衡一边宰鱼一边想这些事,难免有些后怕,不过还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才让他有机会看到那条“要求不高”的招聘广告。 他跟何砚之能够遇到,真的是机缘巧合。 何砚之坐在沙发上,把电视调到静音,听着俞衡在厨房刮鱼鳞的声音。也不知怎么,他内心突然安静了下来,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并不坏。 两个人,一只猫,一栋别墅,以及足够挥霍的钱,这生活怎么看都是让人向往的。 何砚之鬼使神差地想:刚刚小保镖说愿意跟他拍爱情片……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应该啊,这才认识三天。 人一闲就容易脑补过度,想象力丰富的砚总开始冷静且理智地分析——小保镖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帅?还是有钱? 何砚之认真思考五分钟,觉得可能是两者都有。 毕竟,他再没有别的长处了。 他这么想着,摸起手机进入微博,看到上午那条热搜已经掉了下去,当然不是自然掉的,是他花钱撤的。 以前他还挺享受这种挂在热搜上被人瞩目的感觉,现在却只觉得烦。 他浏览了一下自己的微博主页,脑子一抽,把所有的旧微博全部删掉了。 一直删到手累,这个千万粉丝的账号瞬间变成了空的。 然后他去给俞衡那条“你情我愿”的微博点了个赞。 这时俞衡正好从厨房出来,经过他面前说:“少玩点手机,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们这种大明星日理万机,微博账号从来不自己打理呢。” 何砚之手一抖,赶紧退出微博打开了消消乐:“是……是啊,这不现在没人帮我打理,只能自己来了吗。” 俞衡第二次从他面前经过,不小心瞄到他手机界面上的消消乐,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个眼神让对方自行体会,就返回了厨房。 何砚之莫名其妙,心说消消乐怎么了? 这是一款多么优秀的游戏,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锻炼脑子,失败了不会被别人知道,玩得菜也不会被队友骂。 四个月他已经爬到了一千多关,他还挺自豪呢。 比某些一盘下来“0/0/12”的游戏让他有成就感多了。 何砚之继续玩着自己的消消乐,终于在耗尽所有体力且没有通过一关后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背包里的几百个体力瓶,他选择关掉游戏,来日再战。 晚饭俞衡炖了条鱼,好给他们不太聪明的砚总补补脑子,可惜何砚之并没能接收到他的嘲讽,只觉得这鱼贼好吃,鱼汤都拿来蘸了馒头。 俞衡把两块鱼肚肉全部让给对方,自己嗦喽着鱼头和鱼尾,觉得好像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他们一家三口吃鱼的时候,鱼肚是妹妹的,鱼背是父亲的,他还是只有鱼头和鱼尾。 何砚之边吃边打量他:“好吃吗?有肉吗?” 俞衡:“……好吃,没肉。” 开玩笑,自己做的饭,他能说不好吃? 何砚之又瞧他半晌,忽然伸筷把鱼背上的肉完整地拨下来,推到对方那边。 俞衡:“干嘛?” 何砚之:“我不想挑刺。” 俞衡沉默,随后笑了。 想给他吃肉就直说,还非得找这么个借口,真是别扭呢。 他摇摇头,并没有戳破某人的小心思,附和说:“好吧,既然你嫌刺多,那下回不如给你炸带鱼。” 何砚之:“也行。” 俞衡陪别扭的雇主吃完了别扭的晚饭,又帮他洗脸洗爪,晚上十点多,再把他抱回卧室睡觉。 这简直像养了一只猫——每天定点投喂猫粮和水,给猫梳毛,还得在猫非常欢实的晚上把它强行按在猫窝里睡觉。 挺好,都是难伺候的主儿。 俞衡在关门前最后问:“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何砚之板起脸:“不需要,事实证明我已经好了,不会再发烧,所以你可以回你屋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学习,我有点担心你到底能不能考上研。” 俞衡笑了,他没再说什么,把大灯一关:“那,晚安。” 他走到楼上书房,摊开书,并回了以为他失联的费铮几条微信。 因为别墅里活物太少,一到晚上,何砚之睡下以后,就会显得非常安静。这无疑是看书学习的好时间,俞衡认真算题,很容易就投入进去。 就在他聚精会神两个小时之后,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两条短信。 【A砚总(0:07):还醒着没?】 【A砚总(0:07):过来陪我睡觉】 第15章 靠近 俞衡凝视那条短信三秒,缓缓地回了一个“?”。 【A砚总(0:08):五百。】 俞衡立刻明白过来这“五百”的含义,当机立断放下算到一半的题,下楼去找何砚之。 陪着睡觉就有五百块,砚总大方呀。 他敲门而入——屋子里没开灯,此刻正一片漆黑。他摸到床边,嗓音带笑:“怎么了砚总,不是说不需要我陪吗?” 何砚之没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俞衡本来以为他会骂一句闭嘴,谁料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开口,顿时觉得事情不太对。 正在他觉得奇怪时,对方突然伸出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俞衡心头一跳。 何砚之拽了他一把,但明显没劲儿,居然没拽动。他嗓音有些颤抖:“你……躺这。” 俞衡只感觉扣在自己腕上那只手凉得要命,好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蹭到他皮肤上,怪难受的。 他赶紧坐到床边,伸手碰了一下对方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何砚之显然没什么耐心:“别废话,你躺下就行。” 不明所以的俞衡只好照做,他在昨天睡过的地方躺下来,心说这人也没发烧,为什么手那么凉? 晚饭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而且……就算他真生病了,不吃药、不去看医生,居然只让他陪着睡觉,难道就能治好? 这是什么奇怪的偏方? 何砚之并没打算解释,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俞衡,捞起手机,不知道要干什么。 手机屏幕的光在夜里格外刺眼,俞衡没忍住问:“不是要睡觉吗?已经很晚了,别玩手机了。” 何砚之不理。 他随手点开消消乐,但不知是不在状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白天卡住的那关依然没能过去,很快体力再次用光,他关掉游戏打开了微博。 他从特关里面找到俞衡的微博,在那条“你情我愿”下面随便找了一条骂人的评论,打字就要回怼。 俞衡一直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观察他的举动,看他敲了一连串污言秽语,忙伸手按住他的手机,没让他把那条评论发出去,并皱眉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何砚之浑身一僵,试图挣开对方:“与你无关。” “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在网上找骂,很开心是吗?”俞衡有点火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聊聊,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骂几句脏话就能好了?” 何砚之沉默下来,半晌道:“你只是个保镖,别越界了。” 俞衡:“……”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俞衡忍了又忍,甚至想直接起身走人,可仔细想想何砚之今晚的举动太反常,明明两小时以前还好好的,他就上楼看会儿书的功夫,为什么变成这样? 作为一个恪尽职守的好保镖,他还是决定不能放任不管,遂强行夺下对方的手机,在他骂人之前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何砚之:“……” 这臭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然而他此刻虚弱得厉害,竟然没力气挣扎。 “你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俞衡放缓了声音,轻轻抚着他的背,试图安慰他,“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砚之被他掌心的温度缓缓抚过,便像只被撸顺毛的猫似的,渐渐安静下来。许久他拨开对方的手,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疼。” 俞衡停下动作:“哪里疼?” “浑身都疼。” 俞衡皱眉,只感觉这人手脚都是凉的,甚至在轻微颤抖。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神经痛?” 何砚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嗯”。 俞衡:“……”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抽屉里有那么多止疼药,怪不得这货半夜三更跑到微博骂人,原来是因为疼得睡不着。 他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 俞衡好半天也没接话,就听见何砚之自嘲地笑了一声:“非得逼问我,我这说了,你又觉得我特娇气吧?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疼,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俞衡连忙解释,并用被子把对方裹得更紧了些,“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没有觉得你丢人。” 何砚之迫切地需要做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遂转过身,顺着问了下去:“什么事?”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妈不在了,是吧?”俞衡声音很轻,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你还问我她是为什么走的,当时我没回答你。” 何砚之安静地注视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她生完我妹妹以后,身体就不太好了,总是觉得腰疼,可大家都以为是正常现象,就一直没有在意。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脊椎里长了一个瘤,压迫神经所以一直觉得疼,那个位置也不好做手术,只能吃药维持。” “可惜没过两三年情况就恶化了,她下不了床只能靠人照顾,一到晚上就疼得更厉害,脾气也变得很不好,总是摔东西。” “虽然我们想尽办法,可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没能治好她,她最后还是走了,而且走得很痛苦,所以我一直非常愧疚。” “愧疚什么,”何砚之闭着眼,“愧疚没早点让她解脱?你是她儿子,你下得去这个手吗?” 俞衡抿唇,没说话。 何砚之:“所以……你不会是因为我跟你母亲有点像,才来应聘当我的保镖的吧?” “没有,”俞衡忙道,“你那小广告上也没写你的身体状况,连姓名都没留,我怎么可能知道。” 何砚之已经非常疲惫了,可想睡又怎么都睡不着,他叹口气:“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跟她一样……”俞衡心情复杂,“那你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忍着吗?” “止疼药又不管用,只能忍着呗,忍到天亮,大概就能睡着了。” “所以你叫我来又是为了干嘛?” 何砚之瞄他一眼:“昨晚你睡在这,我一宿没疼,我以为你能镇痛,就叫你过来了——事实证明并不管用。” 俞衡:“……” 当他是布洛芬吗? 他表情奇怪:“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出车祸至今几个月,唯一没疼的一天晚上就是昨天?” “是啊,”何砚之声音更疲惫了,“我还以为我遇到救星了,然而是我想太多。” 俞衡:“……” 突然觉得这位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出于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和同理心,俞衡还是决定关切一下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雇主。他思来想去,最终问:“你冷吗?” “冷。” 实际上屋子里暖气很足,俞衡裹着被子甚至觉得热。 于是他说:“要不……你转过去?” 何砚之疼得直抽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勉为其难地回他:“干嘛?” 俞衡:“我的意思是我有点热,既然你冷的话,我们不如靠近点,中和一下?” 何砚之:“……” 黑暗之中两人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何砚之道:“这还不够近吗?” “还能再近一点。” 何砚之满脸怀疑,但还是鬼使神差般转过身,就感觉身后一阵窸窣,俞衡居然钻了他的被子,还从背后贴上来,用胸口抵住了他的背。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何砚之本能地一激灵,想躲,对方却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彻底把他圈在了怀里。 还美其名曰:“不是冷吗,这样暖和一点。” “……” 要真是单纯地想帮他取暖,为什么不下床去找神奇的电热毯呢? 何砚之浑身疲惫,连怼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叹口气:“你这样子让叔叔很为难啊,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大学都没毕业,你不是小朋友,难道我是?”何砚之精疲力竭地合上眼,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普通朋友之间,不会以这种姿势拥抱的。” “我们不是普通朋友,”俞衡下巴就抵在他肩膀上,哪怕声音很轻,在耳边也还是非常清晰,“是雇主和贴身保镖,怎么能是普通朋友?” 何砚之疼得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没听出来他是不是重点强调了那个“贴身”。 最后一点体力也因为翻身而耗尽,何砚之彻底不说话了,让自己进入待机状态,不再跟那个不听话的小保镖争辩。 也不是是他身上太冷,还是对方身上太热,被俞衡这么贴着,他好像整个后背都糊满了暖宝宝似的。这种温度并不让他难受,腰背先是在热度中剧烈地抽疼了一会儿,随即疼痛慢慢减轻,好像真的被抚平下来。 很快他身体不抖了,精神也因此放松,呼吸变得平稳,从待机进入了睡眠。 俞衡见他没了动静,小声叫他:“砚之?” 不答。 好像睡着了。 俞衡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看来他这“布洛芬”还是挺有效的。 第16章 上套 这个点俞衡其实还很精神,他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是某些身娇体弱的残疾人,即便再熬两个小时,他也能按时起床。 不过显然,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何砚之睡着以后,俞衡也闭上眼,只有意识还在进行最后的活动,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来——何砚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在与他接触之前,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就跟广大网友一样,觉得他是个满身黑料、演技一般、人品极差、又作又渣的破明星。 但现在想想,这些好像都只是刻板印象,并没有确凿证据。 有些谣言传得多了,那就成了真相。 俞衡的心情颇有些难以描述,就拿某人半夜不睡觉上微博骂架这件事来说,外界的人几乎全以为他是个神经病、是条疯狗,可谁知道归根结底,竟是因为神经痛痛到睡不着,才不得不找办法发泄、转移注意力? 虽然这个方法有够欠揍,但……到底是有苦衷的。 俞衡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不能再被那些言论左右了,他是个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他要跟何砚之深入地接触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公众眼中的何砚之。 俞衡这么想着,脑海中已悄然做好规划,于是他将自己放空,跟周公约会去了。 何砚之并没有起夜的习惯,毕竟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上床下床也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因此他这一觉睡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是早上了。 碰巧的是,俞衡也不喜欢起夜。 于是第二天两人醒来的时候,还保持着昨晚睡着的姿势。 何砚之这部手机的开机时间可能有点长,系统需要很久才能彻底启动起来,而且刚开机时还非常卡,什么软件都打不开,非得等个三五分钟才能恢复正常。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觉得哪里不对。 他床上为什么有个人? 这人还以一种“抱”的姿势跟他靠在一起? 他好像内存不够了似的,每天都得自动清缓存才能保持正常运行,想要记起点什么时还得重新加载一遍。等他把昨晚的记忆加载完毕,脸色顿时变了,嗓音竟有点抖:“……俞衡?” “我在,”俞衡立刻在他耳边开口回应,“醒了?要吃早饭吗?” 何砚之:“……” 能不能不要一张嘴就是“要吃早饭吗”“要吃午饭吗”“要吃晚饭吗”,当他是饭桶吗? 但这些明显都不是重点。 何砚之浑身僵硬,低头看向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你别告诉我……你就这么抱了我一宿?” “嗯。” “为什么不等我睡着就松开?” 俞衡:“那怎么行,你只命令我抱你,没命令我松开,人工智能是不会在主人没有做出指令时擅自行动的。更何况——万一我松开你又开始疼了怎么办?” 何砚之:“……” 这什么人工智能,这是人工智障。 而且……他什么时候命令过这小子抱他?明明是他自己挨上来的好吧! 真当他内存不够会自动格式化昨天的存储吗? 何砚之怒从心头起,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背:“松手,你胳膊不麻?” “麻了,松不开了,”俞衡轻笑,“需要特殊服务才能启动。” 何砚之:“……” 越来越过分了。 他面目有些扭曲,非常想从对方怀里挣出来,可他别说胳膊拧不过对方大腿,就算大腿都拧不过对方胳膊。 这种姿势,他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俞衡把脸埋在他颈侧:“别动,再抱一会儿。” 他不光胳膊困住对方,脚还偷偷蹭了蹭对方脚踝,碰到那块明显凸起的骨头,随即他轻叹口气:“你太瘦了,硌得我肉疼。” “那你还不快点松开,”何砚之咬牙切齿,“你不是真的看上叔叔了吧,小朋友?” “我不光看上叔叔了,还看上了叔叔的钱,”俞衡继续逗他,“叔叔不打算给点补偿吗?我今天本来准备六点半去晨跑的,因为你,现在都已经九点半了。” “……大冬天的你晨跑?”何砚之满脸不信,“你来我家三天,哪天去晨跑过?你糊弄傻子呢?” 俞衡轻笑出声,终于松开了他:“好了好了,不闹了,不疼了的话,就快点起来洗漱吧。” 他说着起身,揉了揉自己被压麻的胳膊:“现在吃早饭还来得及,我去准备。” 何砚之对“早饭”二字深恶痛绝:“为什么一定要吃早饭?” “不吃早饭怎么胖得起来?” 俞衡说完就离开了卧室,何砚之一脸莫名,心说我胖不胖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位角色扮演太投入了吧? 他一言难尽地在床上挺尸,又回想一番昨晚发生的事,怎么都觉得自己的行为远远超出预想,他居然没拒绝小保镖的“无理”请求,反而答应了? 神经痛害人啊。 何砚之抬手捂住脸——这回玩得有点出局了。 他确实是因为太寂寞了才想雇个保镖,但他只是单纯想找个活物,没想往别的方向发展。 这才认识几天,居然已经抱上了,说小保镖没有别的意思,他是真的不相信的。 现在大学生都精得要命,姓俞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行为在暗示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只能是故意的。 何砚之两眼放空,自觉生无可恋。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真的找个人工智障,哪怕买个会说话的扫地机器人呢,或者……养只猫,养只狗,养只兔子也比现在这样强。 谁能知道曾经叱咤情场的砚总,居然有朝一日会为了个小保镖陷入深深的自我纠结和怀疑之中。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何砚之躺在床上装死,直到厨房那边飘来香气,他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把自己挪上轮椅去洗漱。 同时在心里想——俞衡居然就撂下他不管了? 这念头冒出来五分钟,他才想起是昨天自己说不让人家帮忙,能够自理的。 何砚之:“……” 这情况不妙。 他好像上了小保镖的套了,如果他没记错……这货是不是说过“要不了一个星期你就会离不开我”的话? 这一个星期才刚刚过半…… 何砚之打了个寒颤,刚把自己挪上马桶准备解决生理问题,就听厕所门被人叩响:“好了没啊?洗个漱这么费劲吗?要不要帮忙?” 何砚之瞬间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还没撒出来的尿生生憋了回去,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反锁厕所门,高声道:“你干什么!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你是狗吗!” “你错了,猫也会盯着主人上厕所。”俞衡泰然自若,“何况我也没进去啊,或者你希望我帮你把尿吗,砚总?” 何砚之:“……” 什么? 继“换尿不湿”之后,这小兔崽子又翻出新花样了? 人格第n次惨遭侮辱的砚总气得浑身发抖,赶紧解决完自己,提上裤子开了门,结果他一句“你有病吧”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只胳膊朝自己伸来——姓俞的居然一把将他从轮椅上薅了起来! “?!” 何砚之两条腿没知觉,突然被人拽起,他只感觉自己脱离了地心引力,快要不受牛顿掌控了。 哪怕是敢大雨天在“死亡赛道”上飙车的砚总也受不了这种刺激,差点吓出心脏病,他本能地勾住对方的脖子,一脸惊吓过度:“你疯了?!” “没啊,我让你起来活动活动,”俞衡面不改色,捉住他的胳膊把他翻了个面,背对着自己,并让他的脚落在自己脚背上,“总坐着怎么行呢,不锻炼的话,你永远也好不了。” “……” 好不了也比被你这么玩强。 俞衡一只胳膊从对方腋下揽在胸前,居然就能牢牢把他控制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还能腾出来去拿漱口杯。 何砚之非常没有安全感,只好努力撑着洗手台,他心惊胆战地说:“兄弟,我问问,你是怎么做到一只手控制住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斤的成年男性的?” “你在说自己吗?”俞衡给杯子添满了水,从镜子里看向对方,并对他发出无情的嘲笑,“你搞错了吧,虽然体重可能确实有一百斤,但身高……难道不是只有九十才对吗?” 何砚之:“……” 他必须要解雇他,就现在! 俞衡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居然还敢笑出声来,他咳嗽一声引开话题:“这么说吧,大三进行体能测试的时候,我们班一个胖子在跑步的时候晕倒了。” 何砚之咬牙:“然后?” “然后那个胖子有接近两百斤,连体育老师都搬不动他,”俞衡说,“我给他扛到医务室的,我一个人。” “……” “医务室到操场大概有八百米,我背着他,从操场走到医务室,花了差不多五分钟。” “……” “五分钟什么概念你懂吧,女生跑八百米,及格线大约是四分三十秒。” “……”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砚总。” 何砚之:“……” 第17章 爱护 何砚之平生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这到底是……雇了个什么玩意来的? 俞衡往牙刷上挤好牙膏,就要帮他刷牙,何砚之赶紧伸手夺过:“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别墅的卫生间也是“加强豪华版”,某人的轮椅还在里间扔着,外面则是洗手间,洗手台前有面半面墙那么大的镜子。 镜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俞衡擦得一尘不染——这本来是好事。 但现在,镜子越干净,何砚之就越心慌。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站”着刷过牙了,此刻只觉得哪里都奇怪,尤其是跟俞衡一起站在镜子前,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觉得下一刻就要摔倒。 虽然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但还是很快露出了破绽——因为太不自量力想边刷牙边说话,结果一个操作不慎,牙膏沫呛进了气管里。 俞衡赶紧给他递漱口水:“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大个人了,刷牙还能呛着?” 何砚之:“……” 看看到底是因为谁好吗? 何砚之漱掉嘴里的牙膏,又在对方搀扶下洗了脸,接过毛巾擦干净水,再次抬头看向镜子,然后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咱俩好像差不多高。”他说。 “醒醒,”俞衡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现在站在我脚背上。” 何砚之:“……” 行吧。 想找个解雇他的理由可真难。 “你头发该剪了,”俞衡说,“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剪头发了。” 何砚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不想去理发店。” “那就是确实没剪过了,”俞衡捏起他一撮头发,明明白白已经过耳,“不觉得挡眼吗?” “……我乐意。” “这可不行啊,你这样子太颓废了,剪剪才精神,”俞衡自顾自地往下说,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不想去理发店的话……我帮你剪?” 何砚之惊呆了:“你还会剪头发?” “可以试试。” 俞衡说着,一探胳膊把轮椅从里间拽出来,并把他金贵的雇主放上去,又把轮椅推出洗手间:“吃早饭去吧。” ……又来了。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这是养猪呢吧? 餐厅和厨房隔着一道门——何砚之家的厨房也是奢华款,里面东西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具备。 包括王守义十三香。 俞衡觉得,何砚之以前雇的那个每天来做饭的钟点工,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一个好的厨师,需要一个好的厨房,这样才能做出更好吃的菜来。这个厨房给了俞衡充分的施展空间,这令小保镖十分快乐。 一快乐就把早饭做出了花儿来——何砚之看着盘子里那个心形的火腿肠煎蛋,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故意的吧? 是成心的吧? 何砚之屡屡抬头向小保镖示意“你快点给我解释一下”,而俞衡在无视这眼神三分钟后,才不慌不忙道:“别多心,在家的时候,我妹也不爱吃早饭,为了诱惑她吃,只能想方设法变换花样——然后就做成这样的荷包蛋了。” 何砚之心想:虽然但是,我好像并不是你妹妹。 俞衡毫不在意,心安理得地挨着他坐下了:“不要在意细节,吃饭吧。” 请问这种心形的荷包蛋究竟怎么才能下得去嘴? 是该竖着切,还是该横着切? 堂堂砚总居然被一个荷包蛋难住了,他犹豫三秒之后,撕了一片馒头,把荷包蛋往里一裹,眼不见为净。 反正吃下去就是了,不用管是以什么姿势吃的。 随后,俞衡又递过来一杯牛奶。 何砚之表情扭曲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两种食物都普遍地出现在早餐上,一个是荷包蛋,另一个是牛奶。 这个小保镖……还真是有某种神奇的精准踩雷天赋。 何砚之闭着眼,以壮士赴死的决心一口干掉那杯牛奶,只感觉一阵反胃,非常想吐。 早饭吃鸡蛋喝牛奶这种操作到底是哪个智障发明出来的? 俞衡看着他的反应,点点头:“明白了,你好像不喜欢吃这个。” 何砚之猛灌两口水顺掉卡在嗓子眼里的食物,缓口气说:“你知道就好。” “最有营养的东西都不喜欢,怪不得你瘦成这样。”俞衡给予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吧,那明天我换种做法。” 四个月来第一顿早饭给砚总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听着俞衡那句话,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明天究竟怎么才能逃过早饭”。 然而他还没琢磨出答案,就听俞衡突然说:“家里有剪子吗?” 何砚之心说谁家里还没有剪子,正要接话,对方却补上后半句:“剪头发的那种。” “……” 真的要剪? “你那是什么表情,”俞衡笑了,“不剪头发,难道你想养到长发及腰,上厕所我帮你撩?” 何砚之:“?” 这小子又开始发骚了? 俞衡:“再说了,这都已经十二月,你想留到过年吗?正月剪头死舅舅。” “谢谢,我没舅舅,”何砚之面无表情,“就算有,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舅舅,既然不是好东西,那死了就死了,不值得心疼。” 这下俞衡不懂了:“为什么?你都没舅舅,怎么就知道如果有一定不是好东西?” “毕竟我妈就不是好东西,”何砚之一挑下巴,“我爸可那么喜欢她,把几乎全部的遗产都留给她,连我这个儿子都可以不屑一顾,结果你猜我妈怎么着?” “怎么着?” 何砚之:“我爸死了没仨月,她就卷着遗产跑路了,拿那些钱去找了个小白脸——那个小白脸年纪比我还小,你懂吗?” 俞衡:“……” 何砚之:“不过呢,好在恶人有恶报,没过几年她就消耗过度病死了,剩下的钱全让小白脸卷走,现在人家跑到国外生活,美得不行。” “所以你说,我爸妈他俩是不是配美了?是不是活该?”何砚之咧嘴一笑,居然还挺得意似的,“到最后那点钱谁都没捞着,全便宜了别人,我爸自作自受,我妈自食其果,再加上我这个小的……我们一家三口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俞衡。” 俞衡沉默地注视着他,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半晌以后,他沉痛地说:“我懂了。” 何砚之一愣:“你懂什么了?” “你是真的缺爱,爹不疼妈不爱的那种,”俞衡说着突然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来,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不过你放心,作为一个恪尽职守的好保镖,我会好好爱护你的。” 何砚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保镖的职责里面还负责这个? 他到底是雇了个保镖还是雇了个情人? 第18章 剪发 何砚之一脸“我还没睡醒我一定在做梦”的表情,俞衡忍笑起身:“好了,到底有没有剪子?” “我怕你给我剪完之后我就‘半路出家’了,”何砚之说,“咱打个商量,剪可以,少剪点。” 俞衡一口答应:“没问题。” 何砚之这才伸手往客厅方向一指:“茶几下面有个抽屉,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多东西,你去找找吧。” 他说完这话,自己突然又后悔了——他认为的“少剪点”,和理发师认为的“少剪点”,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于是他心里冒出“我要被剪秃了”的恐惧,而俞衡已经高高兴兴从抽屉里翻出一套理发用具,非常惊喜地说:“你家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何砚之:“……” 后悔,就是后悔。 客厅里靠近玄关的地方有面穿衣镜,俞衡把他推到跟前,想了想,又搬来一把椅子,并伸手要抱他。 何砚之本能闪躲:“干嘛?” 俞衡:“你还是坐椅子上我给你剪吧,我看你这轮椅挺高级,应该价格不菲,万一头发茬子卡进去,弄坏了怎么办。” 何砚之:“你再赔我一把就行。” “我这一穷二白的,哪赔得起啊,”俞衡意味深长地笑了,“或者你要是接受py交易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何砚之听完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退休老砚总再次被新时代的大学生刷新三观,他连连摇头,指了指那把椅子,示意对方赶紧把他抱过去。 俞衡计谋得逞,把自家金贵的雇主从轮椅转移到椅子上,用理发布一裹:“那我真的剪了?” “剪吧剪吧,”何砚之已经放弃挣扎,“求你手下留情,头发可以剪,别剪我耳朵。” ……砚总的要求已经低到“只要不剪耳朵”就行了呢。 小保镖估计是觉得这位雇主太金贵,连头发都好几块钱一根,因此剪得异常小心。 何砚之坐在镜前,视线无处可去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本来他还对自己的颜值挺有自信,觉得没有他迷不倒的小女生和小男生,可当他真的仔细打量,忽然觉得这张脸脸色未免太苍白了,眼底有些淡青的痕迹,证明他晚上经常睡不好。 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再反观俞衡,跟他赫然是两个极端,这年轻人好像总有使不完的精力,时刻都热情洋溢、活力四射似的,有阳光般明亮,也有阳光般温暖。 这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就像株暗室中急需光合作用的植物,哪怕根扎在土里动不了,茎叶也要拼命趋光,甚至不惜把自己扭成奇怪的姿势,只要能够够到阳光,他就能够活下来。 剪刀在耳边“嚓嚓”轻响,何砚之听着这细碎的动静,余光瞥见俞衡的手时不时从眼前经过,忽然他问:“你觉得……三十岁是什么样的年纪?” “嗯?”俞衡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有些意外,“成家立业的年纪吧,怎么了?” 何砚之:“那你觉得我这种没成家的……” “怎么,想成家啊?”俞衡从镜子里看他,嘴角好像总也展不平似的,又开始往起翘,“砚总你眼光这么高,这是看上谁了?谁能入您法眼,快说来我听听。” 何砚之:“……” 这小子,不,这孙子装傻充愣还真有一套。 “对方一定特别帅吧?”俞衡继续低头给他剪发,“是不是比你高,比你年轻,性格比你好,还特别照顾你?” 何砚之:“……” 这是自己夸自己的至高境界? “唉,说得我都心动了呢,”俞衡撩起他额前一撮碎发,剪刀轻轻一合,被剪断的发丝便顺着他指间滑下去了,“到底是谁啊,砚总,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是谁不重要,”何砚之几乎有点咬牙切齿,“重要的是,他有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 “他穷。” 俞衡手指一顿。 “才认识三天,他就从我这骗走了一万,”何砚之心痛地说,“这个成本好像有点太高了,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我现在一吃保障金的残疾人,收入微薄,入不敷出,或许哪天我就穷得上大街乞讨了,六万块钱的薪水我可真是拿不出来。” 俞衡拼命忍笑,他还是头一回听身家过亿的明星哭穷,不觉十分有趣:“那砚总想怎么解决?” “说句实在话,我真的只想掏六千,”何砚之叹气,“除非他……” 他话刚说到一半,一抬眼,忽然从镜子里对上了俞衡的视线。对方眼神颇为玩味,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时,他竟觉得有些心虚。 真是奇怪了,他心虚什么? 何砚之咳嗽一声:“除非他不会干到一半就跑,不嫌弃老弱病残,那样我考虑考虑继续雇他。” 俞衡心想——老弱病残,砚总给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准确。 一次性占了四个,其实也挺厉害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早猜出对方想试探他什么,于是说:“三十岁就算老了?那你让六七十岁的怎么活?而且……你要不说自己三十的话,基本没人能看得出来。” 何砚之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俞衡又把他另一边的额发也修剪了,头发一被剪短,眉毛就露了出来,连带着眉毛上那道疤也跟着露出来。 何砚之不太适应,忍不住皱眉,随即又松开。他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我觉得我像十八。” “是是是,你永远十八。”俞衡拿梳子比划了两下,“你头发怎么这么炸,我给你喷点水吧。” 他说完便放下东西去找水壶,何砚之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轻松一口气,嘴角不受控制地一勾。 不嫌弃他老啊,那就好办了。 他刚刚表达得够明显了吧,小保镖还不拒绝,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虽然是棵“嫩草”,他也敢下嘴的。 砚总脑子里正在天马行空,对未来进行美好的展望,却突然有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发出一声嗲里嗲气的“喵”。 何砚之一低头,就看见那只膘肥体健的大橘猫正蹲在他脚边,用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他。 “……” 兄弟,你好歹是只公猫,虽然太监了,也不能总卖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萌吧? 这是犯规的。 何砚之保持冷漠:“走开,找你主人去。” 大橘好像始终对砚总的腿抱有浓厚的兴趣,可能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窝。它歪头观察了一下对方神奇的造型,大概是确定这个人类暂时无法反抗,遂踩爪蓄势,随即一跃而起。 何砚之没想到这猫真敢往上跳,只看到一道猫影往自己身上窜来,他下意识想躲,可胳膊被布蒙着抽不出来,只好将身体后仰。 可能是他动作太大,他这一躲,椅子居然也跟着晃了。 更巧的是椅子腿卡在地板缝上,被惯势一冲,正好过了那个还能保持平衡的点。 再加上一只瞄准了他的腿却莫名降落在他胸口上的猫。 何砚之此时的心情大概只有一串省略号。 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没少摔跤,毕竟腿不方便就哪里都不方便,从轮椅上摔下来是家常便饭,他自己也不太在意,再爬回去就行了。 但那都是没人的时候。 有人的时候摔倒,就有些丢脸了。 就在砚总那岌岌可危的羞耻心即将落地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心”,来人箭步上前,一把托住了即将翻到的椅子。 何砚之已经做好摔倒的准备却没摔成,不禁有点蒙,他仰头,正对上俞衡的脸。 小保镖因为惊急而睁大眼,竟显得比平常多了一丝学生气。 “你……”俞衡很想骂他一句“三分钟不在你就要出事”,但看到骑在他身上的猫,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何砚之适时地递上一个眼神,表示“罪魁祸首是你家猫,不关我事”。 大橘遭受到了惨无喵道的戕害——它感受到自家主人要杀猫吃肉的眼神,凄惨地“喵”一声,撒丫子就跑。 “……你还敢跑!”俞衡把椅子扶正,抬脚追了上去,“给我站住!” 何砚之低头一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原本掉在理发布上的碎头发,已经被那只猫滚了一身,现在又被它粘到别处去了。 大橘被主人碾得上窜下跳,灵活得完全不像只十五斤的猫,碎头发茬也跟着飘到了茶几、沙发、楼梯等等一系列地方。 何砚之抽了口气,心说今天怕是要大扫除了。 十分钟以后,俞衡终于把那只臭猫逮了回来,他捏住大橘命运的后颈皮,把他拎到何砚之面前:“你再敢跑?” 大橘缩着爪爪,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发出一声细细弱弱的“喵”。 何砚之生怕这么大只猫被他给揪坏了,忙道:“好了好了,你快放下它吧,我这不也没摔吗?” 俞衡这才松手,大橘立刻钻进沙发底下,不出来了。 俞衡看着满地的头发茬子,头痛地一拧眉心:“我一会儿给你打扫干净。” 何砚之没搭腔,看他的眼神却非常微妙。 刚刚这小子……是真的急了吧? 他还头一回看到他着急呢。 第19章 汇款单 俞衡很快留意到他眼神里的戏谑,低头轻咳一声:“别那么看我,你要是真摔了,我可担当不起。” “摔就摔呗,”何砚之挑眉,“就这么点高度,还能摔坏了?” 俞衡重新拿起剪子:“万一呢?万一磕到头,让你忘了还欠我工资的事怎么办?” 何砚之:“……” 他就知道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俞衡继续帮他把头发理完,过分长的头发被修去一截,显得清爽多了。 他把对方放回轮椅上让他自由活动,自己开始收拾地上的碎头发:“一会儿洗个澡。” “嗯。”何砚之凑在镜子前臭美,把头发扒拉来扒拉去,“虽然没有理发店剪得好,不过也还能看。” 俞衡停下来瞧他:“就算不能看又怎么样,反正你又不出门。” “……” 无言以对。 俞衡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收拾好被猫祸害过的屋子,许是别墅里暖气太足,他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他缓口气说:“我跟你一起洗,你不介意吧?” 何砚之诧异回头,一脸警惕:“你要干嘛?我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俞衡:“……” 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然而最终砚总也没能逃过小保镖的魔爪,还是被迫跟他“坦诚相见”,当然,只是单纯地洗澡而已。 这回俞衡吸取教训,在离开浴室前就帮他身娇体弱的雇主穿好衣服,出去以后立刻吹干头发,省得他再感冒。 也不知道是之前生病让他产生了一点抗体,还是俞衡确属“居家旅行必备良药”,经过一番照顾,何砚之还真的没再感冒发烧了。 俞衡照例每晚陪雇主睡觉,何砚之本来还有些抗拒,可想想有对方在就能缓解神经痛,他还是非常痛快地妥协了。 虽然并不能根治,但好歹能让他早点睡着,不用每天都熬到天亮。 冬天一天冷过一天,忻临市正在迈入一年一度的严寒,别墅里却依然温暖如春。寒冷被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外,只有俞衡偶尔进出的时候,才能顺着打开的大门偷偷溜进一丝。 上次的热搜事件早已过去,当网络上的风浪平息,现实生活中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平静而和谐。 俞衡当真为保镖界楷模,除了照顾砚总日常起居,还要陪他消遣解闷,甚至在他的撺掇下往手机里下了个消消乐,每天互赠体力。 可惜他才玩了三十关就玩不下去了——这种无聊的东西,到底怎么能够坚持那么久? 虽然砚总自己放弃挣扎,但俞衡却不想让他一辈子当个残疾人,于是他不顾对方抗拒,每天都帮他活动双腿、热水泡脚,以及按摩全身。 何砚之无力挣扎,只能由着对方折腾。 冬天越来越深,考研的日子也逐渐逼近,俞衡在二楼看书的时间愈发长了。何砚之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也知道对方不是考着玩玩,是真的很重视,因此他尽可能地少去打扰他。 大多数时间,砚总都安静地一个人待着。 反正就算没“人”陪他,那不还有只猫呢吗。 这天晚上,俞衡又跟往常一样在二楼书房看书,何砚之在楼下客厅看电视顺便撸猫,两人互不干扰,氛围异常和谐。 中途俞衡接了个费铮打来的语音通话——这死基佬自己不考研,就来干扰别人考研,他大冬天的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吃烤肉,估计喝high了就来骚扰俞衡。 俞衡插着耳机,耳机里烤肉的声音滋滋地响,他面带微笑:“知道你美了,日子过得滋润,可以挂了吗?” “别啊,”费铮在一片嘈杂之中说,“你也真够无情无义的,我不找你,你就不主动找我,上回咱俩联系还是半个月以前——不能多陪哥们聊两句吗?” “你‘哥们’那么多,不缺我这一个,”俞衡手里的笔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没事的话我真的挂了,不要打扰我学习。” “好吧好吧,”费铮有些失望,又小声嘀咕一句,“打扰你学习还是打扰你谈恋爱啊……” 俞衡挑眉,正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已经把语音聊天掐断了。 他摘下耳机,活动了一下筋骨。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算题让他有些疲惫,被费铮这么一打扰,他索性起身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始在书房里转悠——何砚之虽然自己不看书,书房却塞得满满当当的,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很有文化涵养。 这些书涉及各个领域,有专业书、字典、名着等等,古今中外的书都分门别类,整齐地码在书架上。 俞衡隔着玻璃往书柜里张望,忽然他伸出手,从里面取出了一本。 这是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书是新书,应该没人翻过,书的版本并不是市面上最新的,已经有一些年头。 俞衡并没打算看,只是随便地翻了翻,然而他这一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书里滑了出来,掉在他脚边。 他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张照片。 是那种好多年前流行过的大头贴,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何砚之,另一个他并不认得。 照片上的何砚之看上去还很年轻,另一个人跟他年纪相仿,似乎更小一点。何砚之笑得非常开心,他身边的人却显得有些勉强。 俞衡皱眉。 这人是谁?他看着面生,应该不是什么明星,不是圈子里的人。 那就单纯是何砚之的朋友。 但他也没听何砚之提起过他有什么朋友。 一个只能玩消消乐解闷的“天煞孤星”,能有什么朋友? 俞衡越想越好奇,没算完的题也不接着算了,他又在书里翻了翻,翻出一张汇款单来。 汇款单已经非常旧了,但因为保存在书里,还比较完好,上面的汇款日期是七年前,金额是二十万。 七年前的二十万…… 俞衡一头雾水,他再仔细看,看到汇款人果然是何砚之,而收款人是一个叫“冯奕”的家伙。 冯奕又是何许人也? 跟大头贴上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七年前的何砚之也就不比俞衡现在大多少,那时候他应该还没火,一次性给一个人汇这么多钱,他是在干嘛? 如果是关系不错的人,又为什么没有一直联系,甚至连提都没听他提起过? 第20章 资助 俞衡思考片刻,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下去问问何砚之本人。 想了解一个人必须得多方面了解,一切跟他有关的他都不能放过。 何砚之在楼下看电视撸猫,一只手还端着手机玩他的消消乐,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准备把这关打通就睡觉。 就在这时,俞衡突然从楼上下来了。 小保镖走路没声音,到了跟前何砚之才发现,后者用余光瞄着他,也不抬头:“不是每天都要学到十二点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先不学了,我有点事问你,”俞衡在他旁边坐下,“冯奕是谁?” 何砚之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竟然浑身一僵,因为手抖消错了块,最后的步数也用尽了。 他看着“闯关失败”的界面,半天没吱声。 “怎么了?”俞衡见他这反应,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我问错话了?” 何砚之:“……你从哪听说的这名字?谁告诉你的?又是什么专扒人**的垃圾营销号?” 面对砚总的质问三连,俞衡赶紧把照片和汇款单拿出来:“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刚刚在楼上翻书,书里掉出来的。” 何砚之看向那张照片,又是一愣。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居然没有清理彻底,还有漏网之鱼? 他皱起眉头,劈手把照片夺下:“拿来!” 俞衡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一时没防备,让他把照片抢走了,就见他用力把照片撕成两半,汇款单撕碎,又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打火机,直接用火点了。 “……”俞衡表情微妙,“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何砚之咬牙切齿:“仇人。” “仇人……你还给他汇钱?” 何砚之沉默下来,许久他有点疲惫地说:“对叔叔的人际关系这么感兴趣吗,小朋友?” “是啊,”俞衡承认得直截了当,“砚总不打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何砚之把手机扔到一边,猫也不撸了,他脑袋后仰枕在沙发背上,思考了一会儿道:“跟你说说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听完了可不准笑话我。” 俞衡更有兴趣了:“嗯?” 何砚之神色复杂,好像不太愿意回忆似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我认识他都好多年前的事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也记不清楚,就记得那会儿我跟一个导演在剧组混,闲下来的时候和一群朋友出去唱k,碰到他——就那个冯奕在ktv打工。” “当时觉得这小男生长得挺清秀的,让他陪酒,多聊了两句,可能觉得投机,就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 何砚之叹气:“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混到了一起,他跟我说他在上大学,但家里穷供不起他,他就出来打工,自己挣学费,反正过得挺辛苦吧。” 俞衡给他倒了杯水,一言不发,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后来戏拍完了,剧组也就解散,我跟着导演去别的地方,冯奕还得留在那里上学。我人虽然走了,但跟他联系没断,平常还是经常打电话什么的。” “那会儿圈里有个挺有名的明星在做慈善,资助贫困学生之类,好多艺人都争相效仿。我虽然什么名气都没有,却想跟风凑热闹,就把主意打到了冯奕头上。” 俞衡诧异地瞧他一眼,心说看不出来,砚总居然还存在有善心的时候。 “一开始他当然不肯接受了,但我执意要给他,他也只能收着。”何砚之闭上眼,“将近十年前了,那会儿工资没那么高,我就一在片场跑腿的,一个月大概能给冯奕打个千把块,也够他用了。” 俞衡:“那后来?” “后来我就一直给他打钱,算是‘资助’——其实我就比他大一岁。我赚得越多,给他的就越多,他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慢慢地就有点飘,不拿我这个资助人当回事了。” 何砚之把烧完的照片扔在茶几上,只剩下一点碎屑:“他大学毕业那年,我刚好经过他所在的城市,顺路去看他,这张大头贴就是那时候拍的。当时我见了他很高兴,拉着他到处去玩,并没察觉到他其实一点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从照片上冯奕勉强的表情就可见一斑。 俞衡:“那二十万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万……”何砚之突然冷笑一声,“我去看他,只待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两个月以后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妈病了,急需钱做手术,问我能不能借给他。” 俞衡面露异色——这不是现在骗子常用的手段吗? “我当时傻,听他语气很着急,就信以为真。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二十万,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何砚之一拧眉心:“七年前二十万还是挺多的,不过我手头有一点我爸的遗产,所以凑个二十万还能凑得出来。我当天就把钱给他汇了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从那以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俞衡:“……” 真想不到,他们伟大的砚总真的被这种低级骗术骗过。 “我当时根本不相信我是被骗了,我心想我是他的资助人,他大学的学费大半都是我掏的,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骗资助人的吧?”何砚之说着,气得脸都白了,“直到两年以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张请柬,结婚请柬。” “我们两年没联系,一联系就是请柬,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何砚之义愤填膺,“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当年骗我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但是他家里穷,女生父母不同意。” “于是他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他从我这骗了二十万,拿去讨好女孩和她父母,又用剩下的钱做了点投资,踩狗屎运赚了钱,两年后成功跟那女孩结婚了。” 俞衡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何砚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看到请柬的时候真的差点被他气死,他到底怎么好意思给我发请柬?” 俞衡:“那你去参加婚礼了?” “开什么玩笑,我去砸场子吗?”何砚之冷笑,“我没去,请柬我烧了,他的联系方式我也删了,我换了手机号,把以前存的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都找出来烧掉——这照片和汇款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当时随手夹在哪本书里就忘记了,书房里的书也不全是新的,有一部分是我让搬家公司从旧房子搬过来的,他们也没清点,就直接塞进去了。” 何砚之胸口好像堵着一口气,梗得他直犯恶心:“这事只有你知道,别往外说,也别再提,否则的话我辞了你。” “我不会说的,”俞衡神色复杂,“我只是好奇,他那么对你,你居然没报复他?按你的性格……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别恶心我了,我喜欢一个骗子,我斯德哥尔摩啊?”何砚之瞪了他一眼,“我懒得报复他,更何况他也成家了,我要是把他搞死,他家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又不是畜牲,干不出那种事。” “二十万么,就当给他买棺材了,以后别再惹我,就当我没认识过这么个人。” 俞衡听完,忽然凑得更近了些,把手放在他膝盖上,斟酌了一下措辞:“其实我下楼之前,稍微在网上查了一下。” “什么?” “我看有人说,你七八年前还是个认真务实的小演员,虽然没有名气,可连跑龙套都跑得很用心。”俞衡轻声说,“你真正骚操作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踩别人的黑料上位,走黑红路线,居然就这么火了。” “所以我真正想问的是,”俞衡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说,“从时间节点来看——你是因为被冯奕骗了,觉得自己走了你爸的老路,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人是真心对你的,所以才开始自暴自弃,故意把你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剖出来,展现给别人看,是这样吗?” 何砚之:“……” 第21章 套路 见他这一脸“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的表情,俞衡就知道自己是料中了。 他心情十分复杂,也颇为唏嘘,搭在对方膝盖上的手始终没有拿开。许久他轻声问:“如果我没有发现那照片,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冯奕的事?” 何砚之莫名其妙:“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说?” “……” 好像也对。 说起来今天真的是巧,家里几百本书,他就偏偏选中了那一本。 俞衡把照片烧完剩下的碎屑收拾了,无意间瞥到扔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他顺手拿起来,对着空气打了两下火:“对了,你又不抽烟,家里怎么还备着打火机?” “以前抽。” “那现在为什么戒了?” “因为烟抽完了,又没人给我去买,只能戒了。” 俞衡:“……”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心酸? 小保镖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注视自家雇主片刻:“戒了也好——那你应该不喝酒吧?” “喝啊,”何砚之说,“为什么不喝,有时候疼得实在睡不着就喝点酒,比止痛药管用多了。” 俞衡:“……” 真是好惨一明星。 他没忍住拍了拍对方的腿,表情庄重地说:“你受苦了。” 何砚之:“?” 这小保镖脑回路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吧?他明明在用力把自己往黑了抹,为什么这货还是能扒开表象看本质? 砚总活这么大可能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不禁多看了他好几眼,犹豫着道:“说真的,其实我以前还是有那么几个脑残粉的,你现在的表现……让我觉得你被脑残粉洗脑了。” 俞衡挑眉:“我可清醒得很,而且……为什么要用‘以前’?你现在没有脑残粉了?” “被我骂走了,伤心得粉转黑了,”何砚之拿起俞衡倒的水喝了一口,“现在战斗在黑我的前线,黑超话主持人,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俞衡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要骂她?” “因为太脑残了,每天给我洗地,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何砚之说,“大概两年前吧,我就发了一条微博,骂我所有的脑残粉,让她们好好洗洗眼睛,看清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回对我转黑转路的可能得有几百万吧。” 俞衡简直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操作,觉得砚总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你连粉都骂?” “我接受理智粉,不接受脑残粉,”何砚之满不在乎地说,“有些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啊,我就是踩别人黑料上位,有什么好洗地的?难道我杀了人,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可以不坐牢?世上有这种道理吗?” 俞衡:“……” “所以,你也用不着心疼我,我确实是自己作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果都不会改变。”何砚之放下水杯,扭头看向对方,“我自己都不心疼我自己,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怎么对自己是你的事,我怎么对你是我的事,”俞衡说,“你只注重结果,那是你的方式,而我更注重过程,这是我的选择——一个人杀了人,那也要看他为什么杀,如果是故意杀人那自然罪无可恕,但如果是出于自卫、是为了保护别人呢?连法律都不敢那么武断,你就能?” 何砚之:“……” 这道理怎么还讲不通了呢?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对方半晌,终于抬手捂住脸:“你赢了。” 他就不该跟一个理科生讨论逻辑。 小保镖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他满意地点点头:“嗯,你知道错了就好。” 何砚之:“……” 后悔,就是后悔。 他应该穿回五分钟以前,死死捂住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 俞衡暂时放过了被他一番话说到自闭的雇主,他看了眼客厅里的挂钟:“不早了,睡觉吗?” “本来想睡的,”何砚之一脸生无可恋,“但被你这么一搅和,暂时睡不着了。” 俞衡:“那就来聊天吧。” 何砚之兴味索然:“大半夜的,聊什么?黄段子?” “醒醒,你现在的身体条件,应该让你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俞衡毫不留情地打击他,“我想问你几件事,你如实回答。” 何砚之心说您来这审讯犯人了?他叹口气:“说吧。” “这几个月里,就没人来看过你?” “……” 第一个问题就把伟大的砚总难住了,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不确定地说:“有吧……唔,我也不知道。如果连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也算上的话,应该是有的。” “什么叫‘应该’?” “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啊,当时浑浑噩噩的,除了睡觉还是只能睡觉,偶尔听到旁边有动静,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吵,想让他们闭嘴,又睁不开眼,说不出话。” 何砚之努力回忆了一阵:“等我完全清醒过来以后,只有一个人去看过我,是车队里一个小孩,他给我送了点水果,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俞衡捕捉到重点:“车队?” “就……那天在王山上飙车的朋友,”何砚之不知怎么,竟有点心虚,“我出事以后车队也散了,他们可能怕担责任吧,没再跟我联系过,手机号也换了,反正找不到他们人了。” 以前一口一个“砚哥”叫得欢,这一出事,跑得比谁都快。 俞衡挑眉:“就这也叫朋友?” “狐朋狗友嘛……”何砚之打了个哈哈,“你懂的,都那德行,靠不住。” 俞衡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一句“交友不慎”,还是该说他“你根本就没想好好交朋友吧”,一时内心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叹气:“我懂了。” 何砚之看着他,总觉得他说的“懂了”和自己口中的“懂了”不是同一个“懂了”,于是问:“你又懂什么了?” 俞衡:“没什么——真的不早了,去睡觉吧。” “你等等,”何砚之急忙拦住他想要把自己抱起来的手,“你不是说有‘几个问题’吗,现在才问了一个,其他的呢?” “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问。”俞衡伸手往他膝弯和背后一捞,将他从沙发上抱起,看动作的轻松程度大概不比提起一袋大米费劲多少。 何砚之毫无反抗之力,觉得自己和那只橘猫都是任由小保镖提溜的小动物——他可能还不如那只猫,至少猫还能跑呢。 他被对方抱回卧室,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不是,所以你问这个到底要干嘛?” “了解你,”俞衡把他放在床边,“方便我决定今后是对你好一点还是更好一点。” 何砚之:“??” 现在还不够好? 大概这辈子没被人宠过的砚总已经蒙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小保镖:“我真的有点怀疑,你们学校是不是布置了什么社会体验活动,关爱老人残疾人之类的,不完成不让毕业这样子?” “……是啊,”俞衡顺水推舟,凑到对方耳边,轻笑道,“不如砚总就配合我一下,让我顺利毕业呗?” 第22章 黑历史 何砚之本能地往后躲,结果腰眼没绷住劲,直接摔在了床上。 俞衡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这“不用风吹都能倒”的可怜相,非常真挚地说:“我觉得你需要锻炼。” 何砚之瞄了眼自己并不能动的双腿:“锻炼什么,举铁?” “……算了,”俞衡脑中的计划还没成型就已放弃,他顺手帮对方脱了睡衣,开始“日常睡前按摩”,“我怕你铁举不起来,胳膊再折了,你还是好好吃饭,先养胖点吧。” 何砚之并不想让他按摩,但深知反抗无效,只能由他去。他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捎上的手机,打开微信刷朋友圈。 这个手机号是他新换的,微信也是新申请的,里面只关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联系人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刷朋友圈其实也刷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里面有俞衡。 俞衡这个大学生也相当神奇,他朋友圈日常只分享两种东西——考研相关的,以及跟猫有关的照片和小视频。 有时候还会晒一下自家猫。 前者何砚之自然看不懂,所以他每天刷朋友圈都只为了刷后者。他刚看完一个俞衡分享的“猫咪究竟可以有多沙雕”的视频合集,再往下一拉,发现他前一条写的是“爱一个人就要连他的猫一起爱”。 配图是他家的太监猫大橘。 何砚之眉尾一扬,心说这小子是意有所指啊,再一想……等等,他现在这盯着人家刷朋友圈看猫的行为,可不就是“爱一个人也要爱他的猫”吗? 于是他笑意僵在了脸上,半分钟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套路的砚总愤然放下手机,用被子把脸一蒙,准备睡觉了。 俞衡估计是猜到对方刷到了什么,也不拆穿他,只笑着给他按摩完脚底,随后把他塞进被子里盖严实了,关掉大灯,自己在床另一边躺下来:“今天要我抱你睡吗?” 蒙在被子里的何砚之瓮声瓮气:“……不用,现在还不疼。” “等你开始疼就晚了,”俞衡侧过身面对着他,“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白天不疼,只有晚上疼吗?” “白天还好,至少能忍,”何砚之估计是嫌被子里太闷,不得不重新冒头,“玩个手机看个电视什么的,注意力一分散就不觉得疼了。晚上么……”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俞衡却已经读懂了似的,安慰般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睡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俞衡把床头小灯也关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没拉严的窗帘里有一丝月光悄悄溜进来。 可惜这安静没能坚持十分钟,何砚之那边就传来一阵窸窣,他翻了个身,拿指尖轻轻戳了戳俞衡的胳膊:“你睡了没?” 俞衡自然还没睡着,他塞着耳机,正在听“英文单词催眠**”,闻言按下暂停:“怎么了?” “我们还是聊聊天吧,”何砚之说,“睡不着。” 俞衡:“……” 他本来再听五十个单词就能睡着了的。 然而此时他还是只能满足雇主的诉求,把耳机一摘:“说吧,想聊什么?” 何砚之思考片刻:“你知道了我这么多黑料,我也想了解了解你,咱们得礼尚往来啊是不是?” 俞衡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看对方的脸:“我有什么黑料?” “这得问你自己。” 作为一个无条件满足雇主无理要求的好保镖,俞衡听着某人这充满好奇的语气,不禁陷入沉思。两分钟以后,他终于轻轻开口:“我觉得有个事你可能比较感兴趣。” “什么?” “其实我小时候并没有现在这么……风光,”俞衡闭上眼,回忆道,“上初中之前,我一直是被同龄孩子欺负的,可能因为我小时候长得有点像小女生,经常遭到其他小男孩的嘲笑。” 何砚之果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他上下打量对方一遍,又捏了捏他一看就很结实的胳膊:“你认真的?” “不相信吧?其实现在想想,我自己都不相信,”俞衡笑了一下,“可这就是事实——小时候并不懂怎样反击,做的最多的就是找老师告状,结果越告越被人排挤,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就只能忍着,或者回家告诉家长。”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小学毕业了,我想着到了初中,肯定就没有人欺负我了,谁成想也真是巧,有个小学同学跟我考进了同一所初中,还分进了同一个班。” 俞衡显得有些无奈:“他很快拉拢了一帮人,又开始欺负我,轮到他们做值日的时候就让我来做,还偷偷拿走我交给课代表的作业藏起来,让老师点名批评我,或者上课起立的时候抽走我的椅子……之类的。” 何砚之已经离开学校多年,忽然听他谈起这些,竟有些怀念:“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他们又在上课时候抽走我的椅子,害我摔倒,全班哄堂大笑——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老师也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当着他的面出丑,我真的忍不了了。” “那会儿流行用那种铁铅笔盒,你知道吧?”俞衡说,“正好他就有一个。当时他坐我后桌,我一怒之下,抓起那铅笔盒,用有棱的那面照着他脑袋砸了下去。” 何砚之心头一跳:“你这是要给他开瓢啊?” “……没那么严重,小孩嘛,还没那么大力气,”俞衡抬眼看了看对方,“不过确实打出血了——平常再厉害的小孩也怕见血,当时给班里吓的,尖叫声快把房顶掀起来了。” 何砚之不免担心:“那学校……还有你家长惩罚你没有?” “当然,不过我爸没有骂我,”俞衡缓缓吐出一口气,“当时他跟我说了很多,现在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意思是‘你作为受害者,可以想办法反抗,但无论如何,你不能变成施害者’。” “说起来我挺感谢我爸的,”他说,“后来学校让我写检查,我写了,但我只承认是我行为过激,并没说我不该反抗。反正那会儿我成绩好,老师们知道是他们欺负我在先,多少偏袒我,虽然检查写得不尽如人意,但也就那么过去了。” “毕竟被我打的男生只是流了点血,又没真的被开瓢。” 何砚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俞衡继续道:“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我又跟父母商量,报了个跆拳道班,高中时候跟一个老师学了两下散打,当了体委……更没人敢来惹我了。” “不过呢,”他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小学时候因为长相被小男孩看不起,到了高中、大学,又因为长相被一群小女生追求,还是被男同学看不起,有时候颜值太高也是一种错啊。” 何砚之:“……” 不自恋能死吗? 他看对方一眼,干巴巴道:“然而你现在一点也不像小女孩了。” “当然,总是会变的,不过这掩盖不了我比你帅的事实,”俞衡忍笑忍得辛苦,“只有一点挺可惜的,就是那些同学们实在太不能打,十几个一起围攻我也不够我扫一腿的——我真想求求他们好好照照镜子,那些挂着熬夜打游戏熬出来的黑眼圈、一看就亚健康的小麻杆们,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挑战我?” “……” “所以说,会打架也没有用武之地,我总不能真的给他们揍进医院吧,你说是吗砚总?” 何砚之:“……” 好了,知道你厉害了,知道我打不过你,下一个。 何砚之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准备强行结束跟小保镖的交谈。 “要睡了?”俞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回能睡着了?” 何砚之紧紧闭住嘴,心说就算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发呆也比跟你聊天强。 “亚健康的小麻杆”,影射谁啊? “要是还睡不着,那就听点催眠的东西。”俞衡说着,把一边耳机塞到对方耳朵里,开始重头播放。 耳机里传来朗诵词汇的女声:“abandon,抛弃,放弃……” 何砚之:“……” 第23章 接你 何砚之听着这“放弃”,就已经彻底放弃了,他闭上眼放弃挣扎,觉得自己可真是先撩者贱。 没办法,贱就贱吧。 英语单词催眠**果然对大多数人都奏效,何砚之听了没有五分钟,已经觉得耳机里的女声在说鸟语,又过了没五分钟,他已经在这催眠魔音之下成功睡着了。 俞衡察觉到他睡了,便轻轻帮他摘下耳机,自己也跟着睡了。 由于聊天聊得太晚,第二天俩人双双没起来床,成功错过了早饭。 对此,何砚之表示求之不得。 砚总心想,他明明跟小保镖约法三章里面说了只让他负责两顿饭,怎么还是莫名其妙开始吃早饭了? 不知道早起傻一天吗? 还是……让他每天都傻一点,好骗他的钱? 一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何砚之中途给俞衡发了一半工资,剩下一半还扣着。小保镖拿到工资以后好像也没干啥事,何砚之没见他乱挥霍这笔钱,不知道拿去做什么了。 对此,砚总非常好奇,但也不好问。 转眼已是十二月底,小保镖在雇主家复习了一个月,终于披挂上阵,出门考试去了。 俞衡分到的考点就在本市,不过不在原学校,离何砚之家也很远。他一早就出了门,并难得地没给某人准备午饭,让他自己叫外卖,中午八成不回来了。 何砚之目送他离开,跟脚边的猫大眼瞪小眼。 这一个月来,俞衡离开别墅的时间其实很少,最多的也就是去菜市场买菜,现在他突然不在家里,还怪不习惯的。 何砚之把轮椅停在窗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睡回笼觉吧好像睡不着,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吧……可能得等到晚上俞衡才能回来。 寂寞,实在是太寂寞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于是突发奇想,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好久没联系过的号码打过去。 号码备注写的是:司机。 何砚之在偷偷摸摸搞什么小动作,身在考场的俞衡自然不知道,他按部就班地考完了上午,跟众多考生一道从考场里出来,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今天天气格外冷,虽然有太阳,但风也不小。这个考点没有他认识的人,他便独自闷头往前走,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然而越走,不对劲的感觉就越强烈,他一头雾水地想着——难道答题卡没涂对? 不可能啊。 等他再走上几步,终于发觉这不对劲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身边的人都在往某个方向张望,他顺着人们目光聚集之处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贼眼熟的白色SUV,车头上坐着个人,正在冲他招手。 还笑得一脸欠操。 俞衡:“……” 这货怎么从家里出来了?! 此时此刻,小保镖内心的震惊不亚于有人跟他说今年考研取消了,他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忙大步上前。 何砚之大概是要把“骚”的形象贯彻落实,哪怕残废了也不能阻止他原地开花,他身上穿了件“你妈一看就觉得你冷”的大衣,围巾随随便便挂在脖子上,系了等于没系,一头毛已经被风吹出了杀马特般的狂乱造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虽然但是,这是冬天。 大冬天戴墨镜,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吗? 自从上次在医院被人偷拍,俞衡就尤其害怕这人在公众视线中露面,现在倒好,这寒冬腊月,他居然自己出来了! 还以这副形象坐在车头上…… 俞衡简直不知该从何槽起,他眉头一拧,冲上去就把姓何的一把薅下来塞进车里,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你?没事出来干嘛?” 何砚之一脸无辜:“我来接你啊。” 俞衡拿余光往外一扫,自己也跟着钻进车里:“那么多人都在看你,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何砚之把墨镜一摘:“没事儿,我戴着墨镜呢。” 俞衡:“……” 这能管用? 这人脑子里缺根弦吧? 何砚之见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忙替自己开脱:“认出来就认出来嘛,我又没杀人放火,还不能出门了?” “没说你不能出门,小区那么大还不够你活动?”俞衡眼神十分危险,“今天多冷你知道吗?看过天气预报吗?知道几级风吗?你就穿这么少往外跑,不怕再感冒?” “穿……的不少,”何砚之在质问三连下立刻开始心虚,“这衣服挺暖和……的。” 俞衡伸手拽了拽他的衣领,视线往下打量——行吧,至少还穿了件毛衣呢。 没裸着出来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然而他再往下看,刚要展开的眉头瞬间又收紧了,他手指一勾对方的腰带:“就一条裤子?” 何砚之:“……” “穿秋裤了吗?” “没……没有……” “你不冷吗?” “不冷……啊……” 俞衡面无表情地把手一松,开门就要下车。 “……等等!”何砚之急忙拦住他,“你去哪儿啊?我过来接你吃饭的,我怕你没地方去,专门订了酒店,你别跑啊?” “我出去喝西北风去,”俞衡冷冷地扫他一眼,“我觉得您也不需要去酒店了,直接开车,前面路口右转,直走一公里就有医院,那里比较适合你。” 何砚之:“……” 两人正在僵持,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砚哥,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你……噗。” 何砚之脸色瞬间绿了,色厉内荏地呵斥道:“闭嘴。” 随后他赶紧把俞衡拉回来,低声说:“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我可是专程过来接你的,你下午不是还要考试,咱赶紧回去吃饭睡觉,行不行?” 俞衡忍了又忍,终于勉强忍下一肚子火:“去哪儿?” “快快,快开车,”何砚之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赶紧命令司机,“去酒店。” SUV缓缓启动,车里空调开得很足,俞衡没坐一会儿就热了。他扣住某人依旧冰凉的爪子,放在手里捂着,语气还是不太好:“什么时候订的酒店?这附近酒店我都打听过了,早就没有房间了。” “你订不到,不代表我也订不到啊,”何砚之视线落在两人手上,也不敢拿开,“你说你,没订到房间也不告诉我,我要是不来接你,你中午去哪里休息?” “大不了我回家就是了,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吗?”俞衡把手攥紧了,“这么凉,你在外面冻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十分钟吧……” “待在车里不行,非得要出来?” 何砚之声音越来越小:“怕你看不到我嘛……” 俞衡几乎觉得这人不可理喻,然而当着司机的面,他也不好说出“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你”这种话,只得一路沉默,直到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这家酒店是离他所在考点最近的一家,步行也就十几分钟,是个五星级的,当时俞衡想订房间的时候问过,对方回应已经满员了。 也不知道姓何的怎么订上的。 有钱真是任性啊。 俞衡越想越来气,十分粗暴地帮某人把耷拉着的围巾系好,板着脸问:“轮椅呢?后备箱?” “……没,放在酒店里了。” 俞衡:“……” 挺好。 这是明摆着让他背回去是吧? 他再没说什么,只能自己先下了车,再背上某位任性的雇主,在酒店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事先开好的房间。 他拿着房卡刷开房间门,瞬间被里面的装潢晃瞎了眼。 豪华、双人、套间。 情侣款。 “……” 何砚之更心虚了。 俞衡在服务员小姐姐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往里走,后者还微笑着说:“何先生已经帮二位订好了午餐,您看是现在就送上来吗?” 俞衡把那位“何先生”扔在沙发上,心力交瘁地说:“谢谢,现在就送吧。” “好的。” 服务员点头离开,并贴心地帮他们带上门。 俞衡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两口之后看向何砚之,只感觉这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败家”二字。 不光败家,还作。 房间里十分温暖,何砚之把围巾解了,大衣脱了,小心地试探道:“不至于吧?我要么在酒店里,要么在车上,真没冻着。” 俞衡:“这就是你不穿秋裤的理由?” “……”何砚之自知没理,也不敢搅三分,只小声说,“下次穿就是了……” 俞衡看他一眼,忽然坐过来,眼神颇为恨铁不成钢,他叹口气:“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你又不是小孩,自己不知道冷热吗?什么天气该穿什么衣服,自己真的没个数?” 被他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何砚之竟有种“做错事在接受家长批评”的感觉,一恍神便脱口而出:“对不起啊……” 俞衡:“……” 到底对不起谁? 俞衡已经不想跟他计较了,他转身去卧室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赶紧换上,今天别再出门了,下午考完我自己过来。” 他说着就过来帮对方换衣服,又说:“你自己没知觉,当然感觉不到冷,万一真的冻坏了怎么办?” 何砚之完全不敢接话。 俞衡继续数落:“我简直怀疑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不好好照顾自己,好让我照顾你,是不是这样?” 何砚之忙道:“真的没……有那么一点点吧……” 俞衡:“……” 第24章 我养你 俞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我们砚总不愧是砚总,敢做敢当第一人,什么都敢承认,从来没在怕的。 俞衡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怜悯,索性什么都没说,帮他系好睡衣扣子:“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何砚之连连点头:“没有下次了,毕竟你也不会再考一次研了……吧?” 他话音刚落下,门铃就响了。 俞衡起身开门,还是之前的服务员,对方推着个小车:“您的午餐,请慢用。” 俞衡朝她点头谢过,把饭菜摆到茶几上,又把推车还回去——还好,某人没订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正常菜样。 两人面对面吃饭,俞衡忽不知想起什么,抬头问:“对了,我猫呢?” “在家啊,”何砚之说着,从宫保鸡丁里挑了一个花生,“你放心,我给它留了两天的猫粮,水也添够了,绝对饿不死。” “……” 何砚之:“哦对了,我觉得每天喂猫铲屎太麻烦了,还顺便买了自动投食器、自动喂水机和全自动猫砂盆,已经在路上了,大概明后天就能到。” 俞衡:“……” 这一套下来得上万了吧? 不,砚总估计没心情货比三家,肯定买的最贵的,没准不止一万,是好几万。 何砚之见他这欲言又止的表情,忙说:“钱不用你还,就当我送你的,你的猫既然来了那也算家里一员嘛,给家庭成员买点东西还不是理所应当的。” 俞衡抬眼瞄他——听这意思是打算长期雇他了?还家庭成员……这是已经默认想跟他在一起了? 小保镖没有反驳,就静静等着他继续演。 果不其然,何砚之安静了没有两秒,又开口道:“那什么,你差不多也干满一个月了,你看你要愿意的话,咱再续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啊,给转正吗?”俞衡夹了一筷子菜,“当保镖就不用那么长试用期了吧,你要是肯给我转正,那合同就直接三年起步吧。” 何砚之听了这话,内心一阵暗喜,心说果然照顾好小保镖的猫就能俘获他的心。然而他面上还不肯表现出来,只一本正经道:“好啊,转正什么的,没问题,合同么……我这人懒,要不你自己写一个,拿过来我签字,要不你现在录个音,就当是证据。” “不用了,不要合同也行,反正你跑不了。”俞衡嘴角一抬,“对了,刚刚一直想问你,今天那个司机……” 何砚之:“是我以前的司机,很久没联系了。他现在已经回去了,等你明天考完试,还得麻烦你把我和我的车一起送回去。” “没问题,”俞衡说,“那你这两天就好好在酒店待着,别到处乱跑。” 何砚之挑眉:“没人给我开车,我往哪跑?”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纷纷表示商谈愉快,希望成为彼此长久的合作“伙伴”。 中午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吃过饭,让服务员收拾了屋子,准备小睡一下。 这豪华套间的质量果然不是盖的,俞衡甚至觉得这里不比砚总的别墅差多少,床是妥妥的双人床,舒适度很高,几乎能让人忘记是在酒店里。 何砚之很快开始食困,刚一躺下就要打哈欠,还扒拉着俩眼儿玩消消乐,结果玩到一半就睡着了。 俞衡赶紧接住从他手心滑落的手机,十分好心地帮他把剩下的步数用完,并在最后一步达成了通关目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砚总这关已经卡了三天了。 这样都不卸载,看来是真爱。 何砚之俨然已经睡着,俞衡把手机塞在两个枕头中间,一只胳膊托着脑袋,拄在旁边看他。 他辛辛苦苦喂了这只小野猫一个月,每天为了让他吃早饭绞尽脑汁,所有饮食营养搭配,这么多天下来,好像真的有些成效。 至少某人脸上有点肉了,嘴唇也有点血色了,从“标本”进化了一步,变得像个正常人。 俞衡伸出手,指尖从对方眉峰的伤疤处轻轻擦过——别说,这眉毛断得还挺有个性。 何砚之虽然身体好了点,但还是略虚,白天睡得沉,这会儿被他动手动脚也没醒。俞衡见他没反应,又得寸进尺,捏了捏他的耳垂。 突然发现,砚总只有一个耳洞,在右边。 俞衡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费铮那小子天天说要去打耳洞,结果磨蹭了四年也没去打,问之,则曰:怕疼。 论骚还是砚总骚,姓费的功力还没人家一根腿毛深。 俞衡这么想着,把某人露在外面的手揣回被子里,定好闹钟,自己也躺下睡了。 午休的时光总是安静而短暂的,今天何砚之可能是起太早了,中午就难免多睡一会儿。俞衡倒是很想陪他多睡一会儿,可惜他下午还得考试,只能按时爬起来。 他实在不忍心打扰某人,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正准备走,何砚之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到点了?” 俞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估计是刚刚,因为他眼睛还眯着,完全睁不开。他觉得某人这样子简直像一只睡梦中被人撸醒的猫,想睁眼又睁不开,想动还浑身发软。 他越想越想笑,努力克制着回了一声“嗯”。 “考完就回来啊,”何砚之已经放弃挣扎,重新把眼睛闭上了,迷迷糊糊地继续叮嘱,“好好考……嗯,考不好也没事,大不了我一直雇你当保镖,我养你……” 何砚之睡意朦胧,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些什么梦话。俞衡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啼笑皆非:“你养我?” 可惜何砚之没能回应他——这货挖坑不管埋,说完那句话,便重新睡过去了。 “咱俩到底谁养谁啊,”俞衡轻轻叹气,“就您老这……不知冷热、不知饥饱、生病不看、作息颠倒的样子,还养我?自己都养不活吧?” “你说你除了钱还剩下什么,”他伸手轻轻掐住对方的脸,“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除了钱一无所有”的砚总并没有因小保镖一番摧残而醒来,他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两只耳朵早已经“关门谢客”,将某人诋毁他的言论拒之门外,一概不收。 俞衡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照顾你啊?又作又任性……可比我家的猫还难养。” 第25章 醉酒 俞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等他走了,何砚之不知回事突然一个激灵,彻底从梦中惊醒。 随即他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刚刚跟俞衡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要养他? 何砚之两眼放空,努力地回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说的,还是真的说出了口。 伟大的砚总竟被这小小的问题给难住了,他眉头紧锁,非常想穿回五分钟以前,现场聆听一下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 俞衡又是怎么回应他的,也没听见。 他躺在床上纠结了五分钟,终于还是决定放弃治疗,叹口气爬起身,从枕边摸起自己的手机,准备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或许是这一个月来被小保镖照顾得太好,他已然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现在俞衡不在,猫也不在,他就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何砚之曾对自己这种心态深刻地反省过,觉得自己依赖小保镖太多,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反省的结果是“我知道错了,可我并不想改”。 他又回想起刚见面时俞衡说“不出一个星期你就会离不开我”的话,那会儿他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 小保镖说的是真的。 神奇的大学生俞衡考试去了,留下砚总这孤家寡人在酒店里当“留守儿童”。何砚之百无聊赖开始看电视,又打开他的消消乐,一口气通了三十关。 这游戏不愧为打发时间的利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恍然发现已经快五点了。 于是他赶紧打电话给楼下大堂订了晚饭。 俞衡归心似箭,他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家可怜巴巴的雇主留守太久,出了考场就赶紧往回走。 五点多正是堵车的时候,步行却不受影响——也得亏这酒店离考点够近。他走的时候并没带房卡,到了门口只能按铃。 何砚之估计是一直在等他,他按完门铃的手刚放下,房门就被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之前住在何砚之家的时候,俞衡从来都是带钥匙出门,还没让砚总亲自迎接过,现在他难得开了一次门,两人竟都有种初见时的感觉。 俞衡看着轮椅上的人,居然觉得砚总此时像个迎接主人回家的大型犬类。 ……不,不对,有时候猫也会迎接主人回家。 俞衡赶紧进屋关门,生怕有凉气嘘着他金贵的雇主,他边换衣服边问:“刚睡起来?” “没,你走了以后我就起了。”何砚之抬头看他,“下午考得还好吗?” “嗯?”俞衡故作惊讶,“我记得中午有人说,我考不好也会养我来着?” 何砚之:“……” 果然不是做梦。 面对雇主的迷之沉默,俞衡笑起来:“这才几个小时,你就准备出尔反尔了?这不是你的作风啊,砚总。” “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何砚之一咬牙,“你以为我养不起吗?别说你一个,就是再来一百个你我也养得起。” “壕啊,”俞衡发自肺腑地夸奖,“那不如再加点工资呗?” 何砚之:“?” 六万还嫌不够? 究竟是他何砚之拿不动刀了,还是这小保镖飘了? “我开玩笑的,”俞衡说着忽然俯身,双手撑住了对方的轮椅扶手,“其实一个月六千也够我花了,你要是真不想给,那就收回去五万四。” 这个距离未免有些太近了,何砚之整个人被笼罩在对方投下的阴影里,身体尚没什么反应,脑子先热了。 脑子一热就容易口无遮拦,他板起脸:“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我说六万,就是六万,一毛也不能少。” 俞衡唇角一弯:“好的。” 何砚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套路了,他抬手按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以后绝对不能再做全麻手术了。” 俞衡一愣:“为什么?” “因为伤脑子。” “……” 俞衡充满怜悯地看他一眼,并没有拆穿他是在“拉不出屎来赖茅坑”。 何砚之十分挫败,五分钟内不想再跟小保镖说话,转而去叫服务员送来了事先订好的晚饭。 俞衡看着那摆好的烛台和红酒,不禁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什么也不干,享受一下生活。”何砚之操纵着轮椅停在窗前,猛地将窗帘拉开。 初上的月华立刻倾泻而入,落地窗外是一片车水马龙,无数霓虹灯光首尾相衔,共同织就成繁华城市特有的夜景。 俞衡还没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忻临的夜景,此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走到何砚之身边:“你订的房间还挺适合观景的。” “那当然,”何砚之欣然接受他的赞美,“虽然别墅里也挺好的,但有些景色就是得站在高处才能看得到。” 俞衡瞄他一眼:“你这是‘坐’在高处。” 何砚之面无表情:“……哦。” 用得着时刻提醒他是个残疾人吗? 能不能给他一点面子? 两人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夜景,这才回到茶几前,俞衡掀开盖子,发现某人居然订了两份牛排,他再看一眼红酒,表情更奇怪了:“你这干嘛,烛光晚餐?” “没有烛光,意思一下得了,蜡烛有点呛,”何砚之并没打算点那几根蜡烛,倒是先把红酒打开了,给彼此各斟一杯,“你能喝酒吧?” “我当然能喝,问题是你能不能喝,”俞衡满脸怀疑,“你今天不太对劲啊?怎么突然要喝酒?” “怎么了?”何砚之抬头,“喝个酒也不行吗?红酒而已,又不会喝醉。” “我还是觉得……”俞衡真实为某人的身体担忧,可酒倒都倒了,也不好坏他兴致,“那少喝点,就一杯。” 何砚之:“……” 一杯?红酒? 这跟喂猫只喂一把猫粮有什么区别? 看着砚总一言难尽的眼神,俞衡只得退让:“好好好,不喝醉就行。” 这还差不多。 何砚之抿了口红酒,大概是在尝这酒店里的红酒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他垂着眼:“其实也没啥事,我中午……虽然是梦话,不过你要是当真了的话,那就当真吧。” “我当然当真了,”俞衡笑起来,“说实话今天我考得挺没把握,我就指望砚总这点工资救济我呢。” 何砚之:“……” 行吧。 “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何砚之抬起眼,“你要是没来给我当保镖,也没考上研的话,准备去干什么?找工作吗?——我是说‘如果’没考上。” 俞衡点头:“反正我也不强求,考不上就去找工作呗。” 他说着话风一转,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怎么,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怕,万一我当时没看到你的招聘广告,又没考上研的话,那我去找其他工作,你就再也没机会遇到我了,是不是?” 何砚之:“……” 这小子一定有一种天赋,叫做“随时随地自恋”。 不过,好像也没说错。 砚总无言以对,只好喝酒。 这酒店的红酒比起他以前喝的还是差了个档次,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能喝就行。 俞衡觉得牛排还挺好吃,正细嚼慢咽地品味,一不留神,对面那位已经给自己添了好几回酒。 然后他就发现,这位号称“红酒不会喝醉”的大明星眼神有些迷离。 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看这儿,你还认得这是几吗?” 何砚之一愣:“什么几?” 俞衡:“……” 完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何砚之看了看他,只感觉脑子有些发僵,他后知后觉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俞衡,你给我看看这酒多少度。” 俞衡拿起酒瓶:“12度。” 何砚之开始头晕,还在努力挣扎:“也不高啊,是我太久没喝红酒了吗?” “叫你少喝了,”俞衡无奈叹气,“你也没吃东西,空腹喝酒,怎么不醉?” “唔……”何砚之低头看一眼自己没动几口的牛排,忙执起刀叉,试图赶紧填进肚子里补救。 俞衡对他这亡羊补牢的行为不予评价,只把酒杯拿到一边:“不准再喝了,本来让你喝一杯解解馋,你偏不听,现在舒服了?” 何砚之不敢辩解,闷头吃饭。 俞衡又瞧他一眼,心说这人简直跟他家猫似的,一看猫粮满了就胡吃海塞,也不管自己饱没饱。 然后就把自己吃到了十五斤。 他思绪走到这里,忽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就是一变。 “等等,你之前跟我说,你给我的猫留了两天的猫粮……” 何砚之迷迷糊糊抬头,脑子尚且还能思考:“是啊,怎么了?” 俞衡:“……” 两天的猫粮…… 他家大橘究竟会选择平均吃两天,还是一天吃完,再饿一天? 第26章 俞衡的战斗力 资深铲屎官俞衡深切地对自家猫表示了担忧,恨不能现在就回到别墅,看看那只小畜生是不是已经因为没人管而无法无天了。 然而很快,他的关注点就不得不从猫转移到别的地方——目前看来,比猫更值得担心的是眼前某个人。 何砚之的补救措施明显没起作用,牛排吃完了也不见上头的酒劲儿下去,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醉。 不应该啊,他以前可是喝一斤白酒面不改色的人。 今天居然被三杯红酒灌醉了? 砚总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剖析,终于得出结论——心理暗示。 由于屡次拿酒代替止疼药,搞得他现在一喝酒,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判断他该睡觉了。 何砚之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他非常艰难地支撑仅存的几分神智,貌似清醒地说:“你今晚还复习吗?” “不了,都这时候还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了,”俞衡十分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去睡觉吧?” 何砚之低头瞄一眼手机——18:48。 现在就睡觉,是不是太早了点? 尽管砚总已经尽力挣扎,还是没能坚持超过十分钟,他缓缓打了个哈欠:“那你爱干嘛干嘛,我先睡了。” “好。”俞衡也没敢再让他自己控制轮椅回去,生怕他一不留神把自己摔了,赶紧上前把他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何砚之有点迷糊:“我还没晕呢。” “快了,”俞衡不由分说地把对方在床上按平,“你喝多了,快点睡觉。” 何砚之:“……” 让他睡觉可以,但是,他坚决不承认他喝多了。 三杯红酒就叫喝多?说出去他面子往哪放。 何砚之很想怼小保镖一句“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无奈眼皮太沉,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睡死过去。 俞衡在旁边坐着,安静等他睡着,然后打开电视,静音放新闻联播。 电视是开着,他的注意力却依然全在何砚之身上,内心暗想:刚刚某人说让他“爱干嘛干嘛”。 作为一个认真听从雇主命令的好保镖,俞衡决定把砚总的话贯彻落实,他开始真的“爱干嘛干嘛”,首先掏出手机给对方拍了张照,保存起来变成“私家珍藏”。 随后他把胳膊探进被子,开始日常按摩。 何砚之本来就身材偏瘦,腰窄腿长,让女生看了都得羡慕,而今出了车祸,小腿愈发细痩,脚腕的地方俞衡一只手都掐得过来。 他边给对方按摩边想——砚总自己放弃治疗,根本不想复健,他到底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配合? 真是个世纪难题。 小保镖为了雇主的身体状况操碎了心,觉得六万块的工资还不够赔偿他精神损失费的。他手掌逐渐下移,从小腿转移到脚底,继续耐心按摩。 电视里主持人已经在收拾稿子,俞衡盯着看天气预报,忽然他手指不知按到了哪儿,只感觉某人竟微微抽动了一下,并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俞衡一愣,连忙回头,只见何砚之眉心微皱着,过了几秒又缓缓打开。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这货到底动没动?突然出声又是怎么回事?是被他按到哪里有了知觉,还是单纯在做梦? 俞衡一时也分辨不清,他不死心地又按了一遍,甚至挠他脚心,何砚之又没有半点反应了。 难道是他想太多? 俞衡心情复杂地结束按摩,又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醒,这才转身去浴室冲澡。 谁料何砚之被他这一番折腾,已经有点要醒的意思,耳朵里又响起浴室传来的水声,终于没能继续睡下去,想睁眼的冲动盖过了酒劲,促使他恢复了一点意识。 迷迷糊糊地他看到浴室那边有光、有水声,隔着一道毛玻璃,里面还有人影在晃动。 人在半梦半醒间,思维往往不受自己支配,某人又因为喝了酒,更是迷糊得要命,大脑也不知怎么就开始联想,梦到有陌生人闯进他家,占用他的浴室,最后还不穿衣服地从里面出来,站在他面前,试图对他图谋不轨。 何砚之眨眨眼,总觉得这画面过于真实,不太像在做梦。 俞衡因为脑子里在想事,去洗澡的时候忘了拿衣服,好在房间里暖和,短时间不穿衣服也不会冻着,他只好先拿浴巾裹在腰间,湿着头发出来找睡衣。 谁料他刚走到床前,就看到何砚之睁着俩眼儿,好像是在看他。 俞衡莫名其妙,心说这人不是睡着了吗? 他试图仔细观察一下——他之前已经把大灯关了,只剩床头小灯还开着,所以不得不往跟前凑。 这时候何砚之突然睁大眼,本能地喊了一句:“俞衡!” 俞衡:“?” 小保镖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货又在搞些什么,而何砚之也总算清醒了,他定睛一看,哪有什么入室抢劫的劫匪,没穿衣服那个赫然就是俞衡。 于是他赶紧想办法往回找补,不想暴露自己刚刚做了个噩梦。他努力定了定心神:“我想说你快把水滴到床上了。” 俞衡诧异地瞧他一眼,心说就算滴上又怎么了,至于这么大呼小叫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没发烧吧?” 何砚之:“……” 床头灯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从何砚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得一清二楚——水珠顺着他发梢不断滚落,从颈侧淌过锁骨,流至胸前,最终勾勒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何砚之内心暗想:这小保镖故意的吧,知道他对这种年轻又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身体毫无抵抗能力? 俞衡并没想到他家身残志还不坚的雇主居然还没脱离低级趣味,他确认对方没发烧,便坦然在床边坐下,解下腰间浴巾开始擦头。 然后何砚之就看到了更加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吧,但就是觉得今天的小保镖格外勾人犯罪。 可惜,砚总怕是对自己真的没有ac数——这怎么看被犯罪的对象也是他自己,俞衡才是那个实施犯罪的。 何砚之艰难翻了个身,决定眼不见为净。 住在酒店的这晚以一种一言难尽的气氛翻了篇,第二天俞衡照常去考试,何砚之留下来自己跟自己玩。 三杯红酒到底没给他造成太大影响,睡一觉也就没了,第二天照常能刷得了微博,玩得动消消乐。 由于俞大铲屎官担心自家猫饿着,两人决定不在酒店住第二晚了,他考完就退房回家。 俞衡背着何砚之,手里提着已经折叠起来的电动轮椅,还能步履轻盈、脚下生风。他拿着车钥匙,把轮椅塞进后备箱,何砚之塞进车后座,问:“没落下东西吧?你手机带了吗?” 何砚之伸手摸兜:“在呢。” 俞衡这才关上车门,准备移步主驾。 这时候天已经半黑了,正在他要上车的当口,他忽然瞥见后视镜里亮起什么东西的反光,紧接着一股危机感陡然袭来,他本能一矮身,就听“呼”一声,有东西从自己头顶掠了过去。 何砚之余光扫到车窗外有阴影,一抬头,发现竟有三四个人朝他们的车围了过来! 他瞬间瞳孔收缩——有人想堵他? 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砚总一瞬间就判断出这帮人的来头,再一想到俞衡还没上来,他头皮就是一炸。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开车门,却听到“咔”一响——车门被俞衡从外面锁住了! 这一声响也让他回过神,意识到俞衡是对的,他现在开门只会给自己增加危险,给俞衡添乱。 于是他沉下脸来,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俞衡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不知哪来的暗算,并当机立断锁了车门,他旋即转身,照着朝他扑上来的人就是一脚。 他身高腿长,这一脚抬起,直接就踹上了对方胸口。那人被踹得惨叫起来,手里东西没拿稳落了地,发出“当”一声脆响。 俞衡这才发现刚刚的闪光是对方手里挥来的钢管,他一眯眼,正想去捡那钢管,身后却又袭来一道劲风。 这一下比刚刚那一下还狠,俞衡并不想被打中,立刻往旁边跳开,挥来的钢管擦着他的衣角落空了。 背后袭击的人估计是没料到他能躲开,刚刚那一下用尽全力,落空之后他立刻失去重心,踉跄了一步。 俞衡趁机伸脚一绊,直接送他“以头抢地”。 他这边撂倒了两个,很快又窜出第三个。停车场不愧是个堵人的好地方,每辆车都是一个绝佳的掩体,人躲藏在后面,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 这几个人都戴着口罩、拿着凶器,看上去是有备而来。俞衡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几个,也不敢离开车太远,生怕这群疯子拿钢管去敲窗玻璃。 之前两个刚倒下,第三个又扑上来。这个好像比其他那俩机灵一些——也仅仅是一些。 俞衡看着是个朴实无华的大学生,实际是真练过的,他三两招已经找到对方的破绽,照着肚子一拳揍过去,差点把那人揍吐了。 然而这位老哥居然是个狠角色,被“一拳到胃”愣是硬撑着没倒,还拼命抱住了俞衡的腰。 俞衡十分讨厌被陌生人亲密接触——长得帅的除外。他正想把这块狗皮膏药甩开,最早被他撂倒的人竟挣扎着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钢管,朝他后脑抡来。 他看不到背后的情况,却感觉到了动静和风声,可惜他被人死命抱着一时难以挣脱,只好用力一拧腰,钢管没能砸中他后脑,重重落在了肩膀处。 小保镖到底是肉体凡胎,被打这么一下也是很够受的。他因为疼痛而产生了一瞬间的恍神,随即感觉颈间一凉——背后的人拿钢管锁住了他的喉咙。 他腹背受敌,实在是没法脱身,正在此时最后趴在地上的那个也爬了起来,不过没冲他来,而是朝何砚之所在的SUV冲了过去! 俞衡余光扫到他的举动,一股怒火“蹭”地烧了起来,他眉毛一拧,抬腿狠狠给了抱他腰那位老哥一膝盖。 这一腿能给人胃都怼成平面的,对方终于招架不住,松了手。俞衡双手得到解放,立刻反扣住背后之人的胳膊,腰间发力,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那人被他摔倒在地,他又顺势夺过钢管,并薅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抖——给他卸脱臼了。 俞衡冷着一张脸,在惨叫声中走向被他顶翻的那位,伸脚踩在他脚踝上,狠狠一碾。 对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晕过去了。 眼看着两位同伴被撂倒,正准备敲车玻璃那个也不敢下手了,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双手抱头:“大哥饶命!” 俞衡并不想饶命,也不想当大哥,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并抄起钢管,力道恰到好处地在他额头一敲。 对方就地晕倒,再也没爬起来。 整个打斗过程其实没超过五分钟,何砚之在车里目睹了全过程,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原来这就是……他家小保镖的战斗力? 隔着车窗上的防晒膜,俞衡并不能看到自家雇主错愕的眼神,他没立刻打开车门,而是继续留意四周,想确认对方到底还有没有同伙。 SUV停在停车场里一个挺偏僻的角落,因此附近并没有管理人员,听到惨叫声,酒店的保安才姗姗来迟。 保安大叔抄着根警棍,指着他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俞衡心情极度不爽,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生气的时候无需过多的表达方式,只需看上对方一眼,一切就都解决了。 说得中二一点,就是他眼神里“有杀气”。 保安成功被这股杀气劝退,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了。 可见“保安”跟“保镖”,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俞衡回头一看,只见有辆黑车刹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了四五个穿黑色西装的人。 其中三个是光头,两个脸上有疤,个个身强力壮,走路带风,凶神恶煞。 俞衡神经还紧绷着,看着这几位朝自己走过来,本能就要拿手里的钢管招呼他们。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对面领头的大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别动手,自己人!” 俞衡一愣。 前一刻还浑身写着“挡我者死”的领头大哥立刻转变态度,硬生生从那张刀疤脸上挤出一丝和蔼来,他走上前亲切地握住俞衡的手:“你好,我是保镖。” 俞衡警惕地抽回手,客气地回应:“好巧,我也是。” 保镖大哥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不相信面前这大学生打扮的小伙子居然是同行,他重新打量对方一遍:“我们是……专业的。” “哦,我是业余的。”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保镖大哥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三个倒霉蛋,表情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业余的?业余的能一个人撂倒仨? 专业保镖和业余保镖在车外对峙,车里的何砚之终于看不过去了,他抠开车门锁,探头道:“俞衡。” 几个保镖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围上来:“砚哥,你这……怎么回事?你明明有保镖啊,还叫我们来?” 何砚之尴尬地咳嗽一声:“预估……失误。” 他哪能想到俞衡真能以一敌三?本来是叫他们来救场的。 俞衡见他们确实是自己人,终于放松下来,便听何砚之说:“没事儿,你们也没白来,地上那仨你们捎回去吧,帮我问清楚……你懂。” 保镖们立刻会意,把那三个被俞衡揍倒的架起来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俞衡也上了自家SUV,系好安全带:“怎么,信不过我?” 何砚之好像嗓子里卡了鸡毛,连连咳嗽:“不是信不过,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俞衡从后视镜里瞧他,也没拆穿他“担心我就直说”,只似笑非笑地抬起嘴角:“大概知道是谁干的吗?” “有数,”何砚之并没透露太多,“不用报警,我自己处理就行——回家吧。” 他这么说,俞衡便不再多问,在保安大叔茫然的目光中驶离停车场,又问后排的人:“刚刚没吓着吧?” 何砚之并不想承认其实吓着了,而且吓着他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小保镖的战斗力。他装作无所谓地一摆手:“放心,我之前被人堵的次数多了去了,这种才三个人的,都是小场面。” 俞衡心想——小场面,对面三个人,你叫了四个保镖。 “说起来,我应该问你有没有事才对吧?”何砚之视线落在对方肩头,“我看你刚刚好像被打到了,要不要去医院?” 俞衡:“不用,就是擦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那回去我给你喷点药,我家里有药。”何砚之又说,“你可真够狠的啊,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下手那么狠?” “我不狠,等着你被人敲破头?”俞衡从后视镜瞥他,“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出门,别去公众场合,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何砚之:“……” 砚总委实心虚,不敢反驳,只能闭嘴。 大概看在他是来接自己的份上,俞衡没再继续数落他,而道:“那几个保镖……你认识的人?” “是我以前的保镖,”何砚之说,“挺久没联系了。” 俞衡有些诧异:“你既然有保镖,怎么还要发招聘广告?随便找一个过来陪你不就好了吗?” 何砚之迷之沉默三秒,随即深吸一口气,表情几乎有点狰狞:“我说,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的脸,那种歪瓜裂枣我怎么吃得下去?看一眼就萎了好吗?” 第27章 何砚之的还击 俞衡听了这话,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心术不正啊,砚总,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居然对‘贴身’保镖下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良心,”何砚之板着脸,“别废话了,快点开车,回去我看看你伤怎么样了,不行的话真的得去医院。” 俞衡丝毫不以为意,他缓缓把车转过路口:“你不是最讨厌去医院了吗?而且,公众场合……” 何砚之一咬牙:“我可以找人陪你去,就刚才那四位大哥,你挑一个吧。” 俞衡:“……” 还是不了,他也吃不消。 他又往前开了一阵,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尾随他们的黑车,跟之前那几个保镖所乘的车是同一款,但车牌号却变了。 俞衡再一打量,看到那车主驾上坐着一个明晃晃的光头。 于是他问:“这是什么?保驾护航?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回去换车了,现在车里应该只有两个人。”何砚之扭头向后张望,“不能确定危险完全解除的状况下,他们当然得护送我到家才能走——你开你的,不用管他们。” 俞衡便不再多问,一路将车开回鑫月小区,这时他再从后视镜里看,发现那辆黑车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专业保镖,来无影、去无踪……就是个人形象能再提高一些就好了。 俞衡把SUV停进自家车库,熄火下车,并把后座的何砚之接下来。 虽然是别墅区,又是大冬天,没什么人闲得无聊在外面走动,但到底光天化日,用抱的实在不太文明。 本来车库有门可以直接通到楼上去,可砚总这不太好使的脑子忘了把钥匙扔在了哪儿,之前俞衡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能作罢。 此时此刻,他只能背上这位脑子不好使的砚总再去外面吹一次风,从大门走。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他肩膀上刚受了伤。 冬天衣服厚重,何砚之也看不见对方到底伤在哪里,扒住他肩膀往上爬的时候,俞衡突然“嘶”一声,浑身不可抑制地一抖。 何砚之赶紧把手挪开,紧张兮兮地问:“哪儿?我碰你伤了?” 俞衡没说话,只伸手在他大腿上一托把他背下车,又打开后备箱去拿轮椅。 何砚之完全不敢动,心说小保镖真是个狠人,被压到伤处都不喊疼。 两人经历一番“共患难”,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俞衡才刚打开门,就听一声热情洋溢的“喵”从门缝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颗充满期待的猫脑袋——大橘终于见到了失踪两天的铲屎官,看上去非常激动。 何砚之趴在俞衡背上,有些惊讶:“原来猫也会迎接主人啊?” 深知自家猫习性的俞铲屎官回以一声冷笑:“还不是因为没猫粮了。” 何砚之:“……” 为什么感觉他在含沙射影? 俞衡把轮椅展开,放下何砚之,自己在门口换鞋。大橘围着他转来转去,四只白爪爪不停地在地上踩,甚至还站到了他脚上。 何砚之自己换好睡衣拖鞋,难得好心地说:“我去喂它吧。” 他操控着轮椅往俞衡那屋走,大橘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好像在观察现在到底该跟谁走。三秒之后它果断追上了那个有四个轮的奇怪生物,屁颠屁颠地投奔“新铲屎官”。 俞衡:“……” 谁给吃就跟谁走的小畜生。 小保镖早已深刻了解到“猫”这种生物的本质,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把上衣脱得只剩一件背心,扭过头试图看看肩膀上的伤。 可惜,位置刚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除非他能变成猫头鹰,把脖子拧一百八十度。 说实话他刚跟人打完一架,着实有些累了,一看时间又到了吃饭的点,他家雇主还饿着,便决定暂时不管这伤,先去做饭。 何砚之那边去伺候小祖宗——他实在低估了“橘猪”这种生物的能吃程度,一进俞衡房间,就看到放在角落的猫碗已经被舔得锃光瓦亮,上面隐约还能看到猫口水。 他一边嫌弃,一边把碗擦干净,倒粮添水,又顺手撸了一把大橘的大毛尾巴。 随后他环顾四周,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他很少来俞衡的房间,甚至连俞衡自己也很少来,或许是这个原因,房间里显得特别空,被子很整齐地摞在枕头上,床头放着两本书,书上扔着一个耳机线。 行李箱被俞衡放在了衣柜顶上,衣柜里应该是他自己带来的衣服。除此以外……这个屋子里最惹人注目的东西大概就是某个占据了半面墙的猫爬架。 这玩意应该是拼装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拿过来,又是什么时候组装起来的,别问,何砚之也不知道。 除了猫爬架,还有一个大号猫窝、一个猫抓板、两根逗猫棒,墙角摞着三个收纳箱,分别塞满了猫砂、猫粮、猫罐头以及数不清的小零食。 阳台还有猫砂盆。 这些东西俞衡到底是怎么搬过来的,何砚之表示非常迷惑。 他看了一圈,觉得这屋子不是人住的,是猫住的。 何砚之觉得自家小保镖已经没救了,他撇下正在嘎嘣嘎嘣嚼猫粮的猫,驱动轮椅回到客厅,就看见俞衡正要往厨房走。 他连忙喊住对方:“今晚别做饭了,叫外卖吧。” 俞衡一顿,回过头来:“为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吗,体谅你啊,”何砚之凑到他跟前,朝他招招手,“你过来坐下,我看看。” 俞衡诧异地看了他好半天,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低下头,把肩膀露给对方:“我看不着,你帮我喷点药吧。” 何砚之看见那道伤不免有些心惊——一道足有二指宽的印子赫然出现在他肩头,原本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大片,估计明天就要淤紫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感觉那里的皮肤很烫,甚至有点肿。 好在没破皮,也没流血。 他忙问:“没伤着骨头?” “应该没有,”俞衡说,“有云南白药吗?” “有,你等我给你找。” 何砚之从自己那屋床底下翻出一箱云南白药,俞衡不禁诧异:“你买这么多这玩意干什么?” “哦,以前经常从轮椅上摔下来,磕得这青一块那紫一块,就喷点,好得快。” 俞衡:“……” 为什么感觉这么凄惨? 何砚之用云南白药极其熟练,他很快给俞衡喷完红白瓶,轻轻吹了吹:“疼吗?” 俞衡看到他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遂逗他说:“我还没喊疼呢,你这一脸扭曲的……到底伤的是谁啊?” “我这不是替你疼吗,”何砚之小声辩解,“你不知道有那么句话叫……看着就疼?” 俞衡无奈摇头:“好了,我没事。既然你说要吃外卖,那咱俩就吃外卖吧,让我偷一次懒。” 何砚之本来也没想让他做饭,两人随便叫了点外卖,刚提交订单,就看见某只吃饱喝足的猫迈着小碎步从卧室出来了。 大橘丝毫不拿自己当外猫,它窜上沙发,霸占了一个座位,趴下来开始舔毛。 俞衡看着那“一团猫”,实在没忍住说:“等冬天过了我就让你减肥。” 两人一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等外卖,何砚之调了几个台也没找到满意的,最后只能播到cctv。他扭头问俞衡说:“你考完试了,还回学校吗?” “过两天回去一趟,学校马上就放假了,我去拿点东西。”俞衡说,“下个学期得回去做毕设——当然在你家做也行。” 他顿了顿,又说:“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每年都是一个人过吗?” “差不多吧,有时候在剧组里,如果正赶上空档期,那就一个人随便过过。”何砚之想了想,心说快过年了,有些账是不是也该好好算清楚? 今年的账今年算,拖到明年去,那就有些变味了。 俞衡还没考虑好这个年究竟怎么处理,是跟往年一样回家过,还是留下来陪他孤家寡人的雇主。 他暂时拿不定主意,嘴上便没说。 何砚之正在思考别的事,因此也没问。 这天两人都很累了,俞衡白天考试刚浪费完脑细胞,傍晚又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架,这会儿只想搂着个人形抱枕,赶紧睡觉。 而何砚之么……一如既往的容易累,随时随地都能电量不足。 于是俩人吃过外卖,双双洗澡睡下了。 这栋别墅仿佛永远与世隔绝,不管外面多么喧闹、网络上有多复杂,只要进了别墅,一切不和谐的声音就会自动停止,外面沸反盈天,里面依然岁月静好。 尤其是晚上跟俞衡一起睡觉的时候,何砚之的这种感觉就会更加强烈。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非常享受,乐在其中。 这晚因为睡得太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神经痛没有,反正一觉睡到自然醒,一转身,发现俞衡已经醒了,但是还没起,正在那里玩手机。 天早已大亮,何砚之打着哈欠说了声“早”,也摸起自己的手机,便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是昨天的保镖发给他的,内容言简意赅:【问清楚了,邵安辰】 何砚之一挑眉——果然是他。 于是他打字回复:【知道了】 对面秒回:【这三个人怎么办?】 何砚之:【先关着,风头过了再放】 对方:【明白】 俞衡早就注意到他醒了,一直在观察他的举动,看到他删了短信记录,不禁问:“邵安辰是谁?” “偷窥别人手机屏幕可不是好习惯。”何砚之并不回头,又从通讯录里找出了另一个号码。 “我没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俞衡侧过身,把有伤的那边肩膀朝上,“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先等等,我打个电话。”何砚之把自己挪上轮椅,去了阳台。 由于他关了门,俞衡并没听到他给谁打电话,又说了什么,只安静等到他回来,才问:“什么事情还必须得背着我?” “帮你报仇雪恨的事情,”何砚之似笑非笑,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我可不能教坏小孩子啊——别跟叔叔学,叔叔这都是损招,搬不上台面的。” 俞衡不置可否,只挑了挑眉。 “邵安辰,以前跟我同公司的艺人,”何砚之这才开始解释,“当年我还不那么火的时候,他跟我抢资源,被我踩了一脚,从此对我怀恨在心。” “后来我出去单干,有自己的工作室以后就懒得理他了,一年……大概不到两年以前,他有一回买水军诋毁我新片,拉踩我给他新片造势,我有点生气,就又踩了他一脚。” 俞衡:“然后呢?” 何砚之:“然后他糊了。” “……你干了什么他就糊了?” “也没什么,”何砚之神态自若,好像和回答“你吃了没”一样稀松平常,“也就是曝了他一点黑料,说他家暴什么的,然后添油加醋,说他出轨,有老婆还哄骗未成年小女孩跟他上床,完事给人家搞怀孕了,甩下钱让人打胎,自己跑路。还有什么得奖全靠砸钱,演技全靠吹,片场骂导演,背地骂粉丝之类的……就一条龙伺候着呗。” 俞衡:“……” 这可真是砚总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沉默片刻:“所以,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真的啊,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的,”何砚之瞧他一眼,“顶多是加工了一番,更有噱头。” 俞衡:“那他都糊了两年了,怎么今天想起来对付你?” “不是今天,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忻临,一直找人盯着我,只可惜始终没抓到我。”何砚之说,“上次医院那事他估计就已经在密切关注我了,这回给他抓住了机会……” 他突然冷笑:“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上回他因为家暴在局子里蹲了一阵,出来以后又开始作妖,那就别怪我让他凉透了。” 俞衡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他什么把柄?” “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明星,哪怕过气了,会下三滥到派人堵自己仇人这种程度吗?还这么容易就被问出来,明显是找的人不靠谱。” 俞衡:“那你的意思?” 何砚之冲他招招手,附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俞衡顿时震惊:“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何砚之仿佛成竹在胸,“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已经不正常了,既然这样那就别再危害社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多待几年吧。” 俞衡:“……” 砚总“冲冠一怒为蓝颜”,不知道又在酝酿着什么震惊娱乐圈的黑料。俞衡反正管不了他,也没想管,内心甚至有点赞同——这种会切实危害到生命安全的人,还是早点送进去为好。 两人纷纷起床,各自洗漱,俞衡背对镜子照自己肩膀上的伤,发现果然淤紫了,乍一看有点吓人。 何砚之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一会儿再给你喷次药?” “没事儿,不碰不疼,”俞衡说,“我刚发现家里没菜了,一会儿我去趟超市,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行,”何砚之凑在拖布池那漱口,吐掉一嘴牙膏沫子,“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那……涮个火锅?” “嗯?”何砚之一愣,“在家里?涮火锅?” “有什么问题?”俞衡反倒被他问愣了,“你没在家里涮过火锅?” 何砚之:“?”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究竟谁更奇葩,半晌之后俞衡咳嗽一声:“那请问,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明星您,吃过泡面吗?” 何砚之面色古怪:“上学的时候吃过。” “那吃过辣条吗?” “……废话。” 俞衡松口气,心说还好,没完全脱离人类社会,还有救。他洗了把脸,又问:“所以你家是不是没火锅?” “没有,”何砚之说,“你要想吃的话就去买吧,不过我建议你过几天,毕竟你伤还没好。” 俞衡表示赞同。 没有火锅的冬天是不完整的,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吃他还没决定好,先暂时记上了。 俞衡简单给“貌似不挑食”的砚总弄了点面包果酱,对付对付填填肚子,自己则换好衣服去超市买菜,顺便补充点生活用品。 砚总这人,管用不管买,万事走某宝,俞衡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来之前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又让何砚之给喷了一次药,带着一身云南白药味出了门,结果刚开上车驶出小区,他就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位保镖大哥。 俞衡莫名其妙,心说他们难道不知道何砚之并没跟着一起出来吗? 等他把车停在超市停车场,这才发现这几位好像并不是来保护何砚之的。 因为他下车,对方也跟着下车。 他进超市,对方也跟着进超市。 这几位形象实在太扎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黑社会老大出来巡逻了。俞衡被他们尾随了半个超市,终于忍无可忍,在引起恐慌之前一转身,从货架另一边杀出,将他们堵个正着。 几个保镖跟他“狭路相逢”,纷纷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了,只好尴尬地跟他打招呼:“哈哈,巧啊?你也来逛超市?” 俞衡:“……” 他确实是来逛超市的,问题你们是吗? 他努力呼出一口气,走到没人的角落,低声问:“何砚之让你们来的?” “呃……没有,我们自己来的。” 俞衡更诧异了:“来干嘛?他又不在这儿?” “是这么回事,”保镖大哥说,“他车祸之前预支了我们一年的费用,但是那之后他就不出门了,我们没办法继续干。这工作不完成,合同解除不了,我们也没法找下家。” 俞衡神色古怪:“那你们就去找他说清楚,直接解除不就行了吗?” “其实只有两个月了,”对方道,“之前我们一直拿钱没干事,于心不忍,觉得要不最后这俩月还是努力一下,正好他突然打电话给我们……虽然他不出门,但是你出门啊,你们一家人,保护谁不都一样吗。” 俞衡:“?” 这是什么魔鬼一样的逻辑? 砚总自己脑子不太好使,找的保镖脑子也不太好使? ……他自己除外。 他被这几句话说得眼皮直跳,连忙试图制止对方这种奇怪的行为:“不,我不需要,请你们回去,谢谢。” “那不行啊,”保镖大哥继续跟着他,“大家都是同行,体谅一下呗。” 俞衡:“……” 原来还知道是同行啊。 所以,保镖保护保镖,这种行为居然不觉得哪里不对? 第28章 新晋铲屎官 几个人面面相觑,由于目标太过突出,惹得路人纷纷围观。 俞衡本来就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会让小姑娘多看两眼的类型,现在让这几位大哥一衬托,更显得帅到了天上,想低调都低调不了了。 而且他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在几位“西装扣子都要被肌肉崩开”的保镖大哥面前,就好像手无寸铁的大学生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因此路人看他的眼神除了欣赏,还有担心。 俞衡并不想称为焦点,他一拍保镖大哥的肩膀,叹气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要去买菜,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帮我提东西,所以麻烦你们回去吧。等我回家就跟何砚之说,让他解除跟你们的合同,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再见,慢走,不送。” 他一步一退,说完最后一个词的同时,他猛地转身,一把捞上停在旁边的购物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打折区,瞬间消失在了人群里。 众保镖:“……” 好尴尬呢,这是一次失败的保护行动。 俞衡一口气跑出半个超市,回头张望发现他们确实没跟上来,这才长舒一口气,在心里对这些挤在打折区抢购的大妈们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他率先去挑选了最后一批新鲜蔬菜,正要去旁边看看有什么能买的水果,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何砚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俞衡,你还在超市吗?” “在呢,”俞衡没立刻跟他吐槽那几个保镖的事,“怎么了?” 何砚之:“那你买点意面回来,我想吃意面了。” “好,”俞衡一口答应,“还有别的吗?” “别的……你看着买。” 超市人多耳杂,并不适合长时间通话聊天,俞衡很快把电话挂了,去称了点苹果和橘子,又挑了俩柚子,全部装进购物车。 随即他找到了何砚之要的意面,又去鲜肉区挑了排骨和鸡翅,最后逛一圈生活用品,收获颇丰地走向收银台。 像他这种帅哥,每次去结账都会被收银台的小姑娘搭讪,这次也不例外——对方一边扫商品上的条形码,一边说:“还需要点别的吗?” 俞衡本想说一句“不”,但余光扫到旁边的货架,他稍作犹豫,伸手拿了两条巧克力。 何砚之喜欢吃甜的,或许会喜欢巧克力。 他拿着雇主给的卡结完账,拎着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有卖烤肠的。 烤肠这种东西大概是许多大学生的心头好,看到上面冒出的油光,闻到散发出的香气就想来一根。 俞衡也不能免俗,他凑到跟前要了根烤肠——卖烤肠的是个小姐姐,问他说:“要辣椒吗?” 有辣椒的烤肠才有灵魂,可惜俞衡伤没好并不太敢吃,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要辣椒,来点孜然吧。” 他叼着尚且烫嘴的烤肠走出超市,稍微哈一下都会呼出白气。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卖冰糖葫芦的,脚步一顿,心想——喜欢甜食,酸甜的吃不吃? 山楂,开胃。 为了让某人多吃点饭,小保镖可谓操碎了心,他挑了一个卖相最好的糖葫芦,让店家用糯米纸包起来,装进纸袋里带走。 这时候他手里拎的东西已经非常多了,再多一件都拿不了,他把东西全放进后备箱,在停车场环顾一圈,确实没再看见那辆黑车。 几个保镖应该是真走了。 俞衡呼出一口气——还好,能听进人话就行。 这天天气不错,虽然气温低,但阳光明媚且没有风,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俞衡出来买东西,何砚之在家里撸猫,大橘趴在他腿上跟他腻歪,主动抬起下巴给他挠,看上去非常享受。 他看着猫,突然想起什么来,捞起手机想再给俞衡打电话,但又怕他正在开车,遂改成发短信。 收到短信的时候俞衡正在路口等红绿灯,只见短信里写着:【快递到了,在门卫】 俞衡:“……” 他都忘了,砚总给他家的猫买了全套喂食铲屎装置。 猫是他从学校捡的猫,一分钱没花,这些东西倒是比猫还贵。 俞衡在门卫大爷那里取到了三箱快递,算是彻底没手拿了,只能先把车停好,分两批往里搬。 何砚之早就从客厅窗户看到他回来了,主动上前开门,结果被外面的寒风刮得一哆嗦。 跟在他身后的猫也一哆嗦,赶紧抖了抖毛回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小保镖带伤出门,砚总十分怜惜,先关切了他一番,俞衡表示“话不用多说给加钱就行”,并向他严肃控诉了一下那几位保镖大哥荒唐的行径,让他赶紧跟对方解除合同,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何砚之听完,一拍轮椅扶手:“他们怎么不早告诉我,现在我岂不等于白给了他们五个月工资?那几个也不便宜呢,加起来还够多雇你半年。” “哦,”俞衡当场跟他算了一笔账,“雇我半年就是三十万,四个人,一人七万五,五个月,那就是一个月一万五——你当初打算给我一个月六千是怎么回事?” 何砚之:“……” 这小子,数学挺好啊。 砚总被当场抓包,场面一度失控。 不过反正因为某人的疏忽,工资已经翻了十倍,俞衡也就不计较了。他把糖葫芦递给对方:“给,饭还得等会儿,先吃吧。” 何砚之一脸莫名——他堂堂过气大明星,会吃这种小孩吃的东西吗? 然后他从纸袋里抽出糖葫芦,先抿掉糯米纸,一口咬掉了一个山楂。 真香。 俞衡把买回来的东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随后去厨房准备午饭。何砚之则叼着糖葫芦拆快递,扒拉着说明书看使用说明。 他以前从没养过小动物,更别提接触这种猫水盆和猫碗,因此看了好半天才搞清楚到底怎么用。 大橘好像对自己“吃饭的家伙”很感兴趣的样子,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转来转去。 何砚之啃完了糖葫芦,顺手就开始撸猫,并没留意到手上粘到了一点糖渣,并抹到了猫毛上。 当然,大橘自己也没留意到。 一人一猫在这边研究“高科技”猫碗,那边俞衡突然从厨房出来了,问:“砚之,你吃洋葱吗?” 何砚之不假思索地回:“不吃。” 于是俞衡转身回去,半分钟以后,何砚之才忽一愣,心说:刚刚那小子叫他什么? 砚之? 何砚之这些年很少被这么称呼,比他年长都一般叫他“小何”,比他小的都叫“砚哥”,半开玩笑式的就叫“砚总”,突然被人叫“砚之”,他心里就浮起一股挺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很特别。 何砚之在这愣神,他脚下的猫不干了,开始伸爪扒他的腿。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好言好语地跟猫说:“别扒了,你扒了我也感觉不到。”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俞衡没再出来,遂操纵着轮椅去俞衡那屋拿了一袋猫粮,回来先把自动喂食器里外清洁一圈,把猫粮倒进去。 他找了个插座插上电源,照着说明书开始调试。 他买的这个是定时款,定点定量投喂,省得某只猫趁着人不在吃太多。储存猫粮的地方盖子扣得挺紧,凭猫自己是打不开的。 他把时间定在了一分钟以后,等时间到了,出料口打开,自动投喂出一点猫粮。 很好。 机器没问题,他便扔下不管了,剩下的让俞衡自己弄去。喂水机他按照说明把过滤网组装完毕,倒入自来水尝试,也没有问题。 何砚之十分满意,觉得自己真是个感动中国好雇主,不光体谅小保镖,还要照顾着保镖的猫。 两样东西是配套的,同时还赠送了一个组合架,方便把两台机器固定起来,出食和喝水保持高度一致。还附带小抽屉,可以塞进一点猫果冻、化毛膏一类的小玩意。 不过,像他这种资深手残党并不会拼装组合架,所以还是直接扔给了俞衡。 喂水机的出水口在上方,水不断滚动跌落,动态的水很快吸引来猫,“乡下来的”大橘没见过这种城里的“高科技”装置,围着饮水机转了好几圈,开始伸爪扒拉。 何砚之没再管某只好奇的小畜生,他舔了舔嘴角,还有一点糖葫芦留下的甜味,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看俞衡的架势,饭还得等会儿,也不知道煮个意面怎么要那么久。何砚之待着无聊,想吃东西——山楂实在不是能填饱肚子的玩意,反而越吃越饿。 于是他打开俞衡放在茶几上的塑料袋,从里面翻出了饼干和巧克力。 他偷偷摸摸地把巧克力撕开,掰下来一块放嘴里,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俞衡的声音:“猫偷吃东西,你也偷吃?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保镖走路无声无息,何砚之根本没留意到他靠近,现在他突然出声,何砚之吓得手一抖,巧克力掉到了腿上。 “过来吃饭了,”俞衡端着盘子转进餐厅,“记得把巧克力收起来,别让猫舔了。” “……好。”何砚之把东西重新放回塑料袋里系好,操控轮椅跟在他身后,“我说俞衡,你这猫养了多久了?” “我大一那年捡的,当时是只半大小猫,现在应该有四岁了吧,”俞衡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如果按人类的年纪换算一下,它也差不多快三十了,你俩可是‘同龄人’呢。” 何砚之:“?” 谁要跟一只猫同龄? 第29章 恢复知觉 何砚之并不想跟小保镖探讨这个奇怪的问题,便干脆没有吭声,只扭头看了眼在餐厅门口驻足观望的猫,心说:他跟这小畜生到底哪里有共通之处? 完全不像好吧。 大橘在门口溜达了一会儿便走了,何砚之收回视线,嗅了嗅意面的香气,再低头看时,终于知道俞衡为什么做饭做那么久了。 这面是牛肉番茄口味的,料估计是他自己做的,牛肉被切成小颗,淋了满满一层,除此以外还有番茄粒、胡萝卜丁、豌豆以及点缀用的西兰花。 料很足,一看就做得非常用心。 何砚之把面和酱汁慢慢拌开,忽然说:“你要是去饭店打工,饭店肯定赔死。” “为什么?” 他拿叉子把面卷起来:“放这么多肉,亏本啊。” “那是专门给你多盛的,”俞衡说着,起身去厨房拿来什么东西,放在对方面前,“给,你的饮料。” 何砚之诧异地看了一眼他递来的玻璃杯:“这什么?” “秘制柠檬百香果,喝吧,放糖了,不酸。” “……” 何砚之神色复杂地看着俞衡:“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有颜、能打、会做饭,多少女生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有啊,”俞衡也开始拌自己的那份面,“我不会做0。” 何砚之:“?” 这货刚刚说了什么? 俞衡面不改色,好像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何砚之满脸怀疑地看了他好半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的大学生…… 退休老砚总觉得自己跟当代青年的代沟真是太大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头吃饭。 平常吃半碗米饭都费劲巴拉的砚总,在小保镖辛苦喂了一个月之后,已经可以吃完一整盘意面了,再喝完那杯秘制柠檬百香果,他已经撑得要死,瘫在沙发上起不来。 大橘趴在他旁边睡觉,显然也吃饱喝足,肚皮朝上,还打呼噜。 俞衡撸了两把猫,忽然“嗯”一声,摸到一撮打结的猫毛,仔细捻一捻还黏糊糊的,好像是糖。 猫自己当然不会吃糖,他抬头看向何砚之:“你可真行啊,糖葫芦吃到猫身上?” 何砚之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 不对,等等,当时他好像确实撸了猫。 百口莫辩的砚总只得闭麦,俞衡试图把粘在一起的猫毛打开,可惜大橘毛太长,已经黏成了死结。 于是他只好拿来剪刀,把那撮猫毛剪了。 大橘并不知道自己睡着时遭受到了铲屎官怎样的戕害,俞衡又拨弄一下它的爪子:“太胖了,等开春必须要让你减肥。”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话的何砚之看了看他,心说你先把卧室那堆猫罐头扔了再讨论让它减肥的事。 本来就是只橘猫,还喂那么好,不胖才怪。 俞衡把两样“解放双手装置”全都搬回自己房间,替换掉之前的普通猫碗,又把自动猫砂盆也打开来放在阳台,准备让猫自己选。随后他突然喊道:“你是不是没给它铲屎!” 何砚之正在玩消消乐,闻言抬头:“你还指望我给它铲屎?” 笑话,他堂堂过气大明星,居然亲自给猫铲屎?铲一次一百块,问小保镖干不干? 俞衡很快铲完屎回来,跑进卫生间洗手:“爱猫爱到底啊,砚总,这三件套都买了,铲个屎还算什么难事?” 何砚之:“我拒绝。” 两人在这闲聊顺便饭后消食,俞衡把买回来的柚子打开了一个,从茶几上拿了把水果刀,随意在上面划了几刀,把柚子皮像花瓣一样剥开。 然后他取出一瓣完整的果肉递给何砚之,对方却捧着手机往旁边一躲:“不吃。” “为什么?” “太撑了,吃不下去。” 俞衡看了看他,又把果肉外面那层薄薄的皮也剥掉,并用刀尖剔掉藏在果粒里面的几个小籽,再次递了过去。 这回何砚之稍作犹豫,勉为其难地接过了。 俞衡:“……” 哦,哪有什么吃得下吃不下,只是不想剥而已。 有时候懒人活着也挺困难的,吃西瓜葡萄不想吐籽,吃橘子柚子不想剥皮,吃苹果梨还得削,吃菠萝只吃处理好的,哈密瓜只吃切成块的,最简单的可能还是樱桃草莓——可是贵啊。 俞衡摇了摇头,突然对“懒人”这个物种由衷地敬佩起来。 两人分着吃了几瓣柚子,何砚之开始打哈欠,表示自己想睡了。 他给猫挪了个窝,自己霸占整个沙发,结果刚躺下,就听俞衡说:“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腿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吗?” 何砚之本来都把眼睛闭上了,这会儿又疑惑地睁开:“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那我那天帮你按摩,你为什么有反应?” 何砚之一愣:“哪天?” 他为什么完全没印象? “就……我考试的第一天晚上,”俞衡说,“当时你睡着了,我给你按摩,你突然动了。我本来想第二天问问你的,结果被那事一打岔,就给忘了。” 何砚之丝毫没有这段记忆:“你给我按摩哪里我有反应?” “我也不记得了,”俞衡开始在他脚底摸索,“当时随便按的,也没看具体是哪儿……” 何砚之并不对自己抱太大希望,对他这话也将信将疑,又因为睡意上涌,索性没再管,盖上毯子准备休息。 谁料他刚要睡着,突然觉得哪里窜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嘶”一声,猛地睁开眼。 俞衡停下动作,眼底浮现出欣喜之色——他分明就看到某人脚趾头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非常微小,但确实是动了。 他忙问:“你什么感觉?” 何砚之已经太久没对自己下半身的零件产生过感觉了,以至于觉得它们根本不存在。他愣了好半天,才非常不确定地说:“像……磕了麻筋儿的感觉。” 俞衡继续尝试,也不知是触碰到哪个穴位,那种感觉明显比之前更强烈了,何砚之只觉得脚底又酸又麻,非常难受。 但难受归难受,他是确确实实地有了感觉。 他已经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坐起身。因为这一丝知觉恢复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甚至不知道该换上什么样的表情。 俞衡轻声问:“能动吗?” “唔……不能。” 只在左脚有一点知觉,还完全无法操控。 “没关系,慢慢来,”俞衡把毯子给他盖好,实在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明明就有希望恢复,为什么自我放弃?你要是早点开始锻炼,说不定早就能恢复知觉了。” “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都过去两个月了,我也不知道听谁说,两个月没知觉就没希望了……”何砚之低声道,“而且当时身体状况很差,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拿什么锻炼?” 俞衡轻轻叹气,在他小腿上捏了捏:“不管那些了,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得好好听我的,听到没有?” “……我哪天没听你的?”何砚之表情古怪,“而且,你刚摸完我的脚,又来摸我的头,你洗手了吗?” “你自己的脚你还嫌弃?” “……” 两人突然安静下来,猫的呼噜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半晌后何砚之忽然开了口,他声音很轻,嗓音甚至有些颤抖:“俞衡,我……不是在做梦吧?” 被强行压制住的感情不知怎么开始造反,快要不受他控制了,他近乎慌乱地别开眼,俞衡却突然俯身抱住他,低声说:“不是,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掐你一下?” “……还是不了,”何砚之很快重新镇定下来,深呼吸一口,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像是一株浑身长满刺的植物,被扔在暗室里无人问津,正在它即将死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发现了它。这个人不嫌弃它有刺,把它挪到阳光底下,还给它浇水施肥,悉心照料。 于是这株植物活了下来,重新开始抽叶生枝,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能开出花来。 何砚之心里五味杂陈,决定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帮他发招聘广告的那位老哥。 “哦对了,”俞衡见他情绪稳定了,便放开他,“我明天得回趟学校,搬点东西回来,顺便选一下下学期毕设的题目——我们学校的内网在外面经常上不去。” “好,”何砚之并不干涉小保镖的人身自由,“你去吧,开我车。” 于是第二天一早,俞衡趁某人还没醒,回学校去拿自己的东西。 大四早已经结课了,选完课题确定导师之后就可以离校,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学生出门去浪,宿舍楼里空了一半,剩下的那些也还没有起床。 俞衡回到宿舍的时候,楼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隔壁寝室有早起打游戏的声音。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谁料门刚一打开,突然有人扑上来抱住他:“小衡衡!一个月不见,想我了吗?” 俞衡被这一声“小衡衡”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摘下去,一脸嫌弃地说:“一个月不见,你又骚了——他俩呢?” “溜了,”费铮回手关门,并往门上一倚,“你们这些家伙哦,真的是无情无义,周子臣一考完试就被韩星拐走了,留我一个在这里独守空房,寂寞啊。” 俞衡赶紧离他远点,生怕被他传染上“gay细菌”,摊开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什么时候选题?” “一会儿,十点。”费铮凑到他跟前,“看你这架势……选完你就跑?连一宿都不住吗?” “被子我都搬走了,我往哪睡?”俞衡把他扒拉到一边,“你也可以走啊,就您这骚样儿,还怕没人开房收留你?” “哎,”费铮没理会他这话,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那个什么……何砚之在一起?” “我都说了我给他当保镖……”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费铮及时打断他的话,“以我的直觉,以我对社会主义兄弟情的敏感度——你绝对不是给他当保镖那么简单。” “……” “所以你就直说了吧,”费铮满脸期待,“你俩是不是好上了?” 俞衡:“……” 第30章 抽筋了 俞衡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一把将他胳膊掀掉,打开柜子开始装东西。 上回他往何砚之家搬的基本都是考研用的书和冬天的衣服,现在学校要放假清楼,他得把剩下的衣服也拿走。 他把衣服一件件往箱子里收,费铮还在喋喋不休:“说话啊俞衡,哎,其实我早就看出你有当gay的潜质,你说你长着这么张让人嫉妒的脸,还这么优秀,多少女生跟你告白,你呢?理都不理人家。” “好不容易搞了一个吧,还没到俩月就吹了,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对女生没意思啊?” 俞衡并没抬头:“当你有一朵桃花,你当然会觉得漂亮,会珍惜,但如果你有一树的桃花,甚至有一片桃林,那内心就毫无波动了。” “……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想打你,我也想要一片桃林,”费铮撇撇嘴,“所以呢?你不要桃花,找菊花去了?” 俞衡当然知道这货口中的菊花不是单纯的菊花,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行吧,不过你这口味也够独特的,”费铮在旁边坐下,“一头嫩牛,非要啃老草,还是那种断了的枯草。” 俞衡皱眉:“他不老。” “大你八岁,”费铮伸手给他比了个“八”,“再长你十年,能当你爹。”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欠揍?”俞衡作势要打他,“菊花痒了?我帮你打个电话,约十个壮汉来上你?” “别别别,我错了,”费铮生怕对方真动手,毕竟真动手的话他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他赶紧咳嗽一声,“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啊?下学期也不回来了?” “宿舍可不是我家,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家人,我非得疯。”俞衡说,“下学期看情况吧,该回来的时候肯定得回来,反正也不远。” “哎,”费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窗外,“楼底下那辆车是你开来的吧?何砚之的车?” 俞衡:“是啊,怎么了?” “他们这种大明星,不都应该是什么玛莎拉蒂兰博基尼的吗?你这开的是什么玩意……”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低调,”俞衡用力搭住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看上谁,都不会看上你的。” 费铮:“……” 真是塑料舍友情哦。 俞衡很快把衣服装完,心说何某人也不是没有豪车,只不过豪车在雨天飙车时候撞报废了。 明星的世界,他们这些普通人真是不懂,那么贵的车说报废就报废,某人好像还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 “我还是不懂,”费铮也是个闲不住嘴的,叭叭起来没完,“你到底看上他哪点啊,虽然是人长得帅点,有钱点,可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优点了啊?” “这还不够?”俞衡诧异回头,“你出去问一圈,但凡这两条都占的,年龄不超过的三十岁,有多少人愿意很他们搞对象?” “……你也太现实了吧俞衡,”费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是我高看你了。” 俞衡:“……” 他沉默三秒:“我只是告诉你现状,对我而言,看中的当然不是这两点。” 费铮不依不饶:“那是什么?” “……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由于俞衡拒绝回答,费铮最终也没能得到答案。他在对方身边唉声叹气了好半天,好像他亲舍友马上就要以身饲虎,再也回不来了。 俞衡忍无可忍,一到十点赶紧选完毕设题目,收拾好东西跑路。 男生的东西就那么多,搬两次怎么也搬完了,俞衡拖着行李箱离开学校,算是彻底告别这个学期,等两月后再见了。 哦,顺便告别的还有个“损友”费铮。 这种玩意告别就告别吧,他不心疼。 他开车回到何砚之家,家里正安静着,他悄悄在玄关换好衣服,行李箱也没敢用拖的,直接拎回了卧室。 何砚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俞衡轻手轻脚地靠近他,看到他身上扣着本书,是那本《人间失格》。 奇了,砚总居然会看书。 不过下一秒,俞衡心里又蓦地打了个突——这种负能量爆棚的书,并不适合某人看,以毒攻毒是不可取的。 而且这书怎么会在他手里,那天他拿下楼忘记收起来了? 不管书是怎么到他手里的,现在首要任务是把它拿回来。俞衡小心地把书从对方手里抽走,一看摊开那一页的页码——第二页。 ……还好,砚总估计是得了一种“一看书就犯困”的病,连两页都没看完就睡着了。 俞衡把书扔回楼上书房,又下来把何砚之抱回卧室,不过某人估计是没睡太熟,让他一碰,就有点要醒的意思。 何砚之迷迷糊糊,睡得浑身发软,也没看清对面到底是谁。不过他好像闻到了他家沐浴露的味道,瞬间便确定下来肯定是俞衡。 于是他刚要掀开的眼皮又合上了,并听到对方在他耳边说:“你先睡会儿,饭好了叫你。” 俞衡对于某人这种随时犯困、随时睡着的状态已经习惯了,并且不打算立刻帮他纠正——砚总都已经这么惨了,要是连睡觉还不能随心所欲地睡,那未免有点太可怜。 然后他这位“可怜”的雇主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多星期以后,网上突然爆出“某明星吸毒被抓”的传闻。 俞衡本来都已经快把那档子事忘了,他年轻力壮,伤也恢复得快,肩膀上喷了几次云南白药,淤青很快褪下去,已经不怎么疼了。 直到网上消息炸开,他才恍然醒悟过来那天早上何砚之打电话到底干了些什么。 新闻里传的“某明星”正是一直想对付他们的邵安辰。 俞衡自然不知何砚之从哪里来的证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捅给警察的,这人明明足不出户,手里却好像攥着一张消息大网,他像只趴在网上的蜘蛛,哪怕蛛网被牵动一丝,他也能准确地捕捉到。 哦,不好意思,蜘蛛有八条腿,砚总只有两条,目前看来还是废的。 辱蛛了。 俞衡在网上搜索一圈,很快找到了警察抓人的照片、视频以及通告——还是“人赃并获”路数的,连洗都没得洗。 他内心深深为邵安辰感到同情,并默默给警察叔叔的微博点了个赞。 姓邵的已经糊了两年多,连影视公司都不想保他。或许因为前段时间就有明星吸毒被抓的消息,邵安辰的事一爆出来,立刻遭到了无数谩骂。 虽然他是个早已淡出公众视线的过气明星,可没办法,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 自己作死,也怨不得别人。 现在他是相信何砚之说的那番话了——正常明星不会傻到买几个不靠谱的打手来堵自己仇人这种程度,姓邵的八成是吸料子吸上头了,一时脑热,自己都不见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俞衡刷到这消息的时候正是晚上十点,他家弱小、可怜又貌似毫无杀伤力的砚总已经躺下了,小保镖考研结束又赶上放寒假,可谓无所事事,正跟几个已经回家的舍友,又拉了一个隔壁寝室的同学,五黑打排位。 由于何砚之已经睡下,他在边上不好出声,塞着耳机但并不说话。他这边一局打完,内心毫无波动地看着屏幕上连续第六个MVP,终于叹口气低声道:“刚那个谁,谁说要带我飞来着?咱们到底谁带谁飞?” 耳机里费铮哈哈一笑:“我没说啊,我没说。” 俞衡已经不太想跟他们打了,这群损友,明明都技术不错,可一把他拉进来就纷纷开始划水,费铮这小子,打到一半还开始撩骚。 他深觉损友们甚至不如某位雇主,至少雇主还给他钱呢。他索性说了句“困了不打了”,退出游戏,又切回微博。 娱乐圈的事他并不感兴趣,看过了也就过了,正登上小号准备刷刷今日份的沙雕段子,忽然听到身边的何砚之极为克制地“嗯”了一声。 砚总睡觉的时候发出声音,往往意味着他现在很不舒服。 俞衡忙放下手机,凑过去轻声问:“醒着吗?怎么了?” “有点……疼……”何砚之没睁眼,只抽了口气,“你不打游戏了?” “……你没睡着?”俞衡有点意外,这人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躺下,居然现在还清醒着。 他忙钻进被子,从背后靠近对方,伸手轻轻帮他在腰后及腿间按摩:“疼得厉害吗?” “还没到想摔东西的程度,”何砚之眉头紧锁,显然在竭力忍耐,“你说,冬天过去以后会不会好一点?” “……”俞衡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又不好不回答他,只能安慰他说,“应该吧,你这天天觉得冷,等天气暖和了,应该会好转一些。” 何砚之居然就信了,他微微挣动了一下:“脚……有点抽筋。” “……” 俞衡只好起身,顺着他细痩的小腿往下摸索,帮他把抽筋的脚趾头掰回来,并问:“你是不是有点缺钙?” 何砚之没吭声。 “你这一天到晚也不出去,冬天太阳又少,三天才见你晒一回太阳,”俞衡说,“要不……我给你买点钙片吃?” 何砚之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他不说话,俞衡就当他默认了,又说:“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念点睡前读物?” “……你别想拿思修和毛概糊弄我,”何砚之咬牙,“我不想听。” “不好吗?我觉得这几门课的催眠程度跟大学英语不相上下,”俞衡一脸认真,“我还专门留了那两本书没卖,来念给你听的,损失了两毛钱呢。” 何砚之咬牙切齿:“你敢念,我明天就敢解雇你。” “那好吧,你说干点什么?” 何砚之稍作犹豫,忽然伸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我刚领了一个小时无限体力,你帮我过几关——我昨天加了个好友,他已经两千多关了,我不能被落下。” 俞衡:“?”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境界?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忘玩消消乐? 第31章 白眼狼 然而看着某人无比认真的眼神,俞衡还是只能叹口气,接过手机帮他通关。 何砚之又发出命令:“你玩,我看着。” 俞衡:“……” 得。 俞衡索性在他背后躺下,胳膊越过他,把手机举在他跟前,当着他的面玩消消乐。 这个姿势相当亲密,何砚之整个人被对方圈在怀中,感觉周围都是小保镖身上的温度。 这给了他久违的安全感,身体忽然变得很放松。手机亮度被调到最低,他看着看着,开始犯困。 无限体力一个小时,俞衡还就真玩了一个小时,这种无聊的游戏对于小保镖来说实在是种折磨,让他竟开始怀念刚刚的“一拖四”版五黑。 他玩到最后自己都困了,打着哈欠问:“可以了吗砚总?” 没人回应。 俞衡探头一看,这才发现某人已经睡着了。 “……” 行吧,让别人帮他玩游戏,自己拿游戏当催眠神器用。 对任性雇主毫无办法的小保镖只好轻轻抽回被压麻了半边的胳膊,帮对方掩好被角,又给电量见红的手机充上电,也睡下了。 冬天人总是懒惰的,不愿起床、不愿出门。猫也一样是懒惰的,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用任何逗猫的玩具都逗不动。 大学已经放假,学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赶着一波充满社会主义特色的春运分散向天南海北,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途中被挤成人肉馅饼。 俞衡是本地人上本地学校,全专业就他一个,想放假约同学出来玩也找不到第二只。于是他每天的日程就变成了在菜市场和何砚之家两点一线,听起来有够无聊的。 但其实他并不无聊,毕竟他家里有两只“猫”等着他照顾呢。 砚总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但出手还是挺大方的,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结清,第二个月也支付了一半,加上之前被哄骗走的“小费”,小保镖手里已经有十万块钱了。 何砚之有时候会非常好奇——俞衡一个大学生,拿这么多钱都去干嘛? 平常也不见他挥霍,来他家快俩月了,甚至没见他给自己买过一件衣服,男生之间最喜欢攀比的鞋,他好像也并不感兴趣。 何砚之对这个小保镖的好奇程度,比渴望重新站起来的执念还要深。 自从他脚底开始有了一点知觉,知觉覆盖的范围就在一天天扩大,只不过这个过程尤其缓慢,到现在也只刚刚波及到脚趾。 然后他就会经常出现感觉到自己脚抽筋,却动不了的情况,非得伸手把脚趾头掰回来才行。 于是俞衡给他买了点钙片,养护神经的药也督促他每天吃——砚总这人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别人不说,他就绝不会主动吃药。 俞衡觉得他妹妹小学的时候得肺炎都没他这么难伺候,至少她还知道到点了该输液了,会主动把小手伸出来让护士扎。 由此可见,砚总还不如个几岁的孩子让人省心。 不过看在他给的工资不低的份上,俞衡还是可以接受的。 寒假一放,就意味着年关更加近了,俞衡隔三差五会回一趟家,反正他家也在本市,有车,怎么都不算远。 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忻临的年味依然十分寡淡,何砚之住的这种别墅区,更是闻不到任何过年的气息,俞衡每天外出,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附近的邻居。 何砚之继续当他的咸鱼,跟那只懒到骨子里的大橘一样失去梦想,每天一起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晒晒太阳,然后各自接受小保镖的投喂。 俞衡简直想给自己送一面锦旗——他不见得是保镖里面最厉害的,但绝对是保镖中当保姆当的最好的,保姆里武力值最高的。 这天下午,何砚之跟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撸猫玩游戏,大橘趴在他身上,一人一猫相依为命,看上去格外岁月静好。 下一刻,何砚之忽然疑惑地“嗯”一声——有人想添加他为微信好友。 他已经把添加好友的方式全部关闭,只留下了一个“二维码添加”,平常也很少跟别人互加好友,这会儿突然收到请求,他先是愣了一下,随手就点了同意。 然后他看了眼对方的资料,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 这人加上他,并没立刻跟他说话,何砚之也不乐意主动搭理别人,继续刷朋友圈,看俞衡晒猫。 等过了十分钟,那个人才犹犹豫豫地发来一个:【砚哥。】 叫得这么亲密,应该是熟人。 何砚之没多想,随手回了个问号。 对方又发:【能……借点钱吗?】 何砚之这个人吧,可能因为从小就是富二代,对钱并没有太多概念,脑子里只有两种印象,“够花”和“不够花”。钱够花的时候,他并不介意多掏一点,比如说给俞衡的六万工资,这完全在他可以承担的范围内。 平时经常有朋友跟他借钱,他也从不催债,只要借得不多,他的态度都是“爱还不还”。 不过,刚刚加上他好友就来借钱,是不是有些太不礼貌了? 于是他微微一皱眉,回复道:【你谁?】 对方避而不答:【快过年了,先给砚哥拜个早年。手头有点紧,不好意思回家面对家人,能不能先找砚哥借点?等年后我肯定还清。】 何砚之莫名其妙,心说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认识的人借也就罢了,这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说的……当他是慈善机构啊? 他瞬间不耐烦了:【到底谁?骗子?不说我删好友了】 对方忙发:【别别别,不是骗子,咱俩认识的。】 何砚之:【?】 聊天框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何砚之等了半天,也不见有消息过来。 他又看了看那几条消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不是人人都喜欢在聊天的时候句子末尾加句号,何砚之有印象的人中,有三个人喜欢这么干,其中两个在他好友列表里,剩下的那个…… 他手莫名有点抖,并不想让他的预感成真,遂直截了当怼了回去:【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认识乔布斯呢,他让我代他跟你问声好,苹果18要发布了,让你赶紧去买】 随后他点进右上角,就要把这人删除。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消息弹出来:【砚哥,我冯奕。】 何砚之委实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跟这个名字产生交集,他内心不祥的预感变成现实,让他一时僵住,抬起的手指没能按下去。 这时俞衡突然从厨房那边走过来,他切了个橙子,端到何砚之面前:“来吃点。” 何砚之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样,并没有抬头,只看到手机屏幕上对方的消息不断跳出:【对不起啊砚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前段时间我刚跟我老婆离婚,她带着孩子,房子给她了,钱也给她了。】 【我这几年都挺不顺心的,工作换了好几份,现在这份又干不下去辞职了。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车也卖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掏不出来。】 【我真没办法才想着来找你,砚哥您看在我们以前是朋友的份上,就借我两千吧,两千就行,两个月之内我肯定还你。】 何砚之看了那些话,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脸色青白,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当场爆炸。 他不想再看对方跟他卖惨哭穷,再次伸手要把他的好友删掉。 然而他旁边的俞衡突然说:“等等。” 何砚之手一顿。 俞衡明显已经看到了微信界面,朝他手机一挑下巴:“你当年资助的白眼狼?” 白眼狼……这形容还真是精准无比。 何砚之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别管,我不会借他钱的。” 谁成想俞衡居然说:“借啊,为什么不借。” 何砚之一愣,刚压下去的火蹭一下窜了起来:“我凭什么借他钱?我有病?” “不是真借,”俞衡拿起一瓣橙子堵住他的嘴,把他余下的话堵了回去,“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了?这不符合你的作风。” “……”何砚之沉默片刻,“那你想怎样?” “你直接删了他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既然脸皮厚到敢找上来,就意味着他敢变着法地骚扰你,”俞衡说,“我知道你不愿意用你常用的手段对付他,毕竟朋友一场,给他整死了整残了,那都不太好看。” 何砚之皱眉:“你要干嘛?” “帮你收拾他啊,”俞衡拿过对方的手机,“你不方便出门,我替你去——说实话我真的很想会会他,看看‘白眼狼’这种生物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说着,手上敲字回:【就要两千?】 冯奕估计没想到还能有交谈的余地,顿了好一会儿才回:【是,就两千。】 俞衡:【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要你当面写借条给我】 冯奕:【我就在忻临,借条没问题,你让我写什么都行。】 冯奕:【砚哥什么时候方便?我听说你……出车祸了?】 俞衡:【不该问的别多问,如果你还想要钱,管好你的嘴】 俞衡:【我让人拿钱给你,拿完钱你就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冯奕很快回:【没问题,谢谢砚哥。】 俞衡把自己的微信号推给对方,说让他联系这个号,然后将聊天记录截屏保存,在何砚之的手机上把他删了。 何砚之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那你悠着点,别给他打进医院了,你刚把你朋友捞出来,我可不想再去看守所捞你。” “你放心,我不动手,”俞衡把手机还给他,“以武服人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可以好好谈谈,我为什么不跟他‘好好’谈谈呢?” 第32章 耍的就是你 何砚之:“……” 这种一个打三个的保镖,肯坐下来好好谈谈?他不太相信。 他吃了两瓣橙子冷静下,那边俞衡已经加上了冯奕的微信,拿出了淘宝客服一般的语气和态度跟他聊天。 两分钟后俞衡问:“砚总,给推荐个见面地点吧,越高档越好,我要去跟他喝个下午茶。” 何砚之略一思考,给他推荐了一家咖啡厅,并说:“东西不怎么好喝,但就是贵,贵得离谱,被很多人投诉过,可一直也没倒闭,估计是有什么背景。” “不过那里挺安静的,保密性也做得不错,很多人喜欢在那谈生意。” “很好,”俞衡表示满意,“就是这里了。” 何砚之还是不太放心:“要不……还是算了吧,为了那么个东西,万一你进去了,不值当的。” “我真的不会动手打人的,”俞衡无奈一笑,“我只是去跟他谈谈,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听他这么说,何砚之只得作罢。 俞衡跟冯奕约定的见面时间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地点就在何砚之推荐的那家咖啡厅。 在那之前,他先去银行换了一点钱,拿信封装起来,揣在兜里,开车往咖啡厅走。 咖啡厅是个英文名字,俞衡看了看觉得不明所以,估计是随便取的。咖啡厅所在的位置也挺偏,大冬天的更是没什么人来,非常冷清。 他故意迟到了十分钟,进去的时候,发现冯奕已经在等他了。 他之前见过冯奕的照片——就是那张七年前的大头贴,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七年过去,照片上的人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从青春洋溢的学生向油腻大叔靠拢,体型膨胀得好似膨化食品,只能从一张脸上依稀辨认出当年的样子。 俞衡就很不懂了,何砚之比这货还年长一岁,到现在依然保持得很好,如果他自己不说,没人看得出来他已经三十岁了。 而面前这位……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估计因为咖啡店接待的都是“大客户”,服务员相当热情,小姐姐笑容甜美地说了句“欢迎光临”,俞衡伸手朝冯奕那边一比划,表示那是他要找的人。 服务员跟着他来到餐桌前,递上菜单:“两位要点什么?” 俞衡低头看了一眼,心说:果然好贵。 他随便翻了两下菜单——中午他给何砚之做了顿好的,自己也没少吃,因此现在完全不饿,遂把菜单一合,直接推给对方,并对服务员说:“一杯拿铁。” “好的,”服务员小姐姐转向冯奕,“先生您呢?” 冯奕并没看菜单,直接说:“一样。” “好的,一共两杯拿铁,两位请稍等。” 店里没什么人,服务员很快把咖啡端上来:“两位请慢用。” 俞衡并不爱喝咖啡,他高三那年为了考上心仪的大学天天熬夜奋战,已经有点喝伤了。他只浅浅抿了一口,心说:果然难喝。 砚总的口味还真是准。 于是他默默把咖啡放下了,从兜里掏出那个包好的信封,放在桌上,低声道:“两千太少,砚哥没借过这么少的钱,直接让我拿了一万——你写借条吧。” 冯奕一愣,他看了一眼那信封的厚度,随即笑逐颜开:“好,没问题,就知道砚哥是个爽快人!” 他说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开始写借条,俞衡保持微笑,默默等他写完:“按个手印吧,虽然砚哥没这么要求,可我是个认真的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的好的,没问题,”冯奕并没带印泥,索性用笔把指腹涂黑了,在自己签名上按下手印,随后把借条递给对方,“你看行吗?” “可以。”俞衡把借条叠起收下,又假模假式地抿了口咖啡,装作十分享受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天这么冷,你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多坐一会儿,把这咖啡喝完了再走。” “……哎,好。”冯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万块钱还没到手,他也不敢走,遂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 然后他嘴差点咧到耳根去,堪堪忍住了,一看对方依然好整以暇,还以为是自己不懂品味。 俞衡的手搭在装钱的信封上,就是不拿开,冯奕眼巴巴地看着,也不敢催。 过了好一会儿,俞衡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你跟你老婆离婚了?” 揭人伤疤永远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冯奕只觉得这话无比耳熟——昨天他不就是这么跟何砚之说话的吗? 他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尴尬地一挠头:“是……是啊。” 俞衡:“那我先替你妻子,不,前妻表示由衷地高兴。” 冯奕一愣。 俞衡一本正经地说着挖苦的话:“跟你结婚五年才终于看清你的真面目,实在是有点遇人不淑,不过亡羊补牢嘛……也为时未晚。” 咖啡厅里虽然人少,但并不等于一个人都没有,他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冯奕立刻感受到了服务员和其他客人投来的目光,冷汗“刷”地从脖子上淌下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先生……说笑了。” 俞衡放下咖啡,手指有意无意在信封上轻轻敲击:“说来也巧,我来的路上经过二幼,那旁边有个小区,你家就住那儿吧?你妻子正带着孩子在外面玩,她挺漂亮,孩子也挺可爱的,就是……怎么长得不太像你啊?” 冯奕听完这话,瞳孔瞬间收缩起来,更多的冷汗往下淌,攥紧的拳头缝里也能挤出水来。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什……什么?” 俞衡一脸若无其事:“哦,没什么,男孩长得像妈,正常。” 冯奕浑身都开始发抖,看向面前这年轻人的表情已经趋近于惊恐:“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俞衡有些意外似的一挑眉:“这很难打听吗?就快过年了,孩子估计只能跟着妈妈回家找姥姥姥爷去了,没你这个爸,也怪可怜的。” 他再次低头抿咖啡,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对方的反应——打听一个人家里的情况简直不要太简单,毕竟他身后有个何砚之。 砚总干别的不行,就是打探消息利索。 冯奕就算再傻也不可能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威胁,他就算是个人渣,也是爱孩子的,现在这年轻人直接拿孩子来威胁他…… 这人是何砚之派来的,他的立场,就是何砚之的立场。 冯奕越想越害怕,他自然知道现在的何砚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何砚之了,一时竟有些后悔过来借钱。然而他脸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说:“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按时还钱的,一定。” 俞衡笑起来:“我相信冯先生的人品,快过年了,大家都和气一点,没什么不好。咱们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他说着,终于把信封朝对方推去,并发现了什么般,故作惊讶地问:“哟,冯先生这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哈……哈哈,店里空调温度太高了。”冯奕生怕这不怀好意的小子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把信封抢过来揣进自己怀里,“我这出去凉快一会儿,就不打扰了,你回去替我跟我砚哥说声谢谢,这回真的多亏他了。” “没问题,我一定带到。”俞衡说着起身,“麻烦先生结下账吧,我匆匆忙忙地出来,没带钱,手机也落在家里了。” 冯奕刚拿了人家一万块钱,没道理不请这一顿咖啡,赶紧点头说好。 俞衡冲他道了句回见,开门离开了咖啡厅。 见他走了,冯奕这才长舒一口气,他抹掉额头的冷汗:“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小姐姐面带微笑地走来,轻声细语地说:“先生,一共360。” “多……多少?!”冯奕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几乎以为自己多听了一个零。 “360元,”服务员继续微笑,“咱们这一杯拿铁180元,您刚刚没看菜单吗?” 冯奕:“……” 他还真没看。 他有苦说不出,只能硬吞了这口黄连,心说刚才那小子到底什么人,真是损到家了。 他一脸心疼地拿出刚刚到手的信封,准备当场破了这一万块来结咖啡钱,谁料手往信封里一摸,立刻感觉出不对了。 这钱的大小……好像不太对劲。 之前信封一直在俞衡手里压着,他只能看到厚度,抢过来又急急忙忙塞到怀里,根本没来得及检查。 现在他低头往信封里一瞧,顿时傻了眼。 里面没有红色的毛爷爷,全是绿票子。 不是一百张一百,是一百张一块。 冯奕愣了足足半分钟,随即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把信封重新折好,咽了口唾沫。 他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服务员让他坐在这个位置的,现在观察一下才发现,店里的监控竟没有一个冲着这里。 如果俞衡一口咬定借给他一万,他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这个地方肯定是何砚之推荐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 也就是说……他拿一张一万块的借条,换到了一百块钱。 还得结两杯价值360块的咖啡。 冯奕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本能反应就是出去追俞衡,然而他顺窗户往外一瞧,发现对方开来的那辆SUV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终于怒从心头起,抓起咖啡杯就要往地上摔。 “先生!”服务员立刻制止他,皱起眉头,“这杯子140一个,您要赔吗?” 冯奕:“……” 第33章 晚安吻 俞衡从咖啡厅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冯奕的微信、手机号全部拉黑,然后开车走人。 时间还早,他并没急着回家,反正这个点他家那位应该还在午睡,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做。 于是他先逛了一圈宠物店,调戏一番店里的小猫小狗们,顺便跟店主聊聊天,帮帮忙。 这家宠物店他经常来,宠物店隔壁就是宠物医院,都是店主一家开的,规模不小,在忻临很有名,口碑也不错。店主跟本市的宠物收容所也有联系,人很好,对宠物尤其温柔耐心。 当然,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比如把他家大橘变成太监的时候。 两人彼此很熟悉,他来买东西基本都会打折,店主一见他就说:“放假了?” 俞衡点头:“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这开到什么时候,不回家过年吗?” “开到二十九吧,”店主正在给狗梳毛,“万一过年也有来看病的呢?——说起来,你家猫可该减肥了。” 俞衡一笑:“减,等开春了就给它减。” 再不减的话,真把何砚之压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他在宠物店待了一会儿,觉得某人午睡也该醒了,这才上车往家走。 中途路径一家炸鸡店,他突发奇想,进去买了两袋炸鸡。 随后他回到鑫月小区,又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罐啤酒。 俞衡到家的时候何砚之刚睡醒,正扒拉着俩眼儿在暗室里看手机,前者把东西放下就去卧室找他,看到他这样顿时眉头一皱:“怎么不开灯?摸黑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何砚之故意装聋,抽了抽鼻子:“你买什么回来了,好香。” 俞衡拿他没办法,只好叹气道:“别玩了,起来吃饭了。” 何砚之立刻撇下手机这个“备胎”,起身把自己挪上轮椅,跟着他去了客厅:“我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冯奕呢?你俩成功碰面了没有?” “当然已经搞定了,你还信不过我吗?”俞衡说着掏出那张借条,“给,虽然二十万只帮你要了一万,但总比没有强。” 何砚之打开借条一看,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所以你真的借了他一万?” “你在想什么,我借给人渣钱,我吃饱了撑的?”俞衡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炸鸡袋子,“我去银行换了一百张一块钱,假装一百的借给他了——这人也真有意思,居然不检查。” 何砚之愣了:“啥?” 俞衡:“其实我还是有点心疼的,虽然是一百张一块,但都是连号呢,我本来想给他弄一百张一毛,可惜一毛钱纸币已经不流通了,搞不到。” 何砚之:“?” 这到底是什么鬼才?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套路了吗? 俞衡拿起一袋鸡排,鸡排已经切成小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非常诱人。 他拿签子扎起一块,递到何砚之嘴边:“快吃吧,一会儿不脆了——小心烫。” 何砚之脑子还在思考“一块钱是怎么伪装成一百块”的事,根本没看递过来的是什么,身体已经凭借本能张开嘴,把那块鸡排叼走了。 等他嚼上好几下,才终于反应过来:“你买的炸鸡?还买了啤酒?不吃养生餐了?” “天天陪你吃养生餐,我自己都吃腻了,”俞衡说着把赠送的孜然胡椒粉和番茄酱都打开,扎一块鸡排蘸了蘸,“偶尔也放纵一回,没什么不好。” 何砚之冲着那几罐啤酒一挑下巴,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的量,遂问:“我能喝吗?” “能啊,”俞衡诧异抬眼,“怎么了我的砚总,你已经听我话到连能不能喝酒都要征求我的意见了?” 何砚之:“……” 一定是他太纵容这个小保镖了,一天比一天得寸进尺。 他板起脸,一把抢过那袋鸡排:“都是我的,没有你份。” 俞衡忍笑,打开另一个塑料袋,又拿出了一袋鸡排。 何砚之:“……”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个三岁孩子似的,”俞衡不放过任何可以调侃他的机会,“而且你洗手了吗?没洗手就吃东西?” 何砚之咬牙回怼:“你洗了吗?” 俞衡:“一回来我就洗了,你这么脆弱,我可怕你沾上外面的病菌,恨不得给全身来一次消毒才敢碰你。” 何砚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好操控着轮椅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就看到俞衡打开电视,在找电影看。 他把轮椅停在一边,将自己转移到沙发上,跟对方并肩坐着,又问:“所以,你这么骗姓冯的,他居然没把你怎么样?” “他能把我怎么样?”俞衡捏起一根薯条,“他又打不过我——你是不知道他现在的形象,简直是一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何砚之手一顿。 “所以我觉得你俩决裂是正确的,省得你跟他混多了,也往他那个方向发展。”俞衡说,“你要是真变成他那样,我可就不给你当保镖了。” 何砚之一扯嘴角,心说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颜狗。 虽然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哦对了,”俞衡又说,“还得感谢你昨天给了我咖啡厅的电话,今天多亏服务员小姐姐帮忙了。” 何砚之:“……” 服务员小姐姐?这货是出卖色相跟对方联合收拾冯奕的吗? 这臭小子,手段还真是多。 俞衡随便找了个美国大片,也不管下饭不下饭,先看上再说。随即他打开一只炸全鸡,把鸡腿掰下来递给何砚之:“吃吧,多吃点,我有时候真好奇,你是吃不胖体质吗?每天吃完就睡,还不活动,基本没有消耗,为什么就是不长肉?” 何砚之抬起眼:“你到底希望我长肉还是不希望我长肉?” “希望你长到正常水平。”俞衡开了两罐啤酒,“来吧砚总,为庆祝干倒你的仇人,干杯。” 何砚之:“……” 他并不是很想干这个杯。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哦,他指的是自己当年被冯奕骗钱。 然而俞衡都把啤酒端起来了,何砚之也不好不跟他干,只得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下杯。 砚总不得不承认,俞衡买的这家炸鸡真心好吃——小保镖除了有精准趟雷的天赋,还有某种精准抓住他胃的天赋,以至于让他又爱又恨。 这年头,当个残疾人也不容易。 他太难了。 鸡肉炸得外酥里嫩,咬下去唇齿留香,再配上薯条和啤酒,当真是这漫漫冬日里不可多得的享受。何砚之喝得有点上头,觉得坐着太累,没留神便往对方身上靠去,浑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俞衡也甘愿给他当靠枕,他把鸡骨头咬裂了,吮里面的骨髓,含混问:“还有俩礼拜就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何砚之一喝酒就犯迷糊,脑子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打算’?” “就是……你打算在哪里过,跟谁过?”俞衡扭头看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吧?” “有什么不能?”何砚之喝空了一罐啤酒,“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俞衡叹气:“我也得回家啊。” “唔,”何砚之把眼睛闭上了,“那就一个人过,反正也不是第一年一个人过了……没事儿,那不是有那么多网友陪着我吗,他们看春晚也怪没意思的,我给他们解解闷。” 俞衡听出了他的醉意,知道他又喝多了在胡说八道,可心里竟莫名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砚总这么大个腕儿,过年居然没有人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不停地刷着微博,跟黑粉们互刚,只是为了排遣寂寞? 虽然是自作自受,可也实在有点…… 俞衡没接话,何砚之突然也没声了,他手里拿着的空啤酒罐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醒了正趴在地毯上打盹儿的猫。 大橘站起来抖抖毛,进行了一个长达一米的猫式伸展,然后扭着屁股喝水去了。 俞衡一偏头,只看到某人竟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记起两个月前带他去医院看病的那天,那个时候何砚之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差点伤了护士,不让人碰,还不让他走。 像只刚被什么东西伤害过的小猫,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不信任。 现在…… 俞衡无奈一笑,把啤酒罐捡起来扔了,又把某人抱去洗干净一双油爪子——这么折腾了一圈,何砚之居然都没醒。 可见酒比安眠药还管用。 时间其实还早,但他已经睡着了,俞衡便不好再叫醒他。他把对方轻轻放到床上,审视着他的脸,忽然陷入沉思。 那天费铮问他的话还言犹在耳——到底看上他哪儿? 俞衡认真思考一番,发现还是回答不上来。 人总是有种奇怪的毛病,对于未知事物会产生好奇,这种好奇促使他一探究竟,等他探寻过后,发现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于是这种好奇悄然开始转变,变成了某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定义的东西。 俞衡神色复杂,觉得抛开那些故意的撩骚不谈,他对这位雇主……依然是讨厌不起来的。 甚至因为接触得多了,发现掩藏在表面下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因而生出了某种怜爱。 像剥开一颗山竹,红黑色的表皮之下,是意想不到的洁白的果实。 何砚之呼吸平稳,已经睡熟得不能再熟了,俞衡在床边坐了很久,不知怎么,内心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这冲动一浮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缓缓凑近对方,在他眉毛上那个细小的疤痕处轻轻地碰了一下嘴唇。 这动作非常轻微,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走。 俞衡干完这“坏事”便迅速撤离,他关掉床头灯,自己滚到床另一边,低声道:“晚安,好梦。” 第34章 跟我回家 可惜的是,何砚之早已被两罐啤酒灌醉睡倒,并不知道小保镖偷偷摸摸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而俞衡自己……明显也没有主动坦白的自觉。 于是这天晚上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随着天亮悄然翻篇,像个隐藏的彩蛋,等待某人细细发掘。 自从砚总发现“只要我睡得够快,神经痛就追不上我”这个秘密,便开始每天晚上都喝一杯红酒,喝完以后倒头就睡,第二天天亮才醒过来。 俞衡对他这种鸵鸟一般的“逃避式应对方法”表现出十成十的无可奈何,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反正红酒这种东西,每天少喝一点也没什么坏处,索性随他去了。 何砚之以前从来没被人这么照顾过,拍戏的时候经常熬到凌晨好几点,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像今天这么作息规律。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天生体弱的类型,纯粹是被车祸给折腾的,现在得到了一番无微不至的照料,身体状况很快好转起来,除了容易累和容易犯困这两点暂时治不好,其他方面已经在逐渐向正常水平靠拢。 俞衡这个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也完全不嫌累,坚持每天帮他按摩复健,按时投食,按时喂药。 何砚之腿上的肌肉没有再继续萎缩,知觉缓慢恢复,但还是动不了。对此,砚总自己倒也不是很急,反正他一时好不了,俞衡就一时走不了,他要真好了,找什么理由继续雇他还是个问题。 年关越来越近,反应迟钝的忻临市也终于开始热闹起来,别墅区的富豪们放年假回来了,难得跟家人团聚,晚上亮灯的人家明显比以前多了。 年前忻临下了一场雪,洋洋洒洒飘了一整夜,何砚之待在家里没发觉,第二天早上才看到。 放假了人们都起得晚,小区里暂时没人铲雪,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雪地上偶尔能看到几个脚印,不知是谁家顽皮的孩子踩的。 他望着窗外有点出神,总觉得这么悠闲地看雪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过去十年间也不知自己都忙了些什么,折腾来折腾去的,现在想想,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随后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离年关越近,俞衡回家的次数就越频繁,从一周一次,到三天一次,再到隔天一次。但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都绝对事先把饭准备好,让何砚之自己热着吃,不能给他饿着。 这样次数多了,何砚之自己都开始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碍着了人家一家人团聚,屡次跟他表达“你回家过年去吧我一个人真的死不了”,但都被俞衡委婉拒绝。 一不留神就到了年三十,俞衡嫌砚总家里太“素”,一大早就把事先买好的对联和福字贴上了。何砚之睡醒起来,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家。 他一脸莫名地看着对方霍霍自己家窗户,表情古怪地说:“你这干嘛呢?装饰婚房呢?” 俞衡手一顿,他回过头来,眉尾也跟着扬起:“是啊砚总,你看看还满意吗?” “我不满意,”何砚之板着脸,“我这装修风格偏欧式,你给我弄这么多‘红红火火’,你觉得好看吗?” “这叫‘中西合璧’,”俞衡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把最后一个窗花也贴完了,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过年再不喜庆一点,那就没机会了。” 何砚之一点也不想喜庆,可这贴都贴完了,他也不能再给撕下来,只好勉为其难地一扭头,装作没看见。 年前这段时间,俞衡陆续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因为别墅实在太大,他一个人折腾了很久才收拾完。 他本来是抱着“再挖出一点砚总黑历史”的想法开始收拾的,觉得以某人这个记性,指不定又在哪塞着什么大头贴、汇款单忘了销毁,然而现实令他非常失望,别墅里干干净净,什么不该有的都没有。 所以上一次真的是误打误撞了。 现在过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年味便不觉又少了一层,不过这样也好,没人放鞭炮,就不会被彻夜的鞭炮声吵得睡不着觉。 比起过年,当然还是他家雇主的睡眠质量更重要。 何砚之控制着轮椅在家里转悠,看上去相当的无所事事,他身边还趴着一只同样无所事事的猫,正用大毛尾巴拨弄扔在地上的逗猫棒。 何砚之弯腰把逗猫棒捡起来,并问俞衡:“你今天真的不回家?” “晚上回,”俞衡说,“中午再陪你待会儿。” 何砚之没接话,继续逗猫。 然而“懒橘”不愧为懒橘,对他的逗弄根本无动于衷,只有在逗猫棒上面的羽毛晃到它跟前时,才意思意思伸爪够一够。 何砚之跟猫斗争了五分钟,终于还是败给它了,把逗猫棒一丢,去沙发上摸自己的手机。 养什么猫啊,这种好吃懒做还一点也不配合你的小东西,不如玩消消乐。 他手机在沙发上扔着,俞衡的手机也在沙发上扔着,他分辨了一下哪个是自己的,正伸手要去拿,突然看到其中一部屏幕亮了起来。 锁屏上显示着微信消息:【哥,你快点回来嘛,你不在我好无聊啊,说好的要陪我玩呢?】 何砚之手一顿。 随后他装作没看见,拿起自己的手机离开了。 俞衡正在厨房忙碌,没空回那条消息,何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忽然复杂起来。 小保镖到底跟他不一样,他有家人,有父亲要孝敬,有妹妹要照顾。过年本该是个家人团聚的时候,现在因为自己害他不能回家,是不是有些过分? 这辈子干尽了坏事的砚总居然会为了某件事愧疚,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抱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俞衡赶紧走算了。 谁料他刚准备开口,对方突然从厨房出来:“哎家里没大料了,我去楼下小卖部买点,你帮我看着点锅。” 他说完,换上衣服就走了。 何砚之:“……” 看着锅?怎么看? 这辈子没下厨房做过饭的砚总居然有点慌,他看着正坐在火上的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俞衡很快就回来了,他把刚买来的大料加到锅里,何砚之故作镇定地问:“小卖部还开门?” “没开,我去旁边超市买的。”俞衡说,“怎么了?” “……没事。” 让他这么一打岔,何砚之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就怀着这样一种一言难尽的心情一直熬到晚上七点多,俞衡终于打算回家了。 离开之前,他还专门包了一盖帘饺子,并问何砚之:“你会煮吧?” 为了让小保镖早点回家过年,砚总不惜夸下海口:“会,我以前也煮过速冻饺子的。” 俞衡看他一眼,总觉得这话哪里可疑,但时间紧迫他也不好多问,还是暂且信了他:“那我明天回来,你吃完饭早点休息,别熬夜。” 何砚之连连点头,心里压着一万个“你快走吧”。 可他越急,俞衡反而越不急,他奇怪地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我有什么不高兴,”何砚之简直要疯了,扣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几乎有点抽抽,“你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明天见。” “那……明天见。”俞衡说完,换好衣服出了门。 等他走了,何砚之终于长舒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别墅里本来就只有两个人,现在走了一个,立刻就冷清下来,连大红的窗花好像也不那么喜庆了,何砚之看着,只觉得有点厌烦。 虽说小保镖确实只走一个晚上,可他心里还是莫名不是滋味,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往不好的方面想——是不是以后所有的节日都会这样?所有该团圆、该欢聚的日子,他还是只能自己一个人? 这让他莫名开始烦躁,哪怕是在这么个应该欢庆的除夕夜,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而今这道阳光明明已透过层层阻碍钻进了他的屋子,他沐浴在阳光下许久,几乎忘了没有阳光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但突然的,太阳落山了。 分明知道太阳明天还会升起,但就是难以平安地熬过这个夜晚。 何砚之皱眉往窗外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堵得难受,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只活物身上。 大橘莫名其妙被他抱起来,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他,何砚之轻声说:“你主人不要你了,咱俩相依为命你看怎么样?” 大橘:“喵?” 他正准备骗走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却意外地听见房门响了。 ……撸猫的手,微微颤抖。 他心说:不是吧,大过年的,有人撬门?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期——门外并没有什么试图入室盗窃的小偷,门是被钥匙打开的,进来的是俞衡。 何砚之一愣:“你忘拿东西了?” 俞衡:“忘拿车钥匙了。” “……” 哦。 何砚之心里那点期待还没升起来就又重新落下去,他低头跟猫大眼瞪小眼,没再看小保镖。 俞衡在鞋柜上找到车钥匙,正准备走,可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何砚之坐在那儿,竟显得有些落寞。 于是他脚步不受控制地拐了回来,抓起挂在门口的衣服,径直走到对方面前,不由分说地开始往他身上套。 何砚之被这“突然袭击”搞蒙了:“你干嘛?”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会出事。”俞衡抓着他的手腕,“快点换衣服,跟我回家。” 听到最后四个字,何砚之直接从“蒙了”进化成“傻了”,他两眼发直:“……啥?” 第35章 过年 “我说让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过年,”俞衡又重复了一遍,“快点,来不及了,再不回去我妹要跟我爸饿一晚上了。” 何砚之像只即将被人抱起来的猫,伸爪死死扣住轮椅扶手不想跟他走,语气甚至有些惊恐:“不是你……没毛病吧?你家过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知道大过年的把陌生人带回家是一种什么行为吗?” “陌生人?”俞衡诧异地瞧他一眼,“你误会了吧,我家人都知道你,不算陌生人。再说了,是我爸让我把你带回去的。” 何砚之:“?” 俞衡解释道:“刚我爸打电话催我回家,我说我在你这,晚点回去。他说‘你直接给他带回来不就得了,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正好咱家麻将三缺一’。” 何砚之:“??” 麻将? 三缺一? 砚总内存不足的大脑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死机,他愣了半天,已经不知道是该先问清楚“你为什么要跟你家人提起我”,还是“你爸为什么会想让你把我带回家”。 但显然,现在问哪个都不太来得及,俞衡不由分说地帮他换好衣服,又说:“快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充电器,对了,还有猫。” 何砚之:“……” 还要带猫? 这是打算住几天? “不行啊,东西太多了。”俞衡说着,忽然撂下他冲向卧室,把行李箱从衣柜上拿下来,塞进笔记本和充电器,又帮他家雇主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何砚之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认真的吗?” “我不认真难道还跟你开玩笑?”俞衡又冲进厨房,把包好的饺子拿塑料袋装起来,剩下没动过的半锅红烧肉也用饭盒装上,“还好我多做了点,不然现在回家炖肉不知道几点才能吃饭了。” 何砚之:“……” 俞衡把要带的东西除了吃的全部打包塞进行李箱,甚至想把猫也往里装,何砚之战战兢兢:“猫就……算了吧,真的不会憋死吗?” “其实不会,不过你抱着也行。”俞衡放弃了荼毒可怜的大橘,把箱子一合,上前一把薅起何砚之把他放在沙发上,先把轮椅折叠起来,“我先送一趟,把车开过来,你想想还有没有落的。” 何砚之:“不带猫粮猫砂盆什么的吗?” “家里有。” 俞衡说完就拎上箱子出门了,何砚之跟膝盖上的猫面面相觑,明显还没从剧烈的冲击中缓过来。 他这辈子都没去别人家过过新年,甚至连自己家都没怎么团聚过。 就这么把他带回去……真的大丈夫? 可惜小保镖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两分钟以后他已经去而复返,检查过家里的燃气和水电,确认都关着,便背起何砚之,捞上猫就走。 何砚之莫名其妙在年三十的晚上被人“骗”出家门,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天晚上温度很低,他才刚出家门就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忙把脑袋往俞衡肩膀上扎。 年前下的那场雪还没有化完,俞衡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SUV被他停在大门口,没熄火,车里空调是开着的。他把何砚之和猫都送进车后座,自己在主驾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不想跟我回家过年啊?” 何砚之斟酌着说:“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怕你家人不同意。” “奇了,”俞衡挑眉,“我们从不惧怕世俗眼光的砚总,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何砚之:“……” 现在解雇这个保镖是不是来不及了? 何砚之简直不想再理他,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别墅所有灯都已经黑了,唯独门口的路灯还亮着,照亮地上的积雪。 年三十的晚上,路上基本没有车,他们一路畅行无阻。何砚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跟你家里说了我是谁?” “没,只说是个朋友,”俞衡道,“怎么了,你害怕啊?我家人又不是什么魔鬼,至于吗?” 何砚之:“……” 至于,非常至于。 他一把按住试图越狱爬去前座的猫,强行把它固定在自己腿上,没好气地说:“你家人要是不待见我,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俞衡觉得十分好笑:“你回呗,我家住六楼,没电梯,我不管你,我看你怎么下来。” “……” 他要报警了! 这叫非法拘禁! 砚总自觉前路渺茫,甚至跟那只同样任人拿捏的猫惺惺相惜起来。他三十年的人生中像今天这般忐忑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几回,上一次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海选试镜。 十年,仿佛一个微缩的轮回似的。 不过他没能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俞衡已很快把车开到了。 俞衡家在一个挺破旧的老小区,跟外面那些高楼林立的新式小区不同,这里最高的楼层也就只有六层。一进小区有一个很小的停车场,因为过年已经没有车位了,他索性把车停在了单元楼楼下。 何砚之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感觉自己被坑进了某种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一时间有些发抖:“连个路灯也没有,你家真的住这儿?” “还要什么路灯,这破地方估计过不了两年就要拆了,”俞衡说,“想不到吧,再过不久,我家也要变成拆迁户了。” 何砚之:“……” 所以还要他六万工资是? 俞衡把他接下车,打开后备箱看了看,何砚之在他背上问:“一趟能搬上去吗?” “有点悬,但我不想再跑第二趟了。” 于是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上了楼——俞衡单手扣着行李箱和轮椅,另一只手还得托着背上的人防止他摔下来,何砚之拎着饭盒和饺子,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十五斤的猫。 老旧的单元楼里楼梯间非常狭窄,六层楼灯泡坏了三层,俞衡一鼓作气直接冲上六楼,也腾不出手来按门铃,只能在门口喊:“爸!开个门!” 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明显没那么好,几秒钟以后,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了,俞衡爸爸却没有出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探头出来:“哥……咦?” 何砚之把脑袋往后一缩,没敢跟对方对视。 “快快快,拿不住了,”俞衡立刻挤进屋,把一身“货物”卸下来,他长舒一口气,“臭猫,你可真是该减肥了。” 大橘一跃而下,翘着尾巴冲女孩发出一声“喵”。 女孩蹲下身抱它:“快来给我抱……哇你怎么又沉了!” 俞衡把何砚之放进轮椅:“介绍下,这我妹,微微。” 他话正说到这,突然从里屋走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年纪约莫五十,何砚之一抬头,正好跟他对上视线。 于是俞衡继续说:“我爸,俞立松老师,在大学当教授。” 何砚之适时地接上一句:“叔叔好。” 俞衡把手搭上他轮椅椅背:“这位……我朋友,何砚之。” 俞立松冲他微笑点头:“记得,之前你提过,刚还是我让你把他接过来过年的。” 他说着摸一把女儿的头:“不叫人?没礼貌。” 俞微一撇嘴:“哥哥好。” 何砚之:“……你好。” 砚总突然被小保镖拐回家,说不紧张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看看对方好像没什么敌意,他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俞衡显然没时间管他,直接奔向厨房:“不是爸,您电话里跟我说没做饭,就真的一个菜都没做?饭也没闷?您也忒懒了吧,这都几点了,咱晚上还吃不吃饭?” 俞立松也跟着他进了厨房:“我做了你妹又不爱吃,你做,反正今天大年夜,晚点吃没事。” 俞衡:“……得,我服。” 父子两个上那边拌嘴去了,何砚之只能跟俞衡妹妹互相对视。小姑娘抱着猫,站在一边打量他,好像欲言又止。 何砚之内心思考着“笼络小孩子心的最佳方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对方居然主动走过来,轻声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砚之心下一抖,佯装镇定:“你问。” 俞微犹豫着道:“你跟……那个明星何砚之,是同一个人吗?” “……” 什么? 初中生都认识他? 被残忍扒马的砚总先是震惊,随即尴尬一笑:“你觉得是吗?” “我觉得你们长得很像,”俞微说,“但是……我也不敢确定。” 何砚之抓着轮椅扶手,掌心全是汗,他心说万一俞衡妹妹是他黑粉,那可怎么办? 他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欺骗小朋友,遂把心一横:“是一个人。” 俞微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无比震撼的表情,放下猫就跑:“哥!你真的把明星带到家里来了!” 何砚之:“……” 这到底是什么反应? “大呼小叫什么,”俞衡把妹妹赶出厨房,“去把猫粮和猫砂给咱祖宗准备好,快去。” “……哦。”俞微不太情愿,她磨磨蹭蹭地去拿猫粮,中途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前一亮,翻了一沓明信片出来。 随后她重新走到何砚之面前,两眼放光:“我还是头一次离明星这么近,给我签个名吧!” 何砚之:“……”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 他艰难地接过纸笔:“可是我已经过气了啊。” “过气了也是明星啊,”俞微丝毫不介意,“明星的签名都很值钱吧?就算过气了……卖五十块也还是可以的吧?” 何砚之手一抖——这孩子要他签名,居然是想拿去卖? 而且,他的签名居然只值五十? 关注点格外奇怪的砚总表情有些诡异,俞微仔细觑着他的脸色:“少了吗?那我卖一百?” 何砚之一言难尽,挣扎着说:“不,五十……我觉得可能也没人买。” “没关系,”俞微伸手指了指对方手里的明信片,“要不你都帮我签了吧,一张五十,要是都卖出去,能有五百块呢!” 何砚之:“……” 鬼才。 这孩子跟俞衡绝对是亲兄妹! 第36章 俞微 何砚之双手有些颤抖——他已经好久没给人签过名了,突然被当成个真事一样的明星索要签名,他还是有些激动的。 但是,一想想这些签名一张只能卖五十块,他就又不太想签了。 终于他还是敌不过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拔开记号笔粗的那一头,在明信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何砚之本人字写得其实并不怎么样,但签名是专门设计过的,签出来非常飘逸——就是不大认得出来。 他一口气签了十张,签完以后递给俞微:“给。” 俞微捧着那十张明信片如获至宝,高兴得直蹦跶。俞衡在厨房目睹了这一切,急忙出来抓住他妹妹:“我可警告你啊,不准跟别人说他在咱们家,不准拍他照片发到网上去,也不准说这签名是哪里来的,同学、老师、邻居,谁都不能说,听到没有?” “知道啦,”俞微抱着明信片就不撒手,“我才不会说呢,我要是告诉别人,他们就会来我们家围观明星了,我拒绝。” 何砚之:“……” 小妹妹你恐怕想错了,大部分人应该不是来围观他的,是来揍他的。 砚总内心十分复杂,觉得小姑娘内心果然还是天真善良,不像他这种在大染缸里染过一圈的过气明星,浑身上下扒不出什么干净的地方来。 俞衡忙着做饭,没时间管他妹,出来叮嘱完又转身回去了。俞微好像对何砚之这个“哥哥带回来的明星”十分感兴趣,一直围在他身边转。 何砚之被她盯得有点如芒在背,表面上却还得保持微笑——在孩子面前,他还是得保持良好素养的。 俞微应该是只听过他的名字,并不知道他这个人具体怎么样,就算知道,现在估计也已经被近距离接触明星的激动给冲淡了。 很快她又凑过来,满脸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坐轮椅?” 何砚之默了一下:“因为之前出车祸,受伤了。” 俞微顿时换上同情的表情:“好可怜喏。” 何砚之:“……” 他要是说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还会觉得他可怜吗? 这时候俞立松突然开口叫女儿过去:“不准对客人没礼貌,问东问西的。” “我哪里没礼貌了,”俞微撇撇嘴,“我从来没见过活的明星嘛。” 何砚之这个“活的明星”只感觉自己很有压力,快背不动这么沉重的四个字了。 他看了看对方,犹豫着开口问:“对了叔,有空房间吗,我换下衣服。” 俞立松很痛快地伸手一指:“俞衡那屋,你去吧,今天这大过年的,来了就别走了。” “……谢谢叔。” 何砚之心说你儿子把箱子都搬回来了,本来也没打算走吧。 他操控着轮椅往屋里走,俞微在他身后问:“居然不需要手摇吗?” 这小姑娘的好奇心实在过剩,何砚之只好解释说:“我这是电动的。” 随即他拐进卧室,并锁上了门。 俞衡家里并不大,总共也就一百来平米,跟砚总家的别墅根本没法比,他在家习惯了坐着轮椅到处跑,突然换了环境,瞬间觉得哪里都很狭小,稍微一动就要撞墙。 何砚之有些疲惫地吐出一口气——自打车祸之后他就没怎么跟人接触了,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倒也罢了,现在面对俞衡的家人,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砚总心想: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俞衡卧室里有面穿衣镜,何砚之凑到跟前,认真观察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觉得形象好像还行,虽然跟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没得比,但相较刚死里逃生那阵,还是强得多了。 他好像从自己的颜值里找到了一点自信,打开立在墙边的行李箱,翻了两件居家的衣服出来。 他刚把上衣脱了准备换,忽然听见房门“咔哒”一响,他瞬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本能地拿脱下来的衣服挡在胸前:“等……” 俞衡闪身进来,重新把门关好,一脸好笑地说:“你捂什么?您是有胸还是有胸肌值得捂?” 何砚之咬牙切齿:“我以为是你妹——而且,我明明已经锁门了,你怎么还能进来?” “哦,这锁坏了,表面看上去是锁住了,其实一拧就开。”俞衡说着,非常自然地上前帮他,并凑在他耳边,“被我照顾了俩月,你居然还没遗忘‘穿衣服’这项技能啊,砚总?” 何砚之:“……” 他是腿残疾又不是脑残! 俞衡顺手帮他换好裤子,又给他上身多披了一件:“多穿点,这房子太老了,暖气不怎么热,我家又是顶层,温度比你家低多了。” 何砚之试图反驳:“我不……” “让你穿你就穿。” 何砚之只好默默把那个没出口的“冷”字咽回去,内心吐槽小保镖真是担心过头,要不是已经穿了保暖,非得给他捂成个熊。 “晚上你就睡我这吧,我家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俞衡说,“床虽然小了点,但好歹也是双人的,咱俩挤一挤还是没问题的。” 何砚之心说:他不睡这,难道还能睡地上不成? 那明天起来他就是一条被活活疼死的死鱼了。 俞衡好像是不太放心他,又说:“你不用紧张,我爸很开明的。” 何砚之脸色一变——开明? 这个词好像哪里不对? 又听俞衡补上后半句:“就算你被全网黑,我爸也不会对你有偏见,他没啥别的优点,就是思想境界高。” 何砚之:“……” 他关心的是这个吗? “好了我得做饭去了,菜应该快好了,”俞衡说着往外走,“你要是没事干就陪我妹玩会儿,我看她对你挺好奇,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 何砚之这辈子最没有天赋的两件事—— 一,不会饲养小动物; 二,不会陪孩子玩。 被小保镖强行点亮技能树的砚总表情有些微妙,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先试试。 挑战自我什么的,他这辈子好像也没少干。 他刚从卧室出来,俞微就又小尾巴似的地跟上他,并问:“你要喝水吗?我哥说吃饭还得等一会儿,家里有点心,你要吃吗?” 何砚之来的时候也没吃饭,现在确实有些饿了,但再等一会儿他也能等得了,遂礼貌地一点头:“点心不用了,帮我倒杯水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俞微立刻给他端来一杯温水,“回头我就可以出去吹,我也是给大明星端过水的人了。” 何砚之哭笑不得。 俞衡爸爸在自己那屋看春晚,剩下两个年轻人明显不感兴趣,便待在客厅闲聊顺便等饭熟。 很快何砚之就发现——现在的小孩好像什么都懂。 俞微虽然不追星,但对追星那一套了解得透透的,一会儿说这个同学喜欢谁谁谁,一会儿又说那个同学刚坐飞机去看了她爱豆的演唱会,一会儿还有谁拉着全班同学给自己爱豆打榜,只要帮了她,每人给一块巧克力。 何砚之瞠目结舌,心说现在的孩子追星这么凶吗? 初中生……坐飞机去看演唱会,父母陪着没? 过气老明星自觉被震撼全家,看向俞微的眼神都有些肃然起敬。 俞衡那边不知道在炸什么,正炸得热火朝天,噼里啪啦的也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话题,中途他出来端上一盘牛肉,还没配蘸料,外面那两个居然已经一人一片偷吃上了。 俞微一边吃着,还不忘问何砚之:“哥哥,你真的好白啊,比我哥还白,你们明星都这么白吗?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我去年参加了一个夏令营,喷了防晒还是晒成炭了。” 何砚之认真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他们怎么保养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好像……是天生的。” 他老妈虽然是个渣,但人长得确实挺美,颜值和肤色都是从她那遗传过来的。 俞微又捏了一片牛肉:“我好酸。” 何砚之:“……” 他看着对方羡慕的表情,没忍住道:“有什么可酸的,你也很白净啊,我可能是太久没出门了,捂的,像你这个程度就刚刚好。而且你家基因这么优秀,等你长大了,比你哥还漂亮。” 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尤其是被明星夸自己漂亮。俞微捂住发烫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真的吗,我一直都觉得我比不上我哥。” 何砚之沉默——有时候哥哥长太帅也不太好,会让妹妹自惭形秽。 一墙之隔的厨房,俞衡要炸的东西已经炸完,他默默听着这二位聊天,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何砚之这个人,还真是……遍地开花。 为了防止这货把自己妹妹带跑偏,他开口道:“微微,你寒假作业写多少了?十五篇日记一半有了没?” 俞微听完浑身一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哥,你是我亲哥吗?大年三十让我写作业?” “我要不是你亲哥,我才不管你,”俞衡端着一盘炸藕合从厨房出来,“你可别给我全堆到最后一天赶,到时候写不完了又哭着跟我说‘哥你帮我写点吧’——别想,没门。” 俞微鼓起腮帮子:“我才不会!日记我已经写了八篇了,我就是去网上抄,也不会让你帮我写的。” 俞衡:“……” 这丫头能耐了啊,还学会去网上抄了。 “对了还有,你不准写他,”他说着一指何砚之,“我知道你过年肯定得诌出至少三篇三十一篇,初一一篇,十五一篇。你可以写家里来客人了,但不准写他名字,也不准写身份,听到没有?” 俞微瞬间兴味索然,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 俞衡把藕合放到餐桌上,随即他眼神一变,看向那盘已经少了一半的牛肉:“你俩谁吃的?” 何砚之和俞微同时一哆嗦,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手指向趴在椅子上舔毛的猫:“它。” 惨遭陷害的大橘茫然抬头:“喵?” 第37章 三缺一 俞衡瞬间惊呆——这俩货,居然嫁祸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们半晌,随即一手一个扣住他们后脖子,咬牙道:“你俩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何砚之?我妹还小管不住嘴,您几岁了,偷吃?” 何砚之被他捏得缩起肩膀,连忙求饶:“别别别,你端上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吃两片解解馋也就算了,一吃吃半碟子,我这菜怎么摆?” 这时候在屋里看电视的俞立松突然出来了,他在女儿身边坐下,也执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 俞衡:“……爸!” “这点我们仨分了,你去再切一盘,咱家又不缺这点牛肉,”俞立松朝他摆摆手,“还不是因为你不回来做饭,看给你妹饿的——小何也饿了吧?” 何砚之本来想说一句“我还好”,但他突然接收到俞大教授朝他递来的眼色,瞬间就懂了什么,他无比配合地笑了笑:“是啊,我也有点饿了。” 俞衡:“?” 我当你是战友,你却当着我的面叛变革命? 他看向何砚之的眼神瞬间幽深起来,随即他一摊手:“行吧,都是我的错,几位祖宗再等等,饭马上就好。” 何砚之在心里说了句“对不住了,为了给你爸留个好印象只能委屈你了”,忽然听到俞立松问他:“这两个月,小衡一直住在你家?” 何砚之一愣,连忙接上:“啊……是。” “之前这孩子还骗我说在学校复习考研,放寒假了还不回来,这才让我逼问出是在外面找了个活儿干,给别人当保镖。”俞立松看着他的眼睛,“我听说,你给他开六万工资,你们明星雇保镖都这个价?” 何砚之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不禁又是一愣,心里思考着对方的意图,试探着道:“最少也……五位数起步吧,三万六万的,差别不大。” 俞立松:“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也很难再接戏了吧?没什么收入来源,有钱还是省着花,小衡不需要那么多钱。” 何砚之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是在为自己的经济状况担忧,他忙笑了笑,解释道:“叔您不用担心,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而且……这段时间俞衡一直在照顾我,远远超出一个保镖该干的事,上回我生病还是他背我去医院的,不然我就凉在家里了……所以我觉得六万一点也不多。” 俞立松叹口气:“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俞衡这孩子,越长大主意越正,我是管不了他了。” 何砚之有点蒙——年轻人的事?年轻人的哪些事?是他想的那样吗? 然而俞大教授点到即止,并不再往下说,只留下一点悬念让对方自行体会。 何砚之偷偷瞄他,心说教授就是不一般,说句话都这么高深莫测,像他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伤残人士完全参悟不透。 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父子两个长得非常像,俞衡爸爸年轻时候肯定也是一表人才。俞微跟他们相似度稍微差点,但眉眼间那种神似,绝对是一家人无疑。 他心说——俞家基因真强大。 他就不一样了,他跟他那秃头老爹一点都不像,完全靠他那渣妈撑着颜值。 何砚之正想到这,俞衡已经把剩下的菜一次性上齐了,招呼着妹妹去端米饭,自己不知从哪翻出一瓶白酒:“喝吗,爸?” “先少来两杯意思意思,晚上吃饺子的时候再喝,”俞立松朝他招招手,“快过来坐,今天咱难得凑齐了四个人,吃完饭,搓会儿。” 何砚之心下一抖,突然想起了俞衡那句“麻将三缺一”。 不是吧,来真格的? 他不太会打啊。 觉得进了贼窝的砚总开始深切怀疑俞衡把自己诓过来的目的。 俞家客厅就是餐厅,餐桌是个圆桌,能坐下不少人。不过现在只摆了四把椅子,靠电视的那边空着,仅剩的一个位置只有何砚之旁边。 俞衡挨着他坐下,低声说:“想吃什么自己夹,在家我照顾你,在这儿可有比你老的、比你小的,轮不上你。” 何砚之心说在家分明是你强行要照顾的,他又不是不能自理,也低声回:“我够得着,你可千万别给我夹菜。” 俞衡挑眉。 吃饭永远是中国人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饭桌是个增进友谊的好东西,尤其是喝了酒以后。 俞衡拿了三个非常迷你的玻璃酒杯,也就两寸高,他往杯子里斟上酒,先问妹妹:“你来口吗?” 俞微连连摇头。 “小何能喝吗?”俞立松问,“要是不能喝,千万别勉强。” “没事,我能喝。”何砚之接过自己的那杯酒,觉得这么小的杯子一口也就闷了,不过为了避免他这“喝酒就睡”的毛病发作,还是一点点抿吧。 过年无非吃饭、喝酒、侃大山,存在感一年比一年低的春晚也变成了段子和表情包的来源,几人跟电视里的春晚的主持各说各话,谁也不影响谁。 何砚之本来还有点拘束,但聊着聊着也就聊开了,并且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教授,果然能说。 他本来以为俞爸爸是个话不多的学术派,一聊天才发现……这是个隐藏的演讲大师。 也不知从哪个话题切入的,俞大教授开始拿自己两个儿女当例子,由表及里、由点及面,对当代青年发表了深刻而独到的见解,甚至还不忘提了一下现在的娱乐圈,各种风气被他点评了一个遍。 三位“当事人”全都不敢说话,纷纷低眉垂目,专心吃饭。 这谁敢插嘴啊,不敢,不敢。 何砚之轻轻扒拉了一下俞衡,悄声问:“我说,你爸平常也这样吗?” 俞衡也悄声答:“平常不这样,平常他想长篇大论一番基本都在课堂上,现在这不放假了吗,他没处……” “俞衡,”俞立松一推眼镜,突然喊他,“我刚刚说什么了,你重复一遍。” 俞衡:“……” 何砚之:“……” 这到底是吃饭,还是上课? “爸,您说……”俞衡冥思苦想,“您说这菜有点咸。” “那是我十五分钟前说的,”俞立松拿指节敲了敲桌面,“我就知道你没好好听,我倒是问问你,考研考得怎么样?” “……不是,这大过年的您干嘛呀,”俞衡连忙试图制止这个话题,“你看这客人也在这,咱好不容易大家都放假了,过个年,听不着老师讲课了,又得听您讲课,这不合适。” 他说着赶紧把碟子里那几个油焖大虾给众人分了:“来来来爸,您吃个虾,妹妹也吃,吃完了好做寒假作业。” 俞微表情扭曲了:“……哥!” “还有你,”俞衡把最后两只虾拨进何砚之碗里,“你什么都缺,多吃点。” 何砚之:“……” 说好的不给他夹菜呢? 砚总看了眼分到自己这就没有了的虾,觉得吃独食不太好,遂分出一个夹进俞衡碗里。 俞衡看他一眼:“干嘛?” 何砚之:“你做的,不能你自己吃不到吧?” 这话似乎无法反驳,俞衡只得默许。旁边俞微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哥,我不想吃虾头。” 俞衡莫名其妙:“你掰掉不就好了?” 俞微:“可我也不想包,还得沾手,沾手了还得洗。” 俞衡:“……” 这种言论,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扭头看一眼何砚之,自觉心虚的砚总立刻爆发出一阵咳嗽,忙说:“不不不,我不用你帮我包。” 俞衡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还是只能帮她剥了虾,把虾肉放进她碗里:“行了吗,小祖宗?” 俞微嘿嘿一笑:“谢谢哥!” “绝世好哥哥”俞衡拿餐巾纸擦干净手,又看了看何砚之,发现这货确实在自己剥虾,但是……是用嘴啃的,还是没有沾手。 可以的,这帮人,懒到这种境界也是挺让人钦佩的。 “你俩关系还挺好,”俞立松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视线在儿子和“儿子带回来的明星”之间切换了一下,问何砚之,“你觉得我家小衡还可以吗?” 何砚之突然一抖,嘴里叼着的虾掉进了碗里。 俞立松好像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有点歧义,连忙补充道:“我是说,这孩子有时候脾气也挺正,应该没做过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吧?” “这个啊……”何砚之心落回肚子,心说果然俞教授再开明也不能那么奔放,一上来就问他觉得自家儿子怎么样。 他认真想了想:“还好吧,我还挺满意这个保镖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很自觉地把小保镖气他的时候全给忘了。 俞立松:“那你准备继续雇他?” 何砚之:“是吧,也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 “那也挺好,”俞教授立刻就把儿子卖了,“正好他现在也没事干,给你当保镖还能有收入,他要是考不上研,那就一直当保镖算了。要是考上了……那就当给自己赚学费。” 俞衡:“?” 他没听错吧?他亲爹都说了些什么? 他表情奇怪地问:“爸,您喝多了吧?” “就一杯我能喝多?”俞立松朝他示意了一下空酒杯,“来,再给我倒一杯。” “您别喝了,”俞衡一百个不情愿,“酒量不行就别逞能,一会儿又要把六条当九条打了,今年您再玩炸胡,我可不装看不见了。” “我什么时候炸胡过?”俞立松不承认,“就算有,那也是眼睛花了没看清,跟喝酒没关系。你爸我为人师表这么多年,教过的学生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成天备课改卷的,眼睛能不坏吗?” “……得,”俞衡站起身给他倒酒,“您别说了,还是喝酒吧。” 第38章 除夕夜 何砚之好不容易捱过俞家这顿鸡飞狗跳的年夜饭,只感觉自己撑得不行——一半是吃饭吃的,另一半是被俞大教授吓的。 他刚要离席,忽然被俞衡一把抓住:“往哪儿跑?三缺一。” “……”何砚之表情微妙,“我去趟洗手间。” 俞衡这才放开他,把碟子碗一收,擦干净桌子,又铺上一块防滑布,最后搁上他家的“祖传麻将”。 饭桌摇身一变成了麻将桌,就是用圆桌打麻将有点奇怪,可惜家里没有多余的桌子了,只能将就。 俞立松把眼镜摘下来擦,边擦边低声问:“你不用去帮帮他?” 俞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何砚之:“不用了,这点事情他还是能自己解决的。” 他嘴上说着不用,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洗手间走,打着洗手的名义去看了看,听见有冲水声,紧接着何砚之从里面出来了。 俞家的厕所虽然也是里外间,但面积跟何砚之的别墅根本不能比,中间那道门实在有点窄,轮椅转出来都有点困难。 何砚之好不容易才把“座驾”挤出来,抬头看到俞衡在门口,没忍住说:“能把这门拆了吗?我掏钱给你装个新的。” 俞衡:“……” 两人各自洗手,俞衡对着镜子里说:“一会儿让着点我妹妹。” 何砚之十分诧异:“这玩意还能让?” 俞衡:“她能胡多少,决定着她能多拿多少零花钱。” “……你说得好像我想让就能让似的,”何砚之瞄他一眼,“这玩意我都多久没碰过了,非把我拽过来打麻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俞衡丝毫不以为耻:“反正你又不差那几十块钱。” 何砚之被迫被赶鸭子上架,看到第一轮牌面已经码好了,跟临时改造的麻将桌这么一配,倒有点“天圆地方”的意思。 俞衡先去了趟厨房,从蒸锅里拿出四个小碗,给众人分了:“有点烫,慢慢吃。” 何砚之低头一瞧,发现是那种糯米的八宝饭,上面点缀着红枣、葡萄干、花生等等,做得相当精致。 不过他已经撑得不行了,本能地有点抗拒:“还吃啊?” “碗小,就一口东西,慢慢吃。”俞衡说,“不吃不行的,这是我家传统。” 何砚之:“……” 这是什么奇怪的传统? 他拿勺子挖了一口,发现不仅表面撒着料,糯米底下还藏着豆沙。 对甜食尤其热衷的砚总决定接受这碗饭。 俞衡从抽屉里拿出两沓钱,是两百张一块,他把钱给四人平分了,递给何砚之的时候说:“你的五十,记得给我转微信。” 何砚之:“?” 五十块钱也不放过? 他看着那一沓一块钱,又回想起当初坑冯奕的一块钱,突然觉得俞衡这人是不是对一块钱有什么执念啊? 不如下次给他发工资,也发六万张一块钱?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可怕的想法收了回去,问道:“怎么个打法?” “能碰能吃能杠能点炮能自摸,”俞衡说,“带‘混儿’。” 何砚之愣了:“‘混儿’是什么东西?” “……”俞衡简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北方人,一时间有些难以解释,“就是……一张能代替任何牌的牌——先抓牌吧,一会儿你就懂了,谁庄?” 俞微刚要举手,俞立松突然说:“每年都是你,今年让客人来。” 何砚之莫名其妙成了庄,他装作很会的样子扔出了骰子——两个一点。 然后他就盯着两个一点束手无策起来,只好问俞衡:“我从哪抓?” “……顺抓逆打,你自己是1,我这里是2。”他说着直接帮对方抓了两摞牌,“你不用懂了,我给你抓吧。” 何砚之:“……” 好的。 能不动脑子,他再乐意不过了。 俞衡一个人抓两份牌,等抓到最后,他从牌墙翻出一张发财:“白板混儿。” 何砚之顺嘴问:“为啥?” “下滚一张,就是白板。” “那我要抓的是东风呢?” “南风是混儿。” “我要抓九万呢?” “一万混儿。” 何砚之好像有点懂了,他随手准备打掉一张风:“白……” 等等,白板是混儿。 砚总悬崖勒马,装作若无其事地换了一张北风。 俞衡在他上家,一不留神还是看到了他差点把混儿打出来的骚操作,不由在心里默念:这人今天一定很能输。 事实证明,他想的一点没错,第一把没开多久,何砚之就光荣地给俞微点了炮。 砚总输了钱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他茫然地看了看牌面:“唔……我要给几块钱?” “庄家加一块,点炮加一块,她有个暗杠你再加两块——一共给五块。” 何砚之:“……” 有点肉疼。 第一把就输了总资产的十分之一。 他不得已跟那五块钱依依惜别,紧接着,他又连续点了两把。 “炮王果然名不虚传,”俞衡调侃他,“你再点下去,我怕你这五十块都不够用。” 何砚之愤然挖了一口八宝饭,慷慨激昂地说:“我像是缺这五十的人吗?” 俞衡:“……” 砚总的脑回路果然不太正常,别人这种时候都该说“下把我一定赢”,而何砚之……他说他输得起。 小保镖摇摇头,认定自家雇主已经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索性放弃治疗他。 有那么句话叫“风水轮流转”,在牌局上尤其应验,然而这话到了何砚之这里就突然失灵了,砚总最终以“1胜35负”的战绩荣登俞家输牌榜榜首。 他那五十块钱打到一半就输完了,俞衡看他可怜,把自己赢来的钱分给他,这才没让他输掉底裤。 俞微拿着连本带利一共九十多块钱高兴得直蹦跶:“又有钱买零食了!” “不差钱”的砚总看着她赚了这么点钱就高兴成这样,内心实在同情,差点说出一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但再转念一想,俞家本来就是普通人家,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这种最朴实无华的喜悦……他好像活了三十年也没感觉到过。 何砚之一时有些感慨,这时俞衡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妹妹:“我给的,还有爸给的,放一起了。” 俞微接过压岁钱,整个人高兴得要开花了。 从没收过压岁钱的何砚之不知怎么突然有点羡慕——他印象中,他爸那个工作狂连过年过节也不回家,他妈对他从来都是放养,想起来了给做顿饭,想不起来就当没这个儿子,压岁钱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从来都是没钱的时候找爸妈要,直接“啪”把钱甩你脸上,还得骂一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 现在想想,他上学那会儿好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死也不穿校服、翘课、搞对象、网吧打游戏、考试考零蛋,偶尔冲撞一下老师,仅此而已。 学生时代那些事,他基本都干过吧。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家长讨厌了呢? 俞衡在那收拾桌子,他要是知道砚总现在脑袋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非得把他拎起来好好控控他脑子里的水。 果然,混世魔王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从小养成的。 何砚之自觉学生时代的自己是个青春懵懂的少年,一点儿不为当年干过的事忏悔——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忏悔的,跟他现在比起来,那时候根本就是小儿科。 俞衡把他连人带轮椅拽去洗干净爪子,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没什么营养的春晚即将结束,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几个人还完全没有睡意,在等最后那十秒钟的倒计时。 窗外不知哪个在顶着禁令放烟花,烟花在高空炸开,飞溅出一片五彩斑斓。 何砚之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年,突然觉得人多的感觉也不是很讨厌,两人在厨房看着窗外,他忽然听到俞衡问:“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砚总没考虑过这事,茫然地摇了摇头。 俞衡:“那你有什么愿望?” 这个问题好像比之前那个还难,何砚之这种毫无追求的咸鱼,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愿望。 俞衡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我希望我的家人都能像去年一样好,不,要比去年更好。” “……那我希望我新一年能成功淡出公众视线,安心养老吧,”何砚之十分敷衍,“最希望的是你不要给我捣乱,只要你不捣乱,我们一切皆有可能。” 俞衡笑起来,忽然俯下身凑近他:“我什么时候给你捣过乱,砚总?你不要倒打一耙啊,我分明是在保护你,还为你负伤了,你都不带心疼我一下,还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何砚之:“?” 他什么时候没心疼?什么时候冷漠了? 这小保镖,怎么信口开河呢? 他一咧嘴,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伸手推他:“我看你工资不想要了。” 俞衡轻轻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地凑在他耳边:“我还有个更重要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 他话正说到这里,电视里的主持人突然喊起来,俞微也跟着喊起来,倒计时归零,新年钟声随之敲响,把俞衡的话淹没在了一片嘈杂里。 何砚之没听清,只好大声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俞衡居然避而不答,他坐上水准备煮饺子,“我说你一会儿尝俩饺子,就该睡觉了。” 何砚之当然不信他的鬼话,追问道:“你到底说了什么?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今晚不睡了。” 俞衡挑眉。 忽然他压低声音:“我说——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再近一点。” 第39章 吻你 “……啥?”何砚之一愣,脱口而出道,“再近点?怎么近?负距离?” 俞衡:“……” 砚总说话不过脑子,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扭头看了一眼。 还好,厨房只有他们俩,另外两个没过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俞大教授知不知道“负距离”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俞微小妹妹肯定知道。 俞衡见他这说完话又担惊受怕的样儿,忍不住把眉毛一撩,取笑他说:“怎么了砚总,在别人家里,骚都不敢骚了?” 何砚之目光有点不善:“你在别人家里敢当着人家爸爸和妹妹的面发骚?”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俞衡开始往锅里下饺子,把歪了的话题掰回来,“负距离可是你说的,其实我真的不介意尝试一下。” 何砚之:“……”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自诩纵横情场的砚总不甘示弱,冷笑一声:“你敢我就敢。” “你说的,你不要后悔。”俞衡笑得不怀好意,“作为一个合格的保镖,我一定满足雇主的各种需求——砚总什么时候需要特殊服务?” 何砚之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有点怂,他又往客厅看了一眼,决定暂且撤退,保命要紧:“不,现在还不需要,等我什么时候需要了再……通知你。” 他说完,控制着轮椅就要往外跑,被俞衡一把抓住:“撩完就跑可不是好习惯。” 何砚之表情扭曲了,低声道:“这可是你家。” 俞衡一脸正直:“我家怎么了?” “没怎么,”何砚之瞪他一眼,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也就是你当着你爸的面撩一个……” 他话正说到这,突然发现俞衡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他身后,于是某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袭来,他浑身一麻,慌忙把那没出口的半句话咬断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俞立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衡,饺子少煮点,我和你妹都饱了,吃不了几个。” 何砚之被吓得一哆嗦——这人怎么跟他儿子一样,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这东西也是家族遗传吗! 俞衡面不改色,非常自然地回道:“好,我本来还以为我包少了。” 俞立松嘱咐完,又回去看电视了,何砚之在原地僵了半天不敢动,颤颤巍巍地问:“走了吗?” “走没走你回头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俞衡啼笑皆非,“至于吗,虽然我爸确实是老师,但真不是那种有事没事蹲教室后门抓你玩手机的。” 何砚之:“……” 为什么让他这么一形容,反而更恐怖了呢? 他回头确认俞立松已经走了,这才缓过神,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觉得我在你家待三天,得备上一瓶速效救心丸。” “明明是你自己吓唬自己,可别往别人身上推啊,”俞衡完全不同情他,“就算你刚才真的把话说完了,我爸也会装听不见的,放心。” 何砚之呵呵一声,心说你知道我刚想说什么你就下结论。 他不想再理会这欺人太甚的小保镖,自己往旁边一拐,到阳台去了。 阳台没有暖气,他一进去就感到了一股寒意,而且地方不大,轮椅在这里非常局促,完全施展不开。 砚总再一次嫌弃“家里地方小真麻烦”,甚至想把自己那几栋别墅随便分一套给他们,别再住这堪比危楼的破小区了。 不过他也仅仅是想想。 阳台唯一的优点大概是窗户很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不过年三十的晚上并没什么车,马路上很空旷,只有路灯依然尽职尽责地投下光影。 这栋房子是临街的,说起来其实位置并不好,隔音效果也差些,如果开着窗户,马路上车一过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区对面有个小公园,公园前是一片广场,何砚之看到广场上有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在放烟花。 ……胆子挺大,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被抓。 烟花飞上天空,因为离得近,就显得炸开的烟花极大,仿佛把整个天空都涵盖在内。 他把胳膊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往外看——分明也没什么好看的,却不自觉地出了神。 俞衡在厨房煮饺子,正将煮好的饺子盛在盘子里,往身后一递:“帮我拿过去吧。” 谁成想居然没人理他。 俞衡诧异回头,这才发现刚刚还在的何砚之没影了,他疑惑地往客厅看了看,也没发现他的人。 于是他只好自己把饺子端过去,招呼着人过来吃饭,并问:“爸,您看见何砚之了吗?” “没有啊,”俞立松诧异道,“怎么了?他不是一直跟你在厨房吗?” “……他没出来?” “我没看到他出来。” 俞衡立即锁定了这货的位置,回到厨房推开阳台门,果然看到他坐在那。 正呈45度抬头仰望天空,烟花的色彩打在他脸上,好像是个忧郁的帅哥。 可惜俞衡完全不care,他皱起眉:“我说你没事跑阳台来干什么?阳台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耍单儿啊?” 何砚之回头看他:“至于吗,你别说得我好像什么似的一冻就死,给点面子。” 俞衡心说你在我这里还有面子这种东西,他没好气道:“行了你赶紧出来,饺子熟了。” 他说完又去端剩下的饺子,何砚之不情不愿,还是只能撇下还没放完的烟花,准备回去。 结果他很快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阳台太窄,他轮椅能进去是能进去,但是不能调头。 砚总沉默两秒,断定这不是一个合格的阳台。 他只好“倒车”,结果不知道撞到哪里,轮椅卡住了。 何砚之:“……” 他当个残疾人容易吗他? 阳台没开灯,开关在墙上他也够不着,看不见卡在了哪,瞎试半天依然没能把自己解救出来。 第一天来别人家就这么丢人现眼,砚总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俞衡等他半天也不见他的人,心说这是当起缩头乌龟还是怎么的,不就差点被他爸撞见说不该说的话吗,堂堂大明星还怕这点事? 他再次起身去阳台喊人,刚要开口,就听何砚之说:“俞衡,快快,你快帮帮我,我卡住了。” 俞衡:“……” 多新鲜哪,进得去出不来。 他伸手将轮椅一拖一拽,把某只被困的动物成功拽出阳台:“知道窄还往里进,知难而进也不是这么用的,要是家里没人,你打算在这里卡一晚上?” 何砚之自知理亏,安静如猫,不敢反驳。 两人回到餐桌——年夜饭大家都吃了不少,现在还饱着,因此四个人连两盘饺子也没有吃完,酒倒是喝了不少。 饺子配酒,越喝越有,酒一喝多,话也开始变多,本来就喋喋不休的俞大教授彻底变成了滔滔不绝。 何砚之听得脑壳直疼,大教授用词太过专业,他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这跟俞衡把思修和毛概给他当睡前读物念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俞立松一嘚啵,一不小心又嘚啵了一小时。这时候何砚之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怎么让教授强行结束演讲,送大家解脱的。 俞衡其实喝得也不少,但至少人还清醒,还能伺候他家已经灵魂出窍的雇主洗漱干净,并给他送上床。 随后他打了个哈欠,自己在旁边躺下:“今天睡太晚了,明天我不吵你,你晚点起。” 何砚之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清了,他意识有点模糊,脑子里乱糟糟的,随口说:“你今天还没给我送体力。” 俞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分钟以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他的“小情人”消某乐。 于是他眉头一皱:“你没事吧?你都几百上千个体力瓶了,还要我给你送体力?而且你都喝这么多了,居然还能记得?” 何砚之丝毫不理会,他抬了一下手:“别忘了给我送。” 俞衡:“……” 他真的get不到,这种“囤囤鼠”的行为到底快乐在哪里? 他无奈摇头,还是打开手机给砚总送了体力瓶,随后又听到对方说:“俞衡,我好热啊。” “让你喝那么多酒?”俞衡摸了摸他额头,发现并不烫,“睡觉吧,睡着就不热了。” 何砚之开始伸手掀被子,要是他腿能动,估计已经手脚并用了:“你家被子是不是劣质的?怎么那么热?” “……新棉花才热,你懂什么?”俞衡按住他的手,“别乱动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赶紧睡。” 何砚之挣扎着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被汹涌而来的睡意淹没,重新把眼睛合上了。 俞衡压在他身上——这个姿势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他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酒劲上头,竟觉得面前这张脸格外勾人。 何砚之喝多了酒,一向苍白的脸上浮出些血色,嘴唇也平常更鲜艳,愈发唇红齿白起来。 俞衡不得不承认,这位的颜值还是相当能打的,一点也不输于那些帅得粉丝嗷嗷叫的小鲜肉,甚至因为经受了更多岁月的洗礼,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不止有那种浮在表面上的,更有沉在深层的东西。 像是一座冰川,海面上露着一角,海面之下还有大片未被开垦的部分。 俞衡看着,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已经越凑越近,酒好像成了某种催化剂,让他的身体在未经大脑允许情况下私自做出行动,在对方比平常更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下去。 何砚之其实还没有睡着,他最后一丝意识感觉到唇上一热,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凑了上来。于是他心里一个突,猛然惊醒。 谁料那人被当场抓包,居然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在他唇上啃了一下。 何砚之:“……” 什么情况? 到底是他喝多了,还是俞衡喝多了? 第40章 图谋不轨 何砚之十分茫然,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嘴唇上传来的触感太过真实,让他完全无法忽略。 几秒之后他终于接受现实——姓俞的小子在亲他。 他出于本能伸手想推,却发现自己双手被对方按住了,动都动不了。 俞衡闭着眼,自顾自地在对方唇间探索,还伸出舌尖试图入侵对方领地。何砚之浑身一抖,酒彻底醒了,他用力偏头:“等等!” 俞衡被他打断,有些不高兴起来,眉心微微蹙起。何砚之喘口气:“你还真对我图谋不轨?我把你当保镖,你却想上我?” “……砚总难道不也对我图谋不轨吗?”俞衡眉头重新打开,嘴角跟着翘起来,“我把你当雇主,你却想泡我?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何砚之:“……” 虽然但是,他也没打算现在啊。 被戳破心思的何砚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说话,俞衡就当他默许,于是他再一次凑近,先拿鼻尖在对方脸上蹭了蹭,轻声说:“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味道。” 何砚之莫名其妙:“什么味道?” “让人犯罪的味道,”俞衡说,“就是那种……若即若离、似有还无、欲迎还拒的……香味。” “好了,知道你有文化会拽词了,”何砚之一脸冷漠,“我没喷香水,谢谢,我看你是喝多了。” “我没喝多,”俞衡立刻反驳,“是你喝多了,不如你让我尝尝,肯定跟酒一个味道。” “……” 何砚之被他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手被按着腿也不能动,他非得把这个废话连篇的小子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半晌他咬着牙道:“我求你快闭嘴吧,这你都跟谁学的?以前没少祸害小女生吧?” “不敢,绝对没有砚总祸害的多。”俞衡停在他耳边,轻轻用牙齿咬了一下他的耳廓。 何砚之感到耳朵上传来刺痛,这刺痛跟电流似的,把他半边身体都打麻了。他没忍住“嘶”一声:“你属狗的?怎么乱咬人?” “因为猫跟狗总是喜欢打架,猫爪欠,总是喜欢招惹狗,狗就只能咬回去。”俞衡低声说,声音好像格外特别,“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有耳洞,为什么不戴耳钉?” “我戴给谁看,给你吗?”何砚之呼吸都快不顺畅了,脑子一乱,就开始信口胡诌,“以前的耳钉都丢了,不如你给我买一个?先说好,我只戴那种价格两万以上、三万以下的,要在特殊日子首次公布、有纪念意义的,要英文名字、中国制造的限量定制款——你买来,我就戴。” “……” 对于雇主的无理取闹,俞衡向来选择“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他竟觉得何砚之这慌乱之下转移话题的行为十分可爱,导致他更想捉弄他了。 可怜砚总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被小保镖压着,一动也动不了。 俞衡在他耳朵上徘徊许久,直到他整只耳朵都红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过。随即他将重点重新放回对方唇上,进行了一个更加绵长而细腻的吻。 何砚之晕晕乎乎,也分不清自己是酒劲上头还是被吻得缺氧,身体已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开始自作多情地回应起来。 持续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俞衡这小子深藏不露,这吻技并不生涩,有些侵略性,但是完全不让人反感,几乎是恰到好处的。 他趁着喘气的当口插话问:“你不是初吻吧?” 俞衡:“难道你是?” “我当然不是。” “那不是正好吗,咱俩在同一起跑线上。” 何砚之心说你可算了吧,这水平虽然不算初学者,但也肯定不是宗师。 跟叔叔比,小朋友还差得远呢。 “小朋友”继续纠缠,等过了五分钟,窗外突然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这声音瞬间惊醒了何砚之,他猛一个睁眼,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事:“停!别再亲了,再亲要出事了!” 俞衡被迫停下,有点意犹未尽:“怎么了?” 何砚之:“放开我,我想上厕所。” “……”俞衡松开他,露出一个微妙的一言难尽,“你能不这么扫兴吗?” “睁眼看看,现在几点了?”何砚之把手机按在他脸上,“你收敛点,我真不想让你爸知道他儿子是这么随便的人。” “我哪里随便?”俞衡一脸认真,“我在自己家里,在自己床上,亲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 何砚之:“……” 没毛病。 他坐起身,戳了戳对方胸口:“你,雄性。” 又戳了戳自己:“我,公的。” 俞衡挑眉。 何砚之:“而你爸,一个三观正常的教授;你妹,一个才初一的小姑娘。所以咱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虽然我现在知道我们是两厢情愿,但也得考虑场合吧?” “……我妹睡了,她夜里不会起来的。”俞衡轻轻叹气,“至于我爸……他上一届有个学生,毕业论文写的是关于同性行为的研究课题。” 何砚之一愣:“啥?” 俞衡:“论文大致是说,一个人的性取向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后天形成的,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怎么选择都是他的自由,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 何砚之一脸怀疑:“然后呢?你爸把他论文撕了?” “并没有,我爸非常理智地看完了,并且觉得论文写得很好,逻辑清楚、简洁明了,明显是用心、发自真心写的,跟某些人那种一看就是对付的不一样。” “然后他一高兴,给了个高分。” 何砚之:“……” “所以说,我爸虽然嘴上数落这个数落那个,但他心里其实是很客观的,不会歧视任何人,也不会不尊重任何人。” 何砚之内心有些复杂——同样是爹,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爹要是有这思想觉悟就好了,他还记得自己高中时候第一次跟班里一个小男生看对眼,偷偷摸摸在厕所亲了嘴,结果被同学撞见捅给了班主任,班主任一个电话,把他爸叫到了学校。 老何总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理智,一会到家,却给了儿子最重的一次毒打。这么多年过去,何砚之也不知道当时被打了多少下,只记得他爹暴跳如雷,他满脸鼻血,滴在地上,把家里的白瓷砖都染红了。 可能因为有这么一段记忆,他爸去世以后,他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货说过一句话——你不给我传宗接代,我要你有什么用? 俞衡本来还在等他的下文,谁料他突然安静了,垂着眼,一直不说话。 俞衡立刻觉得事情不对,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魂了回魂了,怎么了?为什么这种表情?” “……没什么,”何砚之很快回神,狠心把那段不好的记忆掐断,“就是觉得你爸确实是个好爸,我爸就是……垃圾,我妈也是。” 俞衡:“……” 他总感觉砚总本来想骂的词更恶毒,比如……人渣这种? “他除了对我妈痴情,好像也没啥优点,而我妈呢偏偏就花心,只喜欢他的钱。”何砚之笑容惨淡,“所以这么一看,他俩好像也挺配的,双宿双飞,不亏。” 俞衡只感觉他再说下去,今晚觉都没法睡了,连忙伸手抱住他,还撸猫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人都死了,你就别鞭尸了,你现在自由自在,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的也是。 何砚之好像被他点拨通了,瞬间就不想再想他那垃圾爹和渣妈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放开我,我困了。” 俞衡扶他躺下,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说要上厕所吗,还去不去?” “不去,刚才骗你的。”何砚之闭上眼,“睡觉吧。” 俞衡:“……” 既然根本不想上厕所,为什么不能让他亲完? 小保镖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问:“你不是出车祸出得性冷淡了吧?” 何砚之挑眉看他:“你很跳啊,我只是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你要不介意我吐你一身的话,那你就接着来。” “……” 这下俞衡彻底没了兴致,果断躺下把台灯关掉:“你赢了。” 两人各自躺着,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本来浮上来的酒意都被惊飞,一时有点睡不着了。 过了没一会儿,何砚之突然说:“有时候我真觉得,‘否极泰来’这话,其实说得不错。” 俞衡难得听到砚总发表什么高深的见解,不禁支愣起耳朵洗耳恭听:“为什么这么说?” 何砚之:“你看我以前这么倒霉,倒霉了那么多年,又被家里放弃,又被人骗钱的,最后自暴自弃,突然就红了。” 俞衡接了句不太合时宜的话:“拿奖第二天,你就出车祸了,这不叫否极泰来,这叫乐极生悲。” 何砚之:“……” 这臭小子存心要拆他台是不是。 砚总咬牙切齿:“然后不是又雇到了你吗?” 俞衡:“你觉得我是那个‘泰’?” “难道不是?” “那我十分荣幸,”俞衡说着,忽然转过身,凑在他耳边说,“所以你可得对我好一点,别把我这个‘泰’气跑了。” 何砚之十分诧异:“我气你?你可拉倒吧,你不气我就不错了,你这一天到晚……唔……”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俞衡靠过来,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不准说话,不接受反驳。” 何砚之:“……” 第41章 未来嫂子 由于两人头天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纷纷没能起来床。 俞大教授被迫亲自下厨给女儿做早饭,结果俞微吃了他煎的荷包蛋以后,脸色就是一变:“爸,我哥昨天是不是刚把盐罐子灌满?” 俞立松没懂:“什么?” “不然的话,为什么能这么咸?”俞微被齁得直吐舌头,“求您了爸,每次煎荷包蛋都咸,咱们就不能换一种早饭吗?” “……哪来那么多事,给你做熟就不错了,”俞立松也咬了一口自己盘子里的荷包蛋,忽然默了一下,随后死鸭子嘴硬道,“哪里咸,一点也不咸。” “那,不咸您多吃点,”俞微把碟子推过去,“我的这个,您也吃了吧。” 她说完,不等俞立松揍她,迅速去冰箱里拿了面包和果酱。 大年初一这天早上,俞大教授差点被两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蛋齁成燕巴虎从窗户飞出去,他一连灌了一整杯水,这才把自己从猝死边缘拉回来。 何砚之他们还是没起,俞微好奇心大盛,跑到他们卧室门口偷听。 卧室门关着,俞微听了半天,发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她悄悄拧开门把手,从推开的门缝往里张望。 里面那两位居然还在睡,俞衡把胳膊搭在何砚之身上,像是搂着。 俞微还想看得更清楚,正准备再往前凑一凑,突然她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俞立松给拎回来,后者把卧室门重新关好,轻声问女儿说:“干嘛呢?” “我看我哥为啥还没起,”俞微理直气壮,“他从来都是比我先起床的。” “你还好意思说,”俞立松把她拎回客厅,“你哥上高中的时候,天天送你上小学,放假还每天早起给你做早饭,你以为你哥不会累啊?” 俞微撇撇嘴:“您有什么资格说我,您不也一样让我哥做早饭吗。” “我是他爸。” “我是他妹。” 一时父女两个相顾无言,好像谁也反驳不了谁,半晌俞立松抛出杀手锏:“写你作业去。” “大年初一写作业,您比我哥还魔鬼。”俞微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对了爸,你说他俩都一张床睡觉了,是不是说明……明星哥哥以后会变成我嫂子?” 俞教授被自家女儿的惊世之言震撼得眼镜差点掉下来,他板起脸:“小孩子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俞微一脸认真,“其实我觉得他俩还挺配的,我哥那么帅,至少得找个颜值不输于他的对象吧?他之前谈的两个女朋友,我都不喜欢,还是现在这个最顺眼。” 俞立松:“……”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沉默好半天:“因为什么?就因为他给你签了十张签名?你这孩子,也太好收买了。” “才不是呢,”俞微轻轻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吧爸,嫂子跟小姑子之间很难搞好关系,就像婆媳一样,但如果嫂子是男人,那就不一样了。” 俞立松:“……” 这个女儿,好像有必要好好管教一下了。 “如果哥哥找女朋友,那他就会去宠女朋友了,肯定要忽略我,但如果他跟明星哥哥成了,那我就等于有了两个哥,那样就会有两个人一起宠我,我……” “你给我过来,”俞立松打断她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缺少交流,今天爸爸跟你好好谈谈。” “我说的是事实啊爸,”俞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危险发言有任何不妥,“而且明星哥哥那么有钱,说不定咱家哪天就住上大别墅了呢?” 俞立松:“……” 这女儿到底还能不能要了?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希望你哥跟男的在一起,怎么个意思,你有朝一日要给我找个女孩当女婿?” “那不会,”俞微立刻否定,“虽然我也喜欢小姐姐,但仅限于欣赏,家里有我一个美美的就够了——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我哥一样帅,像明星哥哥一样有钱……” 她说到这,忽抬头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老爸,立刻补上一句:“像爸爸一样博学多才的男朋友。” 俞立松本来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教训一下这小丫头了,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莫名被取悦到,于是他一推眼镜:“我期待你的表现。” “所以,你现在赶紧去写作业,省得将来长大了,你博学多才的男朋友看不上你。” 俞微:“……” 她一脸扫兴,嘴里嘟囔着“我一定不是你亲闺女”,悲痛欲绝地往书房走。 结果她刚抬脚,正撞上俞衡从卧室出来,后者打着哈欠:“早,今天起晚了没给你做早饭,自己吃了没?” 俞微被他叫住,不知怎么居然一缩脖子,十分心虚地回过头:“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啊,”俞衡不明所以,“怎么了?” “呃……没事,”俞微尴尬一笑,忽然她发现什么一般,惊讶道,“哥,你已经跟明星哥哥……生米煮成熟饭了?” 俞衡一愣:“什么?” “你肩膀上为什么……有……牙印……” 俞衡:“……” 这就说来话长了。 昨晚上他抱着某人睡,结果这货不喜欢被正着抱,非要他从背后抱,俞衡锁着他不想动,这货喝多了,为了让他松手,居然就咬了他一口。 咬得还挺狠,一宿过去牙印居然还没完全消。 俞衡摸了摸肩膀上的牙印,随即伸手在他妹妹脑袋上敲了一下:“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没那回事,写作业去。” 俞微惊呆了:“作业才是你们亲妹妹吧?” 俞衡直接赶走这胡思乱想的小丫头,又回头往卧室看了一眼——何砚之还没醒。 砚总的睡眠时间估计是设定好了,每天固定十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少,昨晚两点才睡,今天就得十二点再起。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厨房已经飘来了饭的香味。他睡得迷迷瞪瞪,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先够过床头的杯子喝了口水。 他整个人有点不在状态,起床吃了两口饭,然后就觉得俞微小妹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何砚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跟她对视,就看到对方非常腼腆地一笑,低头喝了口粥。 何砚之:“?” 这种看未来嫂子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瞅了眼俞衡,俞衡回以他同样疑惑的眼神。 两人完全不知道俞微小妹妹趁他们睡觉时跟俞立松说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话,虽然好奇,但当着俞爸爸的面,也不太好问。 几个人各怀鬼胎地吃完了饭,俞微被迫回书房继续写吃饭前没写完的日记。 何砚之昨天晚上在俞家稍微逛了逛,但是没去过书房——他十分好奇,就这一百平的房子,居然还有书房。 可见,俞家确实“书香门第”。 永远跟“书”犯克的砚总一点也不想闻什么书香,然而他脑子一抽,轮椅一拐,莫名其妙就进了书房。 正埋头写日记的俞微诧异抬头:“咦?” 何砚之:“……” 天知道,他真的没想进来。 砚总十分尴尬,但又不好调头就走,只得开始尬聊:“你不睡午觉吗?” “作业没写完,怎么敢睡觉,”俞微非常怨念,“我绝对是捡来的,没有作业重要。” 从初中就不写作业的砚总表示出了十成十的同情,并对她发出盛情邀请:“别写了,玩会儿。” “写完了,”俞微把作业本一合,“太难了,本来家里来个明星我能扯出三篇日记,不让我写,只能胡编乱造了。” 何砚之心说你写其实也行,他是不计较,但关键老师不相信啊。 俞微往写字台上一趴,开始玩手机。 何砚之自己在书房转悠,忽然看到书柜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四个人,是俞家的全家福。 他本来想顺口问一嘴关于俞妈妈的事,但想想大过年的,俞家自己都不提,他要是问出来,实在有点没眼力价。 他再往旁边张望,发现靠墙放着一台按摩椅。 砚总难得在俞家看到这么高级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致,他凑过去瞧,并问:“我能躺吗?” “能啊,躺着可舒服了,”俞微正塞着耳机,打游戏打得起劲,头也不抬,“不过我哥不让我躺上面写作业。” 何砚之:“……” 这怎么看也不能躺上面写作业吧? 得到了俞微的允许,何砚之伸手在上面一撑,把自己转移过去,就听俞微问:“明星哥哥,你腿没知觉吗?” “有一点,”何砚之在操作板上戳了戳,设定好模式,“怎么了?” “那你还能站起来吗?” “……”何砚之沉默了一下,“这个不太好说,不过我看你哥的意思,好像是还有希望。” “唉,”俞微深切地为自己老哥担忧,“站不起来的话,好像少了很多乐趣。” 何砚之:“?” 什么乐趣? 说清楚好吗? 砚总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心说现在的孩子果然太可怕了,俞衡这个大学生他都已经不理解,眼前这个初中生……好像更可怕。 这都什么世道啊? 他一个三十岁的残疾人,活着容易吗? 他正想着“俞家简直是龙潭虎穴”,那边“虎”就过来了——俞衡推开书房门进来抓人:“你怎么到处乱跑?四个轮的是比两条腿的好使是吧?” 他在按摩椅上逮到某人:“下来,那是我给我我爸买的,让你躺了吗?” 何砚之:“你咋这么抠,我再给你买一台行不行?不,买十台。” “快点下来,”俞衡轻轻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忽然凑近对方,低声道,“你不下来,我亲你了。” 何砚之一愣,随即满脸冷漠地冷笑一声:“你亲吧,你不怕你妹看见就……?” 俞衡站在他身前,刚好挡住俞微的视线,微微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你以为我不敢?” 何砚之:“……” 第42章 让我花钱 砚总瞬间惊呆——出息了,这小保镖愈发猖狂了,当着妹妹的面就敢亲他,这以后还了得? 他错开俞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还好还好,俞微正塞着耳机闷头打游戏,没看到他们在干嘛,应该也没听见他们刚刚的耳语。 他这才稍稍放宽心,又怒视俞衡一眼:“你疯了吧?” “让你下来你不下来,我只能这么治你。”俞衡说着,在操作板上把按摩调到最低,“少待一会儿,十分钟就下来。” 何砚之不明所以:“为啥?” “不然你想待多久,十分钟已经够了,”俞衡说,“要不是看在你车祸受伤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份上,我都不想让你往上躺。” 何砚之更加不理解了:“这东西不是有助于血液循环,缓解疲劳的吗?” “前提是你别脊椎有什么损伤,别骨质疏松——按摩的时候多少对脊柱有点压力,你小心不要更严重了,”俞衡瞄他一眼,“而且你腰里是不是还有钢钉?” 何砚之一愣:“你怎么知道?难道会被震松?” “……害怕你就下来,”俞衡对他十分无语,“我调到最低了,应该不会有影响,你别瞎动就行,如果觉得不舒服,那就赶紧关掉。” “知道了,”何砚之丝毫没觉得不舒服,只感觉这人是够谨小慎微的,他想了想,又问,“这玩意你多少钱买的?” “两万出头,几年前买的了,”俞衡说,“怎么,你要不帮忙换个新的?” 何砚之心说:几年前两万出头,那可真不便宜了,俞衡对他爸还真舍得花钱。 但再一想——几年前俞衡还在上高中吧?哪来的钱?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便也问了出来,俞衡略一沉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何砚之:“?” 俞衡:“高考完那个暑假,我出去打暑假工,去了一家冷饮店,那个店主有买彩票的习惯,有一回托我去买,让我帮他随便选个号。” 何砚之好像猜到了结局:“然后中奖了?” 俞衡点头:“当时中了二十万。店主估计觉得我长得好看,我打工期间他店里客流量增加了不少,于是一高兴,结工资的时候多给我结了两万。” 何砚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 他怎么就碰不上这种好事? 俞衡:“正好那个学期我爸课多,我放假了他还没有,学生又总气他,害他老是腰酸背痛还睡不好觉,然后我就拿着店主给的两万,又添了自己工资的一千多块,买了这台按摩椅。” 何砚之说:“我发现了,你的人生经历还挺丰富。” “不过就是,我买完以后我爸骂我败家,”俞衡耸耸肩,“说两万拿去干嘛不好,买这破玩意,但我已经先斩后奏了,他生气归生气,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何砚之:“他揍你了?” “那倒没有,我高中的时候,我爸已经打不过我了,”俞衡说,“而且他后来没过半个月就真香了,揍我?不存在的。” 何砚之:“……” 行吧。 两人聊天的功夫,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设定好的程序自动停止,何砚之还有点意犹未尽,赖在上面不想下来。 这时候俞微突然喊道:“为什么要送人头!这种0/12/0的战绩怎么好意思来打排位啊!” 何砚之:“……” 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无辜躺枪的砚总自觉十分尴尬,默默别过头去,决定不参与这种危险的游戏讨论。 “气死我了,”俞微依然非常激动,“这是挂机吧?我要举报他。” 她说着抬头:“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开黑?” 俞衡看了她一眼:“大过年的,我舍友都联系不上了,改天再说。” 俞微只好愤然关掉游戏:“真想把他们写进日记里,但是,老师一看到我写这个,又要说我玩物丧志,为什么那些老师们就不能跟我爸学学?” 何砚之听了,不禁有些好奇,又把头扭回来:“你在班里成绩怎么样?” “当然是第一……”俞微说到一半,不知怎么,突然卡了一下壳,“哼,第二,第一是班主任的侄女。” 何砚之:“……” 俞微估计是留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服起来,解释道:“明星哥哥你相信我,我真不是考不过她,我明明每次卷子都做得比她好,但分数就是比她低。” “我和我同桌都看过了,我大题明明没做错,班主任非要给我扣两分,每道题都是。然后她,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学的,每次选择题都是全对,结果我去问她‘这道题怎么做呀’,她每次都说自己不会,是蒙的。” 何砚之心说:9102年了,还有这种班主任? 俞微:“我真的好气,她每道题都是蒙的,居然每道都能蒙对?这是什么运气,去买彩票好不好啊?” 刚刚聊完“彩票”话题的两人对视一眼,俞衡说:“行了,从上个学期你就开始吐槽你们班主任,你要实在不服,等开学了我去找他谈谈。” “他就是在帮他侄女作弊,”俞微鼓起腮帮子,“难道他觉得这样很好吗?现在有他帮忙作弊,那中考的时候呢?高考的时候呢?他还能帮一辈子不成。” 何砚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又问:“对了,你是在一中,还是在二中?” “二中,”俞微说,“本来想去一中的,但是小升初没考好……就去二中了。” 何砚之心说:二中。 二中校长叫什么来着? 他这破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边俞衡去厨房洗了个苹果:“好了,既然作业写完了,那哥给你削个苹果。” “我吃不下了,给我半个吧,”俞微说,“咱俩一人一半。” “我也吃不下了,”俞衡拿着把水果刀,刀刃贴着苹果削一圈,苹果皮就完整地掉下来,“我记得中午好像有谁没吃多少,你把这半个解决了吧。” 突然被点名的何砚之:“?” 砚总被迫跟孩子平分一个苹果,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啃了两口,觉得苹果这种东西实在不合自己口味。 几个人待在书房,好像谁都没有午睡的打算,俞衡搬个凳子在何砚之身边坐着,打开手机开始回拜年祝福。 这板凳实在小了点,何砚之看他收着两条长腿都替他憋屈,于是他一拍自己大腿:“来,坐我腿上。” 俞衡:“?” 小保镖好笑地看了看他:“你可算了吧,我坐你腿上?你这本来都已经半残了,我怕给你压成彻底的。” 何砚之:“……” 不坐就不坐,为什么要伤害他这个残疾人。 他把嘴角一扯:“对了,怎么半天没看见你的猫?” “被我爸抓去撸了,”俞衡说,“估计猫毛不保。” 砚总心想:惨。 猫活着也挺不容易的,还得提防被人类活活撸秃。 他伸手戳了戳对方,低声问:“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妹点压岁钱?” 俞衡有些意外:“为什么?” 何砚之:“我都来你家过年了,难道不应该有点表示?我记得家里如果来亲戚的孩子,都是要给压岁钱的。” “不用了,我们已经给过她了。”俞衡说,“不过你要是钱多烧的,不花点就难受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何砚之:“……” 巧了,他就属于那种不花钱难受的。 于是他叫过正在书柜跟前找书的俞微,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礼物?”俞微一愣,“明星哥哥不是已经给我签名了吗?” 何砚之:“那不算,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俞微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别的……我想要本本草纲目,那天我同学跟我争,说姑获鸟是日本的,我跟她说是中国起源,本草纲目里面就有,她不信,说要我拿证据。” “但是我找了找,家里好像没有这本书。” 何砚之心说一本书有什么好当礼物的,他一摆手:“没事,我家有,回头我拿来送你,你想要什么书我家都有,一直没人看,都要发霉了。” 俞衡:“?” 您也知道您家的书全是摆设? 何砚之:“还有别的吗?” “别的好像就……没有了。” 何砚之似乎看出她欲言又止,忍不住追问:“怎么了?你尽管说,不用顾忌你哥。” 俞衡莫名其妙:“我又没拦着她不让她说。” 俞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了足足五分钟,这才磨磨蹭蹭地开口:“明星哥哥知道lo裙吗?” 何砚之一脸茫然:“那是啥?” 俞微:“就是一种裙子,lolita。” 与时代脱节的砚总还没太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点耳熟,俞衡却已经懂了:“你可别指望让他送你。” “我本来也没想的嘛,”俞微撇嘴,“我将来要赚钱自己去买。” 何砚之见他们不肯说,索性自己上网去搜,搜完之后他撂下手机:“嗨,我还以为多少钱呢,我送你了,你想要几条?十条够不够?” 俞衡:“?” 俞微:“?” 砚总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俞衡掐了一下胳膊,后者咬牙道:“你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何砚之立刻反驳:“你都能给你爸买两万块的按摩椅,不准我给你妹送几条裙子?” 俞衡:“这能一样?” “你们不要说啦,我真的没想让谁送我,”俞微忙道,“就算真的送我,我现在也没时间穿,上学都要穿校服的,暂时不打算入圈呢——我真的只想要本草纲目。” “……那好吧,”何砚之有点扫兴,“那我送你全本精装,你要八套,还是要十套?” 俞微:“……” 她要那么多干嘛?拿去捐给图书馆? 俞衡简直为砚总的土豪行经所折服,他用力扣住对方的胳膊:“我说,你要是真的这么有钱,不如给自己多买点好的,补补脑子。” 何砚之:“……” 第43章 活该 何砚之十分受伤,决定跟小保镖绝交五分钟。 俞衡看了眼自己妹妹:“哥也想送你点礼物。” 俞微还沉浸在“明星哥哥要送她书了”的喜悦中,丝毫没发现自个儿亲哥语气不对,兴冲冲地问:“什么呀?” “寒假补习班。” “……” 俞微浑身一抖,连忙说了句“告辞”,夺门就跑。 可见,补习班的威力有多大。 俞衡终于成功赶走了“电灯泡”,他把书房门一关,叹气道:“我说砚总,你就这么败家,真的不怕把自己败光?” 何砚之正在手机上试图挑一套新的本草纲目,毕竟他家的书一直放着可能都落灰了,拿来送人实在有点寒碜,闻言抬眼:“我哪败家了?你放心,瘦死骆驼比马大,我就是吃老本,也不会沦落到路边乞讨的。” 俞衡:“……” 之前是谁跟他哭穷来着?好像是一位姓何的人士? 何砚之估计已经忘了跟他装过穷,他冲对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你看这套怎么样,我觉得不错。” “随便你,一套书而已。”俞衡并不想凑热闹,“不过提醒你,过年这几天不送快递。” “……对哦,快递公司也放假了,”何砚之只好先把东西加进购物车,“那改天再说吧。” 俞衡不想再坐小板凳了,他很快看中了砚总的轮椅,遂坐进去感受一下,发现居然还挺舒服。 砚总真是有钱,什么玩意都要买高端货。 比如说他衣柜里那一堆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名牌,估计大部分还是什么设计大师亲手设计的,一件比一件骚。 可惜,现在这货已经不怎么出门,也没机会穿了,就那么扔在柜子里,他也不心疼。 何砚之并不知道小保镖在内心吐槽自己什么,他有点可惜地关掉京某东,正要打开消消乐,忽然听到俞衡“嗯”一声:“不对啊何砚之,你不是已经不接戏了吗?” “早就不接了啊,”何砚之抬眼看他,“我都这样了还接啥戏?” “那我看这个《活该》说定档2.14……主演是你啊。” 何砚之:“……” 等等。 这名字有点耳熟。 俞衡不提,他都快忘了他还有这么部剧了。 这努力回忆了一下——《活该》是部网剧,在他出车祸前三个月刚刚杀青,剧情大概是说一个富二代装成穷学生潜伏在某所大学里,由于脾气差、乱怼人,因此没什么人缘,唯一对他没偏见的是学霸班长,结果这货不领情,天天跟班长杠上开花。 富二代是男的,班长也是男的,两人宿舍住对门,富二代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先看班长不顺眼。 这货还跟真正家境贫寒的班长抢助学金,中途暗箱操作,拿到以后嘲笑班长连助学金都拿不上,学校抛弃你了,赶紧回家种田吧。 反正就是这么个欠得要命的人设,对于何砚之来说,简直是本色出演。 他现在想想,简直怀疑导演跟他有仇,让他演这么个角色,不是找骂吗。 可能觉得他这些年没少挨骂,抗压能力比较强吧。 剧情后半段,富二代终于遭到反噬,家里公司破产,母亲见状不妙赶紧离婚,而父亲最终不堪沉重的债务,跳楼自杀了。 这时候所有的压力都朝富二代袭来——家境巨变、同学嘲笑、旁人指责,所有人都要骂他一句“活该”,最终他被迫退学,一个人逃出去躲避追债。 结局是数年之后,早已成为成功人士的班长意外遇到了落魄的富二代,犹豫许久,最终朝他伸出了手。 何砚之还记得班长那句台词:“如果你想重新站起来,那你就跟我走,但我只能拉你一把,不能帮你搞定一切。如果你不想,那就当我们没有碰过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是个开放性结局。 何砚之想了想,觉得这破剧要是真播出来,绝对会有一大帮人骂“为什么要拉他,不要帮他,他活该”这种话。 于是他有点尴尬地挠了挠鬓角:“那什么……你别关注了哈,这个剧争议太大,我也没想过它真能播……” 他越这么说,俞衡反而更好奇:“2.14开播,首发三集,这日子选的有点意思。” 情人节播这么个剧,是给人添堵吗? 何砚之也搞不懂剧方的意思了,他举起手机看了看,心说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没通知他,一看通讯录,才想起自己早就换号了,还把以前那些人全部拉黑,想给他打电话都打不进来。 行吧。 毕竟拍都拍了,那就播吧。 一心只想退圈养老的砚总有些心累,他兴致不高地说:“我估计又要收获不少黑粉了。” 俞衡:“……” 挺有自知之明。 小保镖竟有些期待起来,看人物简介都觉得富二代欠揍,再让砚总这本来就欠揍的人一演,得变成什么样? 这选角,真是妙极。 不过何某人到底已经过气了,剧方估计也没抱太大期望,宣传都没怎么做,俞衡刚刚看到的定档消息,已经是年前的了。 何砚之在内心祈祷:别火,千万别火。 好在过年这几天消息繁多,也没什么人关注一个已经糊了的老明星新剧定档,消息从俞衡微博首页一闪而过,便再也没有出现。 两人在俞家住到大年初五,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之前,何砚之还是没忍住剁了手,给俞微定了条八百块的小裙子,因为是“先斩后奏”,俞衡没来得及阻止。 于是他只好把这位不听话的砚总扛回家收拾。 两人走的时候俞微小妹妹还非常不舍,说你们元宵节一定要过来串门,再不来,她就要开学了。 俞立松也非常不舍,但不舍的对象不是他儿子,而是那只猫。 过年这几天,砚总得到了一个网剧定档的“坏消息”,俞衡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已经出了,他貌似考得不错,比自己预估的分数高了二十多分。 何砚之内心呵呵:这就是某人说的“没把握”。 果然,学霸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俞衡拖家带口回到何砚之的别墅,第一件事是开窗通风,大橘从他怀里跳下来,喵喵叫着找自己的饭盆。 何砚之把自动喂食喂水器打开,先让主子吃饭,自己换好衣服,伸了个懒腰:“还是我家宽敞,我说真的,你家要是确定要拆,不如带着你爸和你妹搬过来算了。” “你连点**都不想要了?”俞衡走过来,“而且你家离学校远,微微上学不方便。” 何砚之:“……” 这倒也是。 于是他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弯下腰去撩起自己的裤脚,问他:“哎,你说……麻是不是也算知觉的一种?” “怎么?”俞衡垂眼看他,发现他正掐着自己右脚脚腕,“右腿也有感觉了?” “好像有一点,”何砚之用力捏住一点皮肤,“有点疼。” 俞衡:“……” 敢这么掐,是个狼人。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给你按摩,”他说着蹲下身,在对方脚腕上被掐红的地方揉了揉,又把裤脚挽上去,顺着开始按揉小腿,“有感觉了,能动吗?” 何砚之摇头。 “想想居然都已经过去半年了,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老砚总忽然有点感慨,“我听人说,就算能恢复,可能也要三五年才差不多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三五年以后我都奔四了……” 俞衡一顿:“你不是永远十八?” “就算我心理十八,身体也不肯十八啊,”何砚之笑得有些勉强,“俞衡,你要是想干什么,那就早一点,不然等哪天你想做什么,我却折腾不动了,那不是亏了吗?” 俞衡眉头一拧:“不准说这种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 俞衡在他左脚脚背上用力一掐:“让你闭嘴。” “……疼疼疼,我错了,你快松手,”何砚之呲牙咧嘴,“你这是专挑人弱点啊,你掐我我疼,我还踹不了你。” “谁让你那么多废话?”俞衡掐完他,又给他揉一揉,忽然他低头在对方膝盖上落下一吻,“别想那么多,过好现在的日子就够了。” 何砚之分明膝盖没知觉,但莫名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有点烫。他并不满足于这点热度,遂“啧”一声:“你这瞎往哪儿亲呢?过来,亲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嘴角:“你亲我腿我有什么感觉,有本事来亲嘴啊。” 面对砚总的盛情邀请,俞衡表示沉默。 随后他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埋头帮他按摩。 何砚之:“?” 什么情况? 这小保镖,居然违抗他的命令? 何砚之眨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他清了清嗓子:“跟你说话呢,亲我一下,我给你一百,你看怎么样?” “我能亲到你倾家荡产信不信?” “那你倒是来啊。” 俞衡在他腿肚子上拍了拍,连点赘肉都没拍出来,他把对方裤腿放下来,站起身:“我不,我是有气节的,说不亲,就不亲。” 何砚之:“?” 他没听错吧?气节? 五百块陪他睡觉的气节? 俞衡撂下他就往厨房走,何砚之操控着轮椅追在后面:“你给我站住,你别跑啊,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我是你雇主。” “嗯,知道,所以雇主您今晚想吃什么?”俞衡头也不回,“鉴于你刚刚说了一番让我不太高兴的话,我决定惩罚你一下,今晚不亲。” 何砚之:“……” 亲膝盖就行,亲嘴不行? 他一时有点咬牙切齿,威胁道:“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 谁料正在这时,他身下的“坐骑”突然传来一声报警的“滴滴”声。 何砚之脸色一变。 轮椅……居然……在这个时候没电了。 第44章 经纪人 虽然轮椅早已经显示“电量低”,但砚总总是对它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它还能再撑两天。 然后就被光速打脸。 他低头看了眼——这玩意跟普通轮椅构造不太一样,后轮偏小而且位置靠后,上面有个装置,拨一下能切换成手推,但仅限于从后面推,他自己没办法操作。 说“关键时候掉链子”,也不过如此了。 砚总内心划过一万句“何氏脏话”,最终还是不得不求助外援,他非常尴尬地看向俞衡:“那什么,帮个忙呗?” 俞衡挑眉,看表情也知道在拼命忍笑,随后他装作没听见,从对方面前经过,去冰箱里拿东西。 何砚之:“……” 很好,他记住这个小保镖了。 俞衡拿完东西,第二次从他面前经过,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何砚之咬牙切齿,又拨了两下手柄,试图自救。 然而没电就是没电,一丝也榨不出来。 他在心里默念“事不过三”,要是小保镖再装看不见,那他……好像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俞衡跟他相处了俩月,对某人的习性早已摸得透透的了,什么样的玩笑在他承受范围内,什么程度会真的惹他生气,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没有再视而不见第三次,直接上前在对方膝弯一捞,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随后问:“有备用电池吗?” “有,”何砚之伸手一指,“应该在那屋靠墙放着,你帮我拿一下,顺便把这块充上电。” 俞衡把没电的电池拆下来,拎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一块一模一样的电池。 这个屋子也是间卧室,不过没人住,被他拿来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俞衡把电池充上电,又把那块备用的给轮椅装好,打开电源开关。 没有反应。 他又试了几次,随后一言难尽地问:“我说,这电池你充过电吗?” 何砚之诧异抬头:“什么?备用电池还要充电?不应该本来就是满的吗?” 俞衡:“……” 可以,他非常确定,这位大明星真的除了拍戏和花钱啥也不会。 小保镖沉默地重新把电池拎回去,两块电池一起充电,并说:“今天你恐怕不能自由行动了,砚总。” 何砚之:“……”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何砚之沉默半晌,在内心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买电动手摇一体式的? 这好在俞衡在家,要是俞衡不在? 他要用爬的吗? 他捂了一下自己额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你去……做饭吧。” 砚总对自己的智障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忏悔,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买一台轮椅,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何砚之愣了一下,顺手接起来:“喂?” 电话那边一片安静,正在他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砚哥?真的是你?” 何砚之:“?” 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他飞快地回忆了一下,随即微微睁大眼:“你……” “是我啊,徐舟,”对方显得颇为激动,“我可终于联系上你了,砚哥你这说消失就消失,害我找了你半年。” 何砚之沉默下来——徐舟是他经纪人,自从他车祸出院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徐舟听他没了声音,又说:“砚哥?还在吗?” 何砚之:“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 “司机告诉我的,他说你用这个号跟他联系过一次,”徐舟说,“你放心啊,我没告诉别人,他也只告诉了我。” 何砚之皱起眉:“你找我干什么?我们当时不是说好,再也不联系了?” “砚哥,你这话说得真伤人啊,”徐舟苦笑,“再怎么说咱们也合作了三年,你这说走就走,工作室也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我……” 何砚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一切确实处理得很草率,一来是他那会儿精力严重不足,二来也是真的没心情管这些,出院后他就换了手机,换了房子,一个人在这边修养。 徐舟叹口气:“我知道你不会再继续拍戏了,也没想打扰你,就是……这不《活该》要开播了吗,剧方那边一直跟我说联系不上你,这剧要播主演不能不知道啊是不是,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 “我已经知道了,”何砚之说,“还有别的事吗?” 徐舟沉默许久:“砚哥,我能去看看你吗?” 何砚之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真心不想再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了,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经纪人,而且是八任经纪人里他最满意的一个。 他思考了一会儿,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吧,工作室解散以后就各奔东西了,不过偶尔还会联系,大家能力都是有的,也就是换个环境继续干呗。”徐舟说,“我真没别的意思,砚哥,咱这么久没见了……你明天有空吗?要是有空我就过去,东西都买好了,要是实在没空……那就算了。” 何砚之心说他一无所事事的咸鱼,有什么有空没空的。 经纪人到底不是普通的狐朋狗友,他想了想,觉得见一面其实也行,遂问:“就你自己吗?” “就我自己,本来问了小杨,她说最近太忙,抽不出空,所以就我一个人。” 小杨叫杨新楠,是何砚之的助理。 只有一个人,那倒是方便多了,何砚之答应得痛快起来:“行吧,那你明天下午过来,三点以后。” “行,”徐舟说,“砚哥你现在住……?” “鑫月小区,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何砚之叮嘱道,“你可别给我带来尾巴,也别往外说。” “那肯定的,”徐舟答应下来,“那我们明天见。” 何砚之挂断通话,心里不知怎么,有点不是滋味。 俞衡倚在厨房门口听了半天,这时走上前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经纪人说明天过来看我——前任经纪人。”何砚之有点不在状态,“挺久没见了,让他来吧。” 俞衡:“……” 前任……这词怎么用得这么奇怪? 也根本没有现任啊。 “你的第八任经纪人?”他边说边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你们关系好吗?” “还行,能忍我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何砚之看着他,“人挺好的,我怎么骂都不还嘴,跟我性格完全相反吧。” 俞衡:“……” 看样子,砚总只能跟这样的人相处得来。 “我看他明天带点什么来,”何砚之往沙发背上一靠,“要是送水果,那可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俞衡:“……” 小保镖摇摇头,趁闷饭的功夫,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了。 大橘吃饱喝足,踩着猫步从卧室出来,凑到他旁边好奇地张望,还伸爪扒住了箱子边缘。 俞衡试图把它赶走,谁料这灵活的胖子竟一扭身,直接跳进箱子里去了。 俞衡:“……” 你永远不要尝试对抗一只对箱子产生兴趣的猫。 何砚之轮椅暂时休班,俞衡不抱他他就离不开方寸之地,也没什么事可做,只能看着他收拾。 箱子里的衣服被他拿出来,露出压在最底下的东西。 何砚之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奇地问:“那是什么,照片?” 俞衡手一顿。 确实是照片,是一张很眼熟的全家福,有相框,可以立在床头。 “这不是……你家书柜里摆的那张吗?”何砚之有些惊讶,“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 “不是书柜里那张,但照片确实是一样的,当时一次性洗了两张,一张在书房,一张在我卧室的抽屉里。” 俞衡把照片拿起来,隔着玻璃轻轻摩挲:“有时候我真后悔,如果当年早点带我妈去检查,也许就有机会治疗,也许她就不会走呢?” 何砚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从小跟他妈不亲,不了解正常人跟母亲之间应该是怎样的感情,也不敢贸然说话。 半晌他轻声道:“我能看看吗?” 俞衡倒是很干脆地把照片递给他,把猫倒出来,合起空行李箱。 照片应该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里面一家四口笑得都很开心,俞爸爸比现在年轻得多,俞衡还是个学生,稚气未脱的样子,俞微那就更小了,估计还没上幼儿园。 照片里的俞妈妈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何砚之不知道怎么形容,第一感觉是“这样的人不在了真可惜”。 想想自己妈,又萌生出一种“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的感觉。 他研究了一会儿照片,抬头道:“你家是默认过年不提她吗?我看没人提,我也没敢问。” 俞衡点点头:“以前会提,但是每次提起她,气氛就会变得特别奇怪,年也过不好了,索性就不再提起她。” 他接过何砚之还回来的照片:“现在也就每年清明和她忌日的时候会去扫墓,其他时间,我们都主动避开关于她的话题。” 他轻轻叹口气:“自从她不在了,我家过年就不打麻将了,想想这么多年……今年多亏了你,我还得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 何砚之让他这么一夸,居然不好意思起来,含混不清地说:“没有……输钱这种事谁还不会……” 俞衡挑挑眉,暂时把关于“母亲”的话题放下了,他凑到何砚之身边:“那我希望你——明年也去我家输钱,后年也是。” 何砚之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好啊,这点钱我还是输得起的,只要你邀请我,我肯定去。” 第45章 爱好 见对方答应得这么干脆,俞衡表示十分满意,于是当场跟他“冰释前嫌”,奖励似的亲了他一下。 何砚之顺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下午,徐舟如约到访。 小区不会随便让外人进,何砚之让俞衡出去接他,又怕他不认识找错人,遂提前找徐舟要了张自拍。 自拍明显是临时拍的,这货大冬天戴着个遮阳帽,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 俞衡看了看,觉得这造型跟砚总还真是一脉相承。 怪不得徐舟能胜任他的经纪人,这都是有原因的。 小保镖出去接人,何砚之一个人在屋里转悠——昨天他因为轮椅没电,让俞衡抱来抱去一整晚,觉得自己都快成考拉了。 今天电池终于充满电,他又能自如行动了。 很快俞衡把人带了回来,何砚之上前开门,就看见这位一身打扮仿佛刚从三亚旅游回来的经纪人提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砚哥,好久不见!” 何砚之一点也不想跟他见,只潦草一点头算是应过,让开位置放两人进来。 俞衡给他拿了拖鞋,何砚之疑惑地打量着他,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里好像装着活物,一直在挣动,遂问:“你这什么玩意,怎么还是活的?” 徐舟把墨镜摘了:“螃蟹。” “这个季节吃螃蟹?”俞衡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好吃吗?” “这是冬蟹,就是冬天才肥,再不吃就过去了。”徐舟撑开袋子递到他眼前,“你看看,我跟你说,这都是母的,个个有黄,要是没有你找我,我拿回去换。” 俞衡瞄了一眼,表情有点奇怪:“是不是母的暂且不提,我想说你这袋子马上就要破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饱受摧残的袋子终于不堪重负,被螃蟹腿戳出一道口子,不甘沦为食物的螃蟹从里面掉出来,挣扎着就要跑。 徐舟嘴还不停:“嗬!砚哥,你看这螃蟹多活,我来之前刚捞……” “你别说了!”何砚之大喊一声,“你有病吧!带螃蟹不绑起来,这跑了你还不去追?” 徐舟:“绑起来容易死啊,我这不是怕你一顿吃不完,还能再养几天吗。” 何砚之眼皮直跳:“我养螃蟹?我闲得蛋疼我养螃蟹?”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更多的螃蟹从袋子里跑出来,四散逃窜。 俞衡简直头都大了——他昨晚回来刚把地拖干净,现在弄得到处都是水渍不说,逃跑的螃蟹还往沙发底下钻。 他赶紧冲进厨房拿了个桶,把剩下的螃蟹倒进去,又跟徐舟去抓逃跑的几只。 这时候趴在地毯上的猫被吸引了注意力,它好奇地凑过来,拿爪子扒拉螃蟹,螃蟹感觉到危险,开始挥舞钳子反抗。 俞大铲屎官生怕自家主子受伤,他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捏住螃蟹壳两侧,一个投掷,直接扔回桶里。 何砚之看着自己好好的家里被搞得一片狼藉,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果然,他就不该让姓徐的小子来。 然而紧接着,他又不得不把手拿开——正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螃蟹在横行霸道,朝着他的方向来了。 谁能知道砚总是个爱吃鱼不会杀、爱吃虾不想剥、爱吃螃蟹不敢抓活的的怂货,他看着那螃蟹张牙舞爪就一阵发怵,慌忙操控轮椅后退,同时喊道:“别过来!滚!” 俞衡:“?” 你让螃蟹滚,它听得懂吗? 为了保证自家雇主的安全,小保镖还是抢在螃蟹夹到某人脚之前控制住了场面。 几人一阵手忙脚乱,终于把所有越狱的螃蟹成功捉拿归案,徐舟长舒一口气:“不好意思啊砚哥,下回我多套几个袋子。” 何砚之:“……” 下回?他还想有下回? 受到惊吓的砚总对那桶螃蟹敬而远之,听到蟹爪扒桶壁的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你……没有别的东西了吧?” “没有活的了,砚哥放心,活虾卖完了,我去晚了,死虾不敢买。”徐舟把剩下的东西也逐一交给俞衡,“这兜里是腊肠,小杨家里自己灌的,两根辣的,两根不辣的,蒸熟就行,绝对好吃。” “还有这,年糕,可以放火锅里的那种。” “还有两盒元宵,马上十五了,省得你们再去买,都是巧克力的,砚哥喜欢。” “还有……” 何砚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道:“我说你这都是什么玩意,能不能有点高级货,自己不觉得寒碜吗?” “这有什么寒碜的,食物不分贵贱,好吃就行,”徐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丝毫不给某人面子,把最后一包东西掏出来,“这都是零食了,你不是喜欢豆干吗,我给你买了好多,你慢慢吃。” 何砚之:“……” 被强行暴露喜好的砚总绝望地捂住脸,再次后悔放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进自己家门。 俞衡看着他这反应,表情高深,眼神微妙。 谁能想到,身价过亿的某明星,住着几千万的豪宅,却喜欢吃五毛钱一包的豆干。 何砚之努力沉一口气,冲徐舟摆摆手:“你走吧,我求你了,带着你的东西,快滚。” 徐舟充耳不闻,继续不遗余力地抖他底,跟俞衡说:“现在冬天,夏天呢他比较喜欢那种老冰棍,或者糯米糍,你囤上一冰箱……” 何砚之忍无可忍,抄起遥控器砸他。 俞衡眼疾手快地接住,就见何砚之面无表情地说:“别听他的,我喜欢巧克力脆皮。” 不知不觉被塞了一耳朵“砚总卑微爱好”的俞衡笑出声来,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这第八任经纪人能跟砚总合得来了,恐怕不止是因为性格,更多的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他摇摇头:“坐吧,你们先聊,我把东西放冰箱。” 何砚之丝毫不想跟徐舟聊,他转着轮椅溜到一边,摆出拒绝的态度。 徐舟装看不出,他正色下来,轻声道:“砚哥这半年过得还好吗?” “……你觉得我过得好吗?”何砚之背对着他,视线盯着趴在他跟前的猫。 “刚刚来的时候跟俞衡聊了聊,你大致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徐舟说,“既然砚哥没有再回去的意思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何砚之内心冷笑,心说这才几分钟啊,连俞衡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把轮椅原地转了个圈:“我没什么困难,那部新剧是火是扑,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们不打扰我,我就好得很。” 徐舟叹气:“好吧,不过我这今天来都来了,真的不能再聊两句?” “有什么可聊的?”何砚之扔给他一个苹果,“我都已经退了,你还继续当你的经纪人,说白了咱俩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你还想跟我聊啥?” 徐舟有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最近新签了一个小孩,是真的难带,太沉不住气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要不是看他颜好,有潜力,我真想换一个。” 他无奈说:“现在想想还是砚哥你好,面对那么多人身攻击都面不改色,有时候我都怕了,你居然稳得跟什么似的,我是真佩服你,像你这样的真不多。” 何砚之:“……” 跟什么似的?跟王八似的? 这话到底是他夸他还是在骂他? 他一扯嘴角:“我的前七任经纪人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以前也不敢啊,这不反正我也不是你经纪人了,你也不能开了我,咱就是朋友关系。”徐舟十分坦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以前觉得别家艺人真好真好,我怎么赶上这么个主儿,现在想想……” “我懂了,你可以闭嘴了,”何砚之自己啃了一个苹果,也不削皮,“矬子里边拔将军,我就是那将军。” “你看你,又曲解我,”徐舟笑说,“不管怎么说吧,看你过得还好我就放心了,我看你这小保镖也是个靠谱的人,就冲刚才抓螃蟹那两下,可以。” 他说着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砚哥,我冒昧问一句,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之前你们微博的事儿,我可都知道了。” 何砚之啃苹果的嘴一停。 徐舟:“差不多就得了,你也一把年纪了,能安顿就赶紧安顿下来。这么多年,你玩也玩过了,浪也浪过了,也该找个合适的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就你这样的,没个人陪着你,照顾你,是真的不行。” 何砚之一拧眉:“我哪样的?你说清楚。” 徐舟却不再往下说,他起身拍拍对方肩膀,把没吃的苹果放回果盘:“我得走了,砚哥有事电话。” 俞衡刚把地拖干净,闻言抬头:“不留下吃饭吗?” “不吃了,我那一堆事呢,”徐舟指了指放螃蟹的桶,“这玩意一定得赶紧吃,放死了就不好了。” 他说着走到玄关换鞋:“不用送了,拜拜。” 俞衡目送他离开,关好门,一回头就看见何砚之正用看仇人的眼神盯着那一桶螃蟹,用力咬了一口苹果。 俞衡看着这么多螃蟹直发愁:“怎么办,今晚吃吗?” “吃,全给我蒸了,”堂堂砚总居然拿螃蟹泄愤,好像这一只只活蹦乱跳的螃蟹都是徐舟,“现在就蒸。” 俞衡心说,就算一锅能蒸得下,你也吃不完啊。 下一刻,何砚之扔掉啃完的苹果核,回到茶几旁边,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一包价值五毛钱的豆干。 俞衡:“……” 第46章 年糕海鲜锅 砚总嘴上说着不要,实际身体极为诚实,他嘴里先叼上一块豆干,又找了个装零食的收纳盒,把剩下的豆干全倒了进去。 塑料袋里除了豆干还有少量辣条,他把收纳盒装满,一偏头,忽然看到大橘蹲在一边看他。 他跟猫对视三秒,说:“走开,吃你的猫粮去。” 俞衡:“……” 护食也没有这么护的吧。 他无奈地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那桶螃蟹,正思考这么多到底该怎么处理。忽然他想起徐舟一并送来的年糕,脑子里有了主意:“吃火锅吗砚总?” “火锅?”何砚之抬头,“吃什么火锅,那不有螃蟹吗?” 俞衡:“年糕海鲜锅,吃不吃?” 何砚之思考了一下:“海鲜锅只有螃蟹?连虾都没有。”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俞衡说,“吃不吃,吃我就去买菜,不吃算了。” 何砚之想了想,觉得火锅确实比光吃螃蟹好,遂答应下来:“那你去吧。” 俞衡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收到了徐舟的短信:【砚哥有事联系我这个号】 何砚之“啧”一声,完全不想联系他,只十分冷漠地回了个“嗯”。 然后他再一看整整一盒子的豆干……又补上一句“自己保重”。 收买一个砚总需要的成本还真是低。 俞衡出去逛了一圈超市,买了一大堆做火锅的材料回来,当然,最重要的材料还是锅。 砚总家里什么锅都有,唯独没有火锅。 俞衡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何砚之居然还在那里吃豆干。 他瞬间惊呆了:“不是你……不打算吃饭了?” 何砚之捧着手机玩消消乐,看一眼自己手里的豆干,连忙解释:“没有,你看错了,是你走的时候我开了一个,你回来的时候我又开了一个,总共就俩。” 俞衡对他这睁眼说瞎话不脸红的本事深感佩服,他伸手一指垃圾桶:“解释一下?” 垃圾桶里有十几个豆干吃完扔下的包装。 何砚之:“……” 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砚总百口莫辩,俞衡摇摇头,去厨房收拾螃蟹了。 这一桶螃蟹实在让他发愁,由于个头太大,别说一锅全蒸下,能蒸上六只都不错了,而他数了数,发现总共有竟十八只。 螃蟹这玩意性寒,偶尔吃一顿还行,也不能天天吃。 徐舟也真是的,虽然送得多显得比较有牌面,可也不考虑考虑他们俩人能吃完吗? 俞衡仔细计算了一下,觉得不行。 于是他出去问某人:“螃蟹太多了,我给我爸他们拿几只行不行?” “可以啊,”何砚之很痛快地答应了,“徐舟有毛病,之前拍戏的时候剧组里吃螃蟹,他一次买这么多,是一帮人分,现在就咱俩,他居然还买这么多。” 他说完顿了顿:“不过你爸会做饭吗?” “会做是会做,就是水平忽高忽低,螃蟹的话我估计他不会弄,”俞衡说,“我直接整好给他送过去吧。” 何砚之:“……” 可以的,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要是对他也能这么孝顺,那就更好了。 俞衡在桶里挑了挑,先把不太活泼的螃蟹挑出来收拾,留下了几只最活蹦乱跳的,准备再养一天。他把螃蟹一一清洗干净,拿皮筋绑紧,下锅去蒸。 何砚之好奇地凑过来瞧,看到他的行为顿时惊在原地:“活的……就直接蒸?” “不然呢?我还先给它人道主义一下?”俞衡十分好笑,“怎么,你心疼啊?” “……那有什么心疼,不就几只螃蟹吗,”何砚之有点心虚地别开视线,“不管怎么死,最后都得进我肚子。” 俞衡摇头,趁蒸螃蟹的时间去处理别的食材。 第一锅螃蟹蒸熟以后,他往保温盒里一捡,调好蘸料,先给他爸送了过去。 何砚之家和俞衡家虽然离得不算太远,但开车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二十分钟。何砚之闲得无聊,消消乐又没体力了,遂开始寻摸一些解闷的东西。 很快他将注意力放到那一桶螃蟹身上——桶里只剩下最后六只螃蟹,还有六只正五花大绑放在厨房,马上就要下锅了。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觉得它们不停挣扎又爬不出来的样子甚是可怜,顺手抓起手边的逗猫棒,让上面的羽毛垂到桶里:“爬吧,你们再怎么折腾,也活不过明天。” ……用逗猫棒逗螃蟹,砚总这行为估计是空前绝后的头一遭。 螃蟹很快被吸引,开始挥动钳子去夹羽毛。 砚总自觉以人类的聪明诡计,是不可能输给螃蟹的,可惜他才逗了没两下,就感觉逗猫棒一沉。 坏了。 何太公钓鱼,还真钓上东西了。 何砚之顿觉不妙——这逗猫棒是俞衡前两天新买的,要是让螃蟹夹坏了,肯定会被他发现。 趁着俞衡还没回来,他赶紧试图把螃蟹抖下去,可这破玩意好像故意跟他杠上了,不管怎么甩就是不松钳子。 他有些着急,便伸手去捏,然而他没有俞衡的技术,一不留神,让螃蟹夹住了手指头。 虽然他躲得快,只夹了一下就挣脱了,但指尖还是传来一阵刺痛,冒出一滴细小的血珠来。 何砚之:“……” 如果说刚刚是“坏了”,那这回就是彻底惨了。 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一百种被俞衡教训的姿势。 而与此同时,玄关那边传来开门声。 何砚之:“……” 要不要这么寸? 俞衡一进屋,就看见某人一脸惊恐地坐在螃蟹桶旁边,一手非常滑稽地攥着个逗猫棒,逗猫棒上还挂着只螃蟹,而另一只手食指翘起,不是个正常的姿势。 很明显,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俞衡冲上前去看了看他的手,发现果然是被螃蟹夹了,于是他眉心一拧:“你能行吗?逗螃蟹被夹这种事,我妹六岁以后就没干过了。” 何砚之:“……” “你自己看看,这才过了几分钟?”俞衡伸手一指墙上的挂钟,“我几分钟不看着你你就要出事,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何砚之被他数落,一反常态地没有犟嘴,而是把脑袋低了下去。俞衡自说自话般嘚啵了几句,忽然发现他有点奇怪,不由一愣:“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何砚之把头垂得更低,俞衡猫腰一瞧,发现这货竟然一脸委屈,眼眶通红,好像要哭。 俞衡:“?” 堂堂黑粉遍地的何大明星,被数落两句居然说哭就哭? 小保镖瞬间惊住,他从没见过某人这阵仗,一时有点慌乱:“不……你……” 谁料下一刻,何砚之又倏地抬头,满脸幸灾乐祸,哪有半分要哭的意思,还嘲笑道:“怎么样,被骗了吧?我演技还可以吧?” 俞衡:“……” 呵呵。 怎么办,想打人。 何砚之皮完赶紧收,他甩甩手:“别愣着啊,快帮我处理一下,好疼。” 俞衡深吸一口气,忽然放缓声音,近乎温柔地说:“你信不信,我今晚让螃蟹跟你一起睡?” 何砚之:“……” 俞衡已经不想理他了,把他连人带轮椅拽到厨房,帮他冲洗伤口,用力挤出血,并拿肥皂洗了好几遍。 何砚之简直觉得他在报复,忙道:“差不多行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吧!” 俞衡冷漠地瞟他一眼,擦干净以后给他贴上创可贴:“我路上一直怕猫趁我不在跳到桶里去,没想到最后不是猫,是你——你快点出去吧,别给我这添乱了。” 何砚之被他逐出厨房,一脸不乐意地等饭去了。 蒸熟几只螃蟹并不需要多久,俞衡很快把火锅端到餐桌上,里面加好韩式底料、各种配菜、年糕以及泡面饼,加水没过,又端了一碗芝士碎:“加吗?” “加,”何砚之光是看着已经觉得饿了,“多加点。” 俞衡把一碗芝士碎均匀地撒在面饼上,最后把螃蟹也塞进去——虽然为了节省空间已经把蟹身和蟹腿分开了,但怎么塞也只能同时放下三只。 火锅还得煮一会儿,何砚之已经馋得不行了,索性让俞衡又调了一碗蘸料,先开一个螃蟹吃。 俞衡也不知道他家连螃蟹怎么蒸都不了解的雇主到底会不会吃螃蟹,再想想他刚把手指伤了,也不敢让他挑战自我,索性替他把螃蟹打开。 他先把蟹腿和蟹钳掰下来让对方自个儿啃去,随即把螃蟹壳掰开,将里面不能吃的东西全部剔除。 徐舟果然诚不我欺——这螃蟹一掰开来,立马就看到里面黄澄澄的蟹黄,是名副其实的“蟹满膏肥”。 俞衡确实没在这种季节吃过这么肥的螃蟹,不太理解他们这种“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要”的奢侈生活,但想想现在什么反季节的东西都有,有螃蟹似乎也不足为奇。 他先拿筷子尖挑了一点蟹黄,放进嘴里一抿,觉得跟正常的螃蟹没啥区别,甚至口感更好一些,遂递给何砚之:“你想吃不会跟我说吗,徐舟不送你也不提,好像我虐待你不给你吃螃蟹似的。” “没有啊,就是想不起来,毕竟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何砚之把蟹肉往蘸料里一蘸,轻轻一吮,蟹肉和蟹黄一并滚在舌尖,伴着醋和姜末特有的味道,铺满整片味蕾,“有什么就吃什么呗,我不挑的。” 俞衡瞄他一眼,拿勺子将火锅里煮的东西轻轻搅动,里面的芝士已经化开,一挑就拉丝。 浓郁的香味早已飘散出来,争先恐后往人鼻子里钻,何砚之忍不住问:“好了没,能吃了不?” “再等会儿。”俞衡忽然伸手,指腹在对方唇角轻轻擦过,抹掉一点刚刚沾到的蟹黄。 何砚之没反应过来,见他伸手就知道自己嘴角肯定沾了东西,本能地伸舌头去舔。 然后就不出意料地舔到了对方的手指。 俞衡:“……” 第47章 礼物 一瞬间两人都不动了,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火锅里翻出的气泡破裂,发出“噗”“噗”的轻响。 何砚之眨眨眼,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非但没有缩回舌头,还得寸进尺在对方指尖又舔了两下。 俞衡:“?” 这货今天怎么回事? 砚总被小保镖管教了两个多月,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从“风流浪子”倒退回“良家妇男”了,今天也不知怎么,被压抑已久的天性突然蠢蠢欲动起来,有点遏制不住。 大明星皮起来不要命,他忽然伸手捉住对方的手,舌尖在他指腹上撩拨似的轻轻擦过,又在他手背亲了一下,结果亲了一嘴油,再磨磨蹭蹭地舔干净。 俞衡:“??” 小保镖面对他这挑逗一般的举动,先是愣了一下:“螃蟹有毒?” 何砚之:“……” 他营造个气氛容易吗他。 也不知道砚总这“火锅味”的气氛到底是什么气氛,俞衡很快回过神,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稍微凑近了一点,低声道:“你觉得,我今天绑螃蟹的时候,绑得好不好看?” 他边说,也不把手抽回去,继续在何砚之脸上摸了摸,顺着下颌一侧滑到他耳边,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螃蟹八条腿,你可只有两条。” 何砚之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浑身一抖,连忙打了个哈哈:“不用了,吃饭,吃饭。” 同时在心里猜测:这臭小子该不会真是个S吧? 别吧,他这身娇体弱的残疾人,受不住啊。 何砚之被他一吓唬,便不敢再招惹他了,好似一只名叫“浪”的蜗牛又缩回了貌似正经的壳。 火锅已经完全煮熟了,光是香味就能勾得人垂涎三尺。俞衡捡了一个螃蟹出来,放在对方盘子里:“慢点吃,小心烫。” 刚捞出来的螃蟹冒着热气,何砚之暂时不想碰它,先伸筷从锅里夹了一块年糕。 由于缺少食材,“年糕海鲜锅”被迫变成了“年糕螃蟹锅”。 虽然没有虾也没有蛤蜊,但别的东西放得着实不少,各种肉丸、鱼豆腐、午餐肉、年糕、金针菇以及绿色蔬菜,把锅填得满满当当,红色的汤汁在缝隙之间不停翻滚,让整个火锅都沸腾起来。 俞衡从底下翻出几颗鹌鹑蛋,拨到何砚之那边:“给,每天没有蛋是不行的。” 何砚之伸筷去夹,结果这鹌鹑蛋完全不听话,怎么都夹不上来。 正在俞衡想问他一句“你为什么不拿勺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他别出心裁地捏起一个空螃蟹腿,用末端的尖把鹌鹑蛋扎了起来。 俞衡:“……” 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在于会使用工具。 这种工具甚至包括吃完的螃蟹腿。 何砚之乖乖吃了两个鹌鹑蛋,立刻把魔爪伸向锅里的泡面饼,面饼早已煮软,轻轻一拨便散开来,融化的芝士覆盖在上面,夹一筷子就拉出长长的丝。 他夹了一些在自己盘子里,稍微吹凉便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泡面已经煮得非常入味,带着韩式酱料浓郁的甜辣味、芝士独特的口感,以及一丝螃蟹的鲜香。 何砚之边吃边烫得抽气,还不忘说话:“这面不够啊,就这么点,两口就没了。” “放不下了,先把别的吃掉点,不够我再下。”俞衡帮他捞了几个丸子,“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家里的猫好像对他们吃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蹲在餐桌旁边,仰着脑袋向上张望,何砚之看它一眼:“它是不也想吃?” “它不想,它只是好奇,不信我们试试。”俞衡夹了一个鱼丸,吹凉,放在勺子里俯身递给猫。 结果大橘一缩脖子,翘着胡须闻了闻,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何砚之:“……” 这到底什么猫啊? 神奇的猫咪可能觉得人类在吃屎,溜达到一边舔自己毛去了。俞衡正要给自己捞个螃蟹,忽然看到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在干嘛?来开黑啊】 消息是费铮发来的,俞衡心说这年还没过完,到底什么样的单身狗才能做到在吃饭的点不陪对象或者家人吃饭,跑去开黑? 早已脱团的俞衡并不想理他,正要装没看见,对方又发来第二条:【快点啊,4等1】 俞衡:“……” 单身狗还不止一个。 于是他只好拿起手机,对着面前的火锅拍了张照片给对方发过去。 费铮沉默数秒,回了一条语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俞衡!我们在家被爸妈嫌弃得只能就着白开水干嚼小浣熊,你居然在吃火锅?而且你在跟谁吃?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妹吧?” 俞衡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何砚之一只手,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费铮又发来一条:【艹,这手真好看,我硬了】 俞衡:【?】 俞衡:【给你一次重新组织遗言的机会】 费铮[语音]:“你就老实交代了吧,你对面谁,何砚之对不对?你还真的给他当起了小白脸?” 俞衡:【雨女无瓜】 费铮:【羡慕啊.jpg】 费铮:【我也想给人当小白脸,包吃包住还包爽,整天躺着享受就行,还不是美滋滋】 俞衡:【?】 听听,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包吃包住,还包爽? 谁让他爽,何砚之吗? 俞衡:【你想多了】 费铮:【我想多啥,难道你不是躺着享受的那个?你居然是出力的那个??】 费铮:【现在明星都是这种口味吗,花钱挨艹?】 俞衡:【……】 这种舍友到底还能不能留了? 死基佬满脑子的低级趣味,俞衡不想理他,直接把微信后台一关,眼不见为净。 何砚之忙着吃饭,没留意小保镖趁他不注意聊了什么天,他刚开了第二只螃蟹,正在兴头上,又指使俞衡:“有酒没,去拿点啤酒。” “吃螃蟹喝啤酒,你也不怕中毒,”俞衡瞄他一眼,“没啤酒,也没饮料,喝白开水吧。” 何砚之:“……” 没有酒喝的砚总只觉索然无味,他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汤汁,忽然问:“再过段时间就是情人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俞衡诧异地抬头看他:“礼物?你想送什么?” “这不是问你吗,”何砚之说,“我也没认真过过情人节,以前送我东西的确实不少,但也就是些巧克力、玫瑰花什么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个神奇的大学生,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俞衡稍加思考,不太确定地说:“durex?” 何砚之:“……” 是个狼人。 “我觉得不太好吧,毕竟《活该》2.14开播,别人在看你,你却在那啥,总感觉怪怪的。”俞衡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一脸淡定,“还是说,砚总你爱好比较特殊,就喜欢这样?” 何砚之狠狠一哆嗦:“你……当我没问好吧,当我没问。” 他闲得蛋疼非去招惹他,这不欠得慌吗。 少儿不宜的话题被强行终止,两人面对面吃火锅,中途又加了一块面饼,以及另外两只没来得及下锅的螃蟹,等把这一锅东西全吃完,何砚之已经撑得不能动了。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何砚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今天你伺候得我很满意,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趁汤还没凉透,俞衡及时去把锅刷了,隔着厨房门跟他说话:“我还能伺候得你更满意一点,要不要试试?” “呃……”何砚之立刻怂了,“今天就……不用了吧,咱们改天再约。” 两人都吃了一身火锅味,不洗澡是不行的,俞衡刷完碗,便把某位不想动的砚总绑架去了浴室。 自从上回某人洗完澡着凉发烧,俞衡就不敢轻易让他在浴缸里泡着了,而是给他准备了个小板凳,冲淋浴。 此时此刻,何某人正委委屈屈地蜷在凳子上,两条腿好像没地方放,被摆成什么姿势,就只能以什么姿势待着。 俞衡把花洒交给他,让他自己拿着,随后把沐浴露挤在浴花上,开始给他打泡沫。 何砚之本来皮肤就白,现在大冬天的,又不出门不晒太阳,更是白得吓人,好像也不比搓出来的泡沫深几个度。 这货估计是吃饱犯困了,让热水一蒸更是睁不开眼,连动都懒得动,洗脸还要俞衡帮他。 俞衡并不想半夜亲嘴亲到螃蟹味,所以给他洗得非常认真,光十根手指头就反复搓了好几遍。 何砚之昏昏欲睡,正在他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试图往自己嘴里捅。 他一个激灵,连忙清醒了,这才发现是牙刷。 俞衡笑容和善:“我帮你刷?” “……不不,不用了,”何砚之赶紧把牙刷抢过来,“我自己可以的。” 砚总总是有一点没什么用处的自尊心——别的事情都可以俞衡帮忙做,唯独刷牙和上厕所不行。 他正刷到一半,突然感觉对方从背后贴上来,轻轻环住了他。 何砚之腿不能动,在小板凳上只能勉强维持平衡,现在被他一碰,差点摔下去。好在俞衡及时揽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声说:“情人节,我知道该送你什么了。” 两人前面就是镜子,虽然坐着看不全,但也能感觉到这姿势过分亲密了,花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回墙上,水流打在俞衡后背,又顺着他的胳膊淌到何砚之身上。 砚总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可能是什么比“durex”更恐怖的东西。 于是他哆哆嗦嗦地问:“你要送……什么?” “秘密,”俞衡故意卖关子,“送礼物哪有提前说出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48章 请教 何砚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感觉这小子没安好心,如果真是durex或者JO,那……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认识两个多月就煮饭,这不太好吧? 砚总这么想的时候,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跟刚认识俩小时的小孩上床的。 现在两个月,他居然还嫌短。 俞衡并不知道他家想象力丰富的砚总又进行了什么可怕的脑补,他专心帮对方洗完澡,拿浴巾一裹,扛出了浴室。 何砚之被他好吃好喝地供了两个月,确实长胖了一些,但长的肉总共也没有超过十斤,最近越长越慢,几乎不怎么变化了。 俞衡就十分纳闷,这种光吃不运动还不长胖的体质,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何砚之已经困得浑身发软,坐都快坐不住了,俞衡以最快的速度帮他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又把头发吹干,打算扶他躺下睡觉。 何砚之垂着脑袋,半梦半醒间很想找一个支撑点,便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俞衡身上,后者准备扶他躺倒的手一顿,突发奇想掏出了手机。 他一手扶着对方肩膀,蹲身给他拍了张照片。 然后把照片变成闪照发在了他们宿舍的企鹅群里。 群里总共就四个人,日常是插科打诨以及开黑邀请。费铮刚在微信骚扰过他,企鹅也开着,因此第一时间跳出来发了三个问号。 照片里的何砚之微垂着头,眼睛闭着,额前碎发半遮不遮地掉在眉梢,因为刚洗过澡,脸上稍有些红晕。睡衣扣子也没系好,露出格外清晰的锁骨,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十分勾人。 费铮直接在群里震惊了,语音都是用喊的:“俞衡?你俩这?事后?” 俞衡:【想什么呢,只是给你看一下大明星的盛世美颜,高清,无滤镜】 费铮:【???】 周子臣:【哥你没事吧?生病要吃药啊】 俞衡:【我好得很】 韩星:【那你这是?】 俞衡:【只是想告诉某些人,我是个颜狗,看不上颜值比我低的/doge】 群里齐齐沉默了半分钟。 费铮[语音]:“我呸,您谁啊,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周子臣[语音]:“咳,之前俞衡不在的时候,好像有人跟我吐槽说找个1太难了,约一个就是姐妹,约一个就是姐妹,明明有个近在眼前的1却仿佛远在天边……” 费铮[语音]:“周子臣你是兄弟吗?你把我卖了你有什么好处,啊?老子要跟你绝交!” 韩星:【绝交五分钟.jpg】 韩星:【给,拿好不谢】 费铮:【……】 群里一阵鸡飞狗跳,一方屏幕以外,俞衡这边却岁月静好。他轻轻把何砚之扶到枕头上躺下,盖好被子,自己靠在一边,又对着他的睡颜拍了一张。 他手机里有个相册叫“珍藏”,里面堆满了何砚之各种照片,大部分都是睡觉时候偷拍的。 何砚之正在梦里跟周公下棋,并不知道某个小保镖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 这时群里又发—— 韩星:【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衡哥能出柜,咱一个宿舍有俩基佬,是不是能申请个吉尼斯系界记录什么的?】 俞衡:“……” 这个“系界”用得十分灵魂。 费铮又开始开麦哀嚎:“我不甘心啊,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1,为什么俞衡一找就找到了一个有钱有颜还愿意为他浪子回头的0?” 俞衡:【可能是你脸黑,毕竟非洲大阴阳师第499抽的时候被第三只小鹿男撞断这种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费铮:【……】 这句话可谓直击灵魂,看一眼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惨意,费铮被他怼得半天没接上话,最终只得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 这场战斗以俞衡单方面碾压胜利而告终,周子臣和韩星顺嘴就聊起了“为崽挨打”,并问费铮:【你应援的该不会是小鹿男吧?】 费铮:【……】 会心一击×2。 俞衡默默退出他们的话题,翻了个身,凑在何砚之旁边看他。 刚刚韩星话还在他眼前晃悠——说句实话,在碰到何砚之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出柜。 虽然对交过的两个女朋友都没有太大感觉,但对于费铮这种基佬更没有感觉。 当然,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费铮太妖艳贱货了,不是他喜欢的款。 不妖艳贱货的砚总正躺在他旁边睡觉——这货最近好像都没怎么神经痛,至少痛得不厉害,不至于疼醒过来或者直接睡不着。 俞衡捏着他一根手指,轻轻拨弄,对方也不反抗,由着他动手动脚。 手机上的消息提示灯一直在闪烁,说明群里还在聊天,俞衡装看不见,正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现在刚刚十点。 砚总睡这么早,根本没有夜生活啊? 那以后可怎么办? 俞衡眉心皱起,在心里认真地思考起来。 还有,像砚总这种残疾人,到底能不能……干少儿不宜的事? 他重新打开手机,进入企鹅群,在聊得正火热的三人中间强势插入:【费前辈,来给我科普下,进行生命交流具体该怎么操作?我该准备点什么?】 于是这天晚上,宿舍群彻底炸了。 可怜砚总还不知道,貌似“毫无经验”的小保镖,背后还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师”。 时间一过初五,这年味就已淡了一半,今年很凑巧,情人节夹在了春节和元宵节之间,所以《活该》倒是正正好好赶在了春节档期。 何砚之不太理解,这么个宣传都没到位的小破剧,挤什么春节档期,跟人家抢什么流量啊。 老老实实让位让别人赚钱,不好吗? 由于热度实在太低,连主演自己都忘了这档子事,何砚之满脑子想的都是“俞衡究竟要送他什么礼物”,以及“自己要送他什么礼物”。 于是某乎上多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有什么简洁大气又逼格极高的一句话情书”。 这问题很快就爬上了某乎热搜,各种回答五花八门,但何砚之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的。 不是太low太油腻,就是逼格高到他根本看不懂。 砚总表示,送礼物这种事情,真难。 以前情人节送什么,那完全取决于当天他去过哪里,有时候干脆直接委托经纪人或者助理,非常不走心。 现在他难得走心了一年,发现自己根本没心可走。 在砚总眼里,俞衡是个大学生,虽然拿着六万一个月的工资,但看他并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也肯定不会买太贵的礼物。这个时候如果他送俞衡的礼物太贵,就显出两人身份不对等,谁都尴尬。 何砚之焦头烂额,到最后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就这样一直到了2月14。 情人节到底不是什么传统节日,也就年轻情侣会在这天约会,还有些试图脱团的单身狗在这天表白,以及一些即将归团的情侣在这天分手。 这天白天似乎一切如常,俞衡只字未提关于礼物的事,好像根本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何砚之一忍再忍,心说小保镖不会在耍他吧? 等到晚上七点多,两人吃过晚饭,何砚之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俞衡:“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你到底要送我什么?” 俞衡眉头一挑:“想知道啊?” 何砚之点头。 “那先亲我一口,亲完了,我就告诉你。” “……” 何砚之咬牙切齿,心说这小子真是给点脸就上鼻梁,他绝对是太纵容他了。 然而“养虎为患”的砚总早已骑虎难下,只能主动献身,在对方嘴角非常敷衍地亲了一下:“快点说。” 吊了他这么多天,真是忍到极限了。 俞衡轻轻一抹被他亲过的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你等着。” 他说完,去自己那间多半时间都在闲置的卧室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他很快去而复返,何砚之只看到他朝自己扔来一个小盒——像是装戒指的那种盒子,圆角方盒,包装还十分精美,外面有一层白色的纸套,纸套上有十字交叉的红色带子。 何砚之诧异地看他一眼:“真是戒指啊?太俗了吧?而且是不是有点早了?” “谁跟你说是戒指,”俞衡嘴角一勾,“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砚总心说这么小的盒子除了戒指还能装什么东西,他把盒子从侧边推出,突然有一张卡片从里面掉出来。 卡片很小一张,折叠起来刚好严丝合缝地插在盒子与纸套之间的缝隙里。红色的卡片上写着银色的小字,是一串花体的英文。 何砚之本来就看不懂几个英文单词,更别提是花体,他直接略过这字,又在英文右下角看到几个更小的汉字。 英文和汉字应该是同一个意思,汉字写的是——“挚爱”。 何砚之蒙了,心说:什么玩意? 他正要把盒子打开,谁料俞衡突然伸手按住他:“等等。” 在即将揭晓答案的时候被强行制止,相信是个人都要疯,何砚之用力想要挣脱,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他根本奈何不了。 砚总手都被他攥疼了,一脸怨念地瞪着他:“干嘛?” “交换礼物啊,重点在‘交换’,”俞衡面色坦然,“我的礼物都拿出来了,你的呢?” 何砚之再次试图挣扎:“等我看完就给你拿。” “不行,”俞衡坚持,“一起送,一起拆。” 何砚之简直无可奈何,他十分头痛:“行行行,那你去拿吧,就在我那屋床头柜,抽屉第一层。” 第49章 鸽血红 俞衡见他妥协,便松了手,叮嘱道:“那你等我回来再打开。” 何砚之连连点头。 结果俞衡刚一走,他就立刻把盒子打开了。 笑话,让他等着他就等着,那他多没面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何砚之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由愣了一下。 一枚耳钉。 银色的耳钉,上面嵌着一颗非常漂亮的红宝石。 他看着那个耳钉,沉默地思考着——这是真的红宝石吗?俞衡该不会给他送个水货吧…… 虽然是很漂亮没错,但万一是假的,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 他正这么想着,俞衡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后者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盒子——盒子包装也很精美,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材质应该是檀香木。 他坐到何砚之跟前,看到对方已经把戒指盒打开,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似的,装作没看见,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何砚之正在研究那块红宝石是真品还是赝品,闻言抬头:“什么?” 俞衡递来一张卡片,何砚之接过一看,瞬间愣了。 ……珠宝鉴定证书。 一克拉的无烧鸽血红,原石产自缅甸。 何砚之:“……” 完了。 是真货。 砚总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听到俞衡打开檀木盒子的声音,瞬间一股血流全往头顶冲,大声喝止他:“等等!” 俞衡:“?” “不不不,不对,错了,这个不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拿错了,”何砚之赶紧解释,“不是这个,你再回去找找。” 俞衡莫名其妙:“没有别的了,其他的全是药。” “不可能的,肯定有,”何砚之开始推他,“你快去,再去找找。” 也许是他表情太过慌张,掩饰的意味太过明显,俞衡一下子就觉出不对来,他再也不管对方如何制止,直接把盒子打开了。 何砚之:“……” 砚总心头一阵绝望,抬手捂住了脸。 俞衡起初还以为盒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怎么感觉这形状也不太像能装下什么奇怪物件的样子,等他真的把盒子打开,瞬间愣了一下。 里面确实有一件奇怪的东西,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奇怪,而是…… “这什么?”他把东西拿出来,居然是个药盒子,“布洛芬?” 何砚之:“……”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俞衡盯着那盒布洛芬看半天,心说砚总没事吧,这算什么情人节礼物?他又把药盒摇了摇,听声音里面装的好像并不是药。 于是他又燃起一丝希望,打开药盒,从里面掉出一片……没用过的……暖宝贴。 俞衡:“……” 何砚之挡着脸不放手。 小保镖一脸“不知该挂上什么表情”的表情,拿着那片暖宝贴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这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暖宝贴。 外面套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布洛芬空药盒。 要说唯一有点特别的地方,大概是暖宝贴上还裹着一张纸,像个说明书似的,俞衡把它打开,发现里面写着一句话。 一句签名体的英文——“You are my Ibuprofen”。 俞衡作为一个过了英语四六级的大学生,居然第一时间没看懂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看也觉得最后那个单词不是常见词。 他正心想砚总什么时候英文这么有造诣了,再一看药盒,瞬间明白过来。 哦,不是什么高深的单词,是“布洛芬”的英文。 这话翻译过来,意思大概是“你是我的止疼药”。 俞衡的表情变成了无力吐槽。 半晌后他问:“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些什么?” 何砚之终于放下手,他咳嗽一声:“不……不是,我……那什么……” “我辛辛苦苦给你定制了一个耳钉,你就拿这玩意对付我?”俞衡眯起眼,晃了晃药盒和暖宝贴,“一个吃完剩下的空药盒,不值钱;一个随便从哪都能买到的暖宝贴,价值两毛八。” “砚总,这情人节礼物,您两毛八就把我打发了?” 何砚之哆哆嗦嗦:“我……我以为你不会送我什么贵重的礼物,所以觉得如果我送你太贵重的东西你会难堪,然后我又不知道能送啥,就临时找了一个……不过我那句话确实是自己写的,那个英文字可难练了,我练了一礼拜呢。” 俞衡:“哦。” 所以这个盒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大概是檀木盒子本身,以及砚总堪称“无价之宝”的手书。 俞衡无话可说。 何砚之自觉这事办得太操蛋了,恨不得穿越回两天前打醒脑子抽风的自己,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误会,真的是误会,这样吧,你说你想要什么,加小费也可以,工资也行,或者你的猫需要购买什么玩具之类的……或者,我把我那辆SUV送给你?再不行我把我这房子送你……” “算了吧,”俞衡一脸失落,“你的车,你的房,送我不就变二手了吗?” 何砚之:“……” 好像有道理。 送东西,哪有送二手的? 俞衡叹口气,把砚总的“一句话情书”折起来,跟暖宝贴一起塞回药盒,再装进檀木盒子:“你的礼物我收下了,希望我有生之年……能把这片暖宝贴用掉。” 何砚之:“……” 为什么感觉更嘲讽了。 俞衡起身要走,何砚之一把拉住他:“你等等。” “怎么?” “你这个耳钉……到底多少钱啊?” “……” 砚总以前虽然从来不缺奢侈品,但红宝石却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鸽血红是红宝石中的极品,具体价位并不太了解。 俞衡再次叹气:“29998。” 何砚之:“……” 直接说三万不就好了吗? ……等等。 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之前好像跟俞衡说过,让对方给自己买耳钉,还提了一大堆无理取闹的要求…… “价格两万以上、三万以下”——这个耳钉29998。 “在特殊日子首次公布、有纪念意义”——看耳钉附赠的卡片,“挚爱”系列今天才公开销售,他现在拿到的这个应该是提前预约的。 而今天是情人节。 “英文名字、中国制造的限量定制款”——原石是缅甸来的,但加工销售都在国内,英文“挚爱”系列,是预约定制,全部符合。 何砚之顿时一脸空白。 完蛋了。 小保镖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铭记在心,哪怕条件这么有病都费劲千辛万苦弄了来,而他居然拿个空药盒子和暖宝贴对付他,外面那个檀木盒还是从别人送他的什么礼物上扒下来的…… 砚总内心立刻被愧疚填满,他声音都有点抖,不由自主开始转移话题:“你这耳钉……从哪买的啊?” “托我爸一个朋友,”俞衡兴致不高地说,“本来不止这个价,因为认识,又是这个系列第一颗,没有市场评价,就给我打了个折,等于让我给个好的反馈吧,方便他们宣传。” 何砚之看着那个耳钉,上面的红宝石非常剔透,没有一丝裂纹或者杂质,切面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 即便是外行人,也能感觉到这绝对是上等货。 砚总更愧疚了,甚至不敢伸手碰它,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定做的就是一个吗?不是一对?” “一对的话,就超过你的‘两万到三万’了,”俞衡说,“而且你本来就只有一个耳洞,买两颗干嘛,给你换洗?” 何砚之:“……” “一颗红宝石,这叫做‘独一无二’,”俞衡放轻了声音,忽然凑近他,“要戴上试试吗?” 他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将耳钉从盒子里取下来,要给他戴上。 何砚之道:“你轻点啊,我这耳洞好久没用了,不知道长上没有。” 砚总皮肤白,耳垂也跟细腻的白玉似的,俞衡几乎有些不忍心下手,好不容易对准位置戳进去,就听对方“嘶”一声:“你肯定没帮女朋友戴过耳钉吧?” 俞衡:“……” 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何砚之只好把耳钉拿过来自己戳,但耳洞貌似真的长上了,戳是戳了进去,还是流了血。 俞衡赶紧抽张餐巾纸帮他擦干净,安慰似的说:“没关系,反正底托是银的,杀菌。” 何砚之:“……” 由于被戳出了血,他耳垂上很明显红了一片,乍一看上去,就好像红宝石在他耳朵上晕染开来。 俞衡看了看,觉得自己的品味果然不错,红宝石这东西配正常男人或许有些奇怪,但配上何砚之,那简直相得益彰,好像是专门为他而存在的。 他内心十分高兴,连对方敷衍他的行为也暂时不想计较了,他凑到对方耳边,在他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 砚总耳根发红:“那什么,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的。” 俞衡并未应答,只轻笑一声,覆住对方的唇。 在何砚之没有留意的地方,耳钉上底托和红宝石紧贴的一面,刻有几个英文小字——“Y&H”。 须得非常仔细,才能透过红宝石看到它。 而那张随耳钉附赠的红色卡片被扔在桌上,翻开来,里面用银字写着一首英文短诗。 I don't understand the world, But it's not the reason I wear a mask. I'm still honest and sincere, Can't just leave, can't give up, I live and I love. 第50章 弥补措施 砚总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忏悔,并努力寻找弥补措施,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到底该送什么礼物。 一切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他这里都是世纪难题。 他终于被迫认输,趁俞衡去厨房刷碗,无奈进行场外求助。 砚总车祸以后几乎跟以前的朋友断了往来,能求助的人也寥寥无几,他率先用微信联系上徐舟,又让徐舟拉来助理杨新楠,建了一个三人小群。 工作室解散后,几个人各奔东西,难得重新聚在一起——虽然只是在网络上。 时间紧迫,何砚之并不想多说别的,看门见山地问:【所以,情人节到底该送什么礼物?】 第八位经纪人和第十九位助理齐齐震惊:【砚哥,你没搞错吧,情人节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你居然现在才问送什么礼物?】 何砚之忙解释:【没有,我本来送了,但是给搞砸了,他送了我个三万块的耳钉,我就……给他手写了一行情书】 砚总要脸,甚至没敢说自己真正的礼物其实是药盒裹着的暖宝贴。 徐舟:【黄黄不知所措.gif】 杨新楠:【绿绿只想摇头.gif】 何砚之:【……】 徐舟:【我竟没想到,离开咱俩以后,砚哥连情人节礼物这种事都搞不定了,砚哥你以后可别吹你阅历丰富撩谁谁倒了,我都替你丢人】 杨新楠:【臣附议】 何砚之:【?】 何砚之有些咬牙切齿,心说这俩货确实是不在自己手底下干活了,连曾经的顶头上司都敢怼了。 杨新楠:【还是言归正传吧,砚哥你有什么大致方向没有,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考一下】 何砚之:【我要是有,还至于找你们吗?】 杨新楠:【那你要不说说他喜欢什么?】 何砚之想了想:【不知道】 杨新楠:【……不知道?】 徐舟:【tcl,我太心疼俞衡了,并且我甚至怀疑砚哥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何砚之让他们这么一说,耳根陡然红了,忙打字解释:【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当然是真心的!我是想说他兴趣太广泛了,看书运动做饭打游戏,就没有他不喜欢的】 杨新楠:【这样啊,那还真是你的完美男友人选,毕竟砚哥你除了吃饭睡觉好像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娱乐活动】 何砚之:“……” 无法反驳。 徐舟:【别的我不羡慕,我只羡慕喜欢做饭的,真希望我未来老婆也能喜欢做饭】 何砚之:【少扯别的,快给我出主意】 杨新楠:【你能不能说出一件他最喜欢的?】 何砚之思考半天:【他还喜欢养猫】 徐舟:【那你就送他只猫】 何砚之莫名其妙:【我有病啊,一只猫都够受了,还养一只?而且这算什么礼物,送了也是他养,怎么能突显出我的诚意?】 杨新楠:【诚意吗?那我好像有主意了】 杨新楠:【[链接]初学者入门,教你用羊毛毡做出可爱猫咪】 何砚之一愣:【这啥?】 杨新楠:【羊毛毡,砚哥没听说过吗?我觉得你现在用钱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只能你亲自动手,才能表达出你的诚意】 徐舟:【这个好,我之前看人鼓捣过,做得特逼真】 徐舟:【不过……咱砚哥手这么残,能行吗?】 资深手残党何砚之受到了一万点会心伤害,他抬头偷偷往厨房看了眼,俞衡还没刷完。 于是他争分夺秒:【先不说能不能行,关键他会喜欢吗?】 杨新楠:【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他肯定会喜欢的】 何砚之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那好,现在立刻马上,你们谁给我送点材料过来?】 徐舟:【……】 杨新楠:【砚哥,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会,以我目测来看,这个羊毛毡你不练上半个月,是做不出能看的成品的】 何砚之:【??】 那还说个球? 杨新楠:【我觉得你现在最佳的选择是主动献身,反正今天情人节,择日不如撞日,然后你再慢慢搞羊毛毡,过段时间给他补上】 杨新楠:【好饭不怕晚,好活不怕慢鸭】 何砚之头痛地捂住额头——他想送个礼物,就这么难吗? 送来送去,把自己给送上了? 他捧着手机不知道该回复点什么,这时俞衡从厨房出来,看他表情复杂,不由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砚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了,你……介意我分批补偿吗?” “什么意思?”俞衡虽然没有全懂,却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挑眉梢,“怎么,难道你要肉偿吗?” 何砚之:“……” “这么肯下血本啊,”他不说话,俞衡就当他默认了,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已经决定好了?咱们年三十那天晚上好像才算正式确定关系,这还没过几天……”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何砚之垂眼,“好像我诱拐清纯大学生似的。” “我这不是怕你身体受不住吗,”俞衡俯身撑住他轮椅扶手,凑到他耳边,“而且,我们好像没有准备,要不……我现在出去买?” “嗯……不用,”何砚之支吾一声,“其实我准备了。” 俞衡:“?” 何砚之:“我准备了……JO,比KY好用。” 俞衡:“??” 小保镖惊呆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两天,正赶上快到情人节,商家打折,我就买了,”何砚之表情不太自然,“昨天……刚到的货,我还没拆快递。” 俞衡:“……” 原来如此。 原来昨天替某人收的快递,居然是这种东西。 小保镖心情有些微妙,他万万没想到砚总竟是这样的人。 太过分了,都不给他一个机会。 俞衡沉默片刻:“那我去把快递拆了吧。” 那箱快递就光明正大地扔在茶几底下,俞衡把它翻出来用刀子划开,又说:“不过……我不太有经验。” 何砚之:“没关系,我有。” 俞衡看一眼他的腿:“我觉得,就算你有,可能也不太发挥得出来。” 何砚之:“……” 过于真实,引起不适。 “试试看吧,不行就算了,”他说,“你以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来好了,反正对于1来说,底下是男是女差别也不是特别大。” 俞衡愣了一下:“什么以前?我没跟人上过床啊?” 何砚之震惊了:“你不是交过女朋友吗?” “是交过。” “谈了多久?” “一个半年多,一个大概三个月吧。” 何砚之继续震惊:“半年多都没上过床?” 俞衡迷惑了:“为什么半年就一定要上床?” 何砚之比他还迷惑:“你们难道都没有需求的吗?” “需求归需求,但这种事不应该慎重吗?”俞衡坐在他对面,“大学搞对象能有几个毕业不分的,在我看来,如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随便上床,那是对女生的不尊重。” 何砚之眼睛都睁大了:“9102年了,我居然还能在大学生嘴里听到这种言论。” “……我也是有妹妹的好吧,”俞衡叹气,“我现在叮嘱她不要早恋,将来就要叮嘱她不能随便跟男生上床,我作为哥哥,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难道我一面叮嘱她别随便跟男生上床,一面自己随便跟女生上床?那也太双标了吧。” 何砚之:“……” 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俞衡:“我总不能,让她以后跟别人说‘我哥叮嘱过我’的时候,别人来一句‘你哥自己就是随便的人’,难堪不难堪?” 何砚之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三观都有点歪的砚总突然接受这一番洗礼,居然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太随便了,他“唔”一声:“那……你现在同意跟我上床,是觉得我们已经……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不,我是说,如果我是女人的话。” 俞衡思考一番:“差不多吧,毕竟,暂时找不到比你更合我胃口的。” 何砚之:“……” 很好。 看来他们两个的观念是一致的。 “暂时找不到比对方更靠谱的保镖”以及“暂时找不到比对方更合胃口的雇主”。 就是不知道这个“暂时”能暂多久,没准一不小心就暂了一辈子。 何砚之手指摩挲了一下轮椅扶手,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那你岂不是第一次?” 俞衡:“所以我说我没有经验。” “这个不重要,练一练就会有了,”何砚之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第一次,而你是,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所以?” “所以……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何砚之眼神闪躲,“这样我会有点愧疚,好像我不仅诱拐了大学生,还骗他上床。” 俞衡:“……” 他竟不知道,砚总原来还是有良心的。 何砚之心情忐忑——万一这时候对方回答他一句“会”,那他怎么办? 俞衡看他半晌,终于无奈一笑:“你过去怎么样,跟我好像没有太大关系,我也不会计较,不管你是当过1当过0,跟多少人搞过,那都是过去的事。” “但只要你决定跟我在一起了,那你就不能再那么随便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要再像以前一样,乱撩这个乱撩那个,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那绝对不会,”何砚之忙道,“我再渣也不能渣到同时勾搭两个……而且我现在这样……除了你也没人看得上我了吧?” 俞衡:“……”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是捡破烂的? 什么叫没人看得上,只要肯掏钱,一堆人排队等呢好么。 他有些一言难尽,把快递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你就只买了润滑液啊?不用套吗?” “为什么要用?”何砚之不太理解,“咱俩之间还要用那东西?我又没有艾滋病,你肯定也没有吧?” “我当然没有,”俞衡说着,伸手将他从轮椅上捞起来,“那就去洗澡吧。” 第51章 《活该》 “等等,”何砚之忙道,“耳钉,先等我把耳钉摘了。” 俞衡:“其实你戴着洗也没问题的。” “那不行,万一掉了怎么办?”何砚之说着,小心把那耳钉摘下,重新放回盒子里。 耳钉这种小东西,真是一不留神就丢了,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虽说丢一个三万块的耳钉他也不心疼,但现在这个有纪念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他被俞衡抱起来往浴室走,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紧张,忽然他用力攥了一下对方的胳膊:“那什么,俞衡,你真的……决定好了啊?” 俞衡微微一愣,随即无奈笑开:“你今天顾虑多得有点不像你。” “……不,我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何砚之说,“主要是怕你……你懂我意思吧?” “嗯,知道,”俞衡语气并没什么变化,“你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我也是新手上路,头一次过隧道,不管车技怎么样,你都得多多包涵。” 何砚之:“……” 行吧。 等于拿他练手呗? 砚总车祸以来这半年,说实话很少有那方面的欲求,只最近这段时间,偶尔被某人吻到意乱情迷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丝一缕的渴望悄然冒头。 但……他也没继续往下干过,自己具体还能不能行吧……他还真不知道。 何砚之内心忐忑,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先跟俞衡洗了澡,里里外外地清洗干净,做好准备工作。 澡洗得稍微久了一点,俩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俞衡给他抱回卧室,先把头发吹干。 不管要干什么,一切都得以不能感冒为前提。 说实话,何砚之低估了这个小保镖,俞衡虽然确实是“新手上路”,但背后却有个数年驾龄的老司机费铮带他,老司机非常敬业,前几天刚刚毫无保留地跟他传授了经验,热情得就差真身上阵手把手教他了。 因此,俞衡现在其实是个“理论知识储备丰富,就差实践操作”的新手司机。 他从床头够下那瓶刚开封的JO,忽然说:“我给你出道数学题吧,砚总,你高中数学,应该还是听过课的吧?” 何砚之:“??” 神经病啊,这种时候聊什么数学? 俞衡却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自顾自地往下说:“现在有一个圆B,它的方程式是x^2 y^2=0.01,这时有一个动点P1,在圆内沿直线y=0做往复运动,请问动点P1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把圆的方程变成x^2 y^2=1?” 何砚之:“……” 这他妈是数学题吗? 圆B有点凉,圆B并不喜欢动点P。 俞衡垂着眼:“经实践得知,大概需要1-2分钟,那么现在加入动点P2,P1、P2分别在圆内二三、一四象限绕原点O做圆周运动,请问需要多久可以把圆的方程变成x^2 y^2=2?” 何砚之:“……” 他受够了。 圆B现在有一点难受,可能是太久没有动点P在圆内运动的原因。 但更难受的是他现在腿不能动,不能把那个满嘴废话的臭小子一脚从床上踹下去。 主动献身究竟是谁出的主意?他明天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打死。 俞衡:“现在……” 何砚之赶紧打断他:“我给你提供动点Q1和Q2,求求你了,快点把圆变成x^2 y^2=3吧。” 俞衡轻笑出声:“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何砚之:“……” 砚总自觉人生艰难,“圆生”也很艰难,他自己也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就见那臭小子覆上身来,并说:“设集合A={俞衡},集合B={何砚之},则A是B的真子集……” 何砚之:“……” 集合B表示他有点疼。 砚总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接触一次高中数学。 而且是在这种奇怪的情景下。 因为跟集合A求交集,他眼神有些涣散:“你敢用高等数学吗?” “能是能,但我怕你听不懂。”俞衡说,“还是简单点,y=-18|sinx|吧。” 何砚之:“……” 集合B'={何砚之,a} 集合A'={俞衡},b …… 砚总体力上限实在少得可怜,解两道数学题已经累得不行,“综上所述”之后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集合B'重新变回集合B的。 不戴那啥是他自己要求的,内部释放元素a也是他自己要求的——要是换个关系一般的人,他绝不会这么干。 奇怪的一点是,俞衡这个新手司机怎么知道事后要及时清理干净元素a? 何砚之带着这个疑问睡着,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卧室窗帘没有拉开,屋里光线还是很暗,但直觉告诉他,时间大概不早了。 俞衡并不在旁边,他摸起手机看了一眼——10:12。 就这么一个翻身拿手机的动作,他只感觉浑身酸疼,好像大战过三百回合似的。 好累。 精力旺盛的小子,果然很能折腾。 何砚之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然而正在这时,手里攥着的手机突然不要命地振动起来。 砚总完全不想接,觉得下午四点以前给他打电话的都是反人类行为,应该拖出去鞭尸。 很快他手心就被震得发麻,无奈举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徐舟”。 前任经纪人的电话,好歹还是接一下吧。 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喂”,就听那边徐舟说:“砚哥,出事了。” 何砚之语气恹恹:“什么?你第31次相亲失败了?” “……砚哥你怎么又拿我开玩笑,”徐舟压低声音,“你快看一眼吧,你又喜提热搜了。” 何砚之:“……” 他就奇了怪了,他当年想火的时候死活不火,这想功成身退了,怎么还火起来没完没了了呢? 他撂了电话,登上微博,就看到一条热搜挂在榜上第五: #活该何砚之# ……虽然但是,这热搜是不是哪里奇怪? 昨晚事情太多,他都忘了那部小破剧开播的事了。 砚总内心十分平静,点进热博想看看网友们是怎么骂自己的。 然而赞转最多的那一条就让他愣了一下。 这条微博是这么写的:【今年这都是些什么烂片啊,一个比一个难看,我竟没想到某些全网吹爆的“演技派”还没一个何砚之演得好,拍成那样还能吹,当观众眼睛瞎的吗[费解][费解]】 何砚之看了半天,才看懂这条微博貌似是他夸他。 微博底下还跟了一连串赞同他的评论,比如:【小鲜肉演得难看意料之中,关键某部号称巨资力作豪华阵容的也拍得跟屎一样,主演到底是什么玩意,没好好演还是咋的,根本不是他俩正常的水平啊】 再比如:【隔壁那两部烂剧我已经弃了,半集都看不下去,开片尬戏,弹幕还一片吹的,看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微笑]】 【半集都看不下去 1,万万没想到我唯一看下去的是活该,虽然主角欠了点,但开篇冲突真的深得我心[二哈]期待一下吧,希望后面也是前三集的水平】 何砚之往下滑了半天,发现浮在热评最上面的五条竟没有一条是在骂自己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谁给他请水军了? 这宣传都不做的小破剧,水军倒是挺多? 被骂习惯的砚总怕是已经忘了被夸的滋味,见到有人夸他就以为是水军,还浑身不舒服。 他逛了一圈,默默退出微博,打开那个独家首播《活该》的视频软件,就看到本来默默无闻的小破剧,已经拥有了独立的宣传页。 估计是网站看到这剧有要火的潜质,临时加上的。 何砚之心说:行吧。 天要下雨,破剧要火,随他去吧。 是火还是扑,真的全靠运气。 全靠同行衬托。 何砚之放下手机,还是不想起床,他浑身软得不行,好像昨天刚参加完铁人三项似的。 最关键的,他不光腰酸背痛,腿还软。 这知觉恢复得也不太是时候啊。 也不知道这神经是怎么长的,左腿恢复得稍快一点,从脚底到膝盖都有一些知觉,右腿就大概只到脚腕附近,小腿其他地方都是麻的。 他挣扎着想起来,但腰眼没劲,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何砚之心说:俞衡呢? 这小保镖,上完他就不管了? 他正在这里想俞衡,俞衡就来了,对方推门而入,看到他的瞬间嘴角扬起:“哟,你醒了?” 何砚之抬眼。 “昨晚伺候得您还爽吗?”俞衡上前来,率先捉住他的脚踝,“我发现你丰富的经验好像完全没发挥出来,搞得我很辛苦,不打算加点钱吗砚总?” 何砚之下意识就想挣扎:“……滚蛋。” 然而紧接着,两个人均是一愣。 何砚之觉得有些不对,某种被他遗忘许久的感觉重新冒出——好像哪根截断已久的神经终于重新接通了似的,他非常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脚趾。 俞衡:“你……” 何砚之表情错愕,一时竟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愣了半分钟,又努力寻找刚才的感觉,试着掌控不听使唤已久的下肢,这回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脚趾能动了。 虽然只有脚趾,虽然只能动一点点,但这恢复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砚总内心雀跃,连浑身酸痛也不顾了,在俞衡帮助下挣扎着爬起来,眼里有某种掩藏不住的兴奋,他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否极泰来了?” 俞衡顺势把他从床上抱起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发现,是不是我们之间每有一点发展,你就会好一点?那为了让你好得更快,不如我们今晚继续?” 何砚之本来还挺高兴,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沉默下来,表情有点微妙:“那……可能不行,我觉得我需要休息,再折腾一宿,我恐怕就彻底废了——年轻人,体谅一下我这老胳膊老腿,行吗?” 第52章 追剧 “嗯……”俞衡稍加思考,“那好吧。” 何砚之:“……” 这语气咋还这么不情愿呢? 没听说过要遵循“可持续发展”吗,要是一次性透支了,以后还玩啥? 俞衡把他放在轮椅上,又说:“对了,昨天咱们好像都忘了,你那部新剧……”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何砚之系好睡衣扣子,掩去胸前几处让人浮想联翩的红痕,“我懒得管,爱咋咋吧——对了,麻烦你以后克制一点,上来就乱啃乱咬的,狂犬病啊?” 俞衡轻笑出声:“那好吧,你现在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 “哪里都不舒服,”何砚之摸了摸后颈,总感觉那里也被狗啃了,“我现在腰酸背痛腿抽筋,菊花还难受,你必须得对我负责。” 简直好像猫狗打架,他这只柔弱的猫被狗咬得浑身毛都乱了。 俞衡眉梢微微一挑:“砚总,你摸着良心说,昨晚你是不是挺享受的?不能因为你今天难受,就忘了昨天的愉悦对不对?” 何砚之一咬牙:“不好意思,我没有良心。” 享受个屁,新手司机拿他练手还好意思邀功,要不是提前买了JO,他今天就该肛肠科不见不散了。 何砚之现在想想,还觉得菊花隐隐作痛,不禁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不仅身高拔高了,某个部位的尺寸也变大了。 他这种“昔日的辉煌”,已经拜倒在“后浪”之下了。 俞衡不依不饶,俯身要抱他:“砚总,做人要诚实,你就说你昨晚有没有爽到。” “……我爽到原地升天,”何砚之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做饭去,我饿死了。” 俞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身离开卧室:“记得把被子叠好。” 何砚之下意识顶嘴:“不叠。” 他说完这话,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倒很干净,丝毫没有昨晚折腾完留下的痕迹。 这小子……帮他洗了澡,还换了床单? 为什么业务这么熟练? 砚总带着十成的疑问去刷牙洗脸,还不忘把之前摘掉的耳钉重新戴上——昨晚洗澡的时候耳洞好像沾了水,不过并没感染,他再次把耳钉戴上也没再出血,只是稍有一点疼。 虽然在家里戴耳钉也没什么意义,但为了防止耳洞重新长上,还是先戴几天吧。 让俞衡照顾了这么久,他抵抗力好像增强了不少,除了最早发过一次烧,倒是没再生过病了。 这让他身心都舒畅了不少,毕竟他就算再抖M也并不喜欢整天吃药,去医院输液打针那就更抗拒了。 他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下,只感觉戴上这耳钉以后愈发gay里gay气——俞衡的审美好像也有点gay里gay气。 怕不是被那个室友影响的? 何砚之想到这,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对啊,俞衡有个gay舍友,还是个0,肯定给他传授经验了,不然他第一次怎么能够那么熟练? 明显是知识储备丰富的样子。 那……这个经验是不是也包括……怎么能让0更爽? 何砚之越想,越觉得俞衡这小子连同他们整个宿舍都深不可测。 砚总再次被刷新了三观,他操控着轮椅去阳台开窗通风,顺便往外张望了一会儿,听到俞衡喊他,这才过去吃饭。 虽然年还没过完,但小区里那点本就寡淡的年味又没了,别墅区的住户就跟别墅本身一样冷漠,豪华风光,却一栋一栋地独立着,谁也不打扰谁,谁跟谁也不互相交流。 隔壁高层区也是一样,明明在同一栋楼里,明明是对门或者楼上楼下,明明每天上班都会碰到,甚至乘同一台电梯,但彼此之间好像形同陌路,碰过无数次面,也依然是陌生人。 何砚之有点唏嘘,不知怎么,他过了三十年这种生活,忽然有点厌烦了。 不想再看到所有人都冷着一张脸,不想再听到奉承讨好般的嘘寒问暖,只想有人发自内心地关切自己,想……有个真正的家。 砚总想了想,把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境变化归咎于俞衡。 都是被他给宠坏了。 俞衡不知道自家雇主又在心里念叨他什么,他陪对方在沙发上饭后消食,顺便打了两把游戏,带费铮起飞,以谢他传授经验之恩。 何砚之懒洋洋地倚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拨来拨去也没找到一个好看的节目。 有些无聊。 虽然谈恋爱能够解闷,但也不能一天24小时都在谈恋爱吧? 他正这么想着,扔在身后的手机突然响了,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直接从沙发上滚下去。 俞衡忙扶他一把。 何砚之赶紧把电话接起来,是杨新楠打来的:“砚哥,你家住哪儿啊?我帮你把材料买齐了,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何砚之想了想:“要不你现在过来?鑫月小区知道不,顺路吗?” 杨新楠:“好像顺路,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俞衡离得近,他们通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好奇地问:“什么材料?刚那个女的是……?” “以前的助理,”何砚之解释说,“我昨天问她,该送你点什么礼物弥补一下,她给我提的建议。” “是什么?” “等送来你就知道了。” 杨新楠买东西的地方好像离他们不远,十来分钟以后她已经到了,俞衡出去把人接进来,就看她拎着一大包东西,但似乎并不沉。 她把东西放在沙发上,跟何砚之打招呼:“砚哥好久不见,昨天看《活该》了吗?……噫。” 最后那声“噫”貌似是她看到对方领口露出的痕迹所发出的惊讶。 何砚之不动声色,把衣服整理好,心说你不提那破剧我们还是好朋友,他沉默了一下:“没看。” 杨新楠:“太可惜了,徐哥说他好久都没见过直立行走的砚哥了,还有点怀念。” 何砚之:“?” 他当年为什么没有把这两个家伙也辞掉? 俞衡明显对“未来的礼物”很感兴趣,他把那包东西打开,顿时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羊毛?” “对啊,羊毛,”杨新楠留下东西,便转身准备走了,“要用到的工具我都给你买齐了,砚哥要是还需要什么就打电话给我,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何砚之朝她摆摆手,意思是“你快滚吧”。 等对方走了,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研究,自言自语似的说:“这都什么玩意啊,这怎么玩?” “你该不会是要做羊毛毡吧?”俞衡拆开一袋白色的羊毛,伸手捏了捏,只感觉无比细腻柔软,十分舒服。 “你怎么知道?”何砚之抬头,“你玩过?” “没有,不过我看费铮玩过,”俞衡说,“他本来准备送他男朋友的,结果还没做完俩人就分手了,然后那个半成品羊毛毡就变成了猫玩具。” 何砚之:“……” 惨。 俞衡把羊毛重新放好:“你慢慢鼓捣吧,我也没研究过,教不了你,不过费铮说这东西其实是个‘戳戳乐’。” “戳戳乐?” 俞衡:“就是……要拿针一直不停地扎,比较考验耐心。” 何砚之:“……” 那完了。 他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耐心。 他看着那一堆羊毛,简直感觉浑身发痒,觉得杨新楠在耍他。 家里猫毛都够他受了,他吃错药才答应要做羊毛毡? 俞衡看他一脸呆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顺嘴激他一激:“你不弄了?不弄我拿点羊毛去做猫玩具了,反正你这么手残,肯定做不好的,不如玩消消乐。” 何砚之:“……” 砚总平生最恨别人说他手残——他自己说可以,别人就是不行。他顿时气得牙根痒痒:“你三天之内别碰我。” 俞衡耸肩。 何砚之把那张附赠的教程图解拿出来看了看,觉得好像也并不难。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不服输的手残,他跃跃欲试了。 俞衡激将成功,顺手剥了个橘子,掰下一瓣递到对方唇边。 何砚之叼走吃掉,继续低头看教程,并问:“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这东西啊,你要是不喜欢,我弄它干嘛?” “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喜欢,”俞衡说,“你要是能照着咱家大橘做一个,那就更好了。” 何砚之抬头看了眼正在小沙发上睡觉的猫,沉默了。 这体型,有些抽象吧。 大橘睡到一半翻了个身,爪子垫着下巴,好小巧一猫脑袋,配着好大一身体。 何砚之:“……” 更抽象了。 俞衡又说:“反正你一天到晚在家也没事干,就戳着玩呗,不行我叫费铮开视频教你。” “……” 砚总表情微妙,露出些微的抗拒。 两个0开视频能聊什么?互相问问你的1是不是器大活好?还是互称姐妹,对着骚? 算了,还是算了。 何砚之沉默地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羊毛,只感觉无从下爪。 俞衡也没再管他,打开手机戳进某视频app,开始播放《活该》第一集 。 何砚之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在看什么,直到对方手机里漏出了几句十分耳熟的台词。 砚总顿时脸色一变。 他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去夺对方的手机,结果俞衡反应比他迅速,立刻把手机举高:“你这是做什么,砚总?你的收官之作,还不准别人瞻仰一下?” 何砚之咬牙切齿,他站不起来,自然够不着,只能口头威胁:“赶紧给我关了。” 俞衡:“别啊,这剧虽然才放了三集,但我看网上口碑还可以,我还特意充了会员呢,这钱不能浪费啊对不对?” 何砚之:“你充了几个月?一个月?我退你一年的行不行,快点关了,不准看。” 俞衡才不管那套,他一手高高举着手机,另一手趁对方过来抢,顺势就把他揽在怀里,并在他唇角吻了吻,堵住他还没出口的话。 他轻声说:“听话,去戳你的羊毛毡去,别打扰我追剧。” 何砚之:“……” 第53章 纪飞扬跋扈 何砚之抢夺手机未果,只好想别的法子——他很快把主意打到了自家wifi上,正准备将自己挪上轮椅,就听俞衡说: “你把路由器关了也没用,我这流量不限量,比你家网还快。” 何砚之:“……” 这小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俞衡好像是打定主意要追这部剧,为了不让某人听到让他尴尬的台词,索性戴上了耳机。 然而何砚之还是无法视而不见,只感觉浑身难受,没过一会儿他又说:“你别看了好不好,不尴尬吗?看着自己男朋友跟其他男的叽叽歪歪?” “不啊,反正演戏嘛,照你这样说,所有明星都不要结婚谈恋爱了。”俞衡面色坦然,随即他好像想到什么,眉梢微微扬起,“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给我看?” “笑……笑话,”何砚之板起脸,故作镇定,“见不得人的那也不能过审啊,能放出来的那都是删……” 等等。 他有病吗?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俞衡唇边笑意加深,替他补上最后三个字:“……减过的?” 何砚之:“……” 俞衡:“有未删减的吗,求资源。” 何砚之:“??” 这样真的好吗? 看某人一脸惊恐,俞衡逗他的**更强烈了:“所以删减了什么内容?” “……唔,吻戏吧大概,”何砚之声音有些含糊,“毕竟能放出来的也只有社会主义兄弟情。” 俞衡把视频按下暂停,凑近了他:“吻戏?借位还是真亲啊?” 何砚之很想回他一句“借位”,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撒谎,只好继续含糊:“如果对方没有要求,我都是真亲的。” “那你这些年,光拍戏就亲了不少人吧?”俞衡笑得意味不明起来,“包括《活该》里这个?” 何砚之眼神闪躲:“不,其实没多少,大部分还是借位的啊,《活该》这个是因为……情景特殊,要强吻,要气势,借位拍了几次都没达到效果,所以就真亲了……” 俞衡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真亲完了,又删减?你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删减不删减这个,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何砚之小声嘟囔,“导演让拍,那就拍了,剪辑是后期的事。” 俞衡看了眼手机屏幕里“老实人”一样的班长,又看了眼吊儿郎当的富二代,问某位富二代的扮演者:“你俩谁强吻谁?” 何砚之干笑一声:“我强吻他。” 俞衡心说:果然。 放在现实里,也是砚总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不知想到什么,脑中忽灵光一闪:“那你被人强吻过吗?” 何砚之还以为他在认真问问题,居然非常配合地思考一番:“好像……没有,谁也没那么大胆敢强吻我吧。” “那现在有了。” “……?” 随着俞衡话音落下,他忽然俯身向前,伸手扣住对方的下巴,用力吻住他的唇。 何砚之没反应过来,正处在“我家大门常打开”的状态,一不留神就被对方趁虚而入,某种柔软而潮湿的气息瞬间覆盖了他。 何砚之:“……” 这臭小子,套路真是愈发深了。 也是费铮那货教的? 远在外省老家过年的费同学表示:他冤枉。 由于这个吻属于“突然袭击”,砚总没有防备,一时没调整好呼吸,差点被他亲得背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儿俞衡才放开他,意犹未尽地说:“以后有我看着你,你可没机会再亲别人了。” 何砚之:“……” 以前没发现,这小子占有欲还挺强。 砚总被他这“下马威”搞得说不出话,也不敢再阻止他看剧了,悻悻然缩到一边,开始研究他的“戳戳乐”。 俞衡一番操作猛如虎,成功降伏身边那只妖精,得以继续安静追剧。 《活该》第一集 就十分刺激,开场新生入学,富二代纪飞和穷学生谢黎在新生报到处狭路相逢,两人抬头打了个照面,紧接着是分宿舍,俩人刚好分在对门。 这纪飞跟现实中的砚总差不多,本来就是个欠的,看到长得好看的就管不住爪子——班长的选角也很有水平,属于那种禁欲男神的类型,一张冰山脸,一副细框眼镜,看着就让人想犯罪。 摄影师估计是想吃鸡腿,还专门给他优雅勾人的喉结来了个特写。 俞衡看到这里,心说:剧组很懂啊。 纪飞没让观众失望,第一集 就把谢黎堵在宿舍门口,整个人吊儿郎当地往那一倚,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哟,巧啊,刚见过面,一个班的,认识一下?” 谢黎爱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飞是个典型的自high型,不管对方理不理他,他都能独自把话题进行下去。他指节在门框上一敲:“纪飞,目无法纪的纪,飞扬跋扈的飞——你呢?” 俞衡嘴角微微一扯——这欠样,想打他。 还想给他按在床上干。 谢黎表情十分冷漠,这时候周围已经来了许多围观的学生,他面不改色地伸手轻轻一推,将“纪飞扬跋扈”推出自己领地,语气平缓,姿态高傲:“谢黎,敬谢不敏的谢,黎明杀机的黎。” 然后“砰”一声关了门。 弹幕里刷了一片“班长A爆”。 俞衡又把进度条倒回去,重新瞻仰了一下“直立行走的何砚之”。 虽然……好像也不是那么直立,这货大概自带蚊香光环,看着就不是个正经人,他往那一戳,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莫名让俞衡脑子里蹦出“搔首弄姿”这个词来。 此人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两条腿往宿舍门口一搭,胳膊往那一拄,就任谁也过不去了,衣服不知是故意不好好穿还是怎么的,一小截衣摆掀起来,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骚”,给他一个支点,能骚穿地球。 俞衡看着看着,莫名觉得手心开始痒痒。 他看完屏幕上的何砚之,再看一眼现实中的何砚之,心说:骚不动了的砚总还是有些可爱的,至少没那么气人。 于是他伸出手,用力在对方头顶揉了揉。 何砚之一脸惊吓,手一哆嗦,针差点戳到自己的指头:“你……干嘛?” 俞衡:“不干嘛,想夸夸你演技不错。” “不错”二字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何砚之:“……” 怂.jpg 俞衡去网上搜了一下另外一位男演员的资料,发现此人叫单承,二十五岁,不知道为什么,知名度并不高。 二十五岁演大学生,这他不意外,关键……砚总这个已经三十的,居然也在演大学生。 而且丝毫不违和。 他在剧中表现出的那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并不是单纯化妆能够诠释成功的。 俞衡突然对演员这种生物产生了一丝敬佩。 但也仅仅一丝。 毕竟有何砚之这么个“典型”在,敬佩升华不起来。 《活该》剧集并不长,一集三四十分钟,一共二十二集。俞衡看了看,发现这剧每周四五各放三集,会员能提前看六集。 也就是说,一个月左右就放完了。 昨天新剧首播,“会员提前看”还没解锁,估计今晚他能一口气连刷九集。 俞衡想到这不禁兴奋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激情追剧,可以载入史册。 正在他看到兴头上的时候,本来被他关掉的企鹅后台不知怎么突然开始造反,宿舍群不断有消息弹出—— 费铮:【俞衡你说话啊,你家那口子新剧开播,你怎么屁都不带放的?给个机会啊,来张签名照行不行?】 周子臣:【第一次离明星这么近,好激动】 韩星:【衡哥果然是一声不吭干大事的人】 费铮:【@俞衡 @俞衡】 费铮:【[口令红包]俞衡赶紧给我滚出来】 周子臣:【俞衡赶紧给我滚出来】 韩星:【俞衡赶紧给我滚出来】 俞衡终于被这个红包炸了出来,他先发了口令领到红包,随后撤回。 0.01元。 标准的一分钱红包。 俞衡“啧”一声,直接语音:“你抠不抠?以后一分钱就别发了好吗,浪费感情。” 费铮:【大爷您出来了?快,给我们看一眼你家相好】 俞衡:【不给】 费铮[语音]:“是不是舍友,咱之前怎么说的,苟富贵,勿相忘,你现在成了明星包养的小白脸,不给我们发红包就算了,连张签名照都不给哥们争取,咱俩到底谁抠?” 俞衡被他打扰了追剧,内心十分不爽,当场把0.01元的红包发了回去。 周子臣:【谢谢爸爸们,虽然只有两分,但我还差一块七就能开一个月超级会员了,爸爸们再接再厉】 费铮[语音]:“我看透你了俞衡,亏我那天还毫无保留给你传授经验,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俞衡不知什么时候把耳机拔了,开的外放。 何砚之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浑身一哆嗦,只感觉脊背发凉。 太可怕了,这小保镖。 居然还有后援团。 俞衡看了眼在旁边佯装镇定的雇主,不由唇角一勾,喊他:“哎。” 何砚之本能回头,就听“咔嚓”一声,被对方抓拍了一张照片。 何砚之:“……” 俞衡把照片稍作修剪,加上滤镜,发在宿舍群里。 照片被他剪到只剩一小块——何砚之睡衣扣子没系好,露出格外深邃的锁骨,锁骨上点缀着几处让人浮想联翩的红痕。 耳垂上的红宝石也在镜头内,但是没露整张脸,只有下巴和刚刚被吻红的唇角。 他顺手就把这张照片保存成了自己的头像。 费铮:【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第54章 熬夜 俞衡:【?】 俞衡:【不是你们要看照片的吗?】 费铮:【撒老师吸氧气.jpg】 俞衡:【??】 周子臣:【妈呀受不了了,这也太涩情了】 韩星:【果然,我现在更加确定你家这个何砚之是真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跟网上照片一毛一样】 俞衡:【??】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 周子臣:【费铮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韩星:【费铮你太失败了,你退群吧,你看看人家,什么才叫标准的诱受】 费铮:【对不起,我给大家丢脸了,我不配当0】 俞衡摇摇头,心说这群家伙真是有够无聊的,他打字发:【没事了吧你们,没事我继续追剧去了,别再艾特我了啊】 他发完,果断把这个破群屏蔽了。 一个个单身狗,闲得无聊就来打扰别人的性福生活。 忒不道德。 还妄想要何砚之的签名照,做梦。 俞衡那边暂时消停了,何砚之没再听到语音,只好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羊毛毡上——这东西实在有点难玩,明明看着那么简单,可他弄出来的东西怎么就跟展示效果不一样呢? 砚总这辈子大概对俞衡和拍戏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耐心,才戳了五分钟,已经后悔没有直接找人做个成品。 连个球都戳不圆,还做啥羊毛毡,还要照着大橘做?这难度大概跟让大橘减肥不相上下。 他屡次皱眉头想要甩手不干,又屡次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给俞衡的情人节礼物,只得耐着性子,机械地跟着教程走。 俞衡时不时看他一眼,觉得他实在痛苦,没忍住叹口气:“要不算了,你送点别的吧。” “不行,”何砚之咬牙,不想放弃这点自尊,“我都答应了,不能反悔。” “那……要不我给你找首歌听?”俞衡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中文歌,还是英文歌?” 何砚之并不经常听歌,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歌,只好说:“中文吧,英文的还得看翻译——那种大众款的就别给我了,就算不专门去听也被各种地方洗脑过了。” “……这样啊,”俞衡正要给他分享歌单的手指停住了,他偏过头,“那……小众的你听不听?你绝对绝对没听过的那种。” “什么歌?” “我发给你,”俞衡直接给他传了个mp4原版,“这是我跟一个朋友自己录的,那朋友是个音乐人,我打工时候认识的。他自己有个录音棚,这歌是他原创,正好那会儿录音棚换了新设备,就邀请我过去跟他合录他的新歌,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吧,这歌最后没发行成功。” 何砚之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认识的人还挺多,之前给甜品店打工中彩票,这回又被音乐人邀请去录歌?” “没办法,人长得帅就是容易成为焦点,”俞衡说这话丝毫也不脸红,“我不是专业的,可能唱得不好,你随便听听。” 何砚之把那个mp4导入到软件里,塞上耳机。 这歌是个挺大众的歌名,叫《安静》,歌词也是挺大众的歌词,很直白,也很流畅,不像某些歌曲那样强行拽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这歌乍一听,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曲子非常舒缓,几乎整首歌都是低音,俞衡的声音辨识度还是很高,或许因为唱得投入,听起来就格外深情。 这种没什么**的歌如果按何砚之平常的脾性,基本上听不完一遍就关了,但现在这首是俞衡唱的,他就忍不住多听一会儿。 结果听着听着,莫名就听了下去,放完一遍,自动开始单曲循环。 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人陷进去就出不来。 何砚之觉得,这应该不完全是“俞衡光环”的原因,旋律本身也很舒服,优雅的钢琴曲混合着歌声,听一会儿让人浑身放松,内心的焦躁被悄然安抚下来,逐渐趋于平静。 于是,他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食困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俞衡刚把第三集 《活该》看完,突然注意到旁边没动静了,一扭头才发现某人居然已经睡着了。 何砚之整个人倚在沙发上,脑袋后仰靠着沙发背,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俞衡又往另一边看了一眼——某只橘猫也睡得四脚朝天,从某种意义上讲,姿势跟砚总如出一辙。 他忍不住笑起来,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一人一猫拍了“私家珍藏”。 才刚刚戳出雏形的羊毛毡扔在茶几上,俞衡把它拿起来,看到海绵底座上扎着一个猫猫头,应该是“新手练习款”,这猫猫头戳得实在不尽如人意,乍一看好像是那么回事,仔细看就发现哪里都不对称,猫脸一边胖一边瘦,两只耳朵一大一小,旁边还扔着两团黑色的羊毛,估计是准备做眼睛。 俞衡端详它半天,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丑萌丑萌的。 不过,资深手残的砚总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估计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俞衡把羊毛毡放回原位,又盯着何砚之看,估计是觉得他这仰着脑袋睡觉的姿势过分可爱,没忍住又偷偷在他唇角亲了亲。 旁边小沙发上睡觉的大橘突然伸了个懒腰,结果伸着伸着,半个身子就探出了沙发外,这货还没睡醒,一不留神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掉在地毯上。 俞衡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猫一脸懵逼地爬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它的铲屎官,随即没事猫一样站起身,打着哈欠猫式伸展,往卧室方向吃饭去了。 俞衡:“……” 谁说“猫随主人”的,这种蠢猫,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它主人。 《活该》今晚八点继续连播三集,俞衡早早做好了晚饭,伺候他家雇主吃饱喝足,然后非常欠揍地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书房,美其名曰为下个学期毕设做准备、查资料,实则……激情追剧。 何砚之上不去二楼,看着楼梯方向气得直磨牙。 他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住到二层别墅里来呢? 何砚之追悔莫及,自己又不想追自己的剧,百无聊赖之下,还是只能继续戳羊毛毡。 他一边戳一边算着时间,十点多的时候心说俞衡也该看完了吧,可左等右等到了十点半,还不见他下来。 然后才想起今晚“会员提前看”解封,可以多看六集。 何砚之:“……” 艹。 砚总终于等不了了,打开微信给对方发消息:【别看了,快给我下来】 半分钟后,俞衡回:【再看亿集】 何砚之:【你下来看】 俞衡:【我一下去,你又要我陪你睡觉】 何砚之:【??】 俞衡:【听话,自己洗漱睡觉,别等我了】 何砚之:【……】 砚总到底不是个生活不能自理人士,觉得一天到晚绑着人家小保镖也不太好,遂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儿手机,然后乖乖去刷牙洗脸。 但洗完了他却没立刻回卧室,轮椅一拐,又回到客厅戳羊毛毡。 这东西,虽然枯燥,但好像有点上瘾。 他折腾了一下午,猫头已经完成了一半,虽然丑丑的,但好歹是那么个东西。他心里有点痒,想今天把这玩意弄完,看了眼时间,心说:再戳半小时。 于是,楼下这个“再戳半小时”,楼上那个“再看亿集”,两人不约而同保持默契,谁都没去睡觉。 结果就是,俞衡凌晨三点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 小保镖瞬间惊呆——何砚之正在跟着教程制作最后一步,给猫头挂件缝上能挂起来的绳,然而这货估计活了三十年也没干过针线活,戳戳乐已经是极限,还没缝两针,就当着俞衡的面把自己手给扎了。 何砚之皱起眉,停下来嘬手指头,一抬头,就看见俞衡站在楼梯上,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 几点了? 两人同时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然后同时沉默了。 俞衡简直搞不懂这货在想什么,他三步并两步下了楼梯,冲到对方面前,低声道:“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何砚之戳起羊毛毡来忘了时间,要不是刚刚看完表,自己都不知道几点了,他忙摘掉耳机,小声反驳:“你不也没睡……” “咱俩能一样吗?”俞衡见他居然还敢顶嘴,顿时语气不太好了,“不是让你别等我自己先睡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没人陪着还不能睡觉?” 何砚之超小声:“不是……” “那是什么?”俞衡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下来放在一边,随后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赶紧给我睡觉去,好不容易才让你规律作息,这段时间不怎么神经痛了,又想前功尽弃是不是?” 何砚之无法反驳,只好说:“你轻点轻点,我腰疼。” “……让你坐那么久?”俞衡给他扔回卧室,顺手开始给他按摩,“我刚看完第12集 ,不得不说,你这个角色真是本色出演,欠得我现在看见你都想揍你。” 何砚之居然还挺自豪,还笑得出来:“才12集,真欠的时候还没到呢,下礼拜你恐怕想杀了我。” 俞衡:“……” 何砚之本来没觉得困,一进卧室,一接触这张床,再被俞衡按摩一番浑身放松下来,困意立刻上涌,眼睛要睁不开了。 俞衡又跟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迷迷糊糊陷入梦里,眼前还在循环播放戳戳乐。 这人睡着了,俞衡再数落他什么也没用了,只好叹口气给他盖好被子,又检查过他刚刚被针扎破的手指,确定没再流血,这才拿起手机发了条“私密”的朋友圈: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第55章 我不想火 何砚之头天睡太晚,第二天直接起不来了。看他睡那么沉,俞衡又不忍心叫醒他,直接导致下午两点才吃完午饭。 小保镖对他这种晚睡晚起的行为表达了强烈谴责,并威胁说以后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否则每晚一个小时,少儿不宜的时候就多来一次。 何砚之想了想,觉得自己菊花不保。 老腰也不保。 他就十分奇怪,明明他也没费啥力啊,为什么俞衡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而腰疼的是他? 这就是年轻人和老年人之间的差距吗? 砚总准备把自己当成猫,像大橘学习,吃完饭就接着睡觉,临睡前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徐舟给他发了条微信:【砚哥,单承要加你】 何砚之一愣,只感觉这名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遂问:【谁?】 徐舟:【单承啊,谢黎】 何砚之更蒙了:【啥?】 徐舟:【……班长】 何砚之:【???】 徐舟沉默数秒:【砚哥你失忆了?活该里面演谢黎那个啊,这还没过一年呢,你居然已经给他忘了?】 这回何砚之终于想起来了:【他啊,他加我干嘛?】 徐舟:【不知道,说有事找你,打你旧号停机了,然后就找到了我这来】 何砚之思考片刻:【那你把我新号给他吧】 徐舟没再回,很快便有好友申请发过来,何砚之点了同意。 单承开门见山,先给他发了几张截图。 何砚之点开截图看了看,发现截的是微博上几个营销号,正在拉他跟单承的真人cp话题。 他忍不住咂了下嘴,心说这么快就出现了。 《活该》才播了两天,这些垃圾营销号就这么迫不及待来蹭热度? 他打字回单承:【你很介意?】 单承:【不好意思砚哥,我女朋友因为这事不太高兴,我自己也有点……不舒服,如果你也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想办法让他们别发了】 单承这小子说话比较直接,人也佛,除了女朋友,从来不上赶着讨好谁,也懒得给自己争取什么,虽然人长得帅演技也不差,但这些年一直都不怎么火,能跟何砚之搭戏还是机缘巧合。 何砚之脾气臭,单承也不是那种油嘴滑舌会巴结人的,因此在剧组里没少摩擦,但这种摩擦并不是针锋相对,大概是朋友之间那种经常出现的争吵,上一秒吵完,下一秒还会和好。 否则他在何砚之手底下也活不过三秒,砚总暴脾气上来,说翻脸就翻脸,绝不含糊。 何砚之想了想,回他:【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他回完消息,立刻去发了条微博:【奉劝某些yxh清醒点,老子有男朋友,拉真人cp蹭热度,是想让我敲开你们脑壳帮你们控控脑子里的水?[呲牙][呲牙]】 他微博刚发出去,俞衡那边特关就响了——不要问他什么时候加回特关的,问就是拒绝回答。 他上微博看了眼,立刻被那两个呲牙的表情晃瞎了眼。 许久不见砚总发博,火药味还是这么重。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何砚之微博一发出去,立刻有伺机而动的黑子跑到他微博底下骂他。 砚总几个月没发功,这手早就痒了,现在有人上赶着往他跟前送,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兴奋得不行。 他随手挑了一条骂他同性恋恶心的,直接开火:【嫌恶心你别看啊,一边嫌恶心一边摸到我微博来,你不是贱吗?这么贱的骨头,喂狗狗都不吃】 又挑了一条说他没素质的:【老子没素质多年,你今天才看出来?那你也够瞎的,没少用莎普爱思滴眼睛吧?】 再找一条说他老糊逼的:【您这是哪家的粉啊?太惨了吧,老糊逼至少还能糊,您可是连糊的机会都没有呢,毕竟根本没有出道过】 他正在这怼人怼得爽,突然看到卧室门口有人影闪进来,这人影入侵他领地不说,还一上来就非常不客气地开了口:“干嘛呢,砚总?半小时前跟我说要睡觉,现在这干嘛呢?” 何砚之上一秒还是野外的老虎,下一秒就变成了家里的猫,他手一抖,手机没拿稳,“啪”一下砸了脸。 俞衡冷笑:“骂人骂得挺爽哈?前段时间是谁把自己微博都删了,说要与世无争安心养老?我记得他好像姓何……” 何砚之揉了揉被砸痛的鼻梁,眼泪差点没下来,他赶紧恭恭敬敬把手机放在枕边:“我这就睡,真的。” 俞衡再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屋。 何砚之小心翼翼地等了两分钟,见他没再回来,这才做贼似的偷偷摸起手机,谁成想微博还没打开,就见俞衡突然再次出现在门口:“何砚之!” 堂堂砚总原地吓成了只偷吃猫粮被发现的猫,一张嘴,还掉出两颗。 俞衡气得不行,直接上前把某人手机没收了,命令道:“给我睡觉,午睡一小时,五分钟以后我再来,要是看到你还没睡……” 何砚之果断闭上了眼。 俞衡威胁完“外人眼里不可一世”的何砚之,自己在客厅沙发坐下了,解开刚没收来的手机,并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啃。 手机密码是何砚之主动告诉他的,贼好记,四个0。 可见,砚总打心眼里就没把他自己当过1。 俞衡拿着两个手机,用自己那台在宿舍群里发:【出来挣钱了@全体成员】 群里三个单身狗见“钱”眼开,纷纷冒头,俞衡截了张屏:【帮砚总怼人,一条五块,你们写,我复制上去拿他号发,只怼热度高的,砚总买单】 听说“一条五块”,剩下三个立马两眼放光,费铮说:【这题我会,怼人我最擅长了,你要什么程度的怼?】 俞衡:【要毒的,但不要脏,我们要文明骂人】 费铮:【ojbk】 四个大学生分工合作,模仿何砚之的口吻,开始“舌战群黑”。 别说,怼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欠。 于是,一条“何砚之怒怼营销号”的热搜迅速爬升,把原本的真人cp热搜给踩了下去。 何砚之睡觉之前也不知道干了点什么资本运作,没出两小时,那几个跳得欢的营销号纷纷删博了。 单承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好几条“谢谢”“回头请你吃饭”之类的话,俞衡想了想,回他:【他正睡觉呢,等他醒了你再跟他说吧】 单承非常惊讶地发了个:【你是??】 俞衡:【他男朋友】 单承:【原来他微博不是瞎说的?】 俞衡:【怎么可能】 这回单承沉默了很久,才发来一句:【我一直以为砚哥这辈子都不会安定下来,没想到……那就先恭喜你们了】 俞衡挑眉,回了句“谢谢”。 何砚之才睡了个午觉,微博上已经天翻地覆了。 砚总的明星路本来就是一路被黑过来的,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多少人黑他他都不在乎,现在又已经一心决定退圈,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本来只想发个微博把矛头引到自己这边,解救一下水火之中的单承,谁成想居然发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 《活该》这部剧像只亚马逊雨林的蝴蝶,它扇一扇翅膀,整个风向都因此变动。 何砚之睡醒一觉,从俞衡手里拿回手机,就看到自己微博底下黑子变少了,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比如—— 【突然有点粉你了,但还是想骂你,纪飞真的太欠了,你简直是活纪飞[狗头]】 【我决定先关注你,有事没事就来骂骂你,听说骂你容易被翻牌子[狗头]】 【妈呀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刚的明星,粉了粉了[捂脸]】 【我保证,就粉你一个月,活该放完我就取关[二哈]】 【会说话你就出本书】 何砚之:“??”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一脸茫然地翻着评论,一时竟分不清这些人是敌是友,于是他怼不下去了,只好发了条新博:【[费解][费解][费解]】 砚总太久没感受过被人粉的滋味,不怼人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能发表情。 真是好惨一明星。 他悻悻然放下手机,心说这届网友变了。 以前他们都不是这样的。 俞衡一个宿舍凭借高超的怼人技术成功让一些黑子闭了嘴,并给砚总拉了一点粉丝,结束之后把聊天记录一清空,深藏功与名。 俞衡拿何砚之给的工资犒劳了几个舍友,这几位高高兴兴拿钱买游戏皮肤去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何砚之决定退出微博,玩两把消消乐冷静一下。 他刚打开游戏界面,单承的新消息就弹出来:【睡醒了吗砚哥?哪天有空,请你吃饭?】 何砚之莫名其妙,心说他又没告诉这货自己在睡觉,他怎么知道的? 等他打开微信,一切就都明白了。 俞衡这小子敢做敢当,聊完天的记录还大大方方摆在那里,“他男朋友”这种话直撞进何砚之视野,震惊得他眼睛都睁大了。 虽然但是,这臭小子上位也太快了吧? 莫名有一种“流浪十余年的老猫一朝被人类感动,从此沦为家猫盖戳认主”的错觉? 单承见他半天不回,又发:【砚哥?不方便吗?】 何砚之回过神来:【没有,我就是看到聊天记录有点震惊】 单承:【所以之前跟我聊天的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何砚之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比较妥当,单回一个“是”好像太软了,回“不是”又太违心,他斟酌再三:【当然是啊,不然谁还能拿我手机,谁还能知道我密码?】 对,就是这样。 这样就能显得理直气壮,显出自己非常强势,并不是被没收了手机,是自己主动给他的。 没问题,就是这个思路。 单承:【……】 第56章 练习 也不知道单承理解了没有,反正何砚之自己是自我安慰到了,他没理对方那意味不明的六个点,又说:【你现在在忻临?】 单承:【没,不过我年后要过去办点事,砚哥要是方便,可以一起吃个饭】 何砚之想了想回:【不太方便】 单承明显犹豫了一会儿:【网上说你出车祸了,是真的吗?一直联系不上你,问徐哥,徐哥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何砚之有些惊讶,心说这都过去多久了,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他出车祸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是啊,我大雨天在王山跟人飙车,结果失手翻下山了,你还能跟我聊天都说明老天爷眷顾我没让我死】 单承沉默了更长时间:【为什么想不开?】 这话……有点耳熟啊。 好像当初他刚跟俞衡见面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问的。 何砚之叹口气:【可能是我有病吧。我到现在还没好,所以不太方便出门,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家来】 两人说到底不是什么交情过硬的关系,也就是一起拍了部剧,某些方面能聊得来。何砚之邀请他也只是礼貌地客套,单承明显懂了他的意思:【那还是不了,砚哥既然决定退圈,那住址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就不打扰了】 单承:【你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何砚之没什么需要,即便有,除了俞衡也没人能满足得了他。 他今天肯去刚营销号,当然也不是为了帮单承,被拉真人cp蹭热度,他自己也恶心着呢。 所以说起来单承也不欠他啥,顶多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情。他懒得再继续客套下去了,随便回一句“好”,结束这个话题。 随即他放下手机,有些疲惫地翻了个身——熬夜伤害还真是大,到现在都觉得浑身累得不行,真是难怪他之前四个月都没恢复过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这谁受得了呢。 “觉”这种东西永远是睡不够的,何砚之才刚醒没一会儿,转眼又困了,但满脑子都是关于那部破剧的事,立刻让他接着睡,又不太能睡得着。 困还睡不着是最难受的,他想了想,戴上耳机,把俞衡传给他那首歌设置了单曲循环二十分钟。 然后他闭上眼,很快就被歌声催眠,重新迷糊过去。 《活该》这小破剧也不知道究竟好看在哪,明明主角性格极度不讨喜,谁看都想骂,但就是莫名其妙要火。 俞衡成功把费铮这个死基佬拉入了坑,两人一起追完剧,在不更新的日子,只能互相分享新鲜出炉的cut。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一个看自己男朋友和其他人的cut,另一个还帮他找cut。 在剧里,纪飞和班长大概是相爱相杀类型的——不,应该是纪飞单方面对班长“相杀”。 班长作为一个禁欲高冷系男神,眼镜一戴,长得就像图书馆里泡大的。而纪飞这种……说他是夜店小王子都是抬举他。 网剧目前一共才播了12集,某站up主剪出来的“纪飞发骚片段合集”居然已经达到了40分钟。 就算每次骚三分钟,那平均每集都得骚一次还多。 还得是不同品种的骚,又欠又贱兮兮的骚。 一般人,学不来。 俞衡在那刷混剪,发现up主们必剪的片段除了“宿舍堵门”,还有一段非常经典的。 这段演的是“校园十大必备场面”之打篮球,明明是秋冬之交,天气很凉,但纪飞这货为了秀自己两条长腿,非得把裤脚撸起来,袖子也挽起来,在围观女生的注视下来了个风骚的空心三分球,然后一脸挑衅地看着班长,说:“来一个?” 观众的注意力明显跟俞衡一样,都在某人那双腿上,弹幕里有不少人刷:【这是为了拍戏特意脱毛了吗?】 【磨皮吧】 【不是磨皮,我三指放大了,能看到汗毛,不过颜色特别浅,好像没有似的】 【我头一回见这么白的腿,还没有毛裤】 【这个受太绝了】 班长接过篮球,十分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从他身边经过——并用力在他那让女生都嫉妒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然后纪飞就瘸了三天。 弹幕里整整齐齐刷了一片“活该”。 真·骚断腿。 俞衡想了想,觉得那把轮椅实在是太影响砚总发挥了。 这时候同样在刷混剪的费铮发来消息:【俞衡,能不能帮我问问何砚之,他用的什么脱毛膏,给我安利一下呗?】 俞衡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个“?”。 费铮:【脱毛膏,快,你懂】 俞衡:【虽然但是,我并没看见他用过】 费铮:【??不用脱毛膏怎么做到看不出毛的】 俞衡:【我不知道啊,他家里好像没有这种东西,我住了俩月也没看见过】 费铮震惊了:【除了腿,别的地方也没有?】 俞衡想了想:【那里有点吧,不过不多】 费铮:【胳肢窝也没有?】 俞衡:【我没注意,我现在给你看看】 这时候周子臣插话进来:【开屏??这是什么话题??】 另外两个完全不理他,俞衡走到卧室,见某人又睡了,便直接抬起他胳膊观察:【有两根,不过不太明显】 何砚之睡觉没穿睡衣,身上就一背心,被他把胳膊拽出被子,顿时感觉冷,不禁眉头一皱醒了过来。 他一把拽掉耳机,抽回胳膊,满脸惊恐地看着俞衡:“你有病啊?” “我没病,我舍友问你平常用什么脱毛膏,我跟他说你不用,他不信,非要我证明给他看,”俞衡一耸肩,顺手把手机递给他,“要不你自己跟他解释?” 何砚之看了眼聊天记录,了解了来龙去脉,顿时嘴角直抽抽,他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费铮老子天生的,你有意见吗?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费铮受到了惊吓:【本人??】 何砚之心里气得要命,心说这什么舍友,趁他睡觉观察他身上哪里有毛?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俞衡说:“真是奇怪,你说你既然体毛不发达,为什么头发还这么多?是数量守恒定律,该有的地方没有,都长到脑袋上去了?” 何砚之:“……” 这世界不能好了。 他咬牙切齿,又用俞衡的号在群里发:【@费铮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烧上一壶开水,想脱哪里的毛,就把开水倒在哪里,一定要刚开的,倒上一次,保你再无后顾之忧】 【怎么样,不花一分钱,还一劳永逸,这个脱毛方法你喜欢吗/微笑】 费铮:【乱哭.jpg】 俞衡在旁边忍笑,心说砚总起床气还真是够大的。 平常怎么欺负都行,但坚决不能打扰他睡觉。 何砚之把手机还回去,想再睡也睡不着了,俞衡坐下来帮他活动脚腕,赶紧把这话题揭过去,问他:“等开春了,我带你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怎么样?” 何砚之还是十分不爽,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出去,拿猫包装着我?” 俞衡:“你不是有轮椅吗?” “不去,”何砚之果断拒绝,“我出去丢人现眼?而且这小区里指不定有认识我的,我一出去晃悠,不是瞬间暴露我在这里?” 俞衡一想,心说也是。 于是他皱起眉:“那你也不能一年四季在家里憋着吧?你又不是猫,猫可以不出家门,你不行啊。” 何砚之不说话了。 俞衡叹口气,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怕出门啊?” 何砚之垂下眼,犹豫一会儿才支吾着说:“算不上吧,就是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 俞衡:“那我考研那天你去接我,怎么就肯出门了?那时候你就不怕被人看,不怕被认出来?” “我不是戴墨镜了吗,”何砚之抬眼瞧他,眼神竟有几分认真,“当某种渴望足够强烈,强烈到可以盖过内心的恐惧时,你就会忘了恐惧。” 俞衡听罢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变得格外复杂起来,他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的脸:“那你就努把力,早点康复,早点变回正常人,就不会遭受异样的眼光了。” “我也想啊,”何砚之听他这样说,又突然有些丧气,“可我也控制不了,谁知道恢复起来需要一年还是两年,我现在就能动动脚趾头,你说我能干什么?” 俞衡低头看一眼他的脚,脑中灵光一闪,突发奇想拿起自己的手机,插进对方脚趾缝里:“来,你不是脚趾能动吗,那你把手机夹住,我跟你抢,你不能让我抢走——只要你坚持三秒以上,就算你赢。” 何砚之:“?” 这是什么奇怪的练习? 俞衡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伸手一抽,立刻把手机抽了回来。 何砚之完全没有防备,一脸茫然地问:“你都不说句开始的吗?” “刚刚就已经开始了啊,”俞衡说着,打开相机不由分说地拍了他一张照片,“你输一次,我就抓拍你一张,如果连续输一百次,我就把拍的最搞笑的那张发到我宿舍群里去。” 何砚之:“???” “当然,如果你赢了,我也让你拍,你赢我一次,可以拍我十张,随便你怎么拍,随便你往哪发,随便你给我P成什么样。” 何砚之想了想:“我让你脱了衣服拍你也行吗?” “可以。” “让你摆一些智障的pose也行?” “没问题。” “那好啊,”何砚之果断答应,“你来吧。” 这条件,好像怎么看他也不吃亏。 就算连续输99次,只要第一百次赢了,那也分分钟能扳回局面。 而且只要坚持三秒……这根本是送分吧? 俞衡重新把手机给他夹上,意味不明地一勾嘴角:“那开始了?” 第57章 报复 事实证明,何砚之太低估了俞衡这小子的缺德程度,并且太高估了自己的脚趾头。 正常人要想脚趾夹着东西发挥最大力量,应该是把脚趾蜷紧,五指用力向一起挤压,这时候即便用手去抽,也不是轻易能抽出来的。 然而何砚之明显还没恢复到能蜷紧脚趾的程度,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别说坚持三秒,他连半秒都坚持不了。 在尝试了数种套路并无一有效果、连续战败二十余次之后,砚总怀疑人生了。 三秒,他居然连三秒都坚持不了? 而且看俞衡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使劲。 “……等一下,”已经被拍了二十张照片的何砚之选择中场暂停,他努力冷静一番,“等我思考一下对策。” 居然还认真上了。 俞衡有些好笑——不是他想打击谁,何砚之恢复到什么程度他一清二楚,如果他今天不放水,对方不可能赢。 ……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厚道。 何砚之自顾自地研究了好一会儿,大概琢磨出了自认为合理的方法,他点点头:“来吧。” 第二十六场——战败,时长0.5秒。 何砚之:“……” 不玩了,这没法玩。 俞衡拿着手机,轻声说:“这就放弃了?三秒钟啊,只要你坚持三秒钟,我就能任凭你折腾。” 何砚之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小子早就算计好的吧?分明知道我肯定办不到,还非来诱惑我,不干。” “别啊,”俞衡连忙亲自下场示范,“你看,就这样,能办到的,信我,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何砚之不为所动:“不好。” “……一次,就试最后一次,”俞衡抓住他的脚踝,“你要是赢了,我就亲你一口。” 何砚之:“……” 谁稀罕被他亲了? 然而砚总心里想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半晌他勉为其难地应下来:“那好吧。” 他学着俞衡刚才的演示,用力夹紧脚趾,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这回没有“开始即是结束”,手机在他脚趾间磨蹭了好几秒,这才被俞衡抽走。 何砚之脚趾头有点疼,脑袋也有点蒙——这小子是不是放水了? “我就说你可以的,”俞衡帮他揉了揉脚趾,以防他用力过度抽筋,随即凑上来,在他唇边轻轻一啄,“真棒。” 砚总被人骂习惯了,突然遭到夸奖,还怪不好意思的,他支吾一声:“你肯定没使劲。” “没有,我使劲了,是你力气太大了。”俞衡继续哄他,说瞎话不打草稿,“怎么样,要不要报复回来,拍我一张丑照,发你朋友圈?” “……算了。”何砚之对这个并没有太大兴趣,毕竟帅的人哪怕证件照也是跟常人不同的,拍出丑照,不存在的。 他舔了舔刚刚被对方亲过的嘴唇,决定换一种奖赏:“有糖没?我记得徐舟来那次,好像带了一小包糖。” “好像有,”俞衡说着起身,“我去给你拿。” 徐舟送的东西除了螃蟹和腊肠,其他的都很廉价,豆干和辣条早被何砚之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包糖——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水果糖,半透明的小圆球,有各种颜色、各种口味,吃多了上牙膛疼。 何砚之从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个荔枝味的,含在嘴里,并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下学期没课,最迟报道时间应该是三月十几号吧,”俞衡继续给他按摩腿脚,“怎么了?” “那你……是准备住在学校,还是回我这里?” “怎么,你舍不得我啊?”俞衡这货给点脸就上鼻梁,他笑起来,“是不是离开我一天都觉得浑身难受,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饭……” 何砚之:“呵呵。” “要不,我带你去我宿舍住?”俞衡发出危险发言,“我舍友都等着找你要签名呢。” 何砚之诧异地看他一眼:“你都快毕业了,想这个时候挨处分?” “你居然知道带人回宿舍会受处分?”俞衡佯装惊讶,“我还以为你没上过大学呢。” “?”何砚之表情更奇怪了,“我上的艺校好吗,什么叫没上过大学?会不会说话?” 俞衡:“你不是大学就跟着导演跑剧组了吗?” “对啊,”何砚之莫名其妙,“这并不妨碍我把学上完,我也是有毕业证的好不。但凡有点关系的,当然要早点跟剧组,就算跑龙套,也比在单纯待在学校强。” “明白了,”俞衡发自内心地夸奖,“高材生。” 何砚之:“……” 艹,想打人。 他十分不爽,觉得这夸奖简直是嘲讽,于是他朝对方勾勾手指:“过来。” 俞衡瞬间产生危机感,觉得对方要报复自己,犹豫着凑过去:“怎么?” 何砚之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然后用力往他唇间吻上去。 俞衡:“……” 砚总这报复方式还真是独特。 何砚之嘴里那颗糖还没吃完,一个荔枝味的吻瞬间在两人唇齿间扩散开来,二人“你来我往”一番,也不知道究竟谁占了上风。 俞衡正吻得投入,谁料对方忽然撤退,说走就走,何砚之一抿嘴唇,把嘴里的糖咬碎了:“我饿了,做饭去。” 俞衡:“……” 果然是报复。 正在兴头上被迫停止,任谁都怪难受的,俞衡沉默片刻,居然笑了:“你等着啊,你说三天不能碰你,这是第二天。” 何砚之:“……” 俞衡口头上报复回去,转身走了。 何砚之表情一言难尽,在思考了一会儿“自己为什么要犯贱”以后,又很快想开了——虽然新手司机技术不过硬,但也还凑合,那天晚上他确实是爽到了的,让俞衡多练练,再熟练一点,以后就能更爽一点。 就是他这个“陪练”有些辛苦。 他这么想着,内心竟隐隐地期待起来。 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事后差点报废的菊花和老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达半年“空窗期”太过寂寞,何砚之跟小保镖搞了一次,就有点食髓知味了,压抑已久的渴望重新翻涌起来,像是死水注入了鲜活的水源,一时难以再重归平静。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等着俞衡“三天后”报复他,可真到了日子,对方却把他给鸽了。 他澡都洗好了,准备工作都做了,结果小兔崽子往他身边一躺,跟他说:“睡觉。” 何砚之气得差点原地升天。 这可比亲到一半突然退出缺德多了,砚总自诩套路深,谁想到遇到俞衡,居然是小巫见大巫。 小保镖背对着他,一副“我已经睡了别打扰我”的样子,何砚之气得直磨牙,阴恻恻地说:“不是说好了今晚来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俞衡闭着眼回他,“快睡觉吧,时间不早了,睡得太晚,你明天又要起不来。” 何砚之还不死心,凑过来主动抱他:“不晚,我们就搞一次,可以十一点前睡觉。” 面对某人的盛情邀请,俞衡居然无动于衷,他翻过身面对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矜持的人。” 何砚之:“……” 他矜持个屁。 “你这样让我想起了费铮,”俞衡语气沉痛,“他有一次,因为男朋友鸽了他,在宿舍叫唤了一晚上,最后被我们三个蒙在被子里揍——我觉得你和他还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你,可以克制住自己。” 何砚之:“……” 他是个虽然性取向不正常,但生理需求非常正常的成年男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克制什么。 俞衡耐心地解释道:“你看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彻底,这种事情呢还是点到即止为好,一周一次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情人节才过去三天,我们还是先缓缓。” 何砚之咬牙切齿:“难道你自己没有需求?” 俞衡真诚道:“你是我雇主,一切以你身体为先。” 何砚之近乎崩溃:“我现在很好,生龙活虎。” 俞衡:“那你走两步看看。” “……” 砚总自觉遭受到了平生最大的羞辱,他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你了,俞衡。” 俞衡点头:“当然,不光你脑子记住,你的身体也应该记住。” 何砚之差点被他气成智障,他用力翻过身,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那你半个月之内都不要碰我了。” 俞衡:“遵命。” “……” 挖坑给自己跳,说的大概就是砚总这种人了。 何砚之内心烦闷,背过身就不想理人,许久他听到俞衡轻轻叹了口气——有个十分温暖的怀抱从背后环住了他。 他本想挣扎,但脑子已经条件反射地想到“被抱住就能安安稳稳睡一晚”,违背他的意愿发出指令,身体没进行任何反抗。 俞衡轻轻环着他,鼻息打在他颈间,还怪痒的。 何砚之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他语气不十分愉悦地开口:“都拒绝我了,又贴上来干什么?” “你以前也这样吗,”俞衡问,“隔三差五就得来一回,不然受不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何砚之更不爽了,“没有的事,真正拍戏的时候,根本没空想这个,一天下来已经累得半死,除了睡觉不想干别的。还隔三差五……有时候三五个月都不见得有时间。” “那为什么突然这么控制不住自己?”俞衡低声说,“是……寂寞太久了,一旦尝到点甜头,就上瘾,戒不掉?” 何砚之:“……” 不戳穿他还是好朋友。 “你……”俞衡似乎欲言又止,许久他忽然笑起来,“你别着急,真的,说实话我也没怎么好好谈过恋爱,大学四年一直忙着打工、学习、拿奖学金,不像费铮,对象换得比袜子还勤快。” “所以,咱们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等你再好一点……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烦。” 何砚之稍微有点被安慰到:“哦。” “那么,”俞衡非常认真地说,“想维持长久的情谊,要从雇佣关系做起——你已经欠我一个月工资没结了,砚总。” 何砚之:“……” 第58章 噩梦 何砚之刚刚缓和一点的情绪瞬间又恢复原样。 他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说:“我必须要严肃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在一块儿是不是为了钱?” “当然……” 何砚之瞬间浑身一僵。 俞衡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忙把没说完的半句话补全:“……不是。” 何砚之:“……” 说话大喘气就该拖出去打死好吗? 直觉告诉俞衡事情不太对,他赶紧收起想继续逗他的心,环着他腰的胳膊微微一紧:“怎么了,你该不会真生气了吧?” “你觉得呢?” “……就因为我不肯跟你做?” 何砚之沉默片刻,试图掩盖自己“诱拐大学生”的罪行:“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单纯因为这个,我就想问问,你要那么多钱,究竟拿去干嘛?” “给你买了个耳钉……” “少来,那耳钉三万,我总共给了你十万,你捞朋友一万,剩下的六万呢?” 俞衡:“……” 六万块在砚总这当然连个屁都算不上,但对于俞衡这种普通大学生实在不是小数目了,而且既不见他买什么昂贵的衣服鞋,也没见他给家里添置什么新家具或者家电,这么多钱,到底干嘛去了? 虽说钱这种东西,给出去了就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应该过问,但何砚之总感觉他们关系已经到这份上了,他多问一句,应该也没什么。 这小子动不动就管他要小费,就算是玩笑话,也难以让他不在意。 俞衡沉默许久,才不太情愿地说:“给我妹妹攒着以后交学费……” “你算了吧,”何砚之才不信他鬼话,“你真当我没孩子也没妹妹,就不知道学费多少钱啊?你妹要是成绩好点,考个好高中、好大学,到大学毕业的费用,也花不了你半年的工资。” 俞衡:“……” 没想到,他算得还挺清楚。 “所以你给我说实话,”何砚之挣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直视他,“你不会是借了什么……校园贷吧?” 俞衡一愣:“什么?” “就是……现在经常听到有新闻说哪哪的大学生借校园贷还不上,欠一屁股债甚至自杀的,”何砚之表情认真,“你没借吗?” “……我借那东西干嘛?”俞衡啼笑皆非,“我就是再缺钱,也不会去自寻死路的好吧。” “那你到底为什么?” 今晚何砚之也不知怎么了,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俞衡再一次沉默下来,良久他垂下眼,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我能拒绝回答吗?” 何砚之斩钉截铁:“不行。” “……那好吧,”俞衡终于叹口气,他闭上眼,“那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想给我妈换块墓地。” 何砚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瞬间愣了:“啥?” “我想给我妈……换块墓地,”俞衡轻声重复,他重新看向对方,“想给她换块好的,一块好的墓地要很多钱的,你知道吧?” 何砚之当然知道——当时他妈找地方安葬他爸,就非常敷衍地找了一块贵但并不见得好的地方。 这年头,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还贵,活人花几十万至少能付个大房子的首付,死人却只能买那么小小的几平米,还难免得跟其他死人挤着,住“大通铺”。 只是有一点他很不理解…… “为什么要换墓地?”何砚之问,“不是说‘入土为安’,你妈都走了好多年了吧,突然迁墓……不太好吧?” “我当然知道不好,”俞衡再度叹气,“可我也没办法,当年家里是真的拿不出钱了,只能找个最便宜的墓地,结果……也是倒霉吧,那地方真的不太好,管理不合格,这些年出了好多事,尤其是去年夏天,因为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墓地有一块地方塌陷了,虽然没波及到我妈的墓,但离得不远,我心里硌应。” 这种事情确实是够硌应的,何砚之深表同情,并问:“这事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敢告诉他,怕他着急上火。”俞衡说,“我本来是打算过两年再考虑迁墓的,等家里房子拆了,拿一笔补偿款,肯定就有钱换墓地了。可现在看看好像等不了那么久,这不还有两个月就是清明,我想尽早把这件事情搞定。” 他把手从何砚之被子里抽出来,并给对方盖好:“那片墓地……你明白吧,只有子女跟老人关系不好的,等老人死后才把他们葬在那里。去年夏天,墓地的保安给我打电话,说看我们每年都去扫墓,觉得应该很重视葬在那里的人,所以好心提醒我们一下,如果有可能,尽量把墓迁走,省得再下几场雨,又指不定哪里塌了。” 何砚之了解了来龙去脉,认可地点点头:“那是得赶紧迁走——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直接给你钱你去买墓地啊。” 俞衡有些语塞:“这不太好意思开口吧。” “要小费你就好意思开口了?”何砚之理解不能,“一万跟十万在我这里没差。” 俞衡:“……”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能懂的。 “行了,”问清楚原委,何砚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明天我就给你钱,你赶紧去把墓地买了,就当我预支你几个月工资。” 俞衡:“……醒醒,大过年的迁墓你怕不是给自己找晦气。” 何砚之:“……” 对哦。 俞衡又说:“抱歉啊,今天扫你兴了,我下午看到保安发了条朋友圈,大概是吐槽‘过年期间都没人去扫墓,现在的子女真冷淡’,突然就想起这回事了,所以……” 何砚之:“……” 真是万恶的朋友圈。 所以,为什么要加墓地保安微信呢? 他内心默默不爽了一把,伸手戳戳对方胸口:“那么,麻烦你下次有什么苦衷,及时跟我说清楚,省得让我误会你。” 俞衡连连点头:“知道了。” “还有啊,求你不要总拿那些玩笑话逗我了,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认真一回,咱们能不能多一点坦诚,少一些套路?”何砚之说,“我这脑子又没你灵活,有时候真的会信以为真的。” 俞衡有些惊讶:“你居然承认你脑子不好使了?” “……我一直都承认的好吗?”何砚之简直想甩他白眼,“自打我死里逃生我就感觉到了,记性也差,反应也不如以前快,没准再过二十年我就老年痴呆了。” 俞衡:“没关系,就算你老年痴呆我也养你。” 何砚之冷笑:“谢谢啊。” “要不这样,”俞衡又开始出馊主意,“用进废退,你这整天玩消消乐也锻炼不了啥,不如从明天开始,我陪你做数学题吧?” “滚,”何砚之咬牙、翻身、关床头灯一气呵成,“睡觉。” 由于头天晚上以一个非常不美妙的话题结尾,直接导致他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高考考场上,面对超高难度的数学试卷,他一脸懵逼地看着编都编不出来只会写一个“解”的大题,轻声说“还好老子走的是艺考”。 谁料监考老师突然从他身边经过,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非常温柔亲切地说:“傻孩子,今年艺考文化课分数线跟普通高考一样,你不知道吗?” ……然后何砚之就吓醒了。 他睁眼看到早上九点半的太阳,觉得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他一个三十岁的成功人士,居然会梦到高考。 绝对是被俞衡那小子吓的。 他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心脏,穿上睡衣起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脚趾比昨天更灵活了一点。 他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俞衡出现在门口:“醒了?来吃早饭吧。” 已经连续两天没吃早饭的砚总并没什么胃口,不过他也不想被小保镖唠叨,还是乖乖把自己打理干净,勉为其难吃了两口。 自从他说不爱喝牛奶以后,俞衡就再也没有让他早饭喝过牛奶了,一般是准备粥、豆浆,或者豆腐脑。 今天是最后一种。 两个人都是北方人,在吃饭口味上没有太大分歧,何砚之就算再喜欢甜食,也没变态到“往咸豆腐脑里加一大堆糖”这种程度。 他没碰油条,只掰了一个水煮蛋,把蛋黄放在一边,用蛋白就咸菜吃。 俞衡看他半晌,冲那个被冷落的蛋黄一挑下巴:“吃了。” 何砚之:“……不吃。” “真的不吃?” “……” 何砚之到底还是怂,某人还没开始说教,他就已经感到头疼,只好一脸痛苦地把蛋黄整个塞进嘴里,又夹一筷子咸菜,还猛灌两口豆腐脑,才免于被蛋黄噎死的命运。 俞衡:“……” 吃个蛋黄有那么难? 何砚之被这个蛋黄一噎,顿时连最后一丝胃口也没有了,他草草把豆腐脑喝了半碗便扔下筷子,准备退席。 俞衡看着他说:“你好浪费啊。” 何砚之不想跟他争辩,非常敷衍地双手合十,冲着被浪费的豆腐脑拜了两下:“对不起我有罪,愿你来生不要再投胎成为我的豆腐脑。” 他说完,把轮椅一拐,溜之大吉。 俞衡摇摇头,把他剩的半碗拿过来自己喝了。 何砚之回到客厅,在茶几上找到那个已经完成羊毛毡,他拿起来看,怎么看怎么丑。 虽然新手作品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但还是觉得丑。 这种东西,怎么好意思送出去当礼物啊。 何砚之一咧嘴,陷入深深的自我嫌弃中,他找到扔在沙发上的逗猫棒,就要把羊毛毡拴在上面。 这时候俞衡突然冲过来制止他:“你干嘛?” “拿去给猫玩,”何砚之不想再看那个羊毛毡一眼,“我再继续做,直到做出满意的再送给你。” “不行,”俞衡一把将东西抢过来,板起脸,“明明是给我做的,为什么要送给猫?你做成什么样子无所谓,我都要。” 何砚之:“……” 没毛病吧? 连自己宠物的醋也吃? 第59章 签名 何砚之表情怪异地注视他半晌,冲他一摆手:“拿走拿走,都给你。” 于是俞衡满意了,他掏出手机,何砚之却立马看出他的意图,忙道:“给你可以,但不准拍照分享!” “我设成‘仅自己可见’也不行?” “不行。” “……那好吧,”俞衡有些惋惜,“那我先期待一下你的下一个作品。” 何砚之没吭声。 俞衡回到自己卧室,把那个丑丑的羊毛毡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同在一个抽屉的还有几本书,以及那张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他把东西收好,又顺便给自动喂水器里加满了水。 不得不说,砚总买的这三件套真是铲屎官解放双手的福音。 情人节离十五没有几天,情人节一过,元宵很快便来了。 十五当天,俩人又去了一趟俞家,把徐舟送来的两盒巧克力元宵煮着吃完了,俞立松拉着他们搓了两盘麻将,何砚之又十分光荣地输了五十。 由于最近《活该》大火,不忘商机的俞微小妹妹不出所料地又从何砚之这要了十张签名。 砚总本来还担心签名卖不出去,这下剧一火,根本供不应求。 元宵节一过,年就算彻底过完了,仅剩的一批还在放假的社畜也不得不开始上班,各大学校也接连准备开学了。 不过,俞衡显然没有立刻回学校的打算。 正月十六这天,何砚之的“前任”经纪人徐舟突然大驾光临。 要说徐舟也是够忙的,他自己正在带新人,还得管何砚之这边留下的烂摊子——砚总换手机号换住址一气呵成,就苦了徐舟,所有找何砚之找不到人的,通通来找他。 焦头烂额的前任经纪人不得已带着一大箱东西敲开了某过气大明星的家门,把东西往他跟前一撂,气喘吁吁地说:“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你说什么都不好使,一切听我的!” 正在戳羊毛毡的何砚之错愕抬头,心说:这货疯球了? 徐舟开始把东西往外掏:“赶紧的,别磨蹭,我看着你签,现在开始一个小时,签完我就走,我还有别的事,咱们好聚好散。” 何砚之一挑眉毛:“签什么?离婚协议?咱俩也没领过证啊。” 徐舟并不想搭理他这无聊的玩笑,把带来的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是很多沓整理好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活该》剧方正准备上架的周边,上面印的是纪飞和谢黎的双人合影,一部分是剧里的名场面,一部分是片花和彩蛋。 这种东西要想销量好,两位主角的签名是必不可少的,但剧方联系不上何砚之,只能先让单承一个人签了,然后来骚扰徐舟。 徐舟回绝多次,但对方锲而不舍,被拉黑还能换个号继续给他打电话,终于他烦不胜烦,勉为其难地拿了单承已经签好的五百套,亲自给某位大明星“送货上门”。 何砚之随手拿起一套,数了数,发现里面共有八张照片,都是单承已经签好的。 于是他头皮一炸:“你疯了啊,一套八张,五百套就是四千张,你让我一小时签完?你当我是印刷机吗?” “我管你,”徐舟比他还炸,“你等着,我车上还有一箱呢,马上给你搬来。” 何砚之:“……” 什么世道啊?残疾人有没有人权? 亲自把徐舟接进家门的俞衡也蹲下来数箱子里的照片,随后抬头问:“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他放进来?” 何砚之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不放也没用,他都已经知道我的住址了,总不能天天让他敲门不给他开。” 这倒也是。 俞衡看着那一箱照片,也感觉有点发怵:“那你签吗?” “都送到我跟前了,不签也说不过去了吧。”何砚之从箱子里找到一捆金色的油漆笔,抽出一根来摇了摇,“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闻这个味道。” 徐舟很快把剩下的一箱照片也搬了进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俞衡倒的水,猛灌一口:“砚哥,我可真的是服了你啊,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跟你一起换手机号。” “你换了他们也能找到,”何砚之往腿上垫了块板子,低头在上面给照片签名,“咱们又不一样,你这一天到晚联系这个联系那个,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你手机号,就算你换新,不出两天也变得跟旧号一样。” 徐舟咬牙切齿:“我真的很想直接把你号码告诉他们算了。” “那我就再换一个,然后连你也不告诉。” “我还知道你家地址……” “换套房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徐舟终于被他打败了,哭丧着脸说:“我求求你了,砚哥,您赶紧过气吧,我这一边忙我自己的事,一边还得管你,我真的忙不过来啊。” 何砚之好像找到了知己,十分感动地握住他的手:“不瞒你说,我也想过气,可老天不让,你说怎么办呢?” 正在削苹果的俞衡手一抖,把苹果皮削断了。 经纪人和明星自己都希望赶紧过气,多新鲜哪。 他摇摇头,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吃吧。” 徐舟非常不客气地端走了苹果,又看一眼时间:“现在三点,你五点之前给我签完。” “签不完,别做梦了,”何砚之把签好的照片扔在旁边沙发上,让对方自己整理,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可真行啊,剧还没播到一半,周边先伺候上了。” 徐舟:“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不是‘我们’,是他们。” 何砚之没再接话。 要说他以前也不是没参加过签售会,一场签个几千张还是不在话下的,但现在手有些生疏了,签名比以前慢很多。 他大概十多分钟签了一百张,终于找到些感觉,速度开始快起来,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要?” “明天。” “明天?!” “明天预售,大概半个月内发货,”徐舟说,“明天活该不是又要播了吗,播完他们就开始卖周边,除了签名照,还有好多别的东西——总之你赶紧签。” 何砚之心说明天就预售,你现在才来找我签名,真是屎不堵菊花都不带拉啊。 “哦对了,”徐舟又想起什么,“他们本来还准备了一个直播互动环节,邀请你和单承,大概在放大结局的那周上,问你去不去?” “不去,别做梦,”何砚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你跟他们说,一切需要我亲自出面的我都不会参加,让他们少打我主意。” “大哥,”徐舟敲了敲桌面,“您是主演,不打你主意打谁主意?趁着剧正火,让你捞钱你都不干。” 何砚之抬起眼:“你觉得我像缺那点钱的人?” “……行吧,”徐舟耸耸肩,“那我一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四千张照片,何砚之最终签了三个多小时才签完,油漆笔都签没水好几根。他甩了甩已经签酸的手,非常不耐烦地冲徐舟说:“快走快走,以后别再来了。” “你想我来我还不来呢,”徐舟跟俞衡一起把照片整理好,重新塞回箱子里,他一次性抱起两箱,转身往外走,“拜拜砚哥,好好谈你的恋爱吧。” “慢走不送,”何砚之说着,忽然又抬高音量,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找我签名,都没给我带点礼物的吗?” “没空去超市,想吃豆干您自己买吧!”徐舟换鞋出门,把门一带,“回见!” 回见? 再也不想见了好吧。 何砚之嗤一声,重新拿起针想接着弄他的戳戳乐,结果发现手已经软了,完全使不上劲,还发抖。 他正在心里默默吐槽活该剧方欺负残疾人,俞衡突然坐到他身边,问:“我给你揉揉?” 何砚之支吾一声,一边嘴上说着“不用了吧”,一边把手递了过去。 俞衡:“……” 这何必呢? 他托住对方的手——何砚之手型也十分好看,手指修长,因为瘦,就显得指节略突出一些,现在中指和小指被纸笔磨红了,手上也沾了几处金漆,俞衡用湿纸巾帮他一点点擦干净,并给他按摩放松。 对方手心里的温度让何砚之十分舒服,便老实由他折腾,忽然他听到对方说:“我总感觉你手上少了点什么。” 何砚之一愣:“什么?” “大概是……”俞衡说着,执起对方的手,在他无名指上轻轻一咬,留下一点牙印,“这样。” 何砚之:“……” 想说戒指就直接说戒指,怎么还带咬人的呢? 同时在心里暗想——才确定关系多久啊,这小子已经开始想彰显所有权了? 见他不答,俞衡又问:“你跟别人戴过吗?” “……没有,”何砚之说,“我为什么要跟别人戴戒指?” “那就好。”俞衡松开他,忽不知想到什么,从桌上拿了一包灰色的羊毛,在里面抽出一股,用重物压住,将羊毛编成小辫,套在何砚之手指上,再用针勾上几下,居然就成了一枚简易戒指。 何砚之看得瞠目结舌,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发现“戒指”已经首尾相连,找不到从哪里能打开了。 尺寸正合适,不会掉下来,也不会觉得勒。 这臭小子……没少拿这一套哄骗小女生吧? 俞衡好像看出他眼里的怀疑,好笑地解释说:“这并不难啊,我妹小时候经常缠着我给她编东西,还有翻花绳什么的,如果你想……” “我不想,”何砚之严肃地说,“我不是十三岁的小姑娘。” “好好,”俞衡妥协了,把那句“你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岁”给咽回肚子,他轻咳一声,“明年……我送你一个真的怎么样?” 第60章 新粉 何砚之奇怪地问:“为什么要等明年?” “……你现在就想要吗?”俞衡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是觉得,循序渐进比较好吧?今年送了耳钉,明年再送戒指。” 何砚之心说床都上完了还循序渐进个屁,不过这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嘴上道:“那也行吧。” 于是他默默记下这个约定,等着某人来年兑现。 当天,何砚之预支了俞衡三个月的工资,让他去给他妈买墓地,又怕他没经验选不好,还亲自帮忙联系了人。 由于是砚总这位“大老板”介绍的,墓园那边态度非常好,热情积极地帮他选了一块最好的地方,且效率奇高,不出半月,一切手续都办妥了。 然后他们选了个合适的日子,把俞衡妈妈的骨灰迁过去。 在这期间,《活该》已经放完了大结局,这剧火的程度实在超出何砚之预期,几乎是每播一次就要上一次热搜,观众们一边骂,一边看,痛并快乐着,根本停不下来。 对此,何砚之只感觉浑身舒坦——被骂这么多年他早都习惯了,被夸奖反而不舒服,现在看到大家都在骂主角,他就放心了。 这么欠的主角,确实该骂。 反正骂的又不是他本人,主角越挨骂说明这个形象塑造得越成功,演技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纪飞在这边挨骂,那边谢黎倒是收获了一票心疼,“保护班长殴打纪飞”的活动每周都会上演。谢黎的饰演者单承也借着这部剧人气飙升,突然就从不为人知的十八线跃升成流量小生。 不过这部剧唯一的缺陷应该是结局不太完美,观众们骂归骂,生气的时候恨不得弹幕刷满了“纪飞这种人渣怎么还不死”、“你爸今晚必在亭中种枇杷树”,但真正看到最后一集,又希望能he。 结局只说纪飞跟谢黎走了,至于之后怎么样,有没有改过自新,两个人关系发展成了什么样,全都没有交代。 于是意犹未尽的粉丝们好像约好了似的,纷纷跑到何砚之和单承微博底下哭嚎,求他们接着往下拍。 何砚之这种我行我素的家伙,本来根本不想搭理他们,但看着微博底下热评的赞数成几何数飙升,短短几天就突破数万,他终于有一点被打动了。 仔细想想,他们的要求好像也不无道理——《活该》一共22集,一集最多只有40分钟,作为网剧来说,确实挺短的。 难得发善心的砚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废腿,发了条微博回应:【臣妾真的做不到啊[委屈]】 然后他微博底下就炸了。 炸的原因非常简单——之前网上确实有传闻说他出车祸了,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的,认为是他自炒,现在何砚之虽然还是没有正面回应,但明显在暗示传闻是真的。 更何况,他之前在医院躺着那会儿,曾消失了整整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一个刚刚拿完奖的明星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么可能? 就算别人可能,他何砚之也不可能。 微博发出来以后,骂他活该的当然大有人在,但绝大多数粉丝们都是悲痛欲绝——他们才刚刚找到一个新墙头,墙头就委婉地告诉他们自己再也不能演戏了,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何砚之看着那一大堆痛哭流涕的表情,脑壳都疼了,没忍住又发了条微博:【别发[泪]了行不行,我还没死呢,你们提前给我奔丧?】 于是粉丝们表情一改,变成了齐刷刷的[悲伤]。 何砚之:“……” 行吧,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忍住不哭,还挺形象的。 这批新粉成功被他虐到,化悲痛为购买欲,把《活该》周边抢购一空。 何砚之:“??” 为什么他的粉丝跟别家画风不太一样? 老砚总有点搞不懂这届粉圈女孩了,觉得自己跟她们可能有代沟,他叫过来那个可能没什么代沟的,问他:“你觉得……要是几年后我好了,还会有剧组要我吗?” 俞衡正忙着给某人微博底下的评论点赞,闻言诧异抬头:“你睡觉吧。” “?” “梦里啥都有。” “……” 何砚之稍微有点被打击到,他叹口气,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白日做梦了。 且不说他这个年纪已经不是主流审美的追捧对象了,就算他还年轻,三五年的空窗期过去,也早就没有流量了。 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时代,就算你是金子,被埋没上几年,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你。 他一时有些恍惚,这时候俞衡忽然开口,轻声问:“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真的喜欢拍戏吗?” 何砚之瞬间回神:“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接触你那会儿,我一直都觉得你对演员这个身份并没有那么热爱,”俞衡说,“因为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自己的成就,我甚至觉得退圈对你来说是种解脱。” 他顿了顿:“不过现在我的看法有些转变,所以才想问问你,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这个……”何砚之思考了很久,才不太确定道,“说喜欢当演员吧也不太准确吧,我可能是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管是因为什么被瞩目,哪怕上学时候被老师叫去讲台罚站,我都不羞愧,甚至有点得意。” 俞衡:“……” 还真是奇怪的喜好呢。 何砚之:“至于当演员,大概因为这是被人瞩目最容易的方式。你说喜欢拍戏么那肯定也喜欢,当个戏精还挺好玩的,不过不至于到热爱的程度。” 俞衡沉默半晌:“那你现在依然喜欢被瞩目的感觉吗?” 何砚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现在再被瞩目,那就不是看偶像,而是看弱者。我只喜欢藐视别人,不喜欢被别人藐视。” 俞衡瞧他一眼,心说您老也就能在家里逞逞威风了,去个医院都抗拒得要命,出门非带戴上墨镜,假装自己很嚣张,才能演得下去。 虎落平阳还没被犬欺,自己先怂成猫了。 实惨。 俞衡有点心疼他,十分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转型,争取在戳戳乐上被万众瞩目。” 何砚之:“……” 那还不如让他重新去拍戏,本色出演残疾人。 砚总让小保镖这么一提醒,恍然记起自己还欠人家一份礼物,他只好捡起搁置了好几天的羊毛毡,继续自己的“大作”。 其实这种东西,慢慢来很容易找到诀窍,做上几个就会有明显进步——但,何砚之他就属于那种,特别没有耐心的那种。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自诩耐性得到了很大磨练,能够应付十个不肯跟他doi的俞衡,但看着那些不听话的羊毛,还是偶尔会非常暴躁,想一把火点了。 他就在这种时而耐心时而暴躁的状态中继续下去,很快便到了三月底。 忻临的春天已在不经意中悄然而至,就算何砚之不出去,也能够感觉得到——因为家里停暖气了。 今年停暖的时间本来已经够晚了,奈何那几天下了一场雨,春雨湿寒,给他冻得够呛,又不能一天到晚让俞衡抱着,索性电暖气电热毯暖宝贴齐上阵,这才平安度过。 这温度一冷人就容易犯懒,何砚之整天赖在被窝里不起来,又不肯吃早饭了。 对此,俞衡表示他想打人。 想让一个人改掉陋习,怎么就这么难?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快半个月才得到缓解,然后俞衡把某人抱上秤一称——发现又掉了两斤。 这简直比让他知道大橘又胖了还让他绝望,他眉毛一皱,正要教训对方,何砚之却先一步堵住他的嘴:“不,不是我的问题,是秤坏了。” 俞衡冷笑,把他放下,把猫抱上来:“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它没轻?” 何砚之:“……” 大橘抬起一双无辜的猫眼:“喵?” 弱小,可怜,又无助。 俞衡十分生气,决定从今天开始每顿饭都要给他多盛半碗,并且为了让家里体重平衡,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让大橘减肥。 万恶的铲屎官居然对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下手了。 何砚之看着俞衡不再给自动喂食器添加猫粮,并买回来一大堆罐头,非常不理解地问:“你不是本来就有很多罐头吗,为什么还要买新的?而且,罐头不是会越吃越胖吗?” “……谁跟你说的?”俞衡挑眉看他,“以前的罐头都是零食罐头,现在我给它换了主食罐头,猫粮才容易长胖,罐头不会。” 何砚之搞不懂这些,只感觉这养猫还养出花儿来了。 还分什么零食主食的,猫活得比人金贵。 俞衡借机敲打他:“我觉着吧,猫比人听话多了,至少我让它吃罐头它就吃,不像某些人,叫他吃早饭,他不吃,叫他多吃蔬菜水果,他不吃,叫他早点睡,他也不睡。” 何砚之:“……” “然后吧,他还自己觉得自己没问题,觉得自己作息非常规律——也就是每天11点睡,11点起这样子。” 何砚之眼神闪躲,他抬手挠了挠脸:“那个……俞衡啊,你这开学好像也半个月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你让我回我就回,那我多没面子。”俞衡凑到他跟前,“你……” 谁料他话正说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 他十分不爽地接起来,就听费铮在那边嚷嚷:“祖宗,大哥,304扛把子,您到底还回不回来?你知不知道辅导员正在满世界找你?” 何砚之:“……” 他这乌鸦嘴。 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没真的想让小保镖回学校。 俞衡皱眉:“找我干嘛?” 费铮:“你说呢?你开学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每次统计在校人数,我们都跟导员说你去打球了,今天导员直接怼我们,说‘他住在篮球场’了?” “所以?” “所以你今晚必须回来,今天要统计那个什么素质拓展分,期限最后一天,导员让你整理好了交到她办公室去。” 俞衡莫名其妙:“这种事找班长啊,找我干什么?” 费铮:“班长在外面实习呢,回不来,人家有实习证明,盖了公章的,你没有啊。他不在,只能找你这个副班了。” 俞衡转头对何砚之说:“给我开张实习证明。” “……啥?”何砚之傻了,“什么证明?实习保镖证明?还是实习恋人证明?我去哪给你偷公章?民政局吗?” 俞衡:“……” 第61章 愚人 费铮在电话那边听得一清二楚,立刻叫唤起来:“哎哎哎,够了啊你们,当众虐狗这种行为真的令人不耻。” 俞衡看了眼时间:“明天回行不行,这都该吃晚饭了。” 费铮态度坚决:“不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学校。” 俞衡眉尖一耸,忽然他想到什么,露出个怀疑的表情:“不对啊,我刚想起来今天愚人节,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啥玩意?”费铮嗤了一声,“我耍你?有必要吗?我说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啊,我们辛辛苦苦帮你瞒导员,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质疑我在耍你?我告诉你啊,我今天要是说一句假话,我这辈子找不到1。” “一辈子找不到1”这个誓实在是太毒了,俞衡再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好妥协:“那行吧,我现在回去。” 他说完便撂了电话,看向何砚之:“我得回趟学校,今晚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晚饭不用等我了,你先吃,家里还有几个自煮小火锅,不够的话饭锅里有饭,你自己热一下。” 何砚之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我要是不回来,晚上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 俞衡不能空着手回学校,他去楼上书房收拾了点东西,便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何砚之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无聊,他暂时还不想吃饭,也不想戳羊毛毡,遂拿起手机开始刷微博。 俞衡不提,他都忘了今天是四月一。 《活该》播完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但热度居然还没完全熄灭,这批新粉嘴上说着“剧放完就取关”,实际上一个比一个身体诚实,非但没取关他,还开始淘他以前拍的剧。 何砚之跟单承不一样,不是那种一朝爆火再找不出第二部 代表作的小鲜肉,他拍过的高质量片也有不少,如果真的去淘,绝对很有收获。 只不过他以前太作,风评不好,很难让人忽略他的人专注于他的作品。 他这半年多都没怎么再作妖,顶多在微博上怼怼网友,怼怼营销号,没再专门为了热度黑谁。 之前那个邵安辰,自从他吸毒被抓,也再没人敢站他,没人敢说他可怜了。 黑粉好像一下子少了不少。 何砚之受活该剧方之托,每天上微博跟粉丝们互动一下,一开始看谁都想怼,后来慢慢地,自动忽略那些黑他的言论,看谁都懒得怼了。 这会儿他刚回复完一个天天在他微博底下活跃的段子手,页面一切,忽然被一条私信吸引了注意力: 【爱豆!快来看看我考古发现了什么!12年的视频,是不是你![链接]】 何砚之心说:12年?那时候他还完全没火呢,这届粉丝这么牛,把那么远古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出于好奇,他顺手就点开了那条链接。 链接里是一段视频,好像是什么综艺节目,画面有些模糊,镜头也抖,像是现场拍的。舞台上有几个人正在跳舞,由于离得远,脸拍得不是那么清楚。 他正在奇怪自己好像没参加过这种节目,突然画面闪烁两下,毫无征兆地切换了。 他瞬间瞳孔收缩——切换出来的画面居然是一张铺满整个手机屏幕的鬼图。 与此同时,手机剧烈地振动起来。 他本来正在寻找画面中有没有自己,因此看得格外认真,这张鬼图突然跳出,伴随着催命一样的振动,吓得他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腿上。 然而这还不算完。 紧接着画面再次切换,出现了各种车祸现场的视频剪辑——冲出山路翻下山崖的、冲出大桥扎进河里的,高速上失控翻滚到对侧车道又被再次撞飞的,两车迎面相撞的,以及被侧翻的大货车拍下来直接压扁的…… 虽然每个镜头都很短,快进过,基本上只有两三秒,但这些东西所造成的视觉冲击丝毫不亚于刚刚的鬼图,何砚之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急忙把手机捡起来想要退出,却发现所有的操作好像都已经失灵,不管他点返回还是直接按锁屏键,都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似乎……中病毒了。 他刚刚点开链接的时候,确实跳出页面提示不安全,但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是选择了继续访问。 他这手为什么就这么贱?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要退出均没能成功,不得已只能尝试强制关机。 就在强制关机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画面又变了,变成了全黑的,上面跳出一行鲜红的字:你为什么还不死? 随即无数鲜红的“死”字从漆黑的背景中浮现,密密麻麻,最终凝聚成一张格外诡异的笑脸,笑脸下面写着:愚人节快乐。 这时手机终于停止振动,强制关机成功了。 何砚之被迫看完了这短短三十秒的视频,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双手颤抖,指尖冰凉,哪怕手机已经关机了,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这已经不是愚人节玩笑的程度了,隔着屏幕,他都能感觉到视频制作者那股浓浓的恨意和嘲讽。 他以前也不是没误点过这种整蛊视频,但携带病毒劫持他手机的还是头一次。 何砚之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重新尝试开机,但一打开就会重新跳出那段视频。 这回他直接把手机扣了过去,再次强制关机。 看样子,非得要刷机才能搞定这病毒了。 何砚之没有刷机包,也懒得去网上找,他心里有些烦闷,更多的还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鬼图和诅咒他死什么的,倒是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这些年看过的多了,还是有些抵抗力的,顶多当时受到惊吓,过上几个小时也就忘了。 重点在于那段车祸视频剪辑。 正常人看这种东西都不见得受得了,何况他一个真出过车祸的? 他嘴唇有些颤抖,也不敢再开手机了,把这随便就能被病毒劫持的破玩意往沙发上一摔,操控着轮椅凑到窗边。 那段画面在他脑子里萦绕不去,他疲倦地捏着自己眉心,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俞衡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回学校,何砚之那边就出了状况。他想晚上回家睡觉,便准备赶紧把东西弄完交了,一回到宿舍立刻打开电脑,并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周子臣和韩星出去吃饭了,宿舍暂时只有他和费铮,姓费的躺在床上说风凉话:“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了?开学这么久,你毕设动了吗?” 俞衡头闷头吃外卖,冷笑一声:“你动了?” 费铮:“没有啊,我这不等着你先动,然后教我呢吗。” “等着我给你代做吧?”俞衡一眼就看出他那点心思,“行啊,两千块,包你顺利毕业。” 费铮:“……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俞衡吸溜一口面,正要说话,费铮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又是辅导员。 费铮赶紧把手机递给俞衡,后者接起来,听完导员的话顿时诧异:“现在?” “……您还在办公室吗?” “哦……那好,我一会儿过去。” 俞衡两个手机号,留给学校的是那个不常用的,他不想接的时候,打了也白打,因此导员想找他,只能先打给费铮,再让费铮传话。 这会儿他把手机还给费铮,对方问:“怎么样,催你了吧?我都说了今天最后期限。” 俞衡没再理他。 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外卖,整理好自己班级的素质拓展分,然后出了门。 谁料他这一出去就是三个小时,不到八点就走了,快十一点还没回来。 韩星和周子臣都回来睡觉了,俞衡却失踪了似的,费铮给他发消息也不回,几乎以为他又抛弃舍友回去给某位大明星暖床了。 在宿舍楼锁门前的最后五分钟,俞衡终于回到了宿舍。 费铮从床上探出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交个表交这么久?被导员留下探讨人生了?” “别提了,”俞衡一脸疲惫地瘫在椅子上,“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叫我回来,说是交表,实际把我扣下当苦力——大三他们有一批信息录错了,要全部重填,你知道要打多少表吗?还要我帮他们写鉴定。” “太惨了兄弟,”费铮嘴上说着惨,心里却在幸灾乐祸,“开黑吗?咱好久没开黑了。” 俞衡无情地拒绝了他的邀请,直接爬上床:“黑个屁,我睡了。” “这才几点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十二点了,不早了。” 俞衡说完这话,猛地想起什么,心头就是一惊,他拿起手机,打开了跟何砚之的聊天页面。 他八点那会儿给对方发消息,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然后他就忙着打东西忘了这事,现在看看,发现何砚之居然没有回复他。 什么情况? 已经睡觉了吗? 可他八点发消息的时候他肯定没睡,是没看到? 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回复? 俞衡一时猜不透是怎么回事,第一反应是自己今天突然回学校惹某人不高兴了,可再一想,他走的时候对方并没表现出什么来。 而且,何砚之也根本不是会为这种小事计较的人。 俞衡又在微信和企鹅上全给他发了消息询问,等上二十分钟,依然没有回复。 这个点何砚之很大可能已经睡了,他本不想打扰他,可内心怎么都放心不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犹豫再三,还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吵醒就吵醒吧,他现在得确定这货安全。 谁料手机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俞衡:“……” 他印象中,何砚之是从来不关机的。 俞衡不死心又打了一遍,依然关机。 于是他瞬间就炸了。 他觉也不睡了,从床上下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费铮觉得动静不对,赶紧叫住他:“你干嘛去?” “我回趟家。” “……你疯了现在回家?”费铮瞬间惊呆,“这都几点了?校门都关了,你怎么出去?” 俞衡头也不回:“翻墙。” 第62章 安慰 “……你疯了吧!”费铮猛地翻身坐起,“深更半夜翻墙出学校,被抓到你要被通报批评的!” 俞衡:“爱批就批,都大四了,再不挨批也没机会了。” 费铮:“……” 无言以对。 俞衡不顾舍友劝阻,毅然冲出宿舍——这个点宿舍楼已经锁门了,不过一楼热水间有窗户直通楼外,防护栏上的安全锁早被男生们破解了,但凡有喝酒喝多了不能按时回来的,都从这里翻进翻出。 宿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抓到就抓,抓不住也就算了。 俞衡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出,几乎没搞出什么动静,他趁着宿管没看见,一头扎进浓密的夜色里。 随后他又给何砚之打了两个电话,依然提示关机。 学校大门有门卫值守,俞衡并没往那边去,而是冲向一个偏僻的小门,这门是那种对开式的栅栏铁门,很高,想翻出去得有点技术才行。 小保镖不愧是保镖,能给何砚之当保镖的,身上功夫又怎么可能差。他攀上铁门、翻出、落地一气呵成,整个过程甚至没超过十秒。 铁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些微的响动。 夜里偶尔会有保安巡逻,但现在并没巡逻到这边,附近完全看不到人影。 门外就是大马路,俞衡脚步不停地冲向路边,左右看了看,没有出租车。 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何砚之那辆SUV被他停在学校停车场里,也开不出来,他稍加思考,索性沿着人行道直接狂奔了出去。 此时此刻,何砚之还不知道他家小保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他半夜被噩梦惊醒,只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被迫爬起来去厕所吐。 俞衡简直像个镇宅神兽似的,有他在,邪祟就靠近不了,一旦他不在,各种灾祸就要卷土重来。 何砚之扒着拖布池干呕,因为晚上没吃饭,什么也吐不出来,但胃里就是恶心。 就在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回来了。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凌晨一点,谁回来了? 俞衡? 很快他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听到有人大声喊他:“何砚之!” 卧室里灯开着,俞衡箭步冲进来,第一眼没看到人,心里便“咯噔”一声,再一回头,发现厕所有人影晃动,忙赶过去看,果然看到他在里面。 见何砚之还是个鲜活的何砚之,他提起的心这才稍微回落,同时拧起眉头:“手机为什么关机?!” 何砚之一愣。 他忙洗了嘴,扭头看向对方,就见俞衡站在厕所门口,居然气喘吁吁,身上一件半袖已经湿了,额头颈侧还在往下淌汗。 这是……跑回来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俞衡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努力压制着情绪:“你到底怎么回事?” 何砚之也不知道是该惊吓还是该惊喜,反正被这么一惊,胃里恶心的感觉被压下去一些。他怔愣片刻,非常疲倦地垂下眼:“对不起啊,手机中病毒了,不是故意关机的。” 俞衡:“……” 病毒? 浏览小黄网去了?平白无故中什么病毒? 他明显不太相信这个解释,又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呢?不舒服?” 何砚之浑身都疼,也没什么精神解释,只简短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吓醒了,来洗把脸。” 然而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俞衡伸手覆住他额头:“不烧啊,你又神经痛了?” 何砚之没搭腔。 “晚饭是不是也没吃?” “……” 砚总心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强装镇定并强词夺理,另一种是直接不吭声,垂眼不敢看人。 现在明显是后一种。 俞衡感觉到他心里有鬼,自然不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但继续追问好像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略一思考,拿起了对方扔在床上的手机。 何砚之连忙从卫生间追出来,试图阻止:“别打开!” 然而已经晚了。 俞衡一开机,那段视频又附骨之蛆般冒出来,他没有防备,也被吓了一跳,满脸错愕地抬起头:“这什么?” “……叫你别开机了,”何砚之叹气道,“病毒,整蛊视频,一个微博号伪装成我粉丝给我发的。” 俞衡把那段视频看完了,脸色变得非常阴沉,视频开始自动循环第二遍,他只能跟何砚之一样强制关机,并说:“明天我去派出所报案。” “报什么案啊,是你太闲,还是警察太闲?”何砚之有气无力地说,“这东西明显是针对我的,估计只发给了我一个人,没造成什么社会危害,就算真的能抓到人,是罚款,还是批评教育?撑死了拘留个三五天,有用吗?” “可是……” “别可是了,”何砚之打断他,“要怪就怪我自己,看到提示不安全还非得手贱点进去,以后我直接设成不接受私信,万事大吉——我累了,睡觉吧。” 他说着把轮椅停在床边,试图把自己转移回床上,然而他浑身发虚,胳膊也没劲儿,一次竟没能成功。 俞衡内心挣扎片刻,还是只能先放下那个恶毒的视频,他扶了对方一把:“我去给你熬点粥吧?”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 “饿着肚子能睡得着吗?” 何砚之没接话。 “我去熬点,哪怕喝半碗也行,”俞衡伸手帮他擦去额头的冷汗,放缓了声音,“疼得厉害吗?” 何砚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厉害不厉害:“帮我拿个药。” 家里的药最多的就是布洛芬,俞衡虽然不太情愿让他吃,但还是帮他拿了,顺手递给他一杯热水:“不是说不管用吗?” “好歹有点心理安慰吧。”何砚之抠下三颗胶囊,就水一口气咽了。 俞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去厨房熬粥,布洛芬可能会刺激胃,还是赶紧吃点东西的好。 何砚之倒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想睡觉,但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腰腿间丝丝缕缕的抽痛让他微微痉挛,想克制着不抖,发现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居然因为一个整蛊视频把自己搞到做噩梦惊醒,还条件反射似的开始神经痛,未免也太丢人了。 俞衡很快熬好白米粥,里面加了白糖,端到何砚之跟前,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又怕碗太烫他端不住,遂搞来一个小床桌,把碗放在桌上。 何砚之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胃一直不舒服,不吃点东西估计是消停不了了,只好勉为其难地把粥往下咽。 俞衡看他这么憔悴,不免又气又心疼,想现在就给那个发视频的人渣揪出来暴揍一顿。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让何砚之赶紧休息,他只能压住一腔怒火,轻声说:“我今天就不应该回学校……害怕了吗?” “跟你没关系,”何砚之缓慢地喝着粥,“我本来早早睡下,想直接睡到天亮,谁成想做噩梦了……要是不做噩梦,兴许也没事。” 俞衡顺嘴问:“梦到什么了?” 他问完又立刻觉得不妥——都说了是噩梦还要追问,再让他回忆起来,岂不更难受? 好在何砚之也没太在意:“还能有什么,梦见开车从山上冲下去呗,我都好久没梦到过了,真的很刺激,比VR体验还真实。” 他本来想笑一下以表示自己还好,但笑得太过勉强,就显得格外凄惨。 他自己也意识到表情管控不合格,嘴角那点微小的弧度很快掉下去,他已经精疲力竭,连演戏都演不下去了。 俞衡见状,赶紧把话题引开,他轻拍对方肩膀:“别再想了,一个梦而已,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都过去了。” 何砚之点头:“我知道。” 俞衡叹口气:“你先喝,我去冲个澡,很快就回来。” 他一路从学校狂奔回来,出了一身汗,就算何砚之不嫌弃,他自己也没法带着一身汗味抱对方睡觉。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何砚之刚好把粥喝完。 白天还挺精神的砚总现在像盆半个月没浇水的绿萝,叶子趴趴着,看上去快要死了。俞衡换上干净衣服,赶紧把他揉进怀里:“有好点吗?快睡觉吧。” 何砚之轻轻“嗯”一声,疲倦地合上眼。 胃里好歹有了点东西消化,便不再找他麻烦了,布洛芬也逐渐生效,神经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他实在是太累了,鼻端萦绕着俞衡身上沐浴露的清香,紧绷的神经便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像沉下一块大石,砸起汹涌的睡意。 就算睡着以后还会做噩梦他也管不了了,反正俞衡在旁边,惊醒了也有人照顾。 抱着这种心态,何砚之再也撑不住,很快睡了过去。 俞衡一直抱着他不敢松手,只感觉他身上很凉,掌心和额头始终汗津津的。 何砚之睡着了,俞衡却毫无睡意,他眉头紧锁,心里竟无端开始后怕。 他要是今晚没回来……这货要怎么办? 手机不能开机,明明还有其他方法联系他,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脑,随便登上企鹅或者微信,给他发个消息,他立马就从学校赶回来。 是怕他担心故意没告诉他,还是真的没想到? 怎么能这么笨? 俞衡有点生气,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心说还好自己果断赶回来了,不然真有个三长两短……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轻轻叹口气,又把对方抱得更紧了些,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看到宿舍群里刷了很多条消息。 最新一条是费铮发来的:【@俞衡你还好吗兄弟?回个话啊,你被门卫抓到了?】 第63章 猫踩键盘 俞衡本来心思全在何砚之身上,根本不想回他,但想想正有人担心自己,不回也不太好,遂打字发:【没有,我在家了】 周子臣:【出什么事了?】 俞衡:【没什么事,你们不用管我,我今晚不回去了】 费铮:【咱们大明星这么粘人吗,你才出来半天……该不会是故意不接你电话骗你回去的吧?】 俞衡心说谁跟你“咱们”,他给何砚之掖了下被子,胳膊环着他继续打字:【就你聪明?没有的事】 费铮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俞衡:【汪】 费铮:【……】 俞衡:【不过你有啥资格说别人?你已经在狗和人之间反复横跳好多次了吧?化形累吗,哮天犬?】 费铮:【滚】 韩星:【受不了了,我要睡了,我们这种母胎solo不配待在这个群】 周子臣:【带我一个】 费铮:【周子臣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上次有个挺漂亮的妹子跟你表白,被你以要考研为由拒绝了??你活该单身好吗】 周子臣:【谈恋爱能有考研重要?】 韩星:【??】 眼看着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偏去了,俞衡轻轻叹口气,偷偷收了声,没再说话。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何砚之睡着有一会儿了,但俞衡还是毫无睡意,那个整蛊视频让他十分不爽,甚至可以说愤怒。 天底下竟真有如此恶毒的人,何砚之前段时间才委婉承认他出了车祸,还没过去多久,就有人发车祸视频来吓他。 这么大的恶意,真的仅仅是个黑粉? 他忽然间有点同情当明星的,每天都站在风口浪尖,不仅脾气得好,心里承受能力也得强。 就算这个人有再多黑点,也不应当被人用这种恶毒的视频恐吓。 俞衡揽着对方肩膀,把他冰凉的爪子捂在掌心,脚也抵着对方的脚,捂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感到他有点回暖了。 何砚之应该是没再做噩梦,呼吸尚且平稳,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没有拧在一起。 正在这时,卧室掩着的门忽然被顶开一条小缝,大橘踩着猫步悄无声息地接近,倏地窜上了床。 俞衡本来没注意到它,只感觉床尾一沉,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进被子里,开始拱他脚心。 “……” 这死胖子还挺灵活。 何砚之也被猫蹭到了,睡梦中突然被活物接触可能有些不适应,他轻轻哼了一声,脚趾一蜷,往旁边躲开。 于是大橘从他让开的缝隙中钻了进去,俞衡掀开被子往里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刚刚……某人是动了腿吧? 单纯脚能活动的话,好像达不到这么大的幅度…… 大橘在两人中间躺下了,它不嫌周围挤,俞衡却还嫌它胖,这么大一坨挤在两人中间,他还怎么抱着何砚之? 他拽住猫两只爪子把它薅出来,放到自己身后,低声说:“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睡你的猫窝?” 大橘委屈地“喵”一声,原地卧下了。 这铲屎官真是变了,有了恋人就不要猫了。 两人一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挤在一张床上睡着,第二天何砚之不出所料地没能起来,俞衡本想拿着手机去报案,又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他醒了会出什么事,还是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不过他表面上忍耐,手头却没闲着,在宿舍群里@费铮:【你是不是泡过计算机系的学长?】 快吃午饭的点,费铮才刚刚起床点外卖,看到消息以后诧异地问:【是啊,咋了?】 俞衡:【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通过微博私信锁定一个人的位置?】 费铮:【又出什么事了?那个计算机系的学长已经是我前前前男友了,你让我联系他真的好意思吗?】 俞衡:【……】 周子臣:【如果是普通人正常上微博的话,应该可以锁定,但如果本来就精通这方面,挂几个代理什么的,那就不太好找】 俞衡想想那个病毒,能轻易感染现在的手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于是他更火大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何砚之说的没错,即便真的抓到人,也顶多是罚款外加拘留几天,根本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费铮:【到底怎么了?你昨天拿回来的东西就扔宿舍了?你还回不回来?】 俞衡:【今天不回了,如果导员再找我,你跟她说我长篮球场上了】 费铮:【我直接跟她说你穿成篮球了,你看怎么样?】 俞衡:【我看行】 他发完这条消息,突然感觉旁边的人动了,一扭头,果然看到何砚之睁着眼,正在发呆。 俞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了?身上还疼吗?” 何砚之摇摇头,也不说话,又重新把眼睛闭上。 这再不起床,午饭都吃不上了。 俞衡叹口气,轻声问:“你还有别的手机吗?暂时把卡换上先凑合一下,我下午把这部给你拿去修。” “不用修了,直接换新吧,”何砚之嗓子发哑,“一部手机而已,又不值几个钱,你直接帮我买部新的。” 俞衡拿起中毒的手机看了眼:“新的吧?你买了有半年吗?” “新的旧的我都不想要了,”何砚之有气无力,“你也不准留着,赶紧处理掉。” 俞衡只能依他。 何砚之又说:“我没备用手机,这房子搬过来都没有半年,没准备那么多东西。” 俞衡心说有用的不准备,根本用不上的书倒是塞了满满一屋子,他叹口气:“没事,下午我去给你买新的——你还要同款吗?” 何砚之拒绝得十分果断:“不。” “懂了,”俞衡帮他把手机卡取下来,伸手轻轻推他,“快起床吧,你越不吃饭,身体越不舒服。黑粉想你死,你偏要活得更好,才能不让他们如愿不是吗?” 何砚之抬眼看他:“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想起床。” 俞衡:“……” 可惜砚总没能坚持多久,还是被小保镖硬从床上薅起来了,俞衡强行帮他穿好睡衣,抱上轮椅,推去卫生间洗漱,并问:“对了,你腿是不是能动一点了?” 何砚之试着活动:“好像是。” “……居然不激动吗?” “有什么可激动的?”何砚之兴致索然,“抬一下腿都费劲,根本使不上力,站不起来的。” 俞衡:“……” 看来那个视频真对砚总打击不小,不光做噩梦,连腿脚恢复都提不起他的热情了。 这样可不行啊。 何砚之举着电动牙刷让它自己工作,手都懒得挪一挪,半天才换个地方。他无精打采地洗干净脸,才刚起床,居然又开始打哈欠:“你中午少做点吧,没胃口。” 俞衡也不能逼他吃,怕他胃不舒服,特意煮了点挂面。 何砚之没吃多少,俞衡索性给了他一把奶糖,前者不明所以:“糖也不能吃饱。” “甜食会让你产生愉悦感,”俞衡说,“运动也会,不过你现在运动不了,床上运动我看你好像也没精神,所以还是吃点糖吧。” 何砚之将信将疑,还是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我现在去给你买手机,可以吧?”俞衡说着,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他面前,“如果有事给我发消息,听到没?” “知道了,”何砚之摆摆手,“你快去吧,我现在急需消消乐。” 俞衡还是不放心,又把猫也抱给他:“来,别忘了家里还有个活的,你要是寂寞,就撸撸猫。” 何砚之:“……” 就买个手机,怎么搞得像好几天不回来了似的? 大橘一脸茫然地被铲屎官当成“抚慰人类心灵的工具”,它舔舔自己的爪子,又用爪子洗脸。 “那我走了?” “快去快回。” 俞衡拿上那部中病毒的手机出了门——他当然不止是想出去买部手机那么简单,他先打车去了趟学校,把SUV开出…来,然后去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拿着手机去报案。 他去了二话没说,先开机把那段视频放了一遍。 几个在场的民警纷纷皱眉。 俞衡跟他们讲清楚来龙去脉,做好笔录,便把那手机当场证物留下了,里面的病毒也交给技术人员去破解。 他并没有隐瞒手机是何砚之的,反正手机里都是他的个人信息,如果还能重新开机,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他说出何砚之这个名字之后,旁边有个女警突然接话:“是那个明星何砚之吗?” 俞衡愣了一下:“是。” “真的?”小警花面露兴奋之色,“他居然住在这边?我刚刚追完他的剧,他好帅的。” 俞衡:“……” 他该说什么? 砚总已经人尽皆知到这种地步了? 给他做笔录的民警咳嗽一声:“您反应的信息我们都记录下了,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这个确实属于恐吓,我们会尽快排查,如果能查到是什么人干的,第一时间通知您。” 俞衡连忙道了声谢。 虽然不报什么希望能够抓住,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他刚从派出所出来,就感到手机不停振动,设置的特关在给他发消息:【你怎么这么慢】 【随便买一个就好了,四位数五位数我都不介意,你回来我给你报销,真的不用货比三家】 【快点快点,你真的是去买手机了吗?】 【你现在在哪,要不你顺便帮我hdgdyeffffff】 俞衡:【??】 何砚之:【不好意思,猫踩键盘了】 俞衡:【……所以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何砚之:【我说你顺便帮我买点豆干jjvcxcc】 俞衡:【……】 何砚之:【这就是我不喜欢用电脑的原因/微笑】 第64章 新手机 俞衡哭笑不得,心说其实你这还不算什么,他拿电脑打游戏的时候猫一屁股坐上来,那才真的要命。 何砚之又发:【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哪?】 俞衡:【手机店啊,我在考虑给你买什么机型,游戏手机,音乐手机,还是拍照手机?】 他一边回消息,一边迅速开车走人,往最近的手机实体店开去。 这问题好像把何砚之给难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消息回过来:【有三位一体的吗?】 俞衡:【那可能不太行】 何砚之:【我觉得我玩个消消乐的话,好像不需要那么高的配置】 俞衡:【嗯】 何砚之:【我平常也不咋听音乐】 俞衡:【嗯】 何砚之:【自拍的话貌似也很少】 俞衡:【那要不,我给你买个诺基亚?】 何砚之:【滚】 何砚之:【你看着买吧,轻薄一点的就行,不要太沉的,要黑色,屏幕大小跟你那个差不多就行】 俞衡:【ojbk】 俞衡光速开往手机店,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挑了一款轻薄型的新款机,问了价格以后何砚之直接给他转了一万块,让他剩下的拿去当零花。 他没告诉何砚之自己去报警的事,买完手机又去家门口的超市挑了一包豆干,顺便买了点菜,准备晚上回家做。 何砚之这人吧,虽然不是特别挑嘴,但他爱吃的和能吃的还是区别挺大,碰到爱吃的能多吃半碗饭,一般般能吃的,就不多不少刚好一碗。 俞衡给他当了这么久保镖兼保姆,对他的喜好早就摸清楚了——肉类基本都爱吃,但鸭子只吃烤的,鱼只吃刺少的。蔬菜就比较挑,葱姜蒜一概不吃,能接受辣但拒绝看到辣椒皮和辣椒籽,西红柿不吃皮,白菜只吃叶,西葫芦只能炒肉,油麦菜一概丑拒,不吃一切苦的东西,比如苦瓜和莲子心。 今天砚总心情不太美丽,俞衡决定给他做顿好的,但又要考虑到这货昨晚闹胃疼,不能吃刺激的。 他要是给砚总当三年保姆,估计可以直接去五星级饭店当大厨了。 何砚之在家里等他回来,百无聊赖地捧着笔记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电脑这种东西他偶尔才会用,因此里面也没下什么东西,游戏只有纸牌和扫雷。 在第十八次简单模式踩雷以后,他默默关掉扫雷界面,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这块料。 一切需要动脑子和考验手速的游戏,大概都跟他无缘了。 大橘趴在他旁边,被他从键盘上抱下来好几回,居然还不死心,一双猫眼直勾勾地盯着散热口,尾尖时不时翘一下,以表达自己深切的渴望。 他在电脑上随便乱点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打开浏览器,从网页进入微博。 随即他找到昨天的私信,点进那个给他发整蛊视频的个人主页,却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居然已经注销了吗。 他稍作犹豫,看一眼右下角开着的杀毒软件,鼠标点开那个带有病毒的视频链接。 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弹出的页面显示404。 视频也销毁了。 何砚之“啧”一声,心说这货是惯犯吧,发完了就销号毁视频,很熟练啊。 随后他修改微博设置,变成只接受关注人私信,然后清理关注列表,只留下几个必要的。 以前有那么多人私信骂他,他怎么就没早点想到把私信关了? 他是智障吗? 何砚之做完这一切,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笔记本,并把笔记本扔给猫。 大橘疑惑地向他投去视线,伸爪在笔记本上踩了踩,发现这个愚蠢的人类好像没有管它的意思,遂把屁股一挪,果断在上面卧下。 可怜砚总的笔记本,承受了这个体型不该承受的压力。 何砚之试着活动自己的腿,感觉还是非常吃力,肌腱像是失去弹性的橡皮筋,怎么拉都软绵绵的,根本不顶用。 知觉虽然恢复了大半,但这种有感觉却不能动的滋味反而更让他难受,比如他有一次不小心往腿上洒了点热水,明知道要被烫到,但就是躲不开。 以前没感觉,烫了也就烫了,但现在会疼啊。 砚总自觉人生艰难,还不如当一只好吃懒做的橘猫。 ……不,当橘猫也不太行,会因为太胖被主人强制减肥。 还是当黑猫好,黑色显瘦。 何砚之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门响,俞衡回来给他扔下最爱的豆干和救命的手机:“把卡装上试试吧,看用着顺不顺手。” 手机非常符合他的描述,黑色、轻薄,手感很好。何砚之装上手机卡,第一件事是先把壁纸和锁屏换了,紧接着从应用商店下载好消消乐,先登上去看看自己号在不在。 还好他之前是企鹅登录,要是游客就完蛋了。 何砚之憋了一天,拿到新手机就撒不开手,俞衡在一边观察他,觉得他脸色好多了,应该是已经缓了过来。 这么大个明星,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不至于被一个整蛊视频吓破胆。 俞衡在厨房洗菜,并说:“过两天就是清明,我妈墓已经迁好了,到时候我跟我妹去扫墓,你自己在家待着,行吗?” 何砚之抬起头:“你爸不去吗?” “我爸前两天在学校把腰扭了,应该是去不了了,”俞衡叹口气,“他现在课都让别人代,在家歇了好几天了。” 何砚之没听他提起过,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未来老丈人,遂问:“严重吗?” 俞衡:“没什么大事,歇几天就好了。” 何砚之点头:“那你去呗,你要是去一天,我就自己吃小火锅。” “要不了那么久,我又不住墓地,”俞衡说,“对了,你父母……真的不需要意思意思扫个墓吗?” “扫什么墓,我妈葬在哪我都不知道,”何砚之嗤一声,“她丧事是那个小白脸办的,小白脸本来想找我,我没理他,我跟他说,你要是不想买墓地,就随便找个地方把骨灰撒了,但他好像跟我妈还有点感情——就算没感情还拿了她的钱呢,最后没撒,具体埋在哪我没问。” 俞衡并不是个特别八卦的人,但何砚之家这些事他还是抱有十足的好奇,追问道:“小白脸长得好看吗?怎么能迷住你妈?” 何砚之:“好看个屁,一看就是整容脸,我第一回 见他觉得他村得不行,后来倒是慢慢捯饬得好看了点,也不知道我妈给了他多少钱让他整容……怎么就看对眼的呢,我也很费解。” 俞衡在砂锅里炖上鸡腿,准备煲汤,带着点调侃意味地说:“所以你是纯天然的?” 何砚之愣了一下:“你觉得我哪里像整过?” 俞衡:“就是因为太完美,才完美得有点不真实。” 何砚之撇嘴:“那照这样讲,你应该是人工智能。” 俞衡:“不,现在的人工智能都是人工智障,我可比它们智能多了,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何砚之把手机切换到自拍,试试新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要说整容的话……点过痣算吗?我初中的时候点过一颗痣。” “为什么要点?”俞衡从厨房出来,叼了他一包豆干,“在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好像下巴这里吧,”何砚之伸手摸了摸,但过去太久,又没留下什么痕迹,他自己也找不到,“当时觉得特别碍眼,一冲动就去点了。” 俞衡在他面前坐下来,对着他的脸细细端详,有点想象不出在他下巴上加一颗痣是什么样子。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从茶几上找了根笔,在对方下巴上比划:“这里吗?” “差不多吧,再往右点。” 俞衡轻轻给他涂了个小黑点,沉思片刻:“不太好看。” “……你有毛病吗?”何砚之用看人工智障的眼神看他,“本来就不好看,要是好看我能去点?” 俞衡挑眉。 何砚之也拿起一包豆干,用牙齿嗑开:“我说真的,我特别讨厌那个小白脸,本来我妈虽然卷着我爸的钱跑了,但逢年过节还是会给我打点零花钱,也偶尔会给我寄点零食什么的,自从她认识了小白脸,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我给她打电话她根本不接,再打就直接拉黑我——你说,找一个比儿子还小的情人,她到底什么心态?” 俞衡:“咱俩不也差八岁?” “她俩是差二十八岁好吗!”何砚之抬高音量,“二十八岁,和八岁,能比?” 俞衡:“……不能。” 何砚之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微微变了:“等等,你别误会,这个真的不是遗传,我以前也没想过我会找一个比自己小的……” 俞衡顿时笑了:“其实吧,你不提醒,我根本没往这方面联想。” 何砚之:“……” 俞衡凑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无所谓,八岁在我接受范围内,不过二十八岁……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我想说那个小白脸也是个狠人——或者,你妈是不是跟你一样,显得特别年轻?” “还好吧,五十像四十,四十像三十。”何砚之说,“但这也改变不了他们差两轮还多的事实,我觉得他就是为了钱。” 俞衡:“万一我也是为了钱呢?” 何砚之瞧他一眼:“不用万一,你本来就是为了钱才来给我当保镖的,不过这个性质不一样,你什么样我还是有点数的,你要真盼着我早死想继承我家产,昨天也不至于慌慌张张跑回来。” 俞衡:“……” 他无奈一勾唇角,俯身轻轻吻他,堵住他的“理智分析”。 随即他皱起眉:“麻辣味的豆干?你胃好了吗就吃辣的?” 何砚之:“……” 这也行? 他都及时把包装扔进垃圾桶了,居然还能被发现? 第65章 扫墓 小保镖神色不善,砚总忍不住一缩脖子,小声嘟囔:“你买来不就是给我吃的吗?” 俞衡:“我买了那么多不辣的,你怎么就偏偏得挑辣的?” 何砚之挠了挠嘴角:“这个……我也没看啊,随手摸了一个……” “这话你自己信吗?” 好像……是不太信。 俞衡叹口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再次叮嘱:“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吃,你先吃不辣的,不行?” “行,行,”何砚之连连点头,“你去做饭吧,我怕你锅扑了。” 俞衡又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何砚之松口气,重新摸起手机,开始往里面下自己常用的软件。 他旧手机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联系人存在手机卡里,照片也都用云盘备份过,即便换手机也能重新找回来。 他顺手打开支付宝看了眼,忽然发现有一笔五分钟前的转账,转入金额一万元,备注写的是“剩下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对不起”。 何砚之一愣,心说:这谁啊? 还什么钱? 砚总对自己的记性产生了质疑——他最近好像没借过谁一万块? 这人还不在他好友列表里…… 等等。 他脑子里忽灵光一闪,想起之前俞衡拿回来过一张一万块的借条,是骗冯奕写的。 何砚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早都把这事给忘了,当时冯奕借条写的年后还,可年后一直没还,居然拖到今天。 那么这个“剩下的”……是指当年那二十万? 他还得上吗? 何砚之并不抱多大希望,能找回一万是一万,正好他刚刚换手机给俞衡转出一万,就当今天没损失了。 ……他好像并没意识到不管什么钱都是自己的。 被整蛊视频吓过一次的砚总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决定这几天不上微博了,反正活该已经放完,都过了这么久,热度该下去了。 至少他一周之内不会再上微博,省得看到清明节有人在他微博底下祝他节日快乐。 还不够堵心的。 为了让自己不刷微博,他索性暂时把这破软件卸载了,又怕自己无聊,从网上淘了几个戳戳乐的技巧教程,准备提升一下自己的水平。 他搞这玩意搞了两个月,做出来的东西已经挺像样了,但只能做到“像”,还做不到“逼真”。 他并不打算就此止步,觉得这种水平的东西当做礼物还是不够。 何砚之一心扎进戳戳乐,便很快把某个害他做噩梦的视频淡忘了,俞衡也没再回学校,晚上在他家“镇宅”。 于是生活又从“波澜微起”重新变回“平安无事”,俞衡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几天,觉得确实没什么事了,这才敢在清明节出去给他妈扫墓。 现在认认真真过清明的人其实已经很少了,大部分都等着清明放假,而不是等着清明扫墓。在大城市里,像俞衡这种年年去扫墓的年轻人还真不是太多。 这天下着蒙蒙细雨,天色比较阴沉,也十分应景。俞衡吃过午饭就走了,说要先回家接他妹妹。 何砚之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怪无聊,想睡觉吧没什么睡意,想玩游戏吧没体力了,想戳羊毛毡手酸,想撸猫,猫还不理他。 他四下环顾,觉得这个家未免太没劲了。 他虽然是条一心养老的咸鱼,却也不喜欢天天在锅里躺着等煎。 何砚之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想出去转转。 从过完年到现在,他好像还没出过门。 砚总说风就是雨,前一秒想出门的念头刚冒出来,后一秒他就拿起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司机还是以前那个司机,跟他、徐舟和助理杨新楠都认识,算半个朋友。 今天清明,司机倒是有空,很快把车开到他家楼下,进门第一句话先问:“砚哥,您上回出门差点被揍,这今天又想出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何砚之瞪他一眼,心说怎么自从他过气,这一个个的全都不怕他了,连司机都敢跟他顶两句嘴? 到底还想不想赚钱? 司机看到他的表情,立马改口:“呃……我意思是砚哥出门小心点——今天要去哪?” “去墓园,”何砚之语气不太和善,“北边那个,前两年新建的,知道吧?” “知道,知道,”司机连忙点头,并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您父亲好像不葬在那儿?” “……谁要去看他,”何砚之闻言更不爽了,板起脸教训道,“你是个司机,又不是导游,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哪,你开车就得了,问这问那的干什么?” “我错了,”司机立刻住嘴,“那您收拾好了吗?现在就走?” 何砚之算算时间,觉得就算俞衡接上妹妹再去墓园,也应该到了,遂换好衣服:“走吧。” 司机给他背上车,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忽然想起什么事:“您带钥匙了吗砚哥?” 何砚之一摸兜:“……没带。” “那咱怎么回来?” “没事,俞衡有钥匙,走吧。” 司机本想说一句“出门连钥匙都不带您可真行”,但看到对方明显不愿搭理他的脸色,还是乖乖闭嘴,赶紧开车。 忻临市郊区有几处墓园,其中城北那处是近两年新建的,规模属于中等,但质量和环境都非常好,因此价格也更贵,须得有点关系才能买到那里的墓。 从何砚之家到墓园有半小时的车程,砚总出门就觉得有点冷——他忘了今天下雨,应该多加点衣服的。 但出都出来了,又没带钥匙,想再回去拿衣服也不行了,他只能提前做好被俞衡骂的准备,先去墓园找他。 何砚之上回出来,看到的还是白茫茫的积雪,而今竟已是满目生机,马路两旁树木抽芽,一片盎然新绿。 他不禁有些感慨,许是太久没看到绿色,竟觉得非常陌生了。 他仿佛从盛夏直接迈入严冬,再苏醒时,已是来年开春。 何砚之心情复杂了一路,直到司机小心地出言提醒:“砚哥,咱们到了,我好像看到你那辆SUV了,是跟上去,还是躲起来?” 何砚之一愣:“为什么要躲?” “那我开过去。” “……等等。” 何砚之连忙制止住他,略一思考:“先找个地方停下,别离他太近。” 墓园外面有一片停车场,他很快看到一辆非常眼熟的SUV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便问:“那是我车吗?” “是啊,车牌号对着呢,还能有错?” “我不记得车牌号。” 司机:“……” 新鲜,居然有人能记不住自己车的车牌号。 他把车停在离他们二十米的地方,何砚之向车窗外张望,果然看到SUV上下来两个人,同撑一把伞,正是俞衡和他妹妹。 然而司机明显是第一次来,并不熟悉从停车场去墓园里面的路,俞衡二人下了车,径直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何砚之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咬着牙问:“你能不能行?让你别离太近,听不懂人话啊?” 司机小声反驳:“我没离近啊,他们自己过来的。” 何砚之:“还愣着干嘛,快点开走。” 司机:“现在开车更引人注目好吧,您就待着别动,我防晒膜刚贴的,看不到里面的。” 正说话间,俞衡他们已经走到跟前,从车前经过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忽脚步一顿,视线往车上扫来。 何砚之心虚得跟什么似的,又问:“你确定……看不见哈?” 司机信誓旦旦:“绝对看不见。” 俞衡继续往近前走,终于在车旁停下来。 何砚之跟他就隔着一道窗玻璃,吓得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紧接着俞衡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朝着车窗哈了口气,并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圈。 何砚之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哈气很快散去,旁边俞微很不解地晃了晃她哥的胳膊,俞衡便一转身,跟她一起走掉了。 何砚之:“……” 所以,这到底是发现他了没有? 他颤巍巍地问:“你真确定看不见里面?” “我……真的确定,”司机脸色也不太好了,“他可能只是随便画的,随便画的。” 俞衡离开五分钟,何砚之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心说自己这干嘛呢,就算真发现他又能怎样,他来看看自己选的墓,有问题吗? 于是砚总好像找到了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他一咬牙:“下车。” “外面下雨呢,您还是别出去了吧?” “……不出去我来这干嘛?”何砚之露出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快点快点,下车。” 司机只好打上伞,把轮椅展开来接他,可这时何砚之又怂了——公众场合,虽然今天下雨,但是来扫墓的人还不算少。 他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也有被子女用轮椅推来扫墓的老人,而且这墓园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在意他吧? 于是他一咬牙,伸手让司机接下了车。 砚总从一辆四轮车换到另一辆四轮车,司机从前面开车变成了后面推车,何砚之自己举着伞,凭买墓时的记忆找到了墓所在的位置。 俞衡正弯腰往墓前放下一束白菊,何砚之本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去,俞微小妹妹却率先发现了他,她满脸惊讶地捂住嘴,拽了拽俞衡的胳膊。 被发现了,再躲也就没意义了,何砚之只好硬着头皮上,谁成想到了跟前,俞衡居然只是回过头,好像毫不意外似的,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来了。” 何砚之:“?” 砚总满脸都写着“你为什么一点不惊讶”,俞衡十分好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司机,无奈挑眉:“您下次做伪装工作能不能敬业一点,还是这个司机,还是这辆车,你是当我瞎还是当我有选择性失忆症,才有可能发现不了你?” 何砚之:“……” 第66章 大雨 果然被发现了。 所以当时这小子在玻璃上哈气,就是已经知道他在车里了? 那为什么又走开?故意逗他吗? 何砚之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这臭小子套路真深,发现他就发现呗,居然还不第一时间告诉他。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司机松开轮椅把手,“我还有点别的事,砚哥,你跟着他就行了吧?” 何砚之:“?” 他允许他走了吗? 然而司机已经后退一步,从胳肢窝底下又拿出一把伞,十分利索地撑开:“砚哥,回见。” 何砚之:“……” 这都什么人啊? 可怜的砚总被司机抛弃,只好冲俞衡眨眨眼,小声说:“我过来找你,你一点都不激动吗?” “激动?”俞衡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番,“我挺激动的,激动得想揍你。” 何砚之:“??” 俞衡把伞递给妹妹,忽然俯身撑住他轮椅扶手,凑在他耳边说:“今天什么日子啊砚总,清明节你跑出来,跑到墓园里来,还赶上下雨,你是觉得自己身体倍棒儿,不会感冒是不是?” “应……该不会吧,”何砚之有些心虚,他把伞举高了一点,好把对方也笼罩在内,“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干,见过你爸你妹了,这不还没见过你妈吗?” 大庭广众之下,俞衡还是很给他面子,没有继续数落他。他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也难得来,那就见一面吧。” 这块墓还是何砚之给挑的——这墓园里两块墓的间距还算比较大,不是那种一个挤一个的“大通铺”,附近的墓卖不出的不多,因此并没有什么人。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何砚之抬眼看去,只见那墓碑上刻着名字,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眼里仿佛盛着柔和的光。 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旁边俞微抱着俞衡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对着墓碑发呆。 砚总大概天生对亲情没什么概念,觉得肯给他钱的就是好爸妈,否则就是人渣,内心对他们没有依赖,更谈不上眷恋。 所以,当别人对父母流露出怀念的眼神时,他其实是不太理解的。 于是他只好静静等着他们悼念完毕,凝视着被雨打湿的墓碑,也不敢插话,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由于天气不佳,来扫墓的人停留时间明显变短了,俞衡他们也没待太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吧,回家了。” 俞微偷偷抹了下眼泪,装作自己没哭的样子:“嗯。” 三人往停车场走,俞衡推着何砚之,俞微则在他旁边走,轻声问:“明星哥哥怎么想到要来陪我们扫墓?” 何砚之本想回一句“我就是心血来潮”,又觉得此情此景说这话不太合适,遂改口道:“前几天偶然提起来,就想着过来看看,毕竟这墓是……我跟你哥一起选的,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俞微点点头:“我哥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 何砚之一愣:“……哈?”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敏锐? 俞微:“之前他就跟我说想给妈妈换块墓地,还叫我不准告诉爸爸,我看这里弄得这么好,墓地肯定也不便宜。” 何砚之回头看了眼俞衡,发现他正垂着眼,好像并不打算说话,只好道:“嗨,没什么,我就是预支他几个月工资而已,不算欠钱。” 俞微大概懂了:“这样啊……” 雨中的墓园好像自然带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仿佛某些随着天各一方而戛然终止的亲情和爱情也能感动上苍。今天这里格外安静,何砚之能听到轮椅在地上行驶的声响,以及身边轻微的脚步声。 三个人打着两把伞,不管怎么打,总有几滴雨珠会顺着伞面滚落到俞衡身上。 他们很快回到车边,俞衡把何砚之抱上后座,俞微也跟着上去了,她往手心哈了口气:“今天好冷啊,明星哥哥你不冷吗?我看你穿得比我还少。” 何砚之偷瞄一眼俞衡,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对方说:“他能不冷吗,冷还不肯多穿点衣服,就是他这种人。” 何砚之:“……” 能不能给他一点面子。 俞衡及时打开暖风,把车里温度提上来,何砚之趁机转移话题,问俞微说:“要去我家里坐坐吗?” “不了吧,我作业还没写完,”俞微看着窗外,“我爸还在家里呢——对了哥,你一会儿把我放家门口的小面馆就行,我直接买两份外卖回去。” “知道了。” 兄妹两个明显情绪都不高,话也比平常少了,何砚之很识趣地没再说什么,直到俞衡把妹妹送到家门口,俞微跳下车:“那我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俞衡从车窗往外递:“拿着伞。” “那你呢?” “他那里还有一把。” 俞微撑开伞跟他们摆摆手,径直进了小面馆。 何砚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窗边,被那两人的情绪感染,也有气无力起来:“怎么,你都已经懒得数落我了吗?” “嗯,”俞衡从后视镜看他,“墓地阴气重,没事别往那跑。” “……知道了。” 何砚之心说他本来也没怎么去过墓地,他爸走了这么多年,他只去吊唁过一次,估计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砚总大概是个货真价实的抖M,一天不被小保镖数落,他居然还不太适应,在车里有点坐立难安。 两人到家的时候,雨竟然开始下大了,俞衡背着他站在家门口,一摸裤兜,发现没带钥匙。 于是他问背上那人要:“钥匙。” 何砚之一愣:“什么钥匙?” “家门钥匙啊,还能什么钥匙。” “我……没带啊,”何砚之忍不住微微睁大眼,“你不是带着吗?” “……我就今天没带,走的时候太急,忘拿了,”俞衡一脸诧异,“你出门居然不带钥匙?” 何砚之:“你家门钥匙居然没跟车钥匙拴在一起?” 俞衡:“?” 何砚之:“??” 两个都认为“对方肯定带了钥匙”的人面面相觑,同时傻了眼。 正在这时,本就不明朗的天空愈发阴沉起来,一个炸雷“轰”一声响彻天地,紧接着雨点豆子一般洒落下来,在地面上四处蹦溅。 别墅门前有一小段雨棚,暂时替他们挡住了风雨,何砚之还是生怕被淋了,赶紧把对方抱得更紧了一点,紧张兮兮地问:“怎么办?雨下大了。” “……我知道。” “要不叫开锁公司?” 俞衡表情微妙:“这么大雨,你确定有人会来?” 何砚之:“……” 这太尴尬了。 这雨早不下大晚不下大,偏偏这时候下大,不存心跟他们作对吗。 俞衡又在身上摸了一遍,确定真的没带钥匙,迫不得已只好说:“先回车库吧,至少车里不用挨淋。” 何砚之没有异议。 雨伞在大雨中显得格外脆弱起来,尽管俞衡走得够快,从家门口到车库这点短短的距离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半截裤脚。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何砚之拍了拍袖子上挂的几滴水珠,非常不理解地问:“车库钥匙你都带了,为什么没带家门钥匙?” 俞衡比他还不理解:“车库钥匙当然跟车钥匙拴在一起,车钥匙跟家门钥匙有什么必然关联吗?为什么要往一起拴?” 两个人的脑回路仿佛不在一个次元,谁也说服不了谁,半晌俞衡叹口气:“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我们怎么回家。” 何砚之沉默下来,许久才说:“要不……去你家住一晚?” “猫怎么办?” “……”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忘了猫。 真是个敬业的铲屎官。 外面雨声浩大,隔着车库门都听得一清二楚,被困车库的两人一时找不到回家的办法,又不想抛弃家里的猫,纷纷掏出手机,在各自的群里发:【我俩都没带钥匙,现在就在家门口,回不去家了】 几秒钟以后,俞衡那边群里有消息发来: 费铮:【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子臣:【你也有今天】 韩星:【/笑哭找开锁吧】 而何砚之这边…… 徐舟:【??砚哥你居然出门了】 杨新楠:【常规操作,坐下】 不约而同遭到嘲讽的两人立刻不服地回怼回去,这时杨新楠忽然说:【不对啊,你在车库里?你家车库不是可以直接通到家里吗?】 何砚之:【能是能,但我忘记钥匙放哪了】 杨新楠:【……】 等等,钥匙? 何砚之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困境下求生的本能,他脑子里忽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赶紧直起身,扒开主副驾之间的扶手盒,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 他非常惊喜地拍拍俞衡胳膊:“找到了!” “找到什么?”俞衡正在怼费铮,闻言回头,“这也不是家里钥匙啊,你太久不出门,连家门钥匙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不是,”何砚之赶紧伸手一指,“那个门,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不记得钥匙放在哪了吗?” 俞衡:“……” 虽然但是,为什么会在车里找到钥匙? 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接过钥匙,一言难尽地说:“所以,你就把钥匙放车里?要是有人撬了你车,岂不是等于能直接进你家?” “呃,”何砚之有点尴尬,“这不是也没人发现吗,你看你都开了这车这么久,也没发现这里有把钥匙。” “我发现了,”俞衡表情更加难以言喻,“但我一直没往那方面联想,以为是什么不用的废钥匙,我哪知道你一个残疾人还能往车里扔钥匙。” “……” 其实,好像不是他扔的。 似乎是他提车的时候让人家直接把车开到家里来,因为是信的过的人,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让他从车库进来,结果对方走的时候忘了还钥匙,给他打电话,他懒得再去开门,就说直接放车里就行了。 然后……他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67章 丢猫 不管钥匙是怎么被遗忘在车里的,这个节骨眼上都算救了他们一命。俞衡赶紧拿着钥匙去开门,试了试,发现真的能打开。 他长舒一口气,赶紧把何砚之接回家。 由于突降大雨,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淋湿了,俞衡生怕某位去了墓地又淋雨,明天就得医院见,赶紧给他换了身干爽的睡衣,又倒热水。 何砚之自我感觉良好,认为生病那是不可能的,他非常敷衍地喝了两口水,便操控轮椅要去别的地方。 却突然听到俞衡说:“……等等,你站住。” 何砚之疑惑回头,只见对方表情古怪地盯着地面——地面上有两条他刚刚压出来的车轮印子。 “……” 轮椅之前在被雨打湿的地面上走过,现在回了家,带回来的泥水在白瓷砖上格外明显。 俞衡叹气:“我昨天才刚拖干净。” 何砚之瞬间不敢动了,正进退两难,对方忽然上前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你先待着,我去把轮子冲冲。” “别冲到电路啊,”何砚之叮嘱他,“你快点,我要上厕所。” “憋着。” 何砚之:“?” 这小兔崽子长本事了? 俞衡把轮椅提到卫生间,找了根水管把轱辘上的泥土冲洗干净,这时候何砚之在外面喊:“快点好不,憋不住了!” 俞衡很快出来了,可他人出来,轮椅却没带出来。他再次把何砚之抱起来,对方瞬间大惊:“你干嘛?!” “不是要上厕所吗?”小保镖一本正经,“我带你去啊。” “我自己能行,用不着你。”何砚之试图挣扎,“我警告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俞衡口头表述和实际行动相反,他走到马桶前,让何砚之踩在自己脚背上,一手扶他站立,一手则去解他腰带,“来,是男人就站着尿。” “……你他妈的,”何砚之眉毛一拧,没忍住爆了粗口,“放开我,赶紧的!” “不放,”俞衡丝毫不理会他,“快,不是憋不住了吗,我帮你扶着呢。” 何砚之:“……” 这能尿出来才有鬼好吗?! 他咬牙切齿,可关键部位在对方手里攥着,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感觉耳根发烫,非常想把这小子按在床上狠狠教训一顿。 俞衡又说:“不至于吧,这负距离都负了好多次了,还在乎这点肢体接触吗?大家都是男人,大方点。” 何砚之简直绝望了,恳求道:“放开我好吗大哥,你这样我真的尿不出来。” 坚持了一分钟未果,俞衡终于叹口气:“好吧。” 何砚之如释重负。 砚总艰难地解决了生理问题,俞衡在外面洗手,并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都行,”何砚之暂时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吧。” 俞衡便不再问,随即他想起什么事:“对了,我先喂个猫。” ……没毛病,人吃饭,猫也得吃饭。 自从俞铲屎官开始给大橘准备减肥餐,从猫粮换成罐头,自动喂食器就暂时休假了。这会儿他新开了一个罐头,摆在喂食的地方,左看右看却没找到猫。 大橘这种好吃懒做的馋猫,一般闻到罐头味自己就会找来了,但今天不知怎么,居然迟迟没有出现。 俞衡疑惑地去阳台看了看,猫砂盆也没有,遂问何砚之:“你看到猫了吗?” “猫?”何砚之一愣,“回家以后好像还真没见到……我下午出门的时候,它就在沙发上睡觉啊。” “可能钻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俞衡也没太放在心上,“我先去做饭。” 这猫来家里这么久,何砚之已经习惯多一个四条腿行走的家庭成员,一时看不到猫,他还怪不适应的。反正他也闲得没事干,便主动替俞衡去找猫。 大橘常在家里活动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客厅、餐厅,俞衡的卧室、阳台,以及何砚之的卧室阳台。 他先在客厅里找了一圈,连沙发底下都看了,并没有猫。 随后又去主次卧分别寻找,还是没猫。 刚开的罐头还在那里摆着,表面平整,明显没被动过。 何砚之不禁疑惑:那么大一坨,居然还能丢了? 这时俞衡从厨房探头出来:“还没找到吗?” “没啊,”何砚之把鞋柜都打开来找了,“你家猫也不是特别喜欢钻到狭窄的地方吧,跑哪去了?” 俞衡稍作犹豫,还是决定先不做饭了,他擦干手:“我去二楼看看。” 虽然这家里除了何砚之以外的生物都能自由去二楼活动,但一般是俞衡去的多。大橘到底是懒,底盘还低,上个楼梯十分费劲,除非是催铲屎官给它铲屎或喂食,否则轻易不上二楼。 只有一回俞衡看到它在最下面两级台阶上趴着睡觉。 他一步三级地跨上楼梯,去二楼找了一圈,别说猫了,连猫毛都没有。 这时候两人终于觉得事情不太对,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俞衡皱眉道:“你确定你出门的时候锁门了吗?” “……我要是没锁门,咱俩至于在外面进不来?” “那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猫跑出去?” “没有啊,”何砚之非常笃定,“我又不瞎,那么大一只猫,要是跑出去我怎么可能不发现。” 俞衡也觉得不太可能,只好继续猜测:“难道……是我们刚刚从车库上来的时候,我开着门接你进来,然后它跑出去了?” “这……有可能,”何砚之想了想说,“刚才门开了挺久的,车库里黑,我也没注意是不是有东西跑出去。” “……我下去找找,”俞衡拿上手电筒,“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何砚之心说他又不是猫,而且他就算想跑,能跑得了? 车库里有灯,但光线不是很好,俞衡拿着手电四处寻找,何砚之只能在门口看——底下有台阶,他也下不去。 俞衡很快去而复返,何砚之忙问:“有吗?” “没有,”俞衡脸色不太好看,“我刚发现车库门没关严,留了条缝,它可能跑出去了。” “多大的缝?” “大概二十公分吧。” 何砚之回忆了一下那只猫的体型,不太相信这个推论:“不可能吧,那么小的缝怎么出得去,肯定还在车库里,你再好好找找。” “我都找过一遍了,连放杂物的箱子都翻了,没有。”俞衡说着,开始在家里翻找什么东西,“你没听说过吗,猫脑袋能钻过去的地方,身体就能钻过去,那个缝绰绰有余了。” 他说着,终于找到一件雨衣:“我出去找找。” “……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啊!” 何砚之话还没说完,俞衡已经再次进入车库,将卷帘门往上一抬,矮身钻了出去。 何砚之:“……” 万一猫没出去呢? 而且,那么只推它都不动的猫,怎么会平白无故往外跑? 还是在这种大雨的天气? 出去就会被淋湿,猫真的有那么傻,不在温暖舒适的家里待着,往狂风暴雨里跑? 何砚之怎么都想不通,可俞衡都已经走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去找猫。 毕竟是养了快四年的猫,怎么都有感情的,就算他脸上没表现得太明显,内心一定是心急如焚。 一想到俞衡很急,何砚之也不由自主开始急躁,恨不得现在就能站起来,跟他一起去找。 可他又担心猫其实还在家里,开着门反而让它跑出去,于是他想了想,先把通往车库的门虚掩上,并再次在家里检查了一圈。 确实没有。 床底、柜子,甚至冰箱上面,一切可能的地方他都看了,并没有那只猫。 窗外又是一道炸雷,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大雨不要钱地兜头往下砸,小区里已经没有人在外面活动了。 除了俞衡。 雨衣也不太能挡住这无孔不入的水,雨水顺着帽子边缘往他领口里灌,鞋踩在水里也湿了,然而他完全顾不上,一心想的只有:猫能藏在哪? 他寻找所有能挡雨的地方——树下、屋檐、车底,但无一例外没有找到他家的大橘。 俞衡在外面找,何砚之在家里找,平常占地面积还挺大的猫居然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这时,何砚之忽然抬起头,竖着耳朵细细聆听——他好像听到有猫叫声,那种非常熟悉的、细声细气的猫叫。 但叫声非常微弱,好像离得很远,不像是在附近。 他十分纳闷,正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又听到了更加奇怪的声音。 像是猫爪子在扒门。 还不是木头门,是那种防盗铁门。 紧接着,他余光忽然扫到刚刚掩上的门动了一下。 他赶紧转着轮椅靠过去,将门重新推开,就见光线昏暗的车库里闪过两个圆圆的光点,明显是猫眼睛。 他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长舒一口气:“我就说肯定还在车库……”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又戛然而止——从门缝里挤进来的确实是他家大橘没错,但它身上的毛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踩出一溜猫爪印。 湿透的猫几乎不像是猫了,更关键的是,它并不是自己回来的,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它把那东西放在何砚之跟前,抬起头冲他叫:“喵……” 何砚之第一时间没看出那是什么,只感觉巴掌大一小团,灰不溜秋的像个耗子,他心说再饿也不能大雨天出去逮耗子吧,而且这种家猫,哪会抓老鼠?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傻了眼——他分明看到那只被叼回来的小东西艰难地挣扎了一下,也发出一声更细更弱的:“喵……” 何砚之:“……” 艹?! 这是又叼回来一个猫?! 第68章 幼猫 何砚之的震惊溢于言表,他看着那只耗子大的小猫崽子,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大橘淋得湿透,小猫自然也不比它强——这猫实在太小,毛还没长长,此刻湿乎乎地贴在身上,几乎看不出猫样了。 何砚之粗略估计,这猫可能连一个月大都没有。 大橘见他半天没反应,急得喵喵叫,又是用头拱小猫,又是拿爪子扒拉他的腿。 小猫起初还挣扎,此刻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奄奄一息。 何砚之深知自己救不活这个小生命,赶紧拿起手机给俞衡打电话。 许是外面雨声太大,居然没人接。 他锲而不舍地拨了三遍,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俞衡急促地说:“小区里没有!我去外面找……” “俞衡!”何砚之赶紧打断他,“你别找了,猫自己回家了!它还叼回来一个小的,现在小的快死了……你赶快回来!” 俞衡明显一愣:“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赶快回来就对了!” “……好。” 何砚之挂掉电话,先找条不用的毛巾把小猫裹了起来,大橘始终跟在他身边,还时不时抖两下毛,弄得到处都是水。 几分钟后,俞衡从车库那个门返回,他把门紧紧关好,隔绝开外面的潮气,气喘吁吁地问:“怎……怎么回事?” 大橘看到自家主人,立刻抛弃了何砚之这个不靠谱的,几乎是飞奔着朝他跑去——结果踩到地上自己甩出来的水,滑了个跟头。 俞衡眼看着它从自己脚边滑过去,不由一脸震惊:“怎么搞成这样?” “你先别管它了,我看它活蹦乱跳的,”何砚之把裹着小猫的毛巾递给他,“你看看这个,你家猫冒雨叼回来的,好像真的快死了。” 俞衡大概没想到他家丢了一个猫,最后竟回来俩,他瞅一眼那只命悬一线的小猫,眉头登时拧起:“太小了,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滑倒的大橘重新爬起来,在他脚边转来转去,喵喵个不停。 俞衡:“……只能试试看了。” 他说完把雨衣脱在门口,弯腰把大橘捞起来,带着两只猫进了浴室。 这么小的猫本来是不该洗澡的,可它现在已经浑身湿透,沾满泥水,就算不洗也擦不干。俞衡自己坐在小凳上,打开花洒调试水温,小心地给两只猫一起冲。 同时冲跟在他后面的何砚之道:“去把吹风机找出来。” 何砚之赶紧照办。 被热水冲洗过,幼猫冰凉的身体似乎回暖了一些,它在俞衡掌心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的猫叫。 何砚之拿着吹风机在一边等,随着小猫被洗干净,他发现这脏兮兮的小东西原本竟是纯白色的。 他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大橘:“这是你私生子吗?可你俩这颜色也不像啊,为什么叼回家来?” 太监猫大橘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俞衡给小猫冲洗干净,迅速裹在毛巾里擦干,并接过吹风机给它吹毛:“可能因为下雨被母猫遗弃了。” 何砚之:“所以?你家大橘听到求救,毅然决然冒着大雨出去救了?” 怎么听都感觉有点魔幻,好像这猫要成精了似的。 “谁知道呢,它也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了,”俞衡把花洒递给何砚之,让他帮忙继续给大橘冲澡,“去年春天,我有一天特别忙,没盯好它,它就趁人不注意自己跑出宿舍了。费铮告诉我猫丢了,我赶紧往回赶,刚回去就看到它在宿舍楼下,正鬼鬼祟祟地猫在那,好像想进楼,我仔细一看,发现它嘴里叼着个不知从哪掏来的小猫。” 何砚之更加震惊了:“……然后呢?” “然后我也没在附近找到母猫,只能把小猫养了一段时间,最后送人了,因为当时实在没那么多钱,养不起两只。” 俞衡说着,看了眼站在花洒底下趁机闭眼伸舌头喝水的大橘:“我把小猫送人,这祖宗还不高兴了,好几天没理我——当时没如它意,这下好了,居然给我叼到家里来了。” 何砚之:“……” 这猫确实成精了吧? 俞衡把小猫吹干,它身上的毛重新蓬松起来,似乎有了一点力气,挣动变得更加频繁。 “还行,看着差不多有三周大了,要是再小一点,恐怕真的救不活。”俞衡把小猫放到何砚之腿上,“你先看着它,我出去买点东西。” “……不是,这雨还没停呢,你又去?”何砚之拿着吹风机给大橘吹毛,感觉那只小崽子在扒他的裤子,顿时有点慌张,“这么小的玩意,一碰就死了,你别走啊。” 俞衡无奈叹气:“它再不吃东西才是要死了——我去给它买点奶粉,很快就回来。” “家里有牛奶,不能喂?” “保险起见还是不吧,很多猫都乳糖不耐受,万一喂完了反而拉肚子,那就真完了。” 何砚之并不很懂这些,只好说:“那你快点。” “好。”俞衡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小猫还在何砚之腿上扭来扭去,不过它太小了,淋过雨也没什么力气,挣扎不到哪去。 何砚之一边盯着它,一边还得给大橘吹毛,只感觉手和眼睛都不够使。 他一个残疾人实在太难了。 好在大橘十分听话,主动把身上湿的地方给他吹。 何砚之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是把这祖宗吹干了,他缓一口气,也懒得收拾满地狼藉,先回到客厅,把小猫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给自己倒水。 谁料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再回头时,发现小猫居然不见了。 他不禁心头一跳——今晚他受到的惊吓一个接一个,再吓唬他要吓出心脏病了。 他赶忙四下寻找,就看到刚刚还在他脚边的大橘已经在两米开外,嘴里叼着只小白猫,还做贼心虚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何砚之:“……” 至于吗? 他能把那小崽子吃了还是怎么的? 再说了,这是他家,再跑能跑出他的地盘? 何砚之只感觉心力交瘁,疲惫地驱动轮椅在后面追:“你给我站住!” 大橘叼着小猫崽,一头扎进俞衡卧室的猫窝里,把小猫往里一塞,自己拿身体堵在门口。 何砚之已经累到不想动,看着那么大一坨猫,也没有把它拎出来的**和力气,索性在旁边待着,不理它们了。 二十分钟以前还把小崽子叼到他跟前向他求救,现在小崽子吹干了就翻脸不认人——这猫究竟是什么白眼狼啊? 感觉被一只动物利用了的砚总有些生气,他盯着猫,猫也转头盯着他,好像生怕他偷了自己的孩子。 何砚之嘴角一扯,内心冷笑,心说这也不是你亲生的吧。 以前就听说古时候太监喜欢认干儿子,现在看来不光人,猫也会。 饥肠辘辘的小猫开始迫切地想找奶吃,可它在大橘身上扒了半天,发现这只身上的几个点点只是摆设,根本没有实际作用,顿时急得喵喵叫。 何砚之头都大了,咬牙切齿地质问大橘:“你个太监往家捡什么猫啊,就算你不是太监也一样养不了,你叼回来,我们给你喂,完了你还把它藏起来不给我们看?” 他弯下腰,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你这猫怎么跟你主人似的,这么可恶?” 大橘茫茫然跟他对视,颤了颤胡须。 何砚之跟猫对峙二十分钟,俞衡终于回来了——这位铲屎官也是真的喜欢小动物,冒着大雨两次跑出去,到现在衣服还是湿的。 他也顾不上换,先去给小崽子冲了羊奶粉,吸进刚刚买来的针管里,准备喂猫。 结果他一眼没看到小东西,疑惑地问:“猫呢?” 何砚之有气无力伸手一指——大橘正在猫窝里探着脑袋看。 俞衡:“……” 什么意思,是怕他再次把小猫送走,索性先一步藏起来了? 这臭猫怎么这么记仇?白养了它四年。 看着大橘连自己主人也防,何砚之心里终于舒坦了点,只看到俞衡蹲在猫窝前,板着脸命令大橘:“躲开。” 大橘盯着他三秒,终于还是挪开屁股。 俞衡赶紧把小猫掏出来,拿针管给它喂奶。 何砚之还是第一次看到猫喝奶,不由好奇地凑过来瞧,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小猫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跟他对上了眼神。 他这才发现这只猫的眼睛是那种非常漂亮的蓝色。 小猫只睁眼了一小会儿,又重新闭上,它拿爪子抱着俞衡的手,十分卖力地嘬针管里的奶。 俞衡明显也注意到了它的瞳色,有些可惜地说:“这个颜色……居然是蓝眼睛吗。” 何砚之觉得这颜色还怪好看,不太理解地问:“蓝眼睛怎么了?” “蓝眼睛的白猫,很大可能是聋子,”俞衡坐在床边,把它放在自己腿上,继续给它喂奶,“不过也有可能是蓝膜,虽然以我的经验看是蓝眼——不知道这只有没有可能是不聋的幸运儿。” 何砚之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惊讶:“聋子?天生就听不见吗?” “对,白猫蓝眼的基因跟耳聋有关,虽然你看着漂亮,但……”俞衡眼里露出一丝怜惜,“我们学校有只蓝眼睛的大白猫就是聋子,你大声对它喊,它都不会有反应的那种。” 何砚之:“……” 俞衡轻轻叹气:“那只猫还生了好几窝小猫,结果小猫没养大就被别人偷偷抱走了,我之前看到它到处找自己的孩子——可能因为这个,再加上听不见,它一点也不亲人,我喂它整整一个学期,它才肯让我摸它。” “后来呢?” “后来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再没见过它,有人说是被收养了,有人说是跑到校外被车撞死……希望是前者吧。” 他低头看着巴掌大的小白猫,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轻声说:“希望这只可以平安长大。” 第69章 小奶猫 小白猫估计是已经疲惫不堪,喝够奶便睡着了,俞衡把它重新放回猫窝,缓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何砚之抬头问:“这就不管了吗?” “反正有大橘看着它,它不是想当爹,那就让它当吧,”俞衡说,“身边有只大猫的话,小猫会比较容易活。” 何砚之往猫窝里看,就见大橘把小白猫护在两爪中间,开始给它舔毛。 他忍不住嘟囔:“你生错性别了吧兄弟?” 两人被这猫折腾一圈,都有点累了,俞衡先去洗了澡,想去做饭的时候却发现家里没什么菜了。 这个点天都已经黑了,外面雨势渐小,但一直没停,怎么看都不是去超市的好时候。 何砚之观察了一会儿两只猫,直到它们都睡着,这才转着轮椅从卧室出来,问俞衡说:“这猫身上不会有跳蚤吧?” “不知道,反正刚才洗澡的时候没发现,”俞衡在厨房翻找,“改天我给它们做个驱虫,毕竟跑出去一趟了,难免带回点什么东西来。” 终于他在橱柜里找出几包泡面,问何砚之:“晚上煮泡面行吗?家里没菜了。” “啊……行,”何砚之对泡面并不抗拒,欣然接受,“煮的话,帮我卧个鸡蛋。” 俞衡诧异地回头看他:“不是不爱吃鸡蛋?” “没有啊,只是不爱吃白水煮蛋,”何砚之说,“记得卧成溏心的。” 俞衡:“……” 要求还挺高。 何砚之坐在门口看他的背影,忽然轻声说:“你觉不觉得,这猫到来得有点不同寻常?” 俞衡往水里下了面饼:“怎么?” “清明节,一个生命逝去,另一个生命开始……被母猫遗弃,这种雨天里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却意外得救重获新生,”何砚之有些出神,“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俞衡手一顿,随即用筷子把面饼搅散了,跟调料充分混合开,他轻轻笑了一下:“想不到你也会发出这种感慨,是今天又在微博看了什么?” “……没有,”何砚之叹气,“就是想让你想开点,你今天一天都不太高兴……你要是觉得我这话多余,那就当没听见好了。” 俞衡背对着他:“所以,你是在安慰我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俞衡沉默下来,默不作声地将旁边案板上切好的油菜和西红柿下进锅里,又往里切了两根火腿肠,呼出一口气:“我没事,我妈都走了那么多年,再难过又能难过到哪去。” “嗯……”何砚之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俞衡又去看了一次小猫,觉得它状态还好,遂定好闹钟准备夜里再起来喂它。 又觉得从这个卧室跑到那个卧室太麻烦,索性连猫带窝一起拎起来,放在何砚之房间。 疲惫的两人加两猫都已经睡下,别墅里格外安静下来,到了凌晨两点,外面的雨终于彻底停了,天空云层破开,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光。 俞衡本来定的三点的表,为了不吵醒何砚之设的振动,结果闹钟还没响,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踩自己,怪沉的,一路从他肚子踩到他胸口。 他正睡得迷糊,并不太想醒来,可那东西不依不饶,见他不回应,又开始舔他的脸。 俞衡终于被自家大橘活活舔醒了,他吃力地睁开眼,只感觉被踩得喘不过气。 这猫是该减肥了,必须得减。 他把猫从身上薅下去,挣扎着爬起来,先摸起手机,关掉还有二十分钟才响的闹钟,然后看向他家大橘。 大橘从床上跳下去,从猫窝里叼出小崽子,又窜上了床。 小猫大概是饿了,摇摇晃晃地在被子上爬两步,冲他叫唤。 俞衡:“……” 有崽儿了就是不一样,居然能半夜起来催他喂奶。 大橘今天这活动量,估计比平常一礼拜都多。 俞衡不想吵醒何砚之,赶紧冲小猫发出一声“嘘”,起身要去给它冲奶粉。 谁料刚一站起来,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忙撑住旁边的床头柜,这才没一头栽倒。 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有些看不清东西,喉咙也疼,仿佛要烧着了。 俞衡立刻感觉事情不太妙——他好像感冒了。 去墓地折腾一圈又淋了雨,何砚之没事,他居然中了招。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大橘拿爪子踩他的腿,发出无声地催促,俞衡瞧它一眼,心说真是群祖宗,一个两个的,没他不活了? 然而他还得老老实实伺候这群祖宗,再次试图站起,又是一晃。 ……这不行啊。 比起喂猫,他恐怕应该先吃点感冒药。 他记得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很多药,感冒药应该也备着,遂伸手拉开第一层,可光线太暗,怎么也看不清。 他只好拧开床头灯,调到最低亮度,可还是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何砚之带着浓浓的还没睡醒的鼻音问:“怎么了?” “……吵醒你了吗,”俞衡喘口气,“没事,我起来喂猫,你接着睡吧。” 何砚之差一点就信了,但对方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似乎十分虚弱,还有点哑。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坐起,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被拉开的抽屉:“你找什么?” 俞衡知道肯定是瞒不住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找感冒药,有点头晕。” “你感冒了?”何砚之比听到有人告诉他“你受全民爱戴”还要惊讶,赶紧往前蹭了蹭,伸手摸他额头,“好像有点发烧……你冷吗?” “有点。” 何砚之赶紧蹭到床边,在抽屉里一通翻找:“这个行吗?我吃着挺管用的,你试试。” 俞衡接过:“谢了。” “要退烧药吗,上回你说我家没有退烧药了,我新买了几盒,”何砚之又翻出一盒药,“多少度能吃来着?” 俞衡心说你连多少度吃退烧药都不知道,那平常都是怎么吃的?吃坏不吃坏全靠缘分? 他有气无力:“不用了,还没烧起来,要是烧起来再吃吧。” 何砚之爬上轮椅:“你等会儿,我去做壶热水。” “不用做了,暖壶里有,我临睡前刚烧的,”俞衡忙道,“顺便给猫沏点奶粉。” 何砚之:“……”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铲屎官精神,自己病了也不能忘了猫? 他无话可说,也不想欺负难得生病的小保镖,赶紧照办。 小猫还在床上摇摇晃晃地走,大概是被喂过一次,便记住了俞衡这个人,爬到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俞衡伸手摸它脑袋:“再等会儿啊,马上就喂你。” 何砚之很快回来了,给俞衡倒水让他吃药,手里还拿着一个给婴儿喂奶的那种奶瓶,也是俞衡今天买回来的。他晃了晃奶瓶:“怎么喂啊?直接拿这个喂行吗?” 俞衡本来怕小猫不肯喝才用的针管,现在看它主动找食,便说:“你试试……不烫吧?” “不烫,你赶紧吃药,”何砚之用奶瓶引诱小猫,“我说你这买的什么奶粉啊,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俞衡刚把药咽下去,听到他这句,差点噎住:“羊奶啊,你该不会……尝了?” “……我试温度合不合适就尝了一口,”何砚之十分尴尬,“我哪知道是羊奶,人不能喝吗?” “呃,也能。” 就是味道不太好。 何砚之干笑一声:“能……就行。” 他真是脑抽才去给小猫试奶温,明明用手摸就好了啊。 俞衡看到他表情奇怪,赶紧补充:“其实羊奶挺有营养的。” 何砚之表情更奇怪了。 在无比尴尬的气氛下,小猫很快被奶的味道吸引,它回头看了看俞衡,大概觉得从他那里得不到食物,便小心地朝何砚之爬过去。 何砚之本来不喜欢小动物,可看它跌跌撞撞往自己跟前爬的样子,居然觉得十分可爱。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他赶紧把奶瓶递到它跟前,小猫警惕地闻了闻,很快便被奶香味打败,叼住奶嘴吮吸起来。 “别喂太多了,”俞衡躺回原位,“有些小猫可能不知道饥饱。” 小奶瓶十分迷你,也就一个手掌心大,何砚之问:“这瓶没灌满,都喂了应该可以吧?” “差不多。” 奶瓶里的奶一点点减少,小猫吧咂吧咂的,喝得嘴周围胡须上都是奶,不过反正它本身也是白色的,光线这么暗,倒是不大看得出来。 何砚之头一回亲手投喂小动物,小猫一边喝,他一边趁机摸人家的毛,并问:“你说这个是长毛还是短毛?” “长毛,如果是短毛,应该比现在更短一点,”俞衡说,“长大应该会很漂亮。” “那是公还是母?” “这个我倒没注意,明天看看吧。” 何砚之听出俞衡嗓音里的疲惫,便不再继续问了,一直到小猫喝饱,自己主动停下来,开始舔嘴边残余的奶渍。 小巧的粉色舌头一伸一缩,怪可爱的。 奶瓶里只剩了一个底,何砚之撸小奶猫撸了个爽,觉得软乎乎的一小团手感真是好:“今晚让它在床上睡吗?” 俞衡诧异道:“你不是不喜欢猫?” “这种我勉强可以接受。” “……还是别了吧,”俞衡有些无奈,心说您这态度转变也够快的,“它俩夜里没准要去刨猫砂,大猫能憋,小猫估计憋不住。” “这么小的猫就会用猫砂?” 俞衡非常累了,忍不住闭上眼:“大猫会教的。” 何砚之便把这两只放回猫窝,自己摸上床,注意力从猫转移到人。他又试了下俞衡额头的温度:“你真的不要紧?不行去医院挂急诊吧?” “没事,先睡一觉再看看,”俞衡头脑昏沉,咳嗽了两声,“快睡吧,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那好吧,”何砚之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别硬抗。” “嗯,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何砚之心说就这一张床,再远也超不过一米,他伸手把灯关了,又叮嘱:“一定要叫我。” “……好。” 第70章 尝试 俞衡嘴上答应,可何砚之到最后也没听到有人叫他,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醒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一睁眼,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说坏了,他睡这么久,不知道俞衡还活着没? 他赶紧扭身看对方,发现他还没醒,便又伸手摸他额头,倒是不烫。 药应该起作用了。 何砚之稍微松了口气,本来看他睡得正熟,不太忍心叫醒他,但想想还是轻拍他的脸:“醒醒,再吃次药再睡。” 俞衡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迷茫地“嗯”了一声。 何砚之忽觉自己好像没有特别认真地观察过他,总感觉生病的俞衡跟平常大不相同,但具体是哪里不相同,他又形容不上来。 当然他现在也没功夫管这个,又重复一遍刚刚的话:“我说让你吃次药再睡。” 这回俞衡的“嗯”从二声变成了四声,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掌心向上摊在对方眼前。 何砚之没懂:“干嘛?” “药。” “……” 这是理所当然让他伺候吗? 何砚之嘴角一扯,心说咱俩到底谁是保姆啊,但看在对方照顾自己这么久的份上,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帮他从床头拿了药,续上热水:“给。” 小保镖病中还不忘调戏雇主,他故意不用手接,而是直接叼走胶囊,嘴唇轻轻擦过对方的手掌心。 何砚之:“……” 这不是故意的吧?一定是专门的吧? 俞衡就着他的手喝水把药顺下去,又懒洋洋地躺倒了,低声道:“头好疼啊,今天只能麻烦砚总自己弄点吃的了。” “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别饿死就行,”何砚之说,“你接着睡吧,我去喂猫。” 何砚之本身是个懒到骨子里的人,车祸前也就只有拍戏的时候能勤快一阵,现在变成了走到哪里都要被照顾的残疾人,更是懒得没边,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使唤别人绝对不自己来。 然而今天没有人给他使唤了,只好自己动手,能不能丰衣足食全靠缘分。 他料理好自己,又赶紧去料理猫,大橘已经叼着小崽子追在他身后催他喂奶了——也不叫唤,就拿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盯着你,仿佛你不理它就是欺负弱小生灵,十恶不赦似的。 砚总可受不了这种眼神,赶紧沏好奶粉,把奶瓶塞给小白猫,让它自己抱着喝。 然后他打电话给小区门口卖早饭那老大爷他儿子,让他给送点早饭过来。 别问他为什么会有早餐店的电话,他残废这么久,除了外卖,周边一干能买到食物的店他都有联系方式。 反正,人不能把自己饿死不是。 大不了他付十块钱的跑腿费,开封菜和金拱门配送费才九块钱,他出十块,没人会拒绝他。 五分钟以后,早餐店送货上门。 猫在沙发上喝奶,何砚之在餐桌那边吃饭,他点了俩肉夹馍和一碗八宝粥,边吃边观察两个小畜牲。 结果小猫是有奶喝了,大猫却还饿着——大橘在沙发上跟他遥遥相望,用眼神传递“你还没喂我”的信息。 何砚之眼皮直跳。 他倒忘了,现在得每天给猫开罐头,不能依赖自动喂食器。 他嘴里嚼着东西,含混不清地对猫说:“我雇的是保镖,你又不能保护我,住在我家还不交房租,我还得花钱养你,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大橘不知道这个愚蠢的人类又在发表什么智障言论,它轻声细语地喵一嗓子,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他脚边开始蹭他的腿。 “……别蹭别蹭,痒,”何砚之赶紧试图躲开,“别闹了祖宗,我吃完就喂你。” 小白猫喝完了奶,也想往下跳,可它才巴掌大,沙发对它来说太高了,它颤颤巍巍地往下张望,怎么都不敢跳下来。 何砚之生怕它摔了,赶紧灌完最后一口粥,把轮椅驶过去,将它接在怀里,又转头去给大橘开罐头。 他好不容易伺候完两只猫连带喂饱自己,回卧室看了眼,发现俞衡还是没起。 小保镖抵抗疾病的办法好像是睡觉。 给他吃的感冒药也是吃完就犯困的类型。 何砚之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又不敢走得太远,索性就在旁边看着,顺便撸撸小奶猫。 大部分动物幼年阶段都是可爱的,奶猫小小的一团,一只手就可以轻松地托起来,不像某只大橘,抱都抱不动。 何砚之把它举在自己眼前,轻声问它:“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你干爹叫大橘,那你就叫小白?” 可见,砚总的取名水平也并不比小保镖高到哪去。 小白猫睁着一双剔透的蓝眼睛,四只爪爪敛在他掌心,懵懵懂懂地盯着他瞧。 “好像太没特色了,”何砚之很快否定自己,“叫小白的太多了,还是换一个。” 他把猫放在床上,让它自己玩,过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鬼鬼祟祟地伸手,在它身后打了个响指。 小猫兀自玩耍,并没理他。 不是吧…… 何砚之不死心,又试了一次,这回它耳朵往声源方向微微偏转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 ……这到底聋还是不聋? 他本想搞出点更大的动静再试试,但考虑到俞衡在睡觉,还是决定算了,以后再说。 他坐在轮椅上晃荡着腿——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双腿确实能动一些了,但还是使不上劲,就好像别人腿里的肌腱是肌腱,他腿里是粉丝。 吃的那种粉丝,还是煮过头的,一挑就断。 他也很多次尝试过站立,均以失败告终,只要俞衡不扶着他,不出一秒他就摔倒。 经过这么多次尝试,砚总已经有些丧失信心了,愈发相信别人说要恢复五年是真的——再过一个季度,他车祸就一年整了。 他也并不想去什么专业的复健机构,不想顶着一张到哪都能被认出的脸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使用同样的器材。 何砚之回头看了眼俞衡,把小猫重新捞回自己腿上,悄无声息地操纵轮椅驶出卧室,并掩上卧室门。 别墅一楼有个闲置的空房间,什么都没放,前段时间俞衡在杂物间找出一块没用过的厚地毯,清洗晾晒后铺在房间里,让他练习用。 虽然何砚之也不知道能练点什么,看俞衡的样子是觉得他恢复得还不够,贸然锻炼可能会受伤,所以并没督促他。 但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想要重新站起来的**格外强烈,实在没忍住便私自跑过来,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办到。 他关好门,把轮椅卡死,用力扶住扶手试图将自己撑起来。 可惜腿完全不听使唤,他奋力想往起站,一瞬间膝盖就开始打软,不出所料地跪倒在地。 砚总感觉自己这半年来,摔跤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简直都摔习惯了,他一脸冷漠地以婴儿爬式把自己换了个方向——就是连爬也爬得不利索,得慢慢地把腿收回来,再慢慢地往前挪。 像台零件老旧的机器,齿轮咬合不紧密,总是会滑脱,导致机器运转得吭吭哧哧,也不知道哪个环节会在什么时候掉链子。 小白猫被他放在地毯上,蹲坐在旁边看他。 ……有点羞耻。 他为什么要把猫带进来? 何砚之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也生锈了。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是只猫而已,就算它能看懂自己在干什么,说去出了也没人听得懂。 并不想被磕坏膝盖的砚总先把轮椅上的脚踏收起来,然后撑着扶手慢慢将重心前移,减轻两条腿上的压力。 对正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到他这里就变得难于上青天,像高考作文想拿满分一样,基本是不可能的。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姿势,想用腿支撑身体时,不争气的膝盖又变成卡不住的齿轮,干脆果断地把他摔了。 地毯很厚,反正也摔不疼。 他再次尝试,再次失败。 在花式摔倒第三十六次之后,何砚之终于放弃了。 他仰面躺在地毯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胳膊抖腿也抖,已经没有力气了。 小猫已卧在旁边睡醒了一觉,这会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冲他叫。 何砚之偏头朝它招招手:“过来。” 它疑惑地看看他,随即迈动四只小爪,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三周大的小猫,走路还不是特别利索,看起来有些笨拙,让人担心它随时会摔倒,但即便这样,它还是成功地接近何砚之,闻了闻他的手,伸出舌头舔他手指。 何砚之有些挫败——连只小猫崽子都比他走得好。 就他这样,居然还妄想有朝一日恢复以后能重进剧组,屁。 但凡有一颗花生米,他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某过气明星躺在地上怀疑人生,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好像跟搬过来以后就从没上去过的二楼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眼神堪称怨念。 小猫贪热,便往他怀里钻,他搂着猫自言自语地说:“到底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小白太没特点,小蓝太奇怪,小咪不太像回事……要不这样,既然你这么幸运能捡回一条命,就叫你小幸运好了。” “……怎么感觉也不是个猫名啊。” 何砚之纠结来纠结去,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敲门声,门外有人说:“我进来了?” 坏了。 不想被俞衡发现的砚总慌忙坐起身,结果对方已经推开门,从门缝里看他:“你在这干什么?” “呃……我跟猫玩,”何砚之搬出挡箭牌,“这有毯子嘛,我怕它直接在地上走会着凉。” 俞衡表现得不太相信。 何砚之赶紧转移话题:“你好了?不继续睡了?” “我出来找口水喝,屋里杯子空了,”俞衡说话还有些没力气,脸色也透出些苍白,“你自己吃过饭没?” “早上吃了,一会儿中午叫外卖,”何砚之说,“你要是饿,我帮你叫碗粥。” “也行,”俞衡估计是站着太耗费力气,索性进屋坐在他旁边,轻轻叹口气,“要不一会儿我回自己屋睡吧。” “怎么了?” 俞衡:“我觉得我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好彻底,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别吧,”何砚之不太情愿,“你不在我也睡不着啊,我可以接受感冒,但是不能接受失眠。” 俞衡:“……” 宁可要感冒也不要失眠? 还有,离开他就睡不着这是什么毛病?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何砚之说,“咱俩都睡一张床几个月了,你突然不在我会不习惯很正常吧?” “唔,”俞衡想了想,“要不这样,你亲我一口,我现在就把感冒传染给你,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 “而且,听说传染给别人以后自己会好得更快,要试试吗?” 第71章 感冒 何砚之一脸难以描述。 听听,这究竟是什么魔鬼? 砚总婉拒了小保镖的“共享感冒”,俞衡叹口气:“那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这屋凉,还是别待太久,现在就叫外卖吧。” 何砚之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自己也有些饿了,他摸起手机打开外卖app:“吃什么?粥配包子……煎饺?还是烧卖?” 俞衡:“都行。” 何砚之便自己估摸着点了点儿,他刚刚下单付款,俞衡突然凑过来盯着他看,视线在他颈侧仔细打量:“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何砚之手一顿。 “是汗,没错吧?你应该没洗澡,不是水,”俞衡伸手轻轻在他鬓边蹭了蹭,“今天温度又不高,你很热?” 何砚之不敢说话。 “还是说……”感冒明显没能影响小保镖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快留意到停在旁边的轮椅,又撇一眼某人手心——因为太过用力,在轮椅扶手上撑出来的红痕还没消退。 于是他瞬间懂了什么:“我不是说,让你别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尝试吗,万一磕着碰着……” 何砚之小声辩解:“我没磕着碰着。” 俞衡瞧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撩起对方裤脚,果然看到膝盖上红了一片,小腿和脚腕也有几道不知磕在哪里留下的白痕。 何砚之:“……” 脸,疼。 大概是对某人这咸鱼终于想翻身的行为表示欣慰并加以鼓励,俞衡并没有批评他,只默默帮他揉了揉,轻声说:“让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你莫非是因为我今天感冒了,觉得自己这样行动受限,不能好好照顾我,才突然想站起来的吧?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砚之:“……” 虽然他说得没错,但还是想纠正他,不应该说“大胆”,应该说“不要脸”。 见对方没反驳,俞衡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微笑了一下:“不过这几天你还是歇歇吧,我也没什么力气扶你,等我好了再说。” 何砚之嘴角一扯:“我看您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还有心情在这发骚。” “难道都得跟你似的,发烧烧到40度,不省人事吗?”俞衡挑眉,“我要真病成那样,你能送我去医院?” “我不能,但我可以找人啊,”何砚之说,“我这存着好多个司机的电话呢,我出钱,还愁没人肯来?” 俞衡:“……” 行吧。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比不了。 小保镖试图聊点其他的以结束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正好何砚之手机响了,后者接起来:“到了是吧?你就跟门卫说你是送外卖的就行,他会放你进来的。” 随即他挂断通话:“还真快啊,这才二十分钟。” 借此机会,俞衡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你就这么叫外卖,不怕个人信息泄露出去被发现?” 何砚之:“怕啥,我手机两张卡,叫外卖、网购之类用的都是另一张,拿朋友身份证开的,实名信息也是他的,如果家里只有我自己,我会让外卖小哥把东西放在门口,等他走了我才去取——你还能行吗?去拿下外卖吧。” 俞衡心说你居然还有朋友,他站起身:“你也出来吧,吃饭了。” 何砚之把轮椅重新调好,一扭头,发现小白猫不在原地了。 刚刚俞衡出去的时候,大橘好像趁机进来把小崽子叼走了。 何砚之“啧”一声,心说以后得防火防盗防橘猫啊,一不留神就过来抢孩子,什么毛病? 大橘把小猫叼去刨了刨猫砂——俞衡怕小崽子不会用自动猫砂盆,还特意把以前那个普通的找了出来,在旁边垫上一点东西,方便它爬进去。 随后大橘就又把它叼回沙发上,开始给它舔毛。 何砚之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问:“你家猫智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也许吧,”俞衡把外卖摆在桌上,捂住嘴咳嗽两下,带着鼻音说,“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它都变太监了,还不允许智商高一点?” 何砚之:“?” 这究竟有什么必然联系? “那我呢?”他问,“上帝给我开什么窗了?” 俞衡瞧他一眼:“给你开了一扇可以遇到我的窗。” 何砚之浑身起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现在非常肯定,导致俞衡感冒的病毒叫做“自恋病毒”。 俞衡打开外卖盒子,食物的香味立刻飘散出来——何砚之以前常点这家外卖,胃不太舒服的时候就叫上一碗粥,配几个蒸饺或烧卖,又能吃饱,又舒服。 这家店份量给得很足,有时候他稍微多点一些就吃不了,今天俞衡显然也没什么胃口,他还是没敢多叫。 何砚之边吃边问:“咱要不要给小猫取个名字?” 俞衡:“你决定留下它了?” “不然呢?”何砚之反问,“就算我想把它送走,你家大橘也不会同意吧?” 俞衡:“……” 这倒还真是。 上次送走大橘叼回来的小崽子,这臭猫就一个礼拜没给他好脸,要是再送走一回,还不得直接晋级成一个月? 并不想被主子嫌弃的铲屎官俞衡决定顺着何砚之的意思来,他喝了口白粥:“你想给它起什么名字?” “我想叫它小幸运,你同意不?” 小幸运? 有点特别的名字。 俞衡其实对猫名字并没什么太大的执念,他家大橘还算正常的,他们同一栋宿舍楼里还有几个养猫的男生,那名字才起的千奇百怪——有只猫叫“支付宝”,有只叫“七筒”,还有一只叫“老婆”。 对,管猫叫老婆那个男生大学四年没搞过对象。 关键,那只猫还是公猫。 因此,“小幸运”在俞衡眼里简直是个高大上的名字。 何砚之:“我想好了,大名叫四叶草,小名叫小幸运,我也不想征求你意见了,我说了算。” 俞衡刚咽下嘴里的粥:“我刚想说你决定就行……不过一只猫的名字真的要这么复杂吗?难道不是朗朗上口就行?” 何砚之:“‘大橘’很朗朗上口?” “……” 最终名字的问题还是被何砚之一槌定音,饭后俞衡把小猫捉在手里,仔细观察一番得出结论:“好像是个女孩子,身上没发现跳蚤,耳朵也挺干净的,等过几天天气暖和了,我带它俩去趟宠物店。” “嗯,”何砚之接过猫,“对了,你最近都不回学校了吗?还有,你考研复试过了没?” 俞衡:“过了,学校那边我跟辅导员请假了,正好班长过了清明也回去,应该没我什么事情。” 何砚之点点头:“那你感冒好了以后,毕设还是赶紧做吧,这玩意应该还挺重要吧?” 俞衡有些诧异:“你居然还关心我的学习?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根本不算个‘大学生’呢。” 何砚之顺嘴问:“那算什么?” “算……” 俞衡刚吐出一个字,何砚之就感觉一股不好的预感直窜心头,赶紧捂住他的嘴:“闭嘴,我不想听,你赶紧给我吃药去。” “……遵命。” 然而很快某人就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了——这感冒药确实效果不错,但催眠的效果比治病的效果更强,俞衡吃完药没半小时,就打着哈欠回卧室睡觉了。 何砚之:“……” 他还是宁可生病的小保镖继续跟他发骚。 俞衡一溜,百无聊赖的砚总就只能纡尊降贵跟猫玩,可他再一低头,发现小幸运也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小奶猫睡眠时间总是很长,吃饱了玩够了基本就是睡觉,何砚之也不忍心把它搞醒,只好轻轻摸了两下它的毛。 平常总是独占一张沙发的大橘现在也挨在他旁边,何砚之不忍心撸那个睡着的,便伸手去摸没睡的,大橘抬着下巴让他挠,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猫是这么一种合他胃口的宠物? 又不用遛,还不会怎么叫唤,如果遇到大橘这种懒蛋就更好了,整天吃饱就往那一趴,任你随便摸摸抱抱,它也不会抗拒。 虽说是“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猫都看不起你”,但被撸的时候还是挺享受的样子。 由此可见,砚总一定没经历过凌晨五点被突然窜上床的猫踩醒或者舔醒,也没近距离闻过猫屎的沁人芬芳。 明显还不能算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何砚之撸了一会儿猫,猫困了,他也困了,索性就往沙发上一倒,拿毛毯把自己盖起来,抱着猫睡觉。 午后的时间素来是惬意且安静的,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又是个晴天,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打进来,将室内照得非常明亮。 茶几上放着何砚之没做完的羊毛毡,旁边有个废羊毛团出来的球,这球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 沙发上卧着的猫一睡醒就被这个球吸引了,小幸运睁着两只好奇的蓝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球看,并伸出爪爪,想去够。 但它明显是够不到的,想跳下去又不太敢,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帮它把羊毛球捡起来,放在它脚边。 何砚之被卧在他脑袋旁边的大橘的毛给痒醒的,此刻还有些睁不开眼,他侧身躺在沙发上,让出些空间给猫玩。 小幸运得到了羊毛球,立刻伸爪扒拉,它跟着球扑来扑去,一不留神又把球碰掉了,它还是去扑,结果没留意自己,也跟着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何砚之看着它掉下去,不免心里一惊,想去捞没捞着,赶紧探头往地上张望,就看到白猫团子摔了个跟头,掉在地毯上,摔得有点蒙。 但紧接着,它又回过神,继续扑毛球去了。 何砚之:“……” 小东西还挺禁摔。 反正沙发不高,还有地毯垫着,也摔不坏。 他扭头看了眼跟他呈同样姿势向下张望的大橘,心说:从沙发上摔下来,是不是每只家猫必定经历过的事? 第72章 吃货精神 小幸运在地上扑羊毛球,何砚之和大橘在沙发上看,看了没一会儿,大橘忽然纵身一跃,也加入战局。 何砚之心说:这猫怎么回事?平常不是连逗猫棒都不理吗? 羊毛球被两只猫拨弄来拨弄去,一不小心骨碌到了沙发底下——沙发底下的空隙其实大橘是爬不进去的,它努力往里伸爪子,但毛球滚得有点深,它够不到。 相比之下小幸运就小巧多了,见自己“干爹”半天也没把毛球够出来,它便亲自上阵,钻进沙发底下。 何砚之看了它们一会儿就没再看了,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没过多久忽然感觉底下有动静,这才重新探头,正撞上小幸运叼着羊毛球从沙发底下爬出来。 因为缝隙太窄,沙发底下平常也是很难清理到的,攒了一层灰,小幸运在里面一滚,立刻从白猫变成了灰猫。 何砚之深吸一口气,赶紧把它抱起来给它拍身上的灰:“你们猫都怎么回事啊,一刻不看着就得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被捡出来的羊毛球也已经脏了,他怕猫咬完以后把灰尘都吃进去,索性“猫口夺食”,强行把毛球拿走扔了。 小幸运不甘地“喵”了一声。 何砚之听它叫得这么凄惨,有点于心不忍,遂撑起身,艰难地伸长胳膊,从旁边小沙发上够来之前给大橘买的逗猫棒。 小猫被新的东西吸引,立刻不管羊毛球了,伸爪就要去够逗猫棒上的羽毛。 可以,这逗猫棒还是没白买,虽然大橘不care,但后继有猫。 大橘一脸冷漠地在地毯上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想当“随遇而安top1”,就地趴下不动弹了。 橘猫,果然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物。 何砚之自顾自地逗了会儿小奶猫,可惜小奶猫到底没多少体力,很快就被他逗累了,往他胸口一蹲,开始喵喵叫。 他估摸着小崽子应该是饿了,又给它喂了奶,然后小猫不负众望,当场给他表演“吃饱就睡”。 没有猫逗也没有俞衡在身边的何砚之:“……” 人生如此寂寞,唯有消消乐能一解忧愁。 客厅好像哪里窗户没关,他躺在沙发上觉得有风,便爬起身来,顺手也把小猫抱到自己腿上,驱动轮椅去关窗户。 结果看到窗外阳光正好,突然就停下来不想回去了。 俞衡总说他不出去晒太阳,那他在屋里晒晒总行吧? 他倚在窗边随便找了首音乐听,腿上搭着条毯子,毯子里盖着只猫。 没过多一会儿,大橘也屁颠屁颠地跟来了,趴在他脚边。 俞衡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两猫在窗边晒太阳晒到睡着,场面无比和谐,让他这饲养员油然而生成就感。 连带着脑袋都不怎么疼了。 随着天色渐晚,留在何砚之身上的阳光已经只剩一丝,恰好映着他半个脸。 俞衡不知怎的,许是刚起来还不太清醒,竟觉得面前那张脸似乎是两个人,被阳光映着的那一半是他好吃懒做又爱指手画脚,但捉弄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可爱的雇主;笼罩在阴影里的那一半,却好像是某个搅弄风云、乖戾无常又高高在上的明星。 他一时恍惚,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内心有种奇怪的冲动,想把某人阴影里的那一面永久剔除,永远把他放在温室里,好好看管。 这念头冒出的一瞬间,他心里就是一惊,心说自己果然是感冒昏头了吗,就算他们是情侣、是爱人,他也无权干涉对方的自由,更何况……如果没有那样的一面,何砚之也就不是何砚之了。 俞衡缓缓呼出一口气,忽然凑近对方,想在他唇上吻一吻,可又怕把他传染感冒,迟迟没敢吻下去。 他离得太近,鼻息扫到对方脸颊,何砚之很快被痒醒了,他睫毛一颤睁开眼,一脸迷茫地:“唔?” 俞衡迅速后撤,轻咳一声:“你口水流出来了。” 何砚之本能伸手去擦嘴角,结果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口水。 “……” 这小子…… 怀里的猫也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小幸运从毯子里探头,张嘴打哈欠,在他身上来了个一拃长的“猫式伸展”。 “不是怕它身上有跳蚤吗,怎么还抱着睡?”俞衡问,“你不要跟我说它是自己跑到你身上的。” 何砚之揉揉眼:“没有跳蚤吧,要是有跳蚤传到我身上,早该痒了,毕竟我可是招蚊子招到死的类型。” 俞衡并没get到招蚊子和招跳蚤有什么必然联系,本想说一句“你身上毛这么少跳蚤待不住的”,想想估计要被怼,还是顺着他说:“那我们不一样,宿舍蚊子全咬费铮。” 何砚之手一顿。 ……全咬费铮? 这年头蚊子都这么势利,专门欺负0? 这个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何砚之把快要掉下去的毯子往回拽了拽:“你怎么样,又好点没有?” 俞衡:“我怀疑你这么关心我其实是想旁敲侧击问我能不能做饭,但我没有证据。” 何砚之:“……” 他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真的没事,头脑清晰、逻辑通顺,‘调戏人三百条’倒背如流,一个字没忘,甚至还能出本书——我认为,你给我当保镖真屈才,国家需要你这样的栋梁,要不我找个机会,给你上交了吧?” 并不想被上交的俞衡赶紧装柔弱,他一脸“痛苦”地捂住头:“我还是没好,头好疼啊,嗓子也好疼,鼻子不通气,还想流眼泪,砚总快救救我,我要不行了。” 何砚之继续微笑:“没关系的,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爸和你妹妹,给你找最好的殡葬一条龙,你想要什么托个梦给我,我烧给你。” 俞衡:“……” 太狠了。 何砚之勉强扳回一局,俞衡叹口气:“不闹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超市买吧。” “别,”何砚之忙道,“你还是安心在家休息,折腾一趟再大发了怎么办?多吃几顿外卖,死不了的。” “……好吧。” 砚总平生最擅长的事恐怕有三件——演戏、睡觉、叫外卖,此刻他拿起手机,打开最常用软件之一外卖app,开始寻找今晚的目标。 客厅窗户前有个小茶桌,大概是喝茶赏景用的,俞衡在椅子上坐下:“我不想再喝粥了啊,你就叫点正常的就行。” 他第一次进这栋别墅的时候,就感觉属这小茶桌雅致,不像是懒得搞生活情趣的砚总该拥有的东西。 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这货喝茶。 何砚之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突然“咦”一声:“附近什么时候开了家火锅鸡店?我都不知道。” 俞衡一愣:“火锅鸡?” 他知道各种火锅,但这火锅鸡又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火锅里面不加别的,只放鸡块,用那种老式铜制的火锅,鸡肉一般是先做好了再端上来,放在火锅里,填得满满的,马上就要冒出来,越加热,那个辣味就吃得越透,配上醋和蒜泥……啧。” 俞衡听他说,都感觉他口水要流出来了。 “之前我去出差的时候吃过一次,一直记忆犹新,不过后来就没再吃到过了,”何砚之说着已经开始选购,“这店评分好像还挺高,不知道正宗不正宗,我先试试毒吧。” 俞衡:“?” 怎么就点上了? 何砚之:“放心,我自己吃,没忘你是病号,一会儿给你叫份饭。” 俞衡:“??”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自己大快朵颐,给他吃病号饭? 于是小保镖不乐意了:“不,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何砚之诧异地瞧他一眼:“你不是还没好吗,能吃油腻的?” “……我只是感冒,又不是胃溃疡,”俞衡强行给自己找理由,“而且,吃辣能发汗,吃蒜能杀菌消毒,吃醋有益于保护心血管。” 何砚之:“……” 没毛病。 真是热爱养生的九零后。 这就好比女生夏天来大姨妈要吃红枣味雪糕一样。 他沉默地看了俞衡三秒:“你确定?” “确定。” “但是,你感冒了鼻子又不通气,闻不到什么东西,闻不到的话就会觉得不香,吃到嘴里也大打折扣,不如以后再尝试。” 俞衡:“我没有鼻子不通气,你的药挺管用的,现在我甚至能闻到你头发上有洗发水的味道。” 何砚之十分疑惑:“你刚刚不是说你鼻子不通气吗?” “那是骗你的。” “?” 小保镖为了吃一顿火锅鸡,连脸都不要了。 我卖我自己。 何砚之咬牙:“那你可不要后悔。” 他光速点了四斤火锅鸡,又添上几十块钱的串和配菜,总共凑够两百下单。 下完单他又有些遗憾地说:“其实还是去店里吃最好,火锅一定要烧着才有感觉。” 俞衡:“等你好了我带你去?” 何砚之:“……” 这大概就是诀别吧。 但愿他好的那天这家店还开着。 俞衡看他这表情,连忙往回找补:“其实你现在也能去啊,只是你不愿意出门。” ……听上去更难过了。 何砚之一扯嘴角:“那我这挺会享受生活啊,都残废了还不忘克服千难万险去吃火锅鸡,他们到底给我了多少钱请我代言?” “这才叫身残志坚,”俞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残废都不能动摇你想出门吃饭的心,甚至敢在早上六点钟起来独自驾驶轮椅穿过一整条街,只为赶上街头老字号一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这才是真正的吃货精神。” 何砚之:“……” 对不起,他不配当吃货。 第73章 复健器材 由于跟小保镖“相谈不欢”,何砚之不想理他了,忽然他拐到对方跟前,在茶桌下面的小柜里翻了翻,翻出两盒茶叶:“来,拿去给你爸喝吧,我看他挺爱喝茶。” 俞衡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他爱喝茶?” “上次在你家住,看见他没事就沏点茶,还说茶叶没了让你去买,”何砚之看了眼生产日期,“都是别人送的,没拆过,反正我也不喝,你找机会拿走吧。” 能拿来送砚总的茶都是好茶,俞衡不太想接,但放着也确实浪费,只好犹豫道:“行吧。” 两盒茶叶对何砚之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要反而显得生分。 两人聊着天等外卖,何砚之忽然对趴在地上的大橘产生了某种兴趣,他弯腰在它身上撸了两把,撸下来一手猫毛。 啧。 怪不得这些天他衣服上粘得到处是猫毛,全是这货掉的。 换季正是猫掉毛的时候,何砚之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找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把收集起来的猫毛塞进去。 俞衡表示疑惑:“你干嘛?” “拿去做羊毛毡,”何砚之说,“以后撸下来的猫毛别扔,都给我留着。” “……” 两人正说话间,外卖已经到了,总共送来了两大盒火锅鸡,还有一堆串。 东西都是新鲜热乎的,甚至有点烫手,何砚之先扒拉了一串烤翅吃,鸡翅烤得外焦里嫩,味道相当可以。 俞衡已经把装火锅鸡的盒子打开了,浓郁的香味一下子飘散出来,他先夹了一块尝,何砚之在旁边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不错。” 能得到俞大厨的肯定,说明是真的不错。 何砚之照着小票清点了一下东西,确定没少什么,遂在app上给了一个五星好评。 俞衡瞄他一眼:“你居然也会给好评?” 何砚之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能给好评?” “毕竟从来没见你夸过谁……” 小保镖话里有话,何砚之出奇地听懂了,他“嘶”一声:“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啊?做外卖的跟我又没仇没怨,好吃给好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俞衡忙道,“快吃饭吧。” 砚总估计叫的是麻辣口味的火锅鸡——起初还没觉得太辣,越吃越带劲,辣椒和麻椒后劲挺大,再配上醋和蒜泥,那叫一个酸爽。 俞衡一直没给何砚之做过太辣的东西,自己也一样没怎么吃,这突然吃上一回,立刻出了一脑门汗,就算鼻子不通,也要生生被辣通了。 感冒吃辣……算不算以毒攻毒? 何砚之灌了口可乐,一边被辣得抽气一边说:“你明天要是嗓子疼得更厉害了,可别怪我,你自己非要吃的。” “放心,不怪你,”俞衡小算盘拨得响,“反正我要是好不了,就麻烦你多照顾几天了。” 何砚之:“……” 在这等着他呢? 两人最终把东西全部解决掉,已经撑得不行了,屋子里全是火锅鸡的味道,要是不开窗通风,估计能飘三天。 这玩意吧哪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味大。 两人坐在沙发上打饱嗝,谁也不想收拾桌子。 何砚之明明只喝了可乐,居然感觉自己有点醉,他靠在俞衡身上:“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不错,”俞衡难得表示赞同,“就是有点贵,我已经差不多尝出他们料是怎么配的了,下次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何砚之:“?!” 吃一顿就能破解别人的秘方? 那开饭店的还用不用活? 俞衡好像并没接受到他异样的眼光,拍拍他的肩膀:“走,洗澡去。” “刚吃完就洗澡?不行动不了了,一会儿再说,”何砚之表示出抗拒,“你还洗吗?感冒就别洗了吧?” “不行,一身火锅味我受不了,”俞衡把桌子收拾了,垃圾通通扔到门外,又开窗通风,“反正死都作了,作一次作两次都一样。” 何砚之:“……” 没毛病。 他又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这才磨磨蹭蹭去洗澡。平常都是俞衡先洗,把浴室洗热乎了才让他进去,今天则恰好相反。 何砚之先洗完,先出来——当然是让俞衡抱出来的。他坐在床上擦头,内心感慨腿能动了以后确实方便很多。 反正,他以后就算好了也坚决不会再干雨天飙车那种危险的事儿了,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作死。 最致命的是没作死,作成了个残废。 砚总对以前的行为做出了深刻的忏悔,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个好人,没事禁烟酒,拒绝黄赌毒。 不,不对,人类的正常需求不能戒。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俞衡的手机响了。 两个人手机铃声不一样,何砚之这种懒蛋从来懒得设铃声,用的都是手机自带,只有俞衡这种大学生才喜欢搞花里胡哨,因此只听前奏就能分出是谁的手机在响。 何砚之偏头看了一眼,看到亮起的屏幕上写着“妹妹”两个字。 他是接……还是不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起:“微微吗?你哥洗澡去了。” “啊……”那边俞微一个还没出口的“哥”被迫咽回去,“明星哥哥?” 何砚之:“是我,你有什么事吗?等他出来我转告给他?” “其实也没……没什么事,”俞微声音有些奇怪,似乎在闪躲什么,“不用麻烦了。” 何砚之疑惑道:“我让他给你打回去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俞微忙道,“我就是有道题想问他,但是是他以前给我讲过的,我怕再问一次他骂我,所以还是等周一问老师吧。” “嗨,就这点事?”从小就被骂习惯的何砚之从来不惧骂为何物,觉得小孩子真是难懂,“没事儿,我告诉他让他别骂你,一会儿他洗完我让他……” “不用了!不要打回来,我我我先睡了!明星哥哥晚安!” 何砚之:“……?” 什么情况? 一道题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不明所以地放下手机,继续擦头。 何砚之没把这个电话放在心上,俞衡洗完澡出来吃过感冒药,因为太困早早睡下,也没留意到来电记录里多了一条。 小保镖的自愈能力还是异于常人的,虽然作死吃了顿辣还洗了澡,他感冒居然没有变重,不出几天,已经彻底痊愈了。 何砚之非常怀疑导致他感冒的根本原因不是淋雨,而是清明节那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抵抗力都变差了。 俞衡病好以后,第一时间带着两只猫去宠物医院检查,发现小幸运没什么毛病,身上也没发现跳蚤。店主说现在猫还太小,过段时间再做驱虫,反正俞衡家里也有药,自己在家弄就可以。 由于是常客了,店主直接送了他一罐喷剂,说万一发现跳蚤的话,可以应急喷一下。 这猫挺健康的一只猫,的确是蓝眼白猫没错,但耳朵并不聋,只是猫咪还小没有发育完全,不像大猫那么灵敏。 店主又说,如果你在它耳边弄出响动而它没有理你,那八成是因为……它不想理你。 店主还说,其实耳聋不耳聋对家猫影响不大,家里又不像野外,基本没什么威胁,主人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就算猫不聋,他不想理你的时候,还是不想理你。 铲屎官俞衡表示,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又给猫买了点奶糕,小幸运已经一个月大,差不多也该开始断奶了。 俞衡从宠物店出来,不禁松了口气,心说何砚之给它取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他背着猫包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里找了一圈,没发现有流浪母猫的身影,也没找到哪里有猫做了窝,附近的几只流浪猫没有一只是白色的,所以小幸运究竟是大橘从哪叼回来的,依然是个谜。 小保镖毕生梦想——养好猫,养好人,现在猫没什么事,他就开始重新把注意力转向人。 于是这天早上,何砚之就被家里的动静吵醒了。 他心说这大白天的,家里也不能进贼啊,肯定是俞衡那小子在鼓捣什么,莫非是……又装了一个猫爬架? 不至于吧,两只猫还不能用一个爬架? 他被吵醒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洗脸,随后循着声音来源过去看了看,发现居然是那间闲置的空房间传来的动静。 何砚之愈发迷惑,心说他好像没说要把那间屋子让给小保镖养猫。 出于好奇,他偷偷把门推开一条缝,想看看某人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结果这一看,差点没被晃瞎眼。 俞衡正在组装一个大物件,工具摆了一地,这个物件何砚之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是小区里健身器械里面的双杠,但细看又发现不是,似乎是某种复健用的器材。 这小子……因为他不肯去康复中心,索性直接把那里的东西搬回来了? 何砚之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赶紧把轮椅驶进屋,嗓音有些颤抖:“你……要干嘛?” “吵醒你了?”俞衡抬头,“不好意思啊,这个东西有点难装。” 何砚之咽了口唾沫:“不是你……这玩意,你从哪搞来的?” “买的,不然还能是偷的?”俞衡正在拿扳手拧一个零件,“我本来想去网上买的,但是怕质量不行,就直接去了康复中心,结果他们说他们只做康复训练,不卖器材,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让我去找专门卖器材的厂家。” 何砚之:“……” 俞衡:“然后我就只能去找厂家呗,折腾了好几天,这才买到一套全的,今天早上他们打电话说东西准备好了,可以送货上门,我就给接回来了。” 何砚之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所以,你哪来的钱?我记得我预支你的三个月工资你已经花完了。” 俞衡露出一个迷之微笑:“刷的你的卡,就……你给我让我拿去买菜和日常用品的那张,我看里面钱还挺多,平常又花不了,就自作主张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一直扣我工资吧。” 何砚之:“……” 等一等,他记得那张卡里一共只有五万,花了这么久,居然还够买一套器材?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表情惊悚地问:“你告诉我……那张卡里还有多少钱?我给你的时候是多少钱?” 俞衡:“还有多少我没记住,你给我的时候是五百万啊。” 五……百万? 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百”? 他给错卡了? 何砚之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居然给了对方一张五百万的卡让他拿去买菜? 买到下辈子吗? 所以,这货手里拿着五百万,居然还跟他借钱预支工资,去给他妈买墓? 这小子怎么这么诚实? 第74章 站立与行走 何砚之头痛地捂住额头,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现在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说“我给错你卡了,其实只想给你五万,结果拿成了五百万”? 好像显得他言而无信,抠门还智障。 俞衡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何砚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算了,五百万而已,给都给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的。 于是他轻咳一声:“那什么,不用还了,给我买的东西,花我的钱,没问题。” ……等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嗯,我是说……你懂的,就那个意思吧,”何砚之放弃了挣扎,“那张卡给你其实你可以花的,不用只用来买菜……” “你是说给我自己买东西?”俞衡说,“我都已经拿了工资了,再刷你的卡买我自己的东西,不是太过分了吗?” 何砚之:“……” 好像也对。 俞衡继续拧螺丝:“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微波炉里给你留了早饭,这玩意我估计还得装一会儿,等装好了叫你。” “嗯。” 何砚之家里屋子都很宽敞,即便放了个这么大的物件,也依然不显得挤。俞衡照着图纸把东西装好,擦拭干净,先自己上去试了一下,看结实不结实。 这玩意学名叫平衡杠,跟双杠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两根杠之间距离更宽,杠的长度也更长,人可以扶着在中间走动。 中间走道部分其实是类似跑步机的原理,练习的时候选择开或关都可以,材质防水防滑,俞衡还特意模拟了一下人摔倒的动作,发现膝盖磕上去确实不怎么疼。 于是他满意了,正要出去叫何砚之,一抬头,却发现对方就在门口,嘴里叼着半根香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俞衡:“……” “你……”何砚之有点找不出合适的措辞,只好转移话题,“咳,装完了吗?” “……装完了,”俞衡爬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一点灰尘,“要过来试试吗?” “呃,等我先吃完饭。” 砚总这个不喜欢接触新鲜器材的怂货,明明已经吃完了,硬说自己没吃完。一根香肠他磨磨蹭蹭地啃了十分钟,俞衡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叹气说:“我看你还是不想康复。” 何砚之:“……” 不是不想,是不想努力。 就好比有些人想要钱,却不想赚钱,不想经历过程,只想抵达结果。 俞衡不打算等他了,直接跨步上前,强行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 何砚之:“!” 毫无反抗之力的砚总被他硬抱上平衡杠,吓得赶紧拽住他衣服:“等等!你别撒手!” “我没要撒手啊,”俞衡十分好笑,“我只是让你试试高度行不行,不行我再调。” 何砚之才不信他,只感觉小保镖不怀好意,还是没敢撒手。 “……你扶着杠好吗,别扶着我,”俞衡在背后环着他,“两边不是专门给你扶的吗?你抓着我有什么用。” 何砚之无动于衷。 俞衡威胁道:“你再不听话我真的撒手了啊。” “别别,”何砚之被迫妥协,“高度应该可以,但是,这东西要怎么用?我觉得光凭我自己可能撑不住,你一撒手我就倒了。” “我知道,”俞衡又把他抱下来,重新放回轮椅上,掏出另外一套“秘密武器”,“还有这个。” 何砚之以为他只买了一组平衡杠,没想到还不止,他凑过去看,觉得像是护具,但是上面能看到几根线路,明显不是普通护具。 于是他问:“这啥?” “帮你走路的玩意,”俞衡开始看说明书,“据说是什么新型高科技产品,已经获得国家专利了,说是比传统支具更稳定,容错率、安全性高……跟我吹得天花乱坠的,先试试吧,不好用再说,反正他们担保七天无条件退换。” 何砚之:“……”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能申请不用这玩意吗?” 俞衡疑惑抬头:“为什么?” “总觉得戴上会很不舒服,”何砚之垂下眼,“你在后面扶着我,不行吗?” “大哥,是你复健还是我复健?”俞衡哭笑不得,“我扶着你当然可以,但是……你是不是想累死我?你觉得人跟机器,哪个持久性更好?” 何砚之一抿唇,不说话了。 俞衡看他这表情,赶紧安慰他说:“这样吧,咱们先试试,你要真觉得难用,那再考虑我手动操作,行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何砚之只得让步:“好吧。” 说明书是个能展开的小册子,一面全英文,一面全中文。俞衡对着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怎么玩儿了,遂按照上面的示意图解把支具给某人穿上。 这个东西其实是可拆分的,对应不同恢复时期的不同需求,俞衡拿到手的时候是已经完全组装好的,他暂时也不敢乱拆,直接“一体化”服务了。 砚总打小就放荡不羁爱自由,最讨厌被这种东西束缚,因此内心多少有些抗拒,只感觉自己硬被箍上一条连脚裤袜,还附带一个肚兜。 ……难受。 俞衡才不管他难受不难受,将腿部的锁扣一紧,原地把人提溜起来,开始给他收腰。 何砚之就近扶住一侧平衡杠,本来以为自己要摔,但膝盖被某种神奇的力量顶住了,非但没摔,还站得挺板正。 俞衡也不知道在他后面鼓捣什么,他只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迫挺胸收腹,来了个“人体最标准曲线”。 ……操。 仿佛重回大学形体课。 何砚之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毕业快十年了,居然有朝一日会重温类似当年被形体课老师敲打的感觉。 这是什么神奇的魔咒吗?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俞衡并不知道某人心里是怎么样的一言难尽,他把操作板跟支具同步起来,只看到上面跳出一张图和一条警告,表示图示的位置没有扣好。 小保镖心说不可能啊,这东西不会是坏的吧,他蹲身在指示的位置找了找,发现还真的少按一个扣。 “……” 行吧。 高科技果然还是高科技。 何砚之已经在研究那个操作板,觉得这玩意就是个平板电脑,没准能用来打游戏。 里面有四种模式——站立、助行、被动、阻力。 现在默认的是“站立”。 他搞不太懂这些模式有什么区别,也懒得看说明书上的蚂蚁字,索性待着没动,等俞衡。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过来管他。 何砚之诧异回头,居然看到小保镖好整以暇站在旁边,抱着胳膊打量他。 何砚之:“?” “我看你能等我多久,”俞衡挑眉,“自己上去啊,我不管你你就一直这么戳着?能不能不要依赖性这么强?” 何砚之莫名其妙:“你搞清楚好不好,我掏钱顾的保姆,享受服务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俞衡:“……” 没毛病。 “保姆”俞衡被他一句话怼得无话可说,只好上前一步,把模式调成“被动”,拉住对方的手,试图把他往平衡杠中间带。 何砚之一脸惊恐地在原地看他:“干嘛?” “过来,”俞衡说,“总不会走路都不会走了吧?” “你残上半年你也不会。” “会不会,和能不能,是两码事。” “……” 何砚之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问:“这个不是卡住了吗?能走?” “能的,你试试。”俞衡安慰他,“摔不了的,你大胆试,我扶着你呢。” 平常还不怕摔的何砚之这会儿居然怂得要命,过了好半天才犹豫着迈出第一步——他抬腿的瞬间,卡在他膝盖上那股力道瞬间减轻了。 就在他心头一惊觉得“这回肯定要摔”时,随着他动作停下,力度又重新回来,帮他把打软的膝盖锁住。 好像是什么压力传感的设置,他这边力量增大,那边就相应减轻,而他这边减轻,那边就增大。 何砚之缓口气,大概明白其中的原理的,这才开始第二次尝试。 总共就两步路,他折腾了五分钟才走到俞衡面前,对方扶着他问:“怎么样,感觉如何?” 何砚之吐出一口气,感觉手心都是汗:“得亏我没有心脏病。” “你不习惯而已,”俞衡笑起来,“这不也走得挺好吗。” “……又不是靠我自己走的,”何砚之有些沮丧,“脱了这玩意,还是一样会摔啊。” “这得循序渐进,一蹴而就当然是不可能的,”俞衡把他两只手分别按在两侧平衡杠上,“你自己抓着,我不扶你试试。” 何砚之还没允许,对方已经把手松开了,他只好自己抓紧,随后发现如果不动的话,基本是不可能摔的。 但一直这么站着,也非常累。 何砚之一点也不想被逼着练形体,但这副支具自带矫形功能——他残废了这么久,双腿多多少少是有些变形的,此刻被强行矫正,只感觉哪里都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砚总自觉已经年逾三十,不是十八岁的小年轻,吃不了那许多苦了。 他内心仿佛分裂出两种声音,一个说与其这么难受不如一直残下去算了,反正除了不能走路也不影响什么。另一个又非常不甘心,就想努力一把看看,就咽不下这口气。 俞衡很快看出他的不自然,忙上前抱住他,轻声问:“不舒服吗?要不……先歇会儿?” “不用,你别动,让我靠一下。”何砚之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就是腿有点疼,可能太久没站了。” 俞衡忽然伸手扶住他的后颈,并在他唇边吻了吻:“那我亲你一口,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何砚之:“……” 第75章 叫家长 ……好个鬼! 何砚之表情奇怪,心说你真当自己是布洛芬?布洛芬还有个起效时间呢,哪有吃下去一瞬间就不疼了的? 俞衡觑着他的反应,又说:“没好吗?那再多亲两口?” “……” 何砚之彻底败给他了,有些心累道:“你真的不用这么套路,想亲我你就直说,我们彼此间能不能多一点真诚?” “好的,”俞衡从善如流,“我想亲你。” 何砚之:“……” 说他胖还真喘上了。 俞衡见他没吭声,便非常自觉地当成他默认,欺身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之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加深,开始攻城掠地。 何砚之已经觉得腿很疼了,又被他强行“罚站”,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但已经开始的事情强行停止更不好,只得一边忍耐,一边努力回应他。 自诩“阅人”无数的砚总被小保镖一番调戏,感觉自己真是比不上年轻人了,这小兔崽子数月以来吻技进步神速,你会的你不会的他都能学去,还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给你变出更多的花样来。 他这“前浪”早就被“后浪”摁死了,想翻身都翻不了。 何砚之被他一顿操作搞得眼神有些迷离,气都不太能喘匀了,觉得要不是场合不对,兔崽子能直接扒了他衣服干他。 等好不容易分开,何砚之气喘吁吁:“你能不能别每天都跟饿了三天没吃饭突然看到大餐似的,哪天晚上也没见你少亲我,还不够?” 俞衡义正辞严:“那不一样,躺着亲和站着亲又是两码事。” 何砚之:“??” 这还是个收集游戏?解锁七种姿势能召唤神龙吗? 同样都是亲,躺着和站着还有什么区别?难道躺着是r,站着是ssr? 老砚总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他迷惑地看了俞衡半晌,问出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那……躺着干和站着干呢?” “你想尝试站着吗?”俞衡笑意加深,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我喜不自胜啊。” 何砚之:“……” 懂了。 让他早点站起来的目的是早点解锁新姿势。 他就知道这小兔崽子动机不纯。 何砚之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扶着平衡杠缓缓后退一步:“我累了,坚持不住了,你快把这玩意给我拆了。” “真的不再多尝试一下吗?”俞衡循循善诱,“我觉得你还可以坚持。” “不,我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 “……” 想打人。 俞衡逗他逗够了,这才把他扶回轮椅上,帮他脱掉支具,按揉双腿。 何砚之浑身都疼,坐下就不想再动了,他不知被对方按到了哪儿,突然叫出声来:“你轻点儿!” 俞衡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不禁手一抖,十分紧张地抬起头:“怎么了?我没使太大劲啊?” “……没事,”何砚之把腿收回来,自己揉了揉被按疼的地方,“就是骨折过,好了以后用力按还是会疼,以前被你按疼好几次了,刚刚没忍住。” “那你怎么不早说?”俞衡皱起眉,“车祸时候伤的吗?我都不知道你除了腰还伤过哪儿,有疤的地方我会避开点,别的还有哪里?” “那可太多了,我自己都记不住。”何砚之叹气,“不过这个不是,这是好多年以前弄的了,车祸的时候可能别了一下,又有点骨裂。当时伤的那年用过疤痕淡化的药,所以不太明显,你没看着也不怪你。” 俞衡扶着他小腿,细细摸索也没摸出什么异常:“哪里?这里吗?” “再往上点。” 这回俞衡放轻了动作,连带着声音也放轻了,开始刨根问底:“怎么伤的?拍戏的时候?” “嗯,威亚断了,摔下来了。” 何砚之说得轻描淡写,俞衡却听得心惊胆战,他诧异地抬起头:“威亚断了?多高?” “不记得了,五六米吧,”何砚之说,“本来底下就是草地而已,摔也不至于摔坏,关键不知道谁在那放着一个什么道具,铁的,正好磕上去……我当时都怀疑有人故意在整我。” 俞衡听着都觉得疼:“既然是有危险的戏,怎么不用替身?” “当时觉得自己牛逼呗,觉得别人用替身真low,我就不用,完了好出去显摆,卖卖什么敬业人设啊,说多么辛苦多么危险,不用替身亲自拍摄……什么之类的。”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想想真是有病,多少事儿用个替身就解决了非得自己死磕,整得最后伤了没人同情你,责备你为什么不用替身不说,还得赖你拖慢拍摄进度,吃力不讨好。” 俞衡蹲在他身前,低着头没说话,这个高度何砚之顺手就拍了拍他肩膀:“你说我要早几年遇见你多好,我雇你给我当替身啊,咱俩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 “……谁跟你差不多,”俞衡听出他在转移话题,也顺着他往下说,“我比你高好几公分呢好吗,而且,就您这小体格,跟我差不多?” “我是说当年,当年,”何砚之面子快要挂不住了,“你刚上大学那会儿也没现在这么高吧?那四五年前,我也是敢脱了衣服去走秀的。” 俞衡上下打量他一番,实在没看出这货哪里像能走秀的,两条腿倒是挺细,《活该》里面就看出来了,往那一杵,女生都自愧不如。 他正想到《活该》,何砚之也提起来:“哦对了,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事,你不是追剧了吗,应该看到单……什么黎篮球场踹我那段儿吧?觉得演得逼真吗?” 俞衡回想了一下:“逼真。” “那还真不是演出来的,”何砚之说,“当时没规定他要往哪踹,他随便一踹,我也忘了跟他说,然后就那么巧,被他踹到骨折过的地方了,所以当时的表情绝对是自然流露。” 俞衡:“……” 这一副还挺得意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自己都不注意哪里受过伤,还好意思吹自己演得逼真? 这什么人啊? 小保镖有点生气了,他板起脸:“行吧,我看你也不嫌疼,一会儿我就去把那瓶JO扔了,咱们不需要这东西。” “不不不!”何砚之连忙摆手,“这受不了,会出人命的,我真的不想去肛肠科挂号,给我留点面子。”… 俞衡瞄他一眼,站起身来:“我去喂猫。” “哦……” 何砚之等他走了,这才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脚趾,心说真是老胳膊老腿了,一年以前他还到处浪,跟人吹嘘自己年近三十能跑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怎么出了个车祸,就把他变成这样? 有些flag是真的不能乱立啊。 他着实有些郁闷,驾驶“坐骑”离开房间,就听到还没走远的俞衡说:“你第一次尝试我就放过你了,虽然知道你很可怜,但复健不能停止。今天就算了,明天继续。” 何砚之一声哀嚎:“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能手下留情?” “不能,”俞衡微笑,“可以降低强度、减少每天锻炼的时间,但相应的,你需要的天数就会变长——你想选长痛还是短痛?” 何砚之:“……” 他选无痛全麻。 于是从这天开始,砚总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俞衡的要求确实不高,无非要求他每天戴上支具“没病走两步”,但这个“两步”简直要他狗命,更可气的是,臭小子还把一个复健玩出了花来,动不动说“你走三步我就亲你一口”、“走五步亲你两口”、“走完一个平衡杠的长度咱们今晚就做些爱做的事”……以及等等。 何砚之每次都信他鬼话,结果第三步时明明走到他跟前了,对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退一步,还非说自己没动是他少走了一步,要他再补一步。 偏偏还一副无比笃定的样子,搞得何砚之再三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终于有一天他偷偷把手机开了录像放在旁边,把整个过程录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根本不是他少走,就是姓俞的在唬他。 何砚之气得牙痒痒,当场找他去质问,结果这货二话不说把他按住干了个爽,美其名曰:补偿你。 何砚之只想问候他列祖列宗。 ……嗯,其实这种补偿方式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没有把他搞到腿软还让他第二天照常锻炼就更好了。 不过说句实话,虽然被小保镖搞得每天都很疲乏,但效果确实明显,没过半个月,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副高科技产品,觉得也确实好用——材料轻便,适应以后就不会觉得特别难受了,能帮着他逐渐找回行走的感觉,以及对两条腿的控制力。 像在给他生锈的零件抛光上油,还拧紧了螺丝,增加齿轮的吻合程度。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自己没控制好步伐,或者不小心磕磕碰碰,这东西也能自动感应,并迅速调整帮他站稳,一次都没摔倒,屡次挽救他脆弱的小身板。 复健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就是有天他不小心切错模式,按到了“助行”,一抬脚就被自己动起来的支具吓了一跳。 这究竟是什么魔鬼啊?说是助行,还真要帮他走路不成? 何砚之用了这玩意十几天,有点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明天就能健步如飞。有天没事干他试着不依靠器械自己站立……结果十分不幸地摔了个狗啃泥,若不是摔在垫子上,估计已经门牙不保。 还正好被刚刚过来的俞衡看到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还被数落一番的砚总决定以后一定小心行事,至少绝对不能被小保镖发现他干坏事。 这天正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天气,何砚之在屋子里吹着小风,顺便溜达两步,准备趁俞衡不注意溜到客厅拿两包豆干吃。 他正想下平衡杠,脚还没探出去,俞衡突然推门进来给他送水果,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打电话:“喂?张老师?啊……我是俞微家长,怎么……” 何砚之赶紧缩回脚,在内心祈祷他没发现,却见对方忽然皱起眉:“什么?打架?您说俞微?” 何砚之竖起耳朵,俞衡明显是不太相信:“这不可能吧,微微她挺听话的一孩子……” 电话那边传出一个愤怒的男声,也不知用了多大音量,何砚之都听得一清二楚:“我还能骗你!她扇同学耳光,把人扇得脸都肿了!嘴角出血!你们这家长怎么当的?还不赶紧滚到学校来!” 第76章 缘由 何砚之一听那个“滚”字,心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了,心说老子雇的人老子才能骂,您算哪根葱? 俞衡也瞬间脸色一沉,语气变得极为冷淡:“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何砚之问:“谁啊?” 俞衡:“还能有谁,微微她们班主任。” 班主任…… 何砚之觉得这个词汇莫名耳熟,应该在某种时候提起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俞衡估计他是想不起来,遂提醒道:“就是之前,我妹跟你吐槽过,帮着自己侄女作弊好让她回回考第一那位班主任。” “哦……”何砚之作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所以跟你妹打架的人,就是他侄女?” “有可能,”俞衡说着放下已经切好的橙子,“你吃吧,自己在家待会儿,我去趟我妹他们学校。” 何砚之隐晦地示意他:“需要帮忙吗?” 俞衡:“……不用,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你别乱来。” “那好吧,”何砚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居然有些失望,他朝对方捏在手里的手机一挑下巴,“记得录音。” “知道。” 俞衡说完就走了,何砚之坐下来啃橙子,内心有点蠢蠢欲动,便给已经出门的小保镖发消息:【要不你去了开视频?】 俞衡:【怎么开?用手机很容易被发现的】 何砚之一想也是:【那开语音,你把手机揣兜里,我这边闭麦,不会发出声音】 俞衡:【可以一边语音一边录音?】 何砚之:【可以,我发你个软件】 俞衡:【ok】 砚总估计没少干这种缺德事,不然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又顺便教了一下软件怎么用,最后发:【你冷静点,可别打人】 俞衡:【我怕我还没来得及打人,你已经搞了什么大动作】 何砚之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的,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俞衡:【我信你个鬼】 他很快抵达学校——这个时间学生还没放学,他先去俞微班级透过后窗看了看,发现他们在上课,而自己妹妹并不在教室里,座位空着,同样空着的还有另外一个座位。 这节课并不是班主任的数学课,讲台上是一个女老师。 于是他没打扰里面的学生,直接去了老师办公室。 自从妹妹上初中,她家长联系人一栏里就填的是俞衡的名字和手机号,俞衡经常从自己学校赶回来去给妹妹开家长会。老师也问过为什么不找父母过来,兄妹两人皆以“母亲不在世了,父亲身体不好”为由糊弄过去。 事实上,俞爸爸还能再教十年书,不过他是个大学老师,从来不叫学生家长,也不喜欢被叫家长。 俞衡一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班主任的位置前站着两个女生,一个是他妹妹,另一个正是被俞微吐槽过的“关系户”。 两个女生离得八丈远,好像彼此身上有致命病毒似的,一碰就传染。 俞衡皱起眉头——他兜里的手机已经提前打开了录音和语音,何砚之那边正在接收“实况转播”。 他径直走到班主任面前,礼貌且冷淡地打了个招呼:“您好。” 两个小姑娘全都委屈得不行,俞微一看到她哥,立刻扑上来抱住他:“哥!” 俞衡拍拍她的胳膊,冲她递了个眼色,重新转头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张老师叹口气,起身道:“咱们找个小教室,好好聊聊你妹妹的事。” 俞衡:“不必了,老师,就在这吧。” 张老师脸色一沉:“别打扰其他老师阅卷,刚刚期中考试完,大家都忙——小姑娘也都好面子,当着这么多人,有些话怎么说得开?” 俞衡没再说什么,只拉着俞微的手,跟班主任出了办公室。 对方把他们带到一个没人的教室,这里只摆着一些桌椅和几块黑板,估计是堆放杂物用的。 俞衡环顾了一下,发现这里没有监控。 而老师办公室是有监控的。 没有监控,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天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记录下来。 看来何砚之让他事先开好录音的决定是正确的。 张老师拿起一块抹布,擦干净椅子:“随便坐吧。” 那个跟俞微产生矛盾的女生也过来了,俞衡看她一眼:“老师只请了俞微家长,没请这位同学家长吗?” 张老师神色坦然:“哦,她爸爸出差去了,妈妈……” “我妈正在接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女生仰起脸,之前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得意和鄙视,“如果生意谈成了,一下子就能拿到几百万,要是因为叫家长被打断,这损失你们赔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扫到俞微身上,而俞微用力咬起牙,攥着她哥的手明显紧了一下。 俞衡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微笑:“是吗,那还真厉害啊。” 几百万……在他们砚总家,几百万是拿来买菜的。 正在听语音的何砚之差点没把橙子皮咽下去。 惊呆了,有朝一日,他居然听到有人在他面前炫富。 这世道真是变了。 怪不得这位张老师这么护着他侄女,甚至不惜帮她作弊,闹了半天是傍自己亲戚的大款,渴望飞黄腾达啊。 啧,真惨,亲戚要是真想让你飞黄腾达,还至于让你当一个破初中班主任? 何砚之觉得十分有趣,随便上网搜了搜,搜到这个老师的真实姓名,然后从好友列表戳了一个人:【帮我查查有什么背景,还有他哥或者他弟的,要详细,越快越好】 对方秒回:【ok】 俞衡那边,张老师貌似严厉地训斥道:“张思蕊,怎么说话呢?” 张思蕊——那女生“哼”一声,扭过头不吭声了。 刚刚她仰头的时候,俞衡顺便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根本没有红肿,嘴角也没有伤口。 打应该确实是打了,不然俞微早要争辩,但肯定没打得多严重,这老师是在夸大其词。 可以啊,跟他玩这一套。 俞衡保持微笑:“所以您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妹妹为什么要打人?” 张老师看向俞微:“这个你得问……”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个女生同时叫起来,俞微说:“她空口造谣!她活该!” 张思蕊:“她恼羞成怒!她嫉妒我!” 手机那头,何砚之正在吃瓜看戏,一听到小女生尖细的嗓音,赶紧把手机音量调小。 俞微明显被气疯了,扯着嗓子喊:“你要不要脸!我嫉妒你?你是成绩比我好?还是长得比我漂亮?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到处显摆,像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你才是螃蟹!”张思蕊也叫起来,“我家有钱怎么了,那你比你家强!乡下来的土包子,一年四季只穿得起校服!” “你不穿校服!你裙子短到连内裤都遮不住!” “……够了!”张老师忍无可忍,“张思蕊!现在把你妈叫来!” “二叔!” 俞衡面无表情,心里表示出些许的不认同——他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虽然穷了点,但绝对比这两位修养高多了。 于是他保持着极高的涵养问:“我也很忙,不是来听吵架的,我想听重点。” “我来说吧!”张老师一摆手,“她们两个大打出手,是因为前几天的期中考试,当时我监考,看到张思蕊座位底下有张纸条,就捡起来问是怎么回事,张思蕊告诉我,这是俞微传给她的,找她问答案。” “她倒打一耙!”俞微气得脸都白了,“明明是她传给我的!我捡都没捡直接给她踢回去了,怎么就变成了我传给她的!” “看吧,”张老师一摊手,“她们两个说法不一,而且那张纸条上面也没写答案,就算作弊也是作弊未遂,所以我当时并没说什么,让她们继续考试。” 这时候俞衡插话道:“谁传给谁的,辨认一下字迹不就出来了?这还需要争执吗?” “主要是她们俩本来字迹就有点相似,纸条写得潦草……”张老师说着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我还留着呢,你看看吧,是不是你妹妹的字迹。” 俞衡接过看了一眼,发现还确实有点像。 俞微快要急哭了:“真不是我写的!她故意模仿我字迹,平时写作业就模仿我字迹!” “我呸!”张思蕊又不服了,“我爸爸给我报的书法班,上一个小时一万块钱!我模仿你字迹?!” 俞衡:“……” 手机那头的何砚之:“……” 这小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爱炫富。 俞衡简直懒得理她,又问:“既然字迹辨认不出来,那调一下监控不就知道了吗?据我所知,贵校监控应该是全覆盖的吧?” “这个……”张老师推了一下眼镜,“实不相瞒,我也想过,但偏巧考试之前有一次监控检修,发现我们班的监控坏了,得更换摄像头,但是设备厂家暂时缺货,所以考试那天是没有监控的,就多叫了两个老师监考。” 俞衡再次微笑:“哦。” 张老师叹口气,貌似正人君子似的说:“其实如果作弊没成功,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顶多私下批评两句,不会闹大。但关键在于……最后老师批卷的时候,发现两个孩子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的答案一模一样——哦,那场考试考的是英语。” 俞微浑身发抖:“都是全对,怎么可能不一样!” “怪就怪在这了,”张老师说,“张思蕊是年级出名的尖子生,选择题全对很正常……当然,俞微英语也不错,但我问了英语老师,说她完形填空一般还是会错一两个的,唯独这次,一个都没错。” 俞衡持续微笑:“这就不对了吧,如果是俞微抄的张思蕊的,可作弊明明没有成功,她是怎么抄到的呢?” “这可能……”张老师思考了一下,“当时她们两个座位挨得挺近,如果探头看的话……” 俞微:“我没有!她在我斜后面,我怎么看她!” “老师,”俞衡拦住妹妹,“那么您看到俞微抄了吗?在场所有的监考老师,看到俞微抄了吗?看到她回头了吗?” 张老师挠了挠额头:“要是能抓到,这事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不是吗?” “哦,”俞衡道,“所以,您说我妹妹打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老师:“是这样,今天——就下午第一节 课课间,我看到楼道里围了好多人,我就过去,发现两个孩子正在争吵,张思蕊捂着脸,说自己被俞微打了。” “我是打她了,”俞微突然平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但是她先污蔑我,她当着班里同学的面,甚至班外同学的面,说我考试作弊,说我是抄她的卷子才考到年级第三,说我的成绩本来连前五十都考不进去。” “她说得很大声,我从厕所出来就听到了,当时好多人围着她,好多人嘲笑我,”俞微攥紧拳头,“她这么污蔑我,我难道不应该打她?” 第77章 究竟谁更损 “我什么时候污蔑你?”张思蕊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明明是一个外班的男生来问我,我根本都没有回答他,是他一直追着问,非要问我你有没有作弊,然后你就过来了,上来就打我。你听错了吧,不是我主动说的啊?” “……你好恶心,”俞微眯起眼睛,“你敢说,却不敢承认?你家那么多钱,居然没给你买到一张会说实话的嘴吗?” “你……” “好了,别吵了,”俞衡把她们两个隔开,“争来吵去的也没意思,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所以张老师您是想怎么解决?” “这个事吧……”张老师显得很为难,“都是我的学生,我当然是不想看到她们有矛盾的,但现在俞微在走廊里公然打人,年级主任已经知道了,肯定要给处罚。关于作弊未遂,我就想办法跟主任求求情,毕竟说不清那纸条到底是谁传的,压下来算了。” “我明白了,”俞衡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不管她有没有说你作弊,你出手打人都是不对的,给张思蕊同学道歉。” “什么?”俞微满脸错愕,“我为什么要……” 她一抬头,突然看到对方不容争辩的眼神,整个人仿佛钉住了,俞衡又重复道:“道歉,认真道歉,诚心道歉,快点。” 张思蕊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得意洋洋地抱起胳膊,用充满挑衅的眼神看俞微,满脸写着“连你哥都不向着你,真可怜”。 俞微缓缓转过身,她脊背紧绷,浑身都在颤抖,泪意终于忍不住涌上眼底,差点哭了出来。 忽然,她感觉到俞衡在身后捉住她攥紧的手,轻轻在她手腕上划了个圈。 这动作非常轻微,因为被她挡住,因此张思蕊和张老师都没有看见。 俞微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用力一闭眼,朝着张思蕊低下头,嗓音颤抖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我向你道歉。” 张思蕊非常得意,她挑起下巴:“哦。” “既然俞微真心道歉了,那张思蕊同学可以接受吗?”俞衡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才对,我替我妹妹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他兜里的手机还在录音,何砚之听得直皱眉,心说这小子在想什么?那个张思蕊明明就该打,居然让俞微道歉? 但出于对小保镖无条件的信任,他还是决定再听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折。 或许是兄妹两个低三下四的样子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张思蕊,她脸上的嘲笑都快藏不住了,摆手说:“接受当然可以接受,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是不是也该当着他们的面给我道歉?” 俞微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骂出声来。 “当然,”俞衡转向张老师,“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您找个机会,在同学们面前说明一下,让两个女生好好解释,免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没问题,”张老师一推眼镜,“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俞衡这个“解决方案”让两个姓张的都很满意,张老师一改之前的严厉,变得无比和蔼起来,他起身拍拍俞衡的肩膀:“我就欣赏你这种明事理的家长,有些家长啊,一个劲地偏袒自己孩子——行了,话不多说,这事就算这么结了,本来主任还想让俞微写检查来着,现在既然她肯道歉,那这检查也没什么必要了,我去跟主任求求情。” “那就多谢您了。” “客气客气,”张老师说着要带他们往外走,“您也忙吧?麻烦您过来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不麻烦,应该的。”俞衡微笑说,“对了,我多嘴问一句,刚刚张思蕊叫您‘二叔’……” 张老师看一眼张思蕊,笑起来:“哦,我们确实是亲戚,这个大家也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孩子父母都忙,都托我照顾着点——日常生活这方面的。” “这样啊,”俞衡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还一动不动地戳在原地,忽然他话风一转,“刚刚老师说,俩孩子都是您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是这意思吗?” “呃,”张老师有些诧异,没太反应过来,“是……是啊,我对待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怎么了吗?”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俞衡仿佛松口气似的,“我看您是个明事理的好老师,对待学生像对待自己的亲子女一样,不会因为什么亲戚关系而偏袒谁——那,俞微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张思蕊同学的问题了。” 张老师脸色有些变了:“什么问题?我们刚刚不是说完了吗?” “是,俞微打人的事是已经说完了,”俞衡面不改色,“但张思蕊同学在考试时候给同学传纸条试图作弊,事后还栽赃俞微的事……” “什么?”张思蕊睁大眼睛,“不是说了我没污蔑她吗?是她自己脑补过度!” “你别激动,我还没说完,”俞衡无比淡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说如果——我当然希望你没有这么做,但我觉得大家更希望得到一个真相,所以我会想办法搞清楚,如果确实是俞微错了,那么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道歉。” 他越说,嘴角的弧度就越不明显,表情迅速冷下来,带着某种逼人的力度:“但如果,你确实作弊且公然污蔑俞微,那么你也需要道歉,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俞微道歉。” 张思蕊一脸震惊:“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给她道歉?” “所以我说了是‘如果’啊,”俞衡无奈一摊手,“张老师也都听见了吧,如果张思蕊同学问心无愧,根本不用在意啊,反正你没做错事,有什么可激动的?” “我……”张思蕊看一眼躲在俞衡身后的俞微,仿佛心虚似的,突然大叫起来,“我就是真的做错了也不会给她道歉的!” “这就不对了,张同学,”俞衡严肃起来,“刚刚张老师说了,所有学生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区别对待谁,如果俞微做错,她道歉,如果你做错,你道歉,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张老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鬓角已经开始滑下冷汗。 这边的“现场直播”一字不落地传到何砚之耳朵里,砚总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俞衡这臭小子也忒损了,先一退再退请君入瓮,然后把退路截死,瓮中捉鳖。 两个姓张的王八羔子一定没料到他这一招。 张思蕊气急败坏了,忽然她冷笑一声:“都是你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要给俞微道歉。” 俞衡露出无奈的神情:“张老师,您看这……” 张思蕊:“而且,就算我答应了又怎么样?你有证据证明我答应吗?” “……这不好吧,”俞衡说,“我们在场所有人可都听到了,俞微给你道歉,你也接受了,反过来,你如果错了也应该给俞微道歉啊?” 这个“所有人”还包括一个何砚之。 “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张思蕊无比挑衅地仰头看他,“这里又没有监控,你连俞微给我道歉了都不能证明,你还能证明什么?” 这话一出口,张老师瞬间脸色一变。 俞衡皱了皱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就算我不能证明,但也还有张老师?张老师为人师表,肯定不可能说谎话的,对不对?” “是吗?”张思蕊看向他,“二叔?” 张老师从“面色青白”转成了“面红耳赤”,他忍了又忍,终于吐出一口气,这才免于被原地气炸肺:“别叫我二叔,这是学校,我是你老师。而且,人家都说了是如果如果,你怎么没完没了呢?你要是什么都没做,自然是清白的,到底有什么好争辩?” 张思蕊大概没料到他会不向着自己,错愕道:“我……” “好了,这事就这么着,谁都别再说了,快点回去上自习吧。” “老师,俞微我先领回家了,让她回去冷静冷静,”俞衡说,“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育她,怎么能一言不合打同学呢。” “……也好,”张老师巴不得这难缠的小子快点从眼前消失,“反正都是自习课了,拿上作业回家写吧。” 俞衡拉着妹妹从教室出来,快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并低声叮嘱道:“先什么都别问,有话回家说。” 俞微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俞衡往前走,碰到有个人从前面教室出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他连忙避开,看到对方拿着梯子和工具,应该是个维修工。 他脑子飞快地运转:“您这是……修监控?” “啊?对啊,”对方忙道歉,“没撞着您吧?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俞衡看一眼他出来的教室,“您修的是二班的监控?一班的监控已经修完了吗?” 一班是俞微和张思蕊所在的班级。 维修工还以为他是学校里什么人,也不敢怠慢:“一班的?一班监控没坏吧?二班监控有一块黑影,我刚刚已经给修好了。” “这样啊……”俞衡十分抱歉地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班监控没坏。 刚刚张老师撒了谎。 俞衡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而与此同时,刚把这一段听完的何砚之摸了摸下巴,心说:监控? 什么人可以调到学校的监控? 他虽然不认识二中的人,不过……他知道谁有可能认识。 第78章 倾诉 兄妹两个从学校出来,直接上了俞衡停在校门口的SUV,一上车,俞微就满脸沮丧地问:“为什么要我道歉啊……我觉得我没做错。” 俞衡并没立刻开车,他叹口气:“你是没做错,但是……”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只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人,知道吗?虽然她的确欠打,但事实就是,只要你先动手,你就变成了没理的那一方。” 俞微眼眶红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她小声反驳:“你初中时候被欺负不也是暴力才解决……” “……你跟我学?”俞衡哭笑不得,“咱俩能一样吗?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当时我在课堂上,有老师看着,事情不会闹得更大,你呢?下课期间,走廊里那么多人,万一有男生替她报复你呢?你一个女孩子,能拗得过一群男生?” 俞微嘴角往下耷拉,垂眼不敢看他。 “你为什么早点不跟我说啊,”俞衡透过车窗向学校内看了一眼,随即掏出手机把录音关了,“监控没坏,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想办法把那段录像销毁。这期中考试都过去好几天了……”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来着,”俞微终于忍不住,眼泪开始扑簌簌往下掉,“但是,有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是明星哥哥接的,他一接,我就又不敢说了。” “……那天不是因为期中考试,是别的事情,很多件。” 俞衡正准备结束语音通话的手突兀地顿住了,他有些惊讶地问:“我都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啊?” 电话那头的何砚之也愣了,心说:原来那天晚上俞微给他哥打电话,本来是想跟诉苦? “是我不要他说的,”俞微抽了抽鼻子,“你没接到电话我就怂了,就不打算再找你了,所以编了个借口赶紧挂断。” 俞衡神色复杂:“可我之后回家好几趟,你也没跟我说。” 俞微声音低下去:“不敢说了,觉得丢人。” 俞衡忽然有点理解她这种心理——那天晚上的电话就是鼓起勇气才打出去的,结果他没能接到,俞微那股勇气便一下子散了,再也聚不回来。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了?过年的时候你不还跟我们吐槽她吗?怎么突然又不敢说了?咱们家人之间,还能丢什么人?” “而且……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么冲动的孩子,就算她在走廊里当众造你的谣,也应该不至于当场甩她耳光吧?” 俞微脸慢慢涨得通红:“上个学期还好,她只是成绩压我一头,我跟她实际都没说过几句话,但这个学期,好像有一次我跟我同桌私下吐槽她,被她听到了,于是她就记恨上了我们。”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疯狂报复我和我同桌,趁我们课间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打翻我们放在桌上的水杯,把所有东西都弄湿了。或者故意拿着板擦去擦后黑板,经过我们身边时突然把板擦掉下来,弄得我们全身都是粉笔末。” “这还都不算什么,她还跟班里男生造谣说……”俞微有些难以启齿,用力咬着牙,“说她亲眼看到我们跟男的去开房……” 俞衡:“……” “我同桌气不过,家里找人把她调到二班去了。” 俞衡:“所以张思蕊开始专心报复你一个人?” 俞微点头。 “那你就一直这么忍着?” “没有,我也会报复回去,”俞微说,“她不是天天在班里炫耀她爸给她买的新手机吗,我知道她手机号,就把她号码挂到交友网站去了。” 俞衡:“……”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 “我本来以为我自己能处理得了的,可是班主任是她亲戚,每次都偏袒她,一出点什么事她就跟班主任告状,哪怕根本不是我做的。”俞微又委屈又生气,“他三天两头把我叫到办公室,每次都威胁我要找我家长,我真的恨死他了!” “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能当老师啊!” 一个人如果有一个势均力敌的仇人,那结局可能就是跟他死磕到底,但如果这个仇人有一个权利足够大,也足够不要脸的保护伞,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俞微突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她吗?作弊?作弊算什么,那天她在楼道里,说我……说我……” 俞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可能是什么比“跟男生出去开房”更恶心的话。 “她说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连我爸都不要我的……杂……种!”俞微号啕大哭,“还说我家穷,说我哥,说我哥是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拿卖……卖什么的钱养我!” 俞衡一脚把车刹在路边。 他眉心深深地皱了起来——当初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确实倾家荡产,但这几年过来也重新有了些积攒,二三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跟有钱人家当然没得比,但也不至于到被人看不起的程度。 不过是始终在攒钱,所以节俭一些,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在别人眼中,节俭就等于穷? 他竟不知道他妹妹在学校会遭受如此敌意。 就因为妹妹的家长会是哥哥去不是父母去,就变成了父母不要她? 这种谣言还真是全靠一张嘴。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何砚之脸色也很不好看,当然他注意的点实际上只有最后一句,但仅仅这一句,已经让他十分火大,甚至想现在就把那空口造谣的孩崽子抓过来当面对峙。 这么小就能骂出这么恶心的话,以后长大还了得? 这时他手机上冒出一条消息:【要4月12号的录像是吗?有的,全天都有,今天下午的也有】 何砚之给对方发去更加详细的信息:【帮我把这两段剪下来】 对方:【可以是可以,不过……学校的监控录像私自外传这种事,一查就能查到是谁做的】 何砚之:【放心,我担保不会让你有事,如果出事,那我给你换个工资三倍的地方,你看还愿意?】 对方:【您稍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剪】 何砚之搞定了这边,又发消息给之前获取资料的人:【查到了吗?】 对面很快回复:【有点复杂,详细资料可能明后天才能给您答复,现在只知道这个张老师有个哥,他哥名下有一家公司,这家公司曾多次被人以诈骗为由举报过,但每次查下来,事情都会不了了之,估计有什么背景】 【以及,这个哥跟二中校长是朋友关系】 何砚之视线微微一凝——居然还查出点出乎意料的东西。 【几年间这家公司被举报的次数有数十次,我这边暂时查不到举报人的实名信息,但显示至今还有人在举报,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继续尝试,看能不能查到一些信息联系上他们】 何砚之:【可以】 砚总在这边准备搞“大动作”,那边俞衡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以评价的词。 ……他现在有点后悔让妹妹跟张思蕊道歉了。 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真是打十顿也不为过。 俞微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委屈过了,俞衡也不阻止她,只默默轻拍她的背。 何砚之隔着网络信号都听得十分揪心,心说这是给小妹妹欺负成什么样啊,而且最可气的恐怕还不是张思蕊,而是他们班主任。 张思蕊有这么多歹毒的心思,跟她家里的教育也不无关系,她父母难辞其咎。 这一家子估计都不是什么好鸟。 同样不是好鸟的砚总突然有点不服气——他的人,他自己还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评头论足。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回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更“恶”。 他何砚之别的不擅长,就干坏事最拿手。 小保镖还没留意到自家雇主又要搅弄什么风云了,也无暇留意,俞微哭了好半天才慢慢止住眼泪,他终于得以把车继续往前开。 俞微抽噎着说:“我不……不想回家,今天能不能不……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儿啊?” “去酒店住行不……行?” “酒店?”俞衡诧异地瞧她一眼,“有家不回你住酒店,而且你怎么跟爸说?” 俞微:“就说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你快得了吧,你长这么大也没哪天去同学家写作业彻夜不归过,”俞衡否定了她这提议,“这样吧,要不你跟我去何砚之那。” “……不太好吧,”俞衡低声说,“不会打扰你们吗?” “一晚而已,有什么好打扰的,”俞衡踩下刹车等红绿灯,“快决定,不然我得调头。” “他没同意的话,我……” “他同意,我同意他就同意,看你的意思。” 何砚之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啥玩意儿啊,俞衡要把妹妹拐回他家? 虽然他确实不介意,但怕人家小姑娘介意。 俞微:“那……也行吧,只要不回家,怎么都行。” 俞衡“嗯”一声,伸手一指副驾的抽屉:“里面有纸,赶紧把眼泪擦擦,哭成这样,都不漂亮了。” 俞微还在轻微地抽气,将擦过眼泪的值揉成一小团,忽然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艰难地说:“哥,你说……妈妈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才……” 俞衡一愣:“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才……没的?”俞微嗓音颤抖,“如果我没有出生,妈妈就会不走,家里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我是不是才是罪魁祸首?” 第79章 监控录像 “……说什么呢?”俞衡完全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 俞微垂着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妈妈就是因为生了我才变得身体不好,最后生病的,如果我没出生就好了。” “你……”俞衡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至于吗?因为被同学欺负就觉得自己不该活着?那你哥我估计早已经死了。” 还有他家那位,某大明星可能得自杀个千八百次的吧。 俞微没吭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语音聊天里声音也就中断了,何砚之等他们回来等得无聊,也站得够累了,遂小心翼翼地从平衡杠上下来,准备休息。 这套支具确实能帮他走上几步,但到底不像正常走路那么轻松,腿上力量还远远不够,只能缓慢移动,十分耽误事。 还没直接坐轮椅跑得快。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从装上至今没开过的“跑步机”,心说他以后不会真的要在开动的机器上面走路吧? 会要人命的。 他光想想就浑身一哆嗦,赶紧把可怕的幻想驱逐出脑海,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扒自己的脚腕,低头一看,发现是某只小白猫。 戴着支具不太好弯腰,他想把这玩意脱了,但有一部分卡扣在背后,他摸了半天也没能解开。 真麻烦。 俞衡回来之前,他还没办法把这东西搞下来了。 何砚之有些不爽,正准备开麦跟俞衡说让他快点,就听到一直没关掉的语音聊天里重新有声音传来:“到了,下车吧。” ……居然已经回来了。 他推着轮椅慢慢往外走,在轮椅上借力保持平衡,刚走到客厅,就听玄关处有人开门。 俞衡刚进屋,一抬头就跟他撞上视线,眉头顿时皱起来:“我不是说让你别到处溜达吗,我不在家你到处乱跑,万一摔倒了你怎么起来?” 何砚之十分委屈:“我也不想啊,这玩意我自己脱不下来,你赶紧帮我弄下来。” 俞微从俞衡身后探头,她有些惊讶地望向何砚之,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看他:“明星哥哥,你能走了?” “假的能走,”何砚之还挺有自知之明,“说真的,戴上这东西,别管是脑瘫、全是瘫痪还是半身不遂,通通都能走。” 俞衡:“……” 说得跟真事似的,他差点就信了。 他弯腰给妹妹找拖鞋,可翻遍鞋柜也没找到合适的,只好问:“你家有女式拖鞋没有?或者小号的男鞋也行。” “……我上哪给你偷去,”何砚之诧异道,“我家又没住过女的,哪来的女鞋?我可没有特殊癖好。” 俞衡没办法,只好找了一双看着最小的新鞋,拿出来给妹妹穿:“穿他的将就一下吧,他鞋还小一号。” 俞微倒也不挑剔,就是穿上以后还富裕一大块,走起路来踢里踏拉。 小幸运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扑球玩去了,一跑起来直打滑,俞微很快看到了它,暗淡的神色亮了一丝:“猫!小猫!” 她飞快地冲过去把猫从地上抱起来:“你们新收养的小猫吗?那大橘呢?” 何砚之一指茶几底下。 大橘正趴在那睡觉,只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小幸运被陌生人抱,好像有些紧张,不安地叫唤起来。 俞微换了个姿势抱它,顺便给它挠挠下巴:“它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不会,认生,一会就好了。”何砚之冲她招招手,“快过来我看看,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被欺负了?” 俞微还不知道他们录音并“实况转播”的事,闻言一瘪嘴,低声说:“我想转学。” 她声音虽小,何砚之和俞衡还是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何砚之忙道:“不至于的吧?谁欺负你,我让她转学。” 俞微没再说什么,她把猫放回地上,转身寻找到卫生间:“我去洗把脸。” 俞衡叹口气,走到何砚之面前帮他脱支具,听到对方低声说:“你先把语音聊天关了吧,开太久了。” 俞衡手一顿,赶紧掏出手机,不禁诧异:“我记得我已经关了啊,怎么还开着?” “你一直都没关好吗。” 俞衡表情有些变了:“所以……我们在车上说的话,你也全都听见了?” “对啊。” “……” 这就有些尴尬了。 那些话,他本来没想让何砚之听。 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也没法再挽回,他只好默默掐断语音,又把长达40分钟的录音发给他:“给你一份,在你那里备份一下。” 何砚之:“嗯。” 俞衡帮他把支具解下来,扶他坐回轮椅:“怪不得你不惊讶我把微微带回来。” “让她住两天吧,反正我这也不缺房间,”何砚之说,“你快去看看她,说洗个脸怎么还没出来?” 俞衡走到卫生间门口,发现门被反锁上了,里面隐隐透出压抑的哭声。他神色复杂地站了一会儿,想敲门的手迟迟没有敲下去。 何砚之把小幸运抱到自己腿上,将轮椅转到他旁边:“又哭了?” “我好久都没见她哭得这么凶了,”俞衡声音很轻,“上次这么哭还是我妈走的时候,那会儿她虽然还小不太懂,但是知道以后再也没妈妈了,一直哭得累到睡着才停下来。” 何砚之不知道该说什么,拽了拽俞衡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后者说:“我得想办法搞到学校的录像,你说……监控室半夜开着吗?” 何砚之眉头一挑:“你想翻墙进去偷啊?那可不行,被逮到你就死定了。我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攥着的手机突然振动两下,有人给他发来一个压缩文件,并说:【你要的视频,前后各多给你剪了十分钟,你可不能食言】 何砚之迅速回:【放心,如果有事,你第一时间联系我】 对方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便不再说话了。 何砚之赶紧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把俞衡叫过来:“我正要跟你说呢,录像我搞到了。” 俞衡一脸错愕:“你怎么搞到的?这才多长时间?” “还有能难住我的事吗?”何砚之把压缩包解压,发现里面共有两段视频,加起来有四十分钟的时长,“你甭管我怎么弄到的了,快过来看。” 视频还是高清的,第一段是期中考试的考场上,左右分成两格,一格是前摄像头的拍摄录像,一格是后摄像头的。 他们很快在里面找到了俞微和张思蕊,拍得非常清楚。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俞微低着头从里面出来,何砚之立刻叫她:“微微,快来,我搞到你们学校的监控录像了,你们班期中考试那天的录像。” 俞微明显一愣:“摄像头不是坏了吗?” “坏个屁啊,你们班主任骗你的,”何砚之说,“快,你哥我马上给你报仇雪恨。” 俞微也没问他为什么一副知道得很清楚的样子,她走到何砚之身后,看到电脑屏幕中的自己,惊讶地睁大了眼。 何砚之把视频稍微快进,播放到9分43秒的时候,画面上的张思蕊鬼鬼祟祟抬头张望了一阵,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小条纸条,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然后揉成团,往斜前桌的俞微脚下扔去。 俞微:“就是这里!” 何砚之立刻按下暂停,将视频往回倒,停在张思蕊写纸条的那一刻,把画面放大再放大,可以看到纸条上写了什么字。 他扭头问俞衡:“纸条呢?带回来了没?” 俞衡从兜里掏出纸条:“在这。” 两人拿着纸条跟视频中的比对,发现文字内容一模一样,笔迹也一模一样。 “行了,她没跑了,”何砚之一拍大腿,吓醒了卧在他身上睡着的猫,“这小兔崽子自己没什么本事,颠倒黑白到是挺拿手。” 俞微咬着嘴唇,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欣喜,竟又要哭。 俞衡赶紧哄她。 何砚之继续播放录像,很快就看到画面中的俞微发现了自己脚下的纸条,她先是一愣,随后扭头寻找,这时张思蕊朝她示意把纸条打开。 俞微非常厌恶地瞥她一眼,连捡都没捡,直接把纸条踢了回去。 而正在这时,在考场里监考的张老师走过来,他捡起地上的纸条,质问俞微:“怎么回事?” 然后就是两个学生的争辩。 跟俞微说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没撒谎,”俞微强忍着没继续哭,“我才不会作弊,而且也绝不可能找她问答案啊!” “嗯,我们都看到了,”俞衡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是清白的,是张思蕊在撒谎污蔑你。” 忽然,电脑右下角的小图标闪烁起来,何砚之点开聊天界面,发现刚刚给他发视频的人又发了一段视频过来:【新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你需要不需要】 何砚之疑惑着点开,发现新的视频依旧是这场英语考试,此时考试已经接近尾声,两个学生估计是争吵完了,重新坐回座位,俞微明显气鼓鼓的,写字都极为用力。 而这段录像的关键点显然不在这里。 一同监考的还有几个老师,其中一个是英语老师,她估计是闲得无聊,随手在讲台上拿了一份多余的卷子,正在做上面的完形填空。 而班主任张老师站在她身后不远,貌似拿着手机看东西,实际上却打开备忘录,将英语老师写在卷子上的答案抄了下来。 “……我靠,不是吧,”何砚之由衷地敬佩,“他帮侄女作弊数学还不行,英语也要作弊?” 张老师把答案抄完,离开教室一小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回来继续监考,经过张思蕊身边时,将一个小纸团掉在了她桌上。 等他走后,张思蕊悄悄把纸条打开,里面是一串选择题的答案,还写明白是第几题到第几题,生怕她抄串似的。 “厉害,”何砚之忍不住“赞美”,“为了学生的成绩,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80章 心甘情愿 俞衡眉心皱得死紧——他虽然已经料到张老师没什么师德可言,但这证据真正摆在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因为父亲是老师,他本身对“教师”这个行业是带有很大尊重的,此刻完全被这位“对待学生一视同仁”的班主任刷新了三观,一想到妹妹被这种人欺负了这么久,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前脚抓别人作弊,后脚就亲自下场帮自己侄女作弊,新鲜啊,刺激。”何砚之给发他视频的人回了个“谢谢,非常有用,你帮大忙了”,嘴角一扯,冷笑道,“那个张思蕊,她不是爱炫富吗,我帮她,我这个人最喜欢成人之美了,我让她去全国人民眼前炫富,这多爽啊。” “还有这位班主任,我觉得不曝光他都对不起他这个人。” 俞衡本来还没想把这事闹大,但看完这段视频,他内心的想法已然改变——这已经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而是上升到了“个人品德”以及“职业素养”的层次。 二中有一个张老师,谁又能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二个? “明星哥哥,”俞微小声问,“你要曝光给谁啊?会……出什么事吗?” “当然是曝光给全社会,”何砚之开始把所有证据整理到一起,“其实可以直接去向上级举报,但教育这方面毕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也不认得什么人,能要到这份录像还是机缘巧合。这样的话,就不能保证他的后台会不会帮他压下来——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失败了,以后再想整他,那可就难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直接把他送给舆论,舆论的力量有多大你们应该都清楚,只要这事一闹大,再想压住,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不过我还是征求你的意见,”他说着回头看向俞微,“你是当事人,你有权做出选择。” “那……我会被骂吗?”俞微小心翼翼地问,“会有人来报复我吗?或者……报复我的家人?” 何砚之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说:“风险肯定是有的,一但曝光出去,关注这件事的人就不只是我们几个,可能会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不过这次事情你占理,所以绝大部分舆论会倒向你这边,被骂的是他们才对。” “至于你们的安全,如果不放心,那这几天你就别去上课了,在我家住段时间,可以你爸也接过来。” “不去上课的话……”俞衡有些担心,“功课会落下吧?” “功课重要还是安全重要?”何砚之瞧他一眼,“而且,他们班能不能正常上课还是个问题呢,这个班主任,从今往后要被开除教师行列了。” 这倒也是。 俞衡轻拍妹妹的肩膀:“你好好考虑一下?” 俞微抬起头:“如果……这次就这么放过她了,她是不是会比以前更嚣张?” 何砚之:“那肯定啊,坏人会因为做了坏事却没得到法律制裁而得意,下次变本加厉。” “那就……麻烦明星哥哥了,”俞微咬紧牙关,好像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半晌才续上话音,“她不止欺负我一个人,就算我转学了,她也还会去欺负别人。我们班主任也不止教我一届学生,他现在能做出这样的事,就意味着以后也能。” “那你说得可太对了,”何砚之撸了两把猫,“这种老师还是赶紧滚蛋吧,少继续祸害学生了。” 他说完,找理由把俞微支开:“累了没?去睡会儿觉吧?你先住你哥那屋,那屋他平常不住,就是养猫。” 俞微点点头:“我可以抱着大橘一起吗?” “当然可以啊。” 俞衡把妹妹和猫送去睡觉,何砚之这才打开另一段视频,并插上耳机。俞衡很快返回,拿了一边耳机,跟他一起听。 如果俞微在车上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种恶毒的言辞还是别让她再听第二遍的好。 这段录像是走廊里监控拍摄的,因为是下课时间,声音非常嘈杂,他直接跳到从张思蕊出来开始,盯着画面仔细听。 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他看到张思蕊在边走边跟一个男生说话,也不知聊到什么,她突然拽住对方:“哎,你知道吗,期中考试的时候俞微给我传纸条问答案哎。” 她这话声音还不小,何砚之听得一清二楚,周围同学也听得一清二楚,有不少人都因此停下脚步。 有人问:“她不是尖子生吗?” “尖子生什么呀,她每次考试都是抄的,”张思蕊耸耸肩,“就她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还想当年级第一,她爸都不来给她开家长会的。” 她说着,故作神秘地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我偷偷跟你们说,你们知道她哥是干嘛的吗?有人告诉我上次她哥给她开完家长会就去了夜店,你们懂了吧?拿那种脏钱来养她,好惨喔。” 旁边一个女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她哥还蛮帅的啊?” “就是因为长得还凑合所以才去卖呀,”张思蕊一副“你懂什么”的样子,“他长得就像小白脸吧,没准现在就在被谁包养……” 她话正说到这里,站在人群后面偷听了很久俞微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冲上来,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人群一片惊呼。 何砚之看到这,内心冒出三个字:打得好。 他把视频暂停,扭头看俞衡,发现他脸色果然很难看。 俞衡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道:“上次开完家长会我确实是去了ktv,但那天是费铮邀请我们去唱k的,去ktv就等于去卖?我……” 何砚之听着,觉得他忍下了一句名叫“他妈”的芬芳。 俞衡把耳机一扔,沉着脸坐到沙发上不吭声了。 何砚之也把轮椅转过去,小声问:“哎,要不这段视频还是别放了,我赌五毛,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来扒你,说不定真能扒出来。” “扒什么?” “扒你这个人啊,你现在给我打工的行为,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眼中,就是‘被包养’,”何砚之说,“而且你解释都没用的,那帮人,他们觉得是什么,就认定是什么,哪怕最后知道真相发现自己错了,也绝对不会道歉的。” “网络一张皮,谁知道皮下是人是鬼。” 俞衡看了看他,没说话。 “我觉得有考场上那段已经够了,你说呢?” “都听你的。” 这句“都听你的”极大地取悦了何砚之,他十分欣慰地微笑了一下,从茶几上拿起两包豆干:“来,吃点东西缓解一下心情。” 俞衡又无奈又好笑,居然没那么窝火了。 于是何砚之把所有材料放进一个压缩包,找了个专门写这种微博的,让他整理好准备发博。 同时他又委托人继续调查这个张老师,准备挖掘他更多的“光荣伟绩”,给热搜增光添彩。 整个下午砚总都十分忙碌,同时跟好多个人聊天,俞衡简直担心他聊串了,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愧疚,忍耐许久,还是道:“这次又麻烦你了,弄这些估计要花不少钱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还上?不用,”何砚之向来视金钱如粪土,根本不在意,“咱俩谁跟谁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分得那么明白。” “那我不真成了被你包养的小白脸?” “你要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啊,”何砚之开始不正经了,“我这个人最喜欢花钱买享受,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金钱交易,我掏钱,你出力,只要你让我满意,我们就是合作愉快的好伙伴。” 俞衡:“……” 他无语半晌,叹气说:“你这么挥霍真的不太好。” “……别对残疾人要求太高吧?”何砚之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干嘛对自己这么苛刻?” 俞衡俯身从背后抱住他:“没不让你享受,就是……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你,认识还不到一年,已经让你帮了这么多忙,还都是还不上人情的大忙,好像我在利用你似的。” 何砚之一顿,随即轻轻扣住他的手,低声说:“就算你真的在利用,那我也挺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 “怎么说呢,可能这辈子都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吧,”何砚之苦笑了一下,“当然,可能是我先对他们不好——说实话你刚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能留下来还干了这么久,毕竟我这性格,一般人都是忍不了的,要不我也不会十年中换了八个经纪人。” “我知道自己不好,所以当有人愿意忍受我的不好对我好的时候,我就容易被打动,也会觉得他们有病,替他们不值,所以之前骂了一直维护我的脑残粉。” 俞衡问:“我是不是也算你的脑残粉?” “不算吧,我可没见你无脑吹捧我,”何砚之觉得话题有些不对,“你别打岔,那些都不重要,我就是想说让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心甘情愿做的事就不会后悔,只要你不像那个姓冯的,骗我钱去搞别的对象——哪怕你偷我银行卡去给你爸你妹买房买车,我可能都不会太计较。” “……”俞衡表情古怪,“那我也太缺德了吧?” “唉,钱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身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就是钱了,”何砚之总结陈词,“所以你跟你妹都别有什么心理压力,举手之劳而已,今后我还指望你照顾我呢。” “那好吧,”俞衡在他鬓边亲了亲,蹲身开始给他按摩双腿,“你都这么说了,我再纠结好像显得我矫情。” “以前我确实没想过能跟谁过一辈子,”何砚之看着他的发顶,轻声说,“但这次,我是真把你当成了可以共度余生的人,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 第81章 接不接戏 俞衡听到这个“共度余生”,心里浮起某种无比奇异的感觉,似有颗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在悄悄抽枝发芽。 他抬头看向何砚之,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竟是出奇认真的。 像是被委以一件庄严的使命,俞衡竟有种奇怪的荣誉感,他拉住对方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好,我答应你。” 何砚之本以为他又要跟平常似的借机调戏他,得到他这么正经的回答,反而有些惊讶。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便听俞衡低声问:“你这算是……‘浪’子回头吗?” 何砚之听出他这个“浪”打了引号,一撇嘴:“浪不动了,可不就只能回头了吗。” 俞衡轻轻笑起来,帮他放松腿部肌肉:“那你说,我是不是捡到了一个回头的浪子,然后发现他其实是个移动金库?” “是呗,一个跑不了还能插的金库,你赚大了。” 俞衡成功被他逗乐了:“可我保养金库也很费神的,这个金库不听话不说,还总惹人生气……” “你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好吧,”何砚之道,“我对你已经算是和蔼可亲了,咱俩认识这么久,我都没真正跟你发过火。” 俞衡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不禁开始好奇:“你真正发火是什么样子?” “想试试吗?我保证你终生难忘。” “……不,还是算了。” 俞衡把他裤脚放下来:“舒服点没?晚上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啊,问你妹吧,”何砚之说,“对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你爸,说她今晚不回去了?” “嗯,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正好快到放学点了,我告诉他一声。”俞衡赶紧给父亲打电话,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给妹妹辅导功课,正好赶上明天就是周末了,就让她顺便在家里玩两天,周一再回去。 俞立松虽然有点疑惑,但到底是没怀疑。 何砚之又说:“你要不把你爸也接过来?他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 “没事,一个人他反倒自在,省得给女儿做饭了,可以自己出去吃。”俞衡放下手机,“如果情况真的不对,我再把他接过来吧。” “也行。” 晚上俞衡随便炒了几个家常菜,又熬了点银耳羹,把俞微叫起来吃饭。小姑娘明显没什么食欲,饭没吃多少,只喝了一碗羹,然后早早洗澡睡下了。 俞衡怕小猫夜里闹腾,便喂饱大橘,把吃饱喝足的懒猫给她抱着,陪她睡觉。 俞微很小就一个人睡,哥哥和爸爸都是男人,也没法陪她。俞衡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隔着房门轻声说:“如果需要什么就叫我,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不用拘束。” 房间里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嗯”。 俞衡叹口气,也没好再说什么,摇头走了。 这个夜晚还是个平静的夜晚,何砚之那边还在准备,估计明天才能“引爆全场”。 正好赶上周末,大家都休息在家看八卦,是个好时机。 他又跟整理微博的哥们聊了两句,临睡前看一眼微信群,这才发现有人艾特他。 下午的时候徐舟找过他,不过他那会儿正忙着看视频,没来得及搭理,现在才回过去一个“?”。 过了两分钟,徐舟在群里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又失联了呢,砚哥你这反射弧好长啊】 何砚之:【有屁快放,我要睡觉了】 徐舟:【这才几点?养生?】 何砚之:【说不说?】 徐舟:【活该的导演让我来问问你,活该2你接不接?】 何砚之:【??】 啥玩意儿?活该2? 这种青春校园瞎打胡闹小破片,居然还能拍2? 徐舟:【因为1反响太好,观众们又都意犹未尽,之前不知道谁搞了个投票,85%以上的人都投了想看2,正好也有现成的剧本,导演就让我问问你,拍还是不拍】 何砚之惊呆了:【哪来的剧本?】 徐舟:【说是在1的拍摄过程中,编剧记下了一些小片段,整理成一个初步的续集,但因为当时准备不充分,演员们各自的档期又已经排好了,所以这剧本就一直没拿出来,现在活该播完,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把当年的东西重新整理修改了一下,变成差不多完整的剧本】 何砚之沉默片刻:【你觉得我用什么姿势能接着拍这部剧?】 徐舟:【什么姿势都不太行吧,我也跟导演说了你不方便,但你出车祸的事一直没有官方声明,很多人都是不相信的,我也不敢私自往外传……导演让我来问,我就只能来问了】 何砚之:【如果非要拍的话,换个人演吧】 徐舟:【换主演啊?那恐怕不太行,大家点名道姓就想看你演的纪飞,除了你,还有谁能把这个角色演得这么淋漓尽致?】 何砚之看着“淋漓尽致”几个字,居然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半晌他问:【单黎的意思呢?】 徐舟:【单承。他其实也有点想拍,但他说知道你身体状况恐怕没法再拍戏了,所以他的决定不算,还是得看你这边】 何砚之没回复。 徐舟估计是打字累了,直接给他发语音:“唉,砚哥,我是真替你可惜啊,你知道活该播完这段时间,多少导演联系我想找你拍戏吗?那片酬开的,一个比一个高,资源一个比一个好,我都心动了你知道吗?可没办法啊,我只能一个个全给回绝了,这给我心疼的。” 何砚之也放弃了打字:“你们公司不还有很多艺人吗,给他们引荐几个不就得了。” “不行啊,人家说了只要你,”徐舟说,“单承那边都接了好几个,未来一年的档期估计都排满了,你这……” 他叹口气:“不是我说啊,你要没出事,这就是你第二次爆火的机会,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你心疼不心疼?” “好像有一点,”何砚之坦然承认,“不过也没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所以,你当时干嘛要上王山飙车?”徐舟恨铁不成钢,“我就那天没盯着你,但凡你告诉我你要出去飙车,我也绝对不能让你去。” “……说得好像你能拦住我似的。” 徐舟被他噎了一下,又问:“你现在后悔吗?” 何砚之:“后……嗯,不太后悔。” 如果他没出事,就不会遇到俞衡了,事业和爱情,当然还是爱情更重要。 徐舟惊呆了:“不后悔?看来你还挺享受当残疾人的?” “是呗,我被照顾得可好了,”何砚之开始吹牛皮,“想几点起几点起,想吃什么有人给做,有需求了还能随时来一发——多好啊,你不羡慕吗?” 徐舟:“……” 挺好的,他们家砚哥已经学会苦中作乐了。 怕不是车祸时候撞坏了脑子。 他无语了好半天,才继续发来语音:“看来,你跟小保镖处得不错?” 何砚之:【嗯】 徐舟:“他居然真能忍你,我还以为这世界上除了我跟小杨,找不出第三个能忍你的人了。” 何砚之:“实不相瞒,我的前七任经纪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徐舟:【那就先祝你俩白头到老了哈】 这时候杨新楠突然冒出来:【怎么说话呢徐哥,应该祝砚哥生活性福,长枪不倒】 何砚之:【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徐舟:【不,他不需要那玩意,反正他是躺着享受的那个,你不如祝松菊延年,前程似紧】 杨新楠:【说得好,还是徐哥更了解砚哥】 何砚之:【???】 徐舟:“咱言归正传吧,砚哥你快告诉我,我怎么回复活该的导演?就说你残了,拍不了了,让他们别拍了,非要拍就换人?” “……嗯,”何砚之语气有些犹豫,“也只能这么说了。” 杨新楠:【我总感觉砚哥内心还是想拍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何砚之心说你知道就知道呗,非得说出来干嘛。 可他再怎么想,也到底没办法厚着脸皮答应,不如趁这个剧热度还在,让剧组赶紧物色别的演员。 虽然他也不觉得纪飞这个角色除了他还有谁能胜任。 演一个正派主角很容易,一路热血下去就对了;演一个货真价实的反派也很容易,一路坏下去就对了。最难的就是演一个有血有肉、让人既恨又同情的反派,以及一个与众不同、充满邪性的主角。 人本身是一种多面性的生物,但要把这种多面性体现在电影或电视剧中,那就十分难了,毕竟呈现给观众的时间是有限的,时间越短,对演员的要求也就越高。 何砚之叹口气,还是只能让徐舟去回复导演说他接不了,同时心里有些失落,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本来还能至少再奋斗十年,但现在被迫终止,仿佛从云端跌入深谷,摔得他浑身都疼。 在这个最好的时期,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坏的事。 也在这个最坏的时期,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好的人。 命运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未来永远也不可预测。 俞衡在浴室洗澡,这会儿刚刚出来,裹着一身热气坐在床边擦头。何砚之拿脚尖戳了戳他:“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俞衡拿浴巾盖着脑袋,非常狂野地一通乱揉,声音有些模糊:“你指康复到什么程度?” “像……正常人那样?” “快的话两三年吧,”俞衡说,“神经恢复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就算你平地上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也不见得能跑能跳——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砚之有些泄气。 两三年以后,谁还记得他啊。 俞衡看出他不太对劲,也不穿衣服,光着身子滚到他旁边,直接盖上被子:“怎么了?想接着回去拍戏?” 何砚之没吭声。 “不是我打击你,就算你真能回去,戏路也窄了一大截,拍摄周期长的你肯定撑不住,涉及打戏的你肯定也不能沾,古装pass,你说你还能拍啥?青春校园偶像剧?还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 何砚之不太想理他了,偏头看他一眼:“不穿衣服就睡觉?” “裸睡不行吗?” “好歹穿个内裤吧。” “那就不叫裸睡了。” 何砚之一咧嘴:“所以你想干嘛?脱了裤子好办事?我警告你收敛点,你妹还在家呢。” “……我本来也没想碰你,”俞衡一转身,“睡觉吧,别脑补被干的一百零八式了,好好休息,恢复才快。” 何砚之:“?” 前两天折腾到半夜两点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 第82章 送你热搜 第二天上午,俞衡带着妹妹出门去商场买衣服——由于过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连书包都扔在了学校,昨晚好歹凑合一宿,但也不能一直凑合下去,回家拿估计又得跟俞立松解释半天,不如直接去买新的。 临出门之前何砚之说:“买,多买点,小姑娘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也快夏天了,她想要什么裙子你都给她买。你不是拿着那张五百万的卡吗?随便刷。” 俞衡对他这种“刷我的卡”的行为表示感激……还是觉得自己正在被包养。 何砚之客串了一回霸道总裁,等对方一走,又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直到他被手机上的消息震醒。 他打了个哈欠,看一眼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消息告诉他关于曝光张老师的微博已经发出去了,买的营销号也已经开始转发带热度,问他还需不需要下一步行动。 何砚之想了想,给对方回去一个【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随即他登上微博,准备观摩一下自己的杰作。 自从上次收到整蛊视频,他就好久都没登微博了,一登上去先被首页消息轰炸了一番。他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切进热搜榜,果然看到有一条他买的热搜。 #老师亲自帮学生作弊[费解]# 何砚之嘴角一挑——很好,这个tag很有噱头。 这条热搜目前还在中间的位置,但爬升速度很快,他点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作弊出来的年级第一#、#班主任亲自帮侄女考场作弊#、#作弊被抓反诬陷同学#、#某中学老师师德败坏#等等一系列话题。 热搜里面浮在最上面的那条微博热度已经起来了,微博里罗列了各种证据,不仅有“考试作弊”这一条,还涉及张老师明目张胆“收礼教学”,家长给多少钱决定孩子考试能考多少分,各种家长群里吐槽他的聊天记录、红包转账等等。 图片和视频中无关人员都已经打码,考虑到张思蕊是未成年人,也十分人道地给她打了码,录音只给张老师保留原声,其他人全部做了特殊处理。 后面这些证据都不是何砚之收集的,估计是某班主任的行为已经积怨已久,一石激起千层浪,家长们纷纷跳出来提供证据,并诉说自己的孩子遭到了怎样不公平的待遇。 当自己孩子遭受欺凌的时候,家长永远会第一个出头,很多时候他们隐忍不言,只是因为缺少一个领头羊。 现在,何砚之替他们当了这个“领头羊”。 一旦目标明确,这些家长根本不需要他一个个联系,只要有一个人看到热搜发在群里,其他家长都会不约而同地关注起来,对罪魁祸首发出声讨。 现在,他们暂时结成了同盟。 何砚之看着热搜稳步上升,且风向一边倒地指责张老师,内心十分满意,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本不应当有这么大能量,那么他背后的靠山就有必要查一查了。 昨天委托的人适时地给他传来一份pdf:【这是张家名下公司的部分资料,您过目】 何砚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点开文件粗略扫了扫,自言自语道:“闹了半天就是一小公司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国际知名五百强呢……搞它。” 砚总最早是行业巨头海临娱乐的签约艺人,所以在他眼里,任何知名度和影响力不如海临的,都叫“小公司”。 他打了个哈欠,非常雷厉风行地处理好一切,然后准备起床了。 同时在心里想,到底是跨了几个行业,要不是他认识的人多,还真不见得能插手这种事。 而且他现在还算半个圈内的人,所以人家才愿意搭理他,等真的再过两年,他可能连这点能量也没有了。 何砚之有些唏嘘,他放下手机,任由事态发酵,爬起来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有人回来了。 他坐着轮椅出去迎接,看到俞衡提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是给妹妹买的衣服。 大概是因为逛街,俞微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她直接穿着一条新裙子回来的,在何砚之眼前转了一圈:“明星哥哥,你看这条裙子好看吗?” “好看,”何砚之想也没想,反正无脑夸奖就对了,“自己挑的吗?你穿上简直是小仙女。” 俞微被他夸得脸一红,忙转移话题:“对了,我跟哥哥在外面吃了披萨,也给你带了一份回来。” “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俞衡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又转头跟妹妹说,“微微,你去我屋把衣服整理一下,需要洗的放洗衣机,先洗一次再穿。” “好。”俞微抱起那一大堆纸袋子,非常听话地走了。 支开了妹妹,俞衡在何砚之对面坐下来,低声问:“我刚刚看微博了,你买的热搜?” “是啊,”何砚之拿起一块披萨,上面的芝士还在拉丝,他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怎么,你后悔了?” “……没有,”俞衡帮他把饮料插上吸管,“就是在想,这事也不知道会怎么收尾。” “我的目的很简单,第一,让那个张老师滚出教育界;第二,让张思蕊道歉。”何砚之说,“至于其他的,那不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或许可以借机打压一把张家的公司,但要真正想把他们搞垮,成本太高了,而且给我带来的利益约等于零,我不会干那种亏本亏大发的买卖。” 俞衡沉思了一下:“其实已经超出我预期了,我本来想的只是让张思蕊给我妹妹道歉,以及让张老师别再教他们这个班。” “啊?”何砚之一愣,“就这样?” “就这样。” “……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要让姓张的这辈子都别想在教育行业混了,”何砚之有些无奈,“不过没关系,就当为民除害吧,我难得做一回好事。” 俞衡:“……” 何砚之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俞衡刚想说一句“好好吃饭别玩了”,就见他划屏幕的手指一顿:“哟,开始反击了,速度还挺快,周六日也不休息吗。” 俞衡心说:这还能反击? 这证据都锤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反击? 他登上微博一看,发现反击的内容并不是关于张老师,而是张思蕊。 估计对方觉得张老师已经救不回来,开始弃卒保车了。 张思蕊到底是个未成年人,人们对未成年本能地会宽容一些。何砚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串“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内心呵呵,就差回一句“孩子还小,打死就好了”。 他丝毫也不同情地怜悯道:“真惨喏,祸到临头,保女儿不保弟弟——你说这位班主任他图什么?” 俞衡没回答,他点开了一个给张思蕊洗白的视频,视频里放的正是俞微在走廊里甩她耳光的那一段。 整个视频只有半分钟,把前面张思蕊造谣抹黑别人的言论全部删掉了,呈现给网民的只有俞微打人。 微博还说,是因为俞微先出手打人,张思蕊才记恨上她,所以报复她的。 “这种颠倒黑白……” “别理,”何砚之说,“断章取义嘛,截视频只截一段,他们最擅长了,不过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一点——他们有的录像,我们也有。” “那现在怎么办?”俞衡皱起眉,“要把完整的录像发出去吗?” “不用着急,先放放,有争议才有热度,”何砚之胸有成竹,“而且,完整的录像里有关于你的内容,你已经决定好不在意了?” 俞衡:“……” 何砚之看他这表情,忍不住轻轻叹口气:“没事,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了,我帮你忙,顺便借这次机会跟你捆绑一下,你不介意吧?” 俞衡没懂:“什么?” “就是……公开关系,”何砚之说,“这事扒来扒去,最后肯定会扒到我头上,既然躲不过,不如主动迎击,大大方方承认了,我看他们有什么话可说。” 俞衡有些犹豫:“这……” 公开关系? 虽然他之前他曾发过微博帮何砚之,但毕竟不是官方的,跟当众公开还差了一个档次。 “唔,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何砚之有点失望,好像失去了一个蹭热度的好机会,“发视频的时候帮你把那两句话剪掉吧,不过不完整的视频,会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 俞衡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不用了,就按你说的来。” 他从跟何砚之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起,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跟他朝夕相处的人到底不是普通人,迟早要把他拉入不普通的行列。 曝光在亿万眼球之下,这是何砚之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既然决定站在这个人身边,那就得接受他所经受的事。 这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的,而不是独独一方。 他想了想,又说:“但是……我好像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我就一普通大学生,最后传出去,还不是我被你包养吗?对你只有害处吧?” “这你就放心好了,”何砚之咽下最后一口披萨,擦了擦手,“对外公开我们怎样的关系,自然我说了算,那些乱嚼舌根的,就算我不能让他们闭上嘴,但我可以让他们扩散不出去。” “今天就先让他们舞一会儿,”何砚之关掉微博,“帮我保持热度,我感激不尽呢。等周一一上班,就会有一份材料递到教育局那里。另外,我还给张思蕊她爸准备了一份大礼,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狗急跳墙,主动来联系我。” 俞衡:“怎么联系你?你手机号不是知道的人不多?” “不能联系我,可以联系你啊,”何砚之说,“顺着俞微找到你的联系方式,这不是太容易了吗?” 第83章 威胁 俞衡想了想,心说也是。 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把他家信息套个底掉,家庭状况、住址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一个手机号呢。 他内心瞬间有些担忧起来,何砚之留意到他的表情,嘬一口饮料:“你要不跟你爸说下?虽然我觉得不会找到他那里去。” 俞衡想了想:“我想也是,微微没在学校留过我爸的手机号——还是先不了吧,他也不玩微博,应该不会知道这事,告诉他反而让他担心。” “也行,”何砚之说着不知给谁发了消息,“那我雇俩保镖跟着他,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俞衡:“……” 就是上次跟踪他到超市的那种保镖吗? 何砚之假装没看到他质疑的眼神,开始转移话题,他瞄一眼沙发,发现只有小幸运在上面玩逗猫棒,之前那堆装衣服的纸袋子全都不见了。 于是他诧异道:“你只给你妹买了衣服?没顺便给你自己买几件?” 俞衡:“我?我衣服够穿,不用买。” 何砚之:“……” 这叫什么话? 衣服还能有够穿的时候?这玩意难道不是每个季度都得买? 观念大相径庭的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别开眼,何砚之摸了摸鼻子:“咳,那什么……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买。” 俞衡挑起一边眉毛,觉得这话约等于“你未来三年内都不要买衣服了”。 他一时搞不懂砚总究竟想让他买还是不想让他买。 何砚之暂时不再管微博,让他们随便去撕,并让俞衡没收妹妹手机一天,不让她看任何网上的消息,又怕她无聊,把自己做羊毛毡的材料给了她,让她戳着玩。 羊毛毡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俞微很快沉迷其中,戳累了就撸会儿猫,或者看电视。 何砚之不愧是经常搞事情的,不管外界怎样他都无比沉得住气。 经过一整天的发酵,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站出来诉说他们的经历,有一些甚至是多年以前张老师的学生,那时候他还不在二中,但“收礼教学”的风气已经形成了。 因为不肯送礼就得不到照顾,总是被批评,考试还得不到高分,很多学生因此丧失信心自暴自弃,成绩一落千丈,到现在依然没混出什么成就来。 等于间接毁了他们的前程。 目前网上的风向,一致指责张老师已成定局,但针对张思蕊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这孩子该打”流,一派是“孩子还小放过她”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军的成分,总之吵的不可开交。 何砚之十分怀疑有人在里面搅混水,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张老师,说是他教坏了张思蕊,一切都是他的锅。 至于那段甩耳光的视频,指责俞微的也不少,还有说“狗咬狗一嘴毛”的…… 何砚之默默在心里冷笑,觉得时机差不多,便让人发微博把完整的录像公布了出去。 这一回给张思蕊的码更少了,只打了两只眼睛。 与此同时,一封匿名邮件发到了张家公司的邮箱。 何砚之该吃吃该睡睡,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一切都跟他无关。 当那段视频发出去,网上瞬间又炸了,本来早已掉下热搜榜的话题卷土重来,风向再次倾倒。 这回,指责俞微的声音瞬间小下去,毕竟是张思蕊先造谣,说得及其恶毒难听,俞微才被逼无奈打人的。 之前说俞微打人在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一个初一的女孩,居然能说出同学“是杂种”、“哥哥出去卖”这种话,可见其教养到底有多差。 就算是师德败坏如张老师,也绝不可能主动教她这种东西,什么“被老师教坏的”,根本站不住脚。 网友们义愤填膺,把这叔侄俩骂得狗血淋头。 俞衡没太敢关注网上的事,怕自己看了以后会忍不住亲自下场怼人,他非常难得地打开只为给何砚之送体力瓶而下的消消乐,一玩就是大半天。 他忽然有点理解何砚之有事没事玩消消乐的行为了。 周日下午的时候,俞衡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他起初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没接就直接给挂了,但刚刚挂断对方又再次打来,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眼何砚之,对方冲他一挑下巴:“接。” 俞衡开了免提,就听那边传来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你是俞微家长?” 俞衡皱起眉:“你是?” “我是张思蕊家长,”对方说,“网上的东西,是你们搞的吧?” 俞衡再次看向何砚之,后者朝他一招手,示意他把手机给自己。 “别不承认,我知道一定是你们搞的,”男人非常愤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学校解决,非要闹成这样?” 何砚之正坐在窗边晒太阳,怀里还抱着只小白猫,他把电话接过去,懒洋洋地放在腿上,按下录音:“您是张思蕊爸爸?原来是张总,幸会幸会。” 对方显然不想跟他客套,继续咄咄逼人:“我公司邮箱里那封邮件也是你们发的吧?你是在威胁我?” 邮件里的内容是一些曝光出去就能威胁到公司存亡的东西,只有一小部分,发到了公司邮箱,有权限的员工都能看到,而且今天是周末,老板肯定不上班,因此第一个发现邮件的人绝对不是张总本人。 邮件多一个人看到,被泄露出去的风险就多一分。 “邮件?不是我发的,我知道是谁发的,但我不会告诉你。”何砚之闭着眼,浑身没骨头似的窝在轮椅里,“怎么了吗张总,邮件有什么问题?” 张总被他一噎,顿时咬牙切齿:“剩下的内容呢?” “剩下的内容?当然不可能发给您呀,”何砚之轻笑出声,“我觉得,给您这10%已经够了吧,剩下的那些,是动动手指头曝光出去,还是就地销毁,得看您的意思——这两年查得严,您知道吧?” 这已经是实打实的威胁了,对方明显在竭力克制情绪,压低声音道:“你要多少钱?” 何砚之一顿,差点没笑场——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想用钱摆平他。 “您误会了,我不缺钱,”他说,“这些资料也不是我弄来的,我只是偶然得到,顺便举手之劳一下,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快拿到。您得罪了谁,您自己心里有数。”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张总得罪的人,那可不止几十几百。 “那你想怎么办?”张总估摸已经焦头烂额了,“把我女儿和家人曝光上微博,你还不够?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何砚之说,“我给了你一天的时间,你都没来主动找我解决问题,既然这样,那只能我主动一点,您说是吗?” “你说吧,你的条件,只要你不把你手里的东西曝光,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何砚之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我还是没看出您的诚意,我以为我的意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呢。” “……我让我女儿转学,可以吧?!”张总咬着牙,“她班主任已经要被停职调查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家孩子,你满意了吗?!” “光转学就完了?”何砚之语气凉飕飕的,“那段录音,您听了吧?做错事就该道歉,谁都不能例外,你女儿当众侮辱诋毁同学,一句转学就完事了?” “……好!我让她给你们道歉!明天就道歉!”张总估计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又不敢喊太大声,声音极为压抑,“是我没教育好孩子,我赔偿你们!” “嗯,张总是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何砚之嘴角微微扬起,“至于什么样的道歉能让我满意,我相信您心里有数。” “再有……”他话风一转,“光我决定放过你可不行,您之前干了什么,您自己最清楚,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提醒吧?” “……我会一一赔偿的,不劳你费心了,”张总怕是想把他活剥了,“你最好遵守你的承诺,否则的话,鱼死网破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何砚之轻嗤一声,把手机还给俞衡:“跟我鱼死网破,他还不够格呢。” 俞衡收起被太阳晒热的手机:“所以……真的就这样?” “有那么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何砚之坐在阳光里,周周身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看看最后张思蕊怎么道歉,如果态度诚恳,那这事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于你们而言,该找的场子已经找回来,犯不着让人家家破人亡。” 俞衡注视他良久:“没想到你居然还挺有人性的。” 何砚之眼尾一勾:“要是搁在两年前,我说不定就真让他们家破人亡了,现在……可能是老了吧,不太想惹那么多没必要的是非,烦。” “你没老,就是心态变了。”俞衡轻声道,“说感谢好像太生疏,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这次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何砚之浑身都舒坦,心说被人捧着的感觉还是好。他把被咬住的睡衣从猫嘴里抽出来:“明天让俞微去学校吧,听听张思蕊怎么道歉。这事闹得还不算太大,还能压,到时候我找人把节奏带一带,往我这边引——我买的热搜,我自己总得占点便宜吧?” 俞衡没有异议,也不知道该怎么有异议。 “二中校长如果聪明一点,赶紧把某只蛀虫开除,严厉处罚,把锅往他身上一甩,他们学校名誉还能保住,我听张大老板的意思,校长怕是不想给他这个‘朋友’面子了。” 真正涉及的自身利益的时候,什么朋友、亲人,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俞衡“嗯”一声:“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会及时止损吧,张家再有钱,也比不过他校长的位置重要。” 等等。 今天的砚总……居然是有点聪明的亚子? 第84章 沉俞落砚 俞衡瞧他半晌,还是觉得傻一点的砚总更可爱。 太聪明,不好忽悠。 他正无比欠揍地想着,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重新拿起来一看,发现有一条短信,是刚刚打来电话的号码发的。 短信上写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何砚之】 【你就不怕我去举报你?】 俞衡看着那条短信忍不住皱眉,拿给何砚之,对方却冷笑一声接过,当即怼回去:【你大可试试,我不但不介意还非常欢迎】 【你的话还给你,我也劝你信守承诺,我会派人一直盯着你,你好自为之】 他一不偷税漏税,二不接烂片洗钱,行得端做得正,还真不怕这种威胁。 而且,举报未免太低级了,不如帮他买个热搜,给他艹点热度。 对方再没有回音。 何砚之又拿自己的手机给联系列表里某个人发了短信:【他已经答应赔偿了,如果他没兑现,你们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人是之前帮他调查张家公司的大哥找到的,一直在锲而不舍向上级举报的人当中就有他一个。 何砚之跟他们联系上,发现他们一共有十几个人,都是与张家公司纠纷的受害者,索要赔偿无果,只能自发地聚集起来收集公司黑幕,试图向上级告发。 但不知谁从中作梗,所有的举报最后都不了了之。 那些证据是他们十几个人收集了好几年的成果,何砚之自爆身份换取他们信任,发邮件威胁张总,帮他们索要赔偿,算是互相帮助。 对方很快回来一个“谢谢”。 第二天一早,俞衡去送妹妹上学,何砚之也没睡懒觉,让俞衡有情况给他打电话。 俞微在家玩了两天,作业都没拿回家,也根本不打算补。她刚到班里就感觉到气氛诡异——没人领早读,没有老师管,同学们交头接耳,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全部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俞微并不喜欢这种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觉,她皱了皱眉,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张思蕊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她并没有来。 俞衡跟在妹妹身后,心说这是不打算来道歉了?再一看时间还早,遂决定留下来等她一会儿。 他堂而皇之地走进教室,把俞微送到座位,自己则在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也许是他自带气场,一个班的学生都不敢说话了,只偶尔回头偷偷看他。 第一节 课正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往常这个时候张老师早该出现了,今天却一直不见踪影,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俞衡等得有些不耐烦——初中生的桌椅对他来说实在局促,好像盛不下他,他侧身翘起二郎腿,扬声道:“班长是谁?” 一个男生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是……是我。” 俞衡:“还不去问问有没有代课老师,你们是不想上课了吗?” 许是他这语气太像老师教训学生,班长完全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离开座位:“我这就去。” 就在他走后半分钟,张思蕊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她一抬头便看到俞微,以及最后排的俞衡,于是她立刻埋下头,满脸通红地走进来,径直走到俞微面前。 俞衡还以为她想做什么,下意识站起身想要拦她,然而下一刻,张思蕊竟猛地大喊出声:“对不起!” 这一嗓子可谓把全班同学都惊住了,俞微也吓了一跳。紧接着,张思蕊又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她冲着俞微一躬到地:“对不起!我不该造谣污蔑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编的,都是假的!” 俞微被她吓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连后退好几步,差点撞上旁边的同学。 张思蕊就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把脑袋埋得极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考场上那张纸条是我传给你的,你没有作弊,是我作弊!我考试高分都是作弊出来的,是张老师帮我作弊,提前拿答案给我,我带到考场上抄!” 她这话一出口,全班哗然。 “对不起……”张思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接二连三滴落在地上,她浑身颤抖,羞耻得不敢抬头,“我以后不会再来学校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所有被我欺负过的同学,一切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来祸害你们了!” 俞微:“你……” 张思蕊说完,冲向自己座位开始收拾,把所有东西都胡乱塞进书包里,再也不敢回头看谁一眼,夺门而逃。 跟正好回来的班长差点撞个满怀。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班长一脸茫然,他看了看班里诡异的气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俞微惊魂未定,明显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她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同学们都坐下,这节课先上英语。” 俞衡记得她——这位老师就是在考场上被张老师抄到答案的英语老师,出事以后还开小号在微博上发过声。 那条微博是这么写的:【我是该班的英语老师,我之所以敢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我已经跟校长辞职,等这个学期结束就要离开二中了。我离开的原因是看不惯班主任张老师的所作所为,以及受不了他的种种胁迫,他要求所有老师出完试卷都必须给他一份答案,好拿去帮助某些同学作弊。因为我不答应,他就各种排挤我,想方设法扣我绩效,从而扣我工资】 【我是一个老师,虽然我从教的时间还不长,但我深知我的责任是教书育人,是教学生怎样做一个好人,而不是教他们如何作弊,教他们偷懒耍滑。我对张老师的做法不敢苟同,希望他这种拿学生前途交换自己“钱途”的行为能早日停止】 俞衡抬头看了眼这位年轻的老师,默默松口气,心说合格的老师还是大有人在的,只不过出了张老师这么一个败类。 他起身叮嘱俞微好好听课,便离开教室,经过讲台时冲英语老师点了下头,对方并没多问什么,只回以礼貌的微笑。 俞衡离开学校的两个小时之后,二中校长亲自出面,在课间操时间登上主席台,对全校师生表达了歉意,承诺他们会仔细调查此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同一时间,二中官方也发表了同样的声明,张老师被暂时停职,他的课由其他老师代上。 数日之后,当地教育局和二中发布联合通告,证明所有提交上去的举报材料均属实,张老师存在收礼受贿、教学不公、引导学生作弊等种种违规行为,师德败坏、影响恶劣,从即日起开除其教师身份,并永久取消其从教资格,严禁从事任何跟教育有关的工作,并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二中校长进行自我检讨,以后一定加强对教师的监管,杜绝类似现象再次发生。 至于张思蕊……她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是转学了,具体转到哪里,也没人知道。 这位靠作弊作出来的“好学生”,彻底沦为同学们口中的笑柄。 之前给何砚之提供证据的那些人,也给他回复说已经在跟张总商讨赔偿事宜了,向他表示感激,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之内就能拿到赔偿款。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等这件事彻底翻篇的时候,已经是四月末了。 由于临近五一劳动节,人们无心工作学习,只想吃瓜。不出何砚之所料,网友们“顺藤摸瓜”,开始扒张思蕊口中那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很快就扒到了俞衡的微博。 之前在医院被抓拍的事情是何砚之强行压下去的,这会儿被重新翻出来——俞衡帮何砚之澄清过,何砚之又说过自己有“男朋友”,证据确凿,网友们立刻认定包养俞衡的就是何砚之。 对此,俞衡只能装看不见,不上微博,眼不见为净。 终于,砚总觉得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遂发了一条微博:【你们有毛病吧[费解]看谁都像包养,脑子里是不是只有py交易?我们只是正常的恋人关系,根本不存在包养不包养,就算有,那也是我被包养,我是小白脸,你们满意了?】 这微博一发出去,不管是粉还是黑,齐齐被他的操作惊到了。 堂堂影帝何砚之,居然为了一个普通大学生,宁愿承认自己被包养也不准别人抹黑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惊世爱情? 同时有敏感的网友反应过来——砚总这是在自炒啊。 借之前张老师的事给自己吸引流量,事情一结束立马“逼宫上位”,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很快就有人开始在他微博底下骂,说他蹭这种热度简直是道德沦丧,何砚之又发了一条微博回应: 【神经病啊?之前那热搜本来就是我买的,我蹭我自己的热度,有问题?我替我男朋友打抱不平,有问题?虽然我跟教育行业八竿子打不着,但我就是想多管闲事,有问题?你们这么牛逼,咋没见你们去当警察为人民服务?世界和平需要你[微笑]】 面对砚总“质问三连”,很多人不敢吭声了。 敢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估计他何砚之头一家。 剩下的网友们纷纷表示,明明自己只想吃口瓜,却硬是被塞了一嘴狗粮。 而且何砚之骚操作惯了,什么热度都敢蹭,这根本不算丧心病狂。 作为他的粉丝,还是得习惯就好。 当天晚上,一个超话悄然浮出水面,超话名字叫“沉俞落砚”。 俞衡一看便挑起眉毛:“您没事吧?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搞什么cp超话?” “不重要,”何砚之非常无所谓,“跟个潮流吧,现在追星女孩不都喜欢磕cp吗。” 俞衡:“……” 这能一样? 谁没事愿意磕自家爱豆和其他男人的绝美爱情啊! 第85章 官宣 俞衡无力吐槽,已经被这位大明星层出不穷的骚操作搞到不想挣扎了。 拉着男朋友建cp超话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回见。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砚总不敢做。 而且…… “你不觉得这个超话有点奇怪?”俞衡试探着问,“‘沉’和‘落’,貌似都不是什么好词吧?” “咋了?”何砚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不就跟名字带‘帅’的基本都不帅,孩子太瘦起名叫‘小胖’一样吗,不要在意细节,放一起还负负得正呢——反正我也只是建着玩玩。” 俞衡:“……” 行吧。 大明星就是任性。 “来来。”何砚之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然后拿出手机,准备自拍。 “……你要干嘛?”俞衡有种不好的预感,“别是要拍照发微博?” “你猜对了。”何砚之又觉得好像少点什么,伸手抱起小幸运,把它举在两人中间。 小幸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那双剔透的蓝眼睛茫然地看着镜头,发出一声细细的“喵”。 就在何砚之按下拍照的前一刻,俞衡忽然偏头吻住他的鬓角。 “咔嚓。” “……你犯规啊。”何砚之挑了个合适的滤镜,把照片发到微博,带上刚刚建好的超话“沉俞落砚”,并发了一个“[心]”。 照片里两人姿势亲密,俞衡一只手搂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放在他腿上,吻他的同时还不忘看镜头,他眼尾好像带钩,导致眼神看上去有些撩拨的意思。 何砚之心说这臭小子上一秒还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下一秒又自动入戏,把自己从被动方变成了主动方。 就这变脸能力,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这微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底下已经刷了一百多条评论,粉丝们打了一串的问号。 【这什么情况?官宣?】 【喵喵喵?这超话是怎么回事[费解]超话主持人是你自己?】 【哇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了,长得帅的都去跟长得帅的搞基了呜呜呜[流泪]】 【虽然不想承认我爱豆管别人叫老公,但还是想说好……好帅[捂脸]】 【有猫,你们有猫!蓝眼白猫啊啊啊阿伟反复去世】 【不止一只!我看到爪子了!白爪爪的橘猫对不对!】 【组团偷猫1/10000】 何砚之心说哪呢,再仔细看了看照片,这才发现是趴在俞衡旁边的大橘偷偷拿爪子扒他的腿,一不小心入了镜。 【[图片]这耳钉好骚,果然是我看中的爱豆】 何砚之:“……” 真是一群显微镜女孩。 俞衡也转了他的微博,然后发现自己的粉丝数量正在疯涨,刹都刹不住。 ……关注他有什么用啊,他又不会有事没事往微博发自拍。 何砚之在微博上跟粉丝互动,他看上去非常高兴,几乎眉飞色舞,像个急于跟朋友分享宝贝的孩子。 俞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一个……知名度有点高的普通人。 何砚之忙着打字,并没留意到身边的人始终在看自己,很久他才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一偏头,正对上对方炽烈的眼神。 小幸运在咬他睡衣上的扣子,他好像全无所觉,跟俞衡对视半晌:“怎么了?” “没怎么,看你好看,”俞衡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就是想问问砚总今晚有兴致吗?” 何砚之想了想:“如果你明天肯让我休息一天的话,我想我今天会很有兴致。” “那不可能,”俞衡拿走对方的手机,探臂从他膝弯一捞,将他整个人抱离沙发,“复健是不可以松懈的,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允许你讨价还价。” 何砚之:“……” 畜牲啊。 两个人往浴室去了,被遗落在沙发上的小幸运疑惑地看了看他们,开始舔自己的毛。 半天没动窝的大橘勉为其难地挪动它尊贵的身躯,靠在小幸运身边,也帮它舔毛。 两只猫体型差距悬殊,挨在一起的时候,更显得小幸运还是个小猫崽,大橘亲昵地用脑袋在它身上拱了拱,大毛尾巴高兴得摆来摆去,好像在表达“愚蠢的人类终于走开了,没人能碍我事了”。 一大一小两只猫在这里进行“动物之间的友好交流”,忽然,大橘动了动耳朵,它好像听到浴室那边有人叫了一声,不是他家铲屎官,是另外一个。 没到发情年纪就被阉了的大橘并不知道叫出声的那个正在忍受怎样的“摧残”,不过从声音判断,应该不大痛苦,甚至是乐在其中的。 大橘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再没听到动静,只有连续不断的水声,盖过了某种“少猫不宜”的动静。 很快它又对人类失去兴趣,继续给小幸运舔毛,从头舔到尾。 何砚之自认为不是个过于饥渴的0,对某种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始终秉持着“适量怡情、过量伤身”的态度,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俞衡向他发出邀请,哪怕他念头并不强烈,也很少会表现出抗拒。 这让他十分奇怪。 他这个“为爱做0”的境界恐怕有些高了。 砚总在浴室被小保镖折腾了一通,心说这臭小子真是欠揍,天天想着开发新地点新姿势,也不考虑他老胳膊老腿受不受得住。 俞衡把他从浴室抱出来放在床上,帮他擦干头发,轻声问:“还来吗?” 何砚之本能地想回他一句“滚”,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声含混不清的“唔”,有点欲迎还拒的意味。 于是对方非常开心地误解了他的意思,当场把他按倒,又压上身来。 何砚之心里一惊,慌忙醒悟,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等等。” 俞衡:“?” “不行,还是算了,刚洗干净,我不想再洗一遍。” “我不会弄得到处都是的。” “那也……不行,”何砚之咬牙,“除非你答应明天让我休息。” 俞衡低头看了眼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心说你要真不想来,何必抱着他不撒手呢。 这口嫌体正直的样子真让人想欺负。 “那好吧,”俞衡无奈道,“那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放一天假——就一天,不能再多了。” 何砚之得偿所愿,心里松一口气,非常大方地“礼尚往来”:“那我允许你多搞几次,说吧,正、后还是侧?” 俞衡:“……” 究竟是谁天天琢磨新花样啊。 卧室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原本待在客厅的两只猫对他们产生了不明原因的好奇,纷纷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门口看热闹。 反正俞微半个月前就不在这住了,家里也没有别人,猫还不足以让某两位没节操的货锁门——看就看呗,反正猫看不懂人在干什么,人也听不懂猫语。 两只猫从门缝往里张望,同样没有过感情经历的大橘和小幸运并不明白这两个没毛的生物为什么要互相舔毛,而且看上去明明都是公的,凑在一起居然不会打架,反而还亲密得不可思议? 早已痛失蛋蛋的大橘一歪头,发出“猫式疑惑”。 何砚之并不知道被两只小动物围观了全程,他用自己仅剩的一丝理智得出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想拒绝俞衡的原因恐怕是对方对他太好,不管什么方面都一样,包括做某些运动时。 这小子其实还挺温柔的,不像圈里传的某些1,一上来就如狼似虎,好像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虽然第二天还是会感到累,但也仅仅是腿有点软,腰有点酸,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适。 这点让何砚之可以给他打个10分。 有时候砚总甚至还会来一句“gkd”。 两人进行完“有助于睡眠的运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门口的两只猫估计是看久了觉得无聊,纷纷回自己窝睡觉,来去无踪,并未被铲屎官发现。 何砚之的体力条仅能支撑他到运动结束,后续事宜一概没力气管,眼睛一合直接睡着。 俞衡帮他把耳钉取下来,收进床头的盒子里,心满意足地在他身边躺下,还有精神拿起手机上微博,去某人微博底下围观了一圈,发现几条有趣的评论。 【怎么突然不见了?呜呜呜为什么不翻我牌子!】 【你不回复的时候,我就以为你在跟别人doi[doge]】 俞衡一挑眉,给第二条评论点了个赞,并同样回了一个[doge]。 这个时间正是夜猫子活跃的时候,这群粉丝们估计是在微博买了房,立刻发现他的踪迹,把那个狗头赞成了第一。 【妈呀,你俩不会真的去doi了吧?[捂脸]】 【为什么只有你出来了,我爱豆呢?你还我爱豆qwq】 【完了,这明显是事后啊,doi实锤】 俞衡放下手机,又在何砚之唇角亲了亲,这才关灯睡觉。 由于身体疲惫,何砚之一宿都没做梦,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他也不知脑子抽什么风,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迷迷糊糊拍了张自拍,随便打了点美颜滤镜,然后发上微博:【早[图片]】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张照片有多犯规——他刚刚醒来,眼神还有些迷离,一只眼睛半闭着,胳膊搭在额头,是个诱人犯罪的姿势。 最重要的是,他睡衣没系扣子,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的锁骨附近点缀着不少让人浮想联翩的痕迹。 【艹,诱受】 【所以昨晚果然??】 【哥哥,不早了,你昨天是被折腾成啥样啊,居然现在才醒吗?】 【您真的30吗??网上年龄是假的吧?】 【在?我朋友说还有照片吗?她还想看】 第86章 晒猫 何砚之还有点迷糊,但这并不妨碍他翻粉丝的牌子,随手回复最后一条:【无中生友?[doge]】 然后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谁料房门突然被敲响,俞衡推门进来:“醒了就起吧,我可看到你发微博了。” 何砚之:“……” 这家伙是给他设特关了吗? “快起来快起来,”俞衡走上前,把手探进被子挠他脚心,“你看看都几点了,再不起来一会儿吃不下饭。” “……啊哈,别挠!”何砚之赶紧缩脚,再看一眼手机——十一点半。 还真是不早了。 他不得已坐起身,用手撑住脑袋:“好累啊,怎么感觉昏昏沉沉的……” “感冒了?”俞衡摸了摸他额头,“不热啊,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何砚之打了个哈欠,“就是感觉没睡醒。” “可能睡太多了,”俞衡帮他系好睡衣扣子,“去洗把脸吧。” “嗯。” 何砚之乖乖起床洗漱去了,俞衡又拿起手机看一眼某人发在微博的那张照片,无奈地笑了笑,心说这货也真是的,居然都不给吻痕打码。 这恩爱秀得……也亏得他那些粉丝心理承受能力强。 他起身去厨房做饭,手机便扔在了床上。何砚之从卫生间出来,觉得没那么昏沉了,但还是有点困。 大概是昨天睡得有些晚了。 作息固定以后有一点很不好,就是万一哪天睡得晚,第二天就会浑身不舒服,得及时调整回来才能缓解。 他操控着轮椅去阳台开窗通风,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明媚的阳光立刻倾泻进来,他被刺得睁不开眼,忙伸手去挡,恍然发觉已经是五月份了。 由于长时间不出门,他对日期的概念没那么强,天天在家放假,也不盼着什么五一劳动节,要不是还能上网,恐怕真的要与世隔绝。 天气已经很暖和,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甚至有点热。他在阳台待了一会儿,微风不断吹进来擦着他脸颊扫过,他看到外面绿意丛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竟出奇地有些向往。 上回出门还是在清明那天,他是不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就在小区里转转的话……应该没什么事吧? 何砚之心里合计好了,决定吃完饭就跟俞衡说。他重新回到卧室,发现俞衡扔在床上的手机正亮着。 他本来并不想乱动别人的手机,但经过时无意瞥了一眼,被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费铮:【[图片]@俞衡他好可爱,想太阳】 周子臣:【醒醒,你是个0,0和0是不会有结果的】 韩星:【朋友妻……】 何砚之看着不断跳出的消息,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拿指纹解了锁。 ……别问为什么他的指纹能解开俞衡的手机,这是小保镖的“礼尚往来”。 然后果然看到费铮发的那张图片是他今天po在微博上的照片。 费铮:【为什么我不是个1呢_(:з」∠)_】 韩星:【请收起你的想法,是个1你也打不过衡哥,你会被揍死的我跟你讲】 何砚之挑挑眉,用俞衡的号在群里发:【刚谁说想太阳我?】 群里寂静了足足半分钟,随后费铮发出一个惊吓过度的表情:【你你你……何砚之本尊?!】 何砚之:【有什么问题?不是想太阳我吗,来啊,一宿一百万】 费铮:【你咋不去抢银行??】 何砚之:【我又不缺钱】 费铮:【那你还一宿一百万?】 何砚之:【只是想赚点零花】 费铮被他这“一百万只能当零花还不见得够”的壕气震慑到了,又沉默半分钟:【对不起,我不配】 周子臣:【我以前一直以为俞衡就够骚了,没想到……您才是真的骚】 韩星:【我理解你们为啥能走到一起了】 何砚之不知道该接什么,觉得此情此景大概只适合发红包,结果发现俞衡账号里只有十几块。 各种社交账号余额常年不低于四位数的砚总忍不住“啧”一声,拿自己手机给俞衡发了五百块,然后全部发在宿舍群里。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领完红包,刷了一串感叹号。 周子臣:【谢谢爸爸!我妈这个月还没给我打生活费,您是我救命恩人!】 韩星:【啊啊啊太壕了吧!不用借给周子臣钱了!】 这时候何砚之听到俞衡在叫自己,遂最后在群里回了一句:【我去吃饭了】 费铮:【爸爸!爱您!以后常来玩鸭!】 何砚之心说不了不了,戒了戒了,不玩鸭。 大概为了补偿砚总昨晚消耗的体力,中午饭俞衡做得尤其丰盛,何砚之没忍住多吃了半碗饭,然后撑到动弹不得,只能瘫在轮椅上撸猫。 他靠在窗边晒太阳,小幸运跟他腻歪了一会儿,忽然被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吸引,从他腿上跳下去扑影子。 于是何砚之发现了新的逗猫方法,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这小妖精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得体会到人类智慧比猫高的砚总表示非常愉快。 他用影子逗了一会儿小幸运,居然连大橘也被招来了——吃了几个月“减肥餐”终于苗条一点的大橘一个“饿猫扑食”……扑了个空。 它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失手。 何砚之忍不住给它俩拍了个小视频,po到微博上:【以后可能不需要逗猫棒了[喵喵]】 这视频又成功让阿伟死了一千八百次。 粉丝们在他微博云吸猫,也不知道把短短十几秒的视频看了多少遍,除了献祭阿伟,还有其他一些评论: 【您最近很活跃啊,请保持这个更博速度不要停[doge]】 【又是我,我朋友说,没有钙片的话,猫片也可以】 【等等,虽然猫很可爱,但我想说这个影子是……轮椅吗?】 何砚之看到最后一条,突然心里一惊。 他倒忘了他微博住着一群显微镜女孩。 微博再想删已经来不及了,他看一眼地上的影子,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之前在微博暗示过一次,但到底没有跟粉丝们提及过自己的现状,只是委婉地表达自己不能再拍戏了,其他的一概没有明说。 这回算是彻底暴露,何砚之也不打算再瞒着,索性回复那条评论:【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还是得恭喜你猜对了】 粉丝们再次炸了锅。 【不是吧??这么严重的吗QAQ我以为你只是车祸骨折什么的……】 何砚之回复:【其实说骨折也没毛病……就是腰椎骨折了,嗯,你懂的】 【怎么可以这样……我还在等活该2,明明之前都有小道消息了的……】 何砚之心说什么小道消息?活该剧方那边透露出来的? 他已经让徐舟拒绝了导演……应该是在那之前? 那都过去多久了。 【爱豆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啊?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本来看你发微博还挺开心的突然就……】 【到底怎么出的车祸啊?是不是别人撞的你?】 何砚之叹口气,觉得一条条回也回不过来,干脆重新发了一条博:【不用担心,在恢复了,也不要乱猜,是我自己作死去山上飙车,失手翻下山崖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大概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继续拍戏的可能性不大】 【《活该》在我出事前就已经杀青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反响。因为这部剧关注我的,我只能说一声抱歉,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难以再给你们带来更好的作品了】 他把这段话发出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像在宣判自己的演艺生涯提前结束,这让他多少有些不甘心。 【真的……没有活该2了吗,我一直在等啊[流泪][流泪]】 何砚之想了想,回复道:【其实有剧本,如果换一位主演,应该还能拍】 【不要啊!不要换主演!就想看你演的纪飞,换人就完全没感觉了,宁可不拍也不要换主演啊!!】 【别换,千万别换!我宁可要现在这个开放式结局!】 见他们一片抗议,何砚之只好不再提换主演的事,心说剧方应该也知道换主演八成会凉,所以才没再放关于2的消息。 他有些唏嘘,又发博问:【我康复也许还要两三年,如果那个时候再拍2,你们还愿意等吗?】 粉丝们疯了似的刷了一大片“愿意”,甚至有人说“等一部剧等了十年,从初中等到大学,并且至今还在等,区区两三年算什么”。 有人说“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愿意等,只要你肯演,我们一定看”。 何砚之十分感动,好像当惯了全网黑,都不记得被人捧着的滋味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犹豫着打出一行字:【那我只能试试看了,但愿到时候你们还记得我】 许是话题太过沉重,有人开始活跃气氛:【只要你多发博,我们肯定记得!每天都发,不,一天发十条!你坚持到2播出的时候,绝对没人会忘了你!】 【就那种照片,多……多来点,绝对不会忘】 【晒猫也行,我还能吸十年】 【晒男朋友也行……】 何砚之哭笑不得,心说是想累死他吗? 一天十条,他怕是得住在微博才行。 他看向窗外,通过玻璃的反光,他看到俞衡刷完碗从厨房出来,遂说:“我们出去走走吗?” 俞衡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啥?” “……我说出去散步。” 俞衡疑惑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满脸的难以置信:“没发烧啊……你居然会想出门散步?究竟是你没睡醒还是我幻听了?” 何砚之:“……” 第87章 邻居 俞衡注意到对方逐渐变得不善的眼神,连忙改口:“好好好,你说出去我们就出去,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说着回到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两件适合这个季节穿的衣服,又发现被自己遗忘在床上的手机,顺手拿起来,瞥见微博的特关提醒。 他点进去,就看见何砚之刚刚更新的几条微博。 于是他皱起眉,拿着衣服去问对方:“砚之,你……” “俞衡,”何砚之看着窗外,估计是料到他想说什么,“看到微博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信心,感觉自己是在给他们画饼。可我又真的不想就这么算了,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俞衡沉默良久:“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承诺什么都没用,一切都是未知数,不如等你真正康复的那天,再决定你的将来。” “……有道理,”何砚之叹口气,“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俞衡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 “什么事?” 何砚之顿了顿:“你还记得……愚人节那天,有人给我发整蛊视频吗?” 俞衡一下子紧张起来:“又有人给你发那种东西了?”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私信都关了,发不过来。”何砚之连忙解释,“就是刚刚联想到……我从头跟你说吧——我当时开车从山上翻下去的时候,虽然死里逃生,但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俞衡疑惑地打量着他,心说您这那叫“一点”? “……不是指摔残废了这个,”何砚之无奈道,“是因为流了好多血,又没及时得到救治,大脑缺氧,导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记不起车祸后的细节,直到那天收到整蛊视频,才突然在梦里想起来。” 俞衡心里一惊:“所以那天晚上你才……?” “嗯,”何砚之缓口气,“那天没跟你说,是真的不想再去回忆了,现在想想还是浑身不自在。当时我在车里困了三个小时,居然还能被活着救出来。” “三个小时?”俞衡有些意外,“为什么会那么久?” “因为那天风大雨大,天气太恶劣了,直升机很难飞,而且那座山全是树,我困在半山腰,救援队徒步爬也很难爬上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何砚之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就是这样我都没死,有时候我真觉得是老天爷看我作恶太多,想惩罚我,才故意让我活受罪。” 俞衡皱起眉:“别这么……” 何砚之一摆手打断他:“不用劝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难受,想找个人吐槽,你就当个听众吧。” “……”俞衡从茶桌那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你接着说。” 何砚之:“……” 也不用搞得这么郑重吧? 他沉默了一下,这才续上话音:“我被困在车里,起初确实是晕了,但没有多久我就醒了,隐约听到手机在响,可我动不了,不知道它被甩到了哪里。想呼救也发不出声音,脸上都是血,血流到眼睛里,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就感觉很疼,而且特别冷。” 俞衡从没听他提起过车祸时的细节,这会儿只听他寥寥数语,已经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身临其境的是自己一般。 何砚之闭上眼,继续说:“我那会儿大概清醒了有一个小时,一开始我还尝试过自救,但发现真的一丝一毫也动不了以后我就放弃了。我知道身上有哪里一直在流血,但我找不到位置,也没办法帮自己止血。” “因为车撞坏了,雨水一直往里渗,导致车里温度越来越低。我当时觉得我死定了,甚至想找点什么东西给自己个痛快,但苦于动不了。就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力一点点流失,但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也不能自行了断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也始终没再记起这一段,甚至后来在医院是怎么度过的,我也迷迷糊糊,记不清楚。” 俞衡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好轻声唤他:“砚之……” “我跟你说句实话,”何砚之叹口气,“在遇到你之前,我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夜里疼到睡不着的时候甚至想过自杀,可我又真的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濒死的感觉……就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俞衡心头一紧。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肯定没有那种念头了,”何砚之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眼尾微微地弯起来,“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确实救了我一命。” 俞衡:“……” “我一直觉得自己抗压能力挺强了,没想到到了某种时候,还是得需要别人帮忙,”何砚之有些惭愧地挠了挠鬓角,“我要是早知道雇保镖能改命,就应该早一点发那个招聘广告,没准还能少遭几个月罪……” 俞衡忽然起身,上前抱住他:“早点恐怕也不行。” “嗯?” “你发广告的那个月我刚刚结课,如果再早一点,我可能就因为要上课,不考虑来打工了。” “这样啊……” 无数的巧合累加在一起,终于制造出一个命中注定的机缘。 何砚之被他抱了一会儿,只感觉这人身上的温度格外温暖,气息让人非常安心。 他活了这三十年,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依赖谁。 不是个好现象,但也并不坏。 俞衡没再吭声,满脑子都是何砚之刚刚描述过的画面——被困在车里且意识清醒的那一个小时,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绝望? 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明星、当得了演员,当他事业正处顶峰时期,突然从云端跌落,忍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依然还能够顽强地爬起来,世间也难以找到几个这样的人。 说到底,正常人眼中的大风大浪,到了何砚之这里,恐怕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怎么了?”何砚之有点迷惑,心说这人怎么还抱着他不撒手了,“不是说好出去散步吗,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走,这就走,”俞衡开始帮他换衣服,“你想怎么出去,背着?抱着?推着?” 何砚之:“……” 背着抱着才更奇怪好吧? 俞衡接受到他的眼神:“那还是推着吧。” 何砚之很想回他一句“我轮椅是电动的我自己也可以走”,但想想还是没说,视线落在对方拿来的衣服上:“我什么时候有这件?” “这我怎么知道?”俞衡莫名其妙,“你衣柜里的,怎么,换一件?” “……不用了,”何砚之已经把衣服穿上,懒得再脱下来,“可能是去年的,没什么印象,现在不太喜欢了,回头有时间再去买吧。” 徐舟和杨新楠都不在,也没人帮他打点形象,俞衡的话……估计不会下狠手买太贵的,至少对他自己。 现在他暂时“退隐”,没有大品牌主动来给赞助,他只能亲自出去一趟。 至于什么时间……看他哪天心情比较好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门,走到玄关的时候,何砚之还特意提醒:“带钥匙。” 俞衡:“带了。” 这货居然还记得上次没带钥匙搞出来的糟心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充足,有一点小风,吹得人非常舒服。俞衡推着他在小区里慢慢地走,边走边说:“其实我觉得这里环境挺好,没事可以多出来转转。” 何砚之并不想承认,他住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小区的全貌。 环境什么的更是没留意,最多也就是在他家客厅或阳台往外看看,以及偶尔乘车出去时,走马观花一般略过沿途的风景。 说来惭愧,他对这小区可能还没有俞衡了解得多。 大概因为这边都是别墅区,看着区域挺大,实际上一栋楼只住着一户人家,互相之间能碰面的几率大大降低,因此他们走了好几百米,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何砚之不禁疑惑:“这附近真的有人住吗?” “有的,”俞衡保持匀速“驾驶”,“前面左转,再走一段是个广场,有不少健身器材,很多大爷大妈都喜欢去那里健身——那边人多,要去看看吗?” “……不了不了,”何砚之慌忙拒绝,“这边挺好,就在附近转转得了。” 开玩笑,就算他是个“老”明星,也还没进入“夕阳红”的行列吧? 这小兔崽子真是欠揍。 ……也就是他打不过而已。 俞衡推着他在家附近转圈,又问:“我看别人家都带小花园啊,为什么你家没有?” 何砚之:“我特意买的没有的,不想打理,烦。” ……这理由还真是直接。 他在家门口一处花坛旁边停下来,往上垫两张不止从哪搞来的广告,把何砚之扶上去:“在这坐会儿吧,这个点小学已经放学了,再往前走,每天都有几个小孩在那边踢毽子,我相信你不想过去。” 何砚之:“……” 还真是了解他。 俞衡挨着他坐下:“出来透透气,感觉怎么样?” 何砚之四下环顾:“还好,就是有点无聊。” “有人的地方你又不肯去,当然无聊。” 两人正说话间,何砚之不知看到什么,忽然紧张起来:“有人。” 俞衡一抬头,只见远远走过来一个遛狗的大妈,牵着一只哈士奇。 何砚之本能偏头往俞衡身后躲,谁料那大妈竟直接冲他们走过来,还打招呼:“俞衡啊?这个点你怎么在外面?咦,这位是……” “崔阿姨又出来遛狗?”俞衡把那位一心往他身后扎的大明星拉回来,十分简短地说,“家里人,不太爱出门,您应该没见过。” “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住。”崔阿姨打量了一下何砚之,估计在推测他们的关系,她牵着的哈士奇则对停在旁边的轮椅产生了兴趣,东闻闻西嗅嗅,好像想搞清楚这是什么。 “没,他才是户主。”俞衡没再多说别的,“您这是要回去了吗?” “是啊,”崔阿姨朝他摆摆手,一拉狗绳,“回家了撒撒。” “阿姨再见。” 何砚之看着她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撒撒?狗名吗?怎么这么奇怪。” “那是小名,大名叫‘撒手没’。” “……” 没毛病。 何砚之扭头看那一人一狗,觉得那只二哈确实长得就像“撒手没”,回过头问俞衡:“她谁啊?你们好像很熟?” “你邻居。” “……我邻居?” 俞衡伸手指向斜后方一栋小楼:“她家住那,跟你家相距不足两百米,你说算不算邻居?” 何砚之:“唔。” 那就算吧。 “我们就是早上买菜偶尔会碰到,她起得早,经常我刚出去她已经回来了。”俞衡说,“这房子是她儿子给买的,但她儿子儿媳工作忙,很少来看她,就买了条狗陪着。” 何砚之:“没想到你跟我邻居混得还挺好……” 俞衡点头:“毕竟我帮她找过三次狗。” 何砚之:“……” 等等。 半年……找三次? 这个丢狗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第88章 复健打卡 何砚之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听对方接上后半句:“这还仅仅是我参与的,我没参与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次。” “……” 哈士奇,果然不是普通的狗。 何砚之感慨道:“果然还是养猫好。” “其实一般的狗也不会这样,”俞衡说,“主要二哈……它就是那种,特别容易丢的那种。” 何砚之冲他比了个“停”的手势:“我懂了,你不用再解释了。” 俞衡站起身:“太阳快落山了,早晚还是有点凉,回家吧?” “好。” 何砚之被他扶回轮椅里,忽然说:“其实,这轮椅能承重两百五十斤。” 俞衡:“?”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推着我,甚至可以坐我腿上——这么好的代步工具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 “……” 俞衡联想了一下那画面,觉得实在辣眼睛,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您不嫌丢人现眼,您还是自己玩吧。” 他说完,把轮椅后轮上的转换器一拨,从手推转为电动,然后双手插兜,往前溜达走了。 何砚之被他扔在原地,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用行动向他表达“你自己玩吧”。 “……” 无言以对。 他把轮椅扶手上的摇杆一推,追上了俞衡。 两人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何砚之坐等吃饭,顺便玩了会儿手机,并更新微博动态。 【何砚之v:刚刚出去散步了,车祸以来第四次出家门[捂脸] 我居然还没发霉,真是个奇迹,回来先给俩祖宗伺候上[图片]】 他给大橘开了个新罐头,又给自动喂食器里倒满猫奶糕——正在吃减肥餐的大橘暂时享受不了高级产品,闲置已久的自动喂食器就被他拿去给小猫用了。 他把喂猫的照片po上微博,并发现一个神奇的事情——只要他的微博里有猫,那么这条微博底下不和谐的声音就会少很多。 可见,人们对小动物的包容性永远比人强。 发现这一点后,他决定以后每天都要让自家猫出镜。 他现在跟以前相比简直不要太温和,也懒得天天在网上跟谁互相问候全家了。 很快他就收货了一大票点赞,粉丝们在底下评论: 【我决定了,以后我要住在这里,请拿猫片砸死我谢谢】 【我永远爱白猫!白猫都是天使!不过爱豆你有去给你家喵喵检查听力吗,它的眼睛如果本身就是蓝色的话,有可能耳聋诶,我家跟你这只同款的猫就是小聋子】 何砚之很快留意到这条评论,回复道:【它不聋,之前在宠物医院检查过了,它叫小幸运,是另外一只猫捡回来的】 【大猫捡小猫?居然真的有这种事?我家猫只会给我抓蟑螂】 【蟑螂算什么,我家猫抓回过老鼠,我把老鼠尸体扔了它还跟我委屈】 【老鼠算什么,我家猫抓过蛇……】 何砚之:“……” 话题似乎往奇怪的方向走了呢。 他听着小幸运嘎嘣嘎嘣地嚼奶糕,忽然心血来潮,又发了一条微博,设置禁止评论并置顶。 【写给新关注我的粉丝们: 1.这个微博以后将变成我的个人博,我会时常在微博更新自己的日常,如果不喜欢看的请尽早取关我,大家好聚好散 2.在任何地方都不需要为我洗地,洗不白的,我就是黑红上位,但我以我的头发担保,任何从我这散播出去的消息都是真实的,诸如某某家暴、某某出轨、某某吸毒,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乱说,如果不相信请咨询警察叔叔 3.我不卖任何人设,也请不要强行给我加任何人设,我就是疯子神经病,不过以后我尽可能少发疯,只要你不来我这蹦跶挑事,我都不会理你 4.我是个演员,虽然基本已经告别演艺事业了;也是个明星,虽然过气了。希望大家给过气老糊逼一点关爱,不用太多,问候我全家的时候别带上不该带的人就行,否则您后果自负 5.有男朋友,有猫,上公交车有老弱病残孕专座,有伤残证明可以领低保 6.在恢复了,别催,急不来的】 他发完这条微博,长舒一口气,安静等着自己掉粉。 结果等来等去,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粉丝数量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咋回事儿啊? 这届粉丝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不取关还更待何时啊! 何砚之实在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大概是跟时代脱节了,已经搞不懂这群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五分钟以后,他放弃了挣扎,正要扔下手机去吃饭,忽然看到之前晒猫的微博底下有人评论:【爱豆今晚还doi吗,我想看你发色图[doge]】 何砚之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敲字回:【我好像不是gv直播网站,i是不能天天do的,会出人命的[doge]】 发完这条,他果断把微博后台关掉,滚去吃饭了。 开玩笑,俞衡那小子就答应给他放一天假,再折腾一晚,他明天还活不活? 砚总说到做到,不doi就是不doi,这天晚上他不到十点就睡了,因此第二天早醒了半个小时。 然后他就听到家里有电钻在钻墙的声音。 何砚之:“……” 他家迟早有一天得被姓俞的给拆了。 他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去找俞衡,结果发现臭小子正在放复健器材的“训练室”忙碌,他一进去,再一次差点被晃瞎眼。 俞衡居然在往墙上装镜子。 还不是普通镜子,而是那种类似舞蹈教室用的、铺满一整面墙的大镜子。 镜子在平衡杠侧面的墙上,也就是说不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能从镜子里欣赏到自己的尊容。 何砚之眼睛都瞪大了,嗓音颤抖地问:“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装镜子?你是怕我看不到自己的丑态特意来羞辱我吗?你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魔鬼?” 俞衡回头看他,十分好笑地说:“怎么就羞辱你了?我明明是在帮你更好地调整形体,你不是还想回去拍活该2吗,不管你演什么角色,形体总得过关吧?” 何砚之一听这个,立马不吭声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也许两年以后导演都不想理我了,原班人马找不回来,光有我自己,也没法拍。” “咱们先不谈那个,”俞衡又拿起电钻,“就算你不为观众,也得为了自己,不为自己,至少为了我吧?你这本来就比我矮五公分,再不好好扳直,不是差得更多了吗?” “谁跟你差五公分?”何砚之顶着电钻的噪音冲他喊,“别给自己贴金了好不?最多三公分!” “那你站直了咱俩比比!” “你大爷!” 俞衡并不理会某人在身后问候他并不存在的大爷,自顾自地把镜子装好。何砚之轮椅停在门口,只感觉自己在镜中无所遁形,羞耻得要命。 这种主意究竟是什么魔鬼才能想出来? 俞衡装完镜子,把梯子往旁边搬了搬,居然又开始在天花板底下一点的墙上打眼。 何砚之快被这声音搞疯了,继续扯着嗓子喊:“你到底要干嘛!不是已经装完了吗!” 俞衡装没听见。 四十分钟以后,他在装镜子那面墙上装上了一根挂窗帘用的横杆。 然后……他还就真的在上面挂上了窗帘。 何砚之:“???” 这小子脑壳坏掉了吗?没有窗户的墙装窗帘? 俞衡拒收他看智障的眼神,也没解释,只把弄出来的灰收拾干净,随即将窗帘一拉——那面镜子就完整地隐藏在了窗帘后面。 他这才走到何砚之跟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怕您老觉得耻度太高接受不了,给你安个窗帘,不想对着镜子的时候就拉起来——怎么样,我贴心吗?” 何砚之:“……” 怎么说呢。 贴心不贴心暂且不提,他总觉得像脱了裤子放屁。 俞衡把窗帘重新拉开:“我去洗个手,弄了我一身灰。” 听到他这句,何砚之突然想起什么,扭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肩膀上五个新鲜出炉的手指印子。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他面无表情地拍掉衣服上沾到的灰,就看到俞衡又从卫生间回来了,后者不由分说地把那套支具给他穿上:“我决定直接去洗个澡,你先自己体验一下吧。” 何砚之:“?” 体验什么?超大镜子羞耻play? 这小子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欺负一个老弱病残对他有什么好处? 俞衡说完就转身走了,何砚之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愣了半分钟,这才慢吞吞地挪上平衡杠。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这套支具居然还是有点修身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累赘。 尺寸估计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至于什么时候量的……他不太清楚。 反正他睡熟的时候任人宰割,小保镖在他身上干点什么他也没感觉。 何砚之叹口气,感觉这场景跟大学形体课时候更像了。 简直怀疑俞衡是不是偷窥过他们上课的教室。 何砚之到底是演员出身,拍戏的时候什么尴尬动作没拍过,某些全靠后期特效做出来的镜头,拍摄时的尴尬正常人根本不敢想象。 因此这面镜子也仅仅是让他羞耻了几分钟,很快他便适应下来,照常在平衡杠上进行复健。 经过这些时日的康复训练,他感觉两条腿已经灵活有力多了——尤其在doi的时候深有体会。 他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脚步,面向镜子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然后发上微博:【打卡[图片]】 第89章 衣服 微博一发出去,评论区立刻热闹起来。 【爱豆你能走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好高级】 【这是什么地方啊?康复中心吗?】 何砚之一一回复:【不能[doge]只是穿上能走脱掉立马歇菜这样子】 【不是康复中心,就在家里,被某人改造成这样了】 粉丝们纷纷表示,一不留神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何砚之把手机放在旁边,扶着平衡杠慢慢地走,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动起来。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当年训练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活该》剧本里的一句台词,一下没克制住表演欲,对着镜子来了句:“班长,您看这块铁,它又粗,又硬,不如您拆下来拿去卖了,贴补家用吧。” 这段讲的是纪飞在篮球场上公然羞辱谢黎,“铁”指的是篮球架,当时谢黎回怼他的话是…… 他还没来得及自己精分一下谢黎,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了,我这有比铁更好的东西——你来给我‘贴补家用’吧。” 何砚之:“……” 等一下。 且不说这个姓俞的洗澡为什么这么快……这后半句台词不对吧? 本身没有这句,他自己加的? 何砚之发神经被人当场抓包,一时非常尴尬,他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看到俞衡站在门口,正在拿毛巾擦头。 不想认输的砚总清了清嗓子,开始即兴发挥:“什么更好的东西?不如现在就掏出来给我看看?” 俞衡动作一顿,突然停止擦头,一只手往下滑去。 何砚之大概没料到这小子大白天的竟敢当众遛鸟,瞬间被吓的丢盔弃甲:“别!我错了,你别乱来!” “……乱什么来?”俞衡若无其事地抽出不小心掖进裤子里的睡衣,嘴角上扬,“你想什么呢?脑子里都装了点什么?” 何砚之:“……” 淦。 俞衡把头发擦干了,毛巾挂在脖子上,不紧不慢地朝对方走去,往平衡杠旁边一倚:“我看你还挺喜欢这面镜子嘛,加油哦,继续努力。” 何砚之心说:他喜欢个鬼。 但由于害怕被对方抓住把柄,他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这小保镖神出鬼没的,走路没声,指不定下一刻从哪冒出来。 何砚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知道你将来最适合什么职业了。” 俞衡:“?” “年级主任。” “……” 俞衡默了一下,然后原地上岗:“何同学,你这锻炼时候玩手机,还试图调戏班长,是不是应该罚你多练俩小时?” 何砚之一咧嘴,心说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他哼哼一声:“俞主任你是不是清闲过头了?这都已经五月份了,您毕设做完了吗?” “……还没有。” “做了多少?” “大概十分之一。” “还有多久毕业答辩?” “不到一个月。” 何砚之露出“你完蛋了”的表情:“没关系,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觉——大不了咱明年再来一年。” 俞衡咳嗽一声:“我上楼做毕设了。” 何砚之:“……” 俞衡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何砚之在原地愣了三秒,拿起手机发微博:【又是一年毕业季,大四的各位,毕业论文都完成了吗?[doge]】 很快,俞衡在他微博底下回复:【你完了,咱们晚上见】 由于太皮,砚总当晚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进入五月之后,气温升得很快,哪怕何砚之“深居简出”,也感觉到了夏天稳步攀升的热度。 俞衡拿家里的驱虫药给小幸运做了下驱虫——虽然看它表现不像有虫的样子,但到底是野猫,还是驱一下比较保险。 之后他又带猫去了一趟宠物医院,打疫苗。 像何砚之这种不敬业的铲屎官,最喜欢别人帮他把猫料理好,自己只负责撸,以及别人把他也料理好,他只负责爽。 小保镖觉得这六万块月薪挣得越来越困难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压榨廉价劳动力”,砚总决定犒赏一下小保镖。 “买衣服?”俞衡闻言抬头,“怎么突然想去买衣服?” 何砚之捧着手机玩消消乐:“你那两件衣服我都快看腻了,这不夏天到了,也该添几件衣服了。” 在俞衡眼里,夏天标配就是跨栏背心加大裤衩,实在搞不懂这个季节究竟有什么衣服好买,他非常疑惑地看了看何砚之:“你确定?” 何砚之抬起眼:“为什么不确定?” 俞衡咽下一句“我怀疑你是故意想节省布料钱”,问道:“去哪儿买?” 何砚之:“去一家我经常去的店,以前买私服的时候基本都在他家,比较合我品味。” “那好吧,”俞衡对雇主的要求无条件妥协了,“你亲自去?” “买衣服还有不亲自去的?” 俞衡上下打量他一眼:“用给您的坐骑也定做一套新衣服吗?” 何砚之:“……” 接受到对方想吃人的眼神,俞衡乖乖闭嘴:“现在就走?” “走。” 何砚之虽然是个懒货,但真正想干什么的时候还是非常雷厉风行的,于是这天下午,他出门的距离从“家附近五百米”调整到了“离家五公里”,让俞衡开车带他去他说的那家店。 路上他敞着车窗,靠在窗边吹风:“以后天气热了,我可不整天出来散步了,白天出来热,晚上喂蚊子,还是在家待着吧。” 俞衡:“……” 懂了,砚总的活动时间只有“春”和“秋”两个季节,其他时候都在休眠。 何砚之说的那家店并不在什么大型商场附近,位置甚至有点难找,一看就是有稳定合作伙伴,不需要在繁华地段蹭客流量的品牌。 俞衡把车停在门口停车位里,问后座的人:“这儿?” “嗯。” “下车?” “嗯。” 听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俞衡反而有些奇怪,他扭头看对方:“你不是不喜欢来公众场合吗?” “总得克服嘛,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人。” 俞衡这才熄火下车,把轮椅从后备箱搬出来,将何砚之抱上去。 然后发现这家店还挺人性化,台阶两边有供轮椅通行的斜坡。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只有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两人一进去,店员立刻迎上来,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光临,两位……” 何砚之摘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墨镜,对方眼睛倏地睁大了:“砚……砚哥?” “嗯?”何砚之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认识我?” “砚哥你……”店员眼里透出难以置信,“新楠姐没跟您一起来吗?” 知道杨新楠,看来还真的认识他。 不过何砚之对她没什么印象,他微笑了一下:“她已经不是我助理了,我现在没助理。” 店员小姐姐赶紧收拾好情绪:“抱歉,突然见到您太意外了——是要定做衣服吗?我现在让吴老师过来?” 吴老师是店里的造型设计师之一,专门给明星们进行造型设计,以前何砚之跟他混得挺熟,对他的设计风格也很满意。 不过这会儿何砚之却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就是来扩充一下衣柜,而且——” 他伸手一指俞衡:“主要给他买。” 店员跟俞衡对上眼神,露出一个很懂的微笑:“男朋友?” 何砚之挑眉。 “两位这边请,”店员把他们从外间引到里间,“砚哥好久不来,吴老师都想您了,这回您来了还不叫他,他估计又要伤心了。” “我想来也没机会啊,”何砚之自己操控轮椅在店里转悠,“最近刚好一点,出来透透气——回头你跟老吴带个话,说我这有个挑战性的任务,问他接不接。” 店员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何砚之一指身下的轮椅:“它也想要一个引领潮流的新造型。” 店员没忍住笑出声来。 俞衡瞥了某人一眼,心说一只瘸腿的孔雀还想开屏。 这时候店员走到他身边:“先生,您看您需要什么样的衣服?店里展示的这些,都是专业的设计师设计的,所有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您可以放心挑选。如果没有您喜欢的,可以把老师们叫过来,现场为您量体裁衣。” 俞衡往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些衣服还真的每款都只有一件,而且写的是“样衣,不售卖”。 何砚之随便从架子上拿下一件,比了比,又放回去:“今天店里只有你自己吗?” “彤姐带着蒋老师去给客人量尺寸了。”店员又转向俞衡,“先生,那边有试衣间。” 俞衡点点头,挑了两件自己中意的,冲何砚之招招手:“过来。” “干嘛?” 何砚之刚拐到他跟前,俞衡突然伸手,一把将他从轮椅上薅起来,直接推进试衣间,并转头对店员说:“麻烦把那件给我,谢谢。” 店员顺着他的指向,从架子上取下一件颜色非常骚的……粉色衬衫。 何砚之一脸莫名地被塞进试衣间,被迫在里面椅子上坐下,试图挣扎:“你干嘛啊?我让你试衣服,你把我推进来干啥?” 俞衡丝毫不理会他的抗议,转头把门反锁,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砚之:“……” 不对劲。 这地方……不太妙。 “我说你什么意思?”俞衡欺身上前,压低声音,“说带我来买衣服,就买这种五位数起步的?您要是钱太多没地儿花,不如捐给希望小学。” “哪有五位数起步,”何砚之还在辩解,“几千块的也有……我真不知道别的还有哪里能买衣服了。” 俞衡眯起眼,对着镜子比了比拿进来的两件衣服:“这个是四位数还是五位数?” “不知道,这没有明码标价,你得出去问,差不多的款式,不同的设计师,最后价格可能也天差地别。” 俞衡已经不想跟他争辩了,把那件粉衬衫扔给他,冲他挑了挑下巴。 何砚之:“干什么?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颜色。” “没想问你喜欢不喜欢,”俞衡说,“就是想看看,你穿上究竟有多骚。” “……” 第90章 试衣间 何砚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大概是觉得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 俞衡站在一边,又说:“快点,别磨叽,既然说一起来买,不能只我试衣服,你说是吧?” “可……” 何砚之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对方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好一撇嘴,开始脱衣服。 衬衫这种东西只能贴身穿,而粉衬衫绝对是衬衫中的高岭之花,不是随随便便能征服得了的。 何砚之天生皮肤白,肤质还好,只要休息充分,不用怎么保养也能一直保持下去。他有点不太情愿地换上那件衬衫,把袖口展平,发现居然还挺合身。 他耳垂上还戴着俞衡送他的鸽血红,在灯光下格外熠熠生辉,似乎跟身上的粉色衬衫达成某种和谐的色调,隐隐透出一丝勾人犯罪的韵味。 他刚要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俞衡突然伸手截住他,压低声音,以一种极为特别的嗓音道:“砚总穿衬衫,居然还要系最上面一颗扣子?” 何砚之:“……” 俞衡轻轻拨开对方的手,把还没系起的领口打开了,露出一对形状优美的锁骨:“不应该这样才对?” 何砚之低头瞄了眼锁骨上若隐若现的牙印,内心呵呵,心说这小兔崽子真是一天不彰显所有权就浑身难受。 他拍开俞衡的手:“你够了啊,大庭广众的,给我收敛点。” “这没有别人,”俞衡非但不听他的话,还变本加厉地凑上来,附在他耳边说,“而且,你都敢把‘事后照’发到微博去,还怕我在公众场合亲你?” 何砚之:“……”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俞衡没再理会他的反抗,按住他的手,在他唇上用力吻下去,深切而绵长。 何砚之不是很想说话,只感觉狭小的试衣间挤下两个人太勉强了,周遭的空气似乎在升温,搞得他有些意乱,从心底冒出些不切实际的渴望来。 俞衡当然还没有出格到在这种地方干些不该干的事,很快他抽身撤离,伸手拨开对方额前碎发,在他眉毛上那道细小的伤疤处吻了吻:“这衣服你买吗?” 何砚之本想回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子:“你喜欢?” “觉得你穿上很特别。” 何砚之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除了颜色也没有哪里特别——配耳钉倒是挺好看的。 于是他嘴一松:“那就……买?这衣服应该不太贵。” 俞衡好像满意了,这才开始试自己的。 店员一直待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见他们出来,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于是她疑惑地走到试衣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先生?你们还好吗?” 何砚之被她吓了一跳,像个上课偷偷玩手机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忙道:“马上就好了!” 随后他推了俞衡一把:“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点?” 俞衡挑挑眉,完全不知悔改,对着镜子转了个身:“别说,这衣服还挺有型,专业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服就是不一样哈?” 何砚之居然没听出他这句究竟是夸赞还是挖苦。 俞衡朝他伸出手:“出去吧。” 何砚之看了看他,然后陷入沉思。 刚才被抓进来的时候,是某人强行把他一拽一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进来了。现在让他出去……好像不能还原进来时的动作。 “你不出去吗?这里太闷了,”俞衡再次发出邀请,“我扶你出去,轮椅就在门口停着。” 何砚之对他表示深深的怀疑,但也别无他法,只好把手递给他。 俞衡将他从椅子上拽起,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打开门,把他往轮椅那边带。 由于没穿支具,何砚之非常不适应,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向前跪倒,但俞衡又强行揽着他不让他摔,他只好挣扎着走了两步,在坚持不住之前一把撑住轮椅扶手,顺势坐下。 他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像刚刚得到双腿的小人鱼,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店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砚哥,你能站起来?” 何砚之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你就当我能吧。” 店员大概没理解他这话什么意思,又疑惑地打量他几眼,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她看着对方耳垂上那颗红宝石,由衷地赞叹道:“我头一次见男士戴红宝石一点也不违和——这件粉色衬衫很多人试过,但是没一个人敢买,还是砚哥您穿着最合适。” 俞衡抬起头:“很多人试过?” 店员连忙解释:“您放心,这件只是样衣,最终会在本店的橱窗里收藏起来,不会出售。如果您真要买的话,我们会给您一件全新的,您要是觉得款式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也可以一并提出来,我们会修改完再送到您手上,保证您拿到的是最满意的衣服。” “那我要了吧,”何砚之说,“这尺码正合适,给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就行。” “好的,您还需要别的吗?” 何砚之指了指俞衡:“你先问他,我再转转。” “这两件我都要了,”俞衡说,“不过这件有点小,要再大一号。” “好的,”店员把他手里的衣服接走,“我们需要三天左右,您看到时候是送货上门,还是您自己来取?” “自己取,”何砚之又挑了两件入眼的,“我的尺寸你们应该有记录吧?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他说完在身上摸了摸,发现没带银行卡,遂转向俞衡:“拿我给你那张卡刷吧。” 两人换回自己的衣服,俞衡在前台刷了卡,一瞄上面的金额——三万六千多块。 顶上他半个月工资了,就买这几件衣服。 这让小保镖有些心疼,但他看了眼何砚之,又在心里说算了。 砚总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他想花钱,还是让他花吧。 反正他那点家底,够他败一辈子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时间还早,何砚之难得出一趟“远”门,一时半会儿还不太想回去。 俞衡看出他那点小心思,问道:“还想去哪里转转?” “不知道,”何砚之坐在车上向窗外张望,“附近好像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俞衡也没来过这一片,对周围不太熟,他开着导航搜索了一下,发动车子往前开。 何砚之不知道他要去哪,也没问。 或许是之前在试衣间折腾了一番,他觉得身上有些热,遂把袖子挽起来,白皙的手臂上露出几道不太明显的疤。 车祸留下的痕迹已经在逐渐消退,但已经过了用药的最佳时期,这些疤痕想要完全消失基本是不可能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心说自己当时怎么这么智障,这下好了,以后穿半袖半裤怕都得提前考虑一下。 他正在懊恼,俞衡忽然把车停在路边:“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何砚之茫然抬头,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开封菜的甜品站,俞衡去那排队买了两个甜筒。 “……” 这小子怎么知道他热? 俞衡很快回到车上,把甜筒递给他一个:“快吃吧,一会儿化了。” 甜筒又凉又甜,何砚之表示非常满意,可以不计较对方在试衣间“非礼”他的事了。 俞衡一只手开车,很快把那个甜筒吃完了,何砚之在后面说:“你也不怕被摄像头拍到。” “我这不是赶在被拍到之前吃完了吗,”俞衡从后视镜里看他,“而且这是你的车,违章了也得先找你。” “……” 没毛病。 有福同不同享不知道,有难一定得同当,谁也别想跑。 何砚之把上面的“甜”舔完了,开始啃底下的“筒”:“你等着,这辆车迟早是你的。” 俞衡忍笑:“那多不好意思。” 再往前开是一片广场,广场上有座喷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喷泉旁边玩,再往远处,有老人在散步健身,空地上还有一群鸽子,正在争抢人们投喂的食物。 何砚之抬起头,只觉得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场景竟有些陌生,他迟疑了一下:“我好像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嗯?”俞衡停车熄火,回过头看他,“小时候没玩过喷泉吗?” “没有,”何砚之视线盯着不断变幻的喷泉,“家附近没有这种地方,我小学的时候还不敢一个人跑太远,我爸整天泡在公司,除了逢年过节给我买昂贵的玩具,其他的一概不管我。我妈……你懂,让她带我出来玩,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后来长大了,敢一个人到处跑了,又觉得这种地方太幼稚,都是光屁股的小屁孩才来的,非常看不上。” 俞衡瞬间觉得这位真是缺少童年,好像他人生只有两个阶段——出生,成人。 他不免有些唏嘘,觉得还是活在普通家庭好。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何砚之被他盯得有点不爽,“你停这干什么,我是不会下去的。” “你脸上沾到甜筒屑了。” “什么?”何砚之下意识摸了摸脸,“哪里?” “不是那边,左边。”俞衡见他半天也没把那点碎屑弄下来,索性直接伸手帮他,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对方唇角。 何砚之一把捉住他的手,看向他干干净净的手指:“哪里有?你又套路我是吧?” “……真的有,一碰就掉了,”俞衡无奈道,“我要是想亲你,那直接就亲了,还用得着套路?” 何砚之狐疑地打量着他,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又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 俞衡开门下车:“我去喂鸽子,你来吗?” “不去。” 俞衡把他锁在车里,径直走向广场,从工作人员那里讨了一把鸽食,捧在手心。 这些鸽子估计是被喂惯了,丝毫不怕人,落在地上的鸽群纷纷飞起,呼啦啦地冲向他手心啄食。 何砚之吃完最后一口甜筒,掏出手机,给不远处的俞衡拍了张照片。 然后发上微博:【喂什么鸽子,喂我不好吗[二哈][图片]】 第91章 难度升级 砚总好像并没发现他这话有点歧义来着,直到被评论提醒—— 【喂你什么?嗯?[doge]】 【说吧,你想用哪个嘴吃[doge]】 【爱豆你这两天真是越来越皮了,你这样子是会被日的我跟你讲】 何砚之有点心虚,他还没来得及跟粉丝们解释一句“我真没那个意思”,一抬头,看到俞衡已经喂完鸽子回来了。 小保镖走到车边,胳膊搭在敞开的窗玻璃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喂你?” 何砚之:“……” 这货绝对是给他设特关了,还是声音振动一起提醒的那种。 俞衡重新上车,扣上安全带:“要是带微微一起来就好了,她最喜欢喂鸽子。” 何砚之问:“你妹最近怎么样?没再被谁欺负吧?” “托你的福,她现在可成了名人,”俞衡把车驶离广场,“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和她哥是你罩的,你说谁敢惹她?” “惭愧惭愧,给你们带来困扰了,”何砚之的道歉相当不走心,“要不我给你点我的签名照?下次你回家的时候带给你妹妹,让她卖了换零花钱。” 俞衡:“呵呵。” 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砚总绝对懒得去想第二种解法。 三天以后,俞衡把定做的衣服取回家,何砚之嘴上说不喜欢粉衬衫,结果还是第一时间换上,自拍发微博,流程不要太熟练。 自拍的时候还不忘抱着猫,小幸运再一次惨遭“欺凌”,俞衡都有点心疼它,小小年纪就被迫“出道”,可见何砚之这人多缺德。 所谓“人善被欺负,猫善被撸秃”,小幸运作为一只乖得不像猫的猫,总是被它不靠谱的主人欺负。 这会儿何砚之正拿脚趾头逗猫,俞衡看了说:“挺灵活啊?我看你恢复得不错。” 何砚之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动了,生怕这位又给他增加什么魔鬼式训练。 小幸运疑惑地盯着他的脚趾,好像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突然不动了,很快它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它扒住何砚之的腿,顺着他的腿爬到了沙发上。 “……疼!”何砚之呲牙咧嘴——他就穿了一条单薄的睡裤,能轻易被猫爪子刺透。 他赶紧把猫抱起来,撩开裤脚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腿上留下几道白痕。 “我说你该给它剪指甲了吧?”他捏了捏小幸运的肉垫,尖尖的猫指甲立刻伸出来,“这么长了你都不给剪,是不是合格的铲屎官?” 俞衡实力迷惑,把专门给猫咪剪指甲的剪刀递给他:“它又不挠我,谁被挠谁给它剪咯。” 何砚之:“……” 欺残疾人太甚。 好在小幸运足够乖,剪指甲也不挣扎,只喵喵地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你说它怎么这么乖?”何砚之给它剪完前爪,开始剪后爪,“我之前逛了个猫友论坛,看他们说小猫都是很调皮的,整天上窜下跳、打翻东西、勾坏衣服……” “你怎么知道它没在半夜跑酷?” “啥?” “你去看看我那屋就知道了,”俞衡觑着对方怀里的小东西,“我那屋已经彻底被它俩当成自己的领地了,猫粮撒一地,猫砂刨得到处都是,床头有什么东西都能给你拨弄到地上,耳机线被咬坏了三个,枕巾不翼而飞,最后发现在床底下,不能开衣柜,不然必定长猫。” “……” “只不过是半夜消耗完了体力,白天就在你面前装乖,”俞衡又瞄一眼自家大橘,“都是这家伙教的。” 大橘正趴在沙发扶手上舔毛,它抬头看了看铲屎官,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舔毛。 何砚之跟小幸运对视片刻,对猫这种生物有了新的见解。 或许是吃得太好,小猫长得飞快,一只手已经握不过来了,何砚之明显感觉到它比刚来的时候沉了好多。 大橘倒是瘦了点,不过他没怎么看出来,是俞衡说它轻了。 天气越来越热,夏天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何砚之甚至还没准备好,发现已经到了可以开空调的时节。 家里两只猫都是长毛,比人可热多了,这俩货早早就开始不睡猫窝不睡床,专门睡地板砖。 别墅里是中央空调,一打开,温度降得很快。他打着“心疼猫”的名号把空调开了一下午,结果猫没怎么样,先把他自己吹得神经痛了。 已经近两个月没疼过的砚总表示自己太难了。 夏天不让他开空调,这不是要人命吗。 俞衡把遥控器没收走,严肃地说:“虽说今年夏天是热得太早了点,但这还没到六月您就已经受不了了,七八月份你怎么活?” 何砚之捂住额头,低声嘟囔:“其实夏天最热的时候趁雨天去山里飙车是真的爽……” 俞衡:“嗯?” “呃……我是说我想起有一年赶上大夏天拍戏,摄影棚里又闷又热,进去就蒸桑拿,是真的酸爽。” 俞衡上下打量他:“那你中暑了没?” “我没中,不过好多人都中了,”何砚之说,“我还是更喜欢冬天拍,哪怕冬天拍夏天戏也比在摄影棚里蒸桑拿强。” 俞衡:“所以,你连这种恶劣的环境都能忍,还忍不了在家不开空调?” 何砚之:“……” 他是不是又挖坑给自己跳了? 他这嘴咋就这么欠呢? 何砚之紧紧抿住唇,不敢再说话。 多说多错,古人诚不我欺。 “哦对了,”俞衡暂且放过他,“过两天我得回学校答辩,明天先去找一趟导师,我好久都没去找她签字了,得赶紧补上。” 何砚之诧异抬头:“你毕设居然做完了?” “……不然呢?”俞衡好笑地挑起眉毛,“难不成我还真的不毕业了?我可是学霸兼校草,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男神,会被这区区毕设难住?” “但不是结婚的完美人选,”何砚之残忍地说,“毕竟你没房、没车、没存款。” 俞衡:“……” “要过日子,还是得找我这样的,”何砚之翘起二郎腿,伸手戳了戳他胸口,“你这样的,不行。” “你可拉倒吧,”俞衡不屑一顾,“你除了有钱有房有车还有什么?会做饭吗?会照顾人吗?会主动服软讨另一方欢心吗?” 何砚之沉默片刻:“我不会,但是我可以找会的,比如你这样的。” “……” 所以他们到底在争个什么劲儿? 俞衡拒绝再跟他交谈,伸手在他膝盖上拍了拍:“放下来。” “为什么?” “翘二郎腿对腿不好,”俞衡说,“清醒一点,您还没康复呢,觉得自己除了走不了路什么都能做了哈?” 何砚之不情不愿地把腿放下来:“可我觉得,一直靠你买的那个高科技也不能彻底恢复,穿上能走脱了就摔,根本没意义嘛。” “那只是个辅助的东西,你不能太依赖它,”俞衡说着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过来,自己走向训练室,“既然你觉得再保持现状作用不大,那我就给你增加点难度吧。” 何砚之乘着轮椅跟他过去:“怎么增加难度?” 俞衡坐在地毯上,翻出说明书,开始照着上面把支具拆开。 这东西本身就是组装式,因此特意做了便于拆卸的设计。他一直拆到仅剩膝盖关节的部分,起身帮何砚之扣上。 何砚之表情有点微妙。 从“连体裤袜”直接变成“护膝”,这是不是跳跃得有点大了。 俞衡:“你站起来试试。” 何砚之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甩掉拖鞋踩在地毯上,结果一站起来就感觉跟平常完全不一样,他心里一惊,没掌握好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俞衡一把扶住他:“你不是自我感觉挺良好吗?” 何砚之瞪他一眼:“你别是给拆坏了,平常根本不会摔。” “你没看我把线路都拆掉了吗,”俞衡扶他站直,“拆开使用就只有稳定和保护关节的作用,不能保证你不摔。像你那样仗着不会摔随便浪,能好才怪。” 何砚之无言以对。 俞衡突然把脚伸到他两脚中间:“站直了,不准内八字。” “……我控制不了啊,”何砚之努力尝试把脚分开,结果发现膝盖和脚踝都在发软,控制住这个控制不住那个,“靠,我以前绝对不内八。” “你还是先坐下吧,”俞衡想了想,又把保护脚踝的那部分也拆下来给他绑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何砚之已经被打击得没什么信心,垂头丧气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康复不了了?” “……想什么呢,”俞衡皱起眉,“你这才锻炼了多久?你恢复速度已经算快的了好吗?” 他强行把对方拉起来,直接抱上平衡杠:“你扶着它,我在后面扶着你,你就放心地往前走,我保证不会让你摔。” 少了大部分保护措施,何砚之本能地有点恐惧,他扭头看俞衡,结果对方直接把他脑袋扳回去:“看我干什么,看前面,你不还幻想能回去拍戏吗,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你还当什么演员?” 最后这句话成功把何砚之刺激到了,他咬了咬牙,往前迈出一步。 支具被拆分开来以后,锁定关节的效果也没那么强了,那种感觉好像是有人在帮你,但他力量有限,不能让你完全依赖,就像没有缠紧的橡皮筋,弹性是有,可总归差了点意思。 何砚之并不想就此服输,忙用力扶住两边横杠,同时跟上后脚。 反正俞衡说了肯定不会让他摔。 他就这么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感觉两腿发软没有力气了,这才停下来缓口气。 然后就听见俞衡说:“这不是也能做到吗。” 何砚之本想回他一句“当然”,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这个声音,明显并没有紧贴在他身后。 他浑身一僵,一脸惊恐地回过头,就看到俞衡还站在一开始的位置,离他好几步远,根本没跟着过来。 ……这臭小子! 何砚之表情扭曲,他不小心松了劲,没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好在有护膝,倒也摔不疼。 “哎!”俞衡再想捞他已经来不及了,赶紧过去扶他,“没事吧?” 何砚之改跪为坐,冷冷地看他一眼:“好得很。” “我错了,”俞衡立刻认错绝不含糊,并凑上前试图亲他,“你明明就可以,没有我扶也能走得很好——你最棒了,真的。” “闭嘴,”何砚之并不想听他口头夸奖,“要亲赶紧亲,快点,认错要有实际行动,奖励我也得动真格的,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第92章 姐妹 俞衡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唇角扬起,俯身满足了对方的“无理”要求。 他把何砚之从地上扶起来,并问:“再试着走两步?” 何砚之果断拒绝:“不。” 俞衡:“……” 好吧。 还来脾气了。 俞衡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我真的错了,绝对没有第二次。” “我原谅你了,”何砚之冲他一挑下巴,示意他把自己扶回轮椅上,“不过今天不想再继续了,明天吧。” 俞衡对他这种“今日事明日毕”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可又不敢说出来,只得叹口气:“明天我可整个下午都不在家,你只能自己锻炼了。” 何砚之坐回轮椅,觉得还是自己的坐骑亲切,他把护膝和护踝脱下来:“能行,你去吧,毕业比较重要。”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文凭有什么用不如我养你’呢。” 何砚之一阵沉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对方半晌:“你老实说吧,其实你心里是不是特希望被我包养?” 俞衡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谁不希望躺着享受呢,你说是吧砚总?” ……总感觉这话意有所指。 懒得思考的何砚之冲他摆摆手,不想继续跟他交谈了。 大四六月初毕业答辩,结束之后把论文和毕设终版修改上交,导师通过,基本就可以离校了。 其实学校要求这个学期每过一段时间都得找导师汇报进度并签字,但俞衡提前请了假,说自己在外面实习抽不开身,等最后再补。 现在已经是最后关头,再不补来不及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俞衡赶紧开车回学校,先去宿舍拿进度表,结果刚一进门,就受到了“土着居民”热情过头的迎接,费铮第一个扑上来,抱住他就不撒手:“俞哥!救救孩子吧!我真要凉了!” 俞衡面无表情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摘下去,冷漠无情地看他一眼:“说吧,什么时候浪回来的?” 费铮可怜巴巴地跟在他旁边:“昨天。” “昨天?”俞衡深深为他折服,“所以,你到现在毕设还一点没动?” “……动还是动了点的,”费铮心虚地别开视线,“就是……差得有点多,韩星和周子臣课题跟我都不接近,所以只能靠你了。” “少做梦了,一边儿待着,”俞衡从抽屉里拿出签字用的小本,“我去找导师,您自求多福吧。” “我替你去!”费铮自告奋勇,还拿着不知从哪“扫码免费领”来的小扇子帮他扇风,“俞哥,只要你能帮我顺利毕业,我愿意此生为你做牛做马!” 俞衡被他硌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伸手把他推开:“你可算了吧,你看看距离答辩还有几天?五天。你要在五天内赶完三个月的活儿?我劝你早点准备一下,提前跟大三的学弟学妹们打好关系。” “别啊!”费铮彻底慌了,“救救我啊俞哥!我要是真的留级,我爸一定会揍死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做?”俞衡拿着笔记本,已经准备出门了,“哪怕你提前一个月准备都来得及,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关键你也没联系我,早干嘛去了?” “我……”费铮惭愧地低下头,“我前段时间刚处了一个新对象……” 俞衡:“哦。” 这时床上的周子臣突然探头:“俞衡,你千万不能管姓费的,你知道他前段时间有多可恶吗,天天晚上跟男朋友煲电话粥,一打打到凌晨一点,我觉得他做不完毕设完全是活该。”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俞衡把费铮推到一边,“我去补签字,你哪凉快哪待。” 费铮绝望大喊:“爸爸!爷爷!祖宗!” 俞衡并不想要这个便宜孙子,径直出了宿舍楼,往教师办公楼走。 忽然他手机振动起来,是微博特关提醒,打开一看,发现是何砚之今日份的打卡微博。 这家伙居然真自己开始练了。 俞衡想了想,给他发去一条消息:【注意安全】 何砚之回给他一个“ok”的表情。 说实话俞衡不太放心他,还是决定签完字就赶紧回去,他快步走向办公楼,一上去就发现这边热闹得很。 由于临近毕业,许多学生都开始“临时抱佛脚”,之前浪了三个月,现在恨不能天天泡在办公室让导师手把手指导,赶紧把毕设做完。 俞衡到的时候,就看到办公室有十几个学生,全部带着电脑,现场赶工。 每个导师带学生数量都是不固定的,俞衡导师带的人就很少,因此在办公室所有老师中还算清闲,还能有空喝咖啡。 俞衡走到她面前,把进度表递过去,刚想说话,却见对方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是你?” 俞衡一愣,没懂她的意思,不解道:“是我啊,我昨天跟您约好说今天下午过来。” “嗯……是。”导师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签字。 俞衡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十分奇怪,心说自己哪里说错了吗? 忽然他余光扫到对方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他无意中一瞥,顿时愣了。 这屏保……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何砚之发在微博上那张“事后”自拍吗? 俞衡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他重新打量对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导师四十多岁,离异,带着一个孩子,孩子跟俞微差不多大。 俞微管何砚之也只能叫“哥”,那么……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妈妈粉”? 俞衡实在没按捺住好奇心,凑到她跟前低声问:“老师,您也追星吗?” 对方抬头看了看一办公室的人,也压低声音:“是啊。” 她边签字边说:“你真是那个俞衡?” 俞衡很坦然地承认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您刚刚是认出我了?” 导师点点头:“我早就觉得那照片眼熟,也知道我有个学生叫俞衡,但一直觉得是重名来着,没想到真的这么巧。” 俞衡心说可不是吗,何砚之真是粉丝遍天下,居然连他导师也是这货的粉。 这位老师并不教他们这一届,所以两人没什么接触,顶多是来办公室的时候偶尔见过几面,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也正常。 导师又说:“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放宽要求,我墙头很多的,他只是其中一个——签好了。” “谢谢,”俞衡微笑道,“您说的是,您要再看一下我的毕设吗?” “不用了,前两天不是刚看过,”她喝了口咖啡,“内容做得不错,在我这里基本算是合格了,回去好好准备答辩,看看其他老师给你什么评价。” “好,那我就先回了?” “去吧。” 等他离开办公室,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导师突然激动地拿起手机,在何砚之最新一条微博底下写评论:【啊啊啊爱豆我刚才见到你男朋友了!他居然真的是我学生!】 然而她打完字,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全部删除,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俞衡一秒钟也不敢在办公室多待,倒不是怕尴尬,而是兜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有人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他赶紧掏出来看,发现果然是何砚之,对方一连给他发了十多条: 【我突然忘了,这东西怎么穿来着】 【我怎么死活都扣不对】 【为啥感觉没有昨天效果好】 【是不是坏了?】 【我说你还没完事吗,快点理理我啊】 【兄弟你在哪呢】 …… 俞衡哭笑不得,心说他才出来多久就这么多消息,索性给对方拨了个语音通话回去,何砚之很快接起来,第一句就说:“不用了,我会弄了,我刚才找到说明书了。” “你居然还能看懂说明书,”俞衡怕电梯里没信号,直接走楼梯下楼,“要不你再等会儿,我马上就回去了。” “‘马上’是多久?”何砚之问,“如果超过十分钟那还是算了。” 俞衡心说除非他飞回去,嘴上道:“那你自己先试着走走吧,小心点,我挂了。” “嗯。” 小保镖归心似箭,结果忘了宿舍里还有个倒霉玩意在等他,费铮截住他想要回家的脚步,就差声泪俱下:“祖宗……” 俞衡头疼得要命:“你是我祖宗,你说你想怎么办吧,我是不会帮你做一份的。” “不用你帮我做,你教我就行,”费铮满眼期待,“我学得很快的,相信我,只要你肯帮我,我答辩之前肯定能做完。” 俞衡:“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回家。” 费铮有些沮丧:“那……可是班里跟我课题相近的就只有你了。” 面对这位患难了四年的“好”兄弟,俞衡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叹气说:“要不这样,你跟我回去,晚上你再自己回来。” “可以可以,没问题,”费铮感激得快要摇尾巴了,“俞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下辈子一定会得道成仙的!” 俞衡:“?” 哪里不对吧? “什么?谁要跟你回家?”周子臣和韩星纷纷从床上探头,异口同声,“带我一个可以吗?我也想去。” “……你们去干什么?”俞衡快要给这群神经病舍友跪下了,“你们毕设不是都已经做完了吗?” 周子臣:“我要去找大明星要亲笔签名!” 韩星:“我要跟大明星握手,然后一个月不洗手!” 俞衡嘴角一扯:“有病麻烦吃药。” “一个月不洗手有点困难吧,”费铮说,“我觉得你可以跟大明星握握脚,然后一个月不洗脚——不洗脚我相信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韩星:“滚!你才不洗脚!” 俞衡深吸一口气,转头去阳台打电话:“喂?砚之啊,我能不能让费铮去咱们家待会儿,我教他做毕设,他快赶不完了……” “……费铮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gay舍友。” “……姐妹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啊……好的我知道了。” 第93章 目标 费铮一脸期待地看着俞衡:“怎么样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俞衡挂掉电话:“同意了,你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what?”周子臣和韩星齐齐震惊,“你家大明星这么好说话的吗?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别人去他家里?” “因为信得过我,”俞衡微笑,“怎么样,嫉妒吗?” 韩星&周子臣:“……” 费铮迅速开始收拾东西,把笔记本合起来:“资料什么的用不用带?我之前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还没看——要带换洗衣服吗?哦对我不在那里过夜,那就不带了吧。” 俞衡沉默几秒:“要不你拿两条内裤吧,以防万一。” “好的,”费铮把所有东西都塞进电脑包,往背后一背,“可以出发了。” 俞衡看着那个鼓囊囊的电脑包,感觉它承受了不该有的压力。 剩下两个舍友还不忘叮嘱:“记得要签名照啊费铮,难得有跟大明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别浪费。” 费铮回头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俞衡:“……”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家伙的动机了。 但已经答应的话也没法反悔,两人出了宿舍楼,俞衡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对了,你去别的男人家里,你男朋友不会生你气吗?” “呃……”费铮有些尴尬,他低下头,“我俩已经分手了。” 俞衡:“?” 不是说前段时间刚谈的? 这换男朋友比换袜子还勤快? 俞衡非常不理解地问:“你没对象那会儿不是天天吵着想找对象吗,怎么这找到了,又这么快就分?” “因为三观不合,”费铮叹气,“那天跟他吵了一架,实在气不过,就删了他眼不见为净了。” 俞衡带他上了车,继续问:“为什么三观不合?三观不合还能天天晚上煲电话粥?” “我一开始不知道啊,”费铮也很郁闷,“刚认识那会儿他表现得可好了,后来才慢慢暴露本性——有一天我跟他出去吃饭,旁边那桌坐了两个女生,可能对我们感兴趣吧,一直在偷偷往我们这边看。” 俞衡:“然后呢?” “然后……”费铮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前男友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看那边那两个怎么样,长得挺可爱吧,要不咱俩去勾搭一下,你一个,我一个’。” 俞衡皱眉:“什么意思?你俩不都喜欢男的吗?” 费铮:“我当时也没懂,也问他什么意思,他没解释,只嘲笑说我傻。后来我去问了另外一个朋友,才知道他是在说……骗婚。” 俞衡:“?” 这是什么操作? “就是,明面上找女生结婚生孩子,背地里继续跟别的男人搞,不至于绝后,懂吧?” “……” 费铮现在想起来还十分生气:“我知道外面都传这种现象在gay圈很普遍,但我以前也没真遇上过这种的,当时没往那上面想,谁知道……后来我在电话里跟他发火了,他解释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我说我不信,直接跟他提了分手。” 俞衡:“他没挽留你?” 费铮:“他骂了我一句‘傻逼’,然后把电话挂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俞衡无话可说。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垃圾,”费铮揉了揉眉心,“有时候想起来,都恶心到不想再找对象了——他们好像还以此为荣,指不定在什么群里互相分享经验呢。” 他颇为嘲讽地一笑:“可惜我跟他不同城,马上要毕业了,以后也不可能盯着他,只能希望千万不要有女生上他的当,祝他一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吧。” 俞衡也不知道是该安慰他一句“交友不慎”,还是该跟他一起义愤填膺,思量再三,最后只能道:“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忙的我,可以找我。” 费铮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怎么,买热搜挂他?你家大明星是热搜专业户吗?” “差不多吧。” “我多嘴问一句,”费铮悄悄地说,“你俩应该不会有那种想法吧?” “我可是有妹妹的人,”俞衡把车开进鑫月小区,停在自家车库里,“他么……我觉得以他对他爸妈那个痛恨程度,可能替他们延续后代都嫌脏——收养还差不多,哦,不,他讨厌小孩。” 费铮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什么痛恨父母?大明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没什么,下车吧,”俞衡推开车门,“对了,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跟任何人说这里的地址,包括韩星和周子臣。” “我懂我懂,”费铮连忙跟上他,“你放心,我要是说了,那我就一辈子doi都不能**。” 俞衡:“……” 太狠了。 论发毒誓,没人能比得过费铮。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但车库里还比较凉爽,俞衡也不愿意再去外面晒太阳,拿着上回找到的钥匙,从车库直接进入室内。 一进去就感觉到一阵凉意——家里开空调了。 他记得他有说过让某人锻炼的时候少开空调来着。 他给费铮拿了拖鞋,示意他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扭头就要去拿人,结果发现训练室门关着,一进去就感觉这屋的温度比外面高好几度。 何砚之正在地毯上做俯卧撑,发出一声气息奄奄的报数:“十……二……” 然后光荣地扑倒在地,不动弹了。 俞衡:“……” 他蹲身打量着累到直喘气的某人,又瞄一眼他的腿,发现护膝被他自己调到了卡死状态。 怪不得,光凭他自己肯定绷不住劲,还做什么俯卧撑。 俞衡表情复杂:“你还好吗?” “不太……好,”何砚之还没缓过来,“我以前可是能连做几十个都不带喘气的,没想到才残了不到一年就沦落到这种地步。” “别做了,”俞衡帮他把护膝解开,“你这样勒得不疼吗?别把自己伤了。” 何砚之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用手给自己扇风:“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这天真的太热了。” “……我让你少开空调,也没让你完全不开,”俞衡赶紧拿遥控器把这屋的空调打开了,让风往墙上吹,“你能不能不要过度解读我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 何砚之满头都是汗,俞衡抽纸巾给他擦了擦,便听他问:“你舍友呢?不是说要过来玩吗?” “在客厅,”俞衡说,“纠正一下,不是玩,是学习。” “好的,学习。”何砚之坐起身,艰难地爬上轮椅,“太累了,我歇会儿,顺便去见个面吧。” 他说完便驶进客厅,先从茶几上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下去,随后问:“人呢?” “我说俞衡,你家真的太——大了吧,明星都是住这么豪华的别墅吗?”费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一脸兴奋地到处参观,并没注意到大明星本人正在底下看他。 何砚之:“这还不算大,很多人更喜欢三层别墅,我嫌上下楼太麻烦了,所以买的二层。” 费铮听到回他话的不是俞衡,赶紧回头,迅速从二楼跑下来,冲到何砚之面前:“那个……对不起啊,刚才擅自上去了。” “没事,你们随便玩,弄乱了也无所谓,反正不是我收拾。”何砚之爬上沙发,把霸占他位置的大橘赶走,“我歇一会儿。” 费铮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明星”这种生物,忍不住一直打量他,视线黏在他身上就揭不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说:“原来你微博发的照片真的都不开美颜?” 何砚之诧异地瞧他一眼:“有必要吗?打个滤镜我都已经很尊重现在小孩们的习惯了。” 费铮心说大明星果然是大明星,随便一句话都这么有气势,他赶紧凑到对方跟前,用一副“好姐妹”的口吻说:“你平常都用什么保养皮肤?能不能分享一下?” “不用。” “……不用?” 何砚之沉思:“最多拍点水吧,北方天气比较干燥。” 费铮:“……” 这就是普通人跟明星的差别吗? 不用保养都能保持得这么好? “不过,”何砚之安慰似的往回找补了一句,“如果熬夜太多,皮肤就会变得很差,那时候就不得不遮一遮了。” “我懂了,”费铮当场立誓,“从明天,不,从今天我就要开始每天早睡。” 俞衡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手,把这家伙从何砚之身边拎回来,威胁他说:“你还记得你是来干嘛的吗?” “交流……哦不,学习。” “所以还不滚去书房?”俞衡面带微笑,表情“核善”,“没听到人家刚刚说要休息了?有没有点眼力价?” “好的,俞总,我这就滚,”费铮拎起电脑包,“所以你家书房在哪?” “上楼。” 费铮马不停蹄地滚上楼,何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年轻人真是活力四射……二楼,我都多久没上去过了。” 俞衡:“我可以抱你上去。” “不用了,等哪天我自己能爬上去再说吧。”何砚之在沙发上躺下来,“你去帮他吧,不用管我。” 俞衡给他盖上毯子,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那你先睡会儿。” 何砚之点头。 等俞衡也上了楼,何砚之掏出手机编辑微博:“今天来了个有趣的小家伙呢,忽然很想去大学里看看,多接触一些年轻人。” 他想了想,又把这段删除,对着自家楼梯拍了张照片:【先定一个小目标,自己爬上二楼[doge][图片]】 随即在评论里补充:【我觉得实现这个目标可能也就需要两年吧[捂脸]】 第94章 毕业季 费铮被俞衡按着在书房做毕设,没过两小时已经头晕眼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俞衡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儿,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不是说只要我教你,肯定能做完吗?” 费铮一头砸在桌子上,气息奄奄:“我可能高估自己了……” 俞衡摇摇头,看了眼时间:“歇会儿吧,我去做饭了,你不想继续的话就过来帮忙。” 费铮上一秒还血条见底,下一秒又满血复活,他原地起立,两眼放光:“好啊好啊。” 俞衡:“……” 一到学习就犯困,一说吃就来精神,他相信这样的人绝对不止费铮一个。 两人前后脚下了楼,发现何砚之正窝在沙发上啃黄瓜,俞衡疑惑地问:“醒了?冰箱里有西瓜。” “不吃,”何砚之捧着一沓订好的纸,也没抬头,“还得吐籽,麻烦。” 俞衡走上前:“在看什么?” “剧本。” 俞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活该2的剧本,他不给费铮发出疑问的时间,直接把他推进厨房。 何砚之粗略把剧本过了一遍,发现里面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而且在活该2里,纪飞的性格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如果真要换演员去演,多半达不到预期效果,会崩人设。 落魄的富二代……估计没人比砚总更清楚究竟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他把剧本放在一边,身体后仰,胳膊摊平在沙发背上,随即合上眼,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他不想把这个角色给别人。 又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支持他把纪飞演绎到极致。 还不想让观众们等太久。 这世上大概本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思量再三,终于给剧方回了一条消息:【再给我一年时间吧,如果一年后我还不能回归,那就随便你们找谁拍了】 他本来想打“两年”,但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把“两”改成了“一”。 他有些疲惫地放下手机,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左眉,觉得那道疤还是挺明显。 伤在别的地方倒无所谓,顶多拍戏的时候避免露出来就好了,但这伤在脸上…… 但愿观众不会介意吧。 这天晚上,俞衡一直指导费铮毕设到凌晨,由于太过专注,两人都忘了时间,等费铮困得睁不开眼,一看手机,这才发现学校早就关校门了。 他可不像俞衡,随随便便就敢从学校里翻进翻出,商量一番还是决定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一宿。 他睡在俞衡房间,俞衡还是和往常一样跟何砚之一起睡,他轻手轻脚地溜进卧室,发现这货根本没等他,自己早早睡下了。 他也不知道是该说“作息规律真棒”,还是该说“睡觉都不等我真不够意思”。 俞衡在床上躺下来,认真地打量他一番,觉得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 忽然他发觉对方被子在动,被窝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伸手拽开一角,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猫脑袋从里面钻出来,白色的毛——是小幸运。 它应该是刚睡醒一觉,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朵,估计嫌被窝里热,想出来睡。 结果刚睡醒脚步不稳,一不留神摔了个驴打滚,撞在俞衡胳膊上。 它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居然就地趴下了。 俞衡:“……” 他就纳闷了,都说猫随主人,他这么勤快,养出来的猫怎么都这么懒? 这根本随的是何砚之吧? 猫就在旁边,不撸白不撸,他伸手揉了揉小幸运柔软的毛,觉得还是小奶猫可爱一点。 不过小奶猫也在逐渐长大,再过不久就可以不用再吃猫奶糕了。 何砚之起初并不知道费铮睡在了他家,第二天知道以后也没表示出不情愿,反而说:“住吧,没事,反正家里房间多,多住一个人也没影响。” 于是费铮干脆又住了两宿,通宵达旦地赶毕设,“今天开始早睡”的flag倒得非常彻底。 他花了三天时间赶完三个月的东西,最后整个人都是飘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各种公式在打架。 他有气无力地搭住俞衡肩膀,奄奄一息地说:“哥们,等答辩完了……我请你吃饭。” 然后一头栽倒,直接睡了过去。 俞衡也累得不行,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碰这些东西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睡了一整天,俞衡醒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了足足两分钟,才想起自己没给何砚之做饭。 结果一离开卧室,就闻到扑鼻的香味——这货居然自己叫外卖,还点的水煮鱼。 何砚之注意到他过来,抬起头,正在夹鱼肉的筷子顿住了,一个没注意,鱼肉从筷间滑落,掉回汤里,溅了几滴汤汁出来。 他赶紧抽纸把桌子擦干净,问:“一起吃?” 俞衡看着那一人份的水煮鱼,沉默了。 “……我没想到你这个点起来嘛,”何砚之试图为自己辩解,“这样吧,我再给你点一份——不,给你点个双人餐,你跟你舍友一起吃。” 费铮适时地从卧室出来,顶着一头乱毛:“什么?吃什么?怎么这么香?” 何砚之赶紧下了订单,并把自己的外卖往这边挪了挪:“不准动我的,我给你们叫了新的。” 俞衡:“……” 还挺护食。 何砚之给他们点了一份水煮鱼,一份毛血旺——能合砚总口味的外卖都是五星级酒店水平,费铮大概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外卖,一边被辣得吸溜鼻子,一边问:“这是哪家店啊?求个店名,下回我也买。” 何砚之热情地把店分享给他,结果费铮一看…… 两份菜,两份饭,加起来一共两百三,还是用过红包的,不算配送费。 费铮:“……” 对不起,打扰了。 他就不应该指望大明星能跟他们有同样的消费水平。 砚总并不知道自己深深伤害了一个姐妹的心,他心满意足地吃光自己那份外卖,喝了包牛奶解辣,然后一头扎进训练室。 俞衡在后面喊:“你先歇会儿!刚吃完饭别急着运动!” “知道了!” 俞衡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为什么他总感觉这货最近几天这么努力? 明明以前是条咸鱼? 他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被费铮的大喊打断:“后天答辩?!” “不然呢?” 费铮:“我还没去找导师签字看毕设!” 俞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就回去找她,今天下午她应该在办公室,你找她看完,明天一天修改打印,还来得及。” “好好好,我马上就走。”紧要关头,费铮只能抓住俞衡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光速扒拉完最后一口米饭,然后冲上楼收拾东西。 俞衡见他穿衣服要走,忙问:“怎么走?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打个车,你接着吃饭吧。”费铮正要开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差点忘了,签名照,我不带回去周子臣他们要揍死我。” 俞衡心说都这时候了您还想着这茬呢,只好临时去找了几张之前剩的照片,现场让何砚之签了,塞进费铮电脑包里:“走好,不送。” 费铮:“……” 怎么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语气? 他也来不及想太多,赶紧开门出去:“替我跟大明星说声再见!回头请你吃大餐,五百块以上那种!” 俞衡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费铮一走,家里立刻清净下来。俞衡捞完最后一片鱼和最后一块血,收拾干净桌子,把外卖盒子扔到家门口的垃圾桶里,最后开窗通风。 屋里外卖味太重了,单靠空调循环的话,不知道得散到什么时候。 随后他去训练室找何砚之,看到他正在平衡杠上自己练习。 “这才两天,居然已经可以不要人扶了,进步挺大嘛。”俞衡说。 “进什么步啊,你一开始也没扶我好吗?”何砚之停下脚步,“费铮走了?” “走了。” “可惜了,我还想让他多住两天的,这几天你们一直泡在书房,都没说上几句话。”何砚之说,“你们明天答辩?” 俞衡:“后天。” “答辩完……就算毕业了?” “还没,还得再修改装订一次,下礼拜拍毕业照,拍完如果毕设也交了,就差不多可以走了。” “真快啊,”何砚之微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是大四上学期,现在都已经要毕业了。” 俞衡挑挑眉:“谁说不是呢,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腿还没知觉,现在都可以自己尝试行走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何砚之想了想,“除了我爸死那两年,我就数去年和今年经历丰富了。” 俞衡走上前,跟他仅有一“杠”之隔,他轻轻搭住对方的手:“暑假,想出去玩吗?” “……不想,”何砚之果断拒绝,“太热了,会中暑的。” “我们找个避暑的地方。” “那也不,会影响我复健。” 俞衡:“?” 真的哪里不对吧,这货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渴望复健了? 他就指导了费铮几天毕设,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何砚之垂着眼,并没留意到他脸上的疑惑,只低声问:“等你去读研,还能天天回来吗?” 俞衡突然被他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以前完全没考虑过这件事,虽然考上的学校也在忻临本地,但相比他现在就读的大学,距离何砚之家要远很多,早晚折腾倒还没什么,关键是中午。 他总不能天天中午都回来给何砚之做饭吧? 让他天天叫外卖?又于心不忍。 俞衡皱了皱眉。 “算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还有好几个月呢,”何砚之赶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还是先把毕业的事情弄好。” “我会想办法的,”俞衡说,“实在不行……” 何砚之连忙打断他:“等等,你可千万别说‘实在不行我就不上了’这种话,还是学业要紧。” 第95章 各奔东西 临近毕业这段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俞衡顺利答辩结束,拍了毕业照,又跟舍友们出去聚了一顿,这最后的“狂欢”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拍毕业照那天何砚之本想去来着,但想想又怕引起骚乱,最后还是选择一个人在家待着,有力气就去复健,没劲儿了就戳羊毛毡。 他欠俞衡的礼物一拖半年,居然还没送出去。 这一点让他十分苦恼——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挑个平常日子随随便便送出去吧,又不像那么回事。 他只好继续等待时机,心说要不在俞衡正式毕业那天,送他当毕业礼物。 他内心敲定下来,谁成想这天晚上俞衡跟舍友出去吃饭,一吃竟吃到了十一点多,何砚之等他等得都快不耐烦了,刚准备洗洗睡,就听到防盗门响。 他估摸着肯定是俞衡回来了,可门响了半天,就是不见打开。 何砚之一脸莫名,心说门口灯坏了,看不着钥匙孔?那不会打个手电吗? 他只好亲自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就跟门口戳着的小保镖撞上视线——然后发现这货有点不对劲。 俞衡就在那站着看他,居然不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何砚之看了看,发现他拿的是车钥匙。 用车钥匙……开防盗门? “你干嘛呢?蚊子都飞进来好几只了,还不进来?” “……哦。” 俞衡这才迈开脚步往里走,何砚之赶紧把门关上,一眼就看出来这货脚步发飘,眼神发木,他抽了抽鼻子,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我说你这是喝了多少?”何砚之头皮一炸,“你不会是开车回来的吧?” “嗯。” “你还酒驾?!” “嗯。” 俞衡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问什么都是“嗯”,他自顾自地往里走,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 何砚之操控轮椅跟在他身后:“你还能不能行?” 俞衡大概是属于那种“喝酒不上脸”的类型,虽然已经醉得不太清醒了,可你乍一看上去,难以在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暴露了他,何砚之皱起眉:“我记得你酒量还不错。” 俞衡:“嗯。” 何砚之又问:“难受吗?想吐吗?” “嗯。” 砚总非常想打死这个“嗯嗯怪”,十分怀疑这小子除了“嗯”已经不会说别的了,试探道:“能忍住不吐吗?” 俞衡果不其然地发出一声“嗯”。 “你大爷的,”何砚之眼皮直跳,“我解雇你了,明天你就卷铺盖走人吧。” 这回俞衡没立刻“嗯”,而是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说:“不行。” 何砚之:“?” 这句怎么又反应过来了? 砚总也不敢确定神奇的小保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头痛道:“你赶紧,喝多了就睡觉去,别睡这儿,回卧室,我可扶不动你。” 俞衡又看他半晌,慢吞吞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 “不是那边,这边!”何砚之气得七窍生烟,“回来啊你!” 俞衡丝毫不理会他,径直回到他自己那间不常用的卧室,一头扎进去没再出来。 何砚之:“……” 这是知道自己身上酒味重,不跟他一起睡? 他无意中瞥到沙发上有一部手机,应该是俞衡刚刚坐下时不小心掉出来的,遂将手机捡起,看到他们宿舍群里有消息。 韩星:【衡哥,你到家没?到了吱一声】 何砚之心说这群家伙还好意思问,气不打一处来地敲字:【说,你们谁把他灌成这样的?我保证不打死你】 群里沉默了好半天,周子臣才发出一声犹豫的辩解:【我们没灌他,是他自己要喝的,他跟费铮都喝多了,费铮明天一早的高铁,我们还担心他能不能起来,劝他少喝点他不听】 何砚之:【所以你们知道俞衡喝多了还让他自己开车回来?出事了怎么办?】 周子臣:【没啊,我们给他找了代驾,亲眼看着代驾接走他我们才走的】 何砚之:“……” 好吧,看来真是俞衡喝多了,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他在群里说了句“不好意思误会了”,又问:【他到底喝了多少?】 周子臣:【不知道,我们本来说只喝啤的,结果喝到一半,他跟费铮非要开一瓶白的,然后就成这样了】 何砚之叹口气,没再继续聊,决定去看看某个醉鬼。 平常他也经常跟俞衡喝点酒,但对方喝醉还是头一次见,他一进卧室,就看到俞衡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已经睡着了。 他呼吸有些粗重,满屋子都是呼出的酒精的味道。 何砚之凑上前,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又给他盖上被子,把窗户打开三分之一,保持空气流通。 晚上没开空调,他折腾出了一身汗,快要被酒味熏晕了,赶紧回到自己卧室呼吸新鲜空气。 同时忍不住想——至于吗,因为毕业,他跟费铮两人都把自己灌得一塌糊涂? 从没有过铁哥们的砚总表示不能理解。 这天晚上俩人各睡各的,谁也没干扰谁,半夜俞衡被尿憋得狠了,迷迷糊糊起来上了个厕所,还疑惑身边为什么没有人。 但他实在不太清醒,也没力气寻根究底,只好倒回床上继续睡。 自从跟何砚之在一块儿,他就很少这么夸张地喝酒了,有朋友约往往是回绝,这回一下子喝太多,导致他第二天直到中午才完全清醒过来,只感觉头痛欲裂,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居然……断片了。 俞衡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摸起不知什么时候被何砚之放回来的手机,一开群就是费铮的几条语音:“俞衡啊,我现在非常后悔,我刚从高铁上下来,头疼了我一整路。” 俞衡也回复语音:“好巧,我现在也头疼得要命,昨天就不该听你的开那瓶白的。” 费铮:“是我要开的吗?我怎么记得是你。” 俞衡刚打算否认,余光突然扫到房间门口有人影,一偏头就看到何砚之,对方一脸严肃:“小兔崽子,皮痒了你?喝成那德行你也不怕自己酒精中毒?” 俞衡眨眨眼:“我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何砚之冷笑,“那你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吗?” “……” 他还真不记得了。 “记得一回家就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求我不要抛弃你的事吗?” 俞衡:“?” 他干过这种事? 他酒品应该没那么差吧? “还说宁可不要工资也不能不要我,说……” 俞衡本来还有点被他过分逼真的表情唬住,直到听见这一句,他彻底确定对方是在骗他,因此后面的话半句也没多听,摆摆手:“这不可能的,工资是不可能不要的,这辈子都不会不要的,我肯定没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趁着我喝断片试图坑我了,我不会上当的。” 何砚之:“……” 好小子,果然钱比什么都重要。 何砚之咬牙切齿:“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唔……”俞衡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总算开始正常运转了,忙往回找补,“当然了,如果非让我选一个,还是得选你。” 何砚之狐疑地看了看他,总感觉这话的话外音是“反正选你就有钱拿”。 他懒得再计较这个,把干净衣服扔给对方:“赶紧起来,以后不准再喝那么多酒。” “也没机会了,”俞衡忍着头疼坐起身,“他们几个都不是本地的,应该都已经走了,从今往后,我可就真的只能跟你相依为命了。” 何砚之突然感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低声嘟囔:“你们又不是不能联系了,而且你还有你家人呢。” “能联系,但基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俞衡叹气,“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一毕业,大家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也没啥可说的,只能最后凑一块喝顿酒,算是散伙饭吧。” “习惯就好了,不就是杀青宴吗,”何砚之说,“同在一个剧组,大家拼死拼活辛苦几个月,最后一顿饭也就散了,以后想再合作不容易,能集齐原来的人,都是天赐的运气。” 俞衡穿好衣服下床,揉了揉自己脖子:“不好意思啊,今天又不能给你做饭了,你还是叫外卖吧。” 何砚之:“……” 他现在扣这小子工资还来得及不? 俞衡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他留在原地的手机却一直亮着,何砚之拿起来看,发现费铮正不断地给俞衡私聊发语音消息。 “俞衡,我现在就有点想你了怎么办,我好不想回家啊,我爸不支持我找男的,他要是知道我这几年都干了啥,怕不是得扒我一层皮。” “我也想留在忻临发展,可是离我家太远了,我妈总说想我,我就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你说我是不是特废物,表面风风光光,约这个撩那个,实际上都不敢跟家里出柜,仗着离家远没人管我才敢这么浪,这还没进家门已经怂成球了。” 费铮好像正在外面,背景音有些嘈杂,何砚之正打算回他点什么,听到他又说:“算了,我马上到家了,咱有机会再聊吧。” “有时候真羡慕你啊,我……” 他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没录上,还是已经到家了不敢继续发。 何砚之等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等着。 他放下手机,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当年他第一回 跟班里男生表白,被班主任告诉家长,他爸不也给他扒了层皮? 像俞教授那么开明的父亲……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何砚之叹口气,只庆幸自个儿老爹死得早,没过分干预他的人生。 第96章 生日 俞衡洗漱完出来,就看到何砚之坐在那发呆,不禁疑惑:“怎么了?” 何砚之把手机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俞衡听完那几条语音,皱了皱眉,就听对方说:“也没啥,就是有点感慨。” 俞衡叹口气:“这种事他从来只跟我说,可能……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或者……我们比较志同道合?” 何砚之胳膊肘拄在轮椅扶手上,单手撑着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就想跟你倾诉一下,好像说出去了,心情就会好一些。” 俞衡正在思考该怎么回费铮,闻言抬头,笑道:“所以我是垃圾桶吗?” “你就当你是呗,”何砚之挑眉,“薪水这么高的垃圾桶,你也不亏啊。” 俞衡哭笑不得。 费铮到底还是回了家,至于有没有跟家里摊牌,后续怎么样,他没跟俞衡提过,何砚之也就无从得知,问过两次以后,彻底不再提了。 这是小保镖无所事事的一个暑假,他回家跟家人庆祝了一番毕业顺利,又继续住在何砚之这里——因为没事干,他的首要任务变成了监督某人复健。 其实砚总现在干劲高涨,也不需要别人监督,俞衡多数时间是在看着他保证他的安全。 太拼命了也不好,容易伤。 相比前途,他还是更在意某人的身体。 夏天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何砚之彻底告别出门,只感觉外面一天24小时没有一个小时是凉快的——哦,有,大概是凌晨三四点他睡得正香的时候。 哪怕住在别墅一楼,家里也已经到了白天不开空调就过不下去的程度,俞衡还好,年轻人身强体健,耐冷耐热,却苦了何砚之。 不开空调吧简直是在自我折磨,空调开久了又容易引起神经痛——虽然自从他知觉恢复,神经痛的频率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但一旦受凉,还是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于是他每天都在开空调和不开空调中纠结。 砚总表示,他痛恨夏天。 为了嘉奖他每天辛苦锻炼,俞衡往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雪糕,从几十块钱一小盒的,到五毛钱一根的老冰棍,应有尽有。 各种零食水果也备齐了,光快递就收了好几箱。 对此,砚总表示疑问:他好像并不是吃不到零食就不写作业的小学生。 转眼两个月过去,从初夏迈入盛夏,何砚之终于能在平衡杠上走利索了,虽然还得依赖支撑关节的器械,但步伐已经逐渐趋近于正常人,只是走得慢一点。 他日常除了复健、跟俞衡亲亲热热,就是上微博虐狗。 这天,他突然被粉丝提醒,“虐狗节”要到了。 起初他还愣了一下,没明白这个“虐狗节”是什么东西,直到他翻了日历,才知道是七夕。 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上次情人节他没给俞衡送出去的礼物,七夕补上,应该没问题吧? 砚总一个礼物生生欠了半年,俞衡毕业那天也因为喝醉酒,导致他补送的礼物没送出去,被迫又拖了两个月。 何砚之从来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他决定什么时候送,那就要什么时候送。羊毛毡他早已经做好了,这半年时间里他反复做了七八个成品,终于越来越好看,越来越逼真,最后的这一个他非常满意,觉得可以作为礼物送出去了。 因为想给俞衡一个惊喜,他故意憋着没说。 结果出乎意料,俞衡的惊喜比他先到。 他上午起来就看到小保镖在厨房忙碌,凑过去一看,发现这货居然在揉面,他还以为中午要吃饺子,就顺嘴问了一句:“今天也不是吃饺子的时候吧。” 俞衡回过头,诧异地看他一眼:“不吃饺子。” “那吃什么?包子?馅饼?” 俞衡沉默半晌:“就不能吃面条?” 何砚之:“?”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手擀面条?果然是太闲吗? 何砚之一脸难以置信地退了出去,直到饭熟了,面条端上来,他傻眼了。 满满一碗面……总共只有一根。 不是普通面条,是长寿面。 他拿筷子挑了挑那一根面条,低声嘟囔:“七夕……传统是吃长寿面?” “什么七夕啊,”俞衡无奈道,“今天是你生日。” 何砚之:“……” 他满脸错愕地愣在原地,然后掏出手机看了日期——8月7日,农历七月初七。 ……还真是他生日。 这么巧的,居然和七夕撞在了同一天。 他之前一直在想七夕,反而把自己生日给忘了。 俞衡:“你这表情,我都要怀疑徐舟告诉我的日期是假的了。” 何砚之这才回神:“你问了徐舟?” “我怕网上信息不准,就跟他核实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联系方式的?” “上次他来我就加上他了。” “……” 可以的,这小保镖,已经偷偷摸摸渗透进他的人际关系圈了。 那碗面条就摆在他跟前,里面菜样挺丰富,红的绿的,还卧了个鸡蛋,汤表面泛着一层细小的油花,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气。 何砚之的胃告诉他已经饿了,大脑也在提醒他这么香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吃,可手就是不想动,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碗,忽然轻声说:“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正式地过过生日。” 俞衡一愣:“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何砚之苦笑了一下,“给我发过生日祝福的也就只有经纪人和助理,在我生日那天请我吃饭的,除了他们,我印象中就只有冯奕,而且只请过一次。” 俞衡:“……” “哦,我的粉丝到是会祝我生日快乐,但那天我往往不会上微博,因为不想看到有人祝我‘忌日快乐’。” “……” 何砚之终于开始在碗里翻找那根面的一头,垂着眼,微不可闻地说:“谢谢。” 俞衡张了张嘴。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本来他也只是很普通地做了一顿长寿面,毕竟三十来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他也没想弄得太过隆重。 谁知道这一碗面好像让何砚之感动到了——他这么一个公众人物,山珍海味都不屑一顾,居然会被一碗长寿面感动。 俞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好在何砚之及时把话题引开了:“不过你说我这有什么可过的?我怀疑你在故意提醒我又长了一岁。” “……那明年我不给你过了,”俞衡开玩笑似的说,“只是觉得今年挺巧,刚好跟七夕同一天,挺有纪念意义的。” “那倒也是,”何砚之终于找到了长寿面一端,夹在筷间无从下口,“这个真的不能咬断吗?” 俞衡没想到他还真信,不由失笑:“你不咬断吃完看看?” 何砚之:“……” 对不起,这个真的做不到。 他喝了口汤,浓郁的香味立刻在唇齿间扩散开,他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碗面条也能做得这么好吃,他是这辈子都学不来这种手艺了。 俞衡那碗是普通面条,何砚之看了看,问:“你怎么不给自己也做一碗整根的?” “又不是我过生日,”俞衡说,“当然,主要还是太麻烦了。” 何砚之“嗯”一声:“那你都知道我生日了,礼尚往来一下,你生日什么时候?” “还早呢,11月26。” 何砚之感觉自己记不住,还特意在手机上加了个备忘录:“所以你来我这应聘那天,是刚过完生日?” “嗯。” “你提醒我了,”他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再过几天,好像就是一周年了。” 俞衡没懂,思维还在上一个话题上,没能跟他一起跳跃过来:“什么一周年?” 相识一周年?明明还没到。 “唔,”何砚之含混地说,“出车祸一周年。” 俞衡:“……” 这种事情……还有必要过纪念日吗…… 何砚之大概也觉得措辞不妥:“咳,总之就是……你懂的。” 俞衡笑起来:“我懂我懂。快点吃吧,一会儿面泡软了。” 何砚之点点头,刚咬了一口鸡蛋,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皱了皱眉,心说谁这么不懂事,大中午的给他打电话,一看来电显示——徐舟。 徐舟好久没跟他电话联系过了,顶多在微信群里说话,他稍作犹豫,还是把电话接起:“怎么了?” “砚哥,节日快乐啊,”徐舟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你家小保镖给你过生日了没?” 何砚之看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俞衡:“正在过。” 徐舟:“那就好,我就是来监督他一下,这小子老早之前就跟我打听你生日,我看看他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有行动。” 因为离得近,电话里的内容俞衡听得一清二楚,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就你还监督别人?”何砚之嗤笑,“你自己不也就打了个电话?真祝我节日快乐,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我忙啊,本来想给你送点东西过去的,”徐舟说,“嗯,不过……你把手机给俞衡。” 何砚之:“?” 当着他的面还想说悄悄话? 他一脸莫名地把手机递过去,俞衡这小子也还特别配合,立刻把音量调小了:“你说。” 何砚之侧耳细听,可声音实在太小,他居然没听清徐舟说了些什么,只见俞衡起身去茶几上拿纸笔,记下一串电话号码:“今天也能去吗?七夕他们会不会很忙?” “……这样,行,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何砚之忙问:“什么?下午要去哪儿?” 俞衡坐回来继续吃饭:“不是要你去,你就安心在家复健吧。” 何砚之:“……”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七夕外加他生日,居然还让他复健? 简直跟大年三十让俞微写作业没有任何区别呢。 第97章 蛋糕 何砚之十分郁闷,觉得生日遭受这个待遇简直是人间惨剧。 但他脸上郁闷,心里其实还挺开心的,毕竟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人亲手给他做长寿面,哪怕让他继续复健不能休息也值了。 他一边在心里偷着乐,一边好奇徐舟给俞衡的电话号码到底是干什么的,没忍住从微信群里戳了戳徐舟,结果对方居然装死不理他。 俞衡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何砚之屡次旁敲侧击,也没敲出他究竟要去干嘛,只好耐着性子等。 然后他猛然想起——他又忘记把羊毛毡给出去了。 今天他本来是要送礼物,莫名被俞衡抢先,变成了“收礼物”。 屡次计划失败的砚总心情复杂,干脆把礼物直接摆到明面上,等俞衡回来自己发现。 这回他不用随便找来的包装盒了,盒子是他从网上买来的,有一面是透明玻璃,羊毛毡放进去,既不影响欣赏,还防止落灰。 外面又裹了一层专门包礼物用的纸,还系了一根丝带。 他把礼物直接放在玄关鞋柜上,心想俞衡回来换鞋的时候肯定能看到,然后去训练室继续复健。 ……他太难了。 由于心里总惦记着俞衡,他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看看微信上徐舟回复他了没有,结果姓徐的还真打算保密到底,连个屁也没放。 何砚之索性暂停,坐回轮椅上休息,犹豫半天,还是选择打开微博。 他内心忐忑地点进软件,开屏页一过,他先被过多的消息卡了一下,定睛细看,是无数评论和艾特,90%以上都是“生日快乐”和“七夕快乐”,大部分集中在他最新一条微博底下,以及发他和俞衡合照的微博底下。 往年收“忌日快乐”收惯了的砚总有点受宠若惊,忙发了条微博回应:【谢谢,你们居然还想着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喵喵]】 粉丝们立刻在底下刷起来:【那当然,我爱豆的生日怎么能不想着呢[心]】 【必须得记得,不然怎么提醒你又老了一岁[doge]】 【我今年14,我爸爸39,我叔叔33,我是不是也该管你叫叔叔?】 很快这几条评论就被点成热评,并且第二条一路反超,成功逆袭成第一。 何砚之:“……” 太过分了。 男人三十还一枝花呢好么。 【一直想问,网上的年龄是虚岁还是实岁?这关系到我们要不要给你办三十大寿的问题】 三十……大……寿…… 何砚之表情扭曲了,连忙回复:【不用了不用了,是实岁,三十已经翻篇了】 【万万没想到,我逃过了二十几岁的小鲜肉,逃过了十几岁的弟弟,居然栽在三十多的大叔身上】 何砚之回复:【我申请用老鲜肉这个称呼】 对方再次回复:【都依你,我开玩笑的,你还鲜呢,鲜得能掐出水儿[doge]】 何砚之:“……” 哪里不对吧。 究竟是什么地方能掐出水儿啊…… 他跟粉丝们娱乐了半小时,只感觉自己这“老鲜肉”压力太大了,能从一众小鲜肉中夺得一席之地,还真是老天眷顾,赐了他这么一张脸。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换了个姿势,开始今日份的俯卧撑——他本来还想加上仰卧起坐的,实在是怕影响到腰里的钢板,不敢进行幅度那么大的运动。 等再过半年,他非得把这玩意拆了去。 他在训练室泡了一下午,一旦进入状态,就把俞衡给忘了,直到快五点的时候听到门响,这才记起家里缺了个人。 他赶紧坐上轮椅出去迎接,顺便看看对方发现他的礼物没有,结果还没进客厅,就听“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 何砚之心说:这小子又准备拆家了? 他连忙探头,结果看到俞衡抱着一副拐进来了,见他就说:“给,你的生日礼物。” “……” 神经病啊。 见过谁送生日礼物送拐的? 俞衡把拐立在门口,又把另一只手提着的盒子暂时放在鞋柜上,随即目光落向某人事先放在那里的礼物:“哟,你的羊毛毡终于做好了?” 何砚之听他连问“这是什么”的步骤都省了,不由十分不爽起来:“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好歹也是我做了半年才做好的。” 俞衡看他一眼,当机立断切换状态,他清了清嗓子:“刚才不算——第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他说着,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场记板,随后换上一脸过于逼真的惊喜,拿起那个礼物盒,无比兴奋地问:“这是什么?七夕节的礼物吗?” 何砚之头痛地捂住额头。 “……你看看你,我配合了,你又不配合,”俞衡耸耸肩,“这总不能怪我吧。” 何砚之有气无力:“说真的,你不去演戏真的屈才了。” “过奖过奖,”俞衡还挺“谦虚”,小心地把礼物从鞋柜转移到茶几上,“我先洗个手,等下再来拆。” 何砚之则去拿对方带回来的盒子,拆开来一看,两眼顿时亮了:“巧克力蛋糕?” 这蛋糕就是蛋糕店里生日蛋糕的尺寸,里面是巧克力,表面也撒满一层巧克力屑,周围一圈铺着各种水果,中间插着一个巧克力的牌子,上面有“生日快乐”几个字。 没有哪个甜食爱好者会拒绝巧克力,何砚之就要上手抓,俞衡突然从卫生间出来:“你洗手了吗?” 何砚之被当场抓住,一咧嘴角,忽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蛋糕拍了张照片。 然后他趁着俞衡不注意,干脆利落捏起那个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扔进嘴里。 俞衡:“……” 多大个人了。 这生日真是过了也白过。 何砚之拿出切蛋糕的刀,却感觉无从下手,这蛋糕做得太好,水果码得太整齐,从哪里切都不忍心。 终于他放弃了,并顺口问:“徐舟给我订的?” “……订的?”俞衡坐在他对面拆礼物盒,“你觉得取个蛋糕需要一下午吗?” 何砚之本来还没反应过来,想想他之前问“今天七夕会不会忙”,这才恍然大悟:“难道是你亲手做的?” “猜对了——没奖。” 何砚之非常惊讶,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你还会做蛋糕?” “现学现卖。” “所以这是第一次做?” “是啊,不过以前在甜品店打过工,也制作过一些小甜点,算有点经验吧,生日蛋糕确实是第一次。” 何砚之表情复杂——第一次做蛋糕就能做这么好,蛋糕店的师傅们估计要哭了。 俞衡连忙解释:“其实做得不是太完美,只是上面撒了巧克力屑,你看不出来而已。” 他终于把礼物盒的包装纸拆开了,里面不出意料是羊毛毡,毡的是个猫脑袋,和他家大橘极为相像。 俞衡不禁有些意外——他虽然知道何砚之一直在做羊毛毡,但始终对他这个“手残党”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真能做得这么逼真。 他把玻璃打开,何砚之在旁边说:“你别弄脏了啊,我辛辛苦苦做的。” “我刚洗过手。” 俞衡小心地摸了摸,感觉这玩意手感很好,让人非常想捏上两把。 但估计捏变形了某人要打人。 何砚之:“我把之前收集起来的猫毛也揉进去了,大部分是羊毛,少部分是猫毛。” 俞衡完全看不出哪里是羊毛哪里是猫毛,他感觉这东西堪比艺术品,没敢继续摸,赶紧把玻璃合上。 “所以你也不是真的手残,”他说,“你只是懒得练习。” 何砚之没吭声。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俞衡拿餐巾纸轻轻抹去他留下的指纹印,玻璃又变得一尘不染,“不过你不考虑给小幸运也做一个吗?” “在做了,别着急,”何砚之还盯着蛋糕垂涎三尺,“就是它长得太快了,我还没做完它就变了样,不知道究竟哪个时间段的最好看。” “那你就各个时段都做一个,拍照片照着做就行了嘛。” “……” 这话说得咋那么轻巧? 俞衡觑一眼他的表情,赶紧咳嗽:“我开玩笑的。” 他见某人实在想吃那个蛋糕,终于放弃了“让他留着肚子吃正顿饭”的念头,拿过刀:“要不你先尝一块?” 何砚之眼睛诉说着“快点切”,嘴里道:“我没想吃。” 俞衡:“……” 好的。 他把蛋糕切一块下来,装在纸盘里:“忘点蜡烛了。”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才不信生日许愿就能实现那一套。”何砚之接过蛋糕,用叉子叉下一小块,“好吃。” 俞衡没忍住也跟着尝了尝,就一个感想——齁。 巧克力放太多了。 他看着某人面不改色地把一整块蛋糕吃完,还一脸享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不愧是一碗粥能放四勺糖的男人。 何砚之还不知道小保镖在心里怎么吐槽自己,他意犹未尽地把叉子舔干净,视线在剩下的蛋糕上来来回回,终于还是伸手拿刀:“我再切一块啊,就一块。” 俞衡非常无奈:“想吃你就吃吧,反正是你生日,你做主。” 何砚之含混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俞衡心说:您本来好像也没想客气。 两人守着这一个生日蛋糕,一个吃,另一个看着他吃。忽然看着的那个不知动了什么歪心思,开口道:“等下。” 何砚之下意识抬头,却赶紧颊边一凉——这货居然把蛋糕抹到了他脸上! 他一愣之后露出迷之微笑:“你是想造反吗?” 俞衡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又说:“别动。” 他凑上前来,轻轻用舌尖舔去蹭到对方脸上的蛋糕,还说:“好甜。” 何砚之眼皮直跳,感觉被碰到的那一块皮肤快要烧起来了,他努力保持面无表情:“对不起,我今天没洗脸。” 俞衡一顿。 但紧接着他又笑出声:“好巧,我也没刷牙。” 何砚之:“……” 第98章 平地摔跤 人与人之间究竟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何砚之又一次在斗嘴上战败,总感觉这发展不对,他明明能在微博上怼得黑粉说不出话,为什么目标一变成俞衡,他就半句也说不出来了呢? 这个小保镖是不是天生带着一种名叫“克何砚之”的光环? 他默不作声地把脸擦干净,低声说:“我要是毁容了就你负责。” 俞衡眼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为什么会毁容?” “万一我对你口水过敏呢?” “怎么会,”俞衡一本正经地说,“你菊花都不对我口水过敏,脸怎么可能过……唔……” 何砚之眼皮一跳,立刻拿叉子插起那块蛋糕,毫不犹豫地捅进对方嘴里,堵住了他剩下的“不雅之词”。 他觉得他有必要跟俞立松教授谈谈。 堂堂大学教授,居然不约束自己儿子的言行? 这说的都是什么粗鄙之语? 俞衡好不容易才把蛋糕咽下去,被齁得直皱眉:“别再给我了,太甜,还是你自己吃吧。” “你自己做的蛋糕你还嫌甜?” “第一次做嘛,没经验,”俞衡拿餐巾纸擦了擦嘴,“我做的时候,蛋糕店店主拿那种眼神看我,当时我还没懂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是他嫌我加巧克力加太多了。” 刚切的蛋糕便宜了小保镖,何砚之只好再切一块:“这蛋糕多少钱?” “徐舟介绍的,熟人不要钱。” 何砚之:“……” 怪不得。 浪费人家那么多巧克力,不对你有意见才怪。 “哎,”俞衡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甜食?真的不觉得齁吗?” “还好吧,吃多了可能有点腻,”何砚之说,“为什么喜欢……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我第一次在剧组里跑腿的时候,导演有一天请我们吃了一回冰激凌?” 他回忆着说:“本来也没我份,但有个女演员来姨妈了吃不了凉的,多出来一份。当时正好我在旁边,导演就把我叫过来给我了。” “当时夏天,热得不行,突然吃了那么一回,感觉真是爽飞了,明明也不是什么特难得的东西,赶上那个时候吧,就……你懂。” “后来有一阵就特别爱吃这玩意,然后慢慢发展到所有甜品,大概就是这样。” 俞衡听完,居然有点失望:“就这么简单?” 何砚之莫名其妙:“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什么爱恨情仇……” 何砚之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吗?” “不敢。”俞衡果断服软,“你很惨,你特别惨,你非常惨。” 何砚之:“……” 他真不觉得这是一种夸奖。 他放下蛋糕,冲对方招招手:“来,虐狗节不能不虐狗,拍张照我发微博。” 俞衡一脸不情愿:“我有时候怀疑你彻底变成什么博主了。” “没那么夸张吧,我不就最近活跃了一点吗?”何砚之按下自拍,“关键粉丝喜欢,他们喜欢,那我就多发点。” “……你已经活跃了整整四个月了,”俞衡表情微妙,“而且,你过去不都是怎么给人添堵怎么来吗?什么时候转性了?” 何砚之看了看他:“不行?怎么样让我心情好,那我就怎么来。” 俞衡:“……” 行吧。 何砚之把照片发上微博,粉丝们又开始嗷嗷乱叫,痛并快乐着,含泪吃狗粮。 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明明自己是个母胎solo,偏偏喜欢磕别人的绝美爱情。 这个生日兼七夕让何砚之过得非常充实,不仅上面的嘴充实,下面的也是一样,以至于他又回着回着微博就突然消失不见,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的粉丝们原地化成流泪猫猫头,在他微博底下许愿,祈祷明年七夕也能加入虐狗大军。 俞衡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也就是在某人生日当天敢于送拐当礼物,第二天还要教他用,仅此而已。 何砚之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说:“我谢谢你,我会用,不用你教,真的不麻烦您了。” 俞衡看他一眼,想起这货以前摔断过腿,拐对他来说可能是老朋友了。 于是他把东西往对方跟前一立:“给,那你自己试试吧。” 何砚之沉默了。 说句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玩意。 坐电动轮椅吧其实挺酷,用那副支具吧充满科技感,但拄着一副拐……就显得像个憨憨。 俞衡:“不然,你就进行三跪九叩式训练?” 何砚之没懂:“什么三跪九叩式?” “一步一摔,不就约等于三跪九叩吗?” “……” 何砚之用眼神向他表达“你完了,你三天之内都不要碰我了”,把拐撑开,尝试着站起来。 这回他彻底摆脱了所有保护措施,要是摔,那可就是真摔,不带含糊那种。 俞衡想了想:“你先等下。” 他从屋里找出来一副打篮球用的普通护膝,给对方套上:“你粉丝们可喜欢你这双腿了,得好好保护。” 何砚之:“……滚!” 好多年没碰过拐,他都快忘了怎么用了,站在原地找了一会儿感觉,这才慢慢往前行动。 他花了八个月时间,终于从“半截人”进化为“直立人”,可以重新用双脚丈量世界了。 虽然还得借助一点外物,不过他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这副拐也能扔掉。 小幸运对新事物产生了兴趣,好像在疑惑这个“两脚兽”怎么突然变成了“四脚兽”,追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他,还跟着他跑。 俞衡在原地没动,抱着胳膊:“我一直都忘了问你,你知觉有恢复到车祸之前的水平吗?” “差不多吧,”何砚之说,“就是偶尔会麻,尤其是早上醒来的时候。” “……那是你睡觉不老实被压的。” “放屁,我睡觉不老实?”何砚之回过头,“被压也是被你压的,咱俩到底谁睡觉不老实?” 俞衡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嗯,被我压。” 何砚之:“……” 淦。 一不留神又中计了。 他紧紧闭住嘴,决定五分钟内坚决不再跟这小子说话。 他拄着拐在家里溜达,心说还是这玩意方便,他终于可以摆脱平衡杠,不用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训练室了。 整天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也快看腻了。 俞衡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感觉这人要撒欢。 好像是个断了腿终于快要痊愈的兔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到处蹦跶了。 结果这欢还没撒出来,何砚之不知道想去干什么,一时走得有点急,刚拄上拐不太熟练,也没注意脚下,忽然来了个“左脚绊右脚”的高难度动作,现场表演“平地摔跤”。 俞衡注意到他要摔,呼吸一滞,赶紧冲过去扶,可惜距离太远,等他冲到跟前已经来不及了,非但没扶住,还把自己也一并带倒。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尽可能把人搂在怀里,然后光荣地以“背落式”着地,发出“咚”一声闷响。 拐也掉在一边,叮铃咣啷地摔出去。 被迫变成“人肉救生气垫”的俞衡:“……”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花式摔跤的何砚之:“……” 一时间俩人谁也没动,何砚之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拿手肘撑起身体,认真地说:“一般这种时候,会出现我‘不小心’亲到你的剧情。” 俞衡觉得后背磕麻了:“难道不应该先问我疼不疼?” “不,那是第二步。”何砚之说,“亲上你以后,两个人应该满脸错愕地对视一会儿,还会不约而同地忘了把嘴唇分开,直到数秒钟之后,我突然回神,慌乱地爬起来,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脸变得非常红。” 他一边说,还一边照做,俞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觉得除了最后一句,演得还确实挺像。 何砚之:“再之后才到你那一步,你应该一脸痛苦地坐起来,我惊魂未定又关切地问‘你摔疼了吗’。” 俞衡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揉了揉磕麻的胳膊肘:“谢谢,不用了,已经疼过劲儿了。” 他看一眼对方:“请问您拍的是什么青春疼痛偶像剧?” “……你不要打岔,”何砚之强行把话题掰回来,“你应该回答我‘我不疼,你没事吧’。” 俞衡捂住额头,觉得摔疼的不是背而是脑袋,他忽觉自己低估了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坐着的何砚之和站起来的何砚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然后咱们的不解之缘就由此结下,”何砚之一摊手,“彼此被意外夺走初吻,互相念念不忘,从此……” 俞衡忍无可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拽倒在地,紧接着欺身而上,直接堵住了他的唇。 何砚之:“……” 这个男二号太不配合了,应该开掉。 俞衡手脚并用,把他按在地上,让他丝毫也动弹不得,还堵着他不让他出声,一只手轻轻掀开他衣角,往他腰侧探去。 何砚之被他碰到,立刻浑身一哆嗦,连忙挣出胳膊拦住他,别开脸低声道:“这大白天的,你够了啊。” “你先搓火的,”俞衡面不改色,“撩完就跑真刺激?你觉得自己这腿,能跑得了?” 何砚之:“……” 他错了还不行吗。 可惜俞衡并不想听他忏悔。 小幸运刚刚被两人倒地的声音吓到,这会儿在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似乎在怀疑自己主人遇到了危险,两位铲屎官正在打架。 于是它壮着胆子凑上前,冲他们喵喵叫,还拿爪子扒俞衡的胳膊。 俞衡用余光扫它一眼,何砚之比了个“停”的手势,抱起小幸运狠狠一亲,又把它放回原位,扣住俞衡的肩膀想要继续。 被人类“今日迷惑大赏”搞蒙的小幸运:“喵?” 第99章 做饭 俞衡沉默了。 数秒钟之后,他露出一个十动然拒的表情,站起身,从对方身上退开了。 何砚之一脸莫名:“为什么不继续了?不是要亲我吗?” 俞衡:“你嘴角粘了根猫毛。” 何砚之下意识摸嘴角,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哪里?” “骗你的。” 被同样的把戏骗了无数次的何砚之:“……” 这个小保镖真的飘了,是时候好好修理一下了。 何砚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发现根本无处借力,只好纡尊降贵向俞衡伸手:“拉我一把。” 俞衡虽然时刻都能丢出一些小套路绕进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雇主,但到底没缺德到真把他扔地上不管。他用力将对方拉起,捡起拐递还给他,还帮他拍了拍衣服。 然后他问:“再过不久我可就开学了,你有什么愿望没有?” “开学就开学呗,”何砚之说,“你要不想每天折腾,那我就去你们学校门口买个小公寓,方便。” 俞衡简直不能理解他这种土豪行为:“就为了离我近点特意买个房子?你钱多烧的?” “租的不自在,”何砚之甩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我们可以买小一点的,一百平凑合一下。” 俞衡:“……” 一百平,在砚总眼中叫“小房子”。 还是“凑合一下”。 他默默转过身,不想跟对方说话了。 “你别走啊,”何砚之拄着拐追上去,“实在不行八十也勉勉强强嘛,也就不到两百万,不贵。” 俞衡:“……” 更不想说话了。 何砚之没追上他,干脆放弃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刚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 “嗯。” “什么都能提吗?” “可以……吧,”俞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忙补充,“正经愿望,不正经就算了。” 何砚之刚准备说“以后我们能不能从一周两次一次两回改成一周三次一次一回”,听到他打的补丁,只好默默把这话咽了,临时改口:“那……我想去游泳。” “游泳?”俞衡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相当惊讶,“怎么突然想起游泳?” “游泳才是全身锻炼最好的方法,”何砚之一副“我很懂”的样子,“在所有运动中,最塑造形体的还是游泳,不会像别的运动那样,因为着重锻炼某一个部位而跑偏。”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可俞衡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还是选择了拒绝:“算了吧,先不说咱们怎么去的问题,现在天那么热,游泳馆肯定人多,到时候一‘下饺子’,再给你磕了碰了多不好。” 他顿了顿:“明年吧,明年我带你去,听话。” 何砚之:“……” 被一竿子支到明年,他突然感觉很不爽。 于是他说:“我现在有些后悔。” “嗯?” “后悔当时买房子买错了,我就应该直接买一个带游泳池的。” “……” 俞衡表情古怪:“市里……有那种房子?” “没有,但郊区有,”何砚之回忆了一下,“之前好像听谁说过,可当时刚买了这套,而且觉得自己腿好不了就放弃了。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买那个,管他能不能好,先买了再说。” 俞衡沉默数秒,随即微笑:“我觉着吧,带游泳池的还不够,您更适合二环以内的海景房。” 何砚之:“?” 俞衡摆摆手:“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下一个。” 何砚之瞬间兴味索然,随口道:“那不如你教我做饭吧。” 这回俞衡的表情比之前还奇怪,他几乎以为自己听岔:“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句话,教不教,”何砚之板起脸,“趁着我今天有心情,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俞衡并不想纠正他“这个句子好像不是这么用的”,果断妥协:“教,那必须教。” 他身为一个“感动中国好保镖”,只要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一定要无条件满足雇主的愿望。 正好离晚饭的点也近了,他冲对方招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何砚之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邪风,倒是挺听话,拄着拐跟对方去了厨房:“晚上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你还指望自己能做出什么大餐吗?”俞衡说着递给他一个洗好的土豆,“来,最简单的,切土豆丝会吧?” “那必然会。”何砚之还挺自信,结果发现不太对劲——他拄着拐究竟要怎么自如地操控刀?他又不是哪吒,没有六条胳膊。 俞衡看出他的难处,贴心地帮他把轮椅推进来,又在他面前搁了把椅子,将案板放在上面:“来,您请。” 何砚之大概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坐着做饭的“大厨”,他看着那个土豆:“这东西是不是得先削皮?” 俞衡由衷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居然还知道要削皮。” 何砚之:“……” 这究竟是嘲讽还是嘲讽? 俞衡给他一把削皮刀:“会用吗?” “……” 这种东西,是个人都会用吧。 何砚之瞪了他一眼,对着垃圾桶开始削土豆,很快土豆被削得干净光滑,连有坑的地方都被刀尖剜过了。 俞衡对他刮目相看,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有偏见了,又递给他一把菜刀:“先切成片,再切成丝,小心别切到手。” 何砚之有些犹豫:“我试试吧。” 俞衡也没管他,从冰箱里找了一块大小合适的肉化上,又拿出一头榨菜疙瘩,准备做榨菜炒肉丝。 许久他听到何砚之问:“切成这样……行吗?” 俞衡倏地一顿。 听他这句话,底气不足,声音迟疑,语调从里到外透着心虚。 俞衡好像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提前做好心里建设,然后回头。 何砚之尴尬地看着他:“我高估自己了,土豆丝好像没有那么好切。” 俞衡看着案板上那一片惨不忍睹,艰难地克制住差点跳起来的眼皮,他本着“第一次做一定要夸奖”原则,问:“我刚刚说要做什么来着?” “炒……土豆丝。” “不,我们要炸薯条,”他把某人切出来的“加强版土豆丝”敛进小盆里,昧着良心夸奖,“你切得很好,辛苦你了。” 何砚之:“……” 要不他还是赶紧撤吧。 俞衡明显还想再挣扎一下,又递给他两个鸡蛋一个碗:“打鸡蛋,没问题吧?” 何砚之心说这也太简单了,他颇为不屑地拿起鸡蛋,自信满满地在碗边一磕—— 鸡蛋和蛋壳难舍难分,缠缠绵绵一起进了碗。 两人:“……” 俞衡保持着良好的素养:“没关系,鸡蛋壳……补钙。” 何砚之一声也不敢吭,赶紧拿筷子把蛋壳挑出来,又把另一个鸡蛋也打进去。 这回终于没出差错,成功把鸡蛋打好了。 俞衡也不敢看里面到底还有没有碎鸡蛋壳,直接下锅去炒,又往锅里加入事先切好的蒜黄。 何砚之没什么事干,遂问:“说好的教我做饭,最后怎么还是你自己炒?” 俞衡瞄他一眼,心说您炒出来会是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嘴上道:“可我没法把燃气灶也给你搬下去。” 何砚之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看看好像没哪里需要自己,只得洗了手,悻悻然离开厨房,跟猫玩去了。 做饭什么的……还是算了,算了。 从入门到放弃,只需要一个土豆和两枚鸡蛋。 他抱着小幸运发微博:【我好像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捂脸]】 评论区迅速活跃起来: 【震惊!某知名影帝雇保镖的理由居然是……】 【太巧了,我也没有】 【我们爱豆负责帅帅帅就够了,不需要会做饭】 【我也不会做饭,可我还想找个又帅做饭又好吃的老公[doge]没错,虽然我长得丑,可我想得美啊】 【我朋友想问问如何勾搭到一个会做饭的男生,她特别需要】 【我已经脑补出一本十万字小黄文了[doge]小保镖温柔贤惠还很能打,大明星帅气多金但喜欢浪,有朝一日被小保镖当场抓获,按在床上酱酱酿酿,小保镖温柔地在耳边问下次还敢吗,大明星一边被淦一边哭着说不敢不敢】 【姐妹,借一步说话】 【我就直说了吧,我没有朋友,就是我想看】 何砚之:“……” 别说,这事儿俞衡还真干得出来。 于是他玩儿心大起,回复了那条评论:【在?为什么偷窥我的生活?[doge]】 粉丝:【woc】 【@予渔逾予鱼 呼唤小保镖,你家明星说他痒】 何砚之:“……” 等等,他不是,他没有! 砚总心说这届粉丝真是太可怕了,幸亏俞衡在做饭,估计没拿手机。 他赶紧回复:【嘘,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知道,不要为难我了】 粉丝们在微博底下聊得热火朝天,何砚之简直没眼看,又不忍心删她们微博,索性直接退出来,开始撸猫。 小幸运在他腿上踩奶,一双剔透的蓝眼睛眯起来,显得格外享受。 何砚之撸着撸着就撸下一手毛,不禁道:“你才多大就掉毛,将来还不得秃了?” 小幸运听不懂人话,继续在他腿上呼噜呼噜,还拿脑袋亲昵地蹭他。 何砚之故技重施,把一手猫毛收进密封袋里,准备拿去做羊毛毡。 本来在旁边沙发上趴着的大橘一个纵身跳到他旁边,就地卧下,露出肚皮求摸。 何砚之:“?” 他看了大橘三秒,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开始给它挠下巴。 同时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不喜欢小动物! 第100章 新“舍友” 俞衡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某位曾扬言“坚决不养小动物”的大明星正一脸享受地撸猫。 这大概就是“口嫌体正直”的代表吧。 何砚之还不知道小保镖给自己盖了个什么戳,他直接把大橘撸到睡着,然后把它往旁边推了推——这大夏天的,这么大一坨猫贴着他,实在挺热。 小幸运倒是自觉,没等他动手,已经自己从他腿上滑下去,在沙发铺的凉席上趴下了。 天气太热,砚总有什么愿望也没法实现,游泳馆去不了,本来想去游乐园体验一下“在摩天轮最高点亲吻就能幸福一辈子”的传说,然而在俞微小妹妹告诉他几天前约同学去坐过山车,发现座椅都晒烫了之后,这个想法也成功被按回肚子。 暑假,就是只适合待在家里吹空调吃雪糕,不适合出门去任何地方的时候。 于是他又在别墅里宅了近一个月,直到俞衡开学。 由于今年9月1日正赶上周末,正式开学的时间就推迟了一天,俞衡提前去学校报道,准备先整理好生活用品,收拾一下宿舍。 何砚之被他留在家,什么也没说,表现得非常无所谓的样子,唯一叮嘱他的只有带好证件,甚至没问他晚上回来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俞衡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砚总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但他疑惑归疑惑,并没有问出来,拖着行李开车去学校,行李箱中塞满了某人强行给他添置的新衣服。 因为换季,何砚之又擅自给他买了一堆名牌,也不管学校宿舍的衣柜是不是能装下。 对此,小保镖表示——碰上一个酷爱烧钱的雇主实在是太难了。 前几天下了场雨,温度骤降,开学这天姑且算是秋高气爽。学校里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打得热烈,俞衡跟着人群,很快把入学手续办完了,在宿管那里领到宿舍钥匙,准备先把行李拖上去。 非常幸运的是,今年新生被分配到了一栋新建的宿舍楼,据说设施非常豪华,跟五星级酒店有一拼。 新楼果然是新楼,从外面看着就高端得不得了,一进去,更是连楼道里的地砖都光可鉴人。 正是开学季,走廊里随处可见来报道的学生,还有好多前来围观新宿舍的学长,俞衡刚找到306,还没进去,就听旁边传来没见过世面的大喊: “哇靠!太棒了吧!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棒的宿舍!”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我一毕业学校就换新设施,这回终于轮到我体验新宿舍楼了!” 俞衡这个“见过世面”的十分不屑,心说你们大概是没去过砚总家的别墅。 如果给这位机会,他怕是能直接买下一整块地皮。 俞衡拿着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也没多想,估摸着应该是舍友比他先到,直接推门进去。 这栋宿舍楼是公寓式,双人间,独卫独浴有阳台,有空调,晚上不断电不断网。每两间宿舍组成一个套间,合用一个共享客厅,客厅还不小,里面有沙发,如果你有钱,甚至可以自己买电视和洗衣机。 俞衡对宿舍并不挑剔,一人间两人间还是四人间对他来说影响不大,毕竟他多半时间是泡在图书馆的,因此没像其他学生那样大呼小叫,只拉着行李拐进了左边的卧室。 然后他就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让他震惊的不是新宿舍,而是新“舍友”。 他杵在门口,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砚之抬起头:“我为什么不能在?” 俞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停在旁边的轮椅,觉得自己恐怕在做梦:“你怎么上来的?” “有电梯啊。” “……那我舍友呢?” 何砚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你舍友吗?” 俞衡:“?” 您算哪门子舍友? 他视线越过对方,觉得这间宿舍布置十分诡异——正常应该是两张单人床外加两张桌子,现在却放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 他觉得这里肯定有鬼,出门右转去看了看隔壁宿舍,回来质问何砚之:“您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宿舍为什么跟其他的不一样?” 某个罪魁祸首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不紧不慢地亮出一张纸:“放心,我又不是故意挤走你舍友的,你们这宿舍本来就没满,三个人,我过来凑个数。” 俞衡将信将疑,接过那张纸,发现是一张申请单,大概是向学校说明,什么情况特殊需要照顾,申请家属在学校暂住之类的话。 他抬起头,何砚之被盯得有点心虚,挠了挠脸:“呃,当然,本来是你跟一个同学住这间,另外一个同学住另一间,我让学校给问了问,正好那俩是一个地方来的,算老乡,就把他们调到一起了。” 俞衡指着那张申请单:“就这么一张纸,学校就同意了?” 何砚之干笑:“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 俞衡:“……” 他就知道。 隔壁宿舍的两位舍友还都没到,这一个套间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俞衡把行李箱放在墙边,抱起胳膊,以审讯的语气问:“说好的在外面买房子?” “没买,租了,”何砚之说,“就在校门口,过了马路就是,毕竟这里不能做饭嘛。本来是想买的,但是没有看对眼的户型,唯一看上的一个装修风格实在太辣眼,扒了重装又要好几个月,还是算了。” 俞衡:“……” 砚总总是有一百个理由等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接受现实,又问:“猫呢?” “在家,你不是来报个到就回去吗?” “我是来报个到就回去,”俞衡表情微妙,“但你呢?” “我跟你一起回去。” “……” 所以过来一趟的意义何在? 俞衡算是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一边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一边问:“你怎么想到要到学校来,这么多学生,你就不怕里面有你的粉丝?” 何砚之:“有就有呗,反正我也只是偶尔过来,你不忙的时候就跟我去租的房子里住,你忙的时候我再过来陪你,这不是很简单吗?” 俞衡又给他贴上一层“有钱任性”的标签:“你要早说你在对面租了房子,我都不申请学校宿舍。” 何砚之:“别啊,有个宿舍还是方便点,而且新建的楼,不来试一试,多可惜。” 俞衡:“……” 他竟无言以对。 他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发现衣柜也大得超乎他想象,全放进去了,居然连一半也没占满。 今天天气不热,倒是用不着开空调,何砚之从床上下来,坐着轮椅去阳台看了看:“还是好小,租的房子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百一十平的,看在是租的份上我就原谅它吧。” 俞衡:“……” 没毛病,比起砚总家里那五百平的别墅,确实什么地方都算小。 何砚之伸了个懒腰:“你来太晚了,我都睡醒一觉了,这床还不错,不愧是我亲自挑的床垫。” 俞衡表示他已经不想吐槽了。 他顿了顿:“所以,我前脚出门,你后脚也跟着出门?” “差不多吧。”何砚之回头看他,“今天食堂开了没,五点多了,你去买饭吧,尝尝你们食堂好吃不好吃。” 俞衡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不好吃呢?” 何砚之:“不好吃的话,我就跟学校商量商量,让他们换个承包方。” 俞衡眼前有点发黑。 他觉得一定是受刺激太多的缘故。 他头痛地掐了掐太阳穴,觉得自己这“勤俭派”跟砚总这“享受派”能过到一起绝对是老天安排的。 俞衡有气无力地出门买饭去了,何砚之继续在宿舍里“视察工作”,甚至去检查了卫生间的马桶好用不好用、热水够不够热,以及镜子够不够清楚。 然后他手机一震,看到“予渔逾予鱼”发了条微博:【我男朋友来陪读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俞衡微博的粉丝大部分都是何砚之的粉丝,专门过去磕绝美爱情的,这会儿纷纷在底下评论: 【还能怎么办,上他啊[doge]】 【我爱豆究竟是什么绝世小可爱,怕老攻在学校寂寞,还专门上门给干[doge]】 【我酸了,我现在考去你们学校还来得及吗啊啊啊啊】 何砚之挑挑眉,也评论了一条:【我怕你沉迷学习忽略了我,必须得在你眼前多晃晃】 俞衡迅速回复:【我现在已经无心学习了[二哈]如果我不能顺利毕业……】 何砚之:【那就给我当一辈子保镖吧】 粉丝:【踹翻这盆狗粮!】 俞衡回复完那条评论,人也已经拎着晚饭回来了:“还好我以防万一带了两个碗,否则今天没法吃饭了。” 他把塑料袋套上去,递给对方筷子:“砂锅米线,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尝尝吧。” 在家里很少能吃到米线,俞衡也没怎么做过,何砚之瞬间来了食欲,抽着鼻子闻:“好香。” 他挑起一筷子米线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差点辣度:“对了,你隔壁的舍友怎么还没来,不打算报道了吗?” “明天就来了吧,明天才是最晚报道时间,今天好像挺多人都没来。” 俞衡的那份米线显然更辣一点,他正打算吃,何砚之突然伸着勺子来舀汤:“你匀给我点,我这不够辣。” “……我特意给你要的微辣,”俞衡说,“下次给你要爆辣。” “不行,爆辣不行,”何砚之一本正经地说,“吃完爆辣第二天菊花会疼,那你晚上就不要想着干什么事了,我不会答应的。” 俞衡:“……” 草。 第101章 卧虎藏龙 宿舍的桌子是贴墙放的,不太好挪动,两人只能并着排,不能面对面。 何砚之从对方碗里舀了几勺辣汤,又把自己碗里不辣的汤给他舀回去,俞衡看得非常无奈:“差不多行了,快点吃吧。” “哎,”他边吃边问,“你们拍戏的时候,剧组会负责演员的伙食对吧?” 何砚之擦掉不小心溅到脸上的辣油:“对啊,怎么了?” “那……主演和群演,吃的东西会不一样吗?” “这个看自己吧,”何砚之回忆了一下,“剧组一般只提供盒饭,你想吃就吃,不想吃的话,自己开小灶,也不能说你什么。” 俞衡好像对这些事情格外感兴趣:“那你呢?你是吃盒饭还是开小灶?” “看我心情,”何砚之从米线里翻出一个鹌鹑蛋吃了,“毕竟我早年也是跑龙套的,吃的盒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现在再给我我也能咽下去。” 俞衡想了想,发现他在吃上确实是不太挑,属于那种“给我好的我当然愿意,给不好的也勉强能吃”的类型。 何砚之:“不过吧,开小灶有个坏处,剧组里是不能说什么,外面就不一样了,万一被谁拍下来发出去,说好听叫‘生活精致’,说不好听就叫‘挑三拣四’,万一你点多了没吃完,还得再加一个‘奢靡浪费’。” 俞衡:“那吃盒饭就没问题了?” 何砚之:“有啊,你跟群演一起吃盒饭,想吹你就说你没架子,这才是一个演员的素养,吃苦耐劳之类的;想骂你就说你装,做样子,故意端着盒饭拍照,转头就把盒饭扔了自己去吃小灶什么的。” 俞衡:“……” 当个演员真难。 “所以说嘛,是非黑白都靠一张嘴,看你自己的判断喽,”何砚之很无所谓地说,“不过平心而论,有些剧组提供的盒饭,还真不如你们食堂好吃。” ……这大概是对食堂一种另类的认可方式吧。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安静吃了一会儿饭,嘬米线的声音不绝于耳。 俞衡忽不知想起什么,又问:“你刚刚说,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情?所以你到底给了学校多少钱,才让他们破格放你进来的?” 何砚之埋头吃米线,不假思索地随口胡诌:“我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俞衡:“?” “呃……不是,”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让某人产生某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往回找补,“没有没有,我骗你的,我确实想捐来着,但是他们没同意,说我这个情况可以特殊照顾,只要我再交一份住宿费,然后别在学校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就行。” 俞衡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还想怎样啊……”何砚之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哦,还说让我尽量少在学生们面前出现,不要干扰你和其他同学学习。” 俞衡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再逼问出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吃完米线,何砚之满足地打了个嗝,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渐渐开始暗了。他透过纱窗往下张望了一会儿:“这楼底下没树啊。” “没树还不好吗,”俞衡站在他身后跟他一起看,“有树遮挡光线,而且夏天蚊子多。” 何砚之被他提醒:“对了,你带蚊香没有?” “带了。” “那就好,我打算今天去租的房子里体验一宿,把蚊香拿过去,我不想挨咬。” 俞衡:“……” 哦。 闹了半天不是在担心他,白感动了。 他叹口气:“那咱们再歇会儿,消消食,晚上去公寓住。” 何砚之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人吃饱了就是容易无所事事,何砚之坐着轮椅去客厅转了一圈,觉得新宿舍果然是太空了,一指刷得雪白的墙:“回头我给你买个电视。” 俞衡赶紧阻止:“不用了,我不看。” “那我给你买个洗衣机。” “不用了,我可以手洗。” “那买个冰箱总行吧?夏天你放点雪糕,冻瓶水什么的。” “冰箱好像属于大功率用电器,会跳闸。” 何砚之:“……” 这什么人啊? 给他买东西居然还这不要那不要。 看不起他吗? 两人正说话间,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俞衡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他是舍友来了,一把将何砚之推回屋里,自己也跟着闪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要躲的何砚之:“?” 两人扒着门缝往外看,只听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何砚之诧异道:“你们男女混宿?”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有女的进来了?” 俞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客厅的门被人一把推开,有位穿着艳丽的“女生”从外面进来,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 俞衡眼皮直跳,没忍住道:“同学,你走错地方了吧,这是男宿。” “不对,”何砚之碰了他一下,“你见过这么高、这么壮、腿毛这么浓密的女生吗?” 那“女生”恶狠狠地朝他们这边瞪来,一把拽下头上的假发,嗓音无比粗犷地喊道:“看清楚了!老子是男的!” 俞衡:“……” 何砚之瞬间懂了什么:“女装大佬。” 他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传来数声克制不住的大笑,“女装大佬”愤怒回头:“够了你们!我就不应该跟你们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看看啊,谁出的主意?让我穿女装来报道?损不损你们这帮孙子!” 俞衡心说:是条汉子。 何砚之压低声音:“这孩子完了。” “什么?”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恭喜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 “女装大佬”身后还有一个男生,估计也是306的舍友,他稍矮些,微胖,有点娃娃脸,但一开口,声音却异常好听,属于那种两句话就能让人耳朵怀孕的类型:“好了好了,你穿都穿了,这回也算新生当中的名人了,不亏。” “不亏个头!”女装大佬瞪他一眼,“你听见报到处的学姐说什么了吧?说……”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娃娃脸突然清清嗓子,捏着喉咙学起来:“同学,虽然我们尊重你的个人喜好,但公共场合,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影响?” 何砚之瞬间惊呆了——这学得简直惟妙惟肖,如果没有看到他的人,真的要以为说话的是个女生。 高手,这是高手。 306真是卧虎藏龙。 外面看热闹的学生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女装大佬再也忍不住,用力把宿舍门关上,然后把高跟鞋一甩:“累死我了,这东西是人穿的吗?我连站都站不稳,他们女生居然还能穿着这个跑步?” 娃娃脸看了看他,又切换回正常的声音:“能找到这么大号的高跟鞋也是挺不容易的,他们为了坑你可是下了血本。” “你少假惺惺了,他们?我看就是你出的主意。” 娃娃脸一顿,当下做了个捏手绢的动作,神情凄怆,就要梨花带雨地哭唱起来。 女装大佬大惊,一把捂住他的嘴:“我求你别唱!” 何砚之跟俞衡躲在屋里,前者戳了戳他,低声问:“这……就是你的新舍友吗?” 俞衡:“……” 他宁可不要。 “原来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的,”砚总发出与时代脱节的感慨,“是我老了。” 两个男生折腾了一阵,总算恢复正常,女装大佬把裙子一脱,找娃娃脸借了张湿巾,随手把脸上的妆抹掉,精疲力尽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笑话了——屋里那俩,不出来认识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两人面面相觑,俞衡被迫开门出来:“你好,俞衡——我想说你口红没擦干净。” “关琛,我真没有奇怪的癖好。”女装大佬朝娃娃脸一伸手,“再给一张,看把你抠的。” “我说了你这卸不干净你非不信,”娃娃脸把一整包湿巾都扔给他,“李启明,是个没什么名气的cv,刚才犯病了不好意思。” 俞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306恐怕不是他这等凡人应该住的地方。 李启明又将视线投向窝在房间里没出来的何砚之:“他怎么……咦?残疾人?” 何砚之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 “他……我男朋友,不是学校里的学生,咱们宿舍一共三个人,”俞衡解释说,“你们要是觉得困扰……” 关琛一拍大腿:“不困扰,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你这上学还自带……哦,男的啊……男的?” 女装大佬一天内三观碎了两次,居然还能迅速捡起来粘一粘凑合用,他跟何砚之对视半晌,嗓音有点发抖:“嫂子怎么长得那么像个明星呢?” 李启明拍了一下他肩膀:“怎么说话呢,人俞衡比你大吗你就一口一个嫂子……嫂子还真长得挺像明星哈。” 何砚之:“……” 完了。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李启明当机立断上网一搜,随后朝俞衡露出一个“您才是爸爸”的眼神:“太强了,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跟明星……的男朋友住同一个宿舍。” 关琛显然没他那么溜,还没确定何砚之的真实身份,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他到底谁啊?” 李启明压低声音:“何砚之,就暑假前突然爆火的那个明星,演《活该》那个。” “你咋确定是他?万一只是长得像呢?” “不,他去年出车祸坐轮椅,还有个男朋友叫俞衡,这要是巧合,我现在就去买彩票。” 何砚之也跟俞衡说悄悄话:“我说,我已经火到连男生都知道了吗?” 关琛大概不关注演员,但一提《活该》,立马就想起来了,确定真是他本人,眼神都变得肃然起敬。 俞衡心情复杂,觉得他们宿舍要不还是收拾收拾,c位出道吧。 第102章 神奇宿舍306 306,一个神奇的宿舍。 集合了明星、保镖、女装大佬和怪物cv。 俞衡甚至怀疑学校是故意的,他就不相信这届新生里真有那么多牛逼哄哄的人物,一抓一大把。 关琛换下女装,终于又重新变回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了,他不知从哪翻出纸笔,递到何砚之跟前,两眼放光地说:“大明星,给签个名呗?” 李启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连人家名字点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要签名?” 关琛:“那有什么关系,相逢就是有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何砚之接过笔,手指在笔杆上摩挲了一下:“签是能签,但不能签在白纸上。” 关琛一愣:“为啥?” “怕你拿着签名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李启明拍拍他肩膀,一脸“傻了吧,活该”的表情,“一看你就没要过签名,一般找明星签名,都是用他的照片。” “……我手上也没照片啊,”关琛犯了难,“这咋整?” 何砚之好心提醒:“明信片也行。” “明信片也没有。” “……” 李启明满脸写着“你别在这丢人了”,当场给他表演索要签名的正确姿势——他扒下自己的手机壳,又拿出一根金色油漆笔,递给何砚之:“麻烦了。” 砚总也不是没在手机壳上签过名,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他都签过,因此完全不惊讶,只问:“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外面容易磨掉。” 何砚之笔走龙蛇——手机壳是黑色的,配上金字,居然还挺好看。 李启明捧着手机壳爱不释手,就差直接上嘴亲:“太好了,以后我也能跟别人炫耀我有明星签名了。” 关琛用眼神向他传递“这样也行”,赶紧也扒下自己的手机壳效仿。 李启明不情愿道:“你有毒吧,换个地方不行吗,我不想跟你用情侣款。” 何砚之:“……” 虽然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关琛朝李启明比了个中指,当机立断揪住自己身上的T恤:“来,签这儿,签衣服总没问题吧?” 何砚之一言难尽地瞄他一眼,满足了他的愿望。 “嘿,”关琛得意洋洋,“后天我就穿着这个去上课,保证有女生主动来跟我说话。” “你好绿啊,”李启明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靠男明星签名来跟女生拉近关系,你是嫌自己头上的草原不够茂盛吗?那我建议你再穿上女装,那样回头率更高。” 关琛:“滚!” 俞衡在旁边始终保持微笑,这会儿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他表情核善:“所以,你俩吃饭了吗?食堂快关门了。” 关琛不假思索地说:“吃了,还喝了点酒……” 李启明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硬把他往外拖:“吃个屁,根本没吃饱,走,陪我去食堂。” “吃个饭你还要人陪,你是女生吗?”关琛一脸莫名,“你等会儿,我没穿裤子……你让我把裤子穿上再走!” 李启明这才放开他,又问俞衡:“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这食堂的饭还不错。”俞衡说着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有事好联系。” 三个人秒秒钟互换了微信,李启明拉着关琛下楼吃饭,宿舍里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何砚之往轮椅上一倒,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能预料你研究生三年,毕业的时候全校学生都人手一份我的签名了。” “谁让你没事往学校跑,”俞衡给两位舍友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要出门,今晚不回来,“走吧,不是要去公寓看看吗?” “对哦,”何砚之这才想起这茬,“那走吧。” 俞衡正准备拿两件换洗的衣服,对方提醒道:“不用拿了,日常用品我都已经买齐了,咱们人过去就行。” 俞衡:“……” 还真是有备而来。 何砚之操控轮椅走到门口,却突然刹车,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不对吧……现在外面学生是不是很多?” 俞衡:“肯定多,好多人都是晚上过来的,而且是饭点——怎么了?” “那我怎么出去?” “……你来的时候怎么来的?” 何砚之非常心虚:“我来的时候……先让司机侦查了一下,看到没什么人我才上来的。” 俞衡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就看见有三四个男生正勾肩搭背从楼道里过去,往楼梯间的方向走。 “好了,我给你侦查完了,”他说,“到处都是敌情。” 何砚之头痛地捂住额头,心说真是糟糕。 他光想着怎么过来,没考虑怎么回去。 想他堂堂大明星,居然要偷偷摸摸地行动。 真是造化弄人。 砚总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琢磨出一个自认为明智的决定:“有了,这样,你一会儿背我下去,把轮椅提着,然后我装醉,趴你背上一声不吭,你就赶紧下楼往外走,上车就没问题了。” 俞衡:“……”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呢。 然而“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考虑太多,只能按他说的做,将人和轮椅一背一提,拿好宿舍钥匙,闷头往外走。 他没敢坐电梯,快步顺楼梯下楼,何砚之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闭着眼,伪装成喝醉酒不省人事的样子。 尽管他溜得足够快,还是差点在楼下翻车——楼底下有几个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女生,他一下去就朝他投来目光,更坏的是新楼门口的灯特别亮,把他照得尤其清楚。 俞衡不敢抬头,装作没看见地溜之大吉,听到几个女生在身后窃窃私语:“刚才那谁啊?哪个系的?这届研一颜值这么高吗?” “怎么,你又对小学弟动心啦?” “我比较在意他背着的那个……你们没觉得像哪个明星吗?” “哪个啊?他走得太快了,没看到。” “我也想不起来,就觉得侧脸有点眼熟……” “是不是演《活该》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不可能吧……他不是学校的学生吗,怎么可能是明星,你不要做梦了,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女生们的交谈声传进何砚之耳朵里,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心说自己知名度真有这么高? 不管男女男女都知道《活该》……这还真出乎他意料。 而且,居然真把他当成了学校的学生,他外表看上去有那么年轻? 俞衡光速带着他上了停在楼下的车,关上车门以后长舒一口气:“我说砚总,以后您可别随随便便到学校里来了,迟早有一天你得被围起来当猴儿看。” 何砚之小声反驳:“明星有时候也会来学校里……” “来干什么?巡回演出?”俞衡从后视镜瞥他一眼,“那都是事先做好准备的,有安全保障,您这算什么,微服私访吗?” 何砚之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他悄悄嘟囔:“我不是带着保镖吗。” 俞衡把车开出学校,故意装没听见:“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何砚之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还—有—你—吗?” 这个答案显然让俞衡十分满意,他唇角扬起,还想得寸进尺:“我是谁啊?叫一声听听。” 何砚之咬牙切齿,心说给你脸还上鼻梁了,他伸手掐对方腰后的软肉:“小兔崽子,耍我好玩是吧?好玩?嗯?” “别别别,别闹,开车呢。”俞衡赶紧见好就收,“好嘛,我的大明星,看在你这么依赖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吧。” 何砚之:“呵呵。” 学校距离砚总租房子的小区总共就隔着一条马路,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俞衡把车停在停车场,就要去后备箱拿轮椅,谁成想这货居然说:“你背我。” “这又没人……” “前面路不平,颠起来硌屁股,”何砚之说,“不远的,直走一百米,拐个弯就到了。” 俞衡:“……” 行吧。 他继续保持从学校“逃”出来的姿势,找到那栋单元楼:“几层?” “十七层。” 俞衡果断拐进了电梯。 公寓里没什么人活动,他们刚来的时候,也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成双,估计都是对面学校来这里租房子的学生。 何砚之给对方一把钥匙:“你拿着吧,我还有一把,以后你下课了就过来,要是不过来,就打个电话,我过去。” 俞衡拿钥匙开门,低笑道:“一天都离不开我?” 何砚之面无表情:“是是是,离不开,离开你一秒我都浑身难受,离开一小时就开始缺氧,离开一整天恐怕要口吐白沫,命不久矣。” “那你这病有点严重,”俞衡打开客厅的灯,屋内陈设布局一目了然,“我是不是应该帮你治治?” 何砚之被他放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怎么治?” “既然离开太远会犯病,那就近一点咯。” 何砚之:“……” 他总感觉这个“近一点”指的是负距离。 俞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拉开窗帘看小区里的夜景:“还不错,就是楼层有点高,万一哪天电梯坏了……” “我求你别说,”何砚之赶紧打断他,“低层被挑完了,只剩17和18还有出租的,4号楼还有一个五层,其他更高,我嫌那楼太偏,所以选的这个。” 俞衡点点头:“其实17楼我能爬,主要是你。” 他去卧室找干净衣服准备洗澡,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我猫呢?” “猫……明天再回去接,”何砚之说,“反正明天周日,我实在没法一口气带两只猫还带那么多行李——放心,都帮你喂好了,新开的罐头,一晚上饿不死的。” “那好吧,”俞衡走上前,从他膝弯一捞把他抱起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那猫‘吃’饱了,我呢?” 第103章 作死 何砚之听见那句话,就知道自己今晚肯定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他又被小保镖吃干抹净了。 临近十二点,俩人收拾干净躺在床上,何砚之疲惫地翻了个身:“打个商量,以后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老胳膊老腿,温柔一点?” “我还不够温柔吗?”俞衡抬眼看他,“刚才一直喊‘快点’的是谁?” 何砚之:“……” 不,不能承认。 要脸。 俞衡忽然坐起身,在对方小腿上按了按:“我是不是好久都没给你按摩了?” “唔……好久不至于,有几天吧。” 俞衡遂开始帮他按摩放松,一直从脚按到背,何砚之趴在床上,觉得小保镖真是十项全能,就算不当保镖,去当个厨师或者按摩师也不赖。 大概就是那种不管干什么,都绝对不会饿死的类型。 不像他自己,除了演戏啥也不会。 何砚之被他按得非常舒服,一舒服就容易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等你毕业了,别急着找工作,社畜有什么好当,跟我旅游去,带上你爸和你妹妹。” 俞衡正按得专注,没留意到这货在说胡话,下意识反驳:“别,我妹还得上学呢。” “上什么学,跟我来娱乐圈发展,你家这么好的基因居然不用,多浪费。” 俞衡诧异地瞄他一眼,屋里没开灯,也看不着他是睁眼闭眼:“……你没事吧?还醒着吗?” 何砚之继续自说自话:“还有你爸,你爸也太佛了,堂堂一个大学教授……这样,我回头帮他办几场讲座,让他成为全国知名教授。” 俞衡:“……” 他确定了,这人一定是在说梦话。 于是小保镖干脆不吭声了,由着某位自顾自地“展望未来”。 半梦半醒中的何砚之思维跳跃很快,就像人做梦时莫名其妙的场景转换一样,他迅速切向下一个话题:“之前你是不是跟我说你家房子要拆?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信儿没有?” 俞衡又不敢确定他究竟是真不清醒还是装不清醒了,犹豫着道:“其实说要拆都好几年了,但补偿款的事一直没谈妥,所以拖到现在——喂,你听见我说话吗?” 何砚之:“明天想吃辣子鸡丁。” 俞衡:“……” 他就不应该搭理这货。 小保镖彻底放弃了跟他交谈,默默给他按摩完全身,往他旁边一滚,食指点在对方唇上,堵住他即将出口的话:“闭嘴,睡觉。” 何砚之还就真的闭了嘴。 第二天一早,俞衡回家把两只猫接过来,还在家里发现了某人没带上的拐以及轮椅的备用电池。 他心说也不知道是故意丢三落四还是纯属粗心大意,就砚总这样的,身边一个助理估计都不够用。 他回公寓以后无意中跟对方提了一嘴,何砚之还挺意外:“我确实不止一个助理啊,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四五个吧,不过都干不长,受不了我脾气,杨新楠是跟我最久的。” 俞衡正在寻找新的猫窝安置地点,顺口问:“你到底都干了点什么让人受不了你?” 何砚之面色坦然:“也没啥,就是有事没事把人叫过来骂两句——呃……不过我现在改了。” 俞衡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女助理你也骂?” 何砚之:“一视同仁,你别看小杨表面挺文静一女孩,实际上脾气也不小,我骂她她敢跟我犟嘴,惹急了还骂回来。” 俞衡:“那为什么她干得最久?” 何砚之:“因为她不怕我骂啊,不仅不怕还要骂我,我觉得她挺有趣,跟其他那些唯唯诺诺的不一样,就一直也没辞她。” 俞衡:“?” 这什么毛病? 抖M吗? 小保镖深觉此人脑回路异于常人,回想一下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自己好像怼他怼得也不少。 当然,服软的同样不少。 明白了,砚总这种人,最适合先给个巴掌再给个枣,只要把握好节奏,就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砚之不知道对方在心里进行了什么危险发言,他拄着拐在屋子里溜达,小幸运东跑西跑,对新环境充满了好奇。 他走到阳台,顺着窗户往外指:“你看,从这里刚好能看到你们学校。” 俞衡:“所以?” 何砚之:“回头我买个望远镜,没准能从人群里找到你。” 俞衡:“……您没病吧?” 小保镖自觉快要驾驭不住某人那“有趣的灵魂”了,赶紧跟他短暂告辞,第二天直奔学校。 刚开学事情繁多,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好像总有处理不完的琐事。 何砚之暂时是被“冷落”了,只能跟他互发消息解闷,一人携二猫待在公寓里,变成了一块可怜巴巴的“望夫石”。 当然,这是粉丝眼里的他,他自己并没这么觉得。 由于俞衡不在,砚总开始肆意妄为起来,未经允许私自开始脱拐训练,还不戴护膝,不出意外摔得很惨。 然而他这人估计是受伤受惯了,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继续我行我素。 为了防止被俞衡发现,他还特意赶在对方回来之前洗好澡,关灯才肯脱衣服睡觉,俞衡开学忙也没时间跟他doi,居然就被他这么躲了几天。 直到周末休息在家,他这才没留神露馅了。 平常俞衡走得早,为了不打扰他休息,一般不会去掀他被子,结果这天赶上周六,何砚之一觉睡到快中午,正准备和往常一样摸起手机叫外卖,忽然觉得气氛不同寻常。 他赶紧醒醒盹,抬头一看,就见俞衡一脸凝重地坐在床边,用审视的目光看他。 何砚之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盯,不由心里“咯噔”一声,颤颤巍巍地问:“怎……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俞衡拧起眉毛,“说吧,这几天我没怎么管你,你都干什么坏事了?” “……干坏事?”何砚之心里打了个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指的是什么,立刻开始自我检讨,“没……没及时给猫铲屎?” “这不算。” 何砚之:“那……吃外卖用了个碗,结果洗的时候不小心把碗打了?” 俞衡:“……” 他就说刚买的那套碗怎么少了一个,问某人还不交代,垃圾桶里也没碎片。 处理现场处理得干净啊。 何砚之挠了挠脸,眼神不由自主往旁边偏:“还是……用微波炉热鸡蛋结果鸡蛋炸了?” 俞衡:“……” 怪不得那天他回来发现微波炉里一片狼藉,看着就像发生过什么,处理了但是没处理干净,问他说是端盘子的时候太烫不小心洒出来的。 他就不明白了,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连微波炉不能直接加热鸡蛋这种常识还不知道? 何砚之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没忍住往后缩了缩,小小声说:“那就真的……没什么了。” “行啊,还套出几个意外收获。”俞衡冷淡地一扯嘴角,突然起身,隔着被子抓住他的腿,用力在对方膝盖上按了一把。 何砚之没料到他突然袭击,正好被他按到伤处,实在没忍住叫出了声。 然后他心里一凉,瞬间反应过来大概是被发现了。 “疼吗?”俞衡问。 何砚之没敢撒谎:“……疼。” “那你摔的时候怎么不疼?” “……” 俞衡一把掀开被子,何砚之一哆嗦,裸露出来的腿上一片青青紫紫,尤其是膝盖的地方,瘀血跟白皙的皮肤一对比,显得格外扎眼。 俞衡不知是不忍心看还是怕他冻着,又把被子盖回去,语气很不好地说:“好玩吗?作?一年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何砚之有些委屈:“我没……我就是想早点恢复……” “你懂不懂循序渐进?”俞衡一听他狡辩,更来气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急不得急不得,你已经恢复得够快了,到底还想怎样?非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才高兴?还是觉得我看着高兴?我不会心疼?” “……” 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冰碴子,何砚之彻底不敢反驳了,毕竟本来就没理。他垂着眼:“对不起啊,我下次注意。” “你对不起我有什么用?疼的是我吗?”俞衡倏地起身,冷着一张脸,“你还想有下次……你随便,我不管你了,行吧?我真是多余担心。”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发生这么激烈的争执,往常都是小打小闹的斗嘴,但这次俞衡好像真生气了。 何砚之突然惶恐不安起来,怕他真的一走了之再不回来,下意识起身就要拦他,结果不小心被被子绊住,往前扑倒。 俞衡本来觉得以砚总的脾气,肯定是不会追上来的,却意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听着就肉痛的“咚”,紧接着是何砚之克制的哼哼和抽气。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货是又摔了,还当着他的面。 俞衡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想关心他超过了想生气,忙回去扶他:“你……我真是……” 虽然隔着床被子有一点缓冲,可伤上加伤,还是让何砚之差点疼出眼泪,他浑身发抖,还想维持最后一分尊严:“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祖宗,”俞衡终于心软了,赶紧把他扶回床上,“你等我有时间绝对收拾你——药带了没有?云南白药?” “带了,”何砚之缓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疼过劲了还是见对方态度转变,他指了指床头柜,“最底下,药都在里面了。” 俞衡给他喷好药,轻轻吹了吹:“还疼不疼?” “嗯……你不按就不怎么疼。” “合着还怪我了?”俞衡气乐了,“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伤好之前你好好给我养着,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磕成这样,你看我非干到你下不来床,下不了床,我看你还怎么摔。” 何砚之一脸惊恐:“……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第104章 运气 小保镖一番话成功威慑到了何砚之,砚总并不想被他干到下不来床,果断选择妥协,以人格担保再也不会了。 虽然,俞衡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这个“人格”的可靠程度。 当天晚上,何砚之还嫌自己命长地发了个条微博,微博什么内容都没写,只有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悲伤]】 要知道,能让他这个千年祸害委屈的人估计屈指可数,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那人选就只剩俞衡一个人了。 心如明镜的粉丝们一开始还象征性地关心了两句,很快话题就开始跑偏: 【怎么了?被淦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发这个表情特别涩情,想太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太阳就对了】 【我发现了,不管你发什么微博,阿伟和太阳都会非常忙碌】 何砚之:“???” 究竟是一群什么虎狼? 砚总在微博寻求安慰未果,只好撸猫解闷。 大有把大橘撸秃的趋势。 他被俞衡胁迫着休息了几天,在“包治百病”的神药云南白药作用下,腿上淤青很快退去,继续开始锻炼走路。 当然,这回他没敢再随随便便把拐扔了。 要说俞衡上课的日子真是十分单调,虽然他课不多,但没事就去图书馆,或者被导师叫走,真正在家的时间一天也就十几个小时。 还得抛去八个小时睡觉,再剩下的就捉襟见肘,好像还没怎么过,新的一天已经到了。 如此循环往复。 何砚之有点不适应,但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劝他“你别搞学业了来跟我谈恋爱吧”,缺德。 周末的时候如果俞衡没事,就会带着何砚之回别墅,毕竟花钱买来的复健器材不能放着落灰,让他戴好护具上平衡杠,这回是“跑步机”打开的模式——第一次体验,何砚之差点没累死。 这段时间他虽已勉强能走了,但体力明显跟不上,不练还体会不到,上去跟着机器走了五分钟,已经大汗淋漓。 反倒是小幸运玩得比较溜,也没人教它,自己就会在上面玩。 俞衡还尝试把自家大橘也弄上去减肥,结果他低估了“猪”的懒惰程度,无论拿什么东西逗,玩具还是小鱼干,它都一脸冷漠,完全无动于衷。 强行把它放上去,你给它放在哪,它就在哪趴下,哪怕从上面滚下来,也绝不多动一根脚趾。 尝试半小时没有任何效果以后,俞衡放弃了。 他就不该对“让猫减肥”这事抱有任何幻想。 一晃开学已经两个月,俞衡对新环境还挺适应,跟舍友们也混得挺开,偶尔会邀请他们来公寓吃饭。 初中以前的俞衡和初中以后的俞衡完全是两个极端,长大后学会了人情世故,从“不受人待见”变成“因为人缘太好而被嫉妒”。 相比之下,何砚之倒是始终如一——从小到大就没被人待见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肯待见他的,自然要好好珍惜。 然后他就被“送俞衡什么生日礼物”给难住了。 砚总的天赋树估计是歪的,永远会在同一个坎上跌倒两次,终于,想不出解决办法的他决定掏出杀手锏——钱,来摆平一切。 他把那辆SUV过户给了俞衡。 小保镖表现得有点惊讶,但不是惊讶于他会给车,而是惊讶于他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 让记性这么差的砚总记得他随口一提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冲着这个,他决定接受礼物。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底,小幸运被送去宠物医院进行了平平无奇的“人道主义”,回来戴着个平平无奇的伊丽莎白圈,走上它前辈大橘的老路。 本来,俞衡是不想亲自送它去的,会拉仇恨。 他想着多给店主二百块钱,让他自己过来提猫,并配合他上演一出“不是主人想害你,是这个万恶的兽医想要剥夺你生小猫猫的权利”,结果店主嘲笑并无情地拒绝了他,现场给他表演什么叫“二百块不能撼动的塑料友情”。 于是,小幸运好几天没搭理俞衡,任他怎么讨好,给玩具、喂零食,就是不看他一眼。 何砚之则屁事没有,小幸运反而更黏他了,觉得他是个好人,俞衡是个坏蛋。 小保镖有苦说不出,心说自己当个铲屎官容易吗,送大橘去绝育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大橘宁可亲他三个舍友,也不理他这个真正的亲人。 他太难了。 好在这种现象没有持续太久,在他锲而不舍半个月之后,小幸运终于原谅了他,给吃就忘了疼,又肯跟在他身后转了。 小奶猫的阶段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它已经能在家里任何地方上窜下跳,甚至能以不明姿势蹿上冰箱,再也不是当年连沙发都上不去的小猫猫了。 何砚之有点感慨。 新一年的春节依然是在俞衡家过的,何砚之本来没想去,觉得去年已经打扰了一次,今年再去不合适。谁料俞立松和俞微盛情邀请,给他们打了好几次电话,他没什么理由拒绝,只好去了。 他本来以为俞爸爸是怕他一个人寂寞才邀请他过去的,结果看到对方笑眯眯地拿出麻将牌,他仿佛已知道了一切。 他就是一个么得感情的工具人,专门负责陪打麻将,负责输钱。 输钱输到一半,俞教授突然问:“纪念日过了没?” 何砚之愣了:“什么纪念日?” “相识一年纪念日啊,”俞立松眼含深意地看着他,“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过纪念日吗,相识纪念日、确定关系纪念日、脱团纪念日、归团纪念日、分手纪念日……” “……等等等等,”何砚之连忙打断他,咽了口唾沫,“您这都从哪儿听说的?” 俞立松:“从我学生那听说的,经常听到有人给对象打电话,说‘今天是认识满三个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之类的。” 何砚之额角滑下冷汗,心说:这位教授究竟是接受了怎样的荼毒? 他低声嘟囔:“那都是小情侣之间进行肮脏的金钱交易的借口而已……” 俞立松明显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何砚之果断扔牌点炮,“咱还是打麻将吧。” 俞家人思想太过新潮,他居然有点驾驭不了。 就在过年这几天里,他又从俞微小妹妹口中得到另一个俞家人喜欢他的理由。 他们都觉得何砚之是个福星。 从小到大都把自己当煞星的砚总惊呆了,赶紧追问是为什么,俞微说:“因为你帮我们解决了很多事啊,帮妈妈迁了墓,搞定了以前的班主任,给了哥哥一份稳定的兼职,还有很多小事……嗯,最重要的还是……” 何砚之洗耳恭听:“最重要的是什么?” 俞微居然有点脸红,犹豫了一下才说:“最重要的当然是,你来之前,我家房子拆迁的事好几年都没有谈下来,你一来立马就谈妥了,补偿款很快就会发下来,年后我们就可以搬离这里啦!” 何砚之:“??” 等等,这个事情,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不是他搞的鬼! 俞微一脸幸福:“我家好久都没有这么顺风顺水过了,而且,我爸说他今年带的学生好像特别听话,让他省了不少心。虽然从科学角度来讲跟明星哥哥没有什么关系,但……就觉得你很神奇,迷信点说,也许真的是你改变了我家的运气呢?” 何砚之张了张嘴,忽然有些接不上话。 他一直都觉得认识俞衡以后,是自己否极泰来了,没想到,俞家居然也是这么想他的? 这种东西……莫非真是相互的? 俞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妹妹,似乎欲言又止。 他本来还担心他爸是真的接受了何砚之,还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才不反对,现在看来,俞教授倒真的有点喜欢他,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吃饭。 好像自从母亲走后,俞立松就比以前更佛系了,只要儿女过得顺心如意就怎么都好,是不是要给他生孙子根本无足轻重,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当失去了一个亲人,就知道剩下的亲人有多么弥足珍贵。 ……哦,这点在何砚之身上不适用。 砚总托着下巴琢磨了好半天,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他突然神色一变:“等一下,我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俞微帮爸爸刷碗去了,客厅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俞衡正在搓花生:“怎么了?” 何砚之:“你家要拆迁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拿到补偿款以后,咱俩的贫富差距就要缩小了?” 俞衡没懂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莫名其妙道:“所以?” “那……我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优势也没有了?”何砚之惶恐起来,“长相彼此彼此,身高没你高,鸡儿还没你大……” 俞衡:“咳。” “……会的没你多,人缘跟你不能比,本来就靠一‘钱’压所有,现在突然告诉我以后你也不差钱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就不能让他保持最后一分尊严吗? 俞衡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妹妹没听见,他忍笑忍得辛苦:“怎么,你不自信啊?” “我……不是不自信,我是有点怀疑,”何砚之神色凝重,“不缺钱的你,还会继续干下去吗?” 俞衡凑到他耳边:“不会继续干下去了。” 何砚之心里一突。 就听对方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但是会继续‘干’下去。” “……” 第105章 戒指 何砚之听完这话,忍不住一把糊在对方脸上,让他强行偏头:“我说啊,你这嘴里一天到晚除了干还是干,就不能说点别的?” 俞衡挑眉:“谁让我们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呢?” 何砚之:“……” 砚总一扯嘴角,也懒得反驳他了,非常自然地伸手掏了两个对方刚剥好的花生米。 俞衡一脸古怪:“这是我准备做花生碎用的,想吃你不能自己剥吗?” “我吃你两个花生都不行了?”何砚之没理还要搅三分,用指尖敲了敲他的手背,“我就吃了,怎么的吧?” “……不怎么,您开心就好,”俞衡把一碗花生全推到他跟前,“都是孝敬您的。” 何砚之:“……” 真没劲。 何砚之这人估计是有毛病,得不到的东西就格外想要,一旦给他摆到眼前,他却又不感兴趣了,这会儿把花生原封不动地还给对方,起身去找水喝。 俞衡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学期过去,砚总终于是彻底进化完全了,基本可以做到脱拐行走,就是偶尔得扶着点墙或者桌子,还不能坚持太久,超过五分钟就要歇菜。 而且仅限于在平地上行走,上下台阶不行,跑跳一概办不到,速度也没正常人快,也就勉强可以在家里活动这样子。 对此,俞衡觉得挺满意,何砚之自己却不,复健一直没停,甚至有点上瘾。 两人没打算在俞家久住,准备过完三十就走,因此猫没带来,留在家里看家。 研究生的寒假并不长,像大学那样一放放一两个月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得争取多在家里腻歪一下,省得一开学又要整天盼着他回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回到别墅,屋里屋外温度差很多,何砚之一进屋就赶紧脱掉大衣,摘了围巾,整个人在沙发上一瘫:“唉,可真不能在你家待太久,一天到晚就是吃——每逢过年胖三斤,这话真不是说着玩的。” 俞衡把他随意扔在一边的衣服挂好:“你不是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吗?” 何砚之:“也就得亏是我,要是换了别人,让你这么喂上一年,都能直接宰了卖肉了。” 俞衡:“那不是挺好吗,最近猪肉这么贵,省得再去买了。” “……那你这养一头猪的成本有点高,”何砚之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开始低头找东西,“猫呢?” 小幸运和大橘居然都不在客厅里。 “在我那屋吧,”俞衡说着往卧室走,“我去给你拎出来。” 很快他原路返回,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猫,把那个小的往何砚之身上一丢:“迟早有一天让你薅秃。” 何砚之:“不会的,它毛长得比我撸得快。” 他话音还没落下,俞衡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俞微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哥!你们忘拿东西啦,饺子和肉都没带着,要不明天再过来吃顿饭顺便捎回去?” “怎么会没带着,”俞衡颇惊讶,他看向何砚之,“我不是说先下楼热车,让你拿东西?” “我拿了啊,”何砚之莫名其妙,“鞋柜上那兜不是?” “?” 俞衡一脸诧异地过去探寻真相,随后无奈道:“你自己看看你拿的是什么?” 何砚之凑过去瞧,抱歉且毫无悔改之心地笑起来:“我没仔细看……我看放着一兜东西我就拿上了,谁知道不是啊。” 俞衡忙对电话那头的妹妹说:“我现在过去拿吧,正好把拿错的送回去。” 俞微:“也行。” 俞衡不得已再跑一趟,何砚之就不去添乱了,独自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他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觉得在小保镖这种“豪华饲料”的投喂下还能保持身材真是太不容易了,一开始他身体不好吃得不多,即便不运动也很难长胖,现在…… 他这“吃不胖”体质可能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劲敌。 好在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有运动,稍微胖了一点,还不算明显。 他心里这么想着,已经往训练室走,准备去锻炼了,结果走到一半,忽不知看到什么,他又停下脚步。 天天耍平衡杠也挺无聊的,是时候寻找一些新的乐趣了。 于是他把注意打到了自家楼梯上。 他这段时间爬过最多的台阶应该是地下车库通到家里那屈指可数的几阶,而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大概二十阶,对他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挑战。 趁着俞衡不在家,他决定尝试一下。 何砚之说干就干,他径直走向楼梯,扶着楼梯扶手往上爬。 腿部力量还是不太够,走平地尚可,爬楼梯就有些勉强了。 才爬了五六阶,他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但转身下来的话也不太容易,一不留神还有摔倒的可能。 当然,他不是怕摔倒,他怕摔倒还被发现,俞衡会骂他。 自己选的锻炼方式哭着也要爬完,他咬咬牙继续往上走,心说今天无论如何都得上去,成功了还好,俞衡顶多数落他两句,要是失败了…… 何砚之脑子里莫名回响起“干到你下不来床”,浑身一个激灵,又重新有了力气。 二十级台阶他走走停停,具体花了多久不知道,但肯定超过五分钟了。最后三分之一几乎是硬撑下来的,爬上去的瞬间他猛地往前跨出一大步,随后两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别问为什么不是跪的,他已经学会了摔倒的时候控制重心,让屁股先着地,反正屁股上肉厚,基本不会摔青了。 不会摔青就不会被俞衡发现。 计划通。 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感觉双腿又酸又沉,有点抬不起来。 再往下看看那二十级台阶,竟有种莫名的恍惚感,不太相信自己是真的成功了。 何砚之靠着二楼平台的栏杆休息,直到歇够了,觉得俞衡也快回来了,这才扶着栏杆起身,想了想,转身往书房走。 俞衡在二楼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他倒要看看里面被这货祸害成了什么样。 这房子好像自从他搬来就没有上过二楼,因此二楼对他来说竟是陌生的,仿佛楼下才是自己家,现在脚踩的这一层是个未知的空间,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也十分新奇。 何砚之慢慢溜达到书房门口,发现里面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很整洁,俞衡在这里只是看书学习,留下的东西也都是跟学习有关的,顶多有些没吃完的零食,也都放在书桌下面一个收纳箱里,没有到处乱丢。 砚总这种用完东西就随手扔的家伙,只觉自愧不如。 占满一面墙的大书柜还是码着各种各样的书,这些书的共同点是都没人看,纯粹充面子用的。只有极少的几本专业书被俞衡临幸,取出来摆在桌面上,还夹着几个书签。 何砚之站累了,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台灯,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没写完的报告,不知是专业课作业还是导师布置的任务。 里面的专业名词他是一个也看不懂,只能欣赏欣赏字这样子,他正在感叹俞衡的字真赏心悦目,余光忽然扫到旁边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集收纳功能为一体的笔筒,笔筒旁边有几个非常袖珍的小抽屉,可以放一些曲别针、订书钉、胶带之类的小玩意,可以很好地利用空间,保持桌面整洁。 当然这不是重点。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抽屉第二层,那上面贴有一小条便利贴,写着“来了吗”。 ……什么意思? 何砚之一头雾水,心说这是俞衡贴给自己看的? 自己跟自己说什么“来了吗”? 出于好奇,他把抽屉拉开,里面又是一张字条:“你终于来了。” 何砚之:“?” 怎么好像……是写给他看的一样? 这别墅里没有第三个人了吧? 总不能是写给猫。 他把纸条拿起来,下面又露出一张纸条:“我就知道你会打开。” 何砚之:“……” 再拿走一张:“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就自己看看吧。” 何砚之心说这货真是无聊坏了,放几张纸条在这糊弄他,估计里面根本就没有正经东西。 在他耐心耗尽之前,终于把所有纸条都清理走,发现底下是一抽屉的碎纸条,中间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非常眼熟,他第一反应是另一枚耳钉。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俞衡说了本来就只做了一枚,而且也没有时隔一年才补齐一对的道理。 他把盒子拿起来,掰开一看,瞬间愣在原地。 戒指。 一对男款银戒……不,应该是铂金的。 何砚之怔愣好半天,猛地回想起曾经俞衡跟他说过“明年送你戒指”这样的话。 他当时以为这货是开玩笑来着。 砚总心情有些复杂,心说小保镖这个送戒指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居然放在书房里,等他自己来拿。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肯定会上二楼,肯定会坐在书桌前,肯定会看到那张纸条的呢? 两枚戒指大小有细微的差别,何砚之看了看,发现戒指槽旁边贴着字,一边写着“你的”,一边写着“我的”。 他拿起拿枚“你的”,往中指上套,发现戴不进去。 戴无名指上,发现正好。 这小兔崽子真够可以的,花式彰显所有权,真让人防不胜防。 何砚之内心吐槽,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这戒指简洁大气,浑然天成,没钻,也没花纹,非常适合男士佩戴。 两枚戒指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他正在这欣赏戒指,突然听到楼下有动静,应该是俞衡回来了。 他瞬间回神,发现抽屉里居然还有一张纸条—— “我知道你是偷偷上来的,现在再想跑,来不及了^_^” 何砚之:“……” 靠。 第106章 主人智障多年 何砚之突然一阵恐慌,有种马上就要完蛋的错觉。 姓俞的未免也太缺德了,故意放这些玩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搞得他现在想跑都跑不了。 楼下俞衡已经进了门,估计在换鞋,何砚之自知着了他的道,索性破罐破摔,不挣扎了。 “……砚之?”俞衡一眼没看到人,开始在家里找他,结果找遍一楼也没有,瞬间想到什么,抬头往楼上看来。 何砚之非常心虚,坐在原地不敢动。 俞衡脚步声越来越近:“你还真上来了,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你已经按捺不住想到处乱窜的心了?” 何砚之:“……” “乱窜”这个词,好像是形容猫的吧。 下一秒,对方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视线从他手上徐徐划过:“怎么样,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何砚之:“……发现一个小兔崽子下的套。” “知道是圈套你还往里钻?” “没办法,陪孩子玩玩呗,不然孩子该不高兴了。” 俞衡挑眉。 砚总为了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已经不惜说瞎话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来:“看在今天是大年初一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什么了——这戒指可还行?” 何砚之看了看自己无名指:“还行,你什么时候买的?” “大概……两个月以前吧,”俞衡说,“我本来以为你会今年情人节才上来,没想到这么早。” 何砚之不敢接茬,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戴上吗?” 俞衡拿起戒指盒里剩下的一枚戒指,也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其实戴着有点麻烦,铂金太软,稍微碰一下就出划痕,平常做饭刷碗什么的,太容易损伤了。” 何砚之居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像您这种闲人才不会碰坏”。 “……” 果然还是兔崽子。 何砚之一扯嘴角:“划了那就换呗,一对戒指而已,还没你给我那个耳钉贵。” 俞衡哭笑不得:“你以为是袜子吗,坏了就换?你见过谁家婚戒还准备备用的?” 何砚之无法反驳,冲对方招招手:“下去,你背我。” 俞衡:“……” 这还使唤上他了。 小保镖叹口气,面对不思悔改的雇主,除了“原谅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把何砚之背下楼,这货还不肯放过他,又拉着他拍了照戒指的照片。 大过年的也要发微博秀恩爱,立刻获得了粉丝们的“千夫所指”——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再秀了.jpg】 【我到底错做了什么QAQ昨天刚被亲戚询问有没有男朋友,今天又要遭受这种夺命连环打击,我太难了[流泪]】 【戒指咱可以自己买,请问男朋友去哪领?】 【当然是国家分配啦,你们还没领到吗?我已经领到了耶,就是智商有点低,还得充电[doge]】 【突然反应过来,我明明是来追星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吃起了狗粮?为什么你画风跟别人不一样?[捂脸]】 何砚之:【[doge]】 【你不配发这个表情[doge]我现在宣布你已经被开除单身贵族行列了[doge]】 微博底下被刷了一排又一排的狗头,实在精神污染,何砚之赶紧退出来,打开消消乐,同时对俞衡说:“三四月份那会儿,你什么时候有空吗?” 俞衡正在给他包橘子,闻言抬头:“怎么了?” 何砚之顺手抢了半个:“我打算去把钢板拆了,可能得住一个星期的院,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我去。” 俞衡沉默了一下:“才多久就要拆?大夫同意吗?” 何砚之:“已经一年半了,回头我去医院检查检查,我觉得应该能拆吧。” 俞衡:“不拆会怎么样?” “会影响我活动,”何砚之说,“而且,有这么个玩意,总感觉怪别扭的。” 俞衡想了想,心说也是,要是已经七老八十,那不拆也就不拆,何砚之也不过三十岁,还是拆了比较好。 于是他说:“那你准备去的时候告诉我,我请假。” “行。” 过年这段时间,俩人基本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窝着了,人懒得动只想吃吃喝喝,猫也是一样,俞衡估计是看大橘减肥这么久了可怜它,趁着过年给它加餐,结果这小畜生蹬鼻子上脸,有天晚上趁着他们睡觉,把家里的猫零食全翻出来,咬破袋子,吃了个精光。 等早上俞衡起来,只看到一地被舔得干干净净的包装袋,大橘已经撑到动不了了,正卧在旁边舔毛。 而小幸运在一个个检查还有没有剩下的,叼走了几颗残羹剩饭。 俞衡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居然气得都说不出话了,许久他抄起扫帚,指着大橘:“你……” 许是他身上的气息太危险,大橘一个激灵蹦起来,浑身毛都炸了,当机立断撒丫子开溜,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背影。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是吧?”俞衡感觉自己快要气开锅了,他特意把零食全放在一个收纳箱里,还扣紧了,鬼知道这臭猫怎么扒出来的。 他抄着扫帚追猫:“第几次了?我问你?下次我是不是给找个铁盒?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大橘被他撵得到处乱窜,碰到了无数瓶瓶罐罐,家里丁零当啷响成一团。 俞衡今天非要教训它不可:“吃那么多你能消化得了?上次吃完全吐了,我半夜三更抱着你翻墙出学校去医院挂水,要不是我认识店长,上哪去深夜给你看病?” 大橘喵喵惨叫,明明没被扫帚碰到一根猫毛,却愣是叫出了一副“铲屎官要杀猫”的惨相。 何砚之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他刚睡醒从卧室出来,感觉家里非常吵闹,还以为俞衡又在鼓捣什么东西,揉着眼睛说:“我都已经快好了你还装什……嗯?” 他话音还没落下,突然看到一团橙色的玩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撞来,径直窜到他腿上,还拿爪子勾住了他的裤子。 何砚之被它撞到肚子,忍不住“嘶”一声:“干嘛啊?您到底减肥没有,怎么还这么沉?” 俞衡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劈头盖脸就要抡扫帚打猫。 何砚之让他吓了一跳,最后一点睡意也灰飞烟灭,他赶紧把手往后缩,躲开“致命帚击”:“等会儿,别打我啊!” 大橘万万没想到铲屎官凶起来连自己人都打,看来这个“保护伞”也不靠谱,果断从他身上下去,躲到了轮椅底下。 俞衡的扫帚跟着猫走,也改变了方向,何砚之一看这位置不对,被吓得一夹腿,赶紧将手柄后摇,迅速倒车。 大橘重新暴露在铲屎官的攻击范围内,“喵”一声跑了。 何砚之再也不敢坐着了,赶紧从轮椅上站起来去拦俞衡,一把搂住他的腰:“俞哥!咱冷静点!别给猫打坏了!不……你主要别给我打坏了!” 俞衡气不打一出来:“别拦着我,我要揍猫。” 何砚之没撒手——他当然看出来这小子不是真的要揍猫,打了这么多下一次也没打中,明显只是吓唬吓唬大橘而已。 自己养了好几年的猫,哪舍得真打。 大橘躲在沙发旁边偷看,在观察事态发展。 俞衡还举着扫帚,忽然低声在何砚之耳边说:“你不会最会演戏了吗,现在就陪我演一个给猫看,这次不吓唬住它,它下次还敢。” 何砚之一顿:“明白。” 两位戏精铲屎官开始互相配合,何砚之继续“拼命”拦住俞衡,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别打了哥!求你别打了!你给大橘打坏了怎么办,还不是得带它去医院!” “我管那么多!”俞衡“奋力”挣扎,试图掰开他的手,“放开我,我今天非得揍死它!” 何砚之身为一个残疾人,自然要演出残疾人的柔弱,他这个力量级对付小保镖完全是螳臂当车。很快他败下阵来,被迫后退好几步:“冷静点!” 俞衡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再次抡起扫帚:“闭嘴!再拦我连你一起打!” 何砚之就地假摔,他“哎呦”一声:“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我就是不讲道理!” 俞衡意思意思朝他抡扫帚,碰他的还是带毛的那一头,结果扫帚头刚接触到他肩膀,他突然惨叫出声,整个人被“拍平”在地上,表情都扭曲了:“救命啊!疼!” 何砚之“疼”到满地打滚,叫得声嘶力竭,甚至哭出了眼泪。 俞衡:“……” 真是看不下去了。 这大概就是尬戏吧。 他真的只想让他做做样子,没想达到这种“出神入化”的舞台效果。 终于他摆摆手,头痛地按了一下太阳穴:“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不演了?”何砚之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一秒恢复正常,“怎么不演了?我配合得还可以吗?” “猫都跑了,”俞衡一言难尽地说,“您这也太浮夸了,你平常也是这个演技吗?” “反正演给猫看的,猫又看不出来浮夸不浮夸,”何砚之活动了一下四肢,倒在沙发上,“它到底怎么惹你了,你气成这样?” “你去我那屋看看就知道了,”俞衡简直不想再描述那场面,“我真是太惯着它了,这回要是还吓不住它,下次我非要动真格的。” 何砚之眨了眨眼,忽然摸到手边毛茸茸的,低头一看是小幸运。 它正以一种“今天才发现我的铲屎官是两个智障”的眼神打量他们,似乎对喵生产生了某种怀疑,随后它倒退一步,一脸“莫挨老子”地跑掉了。 何砚之:“……” 他不是,他没有,听他解释啊! 第107章 复查 何砚之痛失喵心,悲伤欲绝,忍不住栽赃嫁祸,他瞪一眼俞衡:“都怪你。” 俞衡:“?” 关他什么事情? 他可没说要演出这种喜剧效果吧? 大橘不知跑哪躲着去了,估计是被吓得不轻,一连好几个小时都没敢再出来。 于是俞衡从“满世界追猫”变成了“满世界找猫”,每次刚发现它的踪迹,就见喵影一闪,又消失了。 还真是个灵活的胖子呢。 如此反复四五次,俞衡终于累了,这场“人猫大战”暂时落下帷幕,两脚兽不敌四脚兽,以1:2惜败。 何砚之早不理他们了,不再参与他们跨种族的战争,解甲归田,自顾自地吃起了零食。 俞衡拿扫帚打猫未果,索性开始扫地,经过他面前的时候说:“你少吃点,中午不吃饭了?” 何砚之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挡着自己看电视。 他越让俞衡起开,俞衡还偏不,直接凑到对方跟前,在他耳边说:“中午想吃什么?” 何砚之正看电视看得入迷,根本不想搭理他,身体往一边偏以免被挡住,嘴上敷衍道:“随便随便。” 俞衡:“你今天起床又起晚了,早饭都没吃,但每天都要吃鸡蛋这个不能少,所以中午就吃馒头夹荷包蛋就白水煮蛋配蛋花汤你看怎么样?” 何砚之下意识想说“随便”,可他到底是不聋,还是没被小保镖轻易骗过去,那句话在他脑中被自动转成画面,伴随着扑面而来的鸡屎味。 他用力捂住嘴,硬把那句“随便”憋回去,半晌才道:“小朋友,放过叔叔行吗?搞恶作剧不是好孩子哦。” 俞衡挑眉:“这年头好人最难当了,不如当个恶棍,还能祸害遗千年。” 何砚之:“……” 总感觉这货意有所指。 俞衡到底没给他亲爱的“叔叔”**蛋盛宴,还是炖了八十块钱一斤的猪肉,作为他尬戏的犒劳。 这年头,没点存款都吃不起肉了。 俗话说“吃哪补哪”,吃肉自然长肉,何砚之由于过年偷懒,体重成功长了半斤,一上秤立刻大呼小叫,俞衡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他大惊小怪,长半斤居然也算长。 何砚之开始给他“科普”长半斤肉有多可怕,四舍五入已经威胁到了人类发展,俞衡忍无可忍,一把将他从秤上拎下来,立在一边,又把秤放到一块平整的瓷砖上:“你再称称。” 何砚之一脸莫名,上秤踩了踩,结果发现……数字又回到了正常值。 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就算你真的长了半斤,”俞衡又说,“也离‘健壮’差得远呢,你少给我拿这个当借口不吃早饭。” 何砚之:“……” 他太难了。 想糊弄小保镖一次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砚总默默闭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食物链最底端——俞衡斗不过猫,他甚至斗不过俞衡。 年后天气很快转暖,就这么又度过了一个温馨而平静的冬天。何砚之无所事事的时候,曾翻过自己以前的微博,觉得这一年半的时光像某种节点,里程碑一样伫立在“生命”这条长路上。 网剧《活该》播放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居然还有好多人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会冒出一两个声音来问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2。 他们这么执着,何砚之也挺惊讶的,他一直以为“铁打的粉丝流水的爱豆”,什么时候爬墙完全是一念间的事,没想到真有人愿意为这一部剧粉他这么久,甚至不惜天天被喂狗粮。 于是他又把活该2的剧本捡了起来,有事没事看上两眼,觉得确实应该给广大观众一个交代。 俞衡开学以后,他去医院做复查,遇到了当年的主治医生,大夫看到他还挺惊讶的,说上回见你还是横着出去,这次居然竖着回来了。 何砚之沉默了。 好像……没什么毛病。 “要拆钢板?”医生问,“一年多也不见你回来复查,一来就要拆钢板,到底恢复得怎么样?” 何砚之坐在他对面:“您觉得还凑合吗?” 医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行,去拍个片吧,一年半……如果检查没问题的话,可以拆。” 何砚之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拿上刚开好的单子走了。 他前脚刚出诊室,后脚有个来送东西的女医生进来,诧异道:“咦?这不是那谁吗?去年还是前年开车从山上翻下去那个?” “是他。” 女医生更加惊讶:“当时不是……居然这么快就好了?吕主任,您这是给他用了什么新药?” 吕主任摆摆手:“我可没管他,他出院的时候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我就也快放弃他了,当时我还给他评估五年,他都不想听,结果这才一年半,居然自己走着回来了。” “神奇,”女医生说,“是个特殊病例,您不记录一下?” 吕主任叹口气:“算了,身份特殊,咱也不好问那么多。” 何砚之没听到两位医生的交谈,在大厅里找个地方坐下来,使唤司机帮他跑腿。 其实他倒是很想自己去的,奈何站不了太久,今天背着俞衡偷偷出来已经很冒险了。 他坐在角落里低头玩手机,争取不被人注意到。 本来他只想拍个片子的,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要不干脆就来一套全的,毕竟这一年多以来,除了有一回发烧,他就再也没来过医院。 当年出院的时候大夫本来叫他过几个月来复查,他也完全没听,现在想想居然有点后怕。 于是他又调头回去,跟吕主任商量。 最终他还是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耽误了时间,没能赶在俞衡下课前回去,好在他事先说过自己要找机会去医院,俞衡并没说什么,只问谁陪他去的,被发现了没有。 何砚之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莫名感觉自己像做贼。 这不对啊。 明明他是雇主,那臭小子是保镖。 怎么好像反过来了一样? 砚总当场质问,结果小保镖振振有词:“就因为我是你的保镖,才应该更关心你的安全,现在你不要我这个保镖保护私自出门,我还不能过问吗?” 何砚之接不上话。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几天以后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夫非常惊讶地说“你恢复得很好,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然后何砚之就迫不及待地办了住院手续,准备完成最后一项使命,跟那段惨痛的经历彻底说拜拜。 临走之前他还问:“对了大夫,拆钢板我能打半麻吗?” 吕主任诧异抬头:“钢板在腰椎上,怎么打半麻?全麻不好吗?” 何砚之犹豫着说:“那就全麻吧。” 这天是个普通的星期二,俞衡跟往常一样跟舍友一起去上课,然而他好像心事重重,没遵循以往的习惯去前三排,拉着两个舍友去了后排。 关琛大大咧咧,居然没发现他突然坐后排有什么不对,还是李启明捅了捅他:“怎么了俞衡,今天要讲的内容你都预习完了?” “没有,”俞衡回过神,这才翻开课本,“没事。” 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听课上,可坚持了没五分钟,视线已经开始往手机上飘,没忍住打开微信,点进何砚之的聊天框,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过去。 刚九点,手术应该还没开始吧? 李启明在一边偷偷瞄他,低声问:“到底怎么了?你家那位有什么情况?” 俞衡叹口气,看了看附近没有其他人,这才说:“他在医院呢,说是上午拆钢板,不知道开始了没有。” 关琛显然也没听课,插话进来:“拆钢板啊?简单嘛,我拆过,就往那一躺,麻药一打,睡一觉再醒过来已经完事了。” 俞衡心说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什么手术不是睡一觉起来就完事了,索性闭上嘴,不想跟他交流了。 李启明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关琛肩膀:“小老弟,一看就没女朋友吧?人俞哥这是担心,你一光棍,当然不用担心别人,也没人担心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关琛毫不留情地怼回去,“说的好像你有女朋友似的。” 两个男生互相伤害,残忍地攻击彼此弱点,也不知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俞衡没理他们两个,手一抖,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还醒着吗】 他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应。 李启明摆脱跟关琛的纠缠,又说:“你要担心就过去呗,一堂课而已,我们给你录音。” “算了,他不让我翘课,”俞衡叹气,“说‘这么个小手术我完全应付得来,你就是敢过来就是看不起我’,我再过去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唉,你男朋友真好,”李启明感叹道,“大学那会儿我谈过一个对象,那真是处处依赖我,稍微感个冒,就让我给她买药买水,发烧更是不得了,要我背她去医院,我说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考试,让朋友送你去行不行,而且他有车,结果她怎么都不肯,跟我一顿哭闹,说我不爱她。” 关琛:“那你最后陪她去了没?” 李启明:“去了啊,然后那个考试就弃考了呗,来年再战,还被辅导员好一顿骂,说你是不是不想评优了,这么重要的考试都敢弃考。” 关琛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勇士。” “我能怎么办,”李启明一摊手,“还不是只能原谅她喽——后来跟她分手,我就再也不想搞对象了,太累。遇上那种小公主你真是一点辙也没有,你对她得无条件地好,还不能对别人好,对女生好就说你要出轨,对男生好说你中央空调。” 关琛“深有感触”地跟他握了握手:“怎么样兄弟,是不是还是咱们单身贵族团体温暖?” 李启明看了眼俞衡:“好像也不是吧,人家为啥能找到心怡的对象,咱就没那个命?” 第108章 陪床 “人家长得帅,”关琛贱兮兮地指了指俞衡,又指指李启明,“你,不行。” “……我不行你行?” 关琛居然还有点自知之明:“我也不行,所以咱这不还单着吗。” 李启明:“这年头,长得帅的都跟长得帅的一块玩,咱们这些长得不帅的,只能往后排。” “兄弟,求你别说了,”关琛悲痛欲绝,“前途无亮啊,还是等着我妈给我安排相亲吧。” 李启明:“……” 俞衡完全没留意他俩在说什么,他貌似已经静下心来,在认真听课,但只需稍加留意,就能发现他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每隔五分钟,视线就要往手机上瞟一次。 李启明看他这样实在难受,忍不住再次劝阻:“我说要不你就去吧?你这样也听不进去课,何必呢。” 俞衡摇摇头:“算了,别管我了,你俩听课吧。” “没事儿,”李启明指指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我录音了,回头找个时间咱们回宿舍一起听。” “你录音了?你早说啊,”关琛立刻放下正准备记笔记的笔,“那我睡觉了,昨天打游戏打到两点,困死我了。” 李启明:“……” 就这玩意到底是怎么考上的研究生?在考场穿女装诱惑考官作弊了吗? 俞衡时不时瞄一眼手机,实际上整堂课也没听进去几句,就在下课前五分钟,沉寂已久的聊天界面忽然有消息跳出来。 何砚之:【醒了,刚看到】 俞衡眉头一跳,几乎秒回:【完事了?】 何砚之:【嗯】 俞衡:【一切顺利?】 何砚之:【放心好了,小手术而已。有点困,我睡会儿】 看他这么说,俞衡总算把一颗心放回肚子,讲台上老师看了看表,开始加快语速,准备讲完下课。 关琛显然是“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精神”那类学生的代表,他爬起来挺了挺腰,一瞄俞衡手机:“早就跟你说了嘛,不会有事的,去年我腿骨折拆钢板,我妈都不陪我去医院的,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有事自己解决吧,不要总缠着你妈我’。” 俞衡:“……” 这绝对是亲妈。 台上老师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前半分钟把这节课内容讲完了,俞衡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书帮我拿回去吧,我直接走了。” 李启明:“今天不回来了?” “不回了,有事打电话。” 几人在教室门口分开,关琛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有对象就是好,至少能给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情趣……哎李启明,上回那双高跟鞋,我送你咋样,你穿上,就能超过一米八了。” 李启明:“滚。” 俞衡以光速从学校赶到医院,轻车熟路地找到何砚之所在的病房,本来想敲门,但想想他应该在睡觉,又把手放下来,直接推门而入。 这病房是个单人间,豪华倒算不上,不过足够清净,旁边有个小沙发,勉强可以躺下一个人。 俞衡赶到的时候,何砚之确实在睡觉,屋子里非常安静,让他一进来就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生怕把那人吵醒了。 他搬了凳子在病床边坐下,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某人,觉得他这不动不说话安静睡觉的样子倒真可爱,脸色比平常稍差一些,出奇地有点脆弱。 这货活蹦乱跳了这么久,他都快忘记当初刚遇到他是什么样了。 枕边放着刚刚跟他聊过天的手机,俞衡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快没电了,便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翻出充电器,帮他充上电。 何砚之没听到这点动静,不知是麻药劲没完全过还是怎么样,他并没有醒。 俞衡也不忍心叫他,就坐在一边干等,抬头看了看,发现吊瓶还有一半才输完,遂轻轻握住对方没输液的那只手,感觉他手指有点凉。 小保镖坐在床边陷入沉思——昨天他陪何砚之过来办住院,对方忽然跟他说,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来医院,如果可能的话,这辈子都不想踏进这里。 看起来那场车祸确实给某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俞衡有点心疼,又有点生气,心说谁让你闲得蛋疼跑出去雨天飙车? 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他正在心里数落某人的种种罪名,突然听到敲门声,他扭过头,看到护士探头进来,好像想观察一下何砚之的情况。 俞衡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睡着了。” 护士点点头,视线无意中瞥见两人握着的手,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如果有不舒服及时叫我。” 俞衡:“好,谢谢。” 打发走了护士,小保镖继续坚守一个保镖的职责,他就这么干坐着,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何砚之一直到输完液拔针的时候才醒,迷迷糊糊的,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仿佛什么时候经历过一遍。 他费了点力气才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俞衡在旁边,于是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他眨巴两下眼:“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就过来了,”俞衡帮他按着手背上的输液贴,“别乱动,要不你自己来?” 何砚之浑身发软,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朝他一挑下巴,示意“我不动你继续”。 俞衡看着他的脸,轻声问:“疼吗?” 何砚之:“不疼,你又没使劲。” “……我没问你手背疼不疼,”俞衡简直服了他这答非所问,“我问你刀口疼不疼。” “呃……有点,还好,能忍。” 俞衡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答案,只好绕开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可以进食?” “不知道,等下午再说,”何砚之重新把眼睛闭上,好像还是困,“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我不饿。” 俞衡没再说什么,也没动,何砚之又问:“今天没课了?” “没了。” “那就一直在医院陪我?” “不然呢?”俞衡眉梢一扬,“你这话说的,到底是愿意让我陪你,还是不愿意让我陪你?” “愿意么当然是愿意,”何砚之支吾道,“但是又觉得你在这也挺无聊,我估计我得再睡几个小时,你就一直在这里待着?” “没关系,我不觉得无聊。”俞衡说,“你想睡就睡,不用硬撑着跟我聊天。” 何砚之倒也干脆:“好。” 然后他就把头往旁边一偏,继续睡了。 俞衡:“……” 用不着这么快吧。 他又盯了对方一会儿,发现确实是睡了,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中午了,遂准备去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这时他才发现宿舍群里有消息,关琛和李启明那两个货居然仗着今天没课了,跑出去吃烤肉,还拍小视频艾特他:【俞哥,你不在我们好寂寞啊】 俞衡看着视频直咧嘴,心说什么寂寞,大快朵颐的寂寞? 他可没从那吃得满嘴油的俩人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寂寞。 关琛:【一定要给嫂子看看,馋一馋嫂子,去年我在医院躺着,我妈给我发她跟我爸出去吃大餐的照片,可气死我了,绝对不能我一个人受罪哈哈哈哈】 俞衡:“……” 这都什么舍友? 他没搭理两个损友——这种时候,只要不理他们,就是对他们最致命的还击。 小保镖出门觅食,床上那个不知怎么又醒了,何砚之闭着眼睛在枕边摸了摸,结果没摸到自己的手机。 他睁眼寻找,这才发现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去了。 何砚之努力想够,结果也不知俞衡是有心还是无意,放的位置实在有点缺德,刚好在他马上能摸到又死活摸不到的地方。 他试图把身体侧过一点,可刚动腰间就是一疼,被迫放弃。 ……算了。 还是睡觉吧。 俞衡并不知道自己好心帮忙充电的举动深深伤害了一个刚手术完行动不便的病号,他觅食回来看到何砚之还在睡,索性开车回学校,把吃饱喝足在宿舍躺尸的损友们硬薅起来,逼李启明交出了上午的录音。 李启明原地化身嘤嘤怪,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控诉,说他是个护夫狂魔。 俞衡面无表情地拿上书走了。 于是病房变成自习室,何砚之安安静静在那里睡觉,俞衡安安静静在旁边沙发上看书,两个人互不干预,场面非常和谐。 但某位俞大学霸明显高估了自己。 尽管他非常努力了,还是没能坚持在病房看书超过一小时,很快他把书一扔,在沙发上躺下来,睡着了。 在病房就是应该休息。 哪怕他只是个陪床的,也应该入乡随俗,尊重这里的氛围。 俞衡如是安慰自己。 何砚之彻底清醒的时候,就看到某个扬言“不觉得无聊”要陪他待一下午的小保镖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砚总露出嫌弃的表情,终于明白这个“陪”的意思是“陪他睡觉”。 他还是够不到手机,又不忍心叫醒俞衡,觉得这实在是太折磨了,比术后刀口疼还让他难以忍受。 忍无可忍的砚总终于对手机充电线伸出魔爪,试图拽着线把手机往自己这边拉,结果一不小心,手机从床头柜上掉下来,充电线也没能挽留它,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俞衡听到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怎么了?” “……手机,掉下去了,”何砚之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俞衡听完居然松一口气:“手机啊,我还以为你从床上摔下去了。” “……我摔下床能是这点动静?”何砚之几乎以为他在说梦话,“而且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摔下床?” “谁知道呢,”俞衡站起身给他捡手机,顺手擦了擦,发现屏没事,估计磕在了壳上,没什么损伤,“你又不是没干过,好好的在椅子上也能摔,轮椅上也能摔,床上也不见得不能……哦,你跟我睡的时候没掉下去过,大概是因为你一直往我怀里挤,你一个人睡有没有掉下去过那我就不知道了。” 何砚之:“……闭嘴。” 他发誓他睡觉很老实,绝对是这小子在胡编乱造,别信。 第109章 拒绝病号饭 砚总对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损他的小保镖丧失了兴趣,反正斗嘴也斗不过,还是干脆别理算了。 他抱着手机,心说还是电子产品好,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不会跟他顶嘴。 哪怕坏了不干事,那也还有保修呢。 像俞衡这种“实物与宣传不符”的玩意,他找谁退换货去? 旁边小保镖又开口了:“你就不能少玩会儿手机?虽然是个小手术,但好歹也是开了刀吧,好好休息不行吗?” 何砚之无奈叹气:“那你说我能干嘛?要不你把电视给我打……这屋里怎么没电视?!” 俞衡:“……” 您自己选的病房是什么水准自己心里居然没点数吗? “没电视还这么贵,看我有钱就可劲儿坑我?”何砚之愤愤不平,“去,你去找他们,让他们给我换一个有电视的。” “……行了吧,你就忍忍吧,”俞衡拍了拍他的手背,“看什么电视,你就好好休息,反正也就住一个星期不是吗?” “也‘就’?”何砚之震惊了,他冲对方招招手,“来来来,你给我在这老老实实躺一个星期试试。” 俞衡十分理智地抿住了嘴。 两人僵持三分钟,终于是何砚之率先败下阵来:“算了,你去买点吃的吧,我饿了——我不吃医院的病号饭,你出去买。” 这个差事俞衡爱干,说了句“等我”,立马起身下楼。 终于成功支开了小保镖,何砚之再次拿起手机,先玩了一把消消乐。 说实话,刀口确实有点疼,需要其他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本来大夫问他需不需要止疼泵,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觉得这点疼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还不至于会疼到睡不着。 只要不影响睡眠,一切都好说。 还有一个他不想用的原因,是他以前止痛类的药确实用得太多,多多少少有点耐药性,他还不想以后真需要的时候不起作用,所以现在能忍则忍,熬过今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他也不想出现那种时候,以防万一吧。 何砚之专心致志地玩了两把消消乐,突然听到门响,被吓得一哆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塞进被子,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下一秒俞衡已经拎着东西回来了,一抬头正跟他对上视线。 直觉告诉他砚总心里有鬼,肯定趁他出去干了什么坏事。 但小保镖决定给病号一点面子,没有当场拆穿他,只默默把床抬高一些,支起床桌,将饭菜摆在上面。 何砚之抽着鼻子闻了闻:“确定不是买的医院的饭?” 俞衡:“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 他把饭盒打开,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喜欢吃医院的饭?我看伙食还不错,没有说的那么不堪吧?” 何砚之难得敏锐地捕捉到重点:“所以你还是去了?” “我去了,但是没买。” “也不是说有多难吃,”何砚之沉默了一下,“就是之前吃太多了,闻到那个味道就想吐。” 俞衡:“……” 还真是一段悲惨的过往呢。 何砚之看着几个打开的饭盒——西红柿炒鸡蛋、素炒土豆丝、笋片炒胡萝卜,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肉呢?” 俞衡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不好意思,去太晚了,剩下的荤菜只有羊肉炒洋葱了。” 何砚之沉默数秒:“那你换一家店不行吗?” 俞衡:“我觉得,一顿不吃肉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吧?为了买个肉菜让我多跑五百米,你忍心吗?” 何砚之果断点头:“忍心。” 俞衡:“我伤心了。” 不管忍心不忍心,伤心不伤心,这饭都已经买回来了,也没法再退回去。何砚之只能一脸痛苦地执起筷子,万分“柔弱”地说:“我都是个病号了,你还欺负我,连肉都不给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俞衡心说不就是没给你买到想吃的菜吗看你戏多的,也委屈起来:“我也是为你好啊,你这刚刚开过刀,应该忌食辛辣、忌食荤腥,吃一天素不好吗?明天我给你买肉行不行?” “那好吧,”何砚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如果你敢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俞衡赶紧说,“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何砚之:“?” 是不是少说一个“没”? 俞衡买饭的这家店其实还挺好吃的,除了西红柿炒鸡蛋全是西红柿没多少鸡蛋、土豆丝没削皮、胡萝卜炒太生,似乎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何砚之艰难地吃完了饭,擦干净嘴,做出点评:“我觉得你可能还是走得不够远。” 俞衡:“什么?” “以医院为中心方圆一公里,所有的店可能都带着一种‘让人吃不下去’的debuff。” “……” 俞衡看他半晌,然后笑了:“想吃我做的饭你就直说呗,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吗?而且之前是谁说,剧组盒饭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怎么现在又开始挑嘴?” “能吃,又不代表我爱吃,”何砚之道理还挺多,“你买不起别墅,只能住普通公寓,难道就代表你喜欢住公寓不喜欢别墅吗?” 俞衡觉得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十分好笑,把吃完的饭盒收拾了,打开窗户通风:“不冷吧?你把被子盖好。” 何砚之睡了一天,也觉得病房里空气有些污浊,还有一股饭味,怪难受的。 三月末的天气,早晚还是有点凉,他把手缩回被子:“今晚你在哪儿睡?回家?” 俞衡:“你觉得我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那你睡沙发?”何砚之说着看了眼旁边那张小沙发,嫌弃得直咧嘴,“能睡得下吗?” “不管能不能也得睡呗,”俞衡说,“别管那么多了,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因为今天一早有课,头天晚上他没留下来陪床,何砚之自己在医院过了一宿。 这都已经让他怪于心不忍了,今天要是再走,那实在说不过去,也根本不放心。 何砚之自知拗不过他,只好看向自己躺的病床:“要不……咱俩凑合一下,挤一挤?” “你算了吧,”俞衡失笑,简直不知道他这脑袋怎么能想出这种完全不能实现的主意来,“你看这床,就这么宽,就这么长,你觉得用什么姿势能睡下两个人?” “万一再给你碰坏了,那我还不如直接睡地上。” 何砚之:“……” 好像也是。 这个提议还在摇篮里就惨遭扼杀,俞衡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递给对方:“给,闲得无聊就看看书吧,总比玩手机强。” 何砚之本来以为那是俞衡的课本,刚想说一句“让我学习不如杀了我”,一低头,发现封面不对——是本小说。 他犹豫着接过:“从哪来的?” “你家书柜里的,”俞衡坐在床边开始削苹果,“微微刚看完,说还不错,我就寻思着拿来给你看看——我知道你肯定没看过。” 何砚之:“……” 等他有钱了,一定要换一个说话中听的保镖。 不对,他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没换? 砚总露出一个“不拐弯抹角地损我能死”的表情,朝对方一挑下巴:“把戒指给我。” 戒指他上午进手术室之前摘下去了,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这会儿俞衡把它拿出来还给对方:“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放这儿?不怕丢了?” “我看谁敢偷,”何砚之把戒指重新戴好,“我正不爽这破病房没电视呢,要是敢把我戒指弄没……他不妨试试看?” 俞衡:“……” 惹不起惹不起。 他开了包消毒湿巾先给某人擦干净手,这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何砚之边啃边问:“咱爸和咱妹在咱家住的还好吗?” “……”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奇怪呢。 俞衡说:“挺好的,至少他们都很喜欢你家的书房。” 俞家那个老房子已经在拆了,以后那片地方要改造成什么还不太清楚,反正肯定不会再建新小区。 年后俞立松就带着女儿从家里搬了出来,拿着一笔补偿款,现在也属于吃喝不愁随便造的那一类,本想重新买个房,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到心怡的,有几个新建的小区倒是比较符合他期望,但房子至少要明年才建成,他们暂时没地方住。 就在他们考虑租房的时候,何砚之突然提出建议,让他们搬到自己的别墅里。 起初俞教授是拒绝的,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占了人家那么多“便宜”,自己再过去住,实在说不过去,但何砚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反正他们在学校门口租房,平常也不回去,不如你们先住着,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顺便帮他打扫打扫房间,省得他请保洁了。 就这么推来拒去了三次,俞立松终于敌不过,答应了。 结果发现这边离俞微的学校有点远,上学不太方便,正要以这个理由再次拒绝,何砚之先斩后奏,给她雇了个司机,专门负责每天送她上下学。 还说“等中考让微微考到一中去,一中离他家近,二中太烂了别待了”。 俞教授所有的体会化作四个字:盛情难却。 他开始怀疑,他儿子究竟对这位大明星做了什么,那臭小子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对此,俞衡表示他冤枉。 他真的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是剥削残疾人的魔鬼。 也就是有事没有帮砚总满足一下生理及心理的需求,偶尔兴致上来了稍微过头一点……仅此而已吧? 反正何砚之永远是嘴上说“你给我滚出去”而身体表达“你给我滚进来”的那一类。 第110章 鸡汤 何砚之听了这话,总有种这臭小子想说“这书房让你用简直是暴殄天物”的错觉。 俞衡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遂问:“你是现在就睡觉,还是看会儿书?” 一心只想玩手机的砚总没好意思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默不作声地转移话题:“明早你没课吗?” “第二节 ,”俞衡说着坐到沙发上,“等下课我回趟家,把饭做好了给你带过来,没意见吧?” 这回何砚之满意了,他用力点头:“没意见。” 随后他打开那本书,装作要看的样子立在自己身上,同时用余光瞥一眼俞衡,趁他不注意,迅速把手机拿出来夹到书里,用看书做掩护开始玩消消乐。 俞衡:“……” 是觉得他发现不了吗?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换点不那么幼稚的把戏? 他突然感觉像他爸那样当个大学老师也挺辛苦的,得强行装作看不见学生玩手机,还真是不小的考验。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去制止某人的幼稚行为,他只好塞上耳机,将注意力重新投在李启明发给他的课堂录音上。 何砚之不知道他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反正结果一样,过程也就不那么重要,都是“看不见”就行。 他自顾自地玩手机,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便下意识说了声“进”。 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推门进来,例行关照病人的情况,又让他量了个体温,见一切正常,就准备走了。 忽然她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何砚之接过:“谢谢。” 等护士关门离开,俞衡才问:“什么东西?” 何砚之朝他一比划:“接着。” 俞衡凌空一抓,精准无误地抓住对方扔来的物件,发现是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手术时候拆下来的钢板和钢钉。 他头皮一麻:“你要这玩意干嘛?” “留个纪念呗,”何砚之说,“机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 俞衡:“……” 大概没人喜欢这种“机会”。 这种东西要手术之前提前跟医院说好,他们才会给保留下来,不然就按常规处理了,病人拿到手的时候一般是洗干净的,其实看上去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螺钉和一根带孔的钢条而已。 但如果你硬要联想这是在你身体里上了一两年的东西的话…… 俞衡不是很能欣赏这种“收藏品味”,把东西扔还给他:“你自己收着吧。” “我本来也没想送你啊。”何砚之莫名其妙,并拿起手机拍照。 俞衡一见他拍照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瞬间为他的勇气折服:“这你也要发微博?” “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 何砚之只拍了自己的手和手里拿着的密封袋,将背景打码,po上微博:【我自由了[喵喵]】 俞衡无可奈何地给他点赞,一刷新,立刻刷出来好多条评论: 【????】 【这啥?】 【[流泪]妈呀看着就好痛,爱豆你不会在医院吧?】 【这玩意……好熟悉,几年前我腿骨折去拆钢钉,傻了吧唧的非要打半麻,然后全程就听大夫叮叮咣咣在那里敲,仿佛身边有个装修队[捂脸]简直噩梦】 【实不相瞒我舅舅是骨科大夫,他说没点力气的干不了骨科这话是真的……】 【有人看过那个取髓内钉的视频吗,真的是在凿啊我的天,光看看都觉得痛】 【老天保佑我这辈子都不要骨折】 何砚之挑挑眉,随便挑了几条回复:【我全麻的,想打半麻大夫不让,还是全麻舒服点,至少不用知道大夫怎么在你身上拆拆补补】 【什么视频?没看过,求个链接?】 俞衡刷新就看到他的回复,心说您这是没罪找罪受吗,好奇心这么旺盛,还非得一探究竟? 结果那位粉丝还真的发了:【[网页链接]慎点,真的慎点,非要点进去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哦[捂脸]】 然后那条微博底下就被盖了几百层的高楼,粉丝们大呼“看着都疼”,纷纷发出那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在底下祈祷意外远离自己,这辈子不要骨折。 俞衡心说:在一个经常骨折的人的微博下祈祷不要骨折……怎么都觉得哪里奇怪呢。 何砚之也点进去看了看那个视频,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好我腿上当年打的不是髓内钉。” 俞衡:“……” 小保镖突发奇想,把视频链接分享到宿舍群里,并@关琛。 数分钟后,看完视频的关琛开始咆哮:【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的俞衡!我不就给你发烤肉让你馋馋嫂子吗,你至于这么打击报复我吗?塑料友情/拜拜/拜拜】 李启明:【太惨了琛哥,以后咱可千万别骚断腿了哈,少穿高跟鞋,万一崴脚摔了咋办】 关琛:【谁他妈穿高跟鞋???你说清楚啊】 俩人发完就再不说话了,俞衡估摸着这俩货是嫌网上吵架没意思,直接在宿舍里干起来。 那就有点惨了,李启明那虚胖的小体格肯定干不过关琛这腿毛壮汉。 俞衡并不怕两个舍友等他回宿舍了会搞他,反正俩人联合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他完全不担心。 何砚之又玩手机半小时,终于开始打哈欠,说自己困了。 俞衡帮他简单地擦了下身体,扶他躺下睡觉,就听他说:“真是麻烦,又要好多天不能洗澡了。” “……你还想洗澡,”俞衡表情奇怪,“没事,昨天不是洗完才过来的吗,我看你挺干净的,最近天气也不热,坚持几天没问题,你要难受的话那我每天给你擦两次。” “主要倒不是因为这个,”何砚之说,“就是觉得在手术台上被医生从头到尾摸了一个遍,这身上不太舒服。” 俞衡:“……” 他就知道这货的关注点永远不在正常范畴内。 小保镖面无表情关了灯:“求你闭嘴吧,快点睡觉。” 何砚之被迫结束这个不怎么友好的话题,在黑暗中放松下来,很快睡着了。 俞衡只能非常委屈地蜷在小沙发上睡了一宿——他这一米八好几的个子,蜷在这么一个俩人坐都嫌挤的小沙发上,只感觉腿背叛了身体在外面流浪,简直多余长这么个物件,根本就盛不下,一晚上冻醒好几次。 第二天哈气连天地爬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自在。 他定的八点半的表,收拾一下吃个饭,正好去上第二节 课。他起来发现何砚之还没醒,消炎药倒是已经输上了——他也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能被扎了一针还继续睡觉的。 俞衡摇摇头,估计他现在不起,今天也就不准备吃早饭了,遂收拾东西去学校上课。 何砚之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直睡到药输完,护士给他拔了针,又来来回回在他眼前晃,他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哎,别走,顺便帮我把那什么也拔了吧。” 护士立刻明白他指什么,回答道:“好的。” 然后何砚之就感觉身上一凉,某个位置一痛,彻彻底底精神了。 他“嘶”了一声,只感觉浑身汗毛都炸了,几乎要从病床上蹦起来,嗓音疼到有些颤抖:“我说能不能轻点?你们这都是口口相传的手法吗?怎么每次都这么痛?” 护士面色自若:“真的有那么疼吗?每次给男病人拔都叫得鬼哭狼嚎的,太不爷们了你们。” “……命根子都在你们手里攥着,爷们不起来,”何砚之瞪她一眼,“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的问题,要不咱俩换换,你来体验一下?” “别了,”护士忍笑忍得辛苦,把手套摘下来,“以后我就能炫耀,我也是手握过大明星命脉的人了。” 何砚之直咧嘴:“要不我把所有手握过我命脉的护士都叫来,给你们拉一个组合c位出道?” 护士笑出声来:“才发现你本人这么有趣,粉你了哦。” 何砚之冲她摆摆手:“记得关注评论点赞。” 他目送护士离开,终于松一口气,心说医院这个男女不分的场合,想不尴尬还真的不太容易。 不过没事,他有经验。 在医院泡久了没别的好处,就一点——能锻炼脸皮。 在床上躺了一天,何砚之实在有点躺不住了,便挣扎着坐起来,够过靠在墙边的拐,试图下地走走。 腰后的刀口还是发紧,但一宿过去,疼痛已经明显缓解,稍微进行一些活动也不会觉得很难受。 护士离开之前给他留了个护腰,叫他戴好了才可以下床,作为一个“谨遵医嘱”的好病人,何砚之自然听话——毕竟他还想快点好了出院。 这种鬼地方,真是谁爱待谁待去吧。 太多的活动他也不敢,只敢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就回来。 让他拄着拐洗脸还是有点困难,只好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捧水,结果搞得到处都是水,离开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把自己滑倒。 俞衡不在,就是不方便。 何砚之把洗漱台扑腾得一片狼藉,也不管收拾,又慢吞吞地回到床上,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俞衡应该下课了。 于是他给对方发消息:【你在哪儿?】 俞衡秒回:【在家】 何砚之:【给我做好吃的了吗?】 这回俞衡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我今天可能得晚点过去了】 何砚之:【?】 俞衡:【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咱爸想给你熬鸡汤,结果操作失误,差点把厨房点了,我现在正在收拾】 何砚之:【……】 第111章 爸 砚总看着那条消息,迟迟不敢再回,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问“咱爸有事没事”,还是先问“咱家厨房有事没事”。 俞衡倒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很快又发来一条:【人没事,厨房也没事,就是锅不太好,可能刷不出来了】 何砚之松一口气,忙回:【锅没关系,再买就是了,你赶紧跟他说说,叫他以后别干这种事了,多危险】 俞衡:【嗯,我正在教育他,不过你也知道想说过一个教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砚之对他表示同情。 俞衡:【只能委屈你再等一会儿了,等我把饭做好马上过去】 何砚之:【不急,我还不饿】 他嘴上说不饿,实际肚子已经在叫了,但又不好意思催俞衡,只能在病房里寻找,试图觅食。 结果找来找去也只翻出一篮水果,他勉为其难地从里面拿了一个苹果,洗了洗,也不削皮就开始啃。 一直到苹果吃完,又玩了半小时消消乐,俞衡才姗姗来迟。 何砚之吃了苹果还不如不吃,胃感觉到有食物进来立刻开始消化,结果发现连个底都填不满,反而更饿了。 他简直像只等待主人投喂的猫,一听到开门声,马上从床上坐起来,眼巴巴地往外看。 俞衡拎着保温桶进来:“饿坏了吧?刚才收拾了好久,本来早上去买的鸡准备中午做的,被我爸给弄糊了,只能明天再给你熬鸡汤了。” “没事,”何砚之并不在意今天能不能喝上鸡汤,只要不是医院的饭和媲美医院的饭,其他怎么都行,他已经自己把床桌支开了,“你吃了吗?” “没来得及,跟你一起吃,”俞衡说着把保温桶打开,食物的香味一下子飘散出来,“本来想着好久都没给我妹做饭了,今天回别墅,给你做顺便给他们做,结果……真是浪费我的鸡。” 保温桶看着不大,实际却挺能装,一个四层的装了三菜一汤,另外一个小的装的是米饭。 何砚之迫不及待地把米饭盛出来放进碗里,又说:“我怎么听你这意思……你爸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他干得多了去了,”俞衡有点生气,“明明没有做饭天赋还非要逞强,也不是说心疼那点食材,就怕他哪天真把房子点了,那怎么办?” 何砚之叼着筷子:“那……你平常不回家的时候,他给微微做饭吗?” “做,家常小炒什么的还是能做,就是味道一般,凑合能吃的程度,再高级一点的,什么鸡汤、排骨、红烧肉,他做不来,然后还总想挑战。” 何砚之:“……” 看来俞教授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心。 奈何天赋太歪,压根儿不是这块料。 俞衡叹口气:“算了,不说他了,快吃饭吧。” 哪怕被半路杀出的“俞咬金”干扰,小保镖做的饭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极大程度地抚慰了某何姓病号的心。 虽然没有鸡汤,但他还是拿鸡胸肉炒了个不辣的鸡丁,好歹算是有肉。 只要有肉,何砚之就很满意。 刚刚动过手术吃不到那个“肉”,就只能过个嘴瘾解解馋了。 有小保镖的精心喂养,何砚之刀口愈合得很快,没有发炎,也没什么不适,消炎药输几天也就停了,换过两次药之后,他办好出院手续,准备回家休养。 之所以这么急着走,病房没电视倒是次要的,主要原因还是……清明节快到了。 他可不想在医院过清明,怪晦气的。 于是在节前两天,他让俞衡拉着他回家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何砚之只感觉浑身都是医院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这让他非常不舒服,想回家好好洗个澡……不,好好擦个身体。 这天正赶上周六,俞家三口都不上课,俞衡趁机带他回了趟别墅——好久不见俞微小朋友了,何砚之还怪想她的。 两人一进家门,就遭受到家里四口人的热烈欢迎——两个人,还有两只猫。 何砚之住院这段时间,两只猫祖宗暂时放在别墅养,毕竟俞衡能在医院陪床,猫却不能。 小幸运比其他任何人都激动,一见面径直扑向他,在他脚下直喵喵,又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求抱抱。 何砚之顺手把它捞起来,拎着它两只前爪在空中掂了掂:“几天不见,你又沉了没?” 小幸运:“喵。” 他把猫放下来,俞微也冲到他跟前求抱,结果被俞衡一把拦住:“猫就算了,你可不行,别让他抱你,听到没?” 俞微撇撇嘴:“拥抱和抱起来是不一样的,哥你是不是满脑子只有公主抱,不知道什么叫拥抱啊?” 俞衡板起脸:“你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明明就是正常说话嘛……”俞微声音小了下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略略略。” 俞衡:“嗯?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俞微立刻躲到何砚之身后,“明星哥哥救我,我哥要打我!” 何砚之心说真不愧是兄妹俩,一个个的都爱虚张声势,他摸了摸俞微的头:“你哥才不会打你呢,你看他那副凶样,都是装的,不用怕他。” 俞衡:“?” 是他给某人自由过了火? 何砚之最后还是给了俞微一个拥抱,对方踮起脚,仰着头跟他说悄悄话:“我哥要是对你不好的话,你就跟爸爸告状,爸爸会收拾他的。”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俞衡:“??” 到底谁姓俞? 何砚之笑出声来:“好的,没问题,我记住了。” “行了你俩,别玩了,”俞衡彻底拿他们没辙,“你赶紧去歇会儿,微微,写你作业去。” “啊,这写不完的作业,”俞微一摊手,“从此以后,我要改名,叫俞作业。” 俞衡:“……” 俞微说完,不等她哥抓她,立刻跑上了二楼。 俞衡跟在后面追:“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俞立松坐在沙发上,正拿着笔批学生的试卷:“不学无术,这题我都强调过多少次了,考试肯定考,居然还给我空着,白送的分都不要。” 正准备凑上来的何砚之浑身一抖,莫名觉得自己中了一枪。 想他高中年代……也是老师讲过八百遍的题依然能得零分的。 老师还把他叫到办公室单独询问,问他为什么不写,全班只有他一个人空着,结果他说:“因为你讲的次数太多了,听着烦,懒得写。” 老师差点给他气得背过气去,当场大喊“把你家长叫来”。 何砚之十分心虚,忽然有点同情俞衡,在学校面对老师,回家还得面对老师。 俞立松批完那份试卷,回头看到戳在一边的何砚之,忙冲他招手:“过来坐,站着干什么?这不是你家吗?” 何砚之:“……” 对哦,他好像才是“主”。 他只好慢吞吞地挪过来,犹犹豫豫地说:“爸。” 俞立松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应了:“哎。” 何砚之一抿唇,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小声说:“您还真答应啊。” “为什么不?”俞立松还挺坦然,“多个儿子不好吗,我可巴不得家里热闹一点呢。” 何砚之灵机一动:“那回头,让俞衡把他舍友邀请到家里做客?” 俞教授一听有“学生”要来,更加高兴:“好啊,我倒想看看现在这帮研究生到底学成什么样。” 何砚之先替关琛和李启明默哀了三秒钟。 两人正说话间,俞衡俞微兄妹两个又从楼上下来了,俞微竖起三根手指:“哥,我发誓,吃完饭我就写作业,你现在就先让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你发誓,你天天发誓一百次,也没见你哪次真的照做了,”俞衡懒得跟小朋友一般见识,“不写作业,过来帮我洗菜。” 俞微正要过去,何砚之突然叫住她:“等等,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上回你说好看的那本小说,还有类似的吗?” 俞微回过头:“什么小说?推理小说吗?” “嗯。” “有的,书柜里有好多,”俞微有些意外,“那些书不是明星哥哥你买的?我以为你都看过了。” 何砚之:“……” 他该怎么解释呢。 砚总并不想在小孩子面前丢人,遂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一次性买太多了,看不完——你再给我推荐几本?” “没问题,”俞微果断抛弃了她亲哥,“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何砚之难得想看书,俞衡也就没拦着,他本来只是随便找个东西给对方解解闷,没想到他真的看进去了,还在住院这几天时间里看完了。 推理小说这种考验智商的东西,砚总居然能看懂,他也是挺意外的。 ……还好这话他只是在心里吐槽,没嘴上说出来,否则何砚之非得说出“你三个月之内别碰我”这种话不可。 小幸运跳上沙发,钻到他怀里求摸摸,大橘则在俞立松那里挨撸,忽然俞爸爸叹口气:“小何,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两年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我都没正式地感谢过你,上次想稍微表示一下熬个鸡汤,结果还给搞毁了,我这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爸,您快别这么说,”何砚之连忙打断他,“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讲什么谢不谢的,生分。” 俞立松:“可是……” “要真说感谢的话,那也应该是我说才对,”何砚之弯了下唇角,“谢谢您支持我和俞衡在一起,哪怕当时我还是个残疾人你们也没有嫌弃我,包容我、接纳我成为家人,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 “我从小到大,从没心甘情愿地叫过谁一声‘爸’,哪怕对我亲生父亲也是一样,但今天……我是真心的。” 第112章 洗澡 俞立松注视他良久,终于轻叹一声,随后笑了,伸手拍拍对方肩膀:“好了,不说这个了,只要你们过得好就一切都好。” 何砚之点点头,正准备再聊点什么,俞微抱着一摞书从楼上跑下来:“明星哥哥,我给你找了几本,你看够不够?” 俞立松闻言回头,皱起眉:“说了上下楼梯别跑,小心摔了。” “才不会呢,”俞微把书放在何砚之面前,“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找找,就是书柜太高了,我踩着凳子也够不到最顶上的,一会儿让我哥帮我拿。” “不用了,这些够多了,”何砚之忙道,“等我看完再来找你要。” 这么多书,够他看半年了。 俞微给他找完书就跑去厨房给她亲哥帮忙,何砚之想了想说:“微微还挺听话的嘛,想我初中那会儿,除了给家里添乱就不干别的事了。” “听话?”俞立松用语气表达不赞成,“那是你没看到她捣乱的时候。” 何砚之抬手挠了挠脸,心说那是您没见过他小时候捣乱的时候,但凡知道他青春期干过什么事,都会觉得自家孩子是小天使。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 要脸。 砚总好像这辈子也没在自己家里跟全家人一起吃过饭,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觉得过去三十年他都白活了,今天才体验到人生的真谛。 本来他还想开瓶酒助助兴,结果被俞衡义正辞严地制止,还换来俞立松好一顿说教。 何砚之:“……” 他收回刚刚那段话。 家人虽然好,但是管得太严,这对于作死爱好者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饭后何砚之抱着一堆书回到自己卧室,俞立松和俞微也去二楼午休——他俩的房间是后收拾出来的,别墅里别的不多,就房间最富裕。 何砚之本来都已经躺下了,但不知怎么,又忽然坐起来,皱着眉头揪住自己衣服,在上面东闻闻西嗅嗅,满脸嫌弃的样子。 俞衡问:“怎么了?吃饭把菜汁溅到衣服上了?” “不是,”何砚之冲他招手,“你过来闻闻,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儿。” 俞衡凑过去仔细闻了好半天,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到底什么味儿?” “就是……医院那种让人特别不舒服的味道。” “……”俞衡只想说他一句吃饱了撑的,“根本是你心理作用,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出来?” “不行,太难受了,”何砚之居然直接把衣服脱了,起身就往浴室走,“我要洗澡。” “……你线还没拆呢你洗什么澡?”俞衡简直为他这种要干净不要命的洁癖精神折服,“何砚之你给我站住,我警告你老实点,别逼我动用武力。” “我就冲一下,五分钟就好,不会有事的。” “不行,”俞衡比他还快,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直接上前按住了淋浴开关,“我发现我就不能纵容你,一放松要求你就得寸进尺。” 何砚之试图掰开他的手,可他这点力气哪是小保镖的对手,掰了数下依然纹丝不动,于是他开始苦苦央求:“真的没事,你信我,我以前也不是没洗过。” “……还不是第一次?”俞衡深深为之震惊,“你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何砚之:“都说了不会感染的,早就有人做了对比研究,正常淋浴并不会增加感染风险,你们这都是刻板印象。” “那你知道得还挺多哈,”俞衡依然不撒手,“就算你洗了,纱布一湿你还得换药,还得去医院,还得沾上医院的味道,所以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何砚之:“……”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半晌之后他小声问:“自己在家换行吗?” 俞衡:“没有材料,要不你自己去医院问问人家肯不肯卖给你吧——出院前两小时人家刚给你换的,你不嫌浪费,你看医院答不答应。” 一提到“医院”二字,何砚之就知道自己败了,他满脸沮丧地说了句“算了”,垂头丧气往外走。 看他这蔫头耷脑的样儿,俞衡突然又有点心疼。 终于他叹口气:“真是败给你了,你给我在这等着。” 何砚之一听有回转的余地,又稍微有了点精神,他疑惑地站在原地等,看到俞衡居然从厨房拿回来一个碟子,还有一卷保鲜膜。 砚总瞬间惊呆:“你要干嘛,要把我炒了吗?” “闭嘴,”俞衡半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关好卧室门,“过来。” 何砚之迟疑着跟他进了浴室,就见对方冲浴缸一指:“去那边上趴着。” “……哈?” 俞衡板着脸:“看什么看,给你洗头,赶紧的别磨叽。” 何砚之心说洗头直接在洗脸池洗不就好了吗,这几天一直是这么洗过来的,但看对方眼神不善,还是没敢多问,直接在浴缸边上坐下了。 地上有防滑垫,直接坐上去也不会很凉。 俞衡往他颈后搭了条毛巾,让他低着脑袋,打开花洒给他冲头发。 说实话这姿势挺奇怪的。 何砚之不敢乱动,让热水一浇,只感觉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随后俞衡关了水,挤上一泵洗发液,开始给他抓头发。 并说:“有时候我真想给你剃秃。” 何砚之:“……”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哪。 俞衡虽然语气好像想当场给他薅成秃瓢,手上却十分轻柔,何砚之闭着眼享受免费洗头服务,嘴巴还不时闲:“光我剃不行,你也得剃,都说光头才是考验颜值的巅峰挑战,咱俩都剃秃,看看到底谁帅。” 俞衡:“你先剃,我就剃。” 何砚之:“不不,你先。” 俞衡:“‘尊老’爱幼,你老,你先。” 何砚之:“尊老‘爱幼’,你幼,当然是你先。” 俞衡:“小个儿打头。” 何砚之:“……操。” 砚总光荣战败,憋了半天,没再憋出一句话,最终闷声闷气地说:“是你赢了,但我就不剃,你能把我怎样?” “你对自己的颜值没有自信,”俞衡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明星。” 何砚之:“让自己爱豆剃光头?你怕不是个假粉。” 再吵下去估计谁也讨不到好处,两人暂且休战,俞衡帮他把头发冲洗干净,用毛巾擦干:“脱衣服,快点。” “衣服早就脱了。” “裤子也脱。” “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原来你洗澡是穿着裤子的?长见识了,大明星的洗澡方式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 何砚之又输了一局,只好把浑身脱了个精光:“来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您戏可真多,”俞衡发出无情嘲讽,“明明入地狱的是我——以后你改名吧,叫何地狱。” 何砚之:“?” 他怀疑这小子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俞衡:“到浴缸里去,跪着,趴下。” 何砚之:“??” 这真的只是洗澡吗? 何砚之不敢怒也不敢言,虽然满脑子十八禁,但依然愿意相信小保镖是个正直的人。他滚进浴缸,以跪姿艰难地待在里面,又听俞衡说:“跪平了,肩膀和屁股一样高,会不会?” “你咋不来试试?这是人能做到的姿势吗?” 俞衡当场给他示范:“合着您不是人?” “……” 何砚之气得脸都红了,愤然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拿手肘支撑身体:“你快点啊,这姿势很累的。” “知道了,不会让您太痛苦的。”俞衡说着撕下一截保鲜膜,覆盖在他腰后那块纱布上,然后拿盘子紧紧扣住,“别乱动,掉了我可不负责。” 何砚之:“……” 这也行? 头一回听说盘子还能用来洗澡。 俞衡打开花洒往他背上浇,由于盘子本身自带弧度,水冲上去自动往旁边流,顺着皮肤冲走,并不会往里渗。 就算有少量水进入缝隙,还有一层保鲜膜挡着。 何砚之感觉跪着洗澡的滋味十分奇妙,他低头看着浴缸里越聚越多的水:“洗快点吧,我要被淹了。” 俞衡面无表情地拔掉堵水塞子,让浴缸里的水直接流走:“我以前一直相信‘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我对这个哲理产生了质疑。” 何砚之:“……” 真是日他大爷。 俞衡按部就班帮他打好沐浴露,再小心地冲洗掉,始终也没有水把纱布浸湿。他先给对方洗完上身,擦干,把盘子拿走:“站起来。” 何砚之跪得膝盖都疼了,忙不迭站起,让他冲洗剩下的部分。 最后俞衡还拿毛巾给他擦拭腰后没清洗到的一小块皮肤,全身清洗率大概达到了99%。 完美。 何砚之神清气爽出去吹头发,俞衡倒是浑身都湿透了,被迫也冲了澡,问他:“这下满意了?” “满意满意,”何砚之换上干净衣服,“小伙子技术不错,再接再厉。” 俞衡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倒——正趴在床脚晒太阳的小幸运被弹起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喵”,赶紧伸爪抓住床单,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给你洗个澡我比你还累,”俞衡长舒一口气,“这床是不是有点软,我给你换个硬板床?” “……不,不用了,”何砚之忙说,“我只是拆了个钢板,我的老腰真的没问题,谢谢。” “我可以分分钟让你有问题,”俞衡重新起身,捉住他一只手,低声说,“你拆个钢板,就至少得休息一个月,觉不觉得人生失去了色彩?” “失去什么色彩,黄色啊?”何砚之手腕一转,捏住对方的下巴,“你叔叔我早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也就你们这种小年轻一个月不doi才浑身难受——咱俩到底谁失去色彩?” “真的吗,叔叔?”俞衡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可我怎么记得,咱俩十次有八次都是你先发出的邀请呢?何·脱离低级趣味·砚之?” “你……胡说,”何砚之色厉内荏,小声反驳,“哪有八次,最多……六次。” 第113章 香水 砚总非常心虚,咳嗽一声,想方设法给自己开脱:“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嘛……” “不,这叫‘低级趣味’,”俞微毫不留情地以牙还牙,“你刚刚自己说的。” 何砚之:“……” 他以后真的要少说话。 祸从口出这话真是太对了。 何砚之不吭声了,俞衡对他惨无人道的“欺负”终于接近尾声:“睡会儿吧,我看你不休息就是折腾,不如多睡点觉。” 这话怎么说的? 除了休息,可不就是折腾吗? 生命在于静止,生命在于运动。 他在俞衡旁边躺下来,又听对方说:“这两年只能待在家里不出门可真是委屈你了哈,我看你一心想出去浪……” “没有没有,”何砚之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想浪和想咸间歇性发作,咸太久了就想出去浪,浪够了就想回家接着咸这样子。” 俞衡看他一眼:“那你现在处于‘咸太久了想出去浪’的阶段?” 何砚之支吾一声:“大概是吧。” 俞衡没再说什么,何砚之却忽然觉出哪里不对,他认真观察一番:“我怎么感觉你很累的样子?给我洗个澡真的这么消耗体力?” “……没,主要是这几天陪你待在医院,一直没怎么睡好,”俞衡打了个哈欠,“医院沙发太小了,搞得我浑身都疼。” “都说了让你回家睡,你偏不听,那沙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睡人的。”何砚之皱起眉毛,“好了你快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俞衡,做出“绝对不打扰”的样子来,谁成想俞衡居然主动贴上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圈在怀里。 何砚之:“你……” “别动,”俞衡在他耳边说,“就这样,不要动。” 何砚之只好顺从他不动。 这姿势简直不要太熟悉,当初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因为时常造访的神经痛,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么抱着睡觉的。 此刻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说:“哎俞衡,等你毕业了,咱俩去度蜜月呗?我还没体验过度蜜月呢。” 这话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好像没谁会没事体验度蜜月玩吧…… 要是俞衡听到了,保证会这么怼他,可惜俞衡没听到——这货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居然秒睡了。 何砚之:“……” 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俞衡睡着了,何砚之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只好放下手机,把大脑放空,也跟着睡了。 小幸运趴在床脚晒完了最后一点太阳,阳光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从床上挪到地面,而它显然不想跟着下去,只恋恋不舍地伸爪够了够,跟温暖的阳光依依惜别,转头寻找另外一个热源。 ——钻进了何砚之的被子里。 何砚之还没睡熟,突然感觉脚底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来蹭去,搞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紧接着那东西又一路往上,钻到他怀里,最后探出头。 他拉开被子一看,发现里面长猫了。 “……你吓死我了你,”何砚之低声说,“再这么随随便便钻人被子以后不让你上床了。” 小幸运:“喵。” 砚总嘴上威胁,实际却没舍得把小可爱赶出去,他抱住小幸运一通乱揉,把人家毛都揉乱了,这才闭上眼继续睡觉。 同时心想——猫狗……不,猫猫双全,美人在怀,人生圆满,死而无憾。 小幸运没搭理抽风的铲屎官,默默把自己凌乱的毛一点点舔顺。 两人在别墅住了一个周末,携猫和书返回公寓,不过这回他们只带了小幸运一只喵,把大橘留在别墅。 这么久了,两只猫还是头一次分开,本来何砚之以为大橘肯定不干,谁料他们带着小幸运走的时候,大橘只是来了个简短的猫式告别,半点异常表现也没有。 何砚之一头雾水:“它不要它捡来的闺女了?” “不,”俞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在享受小鱼干的大橘,“可能只是因为……我爸给它的伙食比我给的好。” 何砚之:“……” 懂了。 在吃面前,其他一切都要往后排。 还真是只货真价实的橘猫呢。 今年的清明节何砚之在家休养,没再出去凑热闹添乱,他在公寓阳台上放了张躺椅,有事没事在上面晒晒太阳看看书,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一周之后,他去医院顺利给刀口拆线,等针眼闭合以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觉得自己终于洗干净了的砚总浑身舒畅,心情大好,决定买点东西剁个手来安抚一下躁动的心。 首先——他买了一些淡化疤痕的药。 这次手术还是开在原来开刀的地方,旧的疤痕没有了,变成了一道新的,他还特意叮嘱大夫缝合的时候用细针细线,没再留下丑陋的蜈蚣。 其实他自己对身上有没有疤并不是太在意,但职业使然,他只能多加小心一点,上次车祸纯属意外,被抢救回来以后他连意识都不清醒,更管不了身上会不会留下疤了。 现在他想要复出,就算以前的疤已经定型,难以消除,也不能再添新的。 这天俞衡一下午的课,何砚之自己在家,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接到电话,说快递到了。 于是他乐颠颠地出门去拿,回来立即开箱——里面是两管药,别看东西不多,价格却不菲。 这玩意他以前用过,觉得效果不错,这次算是回头客,圈子里朋友也有很多人都用这个牌子,还挺有名的。 他把上衣脱了,对着穿衣镜照自己的背——腰间缝针留下的痂已经自然脱落,露着一点粉嫩的新肉。 何砚之实在没忍住,拿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一张,并po到微博:【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的,老鲜肉还是有点鲜的[doge]】 随后他把其中一管药开封,挤出一点药膏在手指上,往腰后的疤痕处抹去。 自己给自己背后上药稍微有点困难,他抹了好几下才抹匀,一回头,突然看到小幸运对扔在床上的药膏产生了兴趣,正要伸舌头去舔。 “……那个不能吃!”何砚之一把将药膏抢过来,确定还没被猫舔到,心惊肉跳地说,“好奇心害死猫这话还真是不假。” 小幸运被他吼了一嗓子,满脸无辜,睁着一双剔透的蓝眼睛,伤心地从床上跳下去了。 何砚之心说我救你猫命你还委屈,我上哪说理去? 他在床边坐下,也不穿衣服,反正天气已经暖和了,完全不觉得冷。 他再次进入微博,刚刚发的照片底下已经有几百条评论: 【今日自拍1/1】 【我爱豆的美背,吸溜】 【不不,你不老,你永远十八[doge]】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舔屏幕】 【你们都是魔鬼吧,我才晚来一秒就不是第一了?[费解]】 【还是觉得你好瘦,脊骨都看得这么清楚[悲伤]】 他往下划了划,发现有一条评论热度正在迅速攀升:【你好了?痊愈了?甚至还能发自拍了?[doge]】 ……他不看用户名也知道这是俞衡发的。 面对小保镖隔着五百米的质问三连,砚总居然有些心虚,那条评论底下有数条跟评: 【送你上去】 【每次爱豆发微博,最激动人心的事情就是把你赞成第一[二哈]】 【我就喜欢赞一些让爱豆难堪的评论[doge]】 【快,他飘了,轮到你出场了,不要犹豫就是淦他,淦哭他】 何砚之心说这到底是一群什么粉丝啊,每天期待的事情居然是看着自己爱豆被人干哭? 他犹豫着给俞衡的评论点了个赞,然后回:【下课别走,我去接你】 俞衡:【你敢,你给我好好在家歇着】 何砚之:【宿舍等你】 何砚之不为威武所屈,不再理会对方的威胁,算了算他下课时间,将自己捯饬一遍,溜达着出了门。 他走得不快,所以提前几分钟从家走,到俞衡宿舍的时候,才刚打下课铃。 然后他发现——他忘带宿舍钥匙了。 这实在太尴尬了。 可他又不想回家去取。 这会儿走廊里已经开始热闹了,何砚之不想成为焦点,只好在宿舍门口坐下来,将自己伪装成忘带钥匙等舍友回来拯救的学生。 由于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很多学生都会选择下课后直接去买饭再回宿舍,俞衡则直接狂奔回来,没跟舍友一起行动。 他一回宿舍就捡到了某只因为没带钥匙而蹲在门口等主人回家的大型猫科动物,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股火还没撒就已经泄了。 俞衡叹口气,上前把对方扶起来,掏钥匙开门:“我说你也真行,叫你好好在家休息,怎么就不听话呢。” “家里太无聊了,”何砚之居然还有脸说,“过来接你下课。” “用得着吗?咱俩直线距离五百米……”俞衡正想说他“多此一举”,忽然抽了抽鼻子,凑在对方身上闻,“什么味儿,你喷香水了?” “嗯嗯,”何砚之点头,“鼻子挺灵——好闻吗?” 俞衡:“……” 来了来了,骚起来了。 俞衡没怎么研究过香水,闻不出是什么牌子,只感觉应该是木系,很淡,似有还无的,但就是那么若隐若现的一点点,足以勾住你的魂,让你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分不清是斩男香还是斩女香,是男女通杀也说不定。 小保镖心说:砚总这是行家啊。 他后退一步,试图让香水味远离自己的鼻腔:“哪来的香水?我记得咱家没有。” “新买的,”何砚之说,“之前的放太久,没味道了。” 俞衡把上课用的书放回自己房间,居然还觉得那股香水味挥之不去,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把将某个香味源头按在墙上,压低嗓音:“我说,您喷这玩意儿,是想勾人犯罪吗?” 第114章 篮球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何砚之本能地后退一步,结果身后就是墙,已经退无可退,他只好咽了口唾沫,“那个……出门见男朋友之前好好捯饬一下,喷个香水什么的,难道不是常规操作吗?” “您的‘常规’可能和我们正常人的‘常规’有些微的差别,”俞衡依然保持这个姿势,并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刚动完手术,不好好在家休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乱窜,你觉得自己像个合格的病人吗?” “……我已经好了,”何砚之十分不满,“整天在家待着会发霉的。” “那你之前待了一年多,怎么还没变成豆腐乳?”俞衡挑起眉梢,凑得更近了些,“你就是千方百计往我跟前凑,别狡辩了。” 何砚之刚准备说一句“不往你跟前凑往谁跟前凑”,突然听到客厅的门开了,两个“不速之客”偏偏在这个时候造访—— 关琛和李启明一进门,一眼就看到正在墙边酱酱酿酿的两位,立刻整齐划一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整齐划一地抬手捂住眼睛:“哦!我的天哪!” 这俩货捂眼还不捂全,专门露出一条缝,明目张胆地接着看。 关琛字正腔圆:“这光天化日!” 李启明字字珠玑:“朗朗乾坤!” 关琛:“真是世风日下!” 李启明:“道德沦丧!” 关琛:“我谨代表306宿舍所有单身狗,对这种丧尽天良的虐狗行为,做出强烈谴责!” 李启明:“与批判!” 俞衡:“……” 何砚之:“……” 过气老明星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俩,心说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会玩吗? 是他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行了你俩,演话剧呢?”俞衡终于后退一步,被迫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壁咚”环节,“让你们多买两份饭,买了没有?” “买了买了,”李启明伸手朝他比了个“请”的动作,“俞哥,这都是小老弟孝敬您的,快给我们传授一下泡大明星的经验呗,我们也想被富婆包养。” “这个简单啊,”俞衡不客气地把饭拎走,相当“够意思”地开始现场教学,“首先,你得会做饭。” 李启明:“我会我会。” 关琛:“这个是可以学的……” 俞衡:“其次,你得会照顾人。” 李启明:“这个我太擅长了,不管哪个方面的我都可以。” 关琛:“这个也是可以练的……” 俞衡:“再次,你最好还拥有一项技能,比如——能打。” 李启明:“会cos小萝莉卖萌行不行?” 关琛:“会女装行不行?” 俞衡摆摆手,把何砚之推进自己那屋,最后说:“当然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你得长得帅。” 说完,他把门一关,留下门外两条凄惨的单身狗面面相觑。 李启明:“打扰了。” 关琛:“告辞。” 何砚之在桌边坐下,把桌上那一堆课本推到一边,认真思考了一番对方刚才的话:“我觉得不对,我不是因为看上你的脸才看上你的人的。” 俞衡瞄他一眼,打开手机相册:“来来来,看看,这是你当时的招聘小广告哈,我给你念念——‘长相:比我好看’。” 何砚之:“……” 他就想知道,这小崽子为什么还留着这玩意呢? “我来给你分析一下,”俞衡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小广告,就是想招一个器大、活儿好、年轻、貌美、吃苦、耐劳又能干……不知道究竟是保镖还是保姆的……” “我求你了,”何砚之一把按住他的手,“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咱们吃饭吧。” 俞衡成功让某人闭了嘴,低头尝一口面:“不行,要加醋。” 他说着起身,开门出去:“李启明!你又把我醋拿走了!” 何砚之趁着他起身,忽然灵机一动,抢过对方放在桌上的手机,解锁、进相册、删照片一气呵成。 完美。 他正得意洋洋,俞衡拎着醋瓶子回来了,看他那表情,立刻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事,遂问:“你把照片删了?” 何砚之无所谓地一摊手:“我就不信你手机还有回收站。” 没想到俞衡丝毫不生气,反而还笑了,他凑到对方耳边,无比温柔和善地说:“没关系,我已经上传云盘备份了,你随便删。” 何砚之:“……”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砚总不敢吭声了,深知自己是引狼入室还偏偏心甘情愿与狼共舞,也没啥好说的,只能转移话题:“吃面加醋是什么毛病?” 俞衡:“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一直跟一个山西同学一起吃午饭,被传染了,搞得我们宿舍现在消耗量最大的就是醋。” 何砚之大概是那种看别人吃什么就眼馋的类型,盯着那瓶醋开始蠢蠢欲动:“真的好吃吗?” “你可以试试。” 于是他往自己那份面里点了一点儿,搅匀,尝过之后做出评价:“别说,还真不错,我又get到了新吃法。” 两人在宿舍解决了晚饭,何砚之躺在那张双人床上,把自己舒展开来:“其实住在学校也挺好的嘛,不用做饭,打扫房间也只打扫这么十几平米,还有图书馆让你免费借书,想活动了去操场跑两圈,多惬意。” 俞衡坐在床边看他:“怎么,想重回学生时代?” “回是肯定回不去了,”何砚之把胳膊垫在脑后,“也就是跟着你们沾沾年轻人的气息这样子。” “起来,”俞衡突然伸手拽他,“不是说自己没事了吗,那就跟我出去散散步。” 何砚之不情不愿:“别啊,放过我这条老咸鱼吧。” “你现在应该是浪里白条模式,”俞衡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外拉,“这才六点,再养生也没有现在就睡觉的,快走。” 何砚之被迫跟他出了宿舍,又收到来自关琛和李启明的单身问候,问候内容是“小情侣今晚又要去哪里约会呀”。 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晚了,两人一路往操场的方向走,俞衡说:“等再过段时间,我带你过来跑步。” “……跑步?”何砚之对这个词抱有某种本能的恐惧,“我走路还走不利索呢,跑步?” “我看你挺利索的,”俞衡扭头瞧他,“就是走得慢了点,还容易顺拐。” 何砚之:“……” 这叫利索? 而且他什么时候顺过拐? 他已经懒得分辨小保镖哪句是认真的哪句是调侃了,双手插兜跟在他身后:“你慢点儿,能不能体谅我一个残疾人。” 俞衡停下来等他,忽然拉住他一只手:“我牵着你走?” “你牵着我我也走不快,我又不是驴,”何砚之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而且这么多人,不太合适吧?” “那有什么不合适,你还怕这个?”俞衡泰然自若,“你不是说当明星就是因为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吗?” “那也不是这种瞩目好吗?” 两个人沿着操场边缘慢慢散步,权当饭后消食,一路走过来,回头率高达100%。 何砚之听到的最多的几句话是“好帅”“研几的”“哪个系的”“长得好像明星啊”“牵着手呢”“是gay吗”。 当然,拿手机偷偷拍照的也不少。 “当时到底是谁说让我少出门的?”何砚之越走越慢,话却越来越多,“这突然把我拐出来,我觉得你居心叵测。” “说的好像我不拐你你就会乖乖在宿舍待着一样,”俞衡道,“带你来熟悉一下学校环境,别哪天你自己跑出来浪,最后找不到回去的路。” 何砚之:“?” 他好像没说过自己是路痴来着。 不过……这学校还真有点大,他已经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两人经过操场旁边的篮球场,忽有道黑影朝他们飞来,俞衡护着他往旁边一闪,一把抄住——是个篮球。 场上的男生冲他们喊:“俞衡!来打啊!” 俞衡看了看他,又看看何砚之,伸手指指旁边的座椅:“你先坐这歇会儿。” 何砚之也没拦他,因为确实走不动了,乖乖坐下来休息。 天彻底暗了,球场上的灯及时打开,照亮了一群挥汗如雨的年轻人。 何砚之掏出手机拍照,但他们身影交错得太快,拍出来十张有八张都是虚的,再加上光线有限,很难拍出一张满意的。 五分钟以后他终于放弃了,正要改成录视频,忽看到有个篮球滚到了他脚下。 他本来不想捡,但滚都滚过来了,不捡显得没有礼貌,只好捡起来要扔回去,却听到之前喊俞衡的那个男生说:“捡都捡了,还不上来玩会儿?” “哎,他不行!”俞衡及时阻拦,并冲何砚之招招手,“给我。” 何砚之本来是想给他的,但听他这句,突然又不想给了:“你自己过来拿。” “不给面子。”俞衡只好亲自过去,谁料就在他即将拿到球的一瞬间,何砚之突然松手,篮球眼睁睁地从他手心滑脱,被另一只手接住。 俞衡没捞到球,不由一愣,再次试图去抢,又被花式挡开。 “……可以啊,练过,”俞衡屡次未得手,觉得那个篮球已经变成了滑不溜秋的泥鳅,“看不出来嘛叔叔,你居然还是有点长处的。” 何砚之虚晃他一下,突然起身,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越过他的肩膀将胳膊一举,手腕一扣,把篮球扔还回场上。 正好落在球框附近,一个男生直接跳起,将篮球扣进框内。 俞衡:“……” 场上传来一片“吁”,最先发起邀请的男生冲何砚之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啊,不过这球不算——俞衡,你不行啊,连个球都抢不下来!” 球场上哄然大笑,何砚之伸手拍拍某人肩膀:“小子,以后不准说叔叔不行,听到了没?” 第115章 偷听 “好好好,你行,你最行了,”俞衡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看你在床上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行。” 何砚之:“……” 床上行不行也不是他说了算啊。 俞衡转身回去继续打球,何砚之扭头向身后张望——身后是操场外围的防护网,从防护网往里看,可以看到很多正在操场活动的学生,由于天黑,踢球的已经歇了,大部分是散步的,时不时能看到牵手走过的小情侣。 何砚之在这里接受熏陶,想想在《活该2》中,纪飞应该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跟研三的学生相仿。 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应该是怎样的,何砚之已经不太记得了。 那大概是他除去出车祸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被冯奕骗完又收到结婚请柬,一怒之下开始自暴自弃,花式骚操作,爆其他明星黑料蹭热度,一步一步踩着他们往上爬。 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或许因为自己的人生太过曲折,他竟想不到正常人的二十五六岁是怎样的。 是像这些读硕读博、依然留在学校的研究生们享受最后的学生时代,还是已经步入社会,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社畜中的一份子? 或者……像纪飞那样,为了躲债东躲西藏,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 从某种意义上讲,纪飞这个角色的人生节点,和他本人有种微妙的契合。 这大概是他能把这个角色演好的原因? 他看得太过专注,一时忘了时间,直到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这才恍然回魂。他回转身,就见俞衡一脸疑惑地问:“干嘛呢?像个留守儿童苦苦等待父母回家似的——我打篮球的身姿都不能吸引你吗?” 何砚之一咧嘴角,心说你可不要太自恋了吧,这大晚上的,就算开着灯你们能看清球,我也看不清你们,还谈什么身姿。 “走了,”俞衡冲他招招手,“太晚了,回去吧。” 球场上人已经散去,何砚之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一摊手:“走不动了,你背我。” “来的时候我看你还活蹦乱跳的呢,”俞衡显然不太相信,但念在他还是半个病号,还是蹲下身,“上来。” 何砚之满意了,攀上他的背,又听他问:“回宿舍,还是回家?” “回宿舍吧,我还没在你宿舍住过。” “猫不管了?你闺女可没独自在家过过夜。” “……” 砚总想了想,觉得如果这小子心里有个“家庭地位金字塔”的话,猫永远是站在金字塔尖端的生物。 于是他叹口气,掏出手机:“来,让我们看看,小幸运正在家里干什么。” 前些天他剁了一回手,除去香水祛疤药,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拍猫的摄像头,装在卧室衣柜的侧面,通过app将拍摄到的视频传到他手机上,方便主人不在家时,也能随时关注到猫咪的动向。 他本来就是买着玩玩,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俞衡背着他往前走,视线往他手机上瞟——摄像头应该是红外的,家里没开灯,画面呈现灰色。 摄像头对准的是卧室的床,很快他们就在画面中央发现小幸运的踪迹,这货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睡姿睡在大床上,霸占了两个人的位置,白花花的一条猫。 何砚之:“……” 俞衡:“……” 看来担心真是多余了。 铲屎官不在,这货也过得挺好。 何砚之默默收起手机:“回宿舍吧。” 这回俞衡没有任何异议了,一直背他走到宿舍楼下,才放他下来一起上电梯。 俞衡打过球出了一身汗,到宿舍第一件事自然是洗澡,何砚之只好也意思意思跟着冲了一下,然后就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不想起来了。 俞衡走到他面前,一边擦头一边说:“您这体力,真的能回去拍戏?” “你就不要打击我了,”何砚之抬手挡住眼睛,“人老了,体力跟不上了,不能跟你们这帮小年轻比。” “醒醒,男人三十一枝花,你还是朵娇花呢。”俞衡在床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腿,“很累?” “酸疼。” “叫你在家歇着你不干,非要出来,这才走了几步就累成这样,”俞衡扒拉他一下,“你转过来,我给你揉揉。” 何砚之永远不会抗拒免费按摩,他改躺为趴,撩起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腰:“这儿,别太使劲啊,小心给我按断了。” 俞衡哭笑不得:“你是饼干吗,一掰就‘咔吧’,酥脆?” 何砚之哼唧一声,没接话。 小保镖在这里给雇主进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服务,外面两个无良舍友却鬼鬼祟祟地凑到门口,做贼似的在门口偷听。 关琛把声音压到最低:“咱这样不太好吧?” “嘘,”李启明冲他比手势,“咱们就听听,又不进去。这俩人回来就扎进屋里不出来,刚才听声音应该是洗了澡,那下一步岂不就是……”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你轻点!” 是何砚之。 关琛和李启明面面相觑,同时露出八卦兮兮的眼神,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回是俞衡:“我没使劲啊?” “疼死我了,”何砚之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我这受得了吗我。” 然而他说话说得太快,隔着一道门,也不能听得特别清楚,“手劲”俩字一略而过,落在门外俩人耳朵里的就变成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大”。 两个思想不纯洁的家伙齐齐震惊,关琛问:“有多大?” “好像……确实挺大的,”李启明咽了口唾沫,“上次不小心撞见他洗澡……” “太可怜了,”关琛居然还同情上了,“俞衡这畜牲,不会把大明星整坏吧?” “应该……不会吧,”李启明非常不确定地说,“他俩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应该有保护措施……” 关琛发表危险言论:“在一起很久了……居然还不适应对方的尺码?” 李启明:“……” 两人同时露出细思极恐的表情。 歪到姥姥家的思维估计是已经掰不回来了,两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继续偷听,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享受的哼唧。 “太可怕了,”关琛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居然小女生一样捂住自己的嘴,“我太害怕了,我舍友竟然是这种人。” “常……常规操作,坐下,”李启明声音也有点抖,“这不算什么,我大学还遇到过把女朋友带回宿舍的舍友,大晚上的,当着我们的面……那画面太美我都不敢回忆,这好歹还……两个都是男的。” “你舍友是个狼人,”关琛说,“但是,好像正因为两个都是男的,才更可怕一点吧?” “好像也有些道理,”李启明陷入沉思,“我一直都不太理解,被插菊花真的会爽吗?” “要不……你试试?”关琛提出貌似合理的建议,“你可以网购一个……嗯,你懂的。” 李启明露出异样的眼神:“兄弟,我不懂,你详细说说?” 关琛连忙摆手,指指门,示意他们继续听。 屋里的动静不知怎么变小了,李启明小声嘀咕:“不应该啊,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叫得更大声才对吗?” 为了听得更清楚,两人不由自主在门上趴得更紧,谁成想这门居然没关好,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突然“咔哒”一声,向里打开一条缝。 两个做贼心虚的家伙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场吓傻在原地,三秒钟后关琛一把揪住李启明的衣服:“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门内的人,小保镖已经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打开房门,面露微笑:“给我站住。” 两个还没跑回自己宿舍的家伙浑身一僵。 “趴门口偷听,厉害啊你们,”俞衡语气非常核善,“那么好奇,不如进来试试?” “不不不敢,”李启明也不敢转身,颤颤巍巍地说,“俞哥你……你们已经完事了?这是不有点快……” 俞衡皱眉:“什么?” 关琛:“还是中途突然停了……这不好吧,嫂子会不高兴的。” “……” 俞衡简直气乐了,上前一把扣住两人后脖子,强行让他们扭过头:“来来来,回头看看,我俩干嘛呢?你们脑子里是赤橙绿青蓝紫都没有,只剩下黄了吧?” 两人一副大义凛然,横死竖死都是死的表情,艰难地睁眼看向他——结果发现这人衣衫整齐,完全不像事后,更不像事到一半被打断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何砚之还趴在床上,探头往外瞧,“还按不按了,你这按完左腿不按右腿,不像话啊。” 李启明惊呆了:“按……按什么?” 俞衡微笑:“按摩,听说过吗?要试试吗?” 关琛和李启明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一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不起俞哥!我们误会了!我们还以为你跟嫂子在生命大和谐,所以才好奇凑过去偷听……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靠,老子是那种人吗?”何砚之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忍不住起来了,亲自出来教训这帮没节操没下限的年轻人,“看看你们,思想肮脏!” “是是是,我脏了我脏了,”李启明赶紧躲到关琛身后,“要不……你们回去接着干……不,接着按?” 何砚之瞧他一眼,突然放轻声音,语调平和地问:“今天上课讲的东西都听懂了吗?” 关琛没反应过来这个话题跳跃,下意识答:“呃……听懂了。” 何砚之:“消化了吗?” 李启明:“消……化了吧。” 何砚之:“保证会学以致用了吗?” 关琛&李启明:“这个……” 何砚之陡然拧起眉毛,掷地有声:“既然没有,那还不赶紧滚去学习!” 第116章 烤鱼 这一嗓子吼得两个本来就心虚的货齐齐一哆嗦,留下一句“是”,调头就跑,“砰”一声把宿舍门关上了。 何砚之还追上去敲了敲人家的门,扬声道:“以后想看直接进来就行,不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两个小年轻被他这“砚式豪迈”吓到了,异口同声地在里面喊:“我们真的不敢了!” 何砚之这才作罢。 俞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就不怕他俩回你一句‘好’?” “那就来呗,”何砚之无所谓地一耸肩,“反正我不尴尬,谁看谁尴尬。” 俞衡:“……” 两人回到屋里,继续之前没完成的按摩,并且把门锁好了。何砚之趴在床上,下巴搁在枕头上,一说话脑袋就跟着一上一下:“你们啥会儿放暑假?” “……暑假?”俞衡用语气表达“你在做什么白日梦”,“这才开学多久,就想着放暑假了?” 何砚之:“因为你们寒假才放了不到十天,我打听打听,看暑假是不是也一样短。” “最多两周吧。”俞衡说,“有什么想法你都收回去吧,不天天霸占双休日已经相当给面子了,还想要寒暑假,别做梦了。” “太惨了,”何砚之发自内心地同情,“我本来还想着带你去找单承玩。” 俞衡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活该》里另一位主演:“找他干嘛?” “聊聊剧本,”何砚之闭上眼,“当然那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前段时间我跟他吐槽自己买房买后悔了,应该买个带泳池的,他就跟我炫耀说他有,还邀请我过去给他添宅——我觉得我不能便宜了他,必须得过去祸害一下。” 俞衡:“……”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没有的东西别人也一定不能有”吗? 他沉默了一下:“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就我跟他说我想继续拍活该2的时候,”何砚之回过头,“1火了以后,他一直忙到现在,最近倒是慢慢闲下来了,说本来有个剧要开拍,突然出了点变故,推迟了,他就想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问我要不要一起。” 俞衡:“那你答应了?” 何砚之:“没呢,我一个人去也怪没意思的,问你,结果你还没时间。” 俞衡给他按摩完,何砚之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拍拍身边的床:“不说这个了,过来睡觉,你明天一早还有课吧?” “嗯,”俞衡把躺在床中间的某人往旁边推了推,“明天我估计一天都不在,得去给导师帮忙,你拿着我饭卡,饿了自己去食堂买饭,或者回公寓,记得看看猫。” 何砚之已经习惯了他这三句话不离猫:“知道,饭卡就不用了,我有。” 俞衡震惊了:“你哪来的饭卡?” “办住宿的时候顺便办的,”何砚之答得无比坦然,“好歹我也是交齐了住宿费的人,给张饭卡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俞衡:“……” 没毛病。 他倒忘了他家大明星本事通天,区区一张饭卡简直是小意思。 他只好翻身关灯:“睡觉吧。” 何砚之并不是个认床的人,所以在哪都能睡得着,不管空间是五百平、五十平还是十五平,只要有双人床,且另一个躺的是俞衡就行。 他觉得自己这要求还是挺低的来着。 第二天一早,俞衡为了不吵醒他睡觉,还特意跑到关琛他们屋去洗漱,直接导致何砚之睡过头,醒来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宿舍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他哈气连天地爬起来,随意收拾一下自己,准备出去觅食。 他对学校的食堂还是挺感兴趣的,决定在吃腻之前不叫外卖,遂揣着饭卡和钥匙出门买饭。 还没到学生下课的点,食堂里人并不多,他以龟速爬上三楼,点了个单人份的烤鱼。 这段时间天天被俞衡逼着吃清淡的,不给吃辣,也不给吃海鲜,简直丧尽天良。 然而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他还是只能对着麻辣口味的烤鱼垂涎三尺,忍痛点了个微辣的。 还特意叮嘱一定一定要少放辣。 等他刷完卡,面对卡里那九百多块钱的余额,沉默了。 他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要直接充一千呢?怕是刷到毕业也刷不完。 然而壕如砚总,心里想着这钱回头让俞衡拿去请客,转身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在最隐蔽的位置坐下了。 微微辣的烤鱼实在么得灵魂,但他也不能为了灵魂不要命,将就吃了,好在味道还不错,鱼肉鲜嫩,弥补了辣度的缺失。 他正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饭,余光突然扫到旁边有人站了起来,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现是个独自吃饭的女生,以为她起身要走,便也没在意。 谁料下一刻,女生却直直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 何砚之心说难道自己又被认出来了?可他都已经找了这么个角落里的角落,居然还能被发现? 而且就算是认出来了,难道不应该偷偷拍照,竟有勇气直接冲上来? 砚总刚要发出对当代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感慨,却发觉自己想多了,那女生完全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踩住他对面座位的椅子,探身拉开了窗户。 不是冲他来的啊,那就好……办…… 等等。 何砚之瞠目结舌,看着那女生打开窗户就要往外钻,瞬间一百个震惊划过心头,心说自己就普普通通地出来吃个饭,也能遇到要跳楼的? 跳楼还不找好地方,找食堂? 这三楼跳下去究竟是求死还是求残? 学校里那十二层高的图书馆它不香吗? 但紧要关头他也没时间想太多,下意识地起身拉住她:“你疯了你,回来!” 就这么一靠近,他立刻闻到对方身上扑面而来的酒味。 ……原来是喝多了。 仔细想想,这位同学的行为确实很诡异,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那,桌上的饭一口没动,倒是摆着不少喝空的啤酒。 而且走过来的时候也是摇摇晃晃的,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按理说对方是个女生,虽然身形微胖,但何砚之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对付她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可坏就坏在这位“热心人士”是个身娇体弱的残疾人,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到一个月,腰眼也使不上什么劲,只能拽住她,没力气把她拉回来。 女生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喝醉的人还不讲道理,一挣扎起来爹妈不认,非要觉得窗外是世界极乐,出去就能早日超生。 三楼本来人就不多,这角落又偏僻,是个视觉盲区,同在这里吃饭的学生只能听到有动静,却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发生了什么。 何砚之气不打一出来,心说敢当着他面跳楼的也是绝无仅有,他刚点的饭还没吃两口呢就过来捣乱,真是不要太过分。 于是他心里一急,拽着对方猛一个拧腰,把她硬从窗外拽回来,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又抄起桌上一杯冷水,往她脸上一泼:“清醒了没?!喝多就跳楼什么毛病!三楼跳下去不是脑袋着地你也摔不死,你想让谁养你后半辈子?!” 女生本来酒劲上头,让水一泼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大概清醒了些,不挣扎了。 这时候其他吃饭的学生才过来围观——实际从女生要跳楼,到何砚之把她拽回来,总共也没超过一分钟。 何砚之吐出一口气,自知是没法再待下去了,立刻抓起手机,调头就走。 结果他下楼梯的时候却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赶紧扶住楼梯扶手,在二三楼之间的平台上休息了一下。 刚才太用力,现在腰有点疼。 他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坐下,准备歇两分钟再走,身后却有学生追上来,冲他喊:“等一下!” 何砚之暂时没力气起身,只能任由对方冲到自己跟前:“刚刚怎么回事?你跟那个女生……?” “我不认识她,”何砚之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在那儿吃饭,她突然开窗户要跳楼,估计喝多了,找你们老师解决吧。” 男生被他这态度搞得一愣,不自觉地就信了,声音也跟着小下去:“那……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何砚之心说自己究竟哪里长得像学生,他朝对方摆摆手,什么也没说,撑着扶手起身,独自下楼。 男生没追上来,何砚之一直走到食堂后门,这才松一口气,想给俞衡打电话,却又犹豫了,迟迟没下手。 忽然他看到前面有骑车经过的学生,招招手把对方拦下来,低声说:“五百,把我送到学校对面的小区。” 学生大概从没见过这种“搭车”,疑惑地打量他:“你谁啊?” 何砚之不想多说,掏出兜里的饭卡,证明是“自己人”,并随口扯谎:“快点,我忘拿药了,要犯病了。” 学生见他脸色确实难看,也没敢问他要犯什么病,指指车后座:“上来吧,就马路对面那个小区?” 何砚之点头。 他搭了一辆不太顺风的车,让对方把自己送到公寓楼下,掏出手机扫码,当场给他转了五百块,然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一头扎进单元楼。 学生还傻在原地,低声嘟囔:“居然真的给钱?真不是骗子?我白赚五百块?” 何砚之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觉得腰更疼了,直接倒在床上,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小幸运喵喵叫着凑到他跟前撒娇,何砚之伸手摸摸它的头:“你老实告诉我,姓俞的是不是貔貅转世?” 小幸运看了看他,大概觉得自家铲屎官又说胡话了,在他身边卧下来,开始舔自己的毛。 何砚之躺了一会儿,觉得腰没那么疼了,肚子却愈发饿。他在“睡觉”和“吃饭”之间纠结三秒,还是果断拿起手机叫外卖。 他今天,还就非得吃到这个烤鱼不可了! 第117章 风油精 二十分钟后,外卖如期抵达。 光是闻味儿何砚之都已经垂涎三尺了,他也不想管腰是不是还疼,先吃饱再说。 这家外卖自带锡纸盒,送来的时候还是烫的,把支架一撑,送的迷你小炉一点,还能继续加热一小时。 何砚之本来想支个床桌在床上吃,又怕一不小心弄洒了,只好将阵地转移到餐桌。 烤鱼配上米饭,再加一罐啤酒,简直绝世美味。 ……砚总好像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他跑到餐厅吃饭,小幸运非要黏他,也跟着过来了,先在他脚底喵喵了一会儿,发现这大胆的人类竟敢不理它,遂一跃跳上椅子,继而得寸进尺地跳上了桌。 何砚之光顾着吃饭,没注意脚底有只猫,一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猫眼,登时吓了一跳。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小幸运明显对面前这盘鱼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伸爪就要扒拉。 “哎,”何砚之一把拨开它的爪子,“你也不怕烫死你。” 小幸运收回爪,貌似乖巧地坐下来:“喵。” “想吃啊?”何砚之跟它对视,“可你主人说,不能给你吃人类的食物。” “喵喵。” 看着它可怜巴巴的眼神,何砚之心软了,冲它说了句“不准乱动”,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空碗,盛上一碗白开水。 小幸运始终盯着他,尾尖一颤一颤,表达出强烈的好奇。 何砚之将烤鱼拨开,用筷子夹下一块最白的肉,剔除刺后放在水里涮了涮,摆到猫面前:“给。” 小幸运凑近闻了闻,大概觉得这是能吃的东西,欣然接受,开始一口一口叼着吃。 鱼肉给猫分走了一大块,何砚之有点心疼,自己刚要开吃,手机突然响了。 他忍不住“啧”一声,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事,他就想安安静静吃个饭,这点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他吗? 他本想直接把电话挂了,结果低头一看来电显示——俞衡。 “……” 不是吧。 他的“光荣事迹”这么快就露馅了? 何砚之忐忑地接起电话,便听对方问:“你在哪儿呢?” 语气平常,没有着急,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 何砚之暗暗松一口气,觉得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件事,遂答:“在家,我回来看看猫。” 对,就是这样,只要他第一时间抛出“猫”这个挡箭牌,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俞衡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怎么样,它自己过了一宿,还好吗?” 何砚之看一眼正在叼鱼肉的猫,扯扯嘴角:“它好着呢,给吃就是爹——自动喂食器是它爹,咱们只是陪主子无聊时候解闷的工具。” 电话那边俞衡笑了一下:“对了,我刚听说,学校食堂发生了点意外?” 何砚之:“……” 怎么回事? 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绕回这个话题了? 这不应该吧,从那个女生跳楼到现在总共也没超过两小时,俞衡消息这么灵通? 他稍作犹豫,选择先装傻:“什么?” 俞衡:“听说有个女生要跳楼,被人救回去了。” 何砚之:“啊……然后呢?” “你不知道这事吗?”俞衡语气中透出一丝惊讶,也不知道是真的惊讶还是装的,“你中午没在食堂吃饭?” “吃……呃,没,我正在吃呢,刚叫的外卖。” “这样吗,”俞衡好像不太相信,“可我怎么听说,救人的那个不像学校里的学生,反而跟某位明星有点像,还行踪诡异,救完人二话不说就跑了——居然不是你吗,无名英雄何先生?” 何砚之:“……” 你妈的,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跑得够快了,居然还是被人看到了脸? “喂?”俞衡见他半天不说话,又问,“真的不是你?” “……你听谁说的?”何砚之决定再挣扎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就中午,十一点多那会儿,”俞衡说,“一食堂三楼,有个女生喝多了要跳楼,被一个热心人士救了回来,当时有个我认识的学长也在那里吃饭,他告诉我的。” 何砚之心说怕不是满学校都是你认识的学长,对方又道:“他还说,那女生现在已经酒醒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感谢救她的那个人,还说要调监控看看到底是谁,好亲自感谢他。” 何砚之一听说要调监控,立马就怂了,他叹口气:“行了行了,是我,你赶紧找人劝劝她,让她别找了,我不想在你们学校出名。” 俞衡沉默了一下:“居然还真是你,我说砚总,真是没想到,您还有见义勇为的爱好?” “我见义勇为?”何砚之简直啼笑皆非,“快拉倒吧,我思想觉悟可没那么高,要不是她非要在我眼前跳,我才懒得管她——当时她距离我不到一米,你说我能坐视不理吗?” 俞衡:“可我怎么听说,你救了人,还慷慨激昂说了一番话,大概意思是‘你跳下去非死即残,谁养活你一辈子’这样……” 何砚之:“……”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多嘴的“学长”到底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三楼跳下去那可不就非死即残吗,有什么问题?” 俞衡意味深长地“嗯”一声:“没问题,所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没在救人的时候闪了腰?” “……” 何砚之表情扭曲了,内心涌起无比强烈的想要揍人的冲动。半晌他用力一咬牙:“没有,别担心了小朋友,好好上你的课吧。” “现在是午休时间,”俞衡说,“我跟导师请假了,改天再去给她帮忙,下午下课了就回去,大概四点。” 何砚之听完这话,突然一个寒颤从尾椎直抵头顶——现在十二点五十。 距离俞衡回家还有三个小时。 他看着面前那一盘烤鱼,莫名觉得这顿饭的名字叫“最后的午餐”,只好干笑两声:“啊……好啊,那你下课就回来吧,记得跟那女生说,让她放弃吧,别再找我了。” 俞衡:“我尽力。” 何砚之挂了电话,忽然之间觉得烤鱼不香了。 俞衡一回家,肯定得发现他扭到腰了,他该怎么交代? 作死去吃烤鱼还救人受伤,这罪过可太大了。 要不……喷点云南白药? 不行,味道太重,三个小时也散不完,俞衡那狗鼻子肯定能闻出来。 何砚之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索性放弃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填饱肚子。 小幸运吃完那块鱼肉,已经从桌上跳了下去,溜达到窗边晒太阳,何砚之赶紧把烤鱼解决,灭掉炉里的火,垃圾直接扔到楼下,一丝痕迹也不敢剩下。 然而他很快发现——烤鱼味道太重,哪怕他开窗通风,没个半天也散不干净。 这可把伟大的砚总急坏了,俞衡这个天天泡在厨房跟油盐酱醋为伍的家伙,拿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他中午吃了什么,要是被发现他吃了辣还喝了酒,不得扒他一层皮? 何砚之焦急地在屋里转圈,一时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眼看着四点的“死线”将近,愣是急出一脑门子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怎么才能应付过去。 忽然他不知想起什么,灵机一动,从卧室找出一瓶风油精,放在餐桌上,然后把猫抱了上来。 小幸运一脸茫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替罪羔羊,它看着那瓶摆在桌子边缘的风油精,本能地伸出猫科动物很欠的爪子,往外一拨弄—— “啪!” 风油精脆弱的玻璃瓶在地上摔得粉碎,绿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何砚之忍不住冲它比了个大拇指:“养猫千日,用猫一时,像你这么听话的猫咪真的不多了!” 小幸运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大概觉得铲屎官是个傻子,被打碎了东西居然还一脸兴奋。 风油精扑鼻的“芬芳”顷刻间扩散开来,直往人脑子里钻,小幸运已经被熏到,远远地躲开,何砚之也捂住鼻子,心说他就不信俞衡能在这满屋子风油精味里闻出他中午吃过烤鱼。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赶紧把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还生怕味道扩散得不够远,故意拿拖布在地上抹来抹去,装作一副想要把地拖干净又不会做家务,不小心把事情搞砸的样子。 随后他又关了卧室的摄像头,删掉手机里的录像,删掉外卖订单以及通话记录。 完美。 何砚之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正在这时,他听到防盗门响——俞衡回来了。 三点五十,还没到四点,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何砚之立刻冲向门口,抄起那把已经被风油精染绿的拖布,在俞衡进来的瞬间抬头,露出满脸逼真的错愕。 俞衡一进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风油精味熏一个跟头。 他痛苦地捂住鼻子:“你干嘛了?” “唔……猫把风油精给打了,”何砚之一脸惭愧,“我正在试图拖干净。” “你这样拖能拖干净?!”或许是味道太过上头,俞衡居然真被他唬住了,他低头看一眼惨不忍睹的拖布,“这还能要吗?你先用纸擦,擦得差不多再拖,你该不会直接……” 他话到一般戛然而止,何砚之不免心里一突,心说不会吧,这都能发现? 俞衡却皱起眉,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干……干嘛?” 俞衡显然不愿跨过那片绿色的“雷区”,再次命令:“过来!” 何砚之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俞衡蹲下身,一把扣住对方脚腕:“怎么回事?” 何砚之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小腿上竟多了一道血痕,似乎是风油精打碎的时候,飞溅出来的玻璃碎片割的。 ……他居然完全没察觉。 “我说你能不能行?”俞衡无奈叹气,“你长这么大可真是个奇迹,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第118章 盛情难却 何砚之本来就心虚,听完这话更加心虚了,只好干笑:“我没注意。” 俞衡蹲在地上,又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擦破皮出了点血,便伸手一指:“坐那儿,我给你处理一下。” 何砚之不敢反抗,乖乖在沙发上坐下,俞衡洗干净手,拿棉签给他擦了擦——血已经自行止住了,只剩浅浅一道口子。 何砚之:“不要紧的,这点小伤,两三天就好了。” 俞衡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他:“你一点都不疼吗?” “稍微……有那么一点吧,”何砚之支吾道,“真的不要紧。” 俞衡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何砚之也只好不说话,他深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回答,只能干脆不出声。 他恢复到现在,虽然是活蹦乱跳了,但知觉始终不是那么敏感,这种浅表的外伤确实让他感觉不到有多疼。 “你后不后悔,”俞衡突然问,“就算你用再好的药,做再多的训练,也难以恢复到你出事之前的水平,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跑跳,不能打篮球,不能像正常人那么灵活——你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吗?” 何砚之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许久才道:“不能……就不能呗,都已经这样了,我难道还能穿回去打醒当时的自己?” 俞衡叹口气:“算了,你给我老实在这坐着,别到处祸害了,看你把家里折腾成什么样子。” 见对方转移话题,何砚之也识趣地不再说:“知道了……” 俞衡看着那满地的风油精就头疼,再被味道一熏,头更疼了。他赶紧把拖布涮干净,来回拖了三遍,这才觉得味道小了点。 嗯,当然,也可能是他在这环境里待太久,鼻子已经失灵了。 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大敞摇开,但风油精的味道仍然难以散去,俞衡已经被“提神醒脑”到了醍醐灌顶的程度,觉得下一刻就能羽化登仙。 何砚之捏着鼻子问:“拖好没?” “你还好意思问?”俞衡被熏得快不会说话了,“就这个味儿,三天都散不干净,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闻着吧!” 何砚之瞬间绝望——他也没想到一瓶风油精威力居然这么强。 俞衡很快放弃,赶紧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续命,何砚之跟在他身后:“所以,那个女生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跳楼?” 俞衡:“没什么情况,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个研二的学姐,因为被导师骂,又跟男朋友分手,一时间压力太大想不开,喝多了情绪失控才要跳楼,她其实没想死。” “现在的小孩们还真脆弱,”何砚之一撇嘴,“被骂就被骂呗,分手就分手呗,再找一个不就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俞衡睨他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跟你分手,你干不干?” “……不干。” 俞衡:“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何砚之想了想,发自内心地说:“不会,不过你这假设根本不成立,我不会给你机会跟我分手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到一个比我条件好的。” 俞衡上下打量他一遍,露出一个“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的眼神,一伸胳膊把他堵在墙角,还用指腹在他唇角蹭了蹭:“你不如告诉我,你哪儿条件好?除了有钱、长得帅,还有什么?” 何砚之刚要说话,对方又开口把他堵了回去:“哦我知道了,你……” 他凑在何砚之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何砚之先是一愣,随即耳根居然红了,他用力将对方推开:“滚!小兔崽子还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你信不信下回再见着咱爸,我把你这段时间干过什么说过什么一五一十全告诉他?” “你告啊,”俞衡眉梢扬起,无所谓地一耸肩,“反正我干什么说什么也全都是跟你,你揭发我,那自己也跑不了,不嫌害臊你就搞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砚之:“……” “还有,”俞衡看上去像是在忍笑,“告老师告家长这种事,我妹小学三年级就已经不干了,您居然还没脱离这种低端招数,这让我怀疑你究竟几岁。” 何砚之:“你……” “叔叔,”俞衡搭住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成年男性之间,都是‘不服干一架’,你要真对我不满呢……那就风里雨里,床上等你。” “……” 俞衡说完,转身走了。 何砚之发出一声不屑的“嘁”,冲着他的背影喊:“你一个保镖,欺负你的残疾雇主,你能不能要点脸?” 俞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您都没有良心,那我也只能不要脸,不然怎么配得上你?” 何砚之咬咬牙,心说这货真是太欠了。 但很快他发现一件事。 他好像……成功地把小保镖糊弄过去了。 这大概是砚总有史以来第一次“作战胜利”,其条件之艰辛、过程之惊险,足以载入史册。 得益于一瓶打碎的风油精,俞衡并没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异常,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何砚之把他送出门,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突然有了自信。 俞衡,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砚总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激励到了,不由心情大好,决定中午再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不过昨天扭了腰,哪怕没再疼他也不敢继续浪,思量再三还是选择在家躺几天,休息一下。 人休息了,猫也跟他一起休息,俞衡不在家的时候,小幸运就直接霸占他的那半床,跟何砚之一起睡。 当然,俞衡在的时候,它也是要上来挤一挤,和人类共享一张床的。 何砚之在家当了几天咸鱼,发现自己这次是真的很走运。 那个女生最后也没有找到他,调监控确实调了,但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个监控死角,没有被拍到。他离开时走的后门,后门外的监控是很多年前装的,清晰度不太高,而且那天正好有一辆给食堂送菜的车停在那,挡住了他的身影。 就算真的有人看到他,也没人能证实他的身份,光嘴上说说是不行的,无图无真相。 俞衡也勒令两个室友把嘴闭紧,不准把何砚之在学校的事情说出去,并拿一顿饭成功收买了他们。 何砚之心说:这俩孩子还真好打发。 本来他一个大明星亲自救人,是足以上热搜的爆炸性新闻,但他近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除了秀恩爱不想干别的,而且就算真的传出去了,估计大部分人也会觉得他是炒作,会给那个女生带来困扰。 最重要的,他答应学校要安静如鸡,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否则宿舍不保。 砚总卑微地想在306留有一席之地,连给自己艹热度的机会都不要了。 这事发生以后,他一连数日没敢再回学校,决定先避避风头,本来还答应俞衡每天跟他去操场散步,也改成了在小区里散步,每天早睡晚起,安心养生。 隔着一条马路,一个专心学习,一个专心休息。 天气正式开始热的时候,何砚之的老腰也彻底好了,手术留下的痕迹逐渐淡化,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腰一好,砚总就又开始想某件好久没做过的事情——这一个多月俞衡都没碰他,最多亲亲抱抱,快给他憋坏了。 他自诩是个生理需求正常的男人,整天跟小保镖同床共枕,却只能老老实实睡觉,不能享受18cm,这不符合他的养生理念。 他的养生理念——要舒服、要爽、要身心健康。 于是趁一个俞衡没被导师抓走的双休日,他正式向对方发出邀请,要求进行某项传承人类精神文明、促进生命和谐交流,但因病搁置已久的、光荣而伟大的活动。 俞衡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说:“有事光荣伟大,无事低级趣味,我有点找不准我自己的定位。” 何砚之瞄一眼手机,觉得时间不早了,如果再不快点,小保镖又要以太晚为由拒绝他,赶紧斩断后路:“是我的错,你一直都光荣伟大,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我向你道歉。” 俞衡更加无语,半晌才说:“行吧行吧,不过就一次,你这刚好,节制点。” “请不要因为我是个残疾人而怜惜我,”何砚之说,“是男人就来两次。” 俞衡:“?” 还真是盛情难却呢。 于是这天晚上,小公寓里上演了一场激烈的“男人之间的角逐”——这是一场力量与耐力的双重考验、肢体与精神的碰撞、情感与理智的摩擦。 何砚之开局便明显处于下风,屡次试图迎难而上未果,终以0:1接连惨败两局,心中不平,以言语激怒对手,又进行了一场加时赛。 奈何对手实力强劲,并未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终于他输得心服口服,并对对手俞衡做出极高的赞誉,称赞该选手力量适中、耐力持久、详略得当、收放自如,在长达两小时的深入友好交流中给他带来了极佳的体验,令他久久难忘。 并表示出强烈的“期待日后与你继续交流、互进友谊”的美好愿望,俞衡欣然接受。 何砚之虽败犹荣,心满意足地睡着了,俞衡有点懒得起来收拾残局,索性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胸口还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结果第二天,某何姓先生一觉醒来就后悔了。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一个月没怎么活动的身体。 真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第119章 扫地机器人 何砚之艰难地爬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废人了。 有什么办法,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作完。 他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发现俞衡也没起,看时间已经十点多,遂用指尖戳戳他:“起床了。” 俞衡很快睁眼:“你起吧,我都已经吃过早饭了。” 何砚之:“……” 所以这是睡的回笼觉? 他无可奈何,只好起床洗漱,结果发现小腿肌肉又酸又疼,非常不是滋味。 所以他昨晚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呢。 明明躺着享受就好了啊。 他坐在床边呲牙咧嘴,俞衡看穿他心事般笑起来,毫不留情地开动嘲讽神功:“后悔了吗砚总?现在是不是又想穿回十二小时以前,打醒当时的自己?” “……不,我不后悔,”何砚之死鸭子嘴硬,“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绝不。” 俞衡轻笑出声,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本来呢,我被你折腾完也累得不行,都不想帮你洗澡了的——你应该感谢我良心发现。” 何砚之艰难地换好睡衣,瞟他一眼,非常不走心地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你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好人卡”的俞衡:“……” 果然还是不应该帮他。 何砚之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走,洗个漱仿佛要了老命,腰也疼腿也疼,好像昨晚不是大战三回合,而是三百回合。 俞衡靠在门口说风凉话:“我记得昨天有人跟我说,他已经好了,还叫我不要因为他是个残疾人而怜惜他……是谁来着,好像姓何。” 何砚之正叼着牙刷,闻言从镜子里递给他一个“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的眼神,用力吐掉牙膏沫:“你知道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我得了什么便宜?”俞衡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这种事情,更爽的好像是你吧?我又出了精,又出了力……” “闭嘴吧,”何砚之打断他,“我现在真的后悔,当时招保镖的时候没多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求必须是哑巴。” “……” “行吧,”小保镖终于闭了嘴,无奈耸耸肩,“我好苦哦,遇到一个用我的时候百般讨好,用完又百般挑剔的雇主,我真是惨。” 他说完,不等对方再次回击,直接溜了。 何砚之正要出口的话被迫噎在喉咙里,愤然掬水洗脸,故意把水扑腾得到处都是。 俞衡跑到厨房琢磨中午吃什么去了,何砚之从洗手间出来,突然听到自己手机在响。他在床上翻了半天,明明感觉声音来源就在附近,愣是怎么都找不到。 终于他将视线投向卧在床脚的猫,伸手在猫肚子底下一淘——果然是他的手机。 何砚之:“……” 这祖宗什么毛病。 压着人家手机,还故意不起来。 小幸运一脸无辜,仰头冲他发动“人类难以抵御十大秘技之一卖萌**”,细声细气地叫唤:“喵。” 何砚之并不是很想理它。 他把电话接起来,就听那边说:“喂?您快递到了,是我给您送上去还是您下来取?” “你送上来吧,十七层。” “好,您稍等。” 快递小哥上来得非常迅速,很快他就听到门铃响了,刚开门收完快递,俞衡就从厨房探头:“什么东西?你最近怎么天天收快递?” “我爱剁手,我属蜈蚣的,不行吗?”何砚之当场把快递拆了,“解放双手套装之四,你就感谢我吧。” 俞衡一脸疑惑,心说他再解放双手连裤子都提不住了,低头一看,只见对方从快递箱中掏出一个…… “给,”何砚之把那个扫地机器人摆在地上,“不用客气。” 俞衡:“……” 砚总简直满脸写着“虽然我不做家务,但我可以替你排忧解难啊”,俞衡凝视他三秒,一言难尽地说:“这就是你所谓的‘解放双手’?” “当然,”何砚之拆开另一个快递箱,居然又是一个扫地机器人,“我一共买了仨,另外那个收货地址直接填的别墅,让你妹去拿了。” 俞衡:“……” 这种东西还能批量购买的? 何砚之坚守“不管好用不好用先买贵的”原则,把价格不菲的扫地机器人分给俞衡一个:“拿去你们宿舍吧,我相信你们需要这种东西。” 俞衡已经无力吐槽了。 继电视和洗衣机之后,这是砚总给他们添的第三样“家电”。 小幸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出来了,围着两人打转,何砚之把扫地机器人上的包装拆干净,对照说明书组装起来,然后打开开关。 这东西送来的时候本身就带着一点电,一打开立刻运行起来——机器永远比人听话,二话不说直接开扫。 小幸运被突然动起来的机器人吓了一跳,“喵”的一声蹦到旁边,警惕地盯着它瞧。 俞衡直觉身心俱疲,叹气说:“你这么想我解放双手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再买个洗碗机?再买个做饭机器人?” “也不是不行,”何砚之说,“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吃你做的饭。”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何式认可”吧。 俞衡摇摇头,由着他在这鼓捣,转身回了厨房。 家里说实话很干净,除了上次某人“不小心”打碎过风油精,始终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故。 平常家务自然是俞衡全包,不过何砚之也不是那种很能制造垃圾的人,这小公寓一般一周才清理一次,别墅那边就更久了,毕竟五百平米打扫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猫毛什么的……就当看不见吧。 何砚之把充电座安装在墙角,接上电源,突发奇想地说:“你说我要是买两个机器人,一起开,它俩会打架吗?” 俞衡正在切菜的手一顿。 砚总这思维模式还真是异于常人。 何砚之:“卖家说,这东西充满一次电,最多能打扫两百平米,也就意味着充两次都扫不完别墅一遍,更何况它还不会上下楼。” 机器人刚到家就被迫开始干活,它钻到沙发底下,清扫完又钻出来,何砚之和猫视线全跟在它身上,前者道:“我先试用一天,如果好用,我就再买一个送到别墅,一个扫一楼,一个扫二楼。” 俞衡无语片刻:“那楼梯谁扫?” 何砚之:“……” 楼梯君实惨,不仅被砚总当做锻炼用的工具,还被扫地机器人排除在外,连打扫都分不到一杯羹。 何砚之躺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机器人自己面对无良主人的压榨,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我说你要扫也别现在扫啊,”俞衡第三次差点被它绊倒以后终于忍不住了,抬脚把它踢出厨房,“我这要是不小心踩它一脚,你是心疼它还是心疼我?” 何砚之十分敷衍:“心疼你……” 俞衡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对方补上后半句:“……当然是心疼你,但你踩坏以后别忘了赔我一个就行。” ……哦。 铁打的保镖,流水的机器人。 家里的猫对这位新来的“小伙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跟着它转了许久,发现这扁扁平平的东西没什么威胁,遂伸出魔爪,轻轻挠了它一下。 扫地机器人发现前面有障碍物,身体一转,准备往其他方向走。 “我进敌退”让小幸运确信这是个怂货,更加大胆起来,故意拦在它面前,阻止它前进。 机器人检测到三百六十度都有“障碍物”以后终于发出人工智障式的迷茫,它原地自转了好半天,依然没能规划出一条合理的路线。 “你这猫咋那么欠呢?”何砚之朝小幸运伸出逗猫棒,“要不是因为家里都是你的毛,我也不会买这么个玩意。” 小幸运礼貌地伸爪扒拉了一下逗猫棒,觉得此物吸引力不强,继续专注于骚扰扫地机器人。 “你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何砚之痛心疾首,“你当时多乖,那么小一只小奶猫,捧在手里软乎乎的,都不敢使劲捏——现在怎么变得又大又欠?” 俞衡在厨房竖着耳朵,心说这说的是猫吗,说的是您自己吧。 小幸运并不理会自言自语的铲屎官,对可怜的人工智障放出终极杀招——它直接踩在机器人身上,四爪并拢坐了下来。 何砚之:“……” 果然,每一个有猫的家庭,扫地机器人都免不了被猫当成坐骑的风险。 小幸运稳稳地坐在机器人上,确信这是主人给它买的新玩具,一时喵心大悦,乘着“龙辇”观赏铲屎官为它打下的江山。 然而这坐骑实在不太给力,本来就没多少电,被它一坐移动困难,耗电加剧,仅剩的电量也要耗尽了。 这时候俞衡突然出来招呼他家雇主,手里端着一碗凉拌菜:“来来来,过来尝尝,你看还要不要再放点糖。” 一听到“吃”,何砚之立马就来了兴趣,屁颠屁颠地凑过去,却没注意脚下。 扫地机器人载着猫去找充电座,刚好从他面前经过。 他余光扫到有东西的时候已经晚了,想躲没躲开,艰难地抬了抬脚,是没踢到机器人,但是踢到了猫。 小幸运“喵”一声窜开,它是躲开了,何砚之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一个踉跄就要栽倒。 俞衡本能要上来扶,可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用哪只手都好像要谋杀亲夫,他只得张开双臂,用怀抱接住对方。 何砚之一头撞在他胸口上,两个人都晃了晃,好在俞衡底盘稳,艰难地稳住身形,没有“一尸两命”。 他缓口气,看了看“还好没洒”的凉拌菜,又看看“还好没摔”的某人:“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啊,何砚之。” 第120章 度假 何砚之赶紧站直,干笑道:“我哪知道它突然跑到我跟前……” “明明是你突然跑到它跟前,”俞衡端着玻璃碗,把筷子递给对方,“给,尝尝。” 扫地机器人已经自己跑去充电了,小幸运发现它不动以后立刻失去了兴趣,从上面跳下来,寻找其他的玩具。 何砚之尝了口凉拌菜:“我觉着吧,再放两勺糖。” “知道了。” 砚总的“两”是个约数,四舍五入等于再放半斤——当然俞衡肯定不会纵容他,决定稍微再加一点。 何砚之坐回去继续看电视,小幸运祸害完人工智障,一跃跳上沙发,开始祸害它主人。 等两人吃过午饭,又午睡起来,扫地机器人终于艰难地把家里打扫完一遍,何砚之看了看,觉得效果还可以,至少猫毛是看不见了。 这次购物宣告成功,然后他还就真的又给别墅那边买了一台,一个扫一楼,一个扫二楼。 事后据俞微反馈,二楼那台比较安全,因为大橘太懒了,轻易不爬楼。 而一楼的就非常惨了——两只猫在不同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大橘还比小幸运沉好几斤。 俞衡把“何砚之的赠礼”拿回学校,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他舍友却喜欢得不得了,关琛当场撕碎早已经写好但一次都没有实施过的值日表:“太好了,大明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善解人意”的扫地机器人默默从他脚边经过,扫走了两片掉落下来的碎纸。 俞衡并不是很想吐槽。 上学的日子总好像过得非常快,一晃又是一个期末,俞衡待在学校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长了,不甘寂寞的何砚之也跟再次回到宿舍住,并且带上了猫。 大多数学校宿舍都不准养宠物,俞衡他们学校也不例外,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偷偷养,学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不到就算了,查到了算你倒霉。 在征求关琛和李启明的同意之后,何砚之决定把小幸运带过去玩几天。 两个男生不光没有对象,也没有猫,对俞衡那怎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了得。两人一看到猫,二话不说先冲上去过过手瘾。 突然被这么多铲屎的伺候,小幸运一开始还挺不适应,但很快发现被伺候得挺爽,它便摊开四爪,肚皮朝上,准许对方摸自己金贵的皮毛。 李启明把它按在腿上撸,听着呼噜呼噜的声音,整个人都快化了,结果撸到一半,关琛突然说:“行不行了?为了撸个猫,你这裤子都不要了?” 李启明一愣,把猫抱起来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条黑裤子,现在已经沾满了白色的猫毛。 “……俞衡,”他咽了口唾沫,“你家这主子,脱发有点狠啊。” 何砚之替俞衡回了他:“换季嘛,毛掉得多,本来就掉,你还一个劲撸,那可不就这样了呗。” 李启明:“……” “拿来,给我,”关琛一把将猫抱走,“我不怕掉毛。” 可见,在猫面前,人类已经自降身价,从食物链顶端变成了食物链底层。 何砚之携猫暂居306,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平时“深居简出”,连食堂也不去了,把充了一千块的饭卡交给“舍友”,让他们带饭回来。 并非常大方地说:“帮我带一回,就请你们吃一次饭,不要犹豫,刷我的卡。” 关琛和李启明简直乐开了花。 其实住在宿舍也没什么不好,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干少儿不宜的事情不太方便,何砚之再浪也保持有最基本的羞耻心,没好意思真的在宿舍做些什么,都是趁周末回公寓解决。 进入夏天之后,天气已经非常热了,平常几个学生上课或泡在图书馆,何砚之一个人在宿舍吹空调。 他也不是不想出去,主要是白天出去吧太热,晚上出去吧,学校蚊子太多,他这种吸蚊体质,去操场走一圈,估计能喂饱一窝蚊子。 还是乖乖吹空调好。 他就这么一直咸鱼到期末考结束,俞衡终于放假了。 果不其然如他所说,只有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何砚之也不想放过,硬要拉他出去找单承,体验人家的“带泳池豪宅”,顺便避暑。 俞衡并不觉得以砚总的经济实力,再买一栋别墅有什么困难,问他为什么非要去祸害单承,他说:“别人碗里的东西,吃起来才香,别人的家,住着才舒服。” 俞衡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前面半句确实没什么毛病,但后面半句? 这就是现在绿帽风靡一时的原因吗? 小保镖拗不过自家雇主,只好去导师那里软磨硬泡,最终多讨到了几天假。 于是在学期结束的这天,他肩负二十天的“长假”,带上何砚之,开车去找单承。 小幸运暂时放回别墅跟大橘团聚去了,本来俞衡两个舍友想扣下它,俞衡没答应,说不想等自己回来看到他家猫被撸成了无毛猫。 单承家并不在忻临,但他女友是忻临隔壁市人,平常两人都是异地分居,他最近休息,这才过来找她,房子是两人一起买的——女朋友家里也很有钱,有点门当户对的意思。 对此,俞衡表示压力很大。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个“拆二代”了,可在他们这种人面前,还是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何砚之安慰他说:“怕啥,单承那小子家里也很普通啊,不知道他被哪个星探发现的,这才混进娱乐圈。他女朋友是他还没火的时候认识的,跟他好多年了。” 俞衡没说什么,默默踩下刹车。 单承家在一个非常偏僻的郊区,周围只有零星的几栋楼,都是同款,能看出来是一个小区,但建筑之间的距离未免太远了些,而且树非常多,乍一看有点像深山老林。 这天温度本来极高,晴空万里,还没有风,但开到单承家附近的时候,却让人莫名觉得凉快了很多。俞衡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地下车库的入口:“我把车停哪儿?” “你等会儿啊,我给他打个电话。” 何砚之说着推开车门下车,一通电话把单承叫出来,后者把他们引到车库,等俞衡把车停好了,又在前面带路,往家里走。 “你这地方还挺难找,”何砚之边说边张望,“这儿我也不是没来过,头一回知道这边还有小区。” “故意选的这种地方,”单承带他们进门,对俞衡说,“开车开了几个小时?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俞衡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还好,高速上车不多,开得挺顺利。” 何砚之偷偷摸摸地问:“你女朋友不在家?” “她跟她闺蜜出去玩了,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回来。”单承在茶几上摆好果盘,“砚哥打算在我这里住几天?” 何砚之:“那看你欢迎我住几天。” “我欢迎你住一辈子,”单承忽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不过我觉得你的保镖可能不同意。” 俞衡:“?” “我录音了,”何砚之掏出手机,故意逗他,“等你女朋友回来,我就放给她听。” 单承一听立马怂了,连忙摆手:“别别别,开个玩笑,我是说你住几天都行,我跟她说过了,她说没关系,她还等着看活该2呢。” “咦?”何砚之有点惊讶,“你女朋友也是你粉丝?追星追成老公的典范?” “算是吧。” 两人在这边聊天,俞衡则在旁边观察,他发现这个单承虽然长了一张禁欲脸,本身却不是特别高冷的人。 不像何砚之,长得就很像浪的,实际也是个浪的。 一个生活中并不高冷的人,却把角色演得非常恰到好处,丝毫也没有高冷得刻意,其功底可见一斑。 何砚之聊着聊着,就开始压不住本次行动的目的了,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单承:“所以你家的游泳池呢?” 单承一脸“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而来的”,伸手一比划:“这边。” 客厅有一面是完全玻璃的,那个传说中的泳池就在外面,单承推开玻璃门出去,前面是一个院子,周围放着桌椅,可以用来乘凉。 而院子中心的地面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有点像木地板的结构,踩上去跺跺脚,可以发现底下是空的。 何砚之显然多这种设计很熟悉,他伸手一指:“在这下面?” 单承点头:“我现在就给你打开?” “不用了,不着急。”何砚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可以啊,真看不出来,你这几个月一声不吭的,不趁着年轻多为演艺事业奉献,居然躲在这里跟你女朋友恩爱。” 院子上方有一大片雨棚,不仅遮风挡雨,还能遮阳,坐在底下丝毫不会晒,院里院外绿树成荫,还挺凉快。 “钱够花就得了,何苦那么拼命,”单承靠在门口,看了眼何砚之,又看了眼俞衡,嘴角上扬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还好意思说我,你都恩爱两年了,我来这儿可连两个月都没有。” “咱俩能一样吗?”何砚之冲俞衡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我这过气老明星,你这流量小鲜肉,你跟我比?” “要不是自己作,你至于过气?”单承从冰箱给他们拿出一壶沏好的柠檬水,“怎么,你来找我,是已经决定好了,确定要拍活该2?” “基本确定了吧,不过我也没底,”何砚之垂下眼,“导演跟我说,如果我能接着拍是最好的,愿意让我试试,实在不行再考虑换人的事——这么长时间,剧本也已经完善了,他说找齐原班人马不难,主要问题还在于我。” 单承:“投资方呢?” “还是之前的,他们巴不得接着拍2呢,都催好几次了。”何砚之说,“有1的口碑在,拍2很容易的,不过我先问问你,这么久了,你改主意没?” “我可不是个会轻易反悔的人,”单承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很期待我们的再次合作。” 第121章 看透 “那就太好了,”何砚之跟他亲切握手,“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人。” “不过,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宣布复出的消息没有?”单承问,“你这么大个人物,要复出还不得好好闹一场?” “什么叫‘闹’啊?”何砚之拿异样的眼神看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形象?我可待你不薄吧?” 单承立刻改口:“不不不,我是说……轰轰烈烈地复出。” “那是肯定的,”这个词何砚之爱听了,“借着复出给活该2宣传一波,不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好多人都不记得了。” 砚总这还没完全好利索呢,已经开始展望未来,半天没吭声的俞衡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他只想安心退圈养老,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唉,”何砚之把手搭上他肩膀,“退圈是肯定要退的,我也就是给观众们一个交代而已,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可能也接不到什么戏了,就拿这个收官吧。” “谁说的?”单承十分不解,“不是有好多导演找你吗?你自己不接而已。” 何砚之瞪了他一眼,用目光向他传递“你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那是因为之前他们不知道我出车祸了,知道以后谁还愿意找我?万一我在拍戏过程中出点什么事,你说这算谁的?” 单承:“算保险公司的。” 何砚之:“……” 这小子是成心要拆他台吧? 俞衡在旁边笑,何砚之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这一上午都在路上,就啃了几口面包,你不应该尽地主之谊,请我们吃个饭?” “好啊,”单承倒是痛快,伸手朝大门方向一比划,“走。” “……我的意思是给我们做顿饭,”何砚之表情扭曲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都上你家来了,你居然还要出去吃?” 单承:“我怕我做的饭不合砚哥胃口,还是饭店比较保险。” 何砚之:“不,我就想尝尝你的手艺。” “那好吧,”单承无奈摊手,“不过要是做出来不好吃,你可不准说出来。” “没问题,不管你做成什么样,我都无脑吹你。”何砚之说着一推俞衡,“我让我的保镖给你打下手,去吧。” 莫名其妙被委以重任的俞衡:“?” 单承引着俞衡往厨房去了,末了道:“哦对了,一会儿邻居应该会过来送狗——我不知道你们几点到,就托养狗的邻居帮我遛狗去了,她要是过来你记得开下门。” 何砚之有些惊讶:“你居然养狗?” “不行吗?就准你家有两只猫,不准我有一条狗?”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两只猫?” “如果你不整天在微博晒猫的话,我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何砚之:“……” 他倒忘了他跟单承互关来着。 可也没见这货晒过狗? 他正掏出手机准备翻翻对方的过往微博,就听到门铃响了,赶紧上前开门,果然是来还狗的邻居。 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牵着两条大狗,一条金毛,一条萨摩耶,何砚之一看见“拆家三巨头”之一就莫名恐惧,在内心祈祷单承的狗一定不要是萨摩耶。 就算它是微笑天使,拆起家来也能变成恶魔。 好在对方把金毛的狗绳递给他,还挺诧异地说:“单先生不在吗?” “他在做饭呢,”何砚之松一口气,接过狗绳并冲她点头,“谢谢。” “不用客气,我也是顺便。”女士冲他摆摆手,牵着狗走了。 何砚之顺着她走的方向看了看,心说这邻居可邻得有点远。 他关上门,低头看着狗,狗也看着他,不跑也不叫,只伸着舌头喘气。 看来外面还挺热的,大中午的遛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金毛这种狗过于温顺,几乎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哪怕牵着它的是个陌生人,也没有立刻挣扎。 何砚之蹲身摸了摸它的背:“我还以为别人家没有宠物毛的困扰呢,看来是我想多了,确实没有猫毛,但是有狗毛。” 他拿起旁边鞋架上放着的一块布:“这是用来给你擦爪子的吗?” 金毛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看到他摊开手,便主动抬爪让他擦。 面对这么听话的宠物,何砚之居然有点不适应,想想自家那怎么使唤都不带理你的猫,不禁有点嫉妒。 果然,猫只能当祖宗供着,狗才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他摘了狗绳,让狗自由活动,转身去厨房门口围观,就听两个人正在聊天,单承问:“我一直好奇,砚哥脾气这么臭,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何砚之刹住脚步,冲脚边的狗比了个“嘘”的手势,往墙后一贴,准备偷听。 居然趁他不在说他坏话。 “还好吧?”俞衡的声音和切菜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没觉得他脾气很差,有时候看上去生气了,其实没有,就是想树树威风,表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只要顺着他一点,还是挺好说话的。” 何砚之:“……” 他究竟是该夸夸小保镖分析得对呢,还是该现在冲出去质问他一下为什么要把这种话说出去呢。 “是吗?”单承挺惊讶的样子,“难道我们遇见的不是同一个何砚之?之前在剧组里的时候,他确实动不动就骂人,他跟助理吵架我都听到过好几次,给人感觉就是……故意找茬,他那个姓杨的助理好像挺惨的样子。” “那你可能误会了,”俞衡礼貌地纠正他错误的观念,“他们俩关系其实挺好的,吵架可能是因为……爱好。” 单承:“?” 俞衡:“他这么跟我说的,说一直没有辞掉杨新楠,是因为杨新楠敢跟他顶嘴,而且我看杨新楠对他的态度就是好朋友那样,现在还有联系。” “这我还真没想到,”单承的三观大概被刷新了,“你这么一说,砚哥跟导演也经常吵,但导演依然希望跟他合作……难道跟砚哥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就是多跟他吵架?” 何砚之:“……”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结论。 “你们本来也没少吵吧,”俞衡无情地戳破现实,“他对你评价还挺高的,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看他。” 单承赞同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何砚之心说你明白个锤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墙后出来:“够了啊你俩,狗我给你牵回来了,你这使唤着我,还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缺不缺德?” 单承错愕回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想道歉,结果何砚之已经扭头走了。 他一时有点无措,俞衡却凑近他,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单承满脸不敢相信,用眼神传递“真的可以吗”,俞衡则郑重点头。 于是单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换了一副很欠的语调:“砚哥都没有良心,我要是不缺德,怎么能跟你比肩?” 何砚之顿住脚步,正哑口无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这话……耳熟得过分了。 俞衡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说他要不是不要脸,怎么能配上他没良心? 何砚之立刻明白过来什么,猛地回身,伸手在门上“咣咣咣”地拍了三下:“你俩串通好了是吧?姓俞的?你不向着我,还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站哪边?” 俞衡冲他露出一个完美微笑:“我站你心里。” “……” 何砚之被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一哆嗦,赶紧溜了。 没看到身后单承冲俞衡比了个大拇指。 可怜砚总在家里就被小保镖吃得死死的,到朋友家居然还不能幸免,小保镖还要把经验传授给别人。 天理何在。 他自觉在这里没有人权,索性不过去找怼了,开始跟狗玩。 果然只有哑巴和不会说人话的动物适合他。 金毛从外面回来非常口渴,正在饮水器那边喝水,何砚之蹲在它面前,自言自语地说:“原来狗喝水声音这么大吗,猫喝水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金毛发现有人靠近,并没停下来,只转动眼珠看他。 何砚之伸手摸摸它头顶,觉得还是猫毛手感更好,狗毛稍微硬一些,而且这么大的狗,撸起来也不方便。 猫这种生物吧,虽然又高傲、又欠、又不听话,但是挡不住它好摸啊。 何砚之这么想着,手指忽然一顿。 在俞衡眼里……是不是也这么看他的? 他不禁一个激灵,觉得自己get到了俞衡喜欢自己的真正原因——这是把他当猫养了。 想他怎么也该是狮子,威风凛凛的那一款,怎么到俞衡手里就变成了家猫呢? 砚总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的问题,正在这时,他听到金毛冲他身后叫了一声,似乎在提醒他戒备。 狗肯定不会朝自己主人叫,那么来的肯定是俞衡。 何砚之摸摸狗头安抚它,下一刻已经被俞衡从背后抱住,后者说:“生气了?” “哪能啊,”何砚之学着某人的腔调,“‘看上去生气了,实际就是想树树威风’。” 俞衡轻笑出声:“你听得还挺全。” 何砚之:“不是让你给单承帮忙吗?过来干什么?” “能帮的都帮完了,再帮下去就要变成我主厨了,”俞衡下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还得寸进尺,“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对对对,特别对,”何砚之试图站起来,可对方压着他,他起不了身,“不想跟你闹了,你快起来,我蹲不住了。” 俞衡伸手将他扶起:“我确实觉得你脾气还好,至少比大橘好,你可没像它一样,一个星期不理我,你说对吧?” 何砚之一扯嘴角。 呵。 果然还是把他当猫。 第122章 下水 何砚之十分不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敢一个星期不理你?” 俞衡保持微笑:“不信。” 何砚之:“……” 算了。 他也不保证自己真能做到。 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炸东西的声音,何砚之好奇地凑过去瞧,发现单承正在往锅里下鸡翅。 他看了看旁边放着还没炸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裹上鸡蛋液面包糠,屎也能炸香,你是对自己的厨艺没有自信吗?” 单承大概已经从俞衡那里get到了制服砚总的精髓,他回怼回来:“要不你来?” 他正说话,一滴油突然从锅里溅出来,何砚之本能往后躲开,一脸“不了不了打扰了”,转头就溜。 他现在有点后悔过来了。 这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某人嘴上嫌弃,可真正吃饭的时候,他却一口也没少吃,由于这个“隔壁小孩都馋哭了”的鸡翅实在太具迷惑性,他没能通过一顿饭判断出单承的厨艺到底怎么样。 不过不重要,好吃就行。 也不知道这种做法是谁创始的,他只能说那人一定是个天才。 何砚之说来度假,那就真是要来玩的,午后几人稍微小睡了一会儿,他便让单承把泳池盖板打开,近距离观摩一下。 盖板平常都是关闭的,防止落灰,也防止有不明生物跑进去,夏天虫子多,谁也不想游泳的时候顺便补充蛋白质。 盖板向一侧缓缓滑开,露出底下清澈见底的水,何砚之站在旁边看,并问:“你这水什么时候注的?别已经搁了一年了吧?” “……搁了一年的水能这么干净?”单承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衅,“昨天刚注的,而且开着循环净化呢,放心,我没往里面撒尿,我家的狗也没有。” 何砚之:“……” 可以的。 这才多一会儿,这家伙的怼人技术已经登堂入室了。 俞衡可真是个好老师呢。 单承朝他一挑下巴:“下去吧,你不是要游吗?” “你不下去?” “你游着,我看着。” 何砚之莫名觉得哪里奇怪,又听对方说:“不过我看你俩空手来的,你带泳裤了吗?” 何砚之更奇怪了:“在自己家游泳还要带泳裤?” “那不然你裸游?”单承看了眼俞衡,“我是不太介意,不过……你要不问问你家保镖介意不介意?” 何砚之无言以对,只好说:“那要不你借我们两条?” 单承:“……” 借泳裤,像话吗? 这时候俞衡忽然开口:“你提醒我了,我就说忘了点什么——我们给你带了酒,在车上,我现在去拿。” “对对对,”何砚之也才想起来,“特意给你买的,咱晚上开。” 单承:“?” 到底是送他酒还是这货自己想喝? 俞衡出去拿酒去了,单承摇摇头,从屋里找出两条泳裤:“给,这两条新的,没穿过,合不合适就不知道了,凑合穿吧。” 何砚之接过来比了比,觉得应该差不多,又顺嘴问:“你买那么多泳裤干什么?” “当时搞特价,买二送一。” 他这话一出口,自己先意识到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果然看到对方露出“抓到你把柄了”的眼神:“看不出来啊,原来咱们单先生,喜欢买特价?” 单承赶紧抿住唇,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觉得你还是先试试吧。” 这大白天的在别人家里脱衣服,总有种微妙的羞耻感,好像要光天化日当众裸奔似的。何砚之犹豫着说:“要不我去卫生间换吧。”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我女朋友又不在家,”单承说着,又补充,“我家的狗也是公狗。” 何砚之:“?” 这个补丁打得非常离奇好吗? 他压低声音:“你确定这附近没有摄像头什么的?也没有那种……有偷窥癖的邻居?” 单承简直佩服他的脑洞:“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PTSD——你看这外面有人吗?摄像头确实有,不过是我装来以防万一用的,现在没开着。” “那好吧,”何砚之说,“我也是为你好嘛,万一传出你的什么不雅视频,那多尴尬,你说是吧?” 单承已经不太想理他了。 何砚之本来觉得,他跟对方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可以脱光了互相比大小的程度,但想想大家都生在豪迈的北方,是可以在没有挡板的澡堂里泰然自若洗澡的神奇生物,当面换个泳裤啥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背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脱光并换上泳裤,而单承站在他身后,回想了一下对方什么都没穿的三秒钟,做出评价:“你屁股还挺白。” “……滚。”何砚之怒视他,“这话你敢当着俞衡面说吗?” 单承果断答:“不敢。” 何砚之本想直接跳下去,但又怕自己太久没游了适应不了,遂先在池边坐下,把脚伸进去。 泳池周围还有一圈低于地面,但高于水面,宽度刚好可以坐下一个人,平常会被盖板盖住,也防止水直接扑腾到地面上来。 单承蹲在他身后:“我开泳池是给你游泳的,不是给你泡脚的,你要想泡脚,我那有足浴盆,那水还热,这凉水多难受。” 何砚之咬牙,简直想打他,板起脸道:“我警告你离俞衡远点,少在他那学些惹人讨厌的话。” 单承耸肩,不吭声了。 正巧俞衡拿酒回来,单承听到门铃响就去给他开门——一共四瓶酒,两红两白,都是市面上难以买到的好酒。 单承估计也是个喜欢喝酒的,欣然接受:“不错,多谢了。” 俞衡去院子里找何砚之,发现他还坐在那里泡脚,后者一见他来,立刻冲他扬起手中的泳裤:“来一起啊!” 俞衡沉默两秒:“你自己游就行了吧?” 何砚之万万没想到单承不陪他,小保镖居然也敢拒绝,不禁诧异:“你该不是……不会游泳?” “怎么可能,”俞衡才不肯被他激将到,“只是觉得这泳池有点小,两个人施展不开,你先下吧。” 何砚之也不知信没信,又问单承说:“这水多深?” 单承:“我也不清楚,不会太深的,你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何砚之心说你家的泳池多深你都不知道,只得溜边下水,很容易便踩到底,水才刚到他腰间。 “……” 这是游泳池吗? 儿童泳池? “呃……我忘了,这个角上高出来一截,方便上下的,因为我没做梯子,”单承连忙解释,“你往前走走,有个坡,下去水就深了,小心点啊。” 何砚之无语半天,只好往前走,因为水清,一眼就可以看到那个坡在什么位置。 他顺着坡溜下去,感觉到水立刻深了,已经没过他胸口。 再往远处应该还会更深。 单承在岸上问:“要泳镜吗?鼻夹?耳塞?” “不要,你不添乱就行了。” 何砚之说着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水里寻找感觉。 两年没下水,实在有些生疏了,也不知道这刚恢复过来的腿到底行不行。 剩下两个人站在旁边看,单承问:“你真的不下去吗?放心他自己折腾?” “不太放心,”俞衡说着已经开始换衣服,“不过下去了反而不能时刻关注到,还是在上面看得清楚。” 单承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他叹口气,回忆起什么:“当时活该刚杀青那会儿,有几天特别热,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大家就去游泳馆包了一场,放松放松。我记得当时砚哥游得可好了,潜的时间又长,速度还快,我们都追不上他。” 俞衡看向他:“你是想说现在不行了吗?” “很难恢复到没受伤之前的程度了吧,”单承似乎有点惋惜,“不过也没办法——其实我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快重新站起来,居然还能游泳,我挺惊讶的。” 俞衡笑了笑,没说什么。 “哎,对了,我那有提子,我去洗洗,一会儿他上来了你给他吃。”单承说着进了屋。 俞衡在泳池旁边站了几分钟,看到何砚之已经从这头游到了那头,就是速度稍慢一点,倒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于是他放下心来,坐到院子里的桌椅那边玩手机去了。 单承在屋里洗提子,他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凑到泳池旁边,居然伸舌头就开始喝水,俞衡也没留意到。 忽然它停下来,冲着泳池里狂吠了几声。 俞衡被狗叫惊扰,一抬头,就看见那狗居然直接跳进水里,以标准的“狗刨式”朝何砚之游了过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本能以为某人出什么事了,想都没想也跟着下去,狗比他还快,率先游到何砚之身边,试图把他救起来。 俞衡紧随其后,一把架住某人的胳膊,把他托出水面,焦急地问:“怎么了?” 莫名其妙被人和狗“救”上来的砚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看俞衡,又看看狗:“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俞衡:“……” 何砚之被迫上岸,抖了抖腿:“我就是腿有点抽筋,但我还能坚持到游上岸,难道我游泳的姿势很像溺水的吗?” “……可能是你扑腾得动静太大了,”俞衡松一口气,“另外,在水里腿抽筋很危险,你应该先活动好再下去。” “我以为没事的,”何砚之把狗也拽上来,“不过这狗可以啊,看到疑似溺水居然会下去救,单承养得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金毛突然开始抖毛,他首当其冲被甩了一脸水。 何砚之:“……错。” 他收回刚刚夸狗的话。 第123章 提子 何砚之被甩了满身满脸的水——虽然他本来也浑身是水。 他抹了把脸,赶紧离那狗远点,又看向俞衡:“你不是说你不下水吗?” 俞衡忍不住挑眉:“我是下去救你的,这么不识好歹可不好。” 何砚之心说谁要你们救,这泳池一共没多深,他刚游一圈已经试过了,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八,就算真有溺水的趋势,努力蹬个地,还是可以探头的。 想他这么多年在泳池里扑腾的经验,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溺水。 他觉得被人看扁,溜达到一边做迟到的热身运动去了。 俞衡显然也不爱挨着一条正在甩毛的狗,遂悄悄跟在何砚之身后,后者刚把腿上那根不听话的筋捋顺,便觉得有人靠近。 他用脚后跟看都知道是谁,头也不回地说:“搞偷袭我劝你小心点,今非昔比了,我也是学过格斗术的。” “……格斗术?”俞衡对他这“家猫式的威胁”嗤之以鼻,“是老年健身操,还是军体拳?” 何砚之:“……” 砚总被气得牙根痒痒,很想找点什么堵住小保镖这张烦人的嘴。忽然他微笑回身,伸臂揽住对方肩膀,作势要亲他。 就在俞衡以为他又要来一记“何式狠啄”时,何砚之突然发力,一扭身,狠狠把他拽向泳池。 俞衡:“……” 可以的,这报复升级了。 由于离泳池太近,就算俞衡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然而他充分坚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原则,顺势拉住对方的胳膊,把他一起带下了水。 刚上来没一会儿的两人齐刷刷再度摔进泳池,溅起的水花甚至溢到了岸上,金毛又叫唤两声,也跟着下去了。 何砚之好不容易才摆脱俞衡的钳制,挣扎着冒出水面,手臂一展,碰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 他扭过头,跟一张熟悉的狗脸面面相觑。 于是他一嘬牙花子,忍不住道:“我说,你根本就不是想救人,你单纯是想下来游泳吧?” 金毛好像被他戳穿了似的,果断放弃这个没危险的,狗刨着往另一个“落水者”那边游。 何砚之:“……” 真没想到,看上去挺单纯乖巧一狗,实际是个心机汪。 借着救人下来玩水,亏它想得出来。 那边俞衡被强行拖下水,索性直接潜到泳池另一边,刚冒头就看到一条狗朝自己游来,不由诧异:“这狗怎么回事?怎么又下来了?” “它就是想玩,”何砚之早已看透,他扒在泳池边缘,拨开被水打湿的头发,“单承去哪了,快让他过来管管他家狗。” 他话音刚落下,单承就端着一碗洗好的提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看看泳池里的两人一狗,沉默了。 “谁来解释一下现在什么情况,”他说,“我的狗为什么也下去了?” “这你得问问狗,”何砚之盯着他手里的提子,“你家金毛是不是特喜欢玩水?我们又没邀请它,它自己就下来了。” 单承蹲下身,把提子递到对方面前:“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轻易不开泳池了吗?” 何砚之冲他张嘴:“啊——” “……”单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把碗往地上一放,“你自己拿。” “你大爷的,”何砚之怒了,“你倒是放近点,我够得找吗?成心不想给我吃是吧?” 单承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开,并吹了两声口哨。金毛听到哨声,依依不舍地看看俞衡,还是果断朝自己主人游去。 它游向泳池高出来的那个角,奋力一踩一踏,自己上去了。 水里的两个瞬间懂了什么。 还说什么没有梯子,方便上下准备的,屁,根本是给狗准备的。 果然狗随主人,都够心机的。 单承抱住金毛的脖子,用力晃了晃,咬牙说:“你又趁我不注意下水霍霍了是吧?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金毛拿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他,满脸都是委屈。 何砚之还在跟那碗提子做斗争,直接够吧够不着,想上岸吧,这边水太深不太好发力,又懒得游到浅水那边再迂回上去,一时进退两难。 他正在思考一个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忽看到前面有人——俞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去了,很不客气地端走那碗提子。 何砚之还没到手的食物被人截胡,立刻不爽起来:“你放下,还我。” 俞衡浑身还在往下淌水,他撸了一把头发,把自己撸成一个新鲜出炉的背头,他蹲在对方面前:“张嘴,我喂你。” 何砚之:“?” 打个巴掌再给个枣,这套路百玩不厌是吗? 俞衡已经朝他伸手,手里捏着一个长得就很诱人的提子。 已经到嘴边的食物不吃白不吃,何砚之立刻叼过来,还故意轻咬了一下对方指尖。 俞衡挑起眉梢。 提子酸酸甜甜,多汁爽口,何砚之再次冲他张嘴,满脸写着“快给大爷伺候上,别让大爷等急”。 俞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只感觉他这趴在泳池边张嘴等喂的样子十分有趣,一时起了逗他的心思,一次性拿起三个提子,前两个都直接塞进他嘴里,最后一个却虚晃一下,然后越过他头顶,扔向他身后。 何砚之下意识往后仰,结果没够着,提子掉进了水里,等他伸手捡起来,忽觉哪里不对。 海洋馆……饲养员喂海豚的时候,可不就这么扔鱼的吗。 他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怒从心头起,也不知哪来的潜力,胳膊在池边一撑,居然就上来了,一把抢过玻璃碗,并把刚刚捡起来的提子强塞进对方嘴里:“拒绝动物表演,人人有责。” 俞衡刚把提子咬破,就听某人冷笑道:“吃吧,咱俩和狗的洗澡水洗过的,是不是特别美味?” 俞衡:“……” 真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单承已经把湿透的狗牵回去擦干,院子里便剩下他们两个人。何砚之坐在一边吃提子,俞衡在身后看他。 某人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哪怕年逾三十,还整天这么作,不好好爱护身体,眼角依然连一丝皱纹也无,着实让人嫉妒。 现在他浑身只着一条泳裤地坐在那,光看背影,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虽然自称“叔叔”,实际混在年轻人里也没什么违和感。 俞衡凑近了他,手心贴着他的后脊,感受着那根若隐若现的脊骨,再轻轻下滑,最终落在他腰间。 “……你给我放规矩点,”何砚之威胁道,“这可是别人家里。” “我也没要干什么吧?”俞衡忍笑,“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怎么能怪我?” 何砚之:“呵呵。” 太阳已经偏西,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天空被晚霞染成橘色。两人坐在院子里,吹着温暖的风,身上的水很快蒸发,头发快要干了。 俞衡一边从他碗里抢吃的,一边问:“你说,三十年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何砚之莫名其妙:“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 “……谁问你这个了。” “那你问什么?你这个问题就很让人费解,”何砚之拿提子堵住他的嘴,“少年,你才多大,能不能不要产生这种属于中老年人的想法?你要问三个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我兴许还可以回答你。” 俞衡叹气:“行吧行吧,那我改一下,三年以后。” “三年以后?”何砚之勉为其难地思考一番,“三年后你毕业了,我也想不出来你会找什么工作,不过我劝你不要996,社畜不快乐的。” 俞衡:“……” 到底是谁比较不快乐? “我么,我估计我已经彻底退圈了……”何砚之转过头,“哎,不如等你毕业,咱俩就去旅游,世界各地,再去国外拿个证啥的,反正那么多钱,随便挥霍呗,咱俩又生不出种,不用考虑遗产给谁,死之前能挥霍完就算完,挥霍不完那就捐了,多爽。” 俞衡表情奇怪:“你就没想过第三种结局?” “什么?” “人还没死,钱挥霍没了。” “……” 何砚之头痛地一捻眉心,忽然起身:“没了就没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想太多可不好,你越担心你的未来,就越过不好你的现在。” “这就是你热爱作死的根源吗?”俞衡透过现象看本质,“觉得自己早晚会死,不如及时行乐?” 何砚之:“……” 他真的很讨厌跟这种随时随地拆他台的人说话。 俞衡也起身,搭住他肩膀:“好,不愧是你。” 何砚之面无表情地将那只爪子摘下去,把剩下的提子塞给对方,在池边做了个游泳运动员式的专业入水,又进了泳池。 俞衡站在岸边看——这个人实在太白,哪怕在水里也非常扎眼。 嗯,等有机会了,旅游第一站就是三亚。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不能晒黑。 何砚之入水潜了很远才第一次冒头,俞衡看着看着,觉得某人这爱好简直跟他的人生经历似的——浮浮沉沉。 砚总在岸上灵活程度也就那样,在水里却反而更轻松一些,他想拽人陪他没人理,居然开始自娱自乐了。 俞衡刚观察了没一会儿,看到对方在泳池尽头转身,又朝他这个方向游回来,并停在他面前,探头抹了把脸:“不行,你去找单承把泳镜要来。” 某人估计是在水里睁眼了,这会儿眼尾有些红,俞衡却没听话,只蹲下身,凑近了他。 何砚之:“?” 俞衡吻住他的唇,舌尖轻轻一顶,把一颗提子送到他嘴里。 何砚之一脸莫名,就见对方朝他亮出空空如也的玻璃碗,微笑道:“最后一个了,专门给你留的。” “……” 第124章 复出 #何砚之 复出# 正是夏天最热的一段时间,一条足以引爆整个娱乐圈的消息横空出世,无差别地降临在所有人微博首页。 像一块撞击地球的陨石,一落地就激起轩然大波。 而那个挂在热搜榜上的罪魁祸首,已经从带泳池的度假别墅转移回默默无闻的鑫月小区,进行他日复一日的锻炼。 “明星哥哥,”俞微捧着手机浏览微博,“你已经从昨晚挂到现在了耶。” “……小孩子少上那种垃圾软件,”何砚之教训说,“快关了,学习去。” 俞微撇撇嘴:“不要,人家正放暑假呢,天天就是学习啊学习,都快学成傻子了。” “你才学了多少就学成傻子了?你问问那些七老八十还在学的答应吗?”何砚之停止了俯卧撑,抬头看她,“开学你就初三了,不是要中考要考到一中,你到底努力了没?” “你就放心吧,”俞微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绝对会考到一中的,要是没考上,那我就重读一年。” 何砚之翻身坐起,诧异道:“初中你就想留级?你们小孩现在时兴这个?” 俞微眨眨眼:“留级不是很正常吗?” 何砚之:“……正常个鬼,你就不能学学好,向你哥看齐,你哥留过级吗?” “唔……没有。” “你哥没留过,你也不准留,听见没?别轻易动这种心思。”何砚之一本正经,“女孩子青春多宝贵,留级一次你就难免会想第二次,初中留级,高中留级,等你大学毕业,人家研究生都读完了,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俞微欲哭无泪:“我就说说而已,你不会认真了吧?” “我可认真了,”何砚之改坐为躺,蜷起腿,把脑袋往上仰,倒着看她,“你不去学习,那来陪我运动吧。” 俞微:“什么运动?” 何砚之:“仰卧起坐,你们中考会考,来提前预演。” “这还有一年呢好吗,”俞微不情不愿,“倒时候再练也来得及……”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方冲门口一指,意思是“不做你就滚去学习”,连忙改口:“好好好,我做我做,这不是很简单吗。” “简单?”何砚之内心呵呵,“那你先做六十个来,预备——开始。”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开始仰卧起坐,何砚之锻炼了这么久,速度明显快很多,俞微努力想追,奈何完全不是对手,根本追不上。 她做到十八个的时候已经开始累了,做到二十六个就彻底阵亡了,果断在地毯上躺平:“不行……六十太多了,我肚子好酸。” “那不叫肚子……那叫腹肌。”何砚之仍在继续,借着“仰卧”的空档断断续续地说,“你哥一口气能……做六十个,你女孩子……要求低点,四十吧,一分钟。” “你杀了我吧!”俞微开始哀嚎,“根本不可能做那么多啦!” “四十个,你都拿不到满分,”何砚之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说你哥十项全能,你咋啥都不行?是不是他太宠你了?” 俞微居然振振有词:“女生要是什么都会,还要男生干什么?这是给你们表现的机会啊。” 何砚之:“……” 他竟无言以对。 他终于在做完六十个以后停下来,仰躺在地上缓了口气,看一眼手机上掐的秒表,时间还是远远超了。 算了,他要是再年轻五岁,说不定能追上俞衡。 何砚之躺在地上休息,俞微又问:“当明星都这么累的吗?还要天天锻炼?” “当明星累不累,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要求高不高,”何砚之闭上眼,“当然了,一般不用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吗。” 他又歇了一会儿,爬起身上平衡杠——这东西已经彻底沦为跑步机,两边的杠早被俞衡拆了,控制面板架在正前方,跟寻常的跑步机没什么两样。 无非长一些,占地更多一点。 起初他还借助支具的“助行”模式来偷懒省力,后来被俞衡发现就不让他用了,只能完全靠自己。 对他来说,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甚至举铁都是好的,最累的还是训练腿。 他一个瘫了半年的残疾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这种程度,付出了多少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俞衡也很辛苦。 跑他是跑不动了,“跑步机”变成了“走路机”,平板上计步的数值不断增加,左侧有一个“最佳记录”,他每次都会尝试挑战这个记录,不断将它刷新,从最初的几十几百步,到现在的13882。 正常人用计步软件,一天计个一两万步也不成问题,那但多半都是断断续续的,一次性走上一万步还是很累,要是赶上身体素质不行的,估计能直接累趴下。 何砚之把耳机插在平板上,循环着那首俞衡分享给他的mp4。 这歌其实也没什么神奇的魔力,顶多能让人沉下心,不浮躁——长时间的走路非常枯燥,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他这边慢慢进入了状态,便没人陪俞微聊天了,她非常无聊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很快对那面大镜子产生兴趣,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几条何砚之给她买的小裙子。 何砚之用余光扫到她的举动,不由被吓了一跳,忙说:“哎!别在这儿换!” “安心啦,我穿着睡裙呢,”俞微拿起其中一条,按在自己腰间比了比,“明星哥哥觉得哪条好看?” 何砚之:“……哪条都行,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注意一点,别在男人面前换衣服。” “知道知道,我哥教过我的,”俞微把那条裙子穿上,这才把睡裙撩起来,对着镜子转上一圈,“可惜没有同学约我出去玩,你们也都好忙,想穿裙子都穿不出去。” 何砚之扭头看她:“为什么没人约你出去玩?” “暑假快结束了,他们都忙着补作业呢,”俞微说出这个残酷的现实,“上次好不容易约到几个,结果变成一起去麦当劳写作业。” 何砚之心说去麦当劳写作业那可太惨了,想想都心疼,无奈道:“怎么不让你爸陪你?” “他才不去咧,他整天除了撸猫就是撸狗,邻居家的二哈都已经认我们门了,隔三差五就‘走丢’在咱家门口要吃的。老爸做饭那么难吃,喂狗的零食倒是精心挑选,比人的饭还贵。” 何砚之:“……” 懂了,俞衡和他爸是一脉相传的宠物控。 这毛病可能是伴Y染色体遗传。 两人正聊天聊到这儿,俞微忽然兴奋起来:“啊,我哥回来了!” 说完就跑出了房间。 何砚之戴着耳机,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不过看时间俞衡确实该回来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给导师打工,整天泡在实验室,好在导师人比较好,不是什么天天使唤他们996的魔鬼,允许他们不忙的时候晚一点去,早一点回来。 现在刚过四点半,俞衡已经到家了。 看样子今天格外清闲,他回家前还有空跑了趟超市,一进门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妹妹:“来,快给咱家那位爷把提子洗上。” 俞微出屋的时候没关门,何砚之把音乐调小——这句话他听见了。 于是“这位爷”一脸得便宜还卖乖,非常不屑地没搭理。 半个月前他们从单承那里“度假”回来,泳游确实游了个爽,提子却没吃过瘾。单承家的提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特产,又大又好吃,可数量不多,一共就那么三斤。 第一次给他们吃,何砚之吃了半碗就下去游泳了,结果再上来的时候,剩下的提子全进了俞衡肚子,最后一颗被他以“舌吻式”送进何砚之嘴里,还美其名曰“特意给你留的”。 何砚之没觉得这吻有多甜,就觉得小保镖贼气人。 第二次再分,单承学聪明了,把一斤提子均分成三份,一人就一嘟噜,多了没有,吃完就完。 还剩的一斤全留给他女朋友,几人再没捞着一颗。 人这种生物就贱得不行,要是一次给他们十斤,估计吃到腻,绝不再吃第二次。但就这么扣扣索索地喂猫食,导致何砚之吃完还想吃,越吃越想。 可他又不好厚着脸皮再找单承要,只好一直忍到回家,这才让俞衡去买。 此时此刻,一碗刚刚洗好的青提已经摆在他面前,俞微小妹妹恭恭敬敬给“这位爷”端上来:“歇会儿吧,吃点水果。” 何砚之目不斜视,冲她摆摆手,满脸写着“别打扰我走路”。 “真的不吃吗?那我吃了。”俞微说着,自顾自地捏起提子往自己嘴里搁。 何砚之最受不了看别人吃东西,赶紧试图转移注意力:“你哥呢?” “他洗澡去了。”俞微再次发出邀请,“我洗得可干净了,来一口呗?我哥特意让我洗给你吃的。” 何砚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后半句此“洗”非彼“洗”,心说你说个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让人误解。 终于他败下阵来,一指戳向平板上的“暂停”,果断滚下跑步机,吃东西去了。 训什么练,还是吃重要,不吃饱哪有力气训练。 那边俞衡冲完澡,很快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出现在房间门口,一张嘴就欠揍:“哟,砚总今天的步数完成了吗?今天的目标好像是一万四?” 何砚之正在拿提子的手指顿住了。 俞衡故意并刻意地说:“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已经一万四好几天了?我记错了?” 何砚之:“……” 俞衡叹气:“你说你,热搜热度那么多位,这走路步数连个零头也没有,就算再乘上你燃烧的卡路里,那也还是追不上啊。” 何砚之咬牙,阴恻恻道:“不用乘卡路里,只要乘上你每天损我的字数,就绝对超了。” 第125章 JO 俞衡不置可否。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某人复出的消息已经刷屏一整天了,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消停下去的趋势。 这热搜能挂这么久,钞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话题带上了#活该#,热搜榜上除了#何砚之复出#这一条,还有一条是关于活该2的。 其实如果活该没播,某人复出不复出估计也不太会引人注目,一切的根源还是这部剧,这可能是何砚之命中注定的转折点,莫名其妙就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同行衬托,不小心就大爆了。 实力与运气,真的缺一不可。 他在宣布复出的同时透露出了活该2的消息,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目光,导致热度高居不下。 粉丝们激动万分,直呼这是他们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俞衡蹲在何砚之面前:“我说你这……外面腥风血雨,你在家里不动如山?你怎么这么清闲?” “你想要我多忙?”何砚之鬓角还挂着一丝没落下去的汗,“我宣布复出,又没说今天就要复出,先放点消息给他们,最近谁都没空,要开拍也得等到春节后了。” 俞衡有些诧异:“这还半年呢。” 何砚之:“没办法,本来说十一月,但我想想寒冬腊月的,还是等开春吧。” 这点俞衡倒是没意见,就算是去南方,冬天也一样冷——而且还没暖气。 就砚总这身子骨,不管耐热还是受寒样样不行,指不定哪天就歇菜,还拍戏呢,不生病都是好的。 他拿了几个提子便起身:“我去把排骨剁了,晚上给你做糖醋小排——你一会儿去冲个澡,看你这一身汗。” 他说着又招呼妹妹:“别闲着了,不学习过来给我帮忙。” 俞微吐吐舌头:“我发现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使唤我。” 俞衡:“你最小,还最闲,不使唤你使唤谁?” 兄妹俩一人拿着一把提子走了,何砚之低头看看已经湿透的半袖,自言自语地说:“臭小子还敢嫌弃我。” 他正要起身洗澡,手机却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徐舟”。 他宣布复出之前自然已经多方商量好,由于工作室解散,只能暂时回归海临娱乐旗下的海临影视,而经纪人继续由徐舟担任——反正这货跟他解约以后也只签了一个小孩,现在逐步走上正轨,他清闲多了,有能力再把之前的“老骨头”捡起来啃一啃。 谁也没规定一个经纪人只能签一个艺人,当然主要还是何砚之懒,再去物色一个新的实在太费劲,磨合期漫长也麻烦,不如凑合用旧的。 两人都抱着“凑合一下”的态度,签了续约协议。 徐舟虽然嘴上说凑合,实际行动却完全不凑合,才接手没多久,已经把何砚之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利索了,还给他找了两个新助理。 一个老熟人杨新楠,另一个是男助理,叫孟贤,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何砚之把电话接起来,无非是徐舟跟他确认一些事情,他以一句“你决定就好我还信不过你吗”结束话题,再次起身要去洗澡。 谁成想,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何砚之“嘶”一声,心说这今天怎么回事,一低头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是俞衡落下的手机。 他本来不想接,但瞥一眼那个号码,发现是个挺奇怪的号码,像什么地方的座机。 他本来以为是手机营业商打来推销套餐的,顺手接起来说:“喂?不需要……”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女声:“您好,我们是忻临市公安局顺安分局,请问是俞先生吗?” 何砚之:“……” 什么情况? 俞衡在外面犯事了? 砚总第一直觉是小保镖把人给打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啊,遂试探着问:“什么事?” “您去年四月二号在派出所报的案,转到我们这里来了,还记得吧?现在抓到嫌疑人了,所以通知您一下,如果您有时间,希望您能过来一趟。” 何砚之听完这话直接蒙了——什么四月二号?报什么案? “喂?”电话那边有些怀疑,“您是俞先生吗?” 何砚之赶紧说:“啊……请等一下。” 他果断把手机拿给俞衡,并把俞微赶出厨房,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听着听着他才算回过味来了,去年四月二号,是那个整蛊视频的事。 俞衡这小子居然背着他偷偷报了案。 最关键的是,时隔一年半,这人居然还抓到了。 何砚之心情复杂,等他把电话打完,咬牙道:“我不是叫你别报警吗?” “不报怎么能抓到人?”俞衡手起刀落,把排骨剁成小段,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难不成你自己去抓吗,砚总?” “你少给我来这套,”何砚之关上厨房门,“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报警了?” “这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拦得住?”俞衡面色坦然,“这不是挺好吗,人抓到了,据说是个专业黑客,拿钱办事,视频是你一个黑粉发给他的,现在黑客为了减刑,已经把那人供出来了——哦,这黑客不是因为你这事被抓的,是他搞了一出大的结果翻车了,咱们算是稍微沾了点光吧。” 何砚之根本不想听这些,但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叹气:“以后不准再自作主张,听见没?” “要不是你不小心,非要点那个有病毒的链接,至于这样吗?”俞衡说,“给你擦屁股,你还不高兴,怎么这么恩将仇报?” “你……” 何砚之被怼得无话可说,瞬间哑巴了,半晌憋出一句话:“做你的饭吧。” 俞衡:“去掉后仨字。” 何砚之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去掉后仨字是什么,反应过来后登时拧起眉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下流?” 俞衡:“我下流,你浪荡,绝配。” “……” 何砚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精神恍惚地晃出厨房,觉得自己真是贱。 明知道怼不过,还非要以卵击石,这不自作自受吗。 他一出来,就见俞微满脸贼笑地躲在门口,悄声道:“是不是又被我哥损啦?” 何砚之生无可恋地说:“你想落井下石?” “才不呢,我是想告诉明星哥哥,我哥他是专业的。” 何砚之没懂:“什么专业的?” “气死人不偿命专业,”俞微说,“他大学是校辩队的,据说只要他在的场次,他们辩方就没输过,不管遇到什么刁钻古怪的辩题——而且辩论结束,对方选手一致想要打他,观众一致夸他,尤其是女生,这才是他大学树敌无数的根本原因。” 何砚之:“……” 等一下。 所以……这小子说平均一学期收到四次表白,都是来源于辩论赛吗? 俞微说到这个话题开始滔滔不绝:“他就属于那种……游离在规则边缘的选手,辩题刁钻,他辩论的角度比辩题还刁钻,堵得你说不出话,让对手难受,却不让观众难受。” 何砚之拿异样的眼神打量她:“你怎么知道?” “我有他辩论赛的录像呀,”俞微得意洋洋,“每一场我都看过的。” 何砚之眼前一亮,简直像捡到宝了:“来来来,分享给我,让我学习一下。” 两人正在这里试图交流经验,厨房里忽然“duang”的一声,俞衡剁完最后一根排骨,声音瘆人地喊:“俞、微。” 俞微浑身一哆嗦,转头就跑。 何砚之也想跑,奈何他一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跑不过身手矫健的小保镖,被他捏住后颈:“砚总要学什么?看录像多没意思,我教你,嘴对嘴地教你。” 何砚之一缩脖子:“没没没有!不用你教,我不学!” 俞衡一把将他拉回厨房,关上门,把人按在门后,控制住他两只手,俯身便要亲他。 某人嘴角还残留着提子的甜味,他细细品尝一番,觉得自己买的这提子相当不错,又延伸开去,啄向他耳垂。 “呃……我劝你不要到处乱舔,”何砚之好心提醒,“因为帮你接了个电话,导致我现在还没洗澡,你哪里都亲的话,口感可能会不太好。” 已经尝到咸味的俞衡:“……” “所以你还是放过我吧,”何砚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现在不太好吃,你不如赶紧去做饭,那个排骨做出来应该比我诱人。” 俞衡无奈地看他半晌,终于放开他:“那你快去洗,洗干净点,留着当宵夜。” 何砚之莫名一哆嗦,赶紧开门溜之大吉:“告辞。” 他好不容易逃离魔爪,躲进浴室,觉得俞衡做完饭估计还早,索性不淋浴了,改为泡澡。 他往浴缸里注满水,在置物架上找浴液,结果视线一偏,有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映入眼帘。 JO。 这东西为什么在这儿? 何砚之想了想,这才记起是之前某次两人在浴室开发镜子play的时候拿来的,不禁老脸一红,赶紧把那玩意取下来,想扔回卧室。 结果发现,这瓶已经空了。 空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买的,是家里最后一瓶。 也就是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两人总共干完了四瓶润滑液。 虽然一瓶容量不多,但这东西每次只需要几滴啊…… 他表情终于微微变了,心说他也不记得少儿不宜了那么多次,怎么就能没了呢? 何砚之犹豫再三,还是只能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并重新回去找俞衡:“不好意思,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今晚可能吃不到宵夜了。” 俞衡:“?” 何砚之:“幸福生活的保证被你浪费完了,这次你去买吧。” 第126章 分别 俞衡一秒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沉默片刻:“我记得,那种店都是很晚才关门的,现在才五点半,来得及。” “?”何砚之发出质疑的声音,“你要我顶着这张脸出去买那种东西?” 俞衡:“你都敢顶着这张脸发事后照片,居然不敢出去买个润滑液?” 何砚之:“……” 他竟无言以对。 然而砚总就算觉得他说的有理,也不肯轻易妥协:“反正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你要是不去,那我就网上买,什么时候能到就说不准了。” 俞衡觉得他这“威胁”十分好笑:“网上买就网上买呗,谁还缺这一顿了是咋?” 何砚之气得只咬牙,抿住唇,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回到浴室泡澡,还不忘拿上手机,一想起之前他还因为腿不能动,连泡澡都不能泡,躺下起不来,就觉得自己非常心酸,以及当一个健全人真好。 他把手机放在旁边架子上开外放,闭着眼睛听了会儿歌,一直听到昏昏欲睡,这才突然惊醒。 浴液打出来的泡沫还浮在水面上,他赶紧把自己洗干净,又出来拿花洒从头到脚冲了一遍,终于觉得可以了。 结果发现自己没拿衣服,也没拿浴巾。 何砚之稍作犹豫,觉得反正外面也没人,应该不会被看到,于是光着身子就推开浴室门,谁成想正在这时,俞衡突然进了卧室:“洗好没,快……” 两人目光瞬间撞在一起,俞衡视线玩味地打量一番他这浑身不着寸缕的尊荣,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来:“哟,您这干嘛呢?裸奔?看不出来您竟有这种癖好。” “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没人逼你说,”何砚之一把拿起放在床边的浴巾,赶紧披在身上,“喜欢裸睡的你究竟怎么好意思说我?” “裸睡正常,裸奔就不太正常了。”俞衡回手关门,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开始帮对方擦头,并说,“我刚刚做饭,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什么?” “你要是去拍戏,咱俩是不是就得几个月不能见面了?肯定不会在忻临拍对吧?” “嗯,不在,这边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何砚之抬起头,“怎么,舍不得我了?这什么时候开机还没定呢,你已经开始想要分开多久了?” “这不是怕你寂寞吗,”俞衡说,“万一别人都有男女朋友过去陪,在宾馆暖床等着,你孤零零一个人,多惨。” 何砚之:“那你别上课了,请假仨月过去陪我——光嘴上说算什么本事,麻烦动真格的。” “那不行,”俞衡果断拒绝,“我凭本事考上的研究生,哪有不读完的道理。” 何砚之:“呵呵。” 还真是“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打扰我学习”啊。 “一晃你都研二了,”何砚之忽然叹气,“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大四还没毕业,时间过得可真快。” 俞衡:“谁说不是呢,刚认识你那会儿你才三十,这马上都要三十二了。” “……你他妈的,”何砚之怒了,“小崽子,我看你是欠收拾。”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自己的年纪,”俞衡忍笑,“你说呢,何·永远十八·砚之?” 何砚之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俞衡给他擦完头,从衣柜里找出睡衣扔给他:“快穿上,小心着凉。” 何砚之莫名其妙:“今天外面38度,你跟我说着凉?” “外面38,你空调可开的16,别以为我不知道。”遥控器不知道时候去了俞衡手里,他朝对方一亮,上面赫然写着“26”,“帮你调高了,不用谢我,刚运动完浑身是汗就吹这么凉的空调,你是真不怕感冒。” 何砚之心说你开26那不如干脆别开了,把衣服套上,没吭声。 然后他重新回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看着自己眉毛上的缺口直发愁:“你说这咋办?要不我去种几根?主要这也不对称啊。” 俞衡:“不是有化妆师吗,画一画不就行了。” “光画肯定能看出来,现在这蓝光1080p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砚之说,“只能补,但是每次都补的话,万一哪次补得跟往常不一样,显微镜女孩还是能发现。” 他说着叹气:“算了,我还是去种几根吧,趁着……” “不准,”俞衡忽然说,“这是特点,你种了,那就没了。” “谁稀罕这种特点……” “我稀罕。” 何砚之哑口无言,心说这小子品味怎么这么奇特,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再说。” 谁成想他这一个“以后”,就直接以后到了活该2开机。 开机时间最终定在了农历二月二,按公历已经是三月份了,开机前的这几个月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尤其是资金。 资金到位,那就什么都不愁了。 剧本经过几轮修改,已经逐渐趋于完美,在开机之前下发到演员手里,而何砚之拿到的更早,甚至里面一些细节还是他提出来让编剧修改的。 当时编剧这么跟导演说:纪飞这个角色,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比何砚之了解得更透彻。 这也是导演一直不肯换主演来拍活该2的原因。 三月份,不管是俞衡兄妹还是俞教授都已经开学了,俞微初三,俞衡研二,哪个都没有时间去陪何砚之,俞衡只能想方设法从实验室逃回来,抽空把他送到机场。 头天晚上两人还意思意思“饯别”了一下,事后何砚之说:“我怎么感觉那么像分手炮呢?” 此时此刻,两人即将在机场分别,俞衡搭着徐舟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我可把他交给你了,你无论如何帮我照顾好他。” 徐舟信誓旦旦:“放心,我保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 何砚之莫名其妙,心说怎么说得他像个物品似的。他低头看一眼手机:“行了啊,马上到点了,我可不想误机改签。” 三月份温度还没完全回暖,何砚之保暖还没脱,长袖长裤,穿了一身黑,难得地非常低调。 然而配上他那张到哪里都很瞩目的脸,就怎么都低调不起来了。 他没带什么行李,一切都是去了现买——反正杨新楠在那边,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徐舟捅了他一下:“还不快跟你小男朋友说再见?” “再什么见,我们昨天晚上已经再见过了,”何砚之说着看向俞衡,“快回去吧,你这偷溜出来,小心导师骂你。” “骂是肯定要骂的,不过随便吧,”俞衡舍不得他走似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身上,“这一走要多久?” “预计两个月,慢的话三个月,得看顺利不顺利,”何砚之冲他摆摆手,“走了,想我就开视频——只要我有空。” 广播里已经在催促旅客登机,正是他们要乘坐的航班,何砚之和徐舟两个人往安检口走去,俞衡没办法跟着,只能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某人的背影。 他看到何砚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人流里。 俞衡又在原地逗留了十分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何砚之两人很快上了飞机,在头等舱找到座位,就听徐舟问:“我看你兴致不高啊,是不是跟男朋友分别觉得特别不自在?” 何砚之瞟他一眼:“别说得我像个离开家长就会死的小孩好吗。” “难道不是?”徐舟坐在他旁边,“我说你俩这腻歪得也够久了,就一点也不嫌腻?” 何砚之:“我觉得光听别人说也不能了解到什么,还是亲自实践比较好——你不打算找个女朋友吗?” “我哪有时间,”徐舟一听这个立马泄气了,“我这刚忙完我签那小孩,你又回来了,一个两个的净给我添乱,还找女朋友,我连养狗都没时间,之前养了一阵,因为没时间溜,又送人了。” 何砚之不能理解:“养狗干什么,养猫啊。” 徐舟:“猫又不亲人,我妈养过,那猫独得要命,不让你摸,一摸就急眼,‘哈、哈’地凶你,给它喂吃的,只能放它跟前,你再敢伸手,它一爪子过来,直接给你挠出血。” “那是你家那只猫性格不好,”何砚之开始吹牛,“我家猫可听话了,主动把肚皮给你摸,还要钻被窝跟你一起睡,特别粘人。” “真的假的?”徐舟持怀疑态度,“我咋不信,上回我去你家,也没看见有猫出来迎接我?等下回再去,你抱出来给我撸一下。” “行啊,”何砚之一口答应,“不过要是猫不喜欢你,那就不是猫的问题了,是你的问题。” 徐舟:“……” 飞机即将起飞,两人已经把手机切换到飞行模式,然后关机。这时候徐舟又问:“你是不是出事到现在,还没离开过忻临?” 何砚之差点就要点头,又想起什么:“不对啊,我出去过一次,上回去找单承玩,半个多月才回来。” “那也够宅的,”这大概跟徐舟印象中何砚之大相径庭,“我记得你以前,天南海北到处跑,除了拍戏,就没见你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个月。” “所以?” “所以现在有没有怀念过去的生活?”徐舟充满期待地问,“想不想……” “不想,别说了,”何砚之一把糊在他脸上,强迫他把脑袋转回到自己那边去,“我已经是条咸鱼了,我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估计是最后一次挣扎,之后我就彻底休息了——我可还想留点底子多活几年,不想为事业奉献生命。” “好吧,”徐舟有些失落,“我本来还想看你再风光十年,现在看来是强人所难了。” “换一个地方风光不好吗,”何砚之轻轻地说,“只要活着,在哪里都能风光,要是一不留神出什么意外……那再怎么风光都没命享受了。” 第127章 接机 徐舟听完这话,居然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一脸诧异地问:“没发烧啊?” 何砚之:“?” “没发烧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徐舟显然难以置信,“我们热爱作死的砚总,居然有朝一日开窍了?觉得生命诚可贵了?” 何砚之:“……” 真是好想揍人呢。 空乘正在提醒起飞时的注意事项,何砚之凑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把脑袋往座位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徐舟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本东西:“我带剧本了,你要看吗?” “……不看,”何砚之连眼皮都没抬,“背都快背下来了,看个屁。” “可以啊,”徐舟拍拍他的腿,“你有什么快速记台词的诀窍,回头教教你师弟。” 何砚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师弟”指的是谁,不禁诧异:“师什么弟,别乱扯关系好不好?” “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不是师弟是什么?”徐舟说,“一会儿我给你看他照片,挺可爱一小孩儿,就是还得磨练。” 何砚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把他安排进活该剧组了吧?” “砚哥就是聪明,”徐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放心,就给了他一个配角,戏份不多,大概是男……四五六七号吧。主要想让他跟着多学学,看看咱们这‘成功的演员’是怎么拍戏的。” “我谢谢你,你可少抬举我,”何砚之不咸不淡地说,“你也就有事求我的时候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谁说的,我平常语气难道不好吗?” 何砚之正想接话,飞机已经起飞了,起飞时带来的轻微不适让他皱了皱眉,徐舟适时地递来一小盒糖——那种市面上非常常见的彩虹糖。 他拇指一顶,盖子便弹开,何砚之下意识摊开手掌,几粒糖豆便落到他手心里。 “……” 行吧。 这记马屁总归没有拍到马腿上。 他先把两颗紫色的捡起来吃了,然后是红的和黄的,剩下的几颗大概是没兴趣,犹豫半天才放进嘴里。 他以龟速吃完这几颗糖,飞机上升最剧烈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他重新开口:“叫什么名字?” 徐舟还没跟上他的思维:“就彩虹糖啊。” “……谁问你糖了,我问你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哦,叫姚以绪。” “艺名?” “本名。” 何砚之想了想:“没听说过——你这个想让我给他传授经验的想法可能不太现实。” “为什么?” “因为我本身就没什么能传授给别人的东西,”何砚之轻声说,“我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记台词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当真了?”徐舟安慰似的把一整盒糖都给了他,“能学到多少看他自己的造化,那句话怎么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何砚之“嗯”一声,没再接话。 飞到目的地大概要两个多小时,空乘提醒可以使用手机以后,他便打开手机开始听歌。 飞行模式,除了看看小说、听听歌,玩玩单机游戏,好像也干不了什么。 由于不是他平常休息的点钟,让他睡觉他也睡不着,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跟徐舟闲聊,一直到飞机降落。 两年没出过远门,第一趟远途旅行倒还算顺利,他一下飞机立刻把手机打开——然后无数信息便疯狂涌入,震得他手心都麻了。 他率先忽略掉那些“欢迎来到xx地”的短信,从诸多信息中筛选有没有俞衡发来的,结果率先弹出的一条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杨新楠发的,很简短的几句话:【这边有你好多粉丝过来接机,小心一点,我们在这等你】 何砚之一愣,立刻扭头问徐舟:“收到短信了吗?” “收到了,这边,跟紧我。” 何砚之心说想行程完全保密果然是不存在的,他本来想偷偷出发,偷偷抵达,结果还是没逃过这群狂热的粉丝们。 这不科学啊,他不是已经过气了吗。 他往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没准备口罩,没准备墨镜,也没准备帽子。 ……凉凉。 两人刚从出口出来,就见外面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好多保镖和机场保安在维持秩序。何砚之牙疼地嘶了口气,很快注意到有人在冲自己招手——是杨新楠。 徐舟凑在他耳边说:“我去拿行李,你跟小杨走。” 粉丝们很快发现他们的踪迹,瞬间沸腾起来,举着手机拍照的,激动得手舞足蹈的……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保安都快拦不住了。 何砚之也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这种盛况了,不禁有些感慨,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跟助理汇合,一脸淡定地往前走。 同时在心里想:今天穿的衣服不够骚,他要早知道怎么躲都没用,不如干脆穿一身扎眼的,那样才符合他的人设。 保镖在前面给他开路,但保驾护航的人数有限,还是抵抗不住几百号拼命往前挤的粉丝。 不知道谁的手机已经凑到他眼前来了,何砚之抬头看了眼镜头,唇角要笑不笑地勾起来:“这么喜欢对着我拍?叔叔帅吗?” 拍他的女生突然被翻牌,表面佯装镇定,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何砚之又说:“你这镜头抖得太厉害,叔叔的盛世美颜都被你拍虚了。” 女生捂住脸,不敢看他了。 这时候有人在前面喊:“砚哥快点,这边!” “别催,最大功率了!”何砚之也不知道跟他说话的是谁,看上去不像保镖,估计是那个叫孟贤的助理。 之前没见过面,徐舟给他看过照片,但长相太过大众,他没记住。 杨新楠在旁边问:“楼梯?” 何砚之:“电梯。” “就一层。” “那也电梯。” 何砚之一点也不想多磨损自己金贵的膝盖,执意要乘电梯,等他们下到地下停车场,这才算彻底甩开那群粉丝。 他上了车,发现徐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来了,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跟他一起挤后座,上来先长舒一口气:“砚哥你这宝刀不老啊,居然还能俘获这么多少男少女的芳心。” 何砚之并不是很想纠正他的语病,低头先给俞衡回消息:【我下飞机了,在车上,一会儿去宾馆】 俞衡秒回:【好,注意安全】 车上四个人,孟贤开车,杨新楠在副驾:“时隔两年,咱们居然还能重新凑在一起,真是天赐的运气。” “砚哥可不稀罕跟咱们凑在一起,”徐舟开玩笑地说,“你看看他,上了车也不打招呼,就知道跟男朋友聊天。” 何砚之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我又犯什么错了?你到目的地以后不应该第一时间跟家人报平安?” “听听听听,‘家人’,”徐舟哀叹连连,“咱们跟砚哥这么久都混不上一个‘家人’,人家俞衡上位快得跟坐火箭似的,在砚哥心里已经是No.1了,咱们都得往后排。” 何砚之:“……” 杨新楠:“行了吧徐舟,你可别欺负砚哥现在脾气好了,要搁两年前,你已经被踹下车了。” 何砚之并不想理这俩人来疯,他看向司机,对方也从后视镜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适时开口:“孟贤,砚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嗯,”何砚之点点头,“我现在就有一个需要——你把这俩货给我轰下去,我不想看见他们。” “不要啊,”杨新楠开始哀叫,“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这是始乱终弃!” “谁跟你旧爱?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 何砚之正要继续损她,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一看来电显示,立刻冲一干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接起:“喂俞衡,怎么了?” 其他人一听“俞衡”,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车里瞬间鸦雀无声。 何砚之已经把通话音量调到最小,还是难免漏音,俞衡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没什么,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车里□□静,怪尴尬的,何砚之只能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怎么,这才三个小时,已经想我了?” “想,想你想得实验都做不下去了,”俞衡轻笑一声,“你旁边有人吗?” “有一窝豺狼虎豹,”何砚之说,“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天塌下来都能保持学习到最后一刻吗,我什么时候比学习重要。” “一直都比学习重要,”俞衡忽然叹气,“刚刚回实验室被导师骂了一顿,说我偷溜出去不管实验进度是不负责任——我明明都交给别人帮我看着了。现在我被赶出来了,叫我好好反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需要安慰。” 徐舟故意在旁边添乱:“什么?av?av没有,我这有gv你要吗?” “滚。”何砚之一把将他推开,又对俞衡说,“都说了叫你不要送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俞衡:“这种时候你应该哄我而不是数落我。” 何砚之露出牙疼的表情:“这大庭广众的你想让我说什么?听我的,晚上视频再详细聊,九点半,不见不散。” “那好吧,”俞衡退而求其次,“我等你。” 何砚之挂掉电话,就见周围几个都一脸“我很懂”地看着自己。 “不是我说你们……”他拿手机敲了敲车门,“也老大不小了,该脱离低级趣味了吧?脑子里能不能多一些纯洁,少一些肮脏?” “别带上我,”杨新楠立马撇清,“肮脏的是徐哥,你看他满脑子都是什么av、gv的,那些是什么哦,我根本不懂的。” 孟贤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表示“我正在专心开车”。 徐舟一看矛头指向自己,立马咳嗽一声:“是,杨大小姐最纯洁了,就是你那个‘朋友’啊,实在太不矜持,已经从我这拷走快十个G的片儿了,下次告诉她,让她别问我要了,听见没?” 第128章 视频聊天 杨新楠一听他说这个,立马就不吭声了。 毕竟人人都知道奥义·无中生友。 车一路开到宾馆,何砚之在前台领了房卡,找到事先给自己预订好的房间。 杨新楠帮他把行李提上去——实际也就一个箱子,里面没装多少东西。 她送对方进屋,又叮嘱说:“单承在你隔壁,出门左手。明早九点开机仪式,记得别起晚哟。” “知道了知道了。”何砚之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两个多小时的飞机,横跨半个中国,虽然看上去没干啥事,但他还是有些累,这会儿脱了外衣便倒在宾馆床上,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结果杨新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了,我帮你订好晚饭了,一会儿应该会有人送上来,你记得开门。” 何砚之:“嗯。” 杨新楠听出他语调里的疲惫,没再过多打扰,带上门走了。 何砚之给即将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真躺下想睡,却发现又睡不着。 或许是跟俞衡住得太久了,身边突然没个人在,他居然特别不适应。 本来今天应该去跟导演见个面,也跟隔壁的单承打个招呼,然而他现在心情全无,根本不想动。 他不想动,却有人想动——他刚躺下没五分钟,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开门,门外单承跟他问好:“砚哥,好久不见。” 何砚之爱搭不理地“嗯”一声,让开身位放他进来。 “怎么了?”单承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明天就开机了,这种状态可不太好。” 何砚之瘫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你刚下飞机状态能好?” “谁让你来得这么晚,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到了,你这简直和开学前一天狂补暑假作业没两样。” 单承说着,非常自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彩虹糖,从里面倒出两颗,不知勾起什么童年回忆:“我还是爱吃那种绿色包装的,以前糖外面有一层白色的粉末,吃一颗酸到提神醒脑,可惜现在没卖的了。” 何砚之看了看他:“你也喜欢吃糖?” “没,不过这种东西,大部分人都吃过吧。” 单承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什么叫“也”? 他瞬间get到了某人的口味,笑了:“原来砚哥喜欢吃糖,之前在剧组里倒没怎么见你吃过。” 一不小心暴露爱好的何砚之:“……” 他这嘴欠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呢? 单承坐在沙发扶手上,又把糖盒塞回对方手里:“喜欢吃糖好啊,甜食会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让你感到愉快,你现在这个样子正应该吃糖。” 何砚之打开盖子看了看:“好吃的颜色都吃完了,剩下的都是不爱吃的。” 单承:“……” 他头回知道彩虹糖还有三六九等。 “所以你到底过来干嘛来了?”何砚之试图言归正传,“就为了跟我打个招呼证明一下存在感?” “就聊天呗,反正我也无聊。” 何砚之好像参悟透他无聊的根源了:“你女朋友没跟着过来?” “她不来,她一北方人,不喜欢来南方,说南方有大虫子,耗子比猫大,蟑螂还会飞,她怕。” 这理由倒真新奇。 南方人还惊讶北方的蟑螂居然不会飞呢。 单承不知从哪拿出剧本:“对对台词吗砚哥,咱时间紧,明天上午开机仪式,下午就得正式开拍,我问过导演了,他说预计明天先拍这一场,这儿。” 他拿着剧本给何砚之指,后者却没什么兴趣:“不对,明天再说。” 单承无奈了:“……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任性。” “不是我任性,是这个导演比较任性,他跟你说这一场,明天十有**会换,所以你准备一场是完全没有用的,不如干脆别准备,省得浪费时间。” 他说着坐正了:“打个赌吗?明天要是不拍这场,你请我吃饭。” “那算了,”单承居然不着他道,“你都不准备,那我也不准备了,我回去了。” 何砚之:“?” 年轻人怎么一点敢赌敢拼的精神都没有? 不就请顿饭吗,又没让他割肉放血。 单承不愧这两年磨砺了很多,不是当年那个面对摄像机还会紧张的小演员了,他说不准备就真的不准备,回自己房间打游戏去了。 何砚之这个手残党也没游戏可打,消消乐他已经在某一关卡了三天,暂时不是很想打开。 他百无聊赖地咸鱼挺尸了一会儿,直到酒店服务员敲门来送晚饭。 剧本可以不看,饭不能不吃。 杨新楠深知他的喜好,点的餐都是他喜欢的菜样,这边菜普遍偏甜,倒是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刚吃了两口,又觉得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聊,遂拔下还没充满的手机,给俞衡发了视频聊天。 本来约好晚上九点半,但他有点等不及了。 也不知道俞衡现在在哪。 视频出乎意料地被很快接起,镜头一阵抖动,俞衡的脸随即出现在画面里,他先开了个标准的“俞式问好”:“哟,砚总不是说九点半吗,这才六点。” “六点不行?我今天准备早点睡,九点半太晚了。”他说着调整了一下手机,用支架支在桌面上,并观察画面中对方的环境,“你在家?” “嗯,在家,公寓这边。”俞衡说,“我不是让导师赶出实验室了吗,回又回不去,干脆回家了。” 何砚之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不会影响你最后成绩吧?” “那应该不会,我师哥师姐们也经常犯错被赶出来反省,也没见他们不能毕业。”俞衡说着用指节敲了敲手机,“咚咚咚”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何砚之这边来,“你这样真的好吗,开视频,结果给我直播吃饭?” 何砚之:“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你影像在这儿,就等于你人也在。” 俞衡:“……” 这话怎么说得跟他死了似的? 何砚之抬头看他:“你吃饭了没?” “还没,一会儿出去吃。” “我不在家你都不做饭了吗?” “做给自己吃多没意思,凑合凑合得了。” 何砚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道:“别等两个月以后我回家,发现你厨艺已经退步了。” “放心,只要你回来,我就是五星级大厨。”俞衡隔着手机屏幕看对方碗里的菜,“好吃吗?跟我做的比?” “还行,没你做的好吃。”砚总给予了最高度的赞美,“明天上午你有空吗,开机仪式,要不要给你直播?” “应该是没空,不过你可以录像。” “那就没意思了,其实我挺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为什么?” 何砚之叼着筷子:“也就烧个香,拜拜天,拜拜地,求菩萨保佑,怪迷信的。平常不信佛不信神,自诩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一到这种时候又要临时抱佛脚,化身最虔诚的信徒,拿着最高端的摄像仪器,干最封建落后的事儿,你说违和不违和。” 俞衡笑起来:“你这心不诚,菩萨可不保佑你。” “谁稀罕哪,菩萨要是有保佑我一次,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何砚之嗤笑一声,“也就做做样子吧,谁让这是咱们流传千年的优秀传统呢。” 俞衡沉默片刻,忽然轻声说:“也说不准,万一真有某种力量保佑你呢?” 何砚之奇怪地问:“你说什么?出车祸居然没死这事?那恐怕是阎王爷那天忙,没顾上派黑白无常过去收我,一不留神让我给活了。” 俞衡无奈了:“你可真是……” 眼看着话题越聊越偏,何砚之急忙往回拽:“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闺女呢?快让我看看我闺女。” 俞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闺女”是谁,从脚边捞起小幸运,放在自己腿上:“你管人家叫闺女,不问问大橘干不干?” “它爱干不干,我给小幸运起的名,我就是它爹,”何砚之冲着镜头做了个猫伸缩爪子的手势,“喵喵喵,快跟爸爸问好。” 小幸运一脸茫然,它对屏幕里那个“会动的生物”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喵喵两声,便伸爪去挠。 它一爪子“踩”在何砚之脸上,后者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又被敲响了。 何砚之直皱眉,对俞衡说了声“等我下”,起身开门。 他一看到门外的单承,顿时不耐烦起来:“我说你怎么又来了?你烦不烦?寂寞你叫特殊服务行不行?别一趟一趟往我这跑。” 单承十分无辜:“我只是刚才把剧本落你这了,不用发这么大火吧?” 何砚之:“……” 他烦躁地放对方进来:“在哪呢,拿上赶紧走,我警告你今天别再出现了。” “没问题,再来我是狗。”单承很快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剧本,正要离开,余光忽然扫到桌上支起的手机,一下子就被画面吸引了注意力,“你在跟俞衡开视频啊?怪不得这么烦我——那是你家猫吗?真漂亮,仙女猫。” 何砚之听到前半句,本来想回一句“知道你还不赶紧滚”,再听后半句,又莫名舒坦了,一秒变脸,哼哼道:“那当然,女儿随爸。” 单承:“?” 他好像不小心夸到了某人喜欢的点? 无意中抓到砚总第二个“软肋”的单承嘴角上扬,决定顺着这个正确的思路继续下去:“太可爱了,我也想养一只。” “你家已经有狗了,金毛太老实,会被猫欺负。”何砚之说,“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狗也不介意,那你可以养。” 单承隔着屏幕逗猫:“它不敢介意,我女朋友也喜欢猫,但我喜欢狗,所以才养的狗。” 他正说话,那边小幸运看到他这个陌生人,不知怎么,突然尖锐地“喵”一声,弓起背,一爪子拍飞了俞衡的手机。 就听俞衡惊呼出声:“喂!” 紧接着是倒霉手机落地的声音,画面剧烈晃动,然后黑了。 单承:“……”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何砚之沉默数秒,搭住对方肩膀,沉痛地说:“算了兄弟,你可能是不适合养猫。” 第129章 开机 单承悲痛欲绝:“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可能气场不合,”何砚之安慰似的说,“你还是回吧,吓着我家猫了。” 单承满脸绝望地走了,俞衡已经把手机捡起来重新摆正,画面又恢复正常:“还好没摔坏。” 他安抚着受到惊吓的猫,何砚之坐下来继续吃饭,并说:“这边真冷,看来我得开空调了。” 即便在北方,三月中旬也已经停暖了,现在何砚之这边中午也就十几度,一到晚上更低,冻得人手脚发凉。 “注意保暖,”俞衡说,“我不在你身边,可没人天天叮嘱你多加衣服。” “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何砚之已经把空调打开了,“而且,谁说你不在就没人照顾我了?我的助理是吃干饭的吗?” 俞衡:“助理能有我体贴?” 何砚之:“?” 这小子怕不是对“体贴”俩字什么误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视频,直到何砚之把已经凉了的饭吃完,这才依依不舍地掐断。 时间还早,但他什么都不想干,索性洗洗澡直接上床睡觉,把俞衡给他的mp4循环二十分钟,成功睡着了。 这么多年,他别的能力那就那样,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的本事倒是一流。 何砚之这边睡着了,俞衡那边却不太能入眠。 小保镖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虽然知道演员这行就是高付出高回报,真正为这事业奉献了十年二十年的,哪个不是一身伤病,各种艰苦环境都是家常便饭,没谁有特殊待遇。 但就是止不住地要去想,觉得何砚之这位真正死里逃生过的,又不是能随便挥霍身体的年纪了,突然回去拍戏,会不会吃不消,会不会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会不会淋了雨再导致哪里旧伤复发……等等等等。 他捧着书胡思乱想了一小时,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最终得出结论:真是关心则乱。 小幸运趴在他旁边舔爪子,毛茸茸的一团,看着就想摸。 何砚之不在,俞衡只能撸猫聊以自`慰,把头埋在它柔软的毛里大吸特吸,并说:“都说亲人之间有心电感应对吧,他都认你当闺女了,他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幸运停下舌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大概在想这位铲屎官怕不是疯了,连物种都不一样,居然指望什么玄乎的心电感应? 俞衡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索性把灯一关,强迫自己睡觉。 远隔千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但好歹最后都睡着了,还不至于到寝食难安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何砚之准时被闹钟和杨新楠的电话叫醒,先爬起来给她开门,随后去卫生间洗漱。 八点,杨新楠拿着一袋早餐进来:“快吃,吃完赶紧走。”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砚总拿出了自己当年在王山飙车的速度,很快打点好一切,换了衣服,拿起没喝完的豆浆,“走吧。” 酒店楼下停着两辆保姆车,一辆是来接他的,另一辆当然是接单承。单承已经在车旁边晃悠了,一看见他,立马冲他招手:“快点好吗,早知道不等你。” “着什么急,这刚八点半,”何砚之说,“你非要跟我住一个酒店,还非要等我,我可没逼你。” 单承:“行行行,您大爷,我可不敢跟您比。” “你拉倒吧,”何砚之伸手在他车门上拍了一下,“这配置,是我比不过你。” 两人进行了一番毫无真情实感的商业互吹,各自上车,纷纷闭嘴。 何砚之在车上喝完剩下的半杯豆浆,车还没开到地方,他索性调整了一下座椅,又开始闭目养神。 杨新楠在旁边问:“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砚哥?” “有问题也得没问题,”何砚之眼皮也不抬地说,“放心,我不会在死在剧组的,毕竟害保险公司赔破产我也于心不忍。” “呸呸呸,”杨新楠板起脸,“不准说这种话。” 何砚之毫不在意,他睁眼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不太好。”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属于“打伞矫情不打伞有病”的程度,天色很暗,还没全亮似的。因为下雨,气温也很低,估计到中午都不能有十度。 “不不不,这不算天气不好,”杨新楠说,“不信一会儿过去,肯定会有人说,开机遇到小雨是好兆头,叫‘遇水则发’,而且今天还是龙抬头,保证这部剧大爆。” 何砚之无奈了:“你怎么也这么迷信。” 杨新楠:“这怎么能叫迷信呢,这是美好的祈愿。” 何砚之叹气:“好好好,祈愿祈愿,随便你们说什么吧。” 杨新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放轻声音:“看来不是错觉,砚哥脾气真的变好了。” 何砚之:“……” 他就算再有脾气也被俞衡那小子气得没脾气了好吗。 他们住的酒店其实离拍摄现场并不远,奈何赶上早高峰,到摄影棚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五十五了。 两人刚下车,就听见导演的大嗓门:“何砚之!昨天来了都不吱一声,今天第一天就给我迟到,你到底想不想干!” 导演四十来岁,身材短小精悍,顶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到哪里都很显眼——还很LED。 何砚之莫名其妙:“我哪儿迟到了?还有五分钟呢好吗,这种时候就不要四舍五入了行不?” 导演骂骂咧咧,招呼着一干有事的没事的聚在一起,准备开机仪式。 “又不开发布会,搞那么隆重干什么,”何砚之顺嘴说,“还来这么多人。” “你哪那么多话,”导演推了他一把,“去,不致辞下去化妆去,一会儿结束就开机。” “不是说下午吗?” “谁跟你说下午?” 何砚之一听,就知道又是单承信以为真了,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由于《活该》题材特殊,在真正播出前,一切活动都以低调为主。即便如此,来的人还是挺多,制片、出品都到齐了,围着供桌开始聊东聊西,还挺热闹。 这部剧是联合出品,海临影视只占其中之一,何砚之这个挂着海临名字的反而不乐意参与,他直接去了化妆间,发现单承也在。 他冲对方点了下头,便在椅子上坐下,化妆师立刻上前,对着镜子端详他一番:“砚哥,眉毛……” 何砚之:“能补吗?” 化妆师果断点头:“能。” 某人出过车祸的事早已经人尽皆知,还能出现在这里都是老天垂怜,这点破相的程度根本不值一提。 他闭上眼,同时在心里想:都怪俞衡那臭小子,明明种几根就能解决,非不让,现在这拍一场补一次,纯粹没事找事。 第一场戏,加上他又好久没有仔细捯饬过自己,化妆修容弄了挺久。等完成的时候旁边早就没人了——单承出去凑热闹了。 何砚之换好服装出去,发现开机仪式已经结束,这帮人在细雨里冻得发抖,居然还乐在其中。 摄像早就把他宝贝的摄像机扛了回来,上面盖的红布已经掀开,不知道哪个沙雕给盖在了自己头顶,当红盖头使。 导演正要进来,何砚之正要出去找他,两人迎面碰上,导演伸手把他一拦:“你等等。” 何砚之:“?” 导演仔仔细细观察他好半天:“我怎么觉得你跟刚才不一样了?” 何砚之直皱眉:“废话,上了妆换了衣服,还能一样吗?” “不对,”导演又打量他半分钟,终于恍然大悟,“眉毛,你眉毛上的疤呢?” “遮了。” “谁让你遮的?” “??” 何砚之一脸“你是不是两年没见我早就想刁难我了一直忍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了”,导演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去去,把妆卸了,咱加场戏,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出外景——道具!道具过来!” “你睁大眼睛看看今天的天气叫不错?!”何砚之觉得他疯了,“不是,第一天你就加戏,还加外景,您没事吧?” “给你加,又不给别人加。”导演把他推开,将几个部门全叫过来,开始商量加戏。 这时候单承走到何砚之身边,一言难尽地说:“还真换……” 何砚之扭头看他,伸手比了个“1”,并在他胸前轻敲:“一顿饭,记住了。” “?”单承满脸茫然,“我没答应跟你赌。” 何砚之才不管那套,凑到导演跟前:“到底加什么?” “咱们活该1和活该2之间缺少衔接,”导演对身边所有人说,“在1里面,这部分留白了,所以咱2给补上。1最后一个镜头还记得吧?雨天,谢黎下班回家,在街边遇到了多年不见的纪飞,这时候纪飞正为了躲债四处奔逃,狼狈落魄,然后谢黎向他伸出援手,念了一段台词,纪飞犹豫再三,还是起来跟他走了——结束。” 时隔两年,何砚之对这段戏还记忆犹新,他点点头:“然后呢?” “咱们现在要加这场戏,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拍一下纪飞被追债的镜头,”导演说着往旁边看,“道具,道具赶紧把酒瓶准备上。” 何砚之一听“酒瓶”,就感觉大事不妙,果然下一刻导演已经扳过他的脸,一指他左眉:“一会儿来两个群演,扮演一下追债的,拿酒瓶往这打,正好他这有条疤,废物利用一下,看见没,这儿。” 何砚之:“……” 什么叫废物利用? 连他一条疤都要利用?! 砚总出离愤怒了,他甩头挣脱对方的魔爪:“操,第一场戏第一个镜头就拍我挨打?你是恨我吧?” 导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谁恨你?不是所有人都恨纪飞吗?这开头一定要震撼,要突出你的‘惨’,不惨怎么能博得观众同情,怎么欲扬先抑,怎么给你洗白,对吧?” 他说完扬起声调:“好了,各部门快点准备,半小时后集合!” 第130章 第一场 各部门立刻散开,紧锣密鼓各干各的,而何砚之只感觉心力交瘁,一脸生无可恋地要走开,却被导演一把拽回来:“等等,谁让你也走了,我还没跟你说完。” “还要说什么,”何砚之垂头丧气,“去了再说吧,在这你也交代不清楚。” “我是说,今天这雨不够大,一会儿可能要人工降雨,让你助理给你准备点姜汤,”导演在他胸口锤了锤,“这第一天,你可挺住,别给我歇菜了。” “啊!”何砚之露出过分夸张的痛苦表情,捂着胸口后退数步,“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来人啊,救命!” 导演:“……” 何砚之自顾自地戏精完,扭头走了。 现在反正没他什么事,就在摄影棚里到处转悠,先去道具组看了看准备砸自己的酒瓶。 道具当然不会伤害到演员,酒瓶是特殊材质,脆性极高,一碰就碎,效果十分唬人,实际危险程度约等于零。 他一抬头,忽然看到徐舟在前面,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演员。 于是他走上前:“姚以绪?” 小演员还没跟他正式碰过面,突然看到他就站在眼前,一时紧张得脊背绷直:“砚……砚哥。” 徐舟适时地接过话题:“我刚要带他去找你。” 何砚之点点头,视线在姚以绪脸上转一圈,觉得这小孩确实长得挺讨喜,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有对手戏吗?” “啊……有。” “私下见我都这么紧张,等真站在镜头底下,你还不得哭?”何砚之看着他说,“在那天之前你得调整过来,我的容忍程度是‘事不过三’,当时单承第一次跟我对戏,再犯错一次我就要让他滚回去接着练了——你不能比他差。” 姚以绪忙道:“好的,我一定努力。” “在这儿说我什么坏话呢?”单承不知从哪冒出来,“还记得第一次呢?不就是害你多NG了几回吗……今非昔比了砚哥。” 何砚之被他一打岔,刚竖起来的架子立马就倒了,他眉毛一皱:“你真是阴魂不散。” 两人说着话离开,姚以绪这才松一口气,徐舟凑到他旁边:“没事儿,别怕他,他就那样。” 何砚之听见了,又回头指了指他,意思是“少说不该说的”,这才被单承拉走。 半小时以后,各部门收拾整齐,在摄影棚外面集合。 《活该》这部网剧其实制作成本并不高,没什么燃烧经费的特效,取景都是在本地,1的外景是在当地一所大学里拍摄完成的,内景全部摄影棚,倒是非常省事。 何砚之在保姆车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抽空跟俞衡聊天,又刷了两下微博,果然看到昨天拍他的视频已经流传出来,粉丝们大呼“叔叔撩我”的同时,还有好大一部分喊心疼的。 他翻了半天评论,才搞清楚心疼他的原因——他当时喊了一句“别催,最大功率了”,意思是自己走不快。 把视频反复刷了八百遍的粉丝们还说: 【呜呜呜,我砚砚真的坐了一年轮椅,走路还能看出来一点点的,心疼死了】 【一定注意身体啊,活该2可以不拍,你不能有事】 何砚之内心疑惑,回头问:“我走路真的能看出来我残过?” 不应该啊,他明明特意锻炼过的。 除了杨新楠,徐舟也在车上,姚以绪跟着蹭了个车,非常拘谨地坐在最后排,装自己是空气——徐舟让他跟过来见见世面。 杨新楠没立刻接话,徐舟沉思两秒:“稍微有点吧,平地不怎么看得出来,主要是上下台阶的时候。” 何砚之沉默了。 但愿活该2里没有那么多台阶让他上。 剧组除了无关人员,集体搬迁取景地点,何砚之下车的时候就在想,为了一道疤这么大费周章,导演是不是闲得蛋疼? 明知道时间紧,还要耽误半天功夫来拍这个。 外景这边已经非常高效地清场了,地点在1中谢黎捡到纪飞的地方附近,是条有点偏僻的小巷,非常适合“月黑风高”以及“风花雪月”。 导演给大致说了一下戏,让何砚之去化妆,并安排各部门就位。 因为是临时加的戏,剧本甚至是现写的,只有一个动作指导在旁边,不过群演是经验丰富的群演,这种打人镜头拍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何砚之是“挨打”经验丰富的那个,被打的镜头拍了没一百也有八十。 小雨依然没停,天阴得厉害,估计一整天都不会晴,剧组撑着几把街头小吃店那种遮阳遮雨的大伞,保护设备,演员也在底下化妆。 何砚之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帽衫,不知道哪个地摊上买来的杂牌,模拟富二代纪飞落魄后的样子。 开拍之前他跟群演说:“悠着点踹啊大哥们,踹哪都行,千万别踹我腰。” 场记已经在边上候命,导演听了说:“行了吧你,谁敢真踹你——赶紧的,好了没?” “我这好了,”何砚之目测估计了一下自己要“逃跑”的路线,“随时可以开始。” 摄像机已经架好,道具确认无误,演员就位……这一切全部就绪就花了一个小时。 徐舟和姚以绪站在旁边,前者道:“睁大眼睛认真看,你师哥是怎么拍戏的,好好学。” 单承也在凑热闹:“我也要向前辈学习。” “《活该2》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这一段剧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纪飞逃跑,追债者雇来的小混混将他围追堵截,然后堵住体力耗尽跑不动的纪飞,把他按在墙角一顿狂揍,并且拿酒瓶打了他的头,看到他流血,这才怕了,一哄而散。 反正一开场就是跑不动了,不用何砚之真跑,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演“跑”不行,演“跑不动了”还是非常轻松的。 在导演喊开始的那一刻就进入状态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此刻何砚之就是纪飞,他踉踉跄跄地撞进镜头,满头大汗,一手扶住墙,急促地喘息着。 然而他刚休息没几秒,忽然警惕回头,看到身后有人追来,瞬间恐慌起来,拔腿就要继续跑。 正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前面包抄过来,将他围在其中。 “等……等等,”纪飞本能地后退一步,喉结滚动,弓腰做防备姿势,“钱我会还的,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几个社会青年逐渐逼近,一个说:“给你时间?我们老板已经给了你两年时间,你还了多少?一分都没有!你当我们老板好糊弄,还是觉得我们不敢动你?!” 另一个不耐烦起来:“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东躲西藏,跟个泥鳅似的滑溜,好不容易堵到他,还等什么?!” 几个人说着冲上来,将纪飞堵在墙角,一边骂一边拳脚相加,其中一个抡起喝空的酒瓶,用力砸在他额角。 酒瓶打得粉碎,纪飞遭受重击,猛地向后仰了一下脖子,随即痛苦地闷哼出声,捂住头,身体贴墙慢慢滑落下去。 这一下让青年们全停住动作,一个连忙后退,愤怒地指责同伴:“我靠,谁他妈让你砸的?傻逼,打死了你负责?!” 打人的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脖子,浑身颤抖:“我……一冲动就……”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几个青年一哄而散,纪飞一手捂着额头,指缝里有鲜血渗出,另一手撑住地面,整个人要晕不晕的样子,眼神迷离,看上去快要倒了。 “卡!” 导演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这场过了。 杨新楠立刻冲上去,询问道:“没事吧砚哥?没受伤吧?” “没事。”何砚之撇了手里攥着的血袋,还满脸是“血”,看上去怪吓人的。 化妆师把他按在椅子上开始补妆,导演走过来说:“不错,表情很到位,我对你又有点信心了。” “你可别对我有信心,”何砚之瞥他一眼,“怪有压力的,不干。” 导演扭头走了,又喊:“洒水车,洒水车就位没有?” 这时候何砚之身上的衣服已经濡湿了,杨新楠担忧地跟在旁边,给他披上一件外衣:“能行吗?不然咱们跟导演说说,别拍雨戏了。” “迟早得拍,1里结尾镜头就是下雨,衔接点不能没有,所以2也不能改。”何砚之说,“没关系,稍微淋一下不碍事。” 看他态度这么坚决,杨新楠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徐舟在一边直皱眉。 很快第二镜准备就绪——这一段没有台词,只是小雨变大雨,纪飞在雨里慢慢地走,一步一瘸,最终找到一个屋檐暂时避雨。 何砚之额头已经做好了以假乱真的伤口,蹲回原位,继续拍摄。 小青年们四散逃跑,纪飞接近晕倒的边缘,整个人都扑在地上,低头喘息,浑身发抖,用胳膊艰难地撑住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活过来似的,扶着墙慢慢站起,看了眼自己满手的血,也无暇去管额头和眉骨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口。 这时雨逐渐下大了,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侧肩膀始终贴在墙上,好像不这样就会摔倒。他不知道哪里受伤了,按着自己腹部,脸色惨白,形容憔悴。 昔日叱咤风云,嚣张到能把整个学校搅和得鸡犬不宁的富二代,居然有朝一日变成这种样子,可见世事难料。 他神情恍惚地走着,雨水打在身上,脸上的血被冲刷掉,雨水混合着血水流进眼睛里,他也浑然不觉,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 终于他筋疲力竭地停下脚步,在一个只能遮住一半身体的屋檐下蹲身,蜷缩成一团,发出疲惫的喘息。 “卡!” 这次依然是一遍通过,导演远远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水枪已经关掉,“人工降雨”立刻停止,杨新楠第一时间冲上来,就要拿毛巾给他擦干。 何砚之低下头:“随便擦擦得了,一会儿还得湿。” 那边单承基本准备完毕,导演把两个人叫到一起:“我再说一下啊,一会儿单承台词给我背好,不准出错。何砚之这边,表情、眼神,主要是眼神到位——绝望,看到谢黎之后的震惊、惊喜,紧接着是更大的绝望,羞愧,全部通过眼神和表情表达——在1里这一段留白了,你没抬头,现在你要把它完整地表现出来,你难度很大,听到没?” “知道了,”何砚之貌似没有在听,正捧着保温杯喝水,“五彩斑斓的黑是吧?” “……少给我不正经,”导演拿卷起来的剧本在他肩头敲了敲,“争取一遍通过,少淋点雨。” “OKOK,”这段剧情何砚之早已烂熟于心,“单承好没?好了可以开始了。” 单承:“我好了。” 两人最后补了一下妆,场记板敲响: “《活该2》第一场第三镜第一次,action!” 第131章 临场发挥 纪飞也不知道在雨里蹲了多久,这狭窄的房檐非但不能避雨,反而把雨水汇集起来,顺着边缘流成一道水幕。 雨水不断往他脖子里灌,他浑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似乎无处可去,也无路可走。 天色愈发暗了,夜幕即将降临。 忽然他耳中听到脚步声,不疾不徐,是皮鞋踩在潮湿青砖路面上的声音。 不是来找他讨债的——他缓了口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专程为他而来,终于一个人影停在他面前,为他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 头顶的雨停了。 纪飞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着那双鞋尖,双手紧紧抠着自己的裤缝,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也不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纪飞熬不住了,好奇心迫使他抬头,视线一寸一寸顺着对方笔挺的西服裤子往上攀,看到他的衣角、胳膊下夹着的公文包、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一直到……他的脸。 那一瞬间纪飞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脸上划过一闪即逝的茫然,随即因难以置信而微微睁大双眼。 他这一抬头,额头被雨水泡到泛白的伤口便裸露出来,整张脸上血色全无。 紧接着,他眼中闪过偶遇故人的惊喜,但还未成型便已消失,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偏头,近乎仓皇地别开视线。 谢黎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纪飞。” 纪飞浑身的线条都绷直了,像一张拉到极致马上就要崩断的弓。 谢黎:“你……” 纪飞突然起身,打断对方还未出口的话,他身体前倾,双臂张开——那是一个想要拥抱的动作。 谢黎好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等下,这不对啊,”数米开外,导演和副导正在看摄像机传回的实时录像,副导低声说,“剧本里没这段,喊停吧。” 导演盯着屏幕,眉头紧锁:“不,先看看再说。” 谢黎这一后退,纪飞便恍然清醒了似的,到底也没能抱出去。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哼,身体微弓起来,举到一半的手改成了按住自己腹部。 现场保持了几秒钟的静默,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单承好像被这突发情况搞得忘词了。 就在导演即将喊停的时候,何砚之突然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嗓音低哑:“你为什么在这儿。” 一瞬间,单承回了魂。 谢黎轻轻叹口气,把伞重新往前递,神色复杂:“这是我回家的路,我早就知道你来了南城,但没想到这么大一个城市,居然真能跟你碰上。” “所以呢?”纪飞笑出了声,“我在这里,脏了班长大人的眼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要知道你在这儿,死也不会过来。”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浑身都在颤抖,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办到。 谢黎并没理会他的激将,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你受伤了,被打了?” 纪飞冷声:“碍不着你事。” “去医院吧,”谢黎说着就要扣他的手腕,“沾水容易感染,去医院处理……” “滚!”纪飞不知被刺激到哪根神经,发疯一般甩开他,双眼通红,眼底竟好像有泪,“少假惺惺的了,七年前你就这样,伪装到现在,你还是个人吗?” 谢黎皱眉:“纪飞。” “别他妈拿这种眼神看我!”纪飞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有趣是吧?好玩是吧?看我这样子特别解气是吧?!你还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不累吗?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大笑,那就笑啊!来啊,大声点,喊出来!告诉所有人我是纪飞,我在这里!我就是那个你们恨了这么多年、罪有应得的纪飞!”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喊破了音,额角青筋暴起,眼泪始终被死死卡在眼底,倔强地一滴也不肯流出来。 终于他又一次痛苦地弯下腰,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干了,虚弱地颤抖着,像风雨中飘摇不定,即将被折断的芦苇。 “我从没这么想过,也并不想嘲笑你。”谢黎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助地闭了闭眼,语气中藏着某种深刻且隐秘的东西,“别再任性下去了,你这样有意义吗?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难——没碰上你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我可以帮你。” “谁他妈稀罕你的帮助。”纪飞蹲在地上,再一次发出抗拒,但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嗓子哑了,居然抬不高声调,气势也就弱了下去。 “别闹了,雨这么大,你想死在这里?”谢黎低声催促,“你伤得不轻,快点起来,算我求你。” 纪飞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不去医院。” “……那去我家总可以吧?我家就在前面。”谢黎重新向他伸手,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起来,把手给我。” 伤痛和寒冷带来的虚弱终于让纪飞动摇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依然碍于最后的尊严而没有顺从。 谢黎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他眼里流露出无奈和隐隐的怒意,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因为弯着腰,导致后背都被雨打湿了:“你还想让我再说得明白一点是吗?你早就没有尊严了,纪飞,如果你想把它重新捡回来,想重新站起来,那你就跟我走,我尽我所能可以拉你一把。如果你不想……那就当我们没有碰过面。”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反应,心里最后一簇火苗也被雨浇灭了。 而就在他即将收回手的一刹那,纪飞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心理防线崩溃一般,近乎哽咽地说:“别走……别……抛下我。” “卡!” 听到导演喊卡,单承瞬间松一口气,心想总算能结束了,抽身要走,却发现何砚之没有松开他。 对方紧紧攥着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只手因为长时间淋雨而变得无比冰冷,一丝体温也捕捉不到。 单承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忙唤他:“砚哥?” “……嗯。”这个称呼终于让何砚之回到现实,他立刻松手,肩背紧绷的线条放松下来,起身冲导演那边道,“不好意思,刚刚没控制住,这段重来吧。” “重来什么重来,用不着。”导演走过来,“虽然没按剧本走,但临场发挥得不错,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段少了点冲突,没有那种爆发式的演技,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你刚才那段撕心裂肺撕得挺好,震撼,出乎我意料。” “不过——”他点了点对方,“下不为例。” 何砚之直皱眉。 他刚才确实没控制好情绪,演成了什么样自己都没谱,导演居然肯让他过? 导演又拍了拍单承肩膀:“单承也不错,虽然差点忘词,不过何砚之一提醒你就接上了,后面还串得挺自然,看出来你这两年的进步了。” 单承谦虚一笑:“没有……” 导演:“行,后期剪一下,这段应该没问题,一会儿再补两个路人的画面——你俩快下去吧,把湿衣服换掉,今天辛苦了,晚上没你们的戏,早点休息。” 何砚之莫名其妙地回到大伞底下,先被杨新楠塞了一杯姜汤:“快,快喝了。” 助理盯着他喝,他也没法拒绝,只好一股脑地灌下去,结果差点被辣出眼泪:“你这是放了多少姜啊!” “放太少没作用,”杨新楠帮他把外衣脱了,但里面的衣服也已经湿透,只能先披上一件干的暂时保暖,“快点回酒店吧?” “不急,”何砚之冲她摆摆手,走到副导跟前,“把刚才那段再给我看一下。” 单承也被灌了姜汤,反应比他还大,咳嗽了半天,这会儿凑过来:“砚哥你这真让人措手不及,差点就NG了。” 从何砚之突然起身开始,后面的动作、台词全没按设定走,那么长一段话都是他自己临场加的,甚至现在他都想不起自己当时喊了什么,就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淤积着的浊气,迫切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副导把录像给他重新放过一遍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惊讶。 在纪飞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愤怒、羞辱又绝望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想要抱谢黎,偏偏克制住了。 想要委屈,想要哭,也偏偏克制住了。 最终他倾尽所有,也只艰难地吐出一句“别抛下我”。 那一刻,角色和演员之间的界限好像不是那么分明了,何砚之甚至觉得他嘶喊的不是纪飞的经历,而是自己。 他沉默良久,直到单承在耳边说:“怎么,入戏太深,拔不出来了?” 何砚之叹气:“以后不会了。” 同时在心里想,导演的决定可能是对的,重来一次,他恐怕很难再找到当时的感觉。 那些淤积着的东西已经破体而出,不可能再塞回去重新破一遍。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回味之前两人的台词,对单承说:“尊严那句是你自己加的吧,你可真扎心啊,往我心窝子里扎,搞得我现在还有点发堵。” “不把你踩进泥里,低至尘埃,哪来的浴火重生?”单承说着朝他一挑下巴,“快看看你手机吧,一直在闪,别是俞衡给你发消息了。” “说机不带吧,文明你我……”何砚之话还没说完,解开锁屏,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今天你那边下雨了?有没有多穿点?小心别淋雨】 【天气不好,应该不会拍外景吧?】 【什么时候结束?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 何砚之看着那么多条俞衡发来的消息,双手居然有些颤抖。 正在这时,他听到导演喊:“收工!” 拍完最后几个需要的镜头,导演朝这边走过来:“你俩怎么还没走?湿成这样还不赶紧回去换?到时候感冒发烧了又是我的锅是吧?还不快滚!” 何砚之被他一通吼,忙不迭起身开溜,拉上单承:“走走走,快回去,你小子真是乌鸦嘴,今天晚上我要是被俞衡骂,明天你就等着瞧吧。” 单承:“?” 关他什么事情? 第132章 NG 剧组结束了一天的外景,准备回摄影棚,何砚之和单承分别上保姆车卸妆,随后直接回酒店,进房间第一件事是先洗热水澡。 他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杨新楠还没走,追着他问:“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喝药预防一下?” “不用了,”何砚之正在擦头,擦完后拿毛巾把头发往后撸,露出额头,“我嗓子没哑吧?” 杨新楠一愣:“没,怎么了?” “不会被听出来我淋雨了吧?”何砚之再三确认,“真的不会吧?” 杨新楠:“……” 他们家砚哥到底怎么了?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不会就行,”何砚之放下心来,“你回去吧,我没事儿,放心。” 杨新楠还是不敢真的放心,但也不好继续待着,只得道:“那晚上我再给你发消息确认一下。” 何砚之倒是答应得痛快:“嗯,行。” 助理一走,某人立刻拿起手机给俞衡打电话。 吃饭的点,俞衡显然没在实验室,很快电话接通了,小保镖的声音混合着抽烟机的声音一并响起:“你可真会挑时候,专门在我做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呃……”何砚之有些意外,“你不是说我不在你就不做饭了吗?” 俞衡:“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出去也怪冷,不如自己做,还暖和点——你吃了吗?” “还没,已经订了,一会儿送上来。”何砚之说,“你那边今天也下雨?” “没下,阴天,风大。”俞衡说,“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顺利,”何砚之在内心祈祷他千万别详细问,“就是单承差点忘词,被我救回来了,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俞衡笑,“别光顾着拍戏,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吃点好的,及时补充营养。” “……知道了。”何砚之有点无奈,心说你其实不是保镖是健康师吧。 “那,没事先挂了?”俞衡那边传来炒菜声,大概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太方便,“微信聊。” “好。”何砚之长舒一口气。 没有被小保镖盘问,砚总简直不要太高兴,正好杨新楠给他订的饭也送到了,他赶紧接进来,准备吃饭。 拍了一天外景,他都没来得及吃午饭,此刻已经饥肠辘辘了,杨新楠估计知道他饿,还专门给他多叫了点。 今天没人来打扰,他边吃饭边跟俞衡聊天,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这才拿出剧本看明天的戏。 由于今天临时加戏,导致接下来的剧情也必须做一些改动,不过无伤大雅,无非是在原有基础上多了一个纪飞受伤的设定,第二场戏是他被谢黎带回家,增加了一个上药的环节。 他想了想,心说这样倒是省去每次都得补眉毛的麻烦了。 他刚顺了一遍台词,单承突然造访。 何砚之想在心里吐槽这货未免也太敬业,拍个戏天天往他这跑,结果一把对方放进来,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单承并不是来对台词的,他手里拿着一个饭盒:“来来来,砚哥,吃饭了没?” 何砚之看了眼还没收拾的桌子:“才吃完。” “……没事儿,还有缝儿吧?再填两口。”单承把饭盒递给他,“导演给发的福利,趁热吃,凉了就不脆了。” 何砚之把饭盒打开一看,发现是八个码得整整齐齐的炸春卷,顿时惊讶:“导演发的?人人都有?” “都有,我正好要来找你,就帮你捎过来了。”单承打量他两下,压低声音,“你真的没事吧?” “什么事?”何砚之也没拿筷子,直接上手抓,结果被烫到手指头,烫得直吹,“怎么这么烫!” “一做好就拿上来了,就在楼下订的。”单承说,“我是问你身体没问题吗?下午看你脸色不太好,手那么凉。” 何砚之还是只能去拿筷子,同时无奈笑了:“我看上去就那么虚?连你都要来关心我?” “关心砚哥人人有责,”单承在沙发上坐下,“毕竟你是主角,你要是倒了,那咱们剧没法拍了。” 何砚之小心翼翼地叼了一小口炸春卷,敷衍道:“嗯嗯。” “咱们计划两个月,最多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的话天气就要热了,而且梅雨一来……那滋味不太好受。” 何砚之停下嘴。 这春卷它突然就不香了。 单承见他这反应,连忙想往回找补:“不过这还算好的了吧,再往南去,还有什么回南天……” “好了你不要说了,”何砚之光听这几个字,已经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潮气,“来吧,替我吃几个,我吃不完。” “好嘞,没问题。”单承估计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刚才我助理上来找我,我就把我那份给他分了一半,说实话我没吃够。” 何砚之:“……” 想吃就直说好吗,故意赖着不走,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蹭春卷。 小小一个春卷两口就没了,但因为太烫,只能慢慢吃。何砚之问:“明天几点?” 单承:“九点开始,咱们最好八点半到。” “那不存在,”砚总果然任性,“最早八点五十。” 单承蹭完吃的就走了,末了道:“砚哥早点休息。” 何砚之本来也没打算熬夜,他把空饭盒拿出去扔掉,又漱了口,便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 想了想,给俞衡发消息:【我睡了,晚安】 俞衡:【晚安】 小保镖自带镇宅气场,连他的话都有魔力,何砚之这一宿果然睡得很“安”。 第二天又是按部就班的拍摄,摄影棚里的环境要比外面舒服多了,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只要不是夏天,都很安逸。 承接昨天的剧情,谢黎把纪飞接回家,帮他处理外伤,过程中有几句简单的台词,基本是谢黎说,纪飞一声不吭。 因为是刚从外面回家的情节,纪飞身上还得是湿的,何砚之只能把头发和衣服全部打湿,往露出来的皮肤上喷水,又“湿”了一回。 不过比起直接在水枪底下挨浇还是好多了,至少摄影棚里暖和。 再之后就是纪飞在谢黎家休养,纪飞因为受伤而没力气防备,得到了谢黎的照顾,终于对他的态度产生转变。谢黎帮他躲避追债,想尽各种方法保护他,纪飞终于选择接受现实,在谢黎的帮助下渐渐重拾自信,两个人关系也越来越近,从针锋相对变成了朋友。 整部剧情节并不复杂,预计集数也不多,和1一样,在20-25之间,每集保持30-40分钟的时长。 有了何砚之和单承第一天三次“一遍过”的开门红,整个拍摄过程都显得非常顺利,而且大部分都是1中的老面孔,基本不需要花更多时间磨合,进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剧组里最新的新人应该就属姚以绪了,他饰演的角色是谢黎一个堂弟,叫谢以轩,种种原因到谢黎家暂住,结果看到这里居然还住着另外一个男人。 谢以轩震惊之余,发现了自己这位表面高冷的堂哥的很多小秘密,还有他跟纪飞的关系,三观碎裂以后彻底修不好了,还无意中当了几回助攻。 由于1结尾部分插刀插得太多,2前几集基调也比较压抑,所以剧情从中期就开始往轻松的方向转变,从纪飞卸下心防起,开始给观众们撒糖,由“相杀”转到“相爱”。 而谢以轩的作用就是为两位主角撒糖制造契机,算是个挺讨喜的角色。再看看姚以绪那张讨喜的脸,何砚之就知道导演为什么同意选他了。 两人第一次对手戏是在开机后第十七天,半个月的时间,已经给够了姚以绪调整的机会,但首次跟何砚之对戏他还是非常紧张,事先准备了好久。 这一场讲的是谢以轩拿着堂哥给的钥匙回到家,却意外撞上正好洗澡出来的纪飞,两人四目相对,场面无比尴尬。 其实拍摄的时候,何砚之腰间是围着浴巾的,毕竟全`裸不能过审。但姚以绪被迫欣赏到砚总半具**,视觉冲击太大,还是干脆利落地忘词了。 太难了,第一次就跟主演对这种戏,真是太难为他了。 “卡!”导演第N次开场喊停之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小姚,今天还行不行?不行换一场,今天你别拍了。” “不……我行!”姚以绪有点慌了,“再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何砚之披了件衣服,光着两条大腿在现场晃荡:“我当演员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让我裸奔像今天这么久的——你是头一份。” 姚以绪一下子红了脸:“对不起砚哥,这次一定行!” “这词到底有什么难记吗?”何砚之拿着剧本在他眼前敲了敲,“不就问‘你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跟我哥什么关系’,这闭着眼睛编都能编得**不离十,怎么就说不出来?” 姚以绪连耳根都红了:“主……主要是……” “主要看着我裸奔就开不了口?”何砚之简直莫名其妙,“你又不是gay,你难道会对我产生兴趣吗?你们南方小孩儿真是太精致了,有空去北方锻炼锻炼,去澡堂洗两回澡你就习惯了,这点程度的**算什么,根本小儿科。” 姚以绪低头不敢看他:“我会习惯的,再给我两分钟,马上就好。” 何砚之:“快点快点,裸奔这么久我不冷吗?下次换你来,我保证不忘词。” 这话简直比让他欣赏别人的**还恐怖,他一个激灵坐直了:“可以了,这回肯定行!” 导演大概已经喊累了:“快,开始。” 经过不懈奋斗,姚以绪最终还是通过考验,成功把这场戏拍完了。 虽然这一镜已经晋级整部剧NG最多的镜头前三。 何砚之在摄影棚里裸奔了整整俩小时,感觉自己已经被所有人看光,甚至不想再穿裤子。 姚以绪垂头丧气,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正在这时,单承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没关系,真的不怪你。” “毕竟砚哥他这个……这个形象就是很容易让人忘词。” 第133章 你完了 何砚之坐在那儿看下一场的剧本,居然还保持着这个形象,忽然他冲姚以绪招招手:“过来过来,有话跟你说。” 姚以绪看向单承,单承摆手示意你去吧,姚以绪这才挪到何砚之跟前:“怎……怎么了砚哥?” 何砚之一拍旁边空着的椅子:“坐。” 突然被他叫过来,姚以绪简直如坐针毡,脊背绷得笔直,都不敢往椅背上靠。 何砚之一看他这形象,忍不住挑眉:“不是,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至于这么紧张吗?” “我……”姚以绪十分窘迫,他压低声音,“徐哥让我好好跟你学,我要是一直没有长进,他会骂我的。” “徐舟?”何砚之莫名其妙,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一直没问,你今年多大?” “20。” “虚岁?” “实岁。” “那咱俩差了整整一轮啊,”何砚之想了想,“你这年纪,能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我看你刚才,进入状态以后表现还行,中规中矩,就是进入状态太慢,尤其看别人**就怯场这可不行,你这毛病不改,以后遇到跟女演员共浴的镜头怎么办?别说女演员,跟男演员共浴你都不行。” 姚以绪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耳朵已经红了:“砚哥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要习惯你才不会害怕,”何砚之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要是敢像我一样,穿成这样在剧组里遛上三圈,不管男女老少看你你都面不改色,那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你了。” 姚以绪视线不自觉地往对方身上瞟,才看一眼,又被烫到似的收回来,连忙别过头。 “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难道咱们身体构造有哪里不一样吗?”何砚之拉着他强行让他看自己,还一把掀了腰间裹着的浴巾,“我穿着内裤呢好吗,我又不是真的裸奔。” 姚以绪捂住脸,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 单承在旁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何砚之瞪他一眼,正要继续往下说,助理突然凑了过来。 “咳,砚哥你注意形象,”杨新楠扔给他衣服裤子,“快点穿上,都拍完了还晾着像什么样子。” “我还有什么形象?我在这光了俩小时,这里还有谁没看到?”何砚之嘟囔着拿起衣服,“这时候跟我谈形象。” 杨新楠无奈了:“好好好,那不为了形象,为身体着想快点穿上行吧?这才四月份,就算摄影棚温度高一点,你也不能一直光着。” 何砚之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穿。” “俞衡特意叮嘱我了,”杨新楠抛出杀手锏,“叫我照顾好你,说你这人不知冷热,让你注意保暖,尤其是腿……” 何砚之小声:“我伤的是腰又不是腿。” 杨新楠:“……和腰。” 何砚之:“……” 砚总无话可说,忽然他手一顿:“不对啊,你跟俞衡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认识他的不是徐舟吗?” “给你送羊毛毡那次加的联系方式。” 何砚之努力回忆,差点想不起来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不禁牙疼地“嘶”一声,心说这小保镖真是可怕,悄咪咪渗透到他身边方方面面,关键他居然还不知道。 这种……隐晦而周密的占有欲…… 还……挺刺激的。 砚总大概骨子里就是个抖M,一天不被骂不被损不被管着就浑身难受,听完杨新楠的话,他非但没生气,居然还笑了,搞得对方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你真的没事吧砚哥?” “有什么事,我好着呢。”何砚之终于把衣服穿整齐了,扭头拿剧本敲了敲姚以绪,“快点看下一场的台词,你这本来就容易忘词还不赶紧多看看。” “我……我已经背了二十多遍了,”姚以绪为难地说,“你放心砚哥,只要你不裸着,我不会轻易怯场的。” 何砚之:“……” 合着还是他的锅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几个演员笑起来:“砚哥脾气还真是好多了,我记得拍1那会儿,除了导演和单承,都没人敢这么跟你聊天,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看到你亲自指点新人,太出乎意料了。” “而且,小姚今天一口气NG了八次,砚哥居然没发脾气,八次什么概念?够砚哥发飙两天了。” 姚以绪听完这话,脸上刚退下去的红色又有重新爬上来的趋势。 何砚之摆摆手:“少寒碜我。” 几个人围着他说笑,好像难得有机会这么调侃某人。忽然导演凑了过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会儿晚上散了别急着走,有人请客吃饭,想来就来。” 一听到“请客吃饭”,众人立马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谁啊?谁这么壕?” 导演冲姚以绪一努嘴:“小姚说这段时间承蒙大家关照,稍微表达一下谢意,自己还不好意思开口,让我通知你们。” 姚以绪低着头,好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移过去,单承已经凑到他跟前:“小姚太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正好中午我就没怎么吃。” “单哥你也太不要脸了,”一位女演员笑说,“我明明看到你中午吃了两份盒饭。” 单承:“……看破不说破,两份盒饭怎么了,我食量如牛不行吗?” 另外几个人开始围着姚以绪追问:“饭店订了吗,咱们去吃什么?” “还……还没,”姚以绪终于开口,“不知道你们想吃什么,要是决定好了,我现在就订。” 于是一群吃货七嘴八舌地商量吃什么去了,姚以绪小声问何砚之:“砚哥也会去吗?” 何砚之想了想:“我么……” 去与不去,主要取决于吃什么。 听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他扭头掺和了一嘴:“撸串?那带我一个。” 不论南方北方,烧烤摊还是大排档,几乎没有人会拒绝撸串。一群人一拍即合,这饭店也不用订了,收工之后直奔夜市。 收工时天都已经黑了,辛苦一天的人们饥肠辘辘,剧组的盒饭又管饱不管好,对比之下,烧烤简直是人间美味。 姚以绪本来还担心大家不给他面子不想来,结果一听说撸串,根本没有缺席的——甚至包括某些成天喊着“要减肥”“只吃素”“不沾荤腥”的,也一边说着“我不吃我不吃”地跟去了。 这边的夜市可谓一绝,每天天一黑下来,就看见整条街都灯火通明,浓郁的香味远飘十里,只要你过来了,就绝对抵挡不住诱惑,要进去搓上一顿。 一吃烧烤就免不了要喝酒,导演还破格答应明天上午不拍摄,让大家敞开了吃喝。 当然,根本原因大概是他自己想喝。 大排档这种地方永远是增进友情的好场合,不管你是天南海北哪里人,只要一起搓一顿大排档,那就是一辈子的铁哥们。 姚以绪这么腼腆的都在酒精促使下放开了,酒过三巡,一帮人纷纷开始飙方言,明明谁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居然还能特别自然地接上话,跨频聊天地好不快活。 一直干到凌晨,这才算吃饱喝足聊够地散了,姚以绪被灌得晕晕乎乎,付钱时居然多给了一个0,人都晃出来了又被老板大喊着叫回去,把多余的钱退给他。 何砚之本来还清醒着,被助理扶上车,这才开始迷糊,看谁长得都像俞衡。 徐舟把这俩不省心的一手一个提溜回来,头都开始疼了:“你俩回去给我好好醒醒酒。” “怕什么,”何砚之丝毫不以为然,“导演自己都……喝多了,要醒酒也是他先。” “我看是你们故意灌的吧?”徐舟看得明明白白,“给导演灌醉了,好明天休息半天?” “是他自己要喝。” 杨新楠在后排看着姚以绪,发现这货居然已经靠在车门上睡着了,伸手掐掐他的脸,没反应:“真睡了,这孩子也□□静了吧?” 她又扭头看徐舟:“他跟砚哥性格反差这么大,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徐舟还没说话,何砚之先不乐意了,他眉头一拧开始嘚啵:“什么意思啊?嫌我聒噪呗?说我酒品差?我告诉你们我酒品才不差,真正差的是俞衡,不信我打个电话给你们问问。” 于是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掏出手机,当众拨通了俞衡的号码。 杨新楠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砚哥,现在凌晨一点……” 何砚之:“一点怎么了,我让他接他就必须得接。” 徐舟:“……” 完了。 今天他们砚哥恐怕要死无全尸。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人接起,何砚之这“酒壮怂人胆”,居然还敢开免提,他不等对方说话,先开口道:“喂俞衡,你来告诉他们,你是不是酒品比我差,一喝多了就只会‘嗯嗯嗯’,问你什么都嗯嗯嗯,我好歹喝多就睡,没像你一样烦人。” 杨新楠已经捂住额头。 徐舟则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心说您这也没“喝多就睡”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天,这才传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何砚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何砚之:“一点。” 俞衡:“一点,你没在拍戏,也没在睡觉,居然喝多了给我打电话玩儿?” “不行吗?”某人好像打算作死作到底,“我是你雇主,你是我保镖,无论我几点给你打电话你都得接,这是你的职责。” “……好,我亲爱的雇主,”俞衡笑了一声,声音非常核善,“你等着,等你回来,我一定好好履行我的职责。” “嗯,等我回……” 何砚之说到这儿,不知道哪根后知后觉的神经终于连通,他倏地睁大眼,浑身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 然后他注意到依旧保持接通的通话界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手一抖,赶紧按下挂断键。 他抬头看向徐舟和杨新楠,发现他们眼里一个写着“你完了”,另一个写着“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你”。 第134章 吻戏 何砚之没喝醒酒汤,居然被生生吓醒了酒。 关键还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作死。 他心惊肉跳地看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一时间脑门直冒汗,只想穿回五分钟以前打醒当时的自己。 忽然,他手机上有消息弹出,是俞衡发来的:【赶紧给我滚去睡觉】 何砚之忙回:【我在车上,回去就睡,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俞衡:【你觉得呢/微笑】 何砚之一看这个“微笑”,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打字的手甚至有些抖:【刚才脑子不太清醒,不打扰你了,快点睡吧】 俞衡没再回。 何砚之放下手机,用责备的眼神看向旁边那两个幸灾乐祸的:“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制止我?” 徐舟和杨新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来不及了。” 何砚之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已经能预料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车终于开到酒店,杨新楠本来想送他上去,却被他回绝。何砚之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唱歌。 准确来说,应该是……嚎。 他抬头一瞧,发现前面是单承的车,他助理一边扶他,一边试图捂住他的嘴:“单哥,别唱了单哥,咱该回去休息了。” 何砚之:“……” 酒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喝的时候一切都好,一喝多,那就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大叫有人睡觉,还有前面这种……唱歌的。 虽然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单承到底在唱什么。 徐舟已经背着姚以绪上去了,这小子睡得还挺死,叫都叫不醒,他自己的助理因为临时有事没能过来,就麻烦徐舟稍他一程。 何砚之倒是不介意让他搭自己的车,反正这货一上车就化身空气,存在感约等于零,倒是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杨新楠打开车窗冲他喊:“砚哥,要不还是我送你上去吧?” 何砚之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走了两分钟愣是没走出十米,只好冲她露出迷之微笑:“不,真的不用了。” 然后加快步伐,迅速进入酒店大楼。 单承一路走一路唱,搞得酒店前台投来异样的目光,何砚之跟他隔着三米,都能感觉到他助理的尴尬。 太丢人了。 好在现在是凌晨,没什么人看到。 何砚之并不想跟这傻子一起上楼,遂装作不认识他,大步往电梯走去,谁料就在这时,身后再度传来歌声: “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上楼谁是狗……” 何砚之脚步一顿。 这次单承唱得非常清楚,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就是舌头有点大。 单承的助理估计已经疯了,拼命捂住对方的嘴:“叫你别喝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喝就喝了吧还唱起来没完,什么毛病。” 何砚之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电梯。 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跟单承一起拍过剧。 等到了房间,他这才算把人甩开了,简单冲了个澡便倒在床上,几乎沾枕头就着。 酒精对他来说,助眠效果比安眠药都好使,这一宿睡得无比安稳,第二天还不用早起,整个剧组都难得偷了个懒。 进入四月以后,气温明显回升,相伴而来的还有丰沛的雨水。 起初何砚之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摄影棚里,外面下不下雨对他们影响不大,直到临近五月,他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连续超过三天的晴天了。 首先给他报警的甚至不是天气预报,而是身体。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还没到梅雨季节就已经开始“预热”,好像谁把天划漏了一丝,每天都要渗出一些雨来,下得倒也不大,就是不见天晴。 这种要下雨又不肯痛痛快快下雨的天气最让人难受,呼吸间能感到连空气都是潮湿的,何砚之只得每天把空调开到“除湿”,可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屋子里水气非常重,所有东西都处在发霉的边缘。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不适应,毕竟他早年也经常来南方,对这边的气候习以为常,再夸张的雨季他都见过,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湿气撂倒。 一开始只是起床以后觉得身上发紧,不太舒服,他没太在意,也没采取措施,直到数日之后,这种现象变得严重了,他开始感觉肩背发酸,胳膊也有点抬不起来。 紧接着不适感逐渐蔓延到身体其他地方,腰以及膝盖。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坏了。 《活该2》的拍摄已经进入后半段,距离杀青大概还需要一个月,何砚之想了想,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便没把这事告诉别人,独自去药店买了点膏药,准备凑合着忍一下。 结果买回来发现自己看不着,没法贴,对着镜子又贴不好。 他犹豫再三,决定找人过来帮忙,但不能找杨新楠和徐舟,他俩要是知道,迟早得传到俞衡耳朵里。 他认真思考片刻,给隔壁的单承发消息:【在?闲着没?】 单承估计是很闲,很快回复:【咋?】 何砚之:【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单承还以为他要对台词,拿着剧本就过来了:“怎么了砚哥,明天吻戏要提前排练一下吗?……等等你也不用这就脱衣服吧?” “滚,”何砚之有点吃力地脱掉T恤,扔给他一包膏药,“来,帮我贴一下。” “怎么,拉伤了?”单承也没多想,把东西拿起来,“贴哪儿?” 何砚之把手背到身后点了点:“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这么多吗,”单承帮他贴了两边肩膀还有腰,直皱眉头,“这味儿……你也没什么动作戏吧,怎么就伤了?” “不是拉伤,”何砚之叹气,“可能是湿气太重。对了,你别说出去,任何人都别说。” 单承一愣:“你助理也不能说?” “尤其是她。” 这回单承反应过来了,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车祸后遗症?” “不知道,”何砚之刚才抬胳膊脱衣服,现在居然没力气再穿回去,顿时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都买套头的,“总之你不准往外说,否则我就把你喝多了瞎唱歌的事捅出去。” 面对这奇怪的威胁,单承表情微妙起来:“不是,你刚说什么?什么喝多了唱歌?” 何砚之:“……” 他居然不知道? 才几罐啤酒就喝到断片了? 单承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何砚之露出“我知道但我不说”的微笑:“没什么,你可以走了。” 单承哪肯走,追着他问:“你说清楚,什么唱歌?我?喝多了?唱歌?” 何砚之把空了的药膏袋子及时扔掉以毁尸灭迹,拍拍他肩膀:“不重要,真的,你快回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单承总不能留在这过夜,只好带着疑问往外走:“那你早点休息。” 何砚之疲惫地躺下来,深刻意识到自己这身体确实是不太行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还是当一条咸鱼比较适合他,太过拼命不好。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戏——《活该》这部剧中两位主角的对手戏非常多,因为是纪飞视角,所以何砚之的戏份比单承还要再多20%,基本就没离开过镜头。 他本来还想跟导演说,把他的戏提前拍摄,都拍完了他好早点滚蛋,结果把剧本捋下一遍来发现……他杀青了,这部剧好像也就杀青了。 砚总内心有些许绝望。 以他对自己为数不多的ac数,觉得他还能坚持的极限应该是二十天,也就意味着最后十天他只能咬牙硬撑了。 还得瞒着助理,瞒着经纪人,不能被小保镖发现……他真是好难。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管这些——当务之急是先把这场吻戏拍完。 由于编剧实在太懂,这吻戏不是个单纯的吻戏,还是个“烟吻”。 谢黎那种高冷冰山男神自然是不会抽的,只有纪飞这个落魄的富二代会选择在压力太大的时候抽两根烟,对此谢黎并不支持,还会阻止。 这段讲的就是纪飞偷偷在阳台抽烟被谢黎发现,谢黎想制止他,结果情绪不佳的纪飞非但不听,还一把将人拽过去,故意含着口烟吻他,把从没抽过烟的谢黎呛得直咳。 谢黎一怒之下,当场就把人按在床上不可描述了。 当然,后面这半段不能播,所以连拍都省了,只剩下前半段的吻戏。 开拍之前导演问真亲还是借位,何砚之略一沉思:“借位吧。” 毕竟他有男朋友。 单承表示赞成。 毕竟他也有女朋友。 烟吻还是比较容易借位的,反正距离不够特效来凑,烟雾缭绕这么一打,你根本看不出来是真亲还是假吻。 可惜事与愿违,两人商量得挺好,真正操作起来却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都没进入状态,拍了两遍也没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导演忍不住了:“你俩怎么回事?一个吻戏拍这么多遍?两年前拍挺好现在反而不行了?” 何砚之皱着眉,实在有些疲惫了,终于他摆摆手,点燃第三根烟:“行了,来真格的吧,再NG我要抽死在这儿——你有意见没?” 单承估计也不想再来第四遍了,二手烟吸得很够,很干脆地说:“没有。” 两人被迫从借位改成真刀实枪,互相把彼此当成男/女朋友,终于找到了感觉,一遍通过。 导演看完回放说:“你俩以后少再给我整什么借位不借位,老老实实真亲,何砚之你自己过来看看,这效果差了多少?” 何砚之不想搭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掐了烟,坐在椅子上按住自己眉心。 单承坐过来,趁旁边没人,低声问:“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脸色这么差?” “肩膀疼,”何砚之低声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搂你?” 单承回想起来对方昨晚还找他贴膏药,瞬间懂了什么:“所以前两次都没进入状态?” “有点关系,”何砚之抬眼看他,“你又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 “我招你惹你了?” “我满脑子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唱歌,”单承向他发出控诉,“而且,你身上膏药味也太重了,烟味都盖不住,闻一闻提神醒脑,吻戏克星。” “是吗,”何砚之站起身,笑了,“我去漱个口。” “这么嫌弃我?还得漱口?” “没,这烟抽得我有点恶心。”何砚之说着往洗手间走,又不知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了,你嘴里薄荷糖的味儿也挺提神醒脑的,下次别吃了。” 单承:“……” 第135章 回家 何砚之独自去了洗手间,实在没忍住,扒着洗手池就开始干呕。 他刚刚跟单承说的当然是实话——他虽然会抽烟,但并不喜欢,拍戏需要才会抽,会抽的原因也是为了拍戏才学的。 活该1里纪飞还是个学生,没有抽烟的恶习,到了2变成落魄富二代,这才因缓解压力染上了烟瘾。 在整个活该2中,除了这段吻戏,纪飞抽烟的镜头应该还有三四次。让何砚之偶尔来一根没问题,一下子抽了三根,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现在非常难受,但早上没吃饭,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漱漱口,拿冷水洗了两把脸,强行提神。 等他直起腰,擦干脸上的水,一回头,突然看到单承一脸复杂地站在门口。 何砚之先是一愣,而后皱起眉。 “你要是不舒服,跟导演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单承说,“这么撑着也不是办法。” “不该管的别管,”何砚之并不理会他的好意,抬脚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停下来,并朝他伸手,“还有吗?” “什么?” “薄荷糖。” “……” 单承也不知道在厕所门口要糖是什么行为,只好跟他往回走,同时从兜里掏出一条没吃完的糖,拿出一颗递过去:“给。” “谢了。”何砚之撕开包装纸,把糖塞进嘴里,刚尝到味道立刻抽了口气,“还真是提神醒脑。” 单承:“我那还有晕车药,要不要我让助理拿给你?” “……不用了,”何砚之总觉得这个“晕车”哪里奇怪,“歇会儿就好。” 两人回到休息室坐着,单承左看右看,疑惑地问:“杨新楠呢?怎么半天都没见她?” 何砚之灌了杯水:“让她出去办事了。” “那徐舟呢?” “在姚以绪那边吧,也可能没来,他又不会一天到晚在这里泡着。” 单承搭住他肩膀:“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你又不缺钱,也不缺奖,为什么非要来拍活该2,还这么拼命?” “有吗?正常程度吧。”何砚之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可能是我不太服气,不甘心就这么退了,想自己亲手画上圆满的句号,而不是被迫终结。” 单承叹气:“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导演突然出现在门口:“干嘛呢?找你俩半天了,赶紧去化妆换衣服拍下一场。” 单承:“……” 话题被迫终止,何砚之倒是没说什么,单承哪怕有一百句话也只能都憋进肚子,以拍戏为重。 何砚之压着不让他说自己不舒服的事,但身上又确实太疼,只好每天晚上把单承喊来自己房间,以对台词的名义让他帮自己贴膏药,又怕味道太重被人发现,第二天起床先往自己身上喷一通花露水。 有人问,他就说自己那屋有蚊子,蚊香都不管用,只好喷花露水。 反正他招蚊体质人尽皆知,以前夏天夜间拍外景,只要他在,蚊子绝对不咬别人。 没引起太大怀疑,就是有鼻子灵的会说他这花露水味道奇怪,让他换六神。 何砚之心说那六神也很上头啊。 就这么着连蒙带骗,倒真的骗过去了,徐舟不会跟他接触得太亲密,杨新楠倒是怀疑过,但砚总以高超的演技糊弄过去,没让她继续追问。 单承帮他换膏药,眼看他这消耗量越来越大,几乎一次就要用掉一包,而贴一次最多能顶两三天。每次往下撕的时候,他都害怕把砚总这看着就薄的皮肤撕出血,总是心惊胆战。 何砚之撑了二十五天,终于等来了网剧杀青。 说实话这时候他已经连自己换衣服都困难了,胳膊完全抬不起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每天收工后回到酒店,硬撑着跟俞衡视频或者电话,还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不能露出破绽。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会感觉浑身都是僵的,关节好像生锈了一样,非得忍着疼活动好久才能活动开。 砚总觉得自己大概是达到了演技的巅峰。 以一己之力,骗这么多人,他都快佩服自己了。 杀青宴这天,他还是到场了,毕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杀青宴,不去怪可惜的。大部分人都喝多了,他却没怎么喝,一直清醒到最后。 他要赶早上六点的飞机回忻临。 由于头天晚上玩到很晚,将近凌晨两点才散,何砚之索性一宿没睡,也没告诉别人自己买了机票,出发前给一群喝高的发了短信,然后自己拉着行李去机场。 清晨五点的机场还很清净,天已经亮了,但不是透彻的样子,夜晚残余的潮气还未被阳光驱散,空气中湿漉漉的,只有同样赶最早一班航班的旅客在附近活跃,稀稀拉拉,完全比不上白天。 起飞前,何砚之给俞衡发了消息,什么都没说,只拍了自己的机票给他。 他本来想打字的,奈何手指不太听使唤,眼睛也有点聚不了焦。 他并不确定俞衡是不是会来接他。 如果没来,那他是不是还能独自撑到回家,他也不太有把握。 但他现在已经没空想那么多了,直接在座位上闭上眼,并麻烦空乘落地了一定要叫醒他,不管他睡得多熟都要叫醒他。 俞衡看到消息的时候是早上八点。 因为头天在实验室熬夜,今天他不想去得太早,就定了八点的闹钟,准备起来吃个早饭,收拾收拾,九点再过去。 八点他准时被闹钟叫醒,掐掉以后顺手打开社交软件看了一眼,就看到何砚之发来的消息。 时间显示的是两个多小时以前。 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是机票。 俞衡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个“?”,等他点开大图,看清机票上的时间和地点以后,瞬间明白了什么,猛一个翻身坐起,飞快敲字:【你回来了??】 紧接着他意识到何砚之应该还没落地,再顾不上其他,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把被子和被子里的猫一起掀开,几乎是飞奔去了卫生间。 小幸运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突然抽风,疑惑地“喵”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 俞衡光速刷牙洗脸,随后早饭也不做了,什么都没拿,揣上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就出了门。 何砚之昨晚没告诉他要回来,他便把这当成了某人给他的惊喜,一时间巨大的喜悦充斥在他心间,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七十天,终于可以不止通过电话和视频,而是在现实中看到活生生的何砚之了。 小保镖觉得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高兴并充满期待过,只要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何砚之,他就浑身充满了活力,哪怕昨天在实验室累得要死要活也丝毫不能拖慢他去接人的脚步。 他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猛地想起什么,一头扎进路边卖早点的小店:“给我来两个加肉,两个加菜,再来两杯八宝粥。” 他扫码付款一气呵成,很快拿着一兜早饭回到车上,继续往机场开。 这么早,何砚之肯定没吃早饭,在飞机上估计要睡觉,也不大可能吃饭。 六点的航班,如果不延误,应该马上就要落地了。 俞衡无比激动地赶到机场,停好车后又看了眼何砚之发的机票,直奔航站楼接机口。 这个点机场人已经开始多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生怕错过某位即将抵达的明星,又想他是不是进行了什么伪装,会有谁陪着,是好找还是不好找。 等五分钟没见到人,他试着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那应该是还没到。 俞衡耐心下来,安慰自己说两个月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十分钟吗。 终于,人群中出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何砚之拖着行李箱,正低头往这个方向走。 俞衡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周围一切自动虚化,眼里就只剩下那一个人。他没敢大声喊对方的名字,只抬高手臂冲他招手。 因为太兴奋,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是一个人出来的,为什么身边没跟着其他人。 像冥冥中有种感应似的,他招手的同时,何砚之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碰到了一起。 何砚之看到他,先反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快步朝他走来。 俞衡迎上去,直接将他揽进怀中。 两人久别重逢,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偏偏吐不出一句,俞衡紧紧把他箍在怀里,从千言万语里挑三拣四,正想问一句“怎么回来得一点征兆都没有,要是没看到消息就错过了”,突然感觉怀里一沉。 何砚之把全身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 俞衡心里“咯噔”一下。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对方双眼紧闭,眼底乌青,脸色却惨白。同时感觉到他浑身异常的热,还有一股非常奇怪的……花露水味。 五月底的天气,周围都是穿着半袖的人,何砚之却长袖长裤,浑身裹得严实。可即便隔着衣服,也阻隔不了高热的体温——俞衡伸手在他额头一摸,只感觉热到烫手。 内心所有的喜悦在这一刻全部归零,好像有人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这段时间他无数次幻想过何砚之回来的场景,骚的、浪的、花枝招展的,却万万没想过是孤身一人、拖着病体,见了面还没说一个字就晕倒在他怀里的。 他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强行压住内心的慌乱,将人背起来,拉上行李就走。 何砚之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同时压过来的还有那股花露水味,俞衡皱眉抽了抽鼻子,觉得这味道不对。 某人大概是早上忘了补喷,花露水又挥发得快,这会儿味道竟不那么浓郁了。俞衡边走边想,十步之后他分辨出了那隐藏的“尾调”。 他也曾想过砚总回来时身上会是什么味道,考虑过香水、沐浴露、风油精,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膏药。 俞衡已经形容不上自己内心的感受了。 只是气得发疼。 第136章 膏药 俞衡把何砚之背上车,放进后座,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打开。他俯身轻拍对方的脸:“醒醒,砚之,何砚之!” 没反应。 他伸手在某人颈边贴了贴,皮肤同样滚烫,脉搏很快,却不怎么有力。 俞衡不敢再耽搁,准备先把人送医院。 而正在这时,他听到有手机振动的声音,找了一圈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声音源头在何砚之兜里。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徐舟”。 何砚之兜里还有一团耳机线,他顺手拿出来插上,坐进主驾的同时把电话接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怒吼便闯入耳中:“何砚之!你他妈去哪儿了?!这短信什么意思?!” 俞衡差点被他喊聋,赶紧把声音调小,一脚油门将车开离停车场:“我俞衡。” “……俞衡?”徐舟一愣,瞬间就不嚎了,“砚哥呢?他手机怎么在你……他已经回忻临了?你们碰面了?”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徐舟松一口气:“吓死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人坐飞机走了,这种事也真能干得出来。” 他顿了顿:“他方便接电话吗?我要跟他说话。” “不太方便,”俞衡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见到我就晕倒了,现在高烧,我正要带他去医院。” 徐舟听完,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不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我们都喝高了,今天一早醒来就收到他短信,说他已经上了飞机,一问发现酒店房也退了,东西也没了,这么大一个人就突然消失,怎么还病了呢?” “这恐怕得问你们,”俞衡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我把他交给你的时候,可是好端端的,还特意叮嘱你照顾好他,两个月回来搞成这个样子,你还要问我为什么?” 虽然他语气平和,像在正常说话,徐舟却莫名听出他的质问,瞬间心虚起来:“我……对不起啊俞衡,那什么……你先带他去看病,好吧?等你有空我再给你打电话。” 俞衡:“哦。”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通话过程中,一直有另一通电话在往里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就听到杨新楠慌乱的声音:“砚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啊?我在机场,你已经上飞机了吗?我就今天起晚了你怎么就……” “别找了,”俞衡叹气,“他已经到忻临了,在我这里,剩下的事你问徐舟——还有,你们应该还没散吧?告诉他们,不管谁,都别再打电话过来,我没空接,等我有空再联系你们。” “啊……”杨新楠怔愣两秒,“好……好的。” 俞衡撂了电话,摘掉耳机,把手机切换成静音模式,丢到副驾座椅上不管了。 还有电话源源不断地打进——单承、导演、姚以绪,等等等等。 直到他把车开到医院,才终于消停下来。 他刚把某只快要烧糊的病猫从车上抱下来,对方就挣动了一下,好像睡梦中都能感应到医院的气息,艰难开口:“我不去……” 俞衡眉毛一拧:“闭嘴。” 他迈入医院大楼的一刹那,忽然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们刚认识的第二天,他就是这样硬把生病的某人拖到医院来。 两年过去,没想到一切竟又回到了起点。 俞衡心里不知是何感受——可能也没时间感受,只麻木地把所有程序重来一遍。 这次他甚至没有顾及其他的心情,他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一路接触过来的,不管医生还是护士,都没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中途导师打电话过来询问他为什么没去实验室,他稍微解释了一下,语气不容置喙,连导师也没能说什么。 一直到中午,何砚之输过液,烧差不多退了,他把人带回学校对面的公寓,这才烦闷地吐出一口气。 这家伙真是有一百种让他生气的方法。 他把人放在床上,本来是想用“扔”的,可真正行动起来又不自觉变成了轻拿轻放,好像这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 小幸运两个月没见何砚之,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的气息,先蹿上床围着他闻了闻,结果满鼻子都是膏药和花露水混合的“芳香”,它哀哀地“喵”一声,趴到旁边不敢过来。 俞衡帮他把衣服扒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膏药的数量还是超乎他想象,肩背腰腿一处也没落下,不是膏药就是膏药印子,皮肤都贴得通红,一碰就要破的样子。 俞衡头痛万分,气得手抖,也懒得再动他,拿被子一盖,转身去厨房熬粥。 他刚一走,何砚之就睁开眼。 其实输液的时候砚总就已经醒了,可即便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小保镖身上的低气压,他愣是没敢暴露自己醒了的事实,始终在装睡。 现在他内心非常绝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发生的事。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不给俞衡发消息,落地先找个地方猫起来,至少把身体养好一点再出现。 可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自知难逃一劫的砚总索性放弃挣扎,他扭头看了看阔别已久的家,一颗心忽然沉下来,竟没那么害怕了。 大不了多挨几顿骂,家还是要回的。 他放松下来,因为疲惫,又很快睡去。 俞衡憋了一肚子气,但又不能真的对病人发火,还是先熬好粥,加了糖,端过去给何砚之喝。 他强行把某人叫醒,扶他起身,试图在他身后放上靠垫,结果刚拽他胳膊,他就倒抽一口凉气:“轻……轻点。” 俞衡手一顿。 他根本没使劲,只是把对方胳膊往上抬了一点。 何砚之也不敢看他,自己艰难地坐起身,小声说:“你……要骂就骂吧。” 俞衡并没理会,只摸摸他额头,确定不烧了,搬来床桌:“先喝粥。” 何砚之低头看着那碗加了糖的小米粥,声音更小:“一碗粥……喝不饱。” 俞衡:“那就喝两碗。” 何砚之抬头看他:“想吃夹肉。” “……什么?” “你不是买了早饭吗?”何砚之小心地提醒,“我没吃早饭。” 俞衡:“……” 有食欲倒是好事,要是连东西都不想吃,那才是真没救了。 俞衡看他一眼,火气莫名消了大半,起身去拿下车时候顺手提回来的早饭,结果刚走出两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何砚之怎么知道他买了早饭? 俞衡沉思三秒,回过味来了。 合着这货回家的时候已经醒了。 闻到车上有夹肉的香味,馋,又害怕被骂,所以一直装睡。 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蹿起三寸,回头瞪了某人一眼,何砚之被他瞪得一缩脖子,心虚地别开视线。 俞衡看他这担惊受怕的样儿,觉得自己要是现在骂人,简直是在欺凌弱小,遂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厨房。 早饭在车里放了一上午,也不知道馊没馊,他先拿起来闻了闻,确定味道没变,这才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拿给何砚之吃。 坏是没坏,但烧饼外皮已经不脆了,何砚之倒是不嫌弃,吃得津津有味。 俞衡看着他说:“剧组欺负你?连肉都不给吃吗?” “……没,”何砚之忙道,“就是最近不怎么有胃口,没好好吃饭。” 反正迟早要挨骂,不如主动交代,死得更彻底一点。 俞衡果然皱眉:“那现在怎么又有胃口了?” “可能因为见到你了吧,”何砚之垂着眼,“徐舟他们有给你打电话吗?” 俞衡直接把手机还给他,示意他自己看有多少未接来电:“已经通知他们了,你老老实实给我休息,其他的少操心。” 何砚之乖顺道:“好。” 砚总这配合的态度倒是让俞衡很吃惊,他坐在旁边等对方吃完,把东西收拾走,随后扣住他手腕:“你老实跟我说,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搞成这样?导演逼你拍高难度的动作戏?” “没有,你别多想,”何砚之赶紧解释,“可能是不太适应那边的气候,这两个月经常下雨,太潮湿,就浑身不舒服。” “不舒服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何砚之没话辩解,只好坦白:“对自己没有ac数,觉得能坚持,没放在心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俞衡:“……” 何砚之要是狡辩,那小保镖就有一堆道理要讲,但他现在这么痛快地承认错误,反而堵得他说不出话。 俞衡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叹口气:“膏药什么时候贴的?” “前天。” “转过去,我给你揭了。”俞衡说着伸手,“皮肤都这样了,还贴,你是不想要你这层皮了?” 何砚之一阵紧张:“轻点,轻点。” “……我还没揭呢,”俞衡稍微把那块膏药抠起一点边,就感觉对方脊背绷紧了,“疼?” 何砚之把心一横:“没事,你揭吧,死不了。” 俞衡:“……” 这叫什么话。 他实在不忍心生撕硬拽,还是去洗手间投了热毛巾,把膏药捂湿,小心翼翼地往下揭。 并问:“贴这玩意有用吗?” “总比不贴强,”何砚之叹气,“至少能镇痛。” 俞衡内心复杂:“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一个月以前吧。” “所以你瞒我瞒了一个月,也瞒着你助理他们?” “……嗯。” “你真不愧是个‘演’员啊,”俞衡咬牙切齿,“不得不说,你成功了。” 这明显是嘲讽不是夸奖。 何砚之不敢接话。 “行,我看你心里也挺明白的,那你就好好在家养着吧。”俞衡说着,轻轻捏了一下对方肩膀。 何砚之立马叫起来:“疼疼疼!别捏,干什么都好求你别捏!” 俞衡见他这反应,心里大概有数了:“你还真是不怕把自己折腾废了——搞成这样我也救不了你,正好,我爸认识一个老中医,回头跟我去找他。” 何砚之一听要找医生,脸色瞬间变了,嗓音颤抖:“有话好说,咱不去看大夫行吗?” 第137章 莲藕排骨汤 俞衡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发顶,微笑道:“当然。” 何砚之松一口气。 谁料下一刻,对方又补上后半句:“不行。” “……” 何砚之哭丧着一张脸,那表情好像是丧了多年的考妣又活了,他低声哀求:“我一定好好休息,不去行不行?” 俞衡不为所动——自从他知道这货骗了他一个月以后,他就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想相信他了。 于是他表情冷淡地说:“在家歇着就能好?” 何砚之连连点头。 “那你好一个给我看看,”俞衡揭下第二块膏药,“我头回听说被湿气入体以后什么措施都不做就能好,你表演一下。” 何砚之咽了口唾沫:“咱可以……吃点祛湿的东西,比如什么……红豆薏米粥,是吧?” “哦,”俞衡点头,“那你自己去熬吧。” 何砚之犯了难。 倒不是说他连熬个粥都不会,关键他现在这浑身疼,站着都费劲,还要下厨房? 这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吗。 俞衡拿毛巾轻轻擦拭膏药印子:“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有哪不疼?” 何砚之思考半天:“菊花不疼。” “……” “真有你的,”小保镖咬着牙,强行无视他这挑衅,“少废话,我允许你在家歇几天,回头我跟中医约好时间,你去也得不,不去我也把你扛去。”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何砚之自知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叹口气:“靠谱吗,你说那个中医?” “反正比你自己瞎折腾靠谱,”俞衡说,“中医院的老大夫,退休两年了,现在开了个诊所,偶尔会给人看病——我爸之前颈椎病就是他给治的。” “治好了?” “没再犯。” 何砚之还是非常不情愿:“什么叫‘偶尔’给人看病?” 俞衡:“不缺钱,不靠这个糊口,诊所什么时候开门全看他心情,一般是熟人介绍过去,提前约好时间,他就给你看,能治当场就开方,不能治告诉你去中医院找谁——要不是认识的,那就碰运气,碰上诊所开门,他也坐诊。” “还真任性。”何砚之一咧嘴,“你爸跟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好像是我爸一个学生跟这老大夫认识,是他妹妹的孩子吧,因为喜欢上我爸的课,看到他课间活动脖子,就主动过去问是不是颈椎不太好,推荐给他的。” “这么回事啊……” 说到这儿,俞衡忽然一皱眉:“等等,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不要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能放过你,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没得商量。” “知道了知道了,”何砚之情绪低迷,“你好了没?几块膏药你揭两年?” “趴下。” “?” “腰上还有。” 何砚之没办法,只好照做。 俞衡花了半小时才把某人这一身膏药揭完,长舒一口气,并给他拍了照片:“来来来,你自己看看,当时咱俩分开的时候你可是好好的,这两个月过去,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觉得合适吗?” 何砚之自知理亏,不敢辩解。 俞衡叹口气:“吃饱了没?吃饱就睡觉吧,看你这黑眼圈,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就昨天熬了个通宵……” 俞衡用眼神向他传递“不要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何砚之连忙闭嘴,重新躺下了。 他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实际还是个病人,一躺下立刻开始犯困,甚至用不着俞衡催,很快就睡着了。 小幸运早在旁边睡成了一张造型奇怪的猫饼,俞衡看它一眼,心说刚才还一脸戒备,现在又睡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机灵还是不机灵。 他帮何砚之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小保镖今天本应该出现在实验室,却因为何砚之突然回家,一天都没去学校。 何砚之一睡就是一下午,俞衡趁他睡觉出去买了点菜,回来熬了一锅排骨汤,想着这货都已经这样了,营养至少得跟上。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某人食欲还好,否则他真是要束手无策了。 炖上排骨以后,他去阳台给俞立松打电话。 俞教授下午有课,他上课的时候电话一般是打不通的,俞衡也记不住他的课表,刚才试了没打通,便等到晚上五点半以后再打。 这次很快被接起来,俞立松那边有些嘈杂:“俞衡啊?怎么了,这周末回家吗?” “没,不是跟您商量这个,”俞衡说,“那个……您现在在哪儿?” “食堂。” “您又从食堂买饭带回去对付微微?”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对付’?”俞立松严肃道,“食堂的饭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微微亲口说的,说她宁可吃食堂,也不吃我做的饭。” 俞衡:“……” 说这种话居然还挺理直气壮的。 他无奈道:“行行行,对了爸,有个事问你,之前给您看病的那个老中医,他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下吗?” “怎么了?”俞立松一听他要找中医,立刻紧张起来,“累着了?早就跟你说了注意休息,别整天熬夜,我这个岁数病了在所难免,你才多点儿?” “……不是,爸,您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俞衡十分心累,“不是我,是何砚之,他刚拍戏回来,大毛病倒是没有,就是浑身疼,所以我想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哦……”俞立松这才放弃长篇大论,“行,那我帮你问吧,问完联系你。” “您把他电话给我就行。” “你跟他又不熟——长辈之间,还是应该长辈来沟通。” “那好吧,”俞衡不好再坚持,“那你早点回家。” 俞立松跟那老中医关系好像还不错,有他帮忙联系,应该可以快点预约到。 某人这都拖了两个月,再拖下去,没准真的要大发了。 俞衡站在厨房往窗外看,心说自己活这么大也没怎么麻烦过他爸,没想到突然请他帮忙,居然是为了何砚之。 他正在认真走神,忽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脚腕,一低头,果然是小幸运。 这猫一副“睡饱了求撸爽”的样子,俞衡看看它,并不打算在做饭的时候撸一手猫毛,只从锅里捞出一块不带骨头的肉,吹凉了,蹲下来喂它。 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放盐。小幸运凑近闻了闻,确定这是铲屎官给它开的“小灶”,立刻高兴地把肉叼起来吃了。 还呼噜呼噜的,好像很满足。 然后它更加欢快地蹭俞衡,喵喵叫着撒娇。 猫啊,真是给吃就忘了仇的生物。 好像已经忘了当初把它送去绝育的是谁。 俞衡往锅里加入最后一点调料,小幸运在他脚边蹭了一会儿,估计是蹭够了,伸过懒腰之后迈着优雅的猫步走掉。 小保镖做好饭,去叫他娇里娇气的雇主起床,结果发现何砚之早醒了,也没玩手机,就躺在那发呆。 俞衡打开卧室灯:“醒了就快起,来吃饭了。” “能……不吃吗?” “什么?” “不,我是说,能不起来吃吗?”何砚之面露难色,“你端过来,我在这儿吃。” “洒了怎么办?”俞衡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你连床都下不了了?” 何砚之表情怨念:“都怪你揭我膏药,睡一觉起来我反而更疼。” “你都贴两天了早就没药效了好吗,”俞衡走上前扶他,“快起来,你越不吃饭越难恢复——我给你做了好的,你先坚持一下,等吃完了我拿红花油给你揉揉。” 何砚之一听“做了好的”,馋虫还是战胜病痛,他艰难地起身想要下床。 然而实在太疼,没了膏药镇痛,每一个关节都好像在生锈的状态下强行运转,肌肉则像在醋缸里腌了一个月那么酸。 他疼得呲牙咧嘴,俞衡看得直皱眉:“就这样你还能坚持拍戏,有时候我可真佩服你。”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何砚之冷汗都冒出来了,“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 俞衡觑一眼他泛红的膝盖:“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走了。 何砚之一脸茫然,心说这是要把饭端过来让他在床上吃了吗,结果两分钟后,俞衡去而复返,并推进来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 不知道落灰落了多久的轮椅。 何砚之:“……” 自从他可以自如走路以后,就不用这东西了,现在突然看到,有些陌生,也有些羞耻。 俞衡当场把轮椅擦干净:“来吧皇上,请上座。” 何砚之面露难色:“这……” “见到老朋友你不高兴吗?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难道不是为了再体验一把当残疾人的感觉?”俞衡故意误解他,“快来,现在满足你。” 何砚之欲哭无泪。 迫于无奈,他还是向“俞衡势力”妥协,然而轮椅电池放太久早已经没电,只能用推的。 俞衡给他推到餐桌边,打开砂锅锅盖:“吃饭吧。” 何砚之眼前一亮——莲藕排骨汤。 害,只要有人给做好吃的,坐轮椅就坐轮椅,坐十年,坐一辈子他都乐意。 他抓起筷子,结果没拿好,掉在了桌上。 “……” 手也不听使唤了。 俞衡简直目不忍视,他头痛地捂了下额头:“怎么样,要我喂你吗?” “不不,不用,”何砚之赶紧捡起筷子,“刚才是个意外,意外。” 俞衡心说信你才有鬼,他把砂锅推到对方跟前:“我已经让我爸去联系老中医了,只要一定下来,我立马就带你过去,到时候你可别给我哭爹喊娘。” 何砚之:“……” 这排骨汤它突然就不香了。 砚总深深叹气:“我都答应你去了,你就放过我吧,别总挂在嘴边上,至少吃饭的时候别说,你这一提醒我,我就感觉你在说‘你死期要到了,想好临终遗言了吗’——这样不好。” 第138章 想你了 “行吧,”俞衡耸耸肩,“那我们聊点别的——你瞒助理你病了的事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你这一个人上飞机,还发着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何砚之手一顿,刚夹起来的排骨又掉回碗里,溅出一点汤来。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上飞机那会儿还没烧,就是不太舒服,在飞机上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 “你可真行,”俞衡有点后怕,“我要是没看到消息,没去接你,你怎么办?” 何砚之十分心虚:“那就……打车呗,总能回家的。” “那我要是不在家呢?回了家也是你自己一个人,不管这边还是别墅,白天都没人在,你就在家躺着,然后一直高烧不退?” 何砚之不吭声了。 俞衡叹气:“下不为例。” 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 何砚之连连点头,半晌又道:“我本来是想告诉他们的,但看他们玩得挺开心,就没好意思打扰,杨新楠跟我一路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能痛痛快快玩一次……是吧。” 俞衡摆摆手:“快吃饭吧。” 何砚之吃了两个多月盒饭,虽然中途也有开小灶,但就是觉得不如俞衡做的饭好吃。 今天他终于重新尝到俞大厨亲手烹制的菜肴,一时“朕心大悦”,觉得多挨两句批也值了。 俞衡给他做饭向来舍得用材料,不管是肉是菜全部用最好最新鲜的,这一锅汤虽然叫排骨汤,实际上肉一点也不少,熬这么久,轻轻一吮便骨肉分离,再用力一咬,还能嚼出骨髓来。 “对了,”俞衡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明天自己在家行吗?我已经消失一天,明天要是再不去学校说不过去。”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何砚之就顾着吃,“发烧是个意外,你该干嘛干嘛,我会好好休息的,你放心。” 俞衡不想考虑他这个“放心”的可信程度,装作没听见这话:“今天你也别洗澡了,明天再洗,听见没?” “都听你的。” 砚总难得这么乖,小保镖自然得趁他听话多提点要求:“这几天不算热,先别开空调。” 何砚之乖顺点头。 “少玩手机,困了就睡,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准拒绝。” “好的。” “这次我就放过你了,毕竟拍戏是你本职——但你以后必须得听话,听我话。” “没问题。” 看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俞衡又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拿指节敲了敲桌面:“你这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 “难道还要我给你写保证书?” “我看行。” “……” 何砚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万万没想到小保镖居然真的拿出一张A4纸,在上面写下两行字,然后递给他:“来吧,签字。” “……不至于吧,”砚总觉得很没面子,“我说话真的算数,一诺千金啊。” “是,你挥金如土,”俞衡双指用力交错,将那张纸打出“啪”的一响,“快,签字。” 何砚之只好接笔,并照着纸上念道:“本人何砚之,从今天起自愿遵守俞衡提出的条件,括号,对我有益的。如违反规定,那就……违反一条一个月不跟我上床?!” 他眼睛睁大了:“你这也太狠了,我宁可你写‘不下床’……咱换一条惩罚措施呗?” “怎么着,你还没签呢,已经想好要接受惩罚了?”俞衡眉尾一扬,“别磨叽,快点签。” 砚总被迫签下“耻辱条约”,总觉得自己飘逸的签名写在上面都拘束起来,他垂头丧气:“签好了,给。” 俞衡满意地折起收好:“那我就不让你按手印了。” 何砚之:“……” 这小子居然还想让他按手印? 真是反了他了。 然而砚总只敢在心里吐槽,嘴上却一个音节也不敢多讲,默默吃完饭,把一锅排骨汤干了个精光。 他想退席,结果发现……这轮椅他操控不了。 他现在简直是任人鱼肉。 于是他清清嗓子:“那个……别忘了把电池充上电哈。” 俞衡正在收拾碗筷,闻言一顿:“不是,你还真打算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舒服?” 何砚之抬手挠脸:“呃……有电的话还挺省力的,没电就比较麻烦。” 俞衡无言以对。 他把某人扔到沙发上,自己去把碗刷了,而后洗干净手:“衣服脱了,我给你揉揉。” “脱不下来,”何砚之坦白,“肩膀太疼,得你帮我。” 俞衡简直要给他跪下,非常不理解地问:“就你这样是怎么瞒了你助理一个月的?” 何砚之:“她毕竟是女的嘛,又不会吃饭睡觉一刻不离地跟着我,我换衣服尽量不当着她面,而且……贴着膏药好一些吧,没到完全不能行动的地步。” 俞衡懒得槽他,觉得沙发上施展不开,又把人搬到卧室,顺手扒掉他衣服,从抽屉里拿出红花油,先倒在自己掌心,再抹到对方肩膀上。 膏药揭走大半天,皮肤已经没那么红了,他轻轻按揉几下,只感觉某人肩部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这东西真的有用吗?”何砚之拿起红花油的盒子,“长得跟辣椒油似的……嘶,你下手轻点。” “我根本没使劲,”俞衡继续给他按摩,动作堪称轻缓,“这么疼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 何砚之:“……” “低头,”俞衡顺手连脖子也帮他按了,“你这不治上几个月恐怕是好不彻底。” 何砚之并不想面对,他轻声说:“你啥会儿毕业?” “还有一年,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式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俞衡诧异地瞧他:“就您这样还幻想幸福生活?没羞没臊你都没资本好吗?你不要做梦了,在你康复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何砚之瞬间绝望了:“别吧……” 俞衡没再理他,手顺着他脊椎一路向下,一直按到腰间,又把人翻过来,开始揉膝盖。 何砚之浑身上下大概没几个地方是没病的,俞衡给他来完一套,只感觉比自己去健身还累人。 他正蹲在地上,对方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头发。 “干嘛?”俞衡莫名其妙。 何砚之强迫他抬头:“我说,咱俩都分开俩月了,我这回来你居然没点表示?比如……亲我一下什么的?” “不亲,”俞衡拨开他的手,“你让我生气了,让我担心了,还想让我亲你,做梦。” “那我亲你行不行?你没惹我生气,也没让我担心,我不介意。” “?” 俞衡正要起身,某人忽然将他一拽,他一个没站稳往前扑倒,何砚之也跟着往后倒,一下子变成了他压住对方的姿势。 “??” 何砚之一不做二不休,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强行让他靠近自己,并附唇吻了上去。 俞衡:“……” 砚总这没劲压他,被压倒是挺熟练的。 虽然挣开他轻而易举,但小保镖到底是没忍心,他配合对方结束了这个吻,便听他说:“我想你了。” “我比你想我还要想你。” “对不起,”何砚之声音很轻,“以后不会再这么干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知道就好。” “我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功成身退了,”何砚之放开他,仰躺在床上,思绪一下子飘到远处,“想想也觉得怪不可思议的,我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俞衡并不想细想这个“坚持”背后的故事,他坐起身:“我会拉上我舍友追你剧的。” 何砚之脸色一变。 他连忙摆手:“不不不,你舍友就算了,别祸害人家了哈,听话。” “不是现在的舍友,我说费铮。” 何砚之有点惊讶:“你们居然还有联系?” “当然。” 砚总大概这辈子没体会过这么长久的友情,居然有点羡慕,他翻个身:“我想睡了。” “嗯。”俞衡自然不会拦着他睡觉,重新给他擦了一点红花油,还不忘给他穿好衣服。 衣服蹭上红花油能洗,床单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何砚之一个人睡了俩月酒店的双人床,每天都感觉身边空空荡荡,现在俞衡躺在他旁边,终于弥补住这个空位,让他浑身都舒坦起来。 俞衡跟他感受类似——不过他还好一点,至少他身边有猫。 小幸运霸占何砚之的位置两个月,早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突然发现这“宝地”躺上了别人,立马不高兴了,喵喵叫着声讨那个胆敢占它位置的两脚兽,以及另外那个助纣为虐的两脚兽。 何砚之被它拱来拱去,痒得睡不着,一怒之下将它抱起来举在跟前:“你怎么回事?看清楚我是谁,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好吗?” 小幸运两只耳朵往后一背,委委屈屈地发出一声“喵”。 “你还委屈上了?”何砚之把它放到自己胸口,“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你叫一声干爹不过分吧?你对你干爹就这种态度?吾闺女叛逆伤透我的心。” 俞衡在一边笑出声来:“给猫当干爹,你到底是想说它是人,还是想说你是畜牲?” 何砚之:“?” 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而且,”俞衡又说,“你从回来到现在,一身膏药加红花油味儿,我都快不记得你应该什么味儿了,你还指望猫能认出来?” “你的嗅觉能跟猫比?”何砚之嗤之以鼻,且还在为上一句话愤愤不平,“我要是畜牲,那你就禽兽不如。” “是是是,我禽兽不如,”俞衡翘起嘴角,低声说,“你等着吧,等你好了,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禽兽不如’。” “不,不用等我好了,”何砚之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就现在。” 第139章 看病 “别做梦了,”俞衡伸手将他推开,“我可怕你变成一次性的,过了今晚就报废。” 何砚之顿觉兴味索然,不过也谈不上多失望——反正他早想到对方不会答应他。 俞衡吧,哪里都好,就是太理智。 理智得好像数学公式,该算出几就是几,永远不会波动成别的。 他把被子往上一拉,闭眼睡觉。 砚总的鼻子在膏药和花露水里熏陶了两个月,连红花油都能免疫了,俞衡也还好,拿被头把鼻子一堵,装闻不着。 可猫不干。 小幸运在某人怀里趴了没多久,就挣扎着钻出来,果断跳下床离开卧室,一整宿都没再回来。 它估计在想,这人霸占它的位置不说,还要释放刺激性气味熏它,可见人心歹毒。 何砚之拍戏俩月,算是被无孔不入的潮气腌透了,又经常拍到凌晨三四点才收工,好不容易被俞衡调整过来的生物钟也乱了套,一沾到家里的枕头,呼吸着家的气息,就只想睡觉不想起床。 他从晚上十点睡到早上十点,这才不情不愿地被尿憋醒了。 俞衡一早去了学校,家里暂时只有他自己和猫,他哈气连天地起身想去上个厕所,结果发现拖鞋少了一只。 他莫名其妙地到处找鞋,先往床下看了看,可床是贴紧地板的,根本没有空隙,床周围也没有那只拖鞋的踪影。 难道俞衡穿错了鞋?不可能啊。 何砚之已经憋得受不了了,又不想光脚去厕所,重新在卧室找一圈,还是没有鞋。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门缝里突然白影一闪,小幸运挤了进来,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脚上另一只鞋,整只喵虎视眈眈。 何砚之瞬间就懂了什么。 果不其然,他打开卧室门,看到失踪的拖鞋就在外面。 呵。 看看这俩月某位保镖给猫养的,他在的时候,这猫可从来没有叼人拖鞋的恶习。 何砚之赶紧穿好鞋去解决生理问题,结果发现小幸运也跟在他身后,他进厕所,猫就蹲在门口。 “……走开,”他被猫一盯,居然尿不出来了,“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快出去。” 猫不为所动。 “你是个母猫,看男人上厕所什么意思?” 猫依旧不为所动。 “……你赢了。”砚总只得改站为坐,心说这猫都添了些什么臭毛病啊。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怎么越长大越皮了呢。 两脚兽抱着十成十的疑问去洗漱,四脚兽就在他脚底转,一会儿伸爪子挠挠他脚腕,一会儿上嘴咬咬他裤脚。 何砚之简直烦不胜烦,倒不是怕被猫骚扰,而是怕不小心踩到它。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他把手打湿,然后用水弹它。 正常情况下,猫应该立刻跑路的。 然而他家这猫明显不太正常。 小幸运只是缩脖子,眯起眼睛,而后看了看自己被水打湿的毛,若无其事地伸舌头去舔。 何砚之:“?” 这到底是猫还是狗? 下一秒,它又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它原地缩爪,起跳,蹭一下蹿上了洗手台。 何砚之震惊了。 嘴里的牙刷差点掉出来。 这还不算完,它又凑到洗手池边上,伸爪去扒拉水龙头的开关。 它扒拉两下,开关真被打开了,水瞬间流出来。 何砚之目瞪口呆。 紧接着,小幸运又凑近水流,伸舌头去喝水。 ……这到底是什么猫啊? 何砚之差点没把牙膏沫咽了,赶紧把开关关上,结果猫大爷一脸不高兴,又给扒拉开。 再关上。 再扒开。 他赶紧漱干净嘴,一把按在开关上不撒手:“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那不是给你买的自动饮水器吗,有好东西你不用,非跑这儿来喝生水?” 这要是哪天家里没人,水龙头被它打开,还不得把家淹了? 小幸运用爪子按住对方的手,扒了扒,发现自己敌不过他,这才一翘尾巴,高傲地跳下去,走了。 何砚之:“……” 这已经不是小仙女了。 这恐怕是小魔女。 砚总一言难尽,决定等俞衡回来再兴师问罪。 看给他的猫养成什么样了。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别的没看出来,倒是先发现自己衣服上全是红花油,干了的。 啧。 他正一脸嫌弃地要把这衣服脱下来扔洗衣机,却发现——肩膀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药似乎有点作用。 于是他又不脱了,决定把这衣服再穿会儿。 他刚走出卫生间,忽然听到有人开门——是俞衡。 两人面面相觑,何砚之一脸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俞衡:“我怎么不能回来?我不回来你吃什么?” 他上下打量对方:“能下床了?” “……我还没瘫好吗。” “那谁说得准呢。” 何砚之无言以对,就听俞衡道:“哦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我爸说,他已经跟老中医通过电话了,说明天下午有空,让我们直接去他诊所就行。” “……” 如果说何砚之是茄子,那“看病”一定是霜,两者凑在一起,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小保镖昨天说了,扛也要给他扛去,因此何砚之根本没挣扎——反正他也打不过。 第二天下午,他准时被俞衡塞进SUV,拉去那个传说中的中医诊所。 结果,说是“任君宰割”的砚总,一上车又开始打退堂鼓。 他紧张兮兮地问:“那个……俞衡啊,你下午不用去学校吗?” “我请假了。” “三天你请了两次假,这不太好吧?” 俞衡从后视镜里看他:“你放心,我就是不毕业,也肯定把你送过去。” “……” 行吧。 这态度太坚决,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何砚之非常沮丧,只好扭头看窗外。 这天刚好是六月一号,天气挺好,也挺热。 何砚之在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倒是觉出热了,想让俞衡开个空调,但想想他肯定不会答应。 他只好把窗户开大点,经过学校时忽然想起什么:“今天……老大夫不陪孙子孙女什么的过儿童节吗?” 俞衡只需要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根本不用理会他说了什么话:“你放心,人家一言九鼎,说好坐诊,那就是刀山火海也会去。” “……” 第二次试图逃过看病失败。 诊所开在一个既不繁华也不显眼的小巷子里,好像能发现它本身就是一种缘分,上面挂了一个简单的牌,就写着“中医诊所”,再没有其他。 何砚之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突然伸手捅了捅俞衡:“哎哎,人家没开门,看见没,写着呢,‘休息’。” 诊所门把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休息”。 俞衡瞄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要上去敲门。 “人都休息你还敲什么门?”何砚之一把拽住他,“你是不是听错了,确定约的是今天?要不咱改天再来?” 俞衡不理会他的纠缠,用指节在门上叩了几下。 何砚之:“……”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人都挂着“休息”,还非要敲门,这不是有病吗。 谁料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没过半分钟门就被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从里面探头:“是唐老师预约的客人吗?” 俞衡冲她点头:“他在?” “在,等你们有一会儿了,快请进。”她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何砚之傻了眼。 这什么毛病? 挂着“休息”其实是偷偷给预约的病人看病? 等他再挪进屋,更加傻眼。 里面两个人正在聊天,一个应该是唐大夫,另一个……是俞立松。 好尴尬。 来看个病,居然还得见家长。 何砚之一时过去也不是,调头就跑也不是,只得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直到里面那两人同时扭头看他。 老中医看上去六十来岁,头发花白,却十分健朗,他冲何砚之一点头:“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就一眼看出他是那个来看病的。 唐老中医一指那女生:“这是我小徒弟,平常给我打打下手——不用见外,坐。” 何砚之心说您是大夫您不见外,咱是病人可见外得紧,他看看俞衡,又看看俞立松,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俞衡把他推到唐老中医面前,又冲俞立松递了个眼色:“爸,我有点事儿跟您说,您出来一下。” 俞立松立刻跟他往隔间走,经过何砚之身边时还拍了拍他肩膀。 砚总此生恐怕只惧怕一种职业的人,那就是医生。此时此刻他那叫一个坐立难安,只能保持微笑,假装自己没想逃跑。 “不用紧张,坐吧,”唐老中医再次发出邀请,“你得配合,我才能给你看病,你说对吧?” 何砚之只好坐下,清了清嗓子:“您是望、闻、问,还是切?” 对方笑了一下:“手。” 那看来是“切”了。 何砚之乖乖伸手,因为抽血通常伸左手,所以也伸了左手。 老中医没说什么,诊毕:“另一只。” 何砚之只好又伸右手。 对方把完脉,沉思了一会儿:“两年前出过车祸?” 何砚之一愣,而后点点头。 “伤得不轻,但后来基本养好了。” 何砚之继续点头。 “两个月前去南方,结果不适应那边气候,寒湿入体,现在肩膀、腰背、膝盖、手指均有疼痛?觉得胳膊抬不起来、腰弯不下、屈膝困难、手指难以攥紧?” 何砚之连连点头。 “以前有没有出过类似病症?” 何砚之摇头。 “嗯……”老大夫继续沉思,“你这个年纪,想治倒是不难,不过我看你不是很想配合……” “配合,我一定配合,”何砚之忙道,“您要给我怎么治啊?” 对方起身:“这边。” 何砚之跟着他去了隔间,俞衡他们刚好在这里,他赶紧凑上去,轻声说:“他太神了吧?把了两下脉,就知道我两个月前、两年前出过什么事,得过什么病?” “……你傻吧,”俞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我早把你病历给他了,病历没有的也都告诉他了,他不知道才怪。” 何砚之:“哦。” 隔间有张床,跟诊室一帘之隔。他一看到老中医在拿什么东西,浑身汗毛就竖起来了:“不是吧,真拔啊?” “那不然呢?”俞衡居然还在旁边笑,“这么好的背,不拔个罐多可惜?” 第140章 拔罐 何砚之:“……”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老中医估计是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微笑说:“俞衡事先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刚才只是跟你确认一下,毕竟看病的是你,还是得你确认了才行——别多心。” “没,”何砚之努力克制着想走的心,“我先问问,拔完以后……印子多久能消?” 俞衡看他一眼,心说您这还没拔呢,已经在考虑印子的问题了。 可见,在砚总眼里颜值比健康重要。 “正常情况一两周,主要还是个人体质影响,”唐大夫说,“想快点消的话,回去拿毛巾热敷一下——脱了衣服趴那儿吧。” 何砚之不情不愿,但也只能照做,俞衡则拉着俞立松往外走,并说:“在外面等你。” 何砚之松了口气。 光有大夫还好,让家长看着就怪别扭的。 两人出了隔间,外面有张招待客人的小桌,上面摆着茶水,还是热的。 父子两个坐在桌边喝茶,俞立松低声问:“怎么搞成这样?” 俞衡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何砚之,叹口气:“自己作的呗,明明知道自己病了还不注意,不去治,也不告诉别人,瞒着助理,瞒着我,等他回来了我才知道。” 俞立松露出疑惑的神情:“演员都这样?” “别人这样不这样我不知道,反正他这样。”俞衡有点无奈,“不过,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意思,以后不当演员了?”俞立松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居然立刻就猜出来,“这么年轻就打算‘退休’?” 某人在小粉丝眼里算“叔叔”,在俞立松这儿却叫“年轻”,俞衡挑挑眉:“他算年轻,那我算啥?” “你都没毕业,当然是个孩子,”俞立松喝了口茶,“说实话,虽然我早就料到你找的对象可能不太寻常,但没想过年龄会差这么多。” 俞衡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会不寻常,怎么个不寻常法?” 俞立松微笑了一下,没搭腔。 俞衡一头雾水,心说他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过是一学期至少拒绝四个向他表白的女生而已……说“知子莫若父”,莫非是真的? 他刚要继续说话,隔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疼!不是您拔罐就拔罐呗,那么使劲按我干什么?” 俞衡:“……” 拔个罐怎么跟杀猪似的。 “我不确认一下,怎么知道你哪里病症最严重?” 何砚之嘟囔:“那就轻点啊……” “真的没使劲,你这么大反应还吓了我一跳。” 俞衡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看来确实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某人反应太大。 可明明他也不应该是个怕疼的人。 忽然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某人都能瞒他两个月,还不能瞒这两分钟? 演戏什么的,可是他老本行。 于是他冲俞立松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往隔间走,却不进去,躲在墙后,伸手轻轻将门帘挑开一条缝。 就看见某人正趴在床上,梗着个脖子,偷偷摸摸往这边看。 果然。 为了吸引他注意还真是不择手段。 很快何砚之发现门帘外有人影,立刻把脑袋转回去了,又叫:“大夫您这到底什么手法,我好难受啊,我头晕。” “头晕?”老大夫差点就被他唬住了,“不应该啊,我给人拔罐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不良反应的——你什么感觉?” “就……” 俞衡终于忍不住了,不等何砚之把话说完,直接闯进去:“你说你何苦呢,就为了不添这几个印儿,连头晕都编出来了?演得挺像哈。” 何砚之被他拆穿,居然也不脸红,哼哼道:“反正拔的不是你……” 唐老中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概明白了什么,一脸“现在年轻人花样就是多”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火罐接触到皮肤,何砚之“嘶”一声:“少搁几个,求您了。” “这数量可不是你决定的,”老中医已经看穿了他,“是我决定的。” “您甭管他,他爱怎么叫怎么叫,您按您的来就行。”俞衡说着,搬了把小凳在床边坐下,低声问何砚之,“我就不明白,看病怎么就跟要你命似的,生病了就治,这不是正常人都应该具有的素养吗?” 何砚之抬眼瞧他:“万一你看我这一背的印儿,就不要我了怎么办,你敢说你不是颜狗吗?” 俞衡啼笑皆非:“您脑补能力可真强,以后改行当编剧吧,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拯救。” 他说完起身:“别瞎叫唤了,爸还在外面呢,你丢不丢人。” 何砚之这才想起俞立松还没走,忙紧紧闭住了嘴。 俞立松已经无聊得开始跟老中医的徒弟聊天——大教授就是不一样,跟谁都能聊,碰见年轻的就把对方当学生,碰见年龄相仿的,就当成同事。 俞衡找了个话题插入点,凑过去说:“爸,要不您先回吧,这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有我在这等着就行。” 俞立松想了想:“也行,我还得回去备课。” “我送您。” “不用,我开车来的。”俞立松说着走到门口,一指隔间,“记得告诉他们我先回了,还有,有空多回家,你妹想你……你的猫也想你。” 前面几句本来还挺正经,一听最后一句,俞衡忍不住笑了:“猫都想我了?是您没好好喂他,还是它被您撸太多了?” 俞立松严肃道:“我可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那猫。” 俞衡:“那就是后者。” 俞大教授没再说话,摆摆手离开诊所。 小徒弟忙上前送他。 这下变成了俞衡一个人在外面等,他也没什么事干,只好坐下来继续喝茶,顺便玩了会儿手机,就看到微信上有徐舟和杨新楠发来的消息,无非是询问何砚之的情况。 砚总自从落地就没怎么再顾上管其他,连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也变成了从俞衡这打听情报,这俩人本来还想搭飞机赶过来,被俞衡劝了好几次才打消这个念头。 这会儿他点开徐舟给他发的语音:“哎俞衡,砚哥好点儿没?我说你俩能不能及时回我消息,这甩下烂摊子就跑路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俞衡打字:【正在中医诊所呢,什么事?】 两分钟后徐舟又发来语音:“看病去了?那可太好了,还是你有辙,你不知道让他看一次病有多难。大夫说什么了?严重不严重?” 俞衡:【没说什么,就是寒湿入体,在拔罐】 徐舟[语音]:“你居然能说动他去拔罐?你厉害,这么丢人的事他都能答应,看来对你是真爱。” 俞衡莫名其妙:【拔罐怎么就丢人?这不是正常的治病手段?】 徐舟[语音]:“他自己觉得丢人,说拔完了像瓢虫,看别人一身罐印,就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拔罐的,绝对不要当一只瓢虫。” 俞衡:“……” 这关注点……还真是有点奇特。 徐舟[语音]:“哎,既然他拔了,那你可别忘了拍个照发给我,我要看看他这个瓢虫到底是几星的。” 俞衡笑了:【我语音转文字了】 徐舟:【?】 俞衡:【然后截图发给他】 徐舟:【???你怎么这样?我们不是战友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俞衡:【这话也截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俞衡:【晚了】 徐舟:【/微笑】 俞衡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又跟杨新楠聊了一会儿,直到老中医的徒弟走过来:“先生,老师叫您过去一下。” 俞衡跟着她回到隔间,见唐大夫正收起用完的艾条:“结束了?这……加了艾灸?怪不得这么久。” 对方点头:“寒气比较重,艾灸加强一下效果——你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吧。” 俞衡正诧异为什么要用弄这个字,扭头一看,某人正趴在那,闭着眼……居然睡着了。 他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老大夫说:“艾灸后想睡觉正常,我刚试着叫他,结果没醒,好像睡得挺熟,你看……” “……我给他弄回去,”俞衡十分无奈,“对了,需要开药吗?” “先看看效果,效果不好再考虑开方。”唐大夫说,“这夏天了,本来就阳气重,补不好容易补过头——平常多注意一下即可,别沾寒凉。” 俞衡点头,拿着手机寻找二维码:“我把钱给您转过去。” “不用了,你们回吧。” “那怎么行……” 老中医微笑说:“反正你们还会再来的,只拔一次肯定不行,到时候一起给,一样的。我跟你爸这么多年朋友了,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那……好吧,”话说到这份上,俞衡也不好再坚持,“今天多谢您了。” “治病救人是医生本分,谈不上谢不谢——要是回去他有什么不舒服,及时联系我。” 俞衡点点头,上前去叫何砚之:“哎,醒醒。” 没反应。 俞衡灵机一动:“醒醒,瓢虫,徐舟、单承、杨新楠可都看着你呢。” 何砚之眉尖耸动,猛然惊醒,下意识就要裹紧衣服,结果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什么?什么瓢虫?我不拔罐。” 看俞衡忍笑的表情,他彻底清醒了,瞪对方一眼:“衣服给我。” 他穿好衣服起身,凑到小保镖跟前,压低声音咬牙说:“你从哪听的瓢虫?” 俞衡耸肩。 唐中医又问何砚之:“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 何砚之一愣,心说心里最不舒服:“稍微有点疼。” “第一次拔,有点疼痒都是正常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记得先别洗澡,别着凉,如果非要洗,那就等晚上。” “好。”何砚之想了想,“那我还用再来吗?” “等你这印消了再来。” 何砚之:“……” 合着还是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那他岂不是得一直“瓢”下去? 第141章 儿童节 何砚之用眼神表示出些许不情愿,可又不好当着大夫的面说,只得道过谢,跟俞衡一起离开诊所。 刚才的“惊吓”已经过去,困劲儿又重新涌上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只感觉手软脚软,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丝毫不想动弹。 俞衡看出他没精神似的,轻声问:“要不我背你?” “好啊。”何砚之露出一个“就等你这句话”的微笑。 俞衡弯下腰,何砚之扒着他肩膀爬上他的背,咕哝道:“叫你把车停近点儿了,还得走这么远……” “这路边也不能停车啊,万一有交警来贴条怎么办?” “哪个交警没事来这种地方。” 俞衡把车停在了最近的停车场,离诊所大概三百米远,他背着何砚之往那边走,边走边说:“爸让咱们没事多回家吃个饭什么的,说猫想咱们了。” 何砚之挑眉,心说猫想不想人怎么知道,分明就是人想假借猫名:“那就回呗,不过你有空吗?” “关键就在于我没空,”俞衡说,“要不……你一个人过去?” “不,”何砚之果断拒绝,“咱俩这刚团聚没两天,你又想把我扔到哪儿去?我不答应。” “什么叫‘扔’?明明是你抛下我跑了好吧,你怎么本末倒置?”俞衡无奈道,“主要还是我妹马上就要中考了,但我那天不一定有空,只能让我爸送她。” 何砚之心说是啊,已经六月份了,再过几天就是高考,中考也紧随其后。 两人到了停车场,俞衡正要去找车,忽然看到前面有人扮成大熊玩偶,在给路过的小朋友发气球和棒棒糖。 原来是旁边的童装店有儿童节活动,在这里吸引顾客。 两个早就脱离“儿童”范畴的人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凑热闹,准备从旁边绕开,谁料那玩偶熊径直朝他们走过来,就要把气球塞给他。 俞衡一愣,没接,也没手接:“不是小朋友也发吗?” 玩偶熊点了点头,朝他亮出宣传卡,上面写着“每人心里都住着小时候的自己,请为他/她过一次儿童节”。 何砚之看了看,心说还挺会写词儿的,不过……这童装商店打折,大人去也没用啊,就算给“小时候的自己”过节,那也穿不上小孩儿衣服。 玩偶熊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伸手指了指旁边——原来在童装店对面还有一家蛋糕店,也在做儿童节活动。 是两家店联合搞了这么个东西。 有孩子的给孩子过儿童节,没孩子的给自己过,小孩儿衣服不能穿,孩子喜欢的东西却能吃。 大热天穿着这么厚的玩偶服在这揽客也怪不容易的,何砚之冲对方微笑了一下,接过他递来的棒棒糖:“谢谢,气球就不用了。” 然后他戳戳俞衡,一指蛋糕店:“进去看看?” 俞衡只好放他下来:“行吧。” 玩偶熊冲他们做了个“感谢”的动作,继续去给小朋友发气球。 何砚之把两根棒棒糖都拆开,一根自己叼着,一根塞到俞衡嘴里。两人进了蛋糕店,发现这里有孩子,也有不少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 他在橱窗前看了一圈,觉得这些蛋糕一个比一个诱人——但没有什么能胜过巧克力蛋糕的魅力。 俞衡就知道他肯定想吃,隔着玻璃冲店员指了指:“这个。” 砚总出门一趟,不光收获了一背的罐印儿,还收获了一个六寸的小蛋糕。两人上车后,何砚之问:“对了,你怎么不给你妹妹送点礼物?真正应该过儿童节的不是她吗?” “她早都不算儿童了好不好,”俞衡说,“而且,她也不喜欢礼物,还是给钱比较实在,一会儿我给她发个红包。” 何砚之:“……” 确实。 送什么礼物也不如直接给红包。 如果你给6.1,那叫“领完以后根本不想理你”;给61,叫没诚意;给610,我从此对你一心一意;给6100,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给61000……那可能是看错了小数点。 两人回到家,何砚之实在是又累又困,蛋糕也没顾上吃,先倒头睡了一觉。 等他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后背也完全不疼了,疲倦消退了大半。他尝试着活动,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竟觉得身上真的舒服了很多。 他站在镜前撩起衣服照了照……然后心里就又不舒服了。 这印子可真明显。 罐印发紫,加上他本来皮肤就白,两箱对照,简直不忍直视。 他赶紧把衣服放下来,心说就这玩意一两周真的能消? 何砚之持怀疑态度,可都已经这样了他也没别的办法,忽然想起好多天没打理自己的微博了,便登上去看看。 结果发现早在两天前,活该剧方就已经发布杀青的消息,单承和其他重要配角都转发了,就他自己没转。 这可太尴尬了。 他微博之前变成个人日常博的时候改了密码,徐舟他们也上不去,没法帮他转。 他只好“亡羊补牢”,赶紧把微博转上:【我现在发还来得及吗……这两天太累光顾着睡觉了,没看消息,杀青了杀青了[捂脸]】 他的粉丝等他发博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他姗姗来迟,点赞评论迅速一条龙走起。 【我还以为全剧组都杀青了就你没有……】 【吓死我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害我提心吊胆好几天】 【爱豆好好休息呀[泪]】 何砚之心说活该这剧杀青,他也要彻底杀青了,不过他没打算立刻公布这个消息,先放段时间再说。 他其实老早就跟徐舟商量好了后续的事,反正他们续约合同只签了一年,合同到期自动解除,大家各干各的,不当合作伙伴,还能继续做朋友。 等他离开,徐舟就会重点培养姚以绪,公司目前也比较看好他,可以说前途广阔。 何砚之倒是没什么看法,甚至徐舟这次让姚以绪来蹭他一点余热也在他接受范围内,他都要退了,对这些东西看得没那么重,又是同一个公司的,还是“师弟”,送他一程也就送了。 并且他有种预感,这个角色会给姚以绪带来一波不小的热度。 也许从此之后,就从“默默无闻”变成“小有名气”了。 二十岁……起步点这么高,等十年之后,他站的高度应该会比自己还要高得多。 何砚之把心思从事业上收回来,又开始考虑感情的事,他估计是太无聊,居然对着日历数俞衡到底还有多少天毕业。 小保镖上课的日子他可太难熬了,白天基本看不到人,发消息也不一定次次秒回,只有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他才能找到一点过去的感觉。 大四下半年和暑假那几个月,可太快活了。 何砚之迫不及待想回到这种生活。 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晚上两人吃完饭,又把那个小蛋糕分了,六寸蛋糕果然不禁吃,一人一口,一会儿就没。 何砚之洗了澡想早点睡,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先命令俞衡:“出去。” “怎么,怕我看啊?”俞衡一秒猜出他的小心思,“咱俩都一张床睡觉了,还有什么是不会看到的?你遮着有用吗?” “甭管有用没用,出去,快。” “我要是不呢?” 何砚之小声:“不出去你就……不出去呗。” 还能给你踹出去咋的。 俞衡已经拿出吹风机:“别晾着了,你快点擦干,没听大夫说吗,别着凉。” 何砚之迅速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让对方给自己吹头发,又问:“对了,他说……要快点消除这印子,怎么做来着?” “热敷。” “怎么敷?” “一会儿我给你弄。”俞衡拿吹风机对着他一通乱吹,“好了。” 何砚之把吹乱的头发理顺,就见对方拿出一个小暖水袋,往里面倒了热水,又在外面裹上一层毛巾:“你趴着。” 何砚之往床上一趴:“悠着点啊,别烫到我。” “……又不是刚开的水。”俞衡掀起他衣服,把毛巾裹好的暖水袋放在罐印上轻轻按揉。 这个热度非常舒服,何砚之觉得很爽,也不计较拔了一背“瓢虫斑点”的事了,他闭上眼,低声说:“有时候吧,这个中医还是挺厉害的,要是能再美观一点那就更完美了。” 俞衡:“那你吃药,药还是苦的,你是不是又得说‘要是甜的就完美了’?” “那你可太了解我了,”何砚之居然不惭愧,“你也是。” 这回俞衡没懂:“我是什么?” 何砚之:“不够完美啊,你要是再闲一点就完美了。” 俞衡挑眉:“我可不像你,又有时间,又有金钱——那不如你说说,你觉得我每天在你身边多长时间是完美的?” “嗯,”何砚之认真思考一番,“十个小时吧,不包括睡觉。” “不包括睡觉……”俞衡仔细计算了一下,表情有点微妙,“你睡觉是十二个小时,意思是,如果包括睡觉,我一天只能有两小时不在你身边?” “所以我说不包括睡觉嘛,”何砚之说,“我睡觉的时候你在不在我又不知道,你爱干嘛干嘛呗。” “嗯,”俞衡用力点头,“看来我以后应该找一个夜班的工作,半夜两点上班,上午十点下班那种,才能保证你的要求。” “……你说的是网吧网管吗?”何砚之抬眼瞅他,“还是什么……夜总会服务员?” 俞衡:“……” 何砚之眨眨眼:“那不行,不如我给你找个工作。” “什么工作?” “陪床业务,陪我睡觉,一天工作八小时,月薪六千,既轻松,又养生。” 俞衡哭笑不得:“你把这招聘广告发出去,来应聘的人能陪你睡到下辈子你信不信。” “不,我只要姓俞名衡的,只要男的,长得帅的,年龄24岁,身高185——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 “那你就直接说,你只要我就得了呗?” 第142章 王山 “那多不好意思,”何砚之说,“太直白了。” 俞衡心说您现在这好像也没强到哪去。 何砚之被暖水袋捂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遂伸手想推开,可他已经挺困了,动作也软绵绵的,不怎么有力气。 俞衡看出他的意图,又简单按揉几下便撤开,在他额头轻吻:“睡觉吧。” 何砚之在家休养,彻底回到“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模式,整天闲得不行。 除了吃睡玩手机,他还有事没事撸撸猫,跟拒绝承认他是原来主人的小幸运增进一下感情。 偶尔也会跟俞衡一起回别墅那边,还拿了几本小说回来看。 这天他又窝在家里当一条安静的咸鱼,刷微博时看到有粉丝在问为什么他最近晒的自拍里没有戴戒指,也没看到俞衡最近有动态,隐晦地询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何砚之心说这群显微镜女孩看得还真仔细,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戒指盒。 两枚戒指暂时都收在盒子里,因为他拍戏那段时间没法戴,俞衡整天被导师扣在实验室,也不方便戴,所以两人约定等到彼此都彻底不忙的时候再把戒指戴回来。 他简单跟粉丝们解释了两句,放下手机,又走到试衣镜前照自己的背。 拔完罐到现在已经一周多了,俞衡每天都会给他热敷按摩,那么深的罐印到现在也差不多褪去,只剩了浅浅的一点。 他跟唐中医约好,三天后再去拔一次。 砚总这是货真价实的“真香”典范,虽然罐印很难看,艾条燃烧的味道他也不太喜欢,但效果确实显着,身体的不适感已经明显好转,没那么酸疼了。 当然,可能也跟这边气候比较干燥,没有潮气继续侵染有关。 第二次拔罐的罐印比之前轻很多,老大夫说看样子效果还不错,等两周后再来拔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等到留下的罐印再度消退,俞衡也终于放假了。 给导师累死累活地打工了一年,小保镖估计也有点心累,虽然导师人还可以,要假也给批,但有时候过于严谨和较真,这说明他称职没错,就是辛苦了他手下的学生。 研三学校不怎么干涉,只要得到导师批准,学生可以自由去找实习单位,自己家里的人脉,或者一些公司来学校要人的时候投简历均可。 俞衡还没太想好,当然,以他的成绩和社会实践经验,想找到一份工作并不难,俞立松那边也有不少认识的人,可以帮他联系。 但何砚之问他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好像对自己的将来有些迷茫,思考了很久才说:“给我点儿时间,我好好考虑一下。” 俞衡并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就会去干什么事的人,不像何砚之,当年因为缺钱,像找个能赚大钱的行业,又觉得自己除了脸没有别的才华,就一头扎进了娱乐圈。 他想思考,何砚之也不逼他——大不了自己每个月六万一直掏下去,一辈子顾他当保镖呗。 俞衡在家歇了几天,这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撂下就说:“明天带你出去玩,去不去?” 何砚之从推理小说中抬头:“去哪?” “别问去哪,跟我走就行。” 何砚之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要出去玩?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室友,约我,说最好带上你。”俞衡扫他一眼,“看你这一天到晚这么闲,出去透透气不好吗?” 何砚之想了想:“也行。” 他现在身体舒服多了,“咸鱼”的阶段逐渐结束,可以往“浪”上过渡了。 第二天上午,几个学生约定在小区门口见面,何砚之出去前本来想喷点香水,被俞衡制止:“别喷了,你又不是去撩骚的。” 何砚之只好作罢。 两人到了楼下,俞衡竟直接往小区门口走,何砚之疑惑地问:“不开车吗?” 俞衡:“不用,他们开车来了,到时候会把我们送回来。” 何砚之听完愈发好奇,等他们跟俞衡舍友汇合,顿时更惊讶了。 关琛和李启明都在,两人正靠着车聊天,何砚之扫了一眼,发现这车明显是辆越野赛车。 一看就价格不菲。 等他视线再一扫,发现后备箱没关严——里面还有辆机车。 何砚之瞬间震惊:“你们到底要去干嘛?” “去玩啊,”关琛十分坦诚,“这好不容易放假了,出去放松一下。” 何砚之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去哪玩?” 李启明:“王山。” 何砚之:“??” 他满脸错愕地将视线转向俞衡:“他们是不是没提前告诉你?” “告诉了,”俞衡没什么太大反应,“你要不想去的话,现在也可以反悔——反正你也没有赛车证,去了就打酱油。” “别啊,”李启明连忙说,“老板答应我了,说我再给他拉两个客户,就给我打九折,俞衡加上砚哥正好俩——你可以去了找地方坐着休息,给我们凑个人头就行。” “什么老板客户?”何砚之没懂,“不是去王山吗?” “对啊,王山新建的赛车场,砚哥不知道?”李启明赶紧给他科普,“咱们不上山,现在山上公路轻易不让上了,在山脚有新修的赛道,正规的,我们去过好几次了。” 何砚之还真的不知道这事,他犹豫了一下:“我去凑个人头就行?” “对对对,钱我们掏。”关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本来想找同学,但是这种活动吧……需要一定经济支持,而且现在放假,好多人都回家了——那儿也有室内游戏厅,吃的喝的都不错,也不贵,你可以在里面歇着。” 看他们期待的眼神,何砚之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况且他对那个赛车场产生了一点兴趣,稍微想去看看。 于是他点头:“那好吧,不过你们得等我一下,我回家拿点东西。” 俞衡以为他忘带什么:“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何砚之:“你可能找不到,我自己去吧。” 他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十分钟以后何砚之回来了,却也不说他拿了什么。几人上了车,他又问:“这车是你们谁的?” 李启明坐在副驾:“机车是我的,越野琛哥的。” 何砚之:“看不出来,你俩还挺有钱。” 关琛嘿嘿一笑:“都是小打小闹,跟你们可比不了。” 从忻临市区到王山有不短的一段车程,正是大热的七月,车里开着空调,凉快,倒是不冷。 其实这种季节去赛车不会太舒服,但今天温度还算好,王山那边应该会更凉快一些。 这帮忙碌的研究生也抽不出其他时间了。 何砚之胳膊肘拄在车门上,心想:小保镖居然也会参与这种危险系数高的娱乐项目,而且居然拉上了他。 不过再一转念,反应过来这货是个保镖,还说自己学过散打……这危险系数能低? 他对俞衡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问:“你有赛车证?” “只有摩托的,赛车还得额外去考,我没时间。”俞衡跟他对上视线,“怎么了?” 何砚之又转向前座的俩:“你们呢?” 李启明:“我也只有摩托的,琛哥有赛车新手证。” 砚总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从兜里掏出两张驾照:“那我可比你们强,我赛车比关琛高一级。” 俞衡接过来看了看,惊讶道:“你居然还参加过比赛?” 何砚之:“我要是没出事,估计已经能参加国家级赛事了。” 俞衡:“……” 他伸手拍拍对方肩膀,用眼神向他传递“谁让你自己作呢,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何砚之叹气,将视线投向窗外,内心有点感慨。 王山…… 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说不上来是抗拒还是恐惧,那种感觉挺奇怪,难以用语言表达。 几人本来各干各的,但没一会儿,不知是谁先开的腔,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聊天。话一多,时间就好像过得快,何砚之觉得自己没坐多久,已经到地方了。 等他下了车,瞬间被这里的变化惊呆了。 如今的王山已经不是三年前的王山,山下一大片区域都变成了赛车场的场地,再往上看,才能看到当年他出事的盘山公路,公路外侧的护栏也进行了加固,看上去比以前更结实了。 李启明也下了车,好心地给他解释:“这几年王山进行了一番大改造,听说……本来是想建成旅游景点的,但这山上实在没什么好玩,所以就把附近建成了赛车场,非比赛日对外开放,生意还挺红火。” 生意红火何砚之已经看出来了——就他们说话的功夫,又陆陆续续来了几辆车,装备都很专业,一看就是来赛车的。 这也正常,城市里天天堵车,连六十迈都开不到,听说新建赛车场,爱好赛车又没地方去的人们都想来寻求刺激。 忻临本地的大型赛车俱乐部就有好几家,以前天天上山作死,现在也终于有了正规的场地。 他看向后备箱:“这儿能租车吗?就一辆机车,不够吧?” “当然能,你需要什么都有。”李启明说着把机车从后备箱搬下来,暂时找地方停下,“跟我来吧,这边——关琛你去把车停好,大厅等你。” 两人跟着李启明进了综合楼,一进去是个灯红酒绿的大厅,他继续介绍:“第一次来在这里就能了解清赛车场全貌,前面电子屏可以看赛道——我先去看看,你们稍等一下。” 何砚之瞄了一眼,发现那上面有2D平面图,也有3D实况图,标明了赛道特点之类的东西,很清楚明了。 李启明很快回来了:“今天机车能跑的赛道开了两条,俞衡第一次来,咱们选那个好跑的吧。” 他说着带几人继续往前走:“这左边是餐饮区,右边游戏厅,一般一来就是一整天嘛,总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当然赛场里也有,但是只有水和面包什么的,没这边丰富。” 何砚之心说:功能齐全,倒是挺豪华。 第1431章 赛车 这时候关琛追过来了,赛道也已经确定完毕,可以直接过去。 何砚之本来想留在这儿,但想想一个人也怪无聊的,遂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 几人在李启明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地方——这条赛道比较短,弯也少,适合新手体验。 其实机车相比赛车人气并不高,这里能开放两条赛道已经非常不错了,听说这个赛车场开的时候,卖点就是“亲民”,不管是赛车、摩托还是卡丁车都能跑,有时候甚至会开放给自行车跑比赛。 何砚之本来没想掺和,但是一到地方,被场上的气氛感染,就摩拳擦掌起来。 敢在暴雨天气跑到山路飙车的砚总,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李启明显然要用他自己的车跑,很快他已经穿戴整齐:“不等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把头盔上的镜片一放,油门一踩,“轰”一声就飞了出去。 “我操,你够不够意思!”关琛在后面大喊,“等等我啊!” 这两个货接连发车,留下何砚之跟俞衡,紧接着后者也换好衣服,冲他喊:“在这等着,我去陪他们跑几圈!” 何砚之:“……” 凭啥? 说来凑人头,还就真的让他在这等? 今天赛车场并无比赛项目,来的基本都是赛车爱好者,业余车手,观赛台也没开放,因此场面远远比不上真正赛车那么激烈,时速也低得多。 何砚之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跑得实在不怎么样,索性趁着俞衡不在,也去挑了辆车,准备跑两圈。 俞衡本来是没打算上场的,毕竟他机车水平一般,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才考的证,要不是“意思意思”陪两个舍友,他根本不想来。 他正在思考陪跑几圈算够“意思”,忽看到有人从后面追上来,并迅速超过了他。 前面正好是个弯道,是超车的绝佳时候,果不其然,那辆机车非常嚣张地来了个“贴地过弯”,几乎一闪就没了影。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俞衡还是觉得……这人背影有点眼熟。 尽管赛车服从头包到脚,可就是觉得眼熟。 小保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决定提前结束“意思”,第二圈结束就下来了。 反正这么多人,他舍友也分不清他是哪一个。 他下来以后跑到刚刚何砚之待的地方一看,果然发现人不见了。 呵呵。 他就知道这货中途回去拿本儿,一定在预谋什么。 俞衡索性也不继续了,把车归还,衣服扔回李启明的包,站在路边草坪上开始等。 很快,那辆机车第二次从他面前经过。 何砚之并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人,俞衡也不能中途把他拦下来,只好拿着瓶矿泉水,边喝边等。 这种娱乐兴致的竞速没什么时间限制可言,你爱跑几圈跑几圈,累了就下来。你要是不累,在这里跑一天也没人管你,反正按圈数计费,交钱就对了。 俞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某人,反倒是关琛第二个下场,他跟刚逐完日的夸父似的,先一口气干了一瓶水,然后一撞俞衡肩膀:“你怎么回事?太不给面子了,我们请客你居然还不多跑几圈?” “给你们省点钱,”俞衡十分敷衍,“怎么下来了?李启明呢?” “还在跑吧,”关琛随便往地上一坐,“机车还是不适合我,真是上了李启明的当。” 俞衡没接话。 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关琛扭头看到了谁,立刻激动起身:“俞衡我先走了啊,俱乐部的哥们来找我了,我们约好去野路跑越野——等李启明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俞衡:“……”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舍友是这么野的一群货? 关琛很快跑没了影,俞衡又等了二十分钟,这才等到何砚之回来。 砚总估计一兴奋起来就忘了时间,没想到早就被俞衡发现了,他下了车,摘掉头盔,一抬头,这才注意到俞衡就在他面前。 他动作一顿,心虚地眨了眨眼。 “怎么不继续了?”俞衡问。 “唔……太热了,”何砚之赶紧把衣服脱掉,里面的半袖已经湿透,“我有点怀疑,这衣服是你舍友给找的吧?他穿过没?穿完后洗了没?” “应该……洗了吧,”俞衡不太肯定,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让他这么一说,也感觉浑身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玩儿爽了?不是说不想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何砚之把衣服放下,抹一把额头的汗,“吃点东西去?” 俞衡并没有异议,两人很不够意思地扔下李启明不管,溜达着回了综合楼。 何砚之边走边说:“机车真的不舒服,还是赛车好,回头我去买一辆。” 俞衡:“……” 他现在有些后悔。 今天可能不应该带砚总过来。 两人刚进大厅,迎面碰上一个人,何砚之本来没注意到他,对方却不知怎么愣了一下,试探着道:“砚哥?” 何砚之诧异抬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你谁?” “真是砚哥?”对方比他还要惊讶,“咱以前一个车队的,你住院那会儿我还去看过你,砚哥不记得了吗?” 何砚之皱着眉,仔细思考半分钟——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年他出事之后车队就散兔子会儿了,只有一个小孩拿着水果去看过他,莫名其妙地跟他说对不起,之后就没再见过。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 何砚之略作沉默,不知道是高兴是不高兴:“你也来玩儿吗?” “没,我在这里打工。” “那……老吴他们呢?你有没有再见过他们?” 对方摇摇头:“我尝试联系他很多次,但电话就是打不通,后来直接变成了空号,其他人也差不多。” 何砚之心说果然,狐朋狗友就是狐朋狗友,没一个靠得住的。 对比之下,眼前这小孩就格外可爱起来,他拍拍对方肩膀:“好好干。” “好嘞,那我先走了,砚哥以后要是再来玩儿可以找我,报我名就能找到,我让我们老板给你打折!” 何砚之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突然遇到旧人,何砚之也挺意外的,心情有些复杂。两人去吃了点东西,一转眼已经是下午了。 李启明和关琛那边估计是玩high了,中途给他们打电话,说四点开车往回走,现在已经两点半。 没事干的两人只好到处溜达,何砚之说:“我就说应该开车来的,现在好了吧,他俩不回来,咱们也回不去。” “你居然还有着急回家的时候?”俞衡挑眉,“其实你完全可以再去玩两圈。” “不了,今天累了,状态不好容易出事。”何砚之伸了个懒腰,“反正这赛车场建在这,又跑不了,改天我再来过过瘾。” 俞衡:“……” 何砚之看向他:“你居然不阻止我?” “有用吗?”俞衡面无表情,“好像我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似的。” 何砚之心道:这话说得有理。 俞衡:“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开开私家车,再考虑别的,你都已经三年没上过路了……” “一定一定,”何砚之勾住他脖子,“其实刚才我也是先试过觉得没问题才正式上赛道的,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俞衡:“……” 这位怕不是对“乱来”有什么误解。 距离四点还有挺久,光在这里聊天也没意思,两人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到了游戏厅门口,索性决定进去看看。 游戏厅里比外面还花里胡哨,一抬眼就是五颜六色的灯各种闪烁,生怕闪不花你的眼。 这里好像跟其他电玩城也没什么区别,有几台游戏机……还有赛车模拟器,4D的。 没毛病,开不了赛车,还能在这开模拟器练手。 很快他们发现,这里居然有不少女生。 按理来讲,赛车场出现女车手那可太稀有了,不过何砚之迅速反应过来,这些女生明显不是来赛车,而是陪男朋友。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把赛车场当约会地点,成功了那就是在女友面前秀操作获得好感,一不小心玩脱……那可就是事故。 何砚之为他们的勇气感到折服,随手买了几个游戏币,准备玩点什么解闷。 正在这时,忽有个女生闯到他面前,愤怒地回身大喊:“分手吧!我在这陪了你一天,你连个娃娃都抓不上来,就知道跟你那些朋友飙什么车,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干脆娶车当老婆吧!” 何砚之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心说这什么情况,翻车现场? 小情侣看上去都二十出头,估计是在校或者刚毕业的大学生。那女生喊的声音挺大,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男生瞬间羞愧得红了脸,忙拉着她不让她喊:“我不是不给你抓娃娃,可我都抓了一百个币了,这……你想要,等回去以后我买给你好不好?” 女生生气起来根本不讲道理:“不!我就要那个!今天要么你给我抓到,要么分手!我站在太阳底下四个小时就为了陪你,都快晒化了,一口东西也没吃,你呢?也不说安慰我,就知道跟你朋友说笑,那你到底把我拽来干嘛?!”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男生脸更红了,赶紧把她往旁边推:“好好好,我一定给你抓到,你先去买点吃的,好吧?” 女生气鼓鼓地离开了,俞衡摇摇头,对何砚之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等我。” 那位倒霉的大兄弟只好继续往娃娃机里投币,急得满头大汗。 可他越着急,手越抖,何砚之眼睁睁看着他又投了十几个币,连根毛也没抓上来。 终于他忍不住了,凑过去说:“你这么抓,就是再投一百个币,也抓不上来东西。” 男生一愣:“那应该怎么抓?” 第144章 跳舞机 何砚之并没有为人师长的兴趣,懒得现场教学,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要哪个?我帮你抓。” 男生隔着玻璃往里指:“那个,白色的小兔子。” 何砚之瞅了眼,发现这兔子确实是所有娃娃里面颜值最高的了,怪不得执意想要。 他往里投了一个自己的币,第一次尝试,机器并不太顺手,没有抓到。 第二次尝试,碰到了兔子耳朵,但没有抓起来。 第三次他基本掌握到诀窍,成功把兔子抓起投进出货口。 男生在一边看呆了,赶紧把娃娃拿出来,一脸兴奋地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太谢谢你了哥!” 何砚之看他就要走,立刻伸手拽住他胳膊:“等会儿,我帮你抓娃娃,这钱不应该你掏吗?”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一把币全给了他:“对对,我掏我掏,正好我们要走了,这些都给你!” 何砚之粗略扫了一眼——总共二十多个币。 不错,还赚了。 随即他又喊住对方:“你再等会儿。” 男生不明所以,只看到他再次往机器里投币,快准稳地抓出了一只和白兔子同款的粉兔子。 “来,”何砚之把兔子塞给他,“买一送一,童叟无欺——快去吧,就说是你自己抓的。” 男生感动得无以言表,又跟他说了好几句谢谢,这才飞快地跑了。 俞衡也不知道买什么去了,还没回来,何砚之闲得无聊,也不知道这么多币该往哪花,干脆又投进娃娃机里。 被他摸到了诀窍,这台机器就只能从“抓娃娃机”变成“吐娃娃机”,娃娃们一只只往下掉,机器里明显空了不少。 忽然有只手伸过来,举着个甜筒递到他嘴边,他正专注抓娃娃,也没注意,顺嘴就舔了一口。 舔完才觉出不对,正以为自己犯浑舔了别人的冰激凌,一扭头,发现不是“别人”,是俞衡。 他立刻愣住,手上忘了操作,抓钩空着回到原位。 俞衡笑着看他:“不是说自己手残?抓娃娃倒是挺溜。” 何砚之:“手残……那也有个限度,你要是往这里面投过两千个币,你也得会。” ……两千个币。 不是土豪且闲得蛋疼还真干不出这种事。 何砚之继续抓,结果下一个娃娃掉进出货口却不往下走了,他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机器坏了?” “应该是底下满了吧,”俞衡说,“你到底抓了多少?” “不知道啊,就随便玩玩。” 两人合力把堆在里面的娃娃往外掏,结果何砚之这任性的货刚伸手就又不想捡了:“太多了,要不你随便拿俩好看的得了,其他的就扔这儿,谁爱拿谁拿。” 俞衡:“……” 什么毛病啊这是,花钱听个响儿? 这么多娃娃,俞衡一个人也抱不了,旁边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送给围观的女生,李启明突然从人群里杀出来:“别不要啊,你们不要我要,都给我。” “你要这东西干嘛?”何砚之匪夷所思,“你一个男生要那么多娃娃?你又不送女朋友。” “男生怎么就不能有娃娃了,我摆着收藏不行吗?”李启明找旁边工作人员要了个袋子,“来,都装里。” 几个人被人群围着,何砚之觉得十分丢脸,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手欠玩这东西,随即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好帅啊,我为什么感觉他长得像一个明星?” 何砚之:“……” 不是吧。 这里也能被认出来? 趁着对方还没确定,几人赶紧把娃娃装好溜之大吉,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李启明开始数:“这长颈鹿我喜欢,送我吧?这猴子太憨了,送关琛吧。” “拿走,都拿走,”何砚之把东西往他那边一推,“什么时候回来的,关琛呢?” 李启明:“就刚才——琛哥还没回,再等等吧。” 何砚之低头看了看,从一堆娃娃里拿出一个最大的,塞给俞衡:“给,拿回家送你妹。” “……我妹六年级就不玩毛绒玩具了。” 何砚之耸肩。 三人坐在环形沙发上,边吃甜筒边等关琛,李启明摆弄完那些娃娃,又不知发现了什么,起身拽俞衡:“来来来,我发现一个好玩的。” 俞衡根本不想动,不耐烦地说:“又干嘛?你还不累?” 李启明伸手一指:“陪我跳一首,我请你吃饭。” 俞衡扭头,瞬间头皮发麻:“你有病吧?女生才喜欢玩这个,你是不是生错性别了?” 谁料李启明听完,居然做了个动漫里常有的双手攥拳捂嘴的动作,耸出委屈的八字眉,秒切萝莉音,飙了一句日语。 意思大概是“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 俞衡虽然没听懂,却被他这姿势和声音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甩开他:“不去,我不会跳,要去你自己去。” 何砚之有点惊讶地说:“这地方居然还有跳舞机……” 他话音还没落下,李启明发现新大陆一样,迅速转过头:“砚哥是不是会跳?” 何砚之瞬间比俞衡还麻,从头麻到了脚,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 “你肯定会!”李启明十分笃定,“陪我跳一首吧,求你了,就一首!” “我真的跳不动啊!” 砚总也不知道是欲迎还拒还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地就被他拉去了,正好这时候跳舞机上没人,李启明往里投币,然后选了一首歌,直接切到最高难度。 何砚之:“……” 现在的小兔崽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欠揍。 这首曲子非常经典,必须得双人配合才能完成,难度很高,动作风骚,一般想来秀技术吸引目光的都会选它。 何砚之冲上去就要换歌,被李启明一把拦住:“你随便跳跳就行,看我的。” 砚总非常头疼,他向来当“红花”惯了,没想到居然有小兔崽子敢让他当“绿叶”。 并不想当陪衬的某明星决定认真一点。 谁让这曲子他以前跳过呢,还不止一次。 李启明还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抓抓来了个什么,跳了一会儿,看着满屏的“perfect”,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吧,这分数怎么这么高?” 何砚之并没理他,跟他交换了身位,就听他说:“你是人吗?我从来没跟谁配合过这么高的分。” “你才不是人,上来就选这首,故意的吧?”何砚之脚下不停,动作比屏幕里演示的还要丝滑顺畅。 李启明百年难遇劲敌,立刻来了兴致:“跳完别走,再来一首!” 何砚之:“做梦!” 事实证明,砚总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连陪李启明跳了三首高难度,都刷新了这台跳舞机的最高分。 两人专注地暗中较劲,并没留意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到第三首结束,何砚之立刻从上面滚下来:“不行了不行了,你自己玩吧,我腰要断了。” 他转身要跑,这才看到旁边围了里外三层的人,不由惊得顿在原地。 忽不知谁激动地大喊一声:“何砚之!” 何砚之头皮一炸——坏了,真的被认出来了。 他扭头就跑,身后那人还在喊:“等等啊,别跑!” 何砚之冲出人群,拉上俞衡,直接躲进了男厕所。 李启明也跟着跑了进来。 俞衡非常无奈,用力挎着他脖子,咬牙道:“你到底是来请我们玩的,还是来给我们添乱的?” “松手松手,”李启明连忙求饶,“我哪知道他知名度这么高,这种地方都能暴露……” 何砚之又折腾出一身汗,已经跑到洗手池那洗脸去了,并说:“我可是两百年都没玩过跳舞机了,真没想到居然能碰到喜欢玩这个的男生。” 李启明:“那有啥,关琛也跳过啊。” 俞衡露出震惊过度的眼神,李启明微笑说:“不要惊讶,女装大佬无所不能。” 俞衡:“……” 他真是小看了这帮舍友。 306,人才辈出。 几个人在厕所躲了一会儿,接到关琛打来的电话,确定外面敌情已经解除,这才鬼鬼祟祟地出来,李启明还不忘拿上那一堆娃娃。 四人在来时下车的地方汇合,关琛说:“钱我已经交完了,启明儿记得转一半给我。” “知道了,”李启明一脸嫌弃地把自己机车搬进后备箱,“但是你这车怎么脏成这样?你确定要我们坐这个回去吗?” 关琛:“跑完野路变成这样很正常吧,嫌脏你别坐,你自己回。” 李启明立刻妥协:“我坐,我坐,一点儿都不脏——上车吧。” 四人在王山赛车场玩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开回市里,半道找了个饭馆吃饭,又将俞衡他们送回小区,这才各自离开。 何砚之早已经累得不行了,直接让俞衡背下车,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 俞衡轻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何砚之还有点意识,勾紧他脖子:“开心,你舍友挺有意思的。” 俞衡笑说:“我发现,一味地让你待在家里也不行,你这个人吧,还是得放养——不,半圈半放吧。” 何砚之哼哼一声,忽然感觉对方的手除了托着自己还拿了什么东西,便伸手去摸:“这什么呀?毛茸茸的。” “你说要送我妹那个娃娃,我拿回来了。” “你不是说你妹不要吗?” “她不要我要。” “你要这东西干嘛?” “毕竟是你抓的,我要不正常吗?”俞衡背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轻轻笑起来,“跟你有关的东西,都想占有一份——不可以吗?” 何砚之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你直接说,你想占有我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