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流量[娱乐圈] 作者：江涵秋 文案： 顶级流量之光宋亦上因打记者而人气直降，从此——扑穿天际，糊到地心。然而——过气偶像竟然接到了名导演纪嘉奕的新戏，还演男主，全网震惊——舆论都说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可是两个人冷脸对冷脸，剧组每天在飘雪。昔日世界第一甜沦落为江湖传闻的暴力小少年后对传说中的金主嗤之以鼻，不过他发现对方根本对他没兴趣，性冷淡一般的存在…… 助理：“网上铺天盖地的造谣，你怎么看？” 宋亦上：“太扯了。” 助理：“对！太扯了！” 宋亦上：“媒体都说他睡我，为什么不是我睡他？” 助理：“……” 注：没原型、顶流只是暂时落魄、HE。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嘉奕，宋亦上 ┃ 配角：方瀚渊，钱余等 ┃ 其它： 第1章 电影《奇缘人生》的拍摄现场，摄影棚头顶的布线凌乱错杂，灯光明亮大开，镜头外片场人员跟柱子似的杵在那儿，个个噤若寒蝉。 摄像头里，仍是一个拍摄现场的布置。 那里面人来人往，扮演工作人员的群众演员们忙碌走动，他们在拍戏中戏。 一个身影瘦长，清俊拔俗的男孩儿走进镜头中央，周围的工作人员之间瞬间发出了躁动的声音，自从男演员进了片场，现场就再也没有彻底安静过，明潮暗潮尽皆涌动。 宋亦上仰着头往自己眼里滴眼药水。 漂亮扬起的眼睛里像盛了清泉，眼神天真充满光亮。 坐在监视器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唇角很平，他的眉目清晰冷峻，眼神平静，视线冷漠，挺拔的身姿和冷冽的气息令人迷醉，纪嘉奕看着镜头里男孩儿侧脸拉出来的流利的线条，微微眯了眯眼。 宋亦上是娱乐圈里的传说。 走上神坛的时候风光无限，落入凡俗的时候狼狈不堪。 宋亦上，曾经的国内首屈人气偶像明星，被誉为流量之光，在近年来泡沫流量扎堆的娱乐圈环境里，是真真站在金字塔塔尖儿的顶级流量，是一个罕见的没出轨，没离婚，没吸.毒，靠屁大点事结果还能隔三岔五让热搜爆了的男人，实红。 作为少女们的梦想，妈妈们的憧憬，宋亦上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北京三环的早晚高峰，交通总得瘫，他飞到哪儿，哪儿的机场玻璃甚至别指着完好了，总得被粉丝挤裂。早些年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没蹭过宋亦上热度的人没资格进娱乐圈，没拉踩过宋亦上的人在娱乐圈里站不住脚。 宋亦上当年红得天翻地覆山摇地动，火得来势汹汹莫名其妙，十八岁那年接拍了一支奶茶广告后，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经纪人一脸懵逼，公司一头雾水，在茫然和错愕中，他猝不及防地出道了，出名了，人气直逼一线偶像男星，火得一塌糊涂，大大小小的新人和人气奖项拿到手软，重点是公司根本没出钱没出力，这些都跟白捡的一样。后来经纪公司稍微运作推了推，他很快稳登各大人气榜单榜首，蝉联冠军，凶残霸榜，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无数次刷新记录，并且是自己刷新着自己的记录玩。 他实绩瞩目，年纪轻轻，出过专辑，演过电视剧，上过综艺，当过重量型晚会嘉宾，微博上和他相关的话题阅读量动不动就是几十亿，个人商业代言推广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的人气带动下，半小时创造几百万销售额不值一提，入行不久后便轻松解锁国内一线男刊和内地几大女刊，至于在时装周和电影节里游走，是家常便饭。 他红得发紫，国名度不亚于影帝影后，商业潜力不逊于任何偶像小生，他的粉丝同样不容忽视，爱他爱得魂牵梦绕海枯石烂，仿佛要天上星能摘，要水中月能捞，一口一个老公、崽崽、宝贝儿的喊着，论粉丝粘性，购买力，忠诚度，应援规模和微博等各大平台数据，都是超一流的配置，给正主的排面大出天际，总之，他的一切，都是顶级的。 关于宋亦上的爆红，甚至还专门有专家和大佬分析他的出名之路，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脸好。 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帅的惊为天人，好看的惊心动魄，黑粉骂他什么的都有，唯独罕见说他脸不能打的。 甚至有媒体评价：这样的脸入了尘世，是凡人之福。 但在姹紫嫣红、靓人辈出的娱乐圈，脸好的人比比皆是，源源不断地往出冒头，所以各方专家认为宋亦上除了脸好，命里还带红，似乎这种人天生就该行走在星光大道上，活在灿烂闪光灯下，他是经济公司眼里的摇钱树，是粉丝眼里的上帝的恩赐，是所有路人眼里的没见过也听说过。 他是顶级流量，他的星途耀眼璀璨。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是过去，是缥缈的如水中月般的往事。 现在的宋亦上…… 现在的宋亦上混得有点儿惨。 说是十八线挨不上，但怎么着也得接近了。 在宋亦上红得如日中天的时候，爆出来一个猛料——他打了娱乐新闻记者。 那时他刚22岁，正是血热少年，事情刚被爆出来的时候粉丝们力挺，路人也是理解的，有时候狗仔们的嘴脸众人有目共睹，为了拍到猛料不遗余力，费尽心思，风评并不好，但宋亦上毁就毁在一直不发声明，拒不道歉，打人毕竟是过分了些，于是引起了共怒。 加之有黑粉开始扒他的过去，发现原来众人眼里的阳光少年小奶狗宋亦上在青少年时期是典型的问题学生，成绩差，总打架，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个混混，这一波带节奏被大肆渲染之后宋亦上人设崩塌，从此走了下坡路。 至于现在，靠一些老粉和真爱粉的支撑，宋亦上在圈子里苟延残喘，接到的戏的角色最好是男二，还是坏透了的那种，其余都是从男三以后轮，广告和代言low的一批，大多是没听说过的牌子或者烂大街的牌子，至于综艺，很久没上过了，好不容易上了一次，是给人当垫脚石铺路的。照这个发展形势，说不定哪天一阵风飘过来，他就要被埋在娱乐圈的风尘之下，再没踪影了。 他灿烂无比的辉煌时代在两年前终结，成了圈里最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的一个传说。 所以当他接到纪嘉奕的电影的时候，宋亦上在家里的阳台上坐了一整晚。 纪嘉奕是谁？ 纪嘉奕，知名青年导演，今年32岁，曾经执导的一部电影《假画》被提名奥斯卡，并屡获国内外奖项，票房大爆，口碑闻名，一举让他跨入影坛名导演圈，此后拍的两部片子也是人尽皆知，获奖无数，已俨然成为中国当代最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之一。 当然，他也是很多演员心中罕见的想被潜的对象…… 这在圈子里也是个罕见的新鲜事儿…… 电影主创一公布，舆论更是一片哗然，现在的宋亦上，要人气没人气，要演技没演技，整个人身上留下的，也只有当初那张让上万人激情心水的脸了。 于是各种猜测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出现，最火的一种就是过气明星和名大导演的关系见不得光。双男主电影里其中一个男主的角色给了宋亦上，走狗屎运都不带这么走的，当然是靠别的手段得来的。 可惜没人有锤。 即便如此，小道消息依然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衍生出多个版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八卦。 《奇缘人生》是一部拥有双男主的电影，讲的是当红偶像男星和总是偷拍自己的狗仔灵魂互换的故事，双方都无比厌恶自己当前的处境，狗仔羡慕明星有钱有名，明星羡慕狗仔自由自在，于是因缘巧合下，他们互换了灵魂，开始了崭新的人生旅途，并牵扯出父辈的纠缠，最终让过往恩怨寻到归宿。 这部电影的第一场戏讲的是由宋亦上扮演的陶未表演一场哭戏的全过程，陶未在电影里是一位人气偶像，典型的骄纵小生，表演靠假唱，演戏靠抠图，演技没有，实力不行，仗着家里有矿人长得俊俏在娱乐圈里驰骋纵横，这不演场哭戏全靠着眼药水支撑他那索然无味的寡淡情感。 宋亦上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位槽点万千的小鲜肉。 影片里陶未靠着滴眼药水吭哧吭哧过了这一镜，然而在片场拍摄时，宋亦上靠着眼药水竟也没能哭出来…… 气氛非常之尴尬。 第一幕戏虽然是哭戏，但风格却不是悲怆凄凉那一类的，反而满含着喜剧和讽刺元素，既然不能从悲伤的人物心境里找共鸣，只能靠演技，然宋亦上今年24岁，不仅是个过气明星，而且风华正茂啥也不会，他之前一直是偶像人气明星，演技青涩稚嫩，甚至可以说还有些拙劣，后来糊了之后，更没有磨炼演技的机会，演技堪堪停留在了两年前的水平上，一个演技差的明星扮演一个没演技的明星，既不难，也难。 宋亦上开工的第一场戏就是哭戏，也是有些点儿背。 眼瞅着眼药水已经下去半瓶，这一条却一直没过，半天折腾下来，宋亦上的眼里既干涩又湿润，脸色很冷，纪嘉奕只在开拍前很淡漠地跟他交待了几句自己想要的效果，两遍走位过后开拍，然后不断地喊卡和开始，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 片场热闹起来，工作人员们偷偷捂着嘴开始交谈。 “神仙演技啊，半瓶眼药水都滴完了还没哭出来？？” “说不定人家都只在床上哭呢。”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他来演男主，流量带不动，演技还没有，和票房有仇啊？” “我先顶个锅盖，其实宋亦上的颜，我还是吃的……” “……” “……貌似我也是？？” “……” 耳边声声聒噪，宋亦上愈加心烦意乱，又一声“卡”喊过之后，他手里紧攥着眼药水，微皱着眉朝纪嘉奕看过去。 坐在监视器前面的那男人神情肃然，侧脸的线条锋俊冽厉，正认真看着回放，察觉到灼热凝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抬头朝不远处望去。 四目相接，两双漂亮眼睛一对上，宋亦上看见纪嘉奕的表情是那种得体有礼的冷淡，保持着一贯的矜贵斯文，疏离冷然，他只说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 “重新来。” 第2章 “重新来。” 纪嘉奕说完之后转过了脸，将视线重新投了回去。 宋亦上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这三个字了，耳朵都麻木了。 片场有人在小声说话，貌似是工作人员在看戏，她们交谈的主题要么是：宋亦上果然是只有一张脸，没有演技。或者是：咦，他俩关系不应该挺亲密的嘛，难道是在避嫌？ 一遍遍的“卡”让宋亦上彻底乱了，他风头正盛的时候是被粉丝们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自从他一炮而红之后，邀约不断，是这个圈子里的神话，小鲜肉中的标榜，现实的讲，在这个收视率和商业价值为王的时代，谁能带流量，谁就该被宝贝着，于是他被各种导演宝贝着。听惯了粉丝们吹的彩虹屁，自然飘得理直气壮。 哪怕他从神坛上走了下来，演的都是无关轻重的角色，接的都是粗制滥造的剧本，导演们对他的要求也不高，中心思想无非是露个脸就行了，至于演技什么的，存不存在都可以。 但纪嘉奕跟他们貌似都不一样。 一次次的重来，每个细节精雕细琢，还不告诉宋亦上问题和原因，宋亦上的脸色有些不对了，经纪人蓝可在旁边龇牙咧嘴瞪圆眼睛不断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冷静。 曾经阳光活泼、温顺有礼一见人就笑的小可爱小甜心自从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以后变得冷酷话少似冰山，仿佛骨子里的野性全被释放出来了，一个眼神就能射杀你，敢怼天怼地怼任何，蓝可为此提心吊胆。 宋亦上完全找不到拍戏的节奏，也猜不到大导演的心思，不一会儿片场休息，他握着眼药水，眼睛还有些发红，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落寞，他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一个人嘴里嚼着口香糖，低头看着前面的地板，一言不发。曾经在片场休息的时候一波又一波女工作人员偷偷跑过去问他要签名，现在只有旁边的工作人员的议论声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演技那么烂，都是当初被脑残粉丝们惯的，还流量之光诶，现在糊到地心了谁还把他当回事儿。” “哎，原来顶级流量没落了还真和十八线小明星一个样。我曾经还粉过他耶，不过后来他一直没什么水花了，我就无感了。” “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有屁用，长得好的人多了去了，前几天选秀节目新出来的小孩子们好多十七八岁的，我都看花眼了，好喜欢啊……” …… 宋亦上静静坐着，默默听着。 经纪人蓝可听到这些话，故意趾高气扬地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从小姑娘们中间穿过，走到宋亦上旁边，朝他说：“其实你表现还是不错的，一遍一遍拍是因为纪导要求高，我刚从镜头里看你的脸状态非常好。” “是吗？”宋亦上抬起了头，难得朝蓝可挤出一个不走心的浅笑，“可是镜头里的真的是脸吗？难道不是一张支票，数额有好多颗零的那种？” 听到宋亦上还如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开得出玩笑，蓝可紧绷的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笑意：“有那么金贵么？” “粉丝们不是说了吗，我是天神眼角最具风情的泪痣，是上帝右手戒指上最璀璨的宝石。”宋亦上回答着蓝可的话，脸上硬撑出来的笑容倏地收起了，像琴声戛然而止，“虽然这些都是过去，但存在即合理，这是无法抹去的过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的方向看。 纪嘉奕正和摄像和灯光师比划着什么，身影挺括，埋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找到。 “还能嘴贫我就当你不需要我给你做心理建设了，一会儿加油，不要感情用事，纪导虽然年轻，但也比你大了八岁，你跟着他好好磨练演技，稳步转型。”蓝可说。 宋亦上再次冷静了下来。 他初进公司的时候，打扮精简干练的蓝可带他去见公司的高层老总王川，那天的一切宋亦上都历历在目，落地窗投进大片大片的阳光，空气温暖干燥，手夹高档香烟的男人喷出一口烟雾，白雾弥散在他脸上，他的声音穿过那缭绕的烟雾飘了出来。 “亦上，以后你想走哪条路，你想当一位演员，还是当一位明星？” 宋亦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要当人气偶像。” 蓝可那时诧异了一下，给宋亦上递了一个似埋怨又不似埋怨的眼神，少年当时才十八，血气方刚，满腔豪情，他吐字清晰、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当人气偶像。” 王川往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烟灰，笑着说：“好，以后你就走这个路子。” 以后，宋亦上真成了连街头巷尾的老奶奶都知道的超人气偶像。当然她们对他的认知只停留在街边的一张张海报上：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 电影继续拍摄。 宋亦上在镜头里来来回回又走了好几遍。 一米八的个头，黄金比例的身材，巴掌小脸，狭长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皮是单的，不带一点儿双的那种锋利利落的单，清亮的眸子里很容易涌出风情，绝色无双，而此刻镜头里人的脸，明显是虽带着几分孩子心性的无措，却又冷硬傲然。 副导演朝纪嘉奕看了一眼，想着这条要不算了吧，拍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对宋亦上也不能要求过高，张口道：“要不……” 纪嘉奕果断打断他的话：“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次。” 宋亦上只能一次一次地尝试，尽量用自己的渣演技去贴合大导演的心，周围的空气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静的，又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冷的，工作人员们个个把嘴闭得紧紧的，在反反复复的拍摄中，片场的温度低到了极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后来又反复了好多遍，有一遍不知怎么了，也许是眼药水滴够了量，又或许是因为悲愤，宋亦上演技莫名爆发了一下，戳到了纪嘉奕的点，那一条拍得特别顺利，陶未眼里有泪有情，既真情流露，又十足做作。 纪嘉奕终于点了头，满意了。 宋亦上心如死灰。 一场哭戏拍完，一瓶眼药水也空了。 他头也不回地朝摄像机转过了身，脸色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第一天的拍摄任务不重，拍完可以回酒店休息了，宋亦上这边刚结束，助理钱余跑过来给他递水，水刚送到手上，钱余便小声朝他喊：“卧槽，你拍个哭戏用完一瓶眼药水是认真的吗？这件事被爆出去一定会载入影史吧！可千万不能让你的黑粉们知道。” 宋亦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闭嘴。” 钱余跟了宋亦上很久，意识到他脸色不对，忙顺着毛说：“哥哥，第一天拍摄，不太顺利正常，别放在心上。” 宋亦上把水刚递到唇边，咕嘟咕嘟大口吞咽，凉水灭不了心中的无名之火，情绪积堵在心中难以发泄，但他自黑般地对钱余说：“我现在还有黑粉么？我难道不应该糊到连黑粉都没有了吗？” 钱余卡了壳，自己视奸粉圈这么久，确实黑粉的踪迹寥寥无几。 连黑子都没有，可见网友真的是一点热度也不想给。 钱余知道自己嘴贱提起了不该提的话头，于是赶快圆道：“没有人能永远红啦，主要是心态要好，现在的流量根本不能打，想当初你去哪里，哪里的路比北京还要堵，古人有句话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当年有一句话是女生之间三人行，必有我情敌，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吗？因为你的粉丝太多了，你的成就没有人能破，黑子也真是的，好久不营业不让他们当黑了！” 钱余的油嘴滑舌让宋亦上把想说的话堪堪堵在嘴里，钱余继续说：“哥哥，你现在虽然人气不行，但你的脸还是能打的，不然你想想，纪导为什么会找过气的你演戏？他肯定是看上你了，不，看上你的脸了。” 别说钱余了，宋亦上也纳闷，蓝可也纳闷，公司投资了这部影片，早期走了很多关系，前前后后折腾好久，仗着纪嘉奕的口碑和名声，没人不想往剧组里塞人，但绝不是想塞宋亦上，公司现在对他几乎采取完全放养的状态，当年他出事儿以后，事情闹到根本公关不好，公司当年实力也不行，小作坊经营模式，只顾着抱着天选之子捞钱，出了事儿却毫无办法，最后让宋亦上破罐破摔了。 蓝可其实能力不错，作为宋亦上最初的经纪人，在他落魄后于心不忍，依然管他，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宋亦上后来一直没起来，那颗最耀眼的星星落入凡尘之后再没升起，逐渐从一线往后退啊退，星光从此黯淡。 然而这部电影最后只有宋亦上进去扛了个角色，别的公司里的明星几乎都没有姓名。关于宋亦上的加盟，众说纷纭，但究竟是怎么塞进去的，蓝可也说不清楚，感觉模棱两可。纪导是人尽皆知的高标准，严要求，对待工作无比认真，挑选演员极其慎重，尤其是在戏里挑大梁的人，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宋亦上试镜时是个炮灰陪跑的，最终主演敲定的时候，难以置信地反复跟对方确认了好几遍。 后来蓝可甚至代表公司一众高层私下里偷偷问过宋亦上：“听说金主都喜欢养金丝雀，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变金丝雀宝宝了？” 宋亦上无语，正如他现在。 所有人都说他是靠勾搭纪嘉奕上位的，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纪嘉奕脑子里是那根筋儿搭错了，竟然找了他演这么重的戏份，他何其冤枉，何其无辜。 宋亦上心里烦躁，皱了皱眉说：“你放心，纪嘉奕这辈子都睡不到我。” 话一出口，宋亦上潇洒地转身，然后看见纪嘉奕就站在他身后。 宋亦上：“……” 纪嘉奕一手拿着水瓶，一手插着兜儿，跳过了宋亦上最后说的那句傻话，脸上有鲜明昭彰的冷意，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说：“跟我来。” 第3章 纪嘉奕的视线只在宋亦上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身走在前面。 钱余伸手捂住了脸，没眼看这种尴尬场面，宋亦上虽然心情复杂，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站起来跟着纪嘉奕，走了过去。 两个人不是并排行走的，而是一前一后。 走到休息间，宋亦上才意识到原来纪嘉奕是叫他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 话筒，主持人，灯光全部就位，纪嘉奕率先坐在了沙发上。 宋亦上扫了一眼沙发，从从容容地坐在了纪嘉奕身边，中间大概还能塞下两个人。 摄像大哥的脑袋冒了出来，朝他俩喊：“两个人没都框进来啊，挨近一点。” 休息室的门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呼啦涌了一堆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这部电影的选角定了以后，网上的言论从来没有正能量过，不只是小姑娘们，连大男孩们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金主是如何为了下半身无脑选主演、如何捧自己的枕边人的。 摄像大哥的话说完三秒以后，没有人移动，屋子里瞬间也静了三秒，两人间的气氛不知怎么就僵住了，仿佛时间前行的按钮被人忽然按下了停止键。 宋亦上镇定自若地转过头看向纪嘉奕，两双黝黑的眼睛正对着，没人先移开视线。 其实在六年前，宋亦上刚进娱乐圈的时候，有一次和纪嘉奕合作的机会，但他拒绝了。 那时，纪嘉奕五次三番联系他的经纪人，邀请他出任《假画》的男主角，那时纪嘉奕很年轻，没有现在名气大，在当时的大导演眼里，宛若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但《假画》让他名声大噪，一夜之间，圈子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导演，拍了一部充满文艺中国风的警匪片，在影坛卷起一股火热风暴，挺不错，这个导演的名字叫纪嘉奕。 而当初刚入行的宋亦上毅然决然拒绝了纪嘉奕。 在商业片横行、资本说了算的时代，你拍国画？拍中国风？这不是在搞笑？而且警匪题材向来都是港片出彩，内地没几个拍得好的，近年来也不兴这个，扑街预定百分百，于是宋亦上果断推掉了这个邀请，当时他是个纯新人，刚进娱乐圈，为博取关注度和话题度去演了一部偶像剧里的男二。 狗血偶像剧播出之后，男二宋亦上收获了比男一更多的热度和粉丝，成了整部剧里最打眼的人，而同期上映的《假画》票房也是一路飙升。 蓝可很痛心。 她认为宋亦上如果接了《假画》这部电影，造成的轰动应该远远超过接的烂俗桥段频出的偶像剧，而且应该是现象级的，宋亦上不以为意，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不后悔，毕竟当初自己也不看好《假画》。 况且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那就是当偶像，而非当演员。 没想到多年过后，风水轮流转，当初纪嘉奕多次联系公司，宋亦上拒演，如今宋亦上虎落平阳，当他主动联系《奇缘人生》剧组表示想参演的时候，第一次去试镜男N号都果然当了个炮灰。 宋亦上第一次试镜时只有副导演在场，但录了完整的试镜视频，拍回去主创讨论过后，对方回复以后如果有适合的角色，有机会再合作，这就是拒绝了。 然而过了不久，剧组又联系他再次去试镜，这次试的角色是双男主之一的陶未。 宋亦上私下里跟蓝可吐槽过：“这个剧组的人是不是有病？演男八不要我让我去演男一？” 蓝可也摸不着头脑：“你现在的身份和演技的确担不起，不过这应该是导演的意思。” 宋亦上眯了眯眼：“那个姓纪的导演好像还是当年我拒绝的那个？公司是不是给我走后门了？” 蓝可：“绝对没有，给现在的你走后门和扔钱有什么区别，而且纪导的风评优秀到飞起，不收礼来不收人，听说只能靠实力取悦的。” 宋亦上：“他有说的那么好吗？是不是个可爱的年老的小老头。” 蓝可：“你又猜错了，纪导挺帅，真挺帅。” 本身觉得自己帅的没天理的宋亦上当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于是当他第二次试镜第一次看见纪嘉奕的时候，差点以为对方是来和自己搭戏的。 那是人间四月天，窗外芳菲开尽，一个极其打眼的英俊男子走进房间，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摘下脸上的黑色口罩，整个人便帅的有些失真了，他自然得体地坐到第一排边上，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漂亮的眼里含光，薄唇的弧度似有若无，显得寡情凉薄，好看的手里不知从哪儿摸来一瓶水，朝宋亦上一抬眸，声音不冷不暖地说：“开始吧。” 那刹那宋亦上仿佛看见了一阵夏天的风，清清凉凉地从他眼前吹过去了。 身前的人穿着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衣物，长了一张颇为矜贵的脸，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朝宋亦上看了一眼，宋亦上便涌起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毫无缘由，没有道理。 宋亦上当场愣住了。 . 就如同他现在这般，大脑放空，看上去有些发愣。 第一次见面时的纪嘉奕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纪嘉奕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成为和他对视的他的导演。 片刻楞滞后，宋亦上清醒了三分，他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一手攥紧衣扣，两人的距离变近，但中间还隔着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 摄像大哥低头看了一眼，嘴张开还想再喊，让他们坐得更近一些，然而他看到了宋亦上突然朝他瞥过来的眼神，不知怎么被吓到了，那句话重新滚回到他肚子里，再也不敢冒出头来。 宋亦上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只是平平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不知为何，那人就缩回了脖子。 宋亦上红的如日中天，一人扛起娱乐圈的半片流量江山的时候，整个人就是清纯的邻家大哥哥，性格温顺纯良，清瘦的身形，白衬衣，牛仔裤，笑容甜的能融化南极的冰川，一笑起来世界熠熠生辉，可自从丑闻发生后，宋亦上在镜头里的笑容与日俱增的减少，甚至降为零，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很多，从活泼挂变成冷酷挂，常年冷漠，不配合镜头是常事，话少了，心冷了，明明更率性自我了，却没让人感觉到快乐。 主持人大概也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没再多话，直接切入正题，让他俩先和观众打招呼。 纪嘉奕：“我是《奇缘人生》的导演，纪嘉奕。” 宋亦上：“我是《奇缘人生》中陶未的扮演者，宋亦上。” 两人全程盯着镜头，表情淡漠严肃，他俩看不出任何情绪，主持人反而紧张了起来。她吭了一声，不怕死的问了宋亦上一个全国人民都想知道的问题：“纪导为什么找你演这部电影？”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门边的人又开始亢奋了，有人轻声开着玩笑：“因为爱情。” 宋亦上并没多想，他回答的干脆：“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导演，我也想知道。” 无声的沉默在屋子里流淌，话筒被递了过来，纪嘉奕定定注视着宋亦上的侧脸，他用一种打量的目光审视宋亦上，表情十分冷淡：“下一个。” “啊？你说什么？”主持人侧过了耳朵。 纪嘉奕没多说话，神情冷峻，说：“下一个问题。” 主持人一愣，讪讪地笑了笑，换个心理素质不强的人，怕是早崩了，但她依旧挤出了一个笑：“通过和亦上的接触，导演觉得亦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到纪嘉奕直接略过那个问题，宋亦上也有些意外，他在心里盘算着，思索着，在圈里混了六年，见得世面也多，他还没有摸清纪嘉奕为什么要找他来演戏，外面谣言四起，可纪大导演倒是心宽的很，从不辟谣，貌似对他也没什么想法，整个人清俊正直的很。 宋亦上觉得纪嘉奕哪怕说因为他的脸找他演戏也行啊，可这人貌似清冷正直到不会说谎，不辟谣也不遮挡，真似坦荡磊落。 “我们刚认识，不太熟。”纪嘉奕这样回复主持人。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又僵了，心里的血吐出好几丈远。 主持人握着话筒，把头转向宋亦上，决定换个人问，她问：“最近第一次担这么重的戏份，大家都很意外，对导演有什么要说的吗？” 实话说第一天的拍摄不顺利，众人都憋屈，于是宋亦上说：“我在演戏方面是一张白纸，希望导演以后能多指导我。” 主持人立马问：“如果让你给自己的演技评价，你觉得是什么水平呢？” 宋亦上顿了顿，说：“一般。” 主持人又转头cue纪嘉奕：“导演觉得呢？” 纪嘉奕看着镜头，并未抬眼看宋亦上，他只是淡淡说：“及格线左右。” 主持人艰难地笑了两声。 及格线可左可右，这句话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说骂不是骂，说夸不是夸，宋亦上把这句话放肚子里翻来覆去品味半天，只品出一个意思来：他被嫌弃了。 主持人挠了挠头，脸是笑着的，牙已经龇起来了，这个采访真是太难进行下去了，人难道不是你亲自选的吗？！她捏了捏手里提前准备的卡片，准备按写好的问题走流程了，再也不想情真意切的发挥了！ 主持人问得不走心，两个人答得更不走心，一个比一个高冷，一个比一个话少，全程没有交流和对视，一直在看镜头，活像两个没有表情没有心的机器人，回答全是类似于“嗯”、“是”、“不是”和不知道的，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要加钱的那种。 采访结束，主持人落荒而逃，后期愁的脑袋都大了，这再怎么剪也不好播吧？ 剧组的人围在门口面面相觑，想磕金主梗CP的人宛若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这已经不是甜不甜、宠不宠的问题了，而是面前的两个人，全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冷漠，烦躁，毫无CP感。 这种气场不像是演出来的，而是真实萦绕在这间休息室里的。 书里不是这样写的，剧里也不是这样写的，不对啊？ 纪嘉奕没有说话，只是往门边偏了偏头，眼神还没过去，众人先作鸟兽状散了。 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很怕纪嘉奕，即使这种害怕是出于敬畏的害怕。 众人散后，只有宋亦上留了下来，他想知道纪嘉奕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机会，于是他待在屋里，等着看大导演的动作，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那么纪嘉奕一定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你怎么没走？”纪嘉奕突然问。 没按套路来，宋亦上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果纪嘉奕真对他有什么想法，他要迂回曲折地绕过去，戏要演，可绝不苟且，但纪嘉奕的反应让他有些骑虎难下。宋亦上还在原地踟躇，他的脸上冷若冰霜，手指擦着裤缝无规律地打着节拍，纪嘉奕已经赶人了：“回去多读剧本理解人物。” 宋亦上被赶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我们不熟。 作者微笑：会熟的。 第4章 回到酒店后，宋亦上手里把玩着手机，银灰色的手机在他手里不停地翻转，他在房间里反复走来走去，边走边说：“我这么一个过气流量，既不是票房保障，粉丝包场也不能打，他为什么要选我当演员呢？” 钱余一边听着他讲话，一边飞快在手机上打字，宋亦上轻轻踹了他一脚：“听本帅哥说话了吗？你干嘛呢？” “替大帅哥反黑。”钱余答得热血澎湃，“我正和小姐姐们一起替你撕逼呢！” 宋亦上皱眉：“和谁撕？” 钱余：“白佟。” 宋亦上揉了揉太阳穴，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足以可见此人长得有多让人不印象深刻，他说：“怎么和他吵起来了，三十八线，不用管。” 钱余正撕的嗨：“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和谁家撕是看得起谁家，白给对方蹭热度，我们平时撕着玩儿，练手，还没开始正经骂呢，对方家后援会瘫了，行不行，太菜了，我们还没撕够呢，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那些扑街那么扑了竟然还有粉丝，加上你的粉丝姐姐们比较佛，谁都敢来碰瓷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撕一场，让他们知道爸爸不是那么好惹的。” 钱余作为宋亦上的私人生活助理，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一直冲锋在为宋亦上撕逼和反黑的前线，打入宋亦上各大粉丝团的内部，深度掌握第一手粉圈动态，可谓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他经验丰富，撕起人来轻车熟路，分分钟理出了这场撕逼的前因后果和时间线，并罗列了一篇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的对方黑料合集，被宋亦上的热血粉丝们大规模转发，把对方杀得灰头土脸。 宋亦上看他如此投入，不再打扰他，对纪嘉奕为什么要请他来演戏这个问题思索无果后，心情烦闷，于是亲自登上微博小号，进自己超话里点赞了一圈要把亦上宝贝抱起来亲的帖子，并且装自己的粉丝去回答帖子里提到的问题，和白天那个高冷超拽的酷boy判若两人。 说也奇怪，之前大火的时候每天沾枕头就睡，现在闲了反而尽干些无聊事。之前看见粉丝给自己吹的彩虹屁脸都要发烫，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玩儿精分。 粉丝发：【宝贝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啊？满脸胶原蛋白，又白又嫩，啊啊啊……】 宋亦上用小号回：【当然是天生的啦。】 路人发：【宋亦上真的长得那么帅吗？】 宋亦上用小号回：【拥有如此耀眼容貌的人世上只此一个，能取我命。】 黑粉发：【为什么要粉这种演技稚嫩的人？】 宋亦上用小号回：【演技稚嫩怎么了，长这么帅气如果还演技好的话是想气死谁？】 不明属性发：【如何评价宋亦上的长相？】 宋亦上用小号回：【宝贝华丽地展现了什么叫做上天的偏爱，好好看呜呜呜，我真的顶不住。】 …… 如此这波操作进行下来，宋亦上才去浴室里冲澡。 三年前离开了那么多人，但也还是有人守着他的，不算太差。 脱了衣服后宋亦上仰起头让热水从自己头顶浇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纪嘉奕，继而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他在网上开玩笑归开玩笑，但如果真说那种让他觉得可以的脸，那纪嘉奕的算一个。 不稚嫩不老练，轮廓谈不上深，但也不浅，其实纪嘉奕的五官比起那些典型的轮廓深邃型是相对柔和的，奈何人的气质太冷太飒，把一张脸也衬的如同被刻意雕琢过似的。 乍一看有些平，细细想却是耐看的。 尤其是禁欲冷冽的金丝框镜架在那张总是静得惊人的脸上，怎么看都是绝配，令人生畏，也令人向往，像向往一片纯净的雪湖。 那张脸当导演可惜了，该当演员的。 想到这里，宋亦上把水温往低降了降。 .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宋亦上戴着帽子和钱余从五楼下去，到了二楼的餐厅，里面已经有很多面熟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早点了，刷他房卡的小姑娘看见宋亦上轻呼了一声，宋亦上把帽檐压得又低了些。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感到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那些目光热切而裸露，宋亦上的眼睛从刘海里露出来，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选好食物之后发现众人的视线并未散去，他往旁边一瞥才看见好巧不巧，纪嘉奕也是这个点儿来吃饭，在他旁边打好了饭。 纪嘉奕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即使看见了纪嘉奕，宋亦上也毫不犹豫地选择单独另坐了一桌，背对着纪嘉奕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钱余拿着餐盘犹疑半天，先是站在了宋亦上旁边不断朝纪嘉奕的方向使眼色，看见宋亦上无动于衷后，把心一横坐在了宋亦上的对面。 宋亦上这才撩起眼皮看了钱余一眼，慢条斯理地剥茶叶蛋的壳。 钱余悄声说：“卧槽导演现在一个人一桌诶，刚刚你俩明明是一起的你怎么好意思抛下导演自己坐在这里啊。” 宋亦上茫然抬头：“他是不会吃饭要我喂他吗，我和他一桌。” 钱余：“……” 钱余：“可是刚刚你俩一前一后……” 宋亦上打断他：“那你过去陪他？” 钱余闭上了嘴，他睁大眼睛扫视四周，再次开口：“你看看，周围的人又在讨论你俩的关系了，我能读懂他们的唇语。” 宋亦上：“他们在说什么？说我目中无人，不尊重导演吗？” 钱余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在讨论你们俩的性生活愉不愉悦。” 宋亦上被蛋黄噎了一下。 “他们说，导演这些年身边漂亮的花花草草无数，可还没听说他真的把哪朵摘下来过，之前某影后为了撩他甘愿在他的戏里当女二刷存在感，可依然当了炮灰，某歌星不收钱想给他的电影唱主题曲，可惜他眼光太高，这么久了没收一个人，还以为你凭借一张好脸脱颖而出，能像猫一样乖巧甜腻黏糊让冰山美人笑一笑，结果没想到又来了一座不解风情的冰山，那你们肯定……很无趣啦。” 宋亦上放下水杯：“不是，自从来了剧组，我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们是怎么脑补狗血金主文情节的？” 钱余神情天真地笑了笑：“你懂什么，这叫避嫌，暗戳戳才好磕，understand？”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磕。 第5章 钱余给宋亦上解读了众人的口语过后，宋亦上的脸当场便黑了，整个人头顶阴云密布，他吃完饭后匆匆去了片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剧本。 除非工作必须，片场的工作人员们几乎从来不找宋亦上主动搭话，当年那个笑起来能要人命的顶级偶像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佛看谁都不带感情，对谁都无法客气的高冷boy，光看他的脸色根本无法猜出他心情的好坏，仿佛他满脸写着一言不合便不高兴想怼人的大字，有很多人碍于他的气场没和他交流过一句话。 如果说纪嘉奕的冷让人觉得疏离，那宋亦上的冷便让人觉得害怕。 片场在最热闹的时候，欢声笑语打成一片，只有宋亦上是一个人的，和除他以外的世界格格不入。 早餐时的冷漠和沉默并未对纪嘉奕和宋亦上的相处造成影响，毕竟他们私下里的关系和陌生人一样，除了工作以外毫无交流，和外人眼里的关系亲密和不堪沾不上半点关系。 宋亦上收了心演戏，然拍摄并不顺利，纪嘉奕的高标准和严要求不是说着玩的，如果说第一天的戏是因为哭戏有难度他演不好情有可原的话，那之后的戏他如果还演不好就说不过去了，事实是他后来的表现也让纪嘉奕不怎么满意。 一遍又一遍的不OK和重来让每个人筋疲力尽，纪嘉奕在片场很有风度，从不骂人，但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和平淡无奇的语气总是能让人心里一紧，不断提醒着所有人这一幕不行，炎炎夏日，片场里温度奇高，他却有足够的耐心等一个在他眼里看来能过得去的镜头。 在重复拍摄的镜头里，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宋亦上的，每次重来那两个字响起的时候，连钱余都替宋亦上觉得尴尬，甚至怀疑纪嘉奕是故意针对宋亦上的，宋亦上在演艺界没混多久，他怎么能一点水都不放呢，哪有人真的能把每个细节都做到完美无缺。 钱余义愤填膺，也看着宋亦上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差，每拍完一上午或一下午之后，宋亦上总是第一个转头便离开现场的，要么坐到保姆车里休息，要么直接回酒店，总之是不想在片场多待一秒的时间。 久而久之，纪嘉奕和宋亦上之间的关系更冰了，纪嘉奕从不放水，宋亦上从不低头，片场气氛肉眼可见的飘着寒气，广大吃瓜人员纷纷觉醒他们磕的CP怕是假的。 关系好可以营业可以假装，关系差要怎么演？ 于是金主论的新版本逐渐出现，扑街宋亦上能进这个牛逼哄哄的剧组还是有关系的，只不过金主不再是纪嘉奕，而是另有其人，搞不好就是油腻的投资人中的某某，导演性冷淡诚不欺我，纪嘉奕只爱工作，不爱任何人，只不过是被绑架了而已，这不在拍戏时对宋亦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纵容和宠爱，不亲口骂已是最大的仁慈和包容。而宋亦上这个糊到十八线的小扑街不知道抱了谁的大腿，吃到这么好的一块大饼。当然了，像宋亦上这种不管看见帅哥还是美女都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样子的人也不会爱任何人，为了能红卑微的妥协罢了。 两个版本在私下里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争论，双方各执己见，互不退让。 舆论口碑发酵以后，消停过一段时间的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出现，很多有关宋亦上的不堪入耳的话再次传进他的耳朵，娱乐圈往往势利而现实，你红，人人把你供起来捧着，你糊，就是脚边一滩泥。 嫌弃的神情，不怀好意的眼神，嘴里的碎语不间断在宋亦上耳边响起，比在这两年里的任何时期都要强烈，他宋亦上才不配位，何德何能站在这里。 眼看着宋亦上的下一场戏要拍了，他让钱余去给自己找要换的衣服，钱余问了服装师后，服装师爱答不理的给钱余指了一个地方，钱余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件衣服。 钱余五次三番地去问服装师未果，只能折回来跟宋亦上含糊其辞地说自己没找到，宋亦上当然从钱余的话里提取了关键信息，服装师在故意为难他们。 宋亦上放下手里的剧本，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众人纷纷在做自己手里的事情，重要的，不重要的，那个服装师在和助理说笑，脸上不一会儿开了花。 宋亦上亲自走过去问她下一套服装在哪里。 服装师没给他正脸，手指向远处的箱子：“就在那个箱子里面啊，你们不认真找总是来问我干嘛？” 宋亦上迈开两条长腿，几步便走到了箱子前，他在箱子和衣架里找了一遍，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纪嘉奕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的片场大而空旷，纪嘉奕拿着喇叭喊所有人集合就位，抓紧时间拍下一场戏。 纪嘉奕站在不远处朝宋亦上的方向喊：“演员，陶未，就位，不要浪费时间。”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若有表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表情，有几个大叔在一旁站着吃瓜看戏，此时的宋亦上无疑应该是窘迫的。 宋亦上在原地朝着纪嘉奕的方向望了几秒，然后他大步流星走了过去，走到纪嘉奕身前时，停住了，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把手伸到纪嘉奕身侧，从纪嘉奕手里拿到了喇叭。 他转过身和纪嘉奕站在一起，拿起喇叭朝远处的服装师喊：“为了不再耽误时间，请您把我的衣服找出来好吗？谢谢。” 钱余旁边的打光师说：“他想干什么？他是疯了吗？” 钱余当然猜出了宋亦上想干什么，他捂了半张脸：“想让我们哥哥心里不爽，那是不可能的，谁都不行。” 远处的服装师听到宋亦上的话，先是脸色一白，然后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他把视线移到纪嘉奕身上看了一下，立刻转身去取衣服。 服装果然不在方才宋亦上和钱余翻过的箱子里。 四周都被喇叭里突然升高的分贝和清亮的音色吓了一跳，宋亦上接到衣服之后继续拿着喇叭望向四周惊呆的人群放大声音说：“没想到找衣服的效率这么高，我要再次说一声谢谢。”说完他把喇叭还给纪嘉奕，并朝纪嘉奕抛了一个wink。 这个wink不带笑意，甚至带着点儿挑衅和叫嚣的意味，却仍过于好看，像把眼里的星光洒了出去，以至于一群小姑娘们发出“啊”的一片声音，纷纷想魂穿纪嘉奕。 纪嘉奕接过喇叭的手轻微地晃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亦上这一闹过后，大家都知道了他不好惹，言行举止收敛了很多。当年那件事过后，舆论纷纷指责他是个不良少年，那他没必要再经营自己温暖阳光的形象。 冷傲渗透进了骨子里，是渐渐会与人融为一体的。 从此在片场，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惹他。 第6章 刚开始几天拍戏的节奏并不快，翌日早上起床后，宋亦上洗漱时磨蹭了一会儿，结果到了后面赶时间，他迷迷糊糊地戴上口罩出了门，整个人要醒不醒的。 “哥，赶时间呢，快走，今天你戏份儿不是还挺重？”钱余催他。 宋亦上背对着酒店楼道里一端的尽头，半睁开眼睛正对着钱余说：“没事儿，今天拍的戏是陶未当明星胡闹的戏份，胡闹一会儿就完了。” 说完这句话，宋亦上看见钱余的脸色变了，眼神寒寒的，眼珠子都在抖。 他慢悠悠转过身，顺着钱余的视线望过去，纪嘉奕刚从房间里出来，正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亦上：“……” 宋亦上的目光和纪嘉奕的目光一对上，如同雨夜的天雷绽在了他头顶。 这下作了个大死。 一瞬间各种念头汹涌冒出，宋亦上挑了个最没用的——装死。 他摘下口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迈着步子几步走过去朝纪嘉奕非常有礼貌地问了声好。 纪嘉奕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和宋亦上打了个招呼，他没有责备宋亦上，也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反而戴上了口罩，从墙上离开，快步走向了电梯。 纪嘉奕没有刻意等他，宋亦上跟了上去，依旧走在纪嘉奕后面，没有和纪嘉奕并排同行。 钱余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在电梯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喘口气纪嘉奕能把这栋楼给炸了，但纪嘉奕带着口罩，倚在电梯角落里闭着眼睛，从外边看上去火气不大，但心里的火压没压住他就不清楚了，也揣测不到。 出了电梯，走几步就是酒店大门，纪嘉奕前脚刚出去不久，宋亦上也走了出去，于是后脚门外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呼喊声。 宋亦上和钱余刚出酒店大门，一推开门海啸般的尖叫声铺天盖地般扑过来，守着的人大多是粉丝和站子的前线。人气明星们拍戏的期间，每天从酒店里出来去影视基地和返回时，在酒店门口总有粉丝守着拍他们，当然也有些粉丝早起晚归只为来见他们一面。 站子的前线们疯狂对着爱豆狂按快门，修过之后立刻发到网上，为嗷嗷待哺的粉丝们提供新鲜的物料。 但凡是个实打实的流量明星，都有各个站子负责零散应援，数据打投，接机送机，以及派前线在行程允许的情况下跟拍爱豆。几个效率高的站子发了图之后，隔着一根网线，别的粉丝们就可以舔屏和疯狂存图。 “宝贝早安！” “大帅哥！” “啊啊啊啊…….” 宋亦上和钱余走在路上差点儿停下步子，惊讶地看着对方。 宋亦上受宠若惊：“她们在喊什么？我现在还有这种粉丝应援吗？” 钱余咽了一口唾沫：“靠强大的意念和喜爱，她们追随着你到了这里，不是有那句话吗？母子连心。” 宋亦上转过头：“最早那批人可能还真是妈妈粉，那女友粉呢？” 钱余：“差别不大吧，据我每天视奸粉圈发现，妈妈粉每天想把你抱起来亲，女友粉每天想被你抱起来亲，但本质上都是想亲你……至于今天为什么热情，其实我也疑惑。” 早些年宋亦上还红得经常忘了自己叫什么的时候，粉丝们也是极其疯狂的，别说拍戏时守在酒店外面早出晚归的等了，甚至有私生饭能直接跟踪到他家小区楼下。 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因为宋亦上的人气在当时是毋庸置疑的No.1，他如果去参加活动，现场一定会被粉丝围个人山人海，整条路都会瘫痪，保安会在路口不断拦着没有入场券却拼命想法儿往里蹿的小姑娘们，粉丝们更会把场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即使进不去内场，也会排在外面站一路，跟要□□似的，阵势惊人。 而当宋亦上出现的时候，现场的分贝更是高到能把房顶掀翻。 老婆们，姐姐们和女友们纷纷声嘶力竭地发出了我可以的声音。 闪光灯在眼前不停地闪烁，呼喊的冲击波震击着耳膜，一直是那样的时刻，让宋亦上感到安心和踏实。 然而自从糊了后，宋亦上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一切恍惚的像一场梦境，特别不真实。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了骚动，有带领性的粉丝头子在门外大喊：“姐妹们别喊了！认错人了，我们哥哥还没出来呢！” 宋亦上：“……” 钱余：“……” 宋亦上眼神冰寒：“所以，她们是认错人了是吗？” 钱余艰难地转了转脖子。 宋亦上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连人都能认错？她们和每天在微博上夸自己爱豆有独一无二的美貌的人是一批吗？是不是一批假粉？” 钱余给宋亦上顺着毛：“哥哥不要生气，你带着帽子和口罩，气质又出众，被认错情有可原。” 宋亦上静了两秒之后，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每天在影视基地拍摄的人有那么多，其中不乏当红流量，他被认错怨不得别人，本来现在的他不配拥有这些。 可小姑娘们不仅没等到自己爱豆，还认错了人，她们也觉得有些尴尬，纷纷碎语交谈道： “哎呀，都怪你，哥哥没出来，你怎么能随便把一个人认成哥哥呢？真是辱哥哥了” “那个人好像是宋亦上，几百年前就扑了，竟然还有戏演？” “他该不会是在模仿宝贝的穿搭吧？呕呕呕，扑货总作妖。” “人家当然有戏演，还是大导演钦定的呢？” “怎么上位的啊，快来扒一扒。” …… 宋亦上听着听着，脸越来越冷，帽子和口罩都遮不住的冷，他把步子迈的飞快，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走到约好的地点，却发现保姆车没有按时到。 宋亦上：“……” 人如果不顺起来，干什么都是不顺的。 好比现在，宋亦上预感到自己要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落实自己糊到地心的名头，说不定一会儿自己的遭遇会被粉丝们送上八卦区，任人嘲讽。 司机好不容易迟到一回，刚好赶上了…… 处境是尴尬的，但宋亦上丝毫没理会那些小粉丝，甚至摘下了帽子，拨了拨头发，让头发和晨风亲密接触，也让那些小姑娘们知道她们的确认错人了。 心情是差的，可背影是酷的，满脸写着不care。 宋亦上先前经常把笑容挂在脸边，看上去亲切而乖甜，后来走路却永远目不斜视，脊背挺直，步伐飞快，脸上的肌肉永远是绷着的。 众人再也看不见少年爽朗无害的笑容，面对太多诽谤和恶意，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能靠锐利冰冷的眼神回敬对方。久而久之，这张保护自我的面具就定形了。 沉默且煎熬地等待着保姆车的来临，一辆漆黑车体的车猝然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纪嘉奕淡漠的侧脸，他扔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上车。” 宋亦上没有选择，片刻犹豫过后，他像抓住浮木般上了车。 上了车后，车内是一路的沉默，方才的动静闹得那么大，纪嘉奕当然知道是一场乌龙，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可能天生话少，可能故意避而不谈。 宋亦上也没有说话，不管纪嘉奕是单纯地想捎他一程，还是怕他难堪而解围，他原本想道一句谢的，但他见纪嘉奕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自然而然闭紧了嘴。 钱余一会儿看看纪嘉奕，一会儿看看宋亦上，也把自己的嘴巴缝上当哑巴，车子一路前行，直接到了片场。 在路上宋亦上其实几次三番想起话头，问纪嘉奕为什么要让他来演这部戏，这个问题从他进组的第一天起一直折磨他到现在。 曾经的他是票房保障，号召一声，粉丝能给他包场包遍全国，而现在，他是一个空有传说名头的人。 宋亦上的喉结几次滚动，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问题有些难以问出口，他自认为自己自从落魄后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不过从最近他和纪嘉奕的相处来看，他并不被动，最后，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在车上补觉。 网上众说纷纭，怎么看怎么有理。 他要等，等纪嘉奕撕下虚伪的面具，自己现出原形。 历经了昨天的采访事件后，工作人员们一到片场，都有些提心吊胆，果然一抬头就是两张冷脸，纪嘉奕正皱着眉叮嘱场务一些事情，宋亦上在看剧本，脸上没有表情，眉目间却全是冷意。 明明是大夏天，众人却觉得片场有点冷，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导演和主演的关系貌似看上去不太好，除了演戏，几乎没说过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众所周知，宋亦上一度是圈子里的传说，纪嘉奕亦如是。不同于别的才华型的导演，他是颜值与能力并存，虽然年仅32岁，却在导演圈子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实在少有，可谓才华卓绝。提到纪嘉奕，熟悉他的人都会想到一个词叫清冷美人，可是没人敢把这四个字传开叫，因为纪嘉奕冷起来，能把人冻住直接埋在冰川下面，实在是和美没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感慨：金主不宠，小东西不乖，自身以后的日子可能也过得不轻松。 去了片场化过妆之后，新的戏份马上要开拍了，宋亦上尽管年轻，但在圈子里待了六年，也算老人了，他之前拍过狗血电视剧，客串过电影，也算演了不少戏了，但现在他看着剧本，整个人却明显不在状态。 一会儿串词儿，一会儿忘词儿，不停NG。 片场有嘲笑他的人，有埋怨他的人，貌似也有几个为他揪心的人。宋亦上握着剧本，纸张被生生捏得变形了。 早上发生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一直没消，装作不在意不代表真不在意。 纪嘉奕看在眼里，视线聚在镜头里，久久没有移开。 第7章 拍戏进行的不顺利，纪嘉奕被迫停了下来，让大家中途休息。 现场的工作人员们苦不堪言，一遍一遍地拍摄对演员来说是折磨，对他们亦如是。 面对导演和大牌明星他们不能抱怨，可面对宋亦上，闲言碎语总是传播的很快。 一些是说他没演技的，还有一些深入分析着他和纪嘉奕扑朔迷离的关系。 纪嘉奕在剧组从未表现过对宋亦上的特殊照顾和关爱，宋亦上也从未讨好逗乐过纪嘉奕，两个人像两座移动的冰山，在片场巍巍伫立，不仅他俩之间似是水火不容，他们和别的人之间也有泾渭分明的界限。 这哪里是令人期待的画面？ 宋亦上过滤掉耳边不好听的话，坐在休息椅上盯着剧本看，可他的目光很长时间没有动过，像在走神。 手里的剧本突然被人抽走，宋亦上抬起了头。 纪嘉奕一页一页翻着宋亦上的剧本，剧本很新，他说：“当真胡闹的吗。” 听到胡闹两个字，宋亦上心里一惊，早上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但他一点也不怵，而是看着纪嘉奕手里自己的剧本说：“这是我的东西，希望你尊重一下我行吗？” 纪嘉奕看着他：“那希望你尊重一下我的戏行吗？”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空气里充满了□□味儿，现场气氛像还没烧大的火，钱余有些担忧地朝宋亦上手舞足蹈地做着动作，示意他要冷静，宋亦上朝他无言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有谱，安抚完钱余之后，宋亦上站了起来，直到他和纪嘉奕平视。 “从来到这个组开始，我一直都想好好演戏。”宋亦上嘴边蔓延起一丝细微的笑意，脸依然是冷的。 “你是谁？”突然，纪嘉奕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眸子带一种金属的冷感，里面是一张茫然漂亮的脸。 “宋亦上。”宋亦上不再与他对视，而是把目光投到了纪嘉奕精致的下颌线，棱角鲜明，却又柔和。 “你现在是谁？”纪嘉奕再次发问，他站的笔直，目光紧紧盯着宋亦上。 宋亦上扬起脸，他觉得自己掉进了那双眼睛里，明明是锐利的，冷漠的，可当他仰着头望过去的，恍惚间看到了一线柔和的光，于是便追了过去。 可当他继续往深处走的时候，一片冷意又把他冻了回来，那片冷意也让他彻底清醒，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我是陶未。” 纪嘉奕没再说别的，但这两个问题已经点醒了宋亦上，宋亦上是过气偶像，但陶未现在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他不能带着宋亦上的情绪去表演陶未，他现在就是陶未，而不是不开心的宋亦上。 到了这个地方，进入镜头里，他便不再是宋亦上，亦不应该再带着宋亦上的情绪。 宋亦上很认真地注视了纪嘉奕片刻，纪嘉奕说：“一会儿练一下走位，可以适当胡演。” 纪嘉奕没多做停留，说完起身走了，去了不远处指导灯光和摄像机方位的调试。 宋亦上呼出一口气，他的状态好了一些，片场继续有序运转起来。 宋亦上是在拍戏的时候明白纪嘉奕话里的意思的，他扮演的陶未是典型有颜值，没演技的小鲜肉，拍戏时作妖不断，经常轧戏，在不同的剧组之间疯狂赶场不说了，还撺掇导演抠图找替身，平时也总摆架子，没一次到剧组不迟到的，陶未没演技，宋亦上演技差，演陶未正合适，胡闹反而演出了点鲜肉耍大牌的意味，抓住了纪嘉奕最后话里“胡闹”的意思后，他拍起来顺畅不少，有几次甚至一条过了。 而后，在乱糟糟的片场，宋亦上一抬头，最先看见的永远是挺拔出众的纪嘉奕，纪嘉奕的身形外貌太醒目了，他之前在网上看粉丝们给他吹彩虹屁的时候，常看到的一句话是他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彩，有他在的地方，别人都是陪衬，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句极具粉丝滤镜的形容，直到今天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聚光。 纪嘉奕在片场的话很少，说的最多的话是可以或者重来，话少，宋亦上只能从他的表情上判断自己的表现究竟好不好，半天下来，把纪嘉奕那张脸看了无数遍。 如果不是纪嘉奕总是对他冰着脸，那张脸他应该是不会看厌的。 终于，在宋亦上某次演完后，纪嘉奕说了点别的话。 “你自己不要刻意找镜头找角度，演戏的痕迹太明显了。不要给镜头侧脸，露正脸，眼睛要自然，不要故意瞪大。”纪嘉奕的脑袋从监视器后面露出来，眼神很锋利，看上去眉头微皱的样子。 这句话说出来有很多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拦都拦不住，宋亦上顿时觉得窘迫，休息时嘴里嚼着口香糖也是一副要把口香糖嚼碎的样子。 宋亦上站着拿着小风扇吹风，一边降体表的温度，一边降心里的火气，他的脸是公认的360度无死角帅，纪嘉奕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背对着纪嘉奕吹风，摆着一张脸，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副导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了他身边，递给他一瓶冰水，也背过身偷偷跟他说：“一会儿拍的时候注意一下，情绪又收不住了，刚进入状态怎么又出去了呢。” 宋亦上看着副导演，这位副导演他还是挺尊敬的，宋亦上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子，转过身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恭恭敬敬在副导身边站好，在片场很多人对他的态度不友好时，副导演是每逢见面都对他微笑的人，和纪嘉奕相比，一个像严父，一个像慈母，很多时候拍累了也是副导演几次想放水放过他却被纪嘉奕说不行。 现在副导过来提醒他不要再次情绪化也算关爱他来打小报告，不能因为纪嘉奕而在镜头里带上宋亦上的影子。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宋亦上微低下头，很干脆诚心地道了歉。 “我知道你不服，你看你满脸写着我不服。”副导演笑眯眯地拧开了水。 “没有，我对您没有意见，我……”宋亦上的话还没说完，副导演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对导演有意见，你底子差，这些天他也不怎么管你，让你自由发挥，演砸了算你的，心里不爽，是吧？” 宋亦上没有回答。 “他在熟悉你。”副导演顿了顿，“这几天他不说话不是不管你，而是一直在熟悉你，那你呢，你熟悉他了吗？” 宋亦上怔了一下，依然没有开口。 副导演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貌似也没有等他开口的意思，他临走前说：“对你的脸自信一点，你可是纪导第一个夸怎么拍都不会不好看的演员。” 正在喝水的宋亦上一口水吐了出来，原本他觉得纪嘉奕找自己演戏不怀好意，对这个人一直防备着，听到副导演的话，眼里才露出点真情实感的光亮，从纪大导演嘴里听到一句对自己正面的评价，不容易，他抬眼往纪嘉奕的方向望过去，可惜纪嘉奕把脑袋隐在了监视器后面，看不见了。 今天后来拍得挺顺利，偶有几个镜头磨了磨，电影拍摄前期进度不快，一天拍完后宋亦上主动去找纪嘉奕请假，说自己要去给某个品牌代言拍广告。 一旁副导演的脸色变了变，给了宋亦上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 宋亦上请假的时候，纪嘉奕正和编剧在一旁争论，似乎是还想动一动剧本，纪嘉奕听到宋亦上的话，头都没抬，直接说：“把你的活动推掉。” 宋亦上顿了顿，坚持说：“这个活动不太好推，我看了剧本，有一天我的戏份很少，差的之后补。” 宋亦上已经很久没接过代言了，这个代言来之不易，蓝可费了很大力气才给他拿下，他不可能放弃。 听到宋亦上的话，纪嘉奕皱了皱眉，但依然没抬头：“之前不是说好会全力以赴拍这部戏吗？” 宋亦上没有丝毫胆怯，他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无赖地说：“但是我有一些活动是必须要去参加的，合约里也没规定我不能请假。” 宋亦上不是为了广告的代言费，他只是怕自己一点热度都没有，彻底被人遗忘。 纪嘉奕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珠是棕黑的，像琥珀，刀刃般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宋亦上心尖儿颤了颤。 “随便。”纪嘉奕说。 . 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宋亦上回了酒店，蓝可知道他向纪嘉奕请假的事儿后心里一直不安宁，call了他好几个电话让他给纪嘉奕送点东西，于是到了晚上，他拿了一件高档香水的套装，那些都是蓝可特意挑选交待他找时间送给纪嘉奕的，宋亦上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换了衣服去敲了纪嘉奕的房门。 酒店房间的门很快打开了，只不过给他开门的人，不是纪嘉奕，而是另有其人。 宋亦上愣了，然后眨了眨眼睛，他突觉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第8章 宋亦上来找纪嘉奕之前，新生歌手周晨正在纪嘉奕的房间里洗澡。 周晨是纪嘉奕的亲表弟，这在娱乐圈里是个秘密，鲜有人知。周晨今日来影视基地探班友人，恰逢表哥纪嘉奕也在这里，便来叙叙旧，吃饭时服务员不小心把汤汁儿洒在了他身上，于是他们无奈吃到一半把食物打包，回酒店洗澡。 宋亦上来找纪嘉奕的时候，刚洗完澡还穿着浴袍的周晨为宋亦上开了门。 周晨年龄大概在25岁左右，整个人年轻富有朝气，眉眼精致且带了几分混血的意味，唇角一勾，脸上陷了一个小梨涡，纯白的浴巾披在他身上，上方没系紧还隐隐能看出健壮结实的胸膛，他拉开门，极有礼貌地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蓝可曾经怀疑归怀疑，但也天天在宋亦上耳边对纪嘉奕誉不绝口，说纪嘉奕的涵养和品性有目共赏，涅而不缁，洁身自好，在娱乐圈这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于是宋亦上看着眼前的周晨，再三确认了门牌号，才站在门口漠然地说：“我来找纪导，看来他今晚好像不方便，打扰了。” 宋亦上正准备走，听见门里传来清亮一声：“我方便，进来。” 宋亦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给人添麻烦当灯泡，周晨已经把门开到了最大。 主角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于是他走了进去。 纪嘉奕坐在书桌前开着一盏小灯看剧本，身上布着暖黄的光晕，他抬头看了宋亦上一眼，对周晨说：“你找件我的衣服去浴室里换上，然后先回去吧。” “Yes,sir.”周晨朝纪嘉奕露出个带虎牙的笑，然后开始翻箱倒柜。 这个行为让宋亦上更加确认两人关系的亲密，宋亦上此时眼里含了玩味的意思，满脑子充斥着少儿不宜的画面，差点儿忘了他此行的目的。 纪嘉奕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他脸上：“找我什么事？” 此刻的宋亦上离纪嘉奕很近，不知是因为难得不在片场的工作环境下近距离这么看他，还是因为无意撞见了大料让宋亦上在纪嘉奕面前有了莫大的底气，他大大方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纪嘉奕的脸。 纪嘉奕今天没带平时的那副禁欲冷冽的金丝框眼镜，白净的脸上清清爽爽，套一身休闲居家的睡衣，皮相骨相皆是上乘，眼里映着灯光细碎的光亮，在这样一张又平又静的脸上，眼神却是炯炯犀利的，他坐着的时候脊背仍挺得笔直，一份清俊在他骨子里根深蒂固。 人长得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好看，分毫不输荧屏上的男星，可惜表面衣冠楚楚，故作清高，实则斯文败类，金玉其外，竟然把新生歌手带到酒店，没想到还有两幅面孔，宋亦上在心里愤愤地想，自己还给他背着锅呢。 “我脸上有什么？”纪嘉奕面无表情地说。 宋亦上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移开贪婪缠在纪嘉奕脸上的目光，意识到纪嘉奕在调侃他后，他抬高视线，问：“导演看剧本的时候怎么不带眼镜？” 纪嘉奕没回答，倒是刚换完衣服的周晨走了出来说：“他的眼镜没啥度数，他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导演，故意戴的。” 宋亦上回头看纪嘉奕，果然摘下眼镜的他，看上去柔和了不少，虽然整个人仍有一股高冷孤傲的气场，但由于五官清秀，便像个知识分子，不像个雷厉风行，飒飒生风的名导演。 周晨说完话，假模假样地捂了捂嘴巴，假装自己是无心爆了料，然后朝纪嘉奕粲然一笑，扔出一个飞吻：“哥，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来看你？” “在我拍戏期间，你最好都不要来了。” 纪嘉奕低头看剧本，没投去冷淡一瞥。 宋亦上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啧啧感叹：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不正当关系。而且很明显纪嘉奕在这段关系里占主导地位。这样的内容，这样的语气，不似情侣，恰似解决那什么需求。 宋亦上一手抱着手臂，指腹轻轻地敲着。 周晨走后，为房间关上了门，房里突然间只剩下两个人，显得落寞冷清又气氛诡异。 宋亦上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把手里拿着的香水套装放到纪嘉奕的书桌上，说：“这是新上市的一款香水礼盒。” 纪嘉奕垂下目光扫了一眼香水的牌子，国际顶奢大牌，然他脸上并未升起一丝波澜，转而问：“还有别的事吗？ 宋亦上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站着，神情一愣，说：“没有，那我先走了。” “等等。” 一道声音传来，宋亦上撩了撩眼皮，似乎和他预料中会发生的事一样。 “明天的戏准备好了吗？是一场爱而不得的哭戏。”纪嘉奕把转椅转过了一个角度，正对着宋亦上，好似今晚的谈话才正儿八经的开始。 宋亦上被他这锋利如刃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镇定自若地回了句：“我会好好拍的。” 当初看剧本的时候发现这部片子总共有三场哭戏，好巧不巧，刚进组没两天就遇上两场，对宋亦上来说，压力确实是有的。 “陶未和女星宁溪告白不成，在酒吧喝酒买醉，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情绪崩溃而落泪的？”纪嘉奕站了起来，把椅子推开靠在桌旁，于是视线和宋亦上齐平，方便他俩交谈。 宋亦上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我觉得陶未是因为自己没被认可，所以很生气，很愤怒，他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可对方却拒绝了他的爱慕，他感到很挫败，加上他对宁溪有一些感情，在酒精的催生下，情绪便猛烈地爆发了出来。” 纪嘉奕骨节细致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面，他安静听着，等宋亦上说完之后，说：“不对，剧本里写着陶未很喜欢宁溪，这只是单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自己心爱的女人拒绝了自己，他的情绪应该是隐忍的、渗入骨髓的那种悲伤。他对宁溪的爱，是很深的。” 宋亦上想了想，大胆说：“两个人都没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很深的爱呢？这只是一方的一厢情愿罢了，不甘心要多于喜欢。” 纪嘉奕没再试图反驳他，而是突然问：“你失恋过吗？” 宋亦上神色微变：“除非有一天我不想当人气偶像了，或许会。” 宋亦上心里不能再明白，虽然大众现在对明星的婚恋很宽容，但并不意味着粉丝们对流量的情感生活很宽容，如果他的恋情被爆出来，便要再糊一半。 “知道了，你回去吧。”话没说几句，纪嘉奕又下了逐客令。 宋亦上总觉得纪嘉奕还应该再对他说点什么，或者暗示他留下，正能量一点的话，说声晚安，或者说一句鼓励的话也好，拍拍他的肩膀，像曾经的老前辈一样，说一句少年可期，可纪嘉奕说完话已经转过了身，留给他的是半张冷飕飕的侧脸。 不管纪嘉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假话他也当真话听了，人不留他，他自然要走，留下来，该不会是第二个周晨？ 宋亦上退出了房间。 宋亦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钱余正在帮他整理粉丝寄给他的信件，宋亦上兴致不高，今天不想翻阅，让钱余先放在了桌上。 “哥哥，明天你有哭戏是吧，我今天特地出去买了两瓶新眼药水。”钱余乐呵呵地邀着功。 宋亦上：“……” 宋亦上的脸色不太好看：“你给我准备这个干什么？” “你是是天神眼角最具风情的泪痣，是上帝右手戒指上最璀璨的宝石，但你也是拍哭戏用完一瓶眼药水的男人，当然需要这个了。”钱余傻乎乎地笑着。 宋亦上心里五味杂陈，最终抿嘴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很好，很贴心。” 在纪嘉奕房间撞见的事情让他心情并不怎么好，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他觉得困惑，掩盖了吃到大瓜的喜悦，纪嘉奕对他没想法，他求而不得，可是，他该对他有想法啊。于是他决定好好研究了解一下纪嘉奕这个人，宋亦上首先打开微博，去搜纪嘉奕。 宋亦上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让我们来看看你有多少粉丝，让我们来猜猜是不是只有我的零头那么多？” 宋亦上的粉丝还是有不少的，毕竟当年的流量之光。 结果他发现纪嘉奕根本没有注册微博。 心灰意冷的宋亦上又打开微信，点开纪嘉奕的微信，两人自从加了微信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聊过，只在群聊里彼此碰过面，还经常是隔着时差的那种。 他点开纪嘉奕的朋友圈，空空如也，比他的脸还干净。 宋亦上彻底放弃窥视纪嘉奕的生活了，给这人总结归纳就俩词儿：无聊无趣。 宋亦上走后，纪嘉奕收到了周晨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表哥，提醒你，今天来你屋里的小明星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眼里全是八卦，我要去帮你澄清一下吗？】 纪嘉奕只简单回复了两个字：【不用。】 回完消息，他拿出手机，翻到编剧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被接通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一会儿来我房间，我们来小动一下剧本。” 夜已经很深了，一轮残月挂在半空，清辉照进千家万户，淡淡笼罩着无数人的睡颜，穿越进一个个清丽的梦里。 不爽归不爽，不爽过后，宋亦上躺到酒店的大床上，拿出了剧本，再一次重复背着明天要拍的戏份的台词，他不想因为一些低级错误而被纪嘉奕抓到小辫子，他是能倒头就睡的，但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演技差归演技差，参演态度要好，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晚上撞见周晨的事情给他的震撼很大，也让他心里埋藏的那份不安又生根发出了芽。 纪嘉奕不是好人，是个假正人君子，这男主角色的嗟来之食可能不会那么容易下咽，他得认真谨慎一些。 背着背着，宋亦上抱着剧本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发现了什么 第9章 第二天去片场，纪嘉奕仍带着那副金丝框的眼镜，穿着素净的衬衫，长裤，没戴帽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清瘦的身形在淹没在忙碌的人群里，在片场，他总是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剧本，不时和各种工作人员交谈，指导他们的工作，他的背影永远挺括，视线也永远笔直。 宋亦上在不远处望着，站姿极其随意，他认为纪嘉奕这人，也就人前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人后……想到昨晚撞见的那一幕，宋亦上的喉咙有些发紧，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然后走进化妆间。 蓝可今天过来探班，宋亦上在化妆间里化妆，她坐在旁边和宋亦上闲聊。 蓝可最近在他身上投注的精力很多，说到底是因为他接了这部电影，不然宋亦上是享受不到这待遇的。 宋亦上从镜子里看她，当做打了个招呼。 “今天过来看看你拍戏，我不太放心，毕竟你是拍哭戏用完一瓶眼药水的男人。”蓝可悠闲地坐在一旁给自己补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亦上挑眉：“合着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蓝可眯了眯眼：“昨天的礼物送给纪导了吗？” “送了。”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宋亦上觉着一阵恍惚，他问蓝可：“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他情感生活的八卦？” “他坦荡荡，没有八卦，几乎每次采访都有小记者追着问他的感情状态，他一直说自己单身，而且听闻纪导的品行真的很好，所以你能来演这部电影我才觉得奇怪。”蓝可说完，圆圆的眼珠提溜转了一下：“天，他还单身诶，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单身？”宋亦上像狼敏锐地发现了猎物，这个圈子果然是个大染缸，乱得很，知人知面不知心，看来小歌手并没有被大导演承认，两人的关系可能真的很简单——炮友。 问完话，蓝可自知有些失态，她坐直身子，嘴唇抿着，手臂环着，二郎腿翘着，开始训话：“这部戏你多辛苦一些，纪导的名气很大的，拍了他的电影，就算扑了也算是为你以后的发展铺好了路。你和他好好磨合，刚开始拍戏他对你态度是冷了点，但是纪导人是不错的，他可能看你是小鲜肉，怕你不好好拍，故意的，毕竟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这个剧组的，咱公司投资的钱不多，就算王总亲自给你说话，话语权也还没到定男主的份上。” 宋亦上闭着眼听着，心中喜忧参半，也生出层层疑云。 他深知自己没有任何后台，之前庞大的粉丝群体是他的底气，现在他没了昨日的荣光，却被人从污泥中捡起，不正常，有猫腻。 可到目前为止，纪嘉奕的行为举止一直得体有礼，规矩守正。 这反而更让他觉得心里不安。 化好妆后，他拿着剧本提前走了出去，纪嘉奕此刻正在和扮演宁溪的女演员徐心烨和几个群演磨走位，群演偶尔太笨太傻，怎么也明白不了他的意思，他便亲自上阵细细给他们讲清楚，不漏掉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上火发脾气，态度也好，耐心细致，说话间从侧脸能看出嘴巴张合的弧度，手在裤兜里插着，看上去很轻松随意。 他告诉他们每个人在这部戏里都很重要，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宋亦上默默看着，不说话，没有主动走上前去，徐心烨看见宋亦上走出来后，主动上前打招呼和他对戏。 徐心烨是近年来火起来的小花旦，五官标致精美，眉眼间藏着风情，很有气质，一看就是该上大屏幕的。 徐心烨笑得甜美可人：“导演正和群演磨镜头呢，明明一句台词都没有，看上去戏份却重的跟主演一样。” 宋亦上看了她一眼，接着话：“或许这就是他的风格吧。” 两个人对了几遍戏，并排坐在一起，都是当红年轻小生，男俊女美，分外养眼，蓝可见状，给宋亦上往微信上发了一条消息。 【注意尺度，别被人炒。】 宋亦上扫了一眼，朝蓝可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徐心烨的年龄和他差不多，但却是个演技派，童星出身，实力瞩目，风评不错，团队也没黑料，清清白白，再说了，他现在是小鱼小虾米，而不是发条自拍微博转发量动不动破好几位数的人，应该没人想和他炒。 当一个好经纪人，是不容易的，操心的事情很多，资源要抢，代言要拉，公关要做好，关系也要和营销号搞好，当然了，明星自己如果不搞事的话，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每天只要想着去争去抢就好了，而不是时刻想着反黑和战斗。 蓝可之前为宋亦上操心操多了，哪怕后来他糊了，这些话像条件反馈般直接蹦了出来。 蓝可把脸转了过去，这个小孩的脸她看过无数次了，也有厌烦的时候，觉得他其实没多好看，但宋亦上这样朝她眨眼放电的时候，她总是少女怀春，被这小子迷得失了智，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乱了原本的节奏。 眼不见为上，毕竟顶不住。 宋亦上的脸，黑子都无话可说。无数少女们曾为这张脸轰轰烈烈地疯狂过，可盐可甜，可奶可A，名副其实。 上午的戏份拍的是宁溪拒绝陶未的表白一段，鉴于宋亦上之前也当过狗血偶像剧的男二，被女主当过备胎，发过好人卡，他驾驭这段戏轻车熟路，徐心烨有颜有实力，和他搭戏很快就拍过了，此外纪嘉奕突然宣布改了剧本，换掉了原本的那场哭戏，宋亦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却一无既往没有情绪，他把眼睛一挑朝纪嘉奕望去，看见纪嘉奕正给徐心烨讲戏，很耐心的样子。 徐心烨笑了，那个笑在脸上出现，就像春日消融的冰水遇上灿阳，温暖好看极了。 钱余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在化妆间里是听过蓝可和宋亦上的对话的，此刻一时头脑发热，开口说：“哥哥，导演其实还是挺有耐心的。” 宋亦上不屑地看了一眼，对钱余说：“你今天切十个小号给我的超话签到了吗？没签到快去签，别废话。” 钱余：“嘤，你的人气不会因为这十个签到值而下跌的。” 宋亦上认真注视他：“但这十个签到值会为我的人气添砖加瓦。” 钱余：“好的吧，我立刻去为哥哥战斗。” 钱余聒噪的声音在耳边消失后，宋亦上的心仍没静下来，中午吃过午饭，宋亦上补了妆，很快开始拍他在自己家里歇斯底里发泄情绪的一场戏。 光替和灯光师调整着角度，纪嘉奕和副导演在一旁盯着，副导演问：“听说你昨晚把编剧叫到房间里又改了剧本？” 纪嘉奕淡淡应着：“嗯，改动不大。” 副导演疑惑：“怎么不按原来的走？” 纪嘉奕的视线随着光替的走动而移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演不出来，只好让剧情去配合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明星：谁又在背后夸我帅？ 第10章 “Action！” 陶未在家里开了卡拉OK，茶几上胡乱摆着一排喝光的啤酒瓶，他歪歪扭扭地躺在沙发上，一条长腿蜷着，一条长腿翘着贴到雪白的墙壁上，姿势十分任性随心，他双颊通红，双目迷离，一首单身情歌被他唱得支离破碎，五音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他抱着一个抱枕，指着抱枕醉醺醺地说：“为什么有些人要追着我骂？连我祖宗都骂？老子招他们惹他们了？还有那个傻逼狗仔，连我的垃圾桶都翻，他是捡破烂的吗他翻我垃圾桶？还有，还有宁溪，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长这么帅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Cut！” 宋亦上把贴在墙上的一条长腿放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前方。 他知道纪嘉奕没满意。 以他今天的表现，这场戏如果放在别的导演手里，说不定就过了，可在纪嘉奕这种事儿多的导演手里，是万万不能过的。 且他一不骂你，二不说你，也就是让人重来罢了。 身边窸窸窣窣的质疑声也再次席卷而来。 宋亦上在心里飙了句脏话。 目前他的水平只能支撑着他发挥到这里了，天花板就在他头顶，他怎么再往高跳？ 于是宋亦上毫不心虚地盯着纪嘉奕，脸上没有显著的歉意，反而还有些张牙舞爪的意味。 他不服。 宋亦上的眼神很冷很招摇，然后他很快看见纪嘉奕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身旁的沙发上凹陷下一小块儿地方。 纪嘉奕坐在了他身边，顺手拿起了他的剧本。 “演这场戏你应该能引起共鸣，大部分明星都遭遇过网络暴力和被狗仔偷拍的痛苦，你只需要把你压力大时真实的状态反应出来，不要端着，不要顾忌形象，你是演员，不是明星，扮演疯疯癫癫的角色是常态，这不是在人前，你的情绪是压抑的，收着的，这是在人后，你的情绪应该是爆发的，猛烈的，像开了闸的洪水，收都收不住，明白吗？” 此刻的两人距离极近，并排坐着，位置亲密，纪嘉奕似乎坦坦荡荡，丝毫没犹豫坐了下来，不怕任何人的诽谤质疑，也不怕那些窥探的目光。 自从副导演和宋亦上说过纪嘉奕之前是在熟悉他过后，纪嘉奕的话果然多了些，哪怕“重新来”更多。 宋亦上盯着纪嘉奕的鞋尖儿，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拍狗仔这段戏其实能让他想起很多往事，纪嘉奕应该也知道，打狗仔那件事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从此他的人气一路下滑。 回忆像跨不过去的山一样横梗在心里，碰一碰就带起针扎似的疼。 网上都说他当年打人是暴力，没风度，没素质，宋亦上承认，自己性格里的确有那么一丝拦都拦不住的血性存在，但是当年网友看见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跟踪和偷拍虽然让他深恶痛绝，但还真没到让他二话不说上去打人的那一步。 陈年旧事在心里翻涌，宋亦上的心里开始乱起来，脑子里也乱了。 “不用刻意去演，我只想要你真实的状态，哪怕你没有情绪。”纪嘉奕又说。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醇厚的老酒。 宋亦上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一点，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很好闻。 “你不用发挥表演的技巧，你甚至可以不说台词。”纪嘉奕说。 宋亦上攥着另一本剧本，他低头扫着台词，继而感受到那股雅香伴着一股小风从他脸庞升到头顶，然后停留，抓了抓他的头发。 宋亦上的脊背一下子就僵直了，浑身血液停滞，皮肤的温度滚烫。纪嘉奕的动作是轻柔的，轻柔的近似于安抚。 “既然是醉酒，发型这么有型不自然。”纪嘉奕修长的五指插进他的头发，指腹触碰到头皮的地方跟过电似的酥麻。 纪嘉奕把他的发型整乱之后，干脆利落地起身站了起来，走出了镜头。 一秒都没停留。 两个人身上的气质都过于冷硬，心里也像装着冷铁寒冰，工作人员们纷纷表示不指望他们扔糖了，这俩人只要不吵不打不冷暴力不祸害周围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纵观这几日的拍摄生活，每逢拍到宋亦上的戏份时，片场气氛跟飘了雪似的，能把人冻死，不管做什么事儿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他们甚至怀疑宋亦上可能握住了纪嘉奕什么把柄，落魄小演员其实是腹黑大boss。 明明桌子上的酒瓶都是假的，宋亦上却和真喝了那么多酒一样上头，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开始强迫自己迅速进入状态。他不再想当年的狗仔事件，让这件事情暂时从自己脑海里剥离，他现在是陶未，不是宋亦上，他要做的，仅是展现一个男明星表白被拒、被狗仔招惹和被网友谩骂后的状态就行了。 表演这种状态，他应该是得心应手的。 纪嘉奕方才说大部分明星都被人骂过，哪能一直享受鲜花和掌声，宋亦上自然不例外，他刚出道不久时，网上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与讨伐，说他坏话的，编他黑料的，措辞又脏又没脑，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他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打开手机看评论，一看就心里堵得慌。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明星，但也绝不是网友口中所说的一文不值，他没有N个金主，也没有被公司高层全睡了一遍，他没有操粉，也没有耍大牌耍到天上，偶尔自恋摆点小排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心里自己偷着乐。 被人无缘由泼了脏水，很累，被人抹黑误解却无力解释，很心酸，在镜头前他要保持微笑，只能在暗处发泄情绪，很压抑。 宋亦上想着想着，更能理解陶未的心情，他唱歌时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喝酒时太猛黄色的液体直接透过脖子渗到前胸，他指着抱枕把它当成黑子破口大骂，过了一会儿又把它当成唯一不烦他的好朋友抱在怀里。 像傻子，像疯子，喊了，哭了，痛快了。 就当是在镜头面前发泄一次了。 这些都是他曾经无数次偷偷发泄过的，当顶流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光鲜亮丽。被撕，是每一个明星的必修课，当他面对镜头的时候，也不会永远诚实。盛名皆是双刃剑，顶级流量四个字听起来牛逼，却也意味着你的一切都可能被曝光在大众视野里。 被众星拱月般捧着的时候，他仍焦虑。流量之光的光环不能罩他一辈子，他拼人气，拼粉丝，拼资源，每天咬牙前行，但这像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太容易被抛弃变成新闻里的传说了。他只有粉丝，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便不能长长久久永盛不衰，在圈子里稳稳扎根，于是一出了事，很快被新生的流量淹没，今天为他加油打call的人明天成了别人的粉头，再正常不过了。 闭上眼，又看见了那场华丽耀眼的大梦。 它在朝他招手。 宋亦上不后悔当年所做的事情，但他发现自己一直都爱这个舞台。 当初事情闹大后他甚至萌生出了离开娱乐圈的想法，毕竟自己钱也没少赚，不过是名声差了，可他没走，最终还不是在这里待了一年又一年。 眼前瞬间模糊了，看什么都蒙了一层水雾。 在情绪要压不住之前，宋亦上闭上了眼睛。 一个摄像头正对着他，给了一个几乎能占全屏的脸部特写。 那是很美很勾人的一个镜头，少年的目光迷离清亮，清澈纯粹，眼睛里像盛满了山泉。 “Cut！” 副导演转过头，向纪嘉奕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宋亦上大脑放空了三秒，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本来想头也不回地走掉去休息室，但他知道自己共情了，眼睛下意识去寻一个方向。 纪嘉奕正看着他，在喧哗混乱的片场，两个人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阻碍触碰往来，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都很久没移开眼。 不知为什么，宋亦上的心里忽然更乱了，但在那瞬间，他脑子里现出周晨的脸，于是他沉淀着自己的情绪，只是看着纪嘉奕，他们看着对方，直到宋亦上眼里浸的泪幻化成水汽蒸发弥散到空气里，也没移开。 纪嘉奕隔着远距离默默注视着，他突然开口问周边的人：“他当初打记者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有人清楚吗？” 当年那件事在娱乐圈也算惊天动地的大事，宋亦上正红得如日中天呢，照片一被曝出来，微博上爆了半天。 那段日子离现在有点远了，很多人的记忆都被刷新覆盖，纪嘉奕只记得那时网上开始时并未分立场，得对错，众人都在等宋亦上的一个解释，可当年的宋亦上不可一世地放话：没解释。 全网讨伐。 纪嘉奕的问题问出来之后，有八卦的小姑娘立刻抢答：“宋亦上脾气暴躁呗，狗仔跟踪偷拍是不对，可不能因为这个，他直接上手打人吧，粉丝们怎么会喜欢这种素质的偶像。” “才不是！”小姑娘的话不知怎么被钱余听见了，钱余瞬间反驳，据理力争。 “怎么不是了，那你说，是因为什么？”小姑娘牙尖嘴利，反问了回去。 “因为……”钱余开始吞吞吐吐，毕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事情不像网上说的那么不堪，“反正我家经纪人说不是那样的，他不会冲动打人的！” 钱余有次不小心听到蓝可数落宋亦上时提了一嘴，但一涉及到当年的事，宋亦上很抵触，蓝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着宋亦上接连骂了好几句阿斗，宋亦上倒是不介意。 私下里钱余再小心翼翼地和两人提这事儿时，两个人却出奇一致地把火力全对准了他，导致他以后再也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了。 钱余说得理直气壮，众人却纷纷看好戏状，没有结果的答案，算答案吗？ 只有纪嘉奕，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起一块儿干净的布子轻轻擦拭。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望着钱余：我很好奇。 钱余：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第11章 最终是纪嘉奕率先移开了视线。 出了镜头，场务和道具师开始四处走动，周围一下子全乱了，叽叽喳喳的片场环境很快把宋亦上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宋亦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轻而易举地“骗”出了他真情实感的纪嘉奕，默默站了很久。 一场戏圆满结束，剧组休息，在休息间隙，宋亦上并未完全闲着，而是让化妆师给他补妆，他看见不远处的蓝可朝他使眼色，嘴型是在说请假两个字。 宋亦上前几天打过招呼，但也知道他这种咖位的演员去请假，明摆着是往枪口上撞，并且自己并没有网上传说中的小情儿福利，分明是头铁硬要触怒龙颜，宋亦上犹豫再三，和蓝可一起朝纪嘉奕走了过去，宋亦上先开了口。 “我14号要请半天假去拍广告，把我的戏提前从那天下午提出来吧。” 纪嘉奕波澜不惊的脸上生了些微澜，蓝可极会察言观色，她很快意识到气氛不对，于是主动上前扛了这一枪，“是这样的，亦上的这个广告是很久之前定下的，合约也签了，拍摄日期定在这几天，不好推，希望导演见谅。” 蓝可虽然喜眉笑眼，说话时脉脉含情，却也暗含了这个拍摄推不掉的意思，纪嘉奕最后直接朝宋亦上说了句：“当日事当日毕，晚上补拍。” 蓝可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终究是满意的，答应了。 宋亦上14号当天去拍广告，结果对方的团队实在是太磨叽了，拍了一下午也没拍完，还要另找时间再拍一次，结束以后宋亦上立即和钱余赶回剧组，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回到剧组，剧组正在拍豪门吃晚餐的一幕戏，宋亦上看过剧本，剧本在这里写得笔墨不多，几乎是一句话带过，但实际拍摄的时候却花了大力气。 华丽辉煌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斑斓的灯光笼罩在欧式风格的长桌上，洁白的桌布上银质碗碟被精心摆放布置，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晶莹剔透的白水晶里燃着跃动的橙黄火焰，烛火旁边是盛开的鲜嫩玫瑰，钢琴名曲的音符像水一样从门口传了过来，桌上各式海味山珍令人眼花缭乱。 一派奢华典雅的贵族气息，每个细节都显示着主人的品味和格调，既高端大气，又华美洋气。 宋亦上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看得更饿了。 当然，钱余的肚子叫了两声。 “怎么这里还没拍完？”钱余悄声问一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苦着脸答：“没办法，导演要求高啊，所有的布置都要实打实的来，不用假货，只上真货，银质的小碗，镀金的汤勺，全是真的，还有你们看桌上的龙虾鲍鱼，也是请大厨专门做的，下午刚拍的时候道具师傅用的假的，其实已经挺逼真了，观众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准备的人被纪导训了。” 钱余冒出了脑袋：“全用真的？好心疼钱啊。” 工作人员愁眉苦脸：“不过可能拍出来效果好吧，纪导满意了，我们可累坏了。” 宋亦上默默观望着，大理石桌上的奶油蘑菇汤还冒着鼎盛的热气，香气也随之飘散升空，唤醒人味蕾深处的渴望。 很久很久以后，他看到样片儿里的这一幕，扮演陶未妈妈的穿得珠光宝气的女演员的脸在迷离瑰丽的烛光映照下抬起的时候，身后食物的热气也如袅袅青烟被虚化在镜头里，给人一种梦幻的真实感，就像伸手能抓得住的浪漫。 极美。 宋亦上去服装间换了衣服，然后化了妆，过了不长的时间，轮到了他的戏份。 他要拍的戏是颓丧的陶未回到家，正遇上亲生爹妈吃完饭，他们不认可他当明星这份职业，安慰他不演戏就回家继承家业，自己千疼万宠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要总受气？既然不是这块料，干脆回家当少爷算了。 想当初陶未的名气不也全是靠钱砸出来的吗？好好挣钱，比啥都强。 宋亦上拍的时候，状态很不好，演技的事儿先放一边不说，连台词都总卡壳，或者直接念错，不停NG，一直拍得不顺畅，和他搭戏的是圈里两位有些声望的老戏骨，拍到后面，棚外头顶高悬的月亮都打了哈欠，两位老人家脸上的困意有目共见，硬撑着睁眼，眼角的皱纹都被撑平了，可这场戏还没结束。 宋亦上白天去拍了广告，在现场又蹦又跳，活力四射，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彰显出来，到了晚上只能歇菜，他还没吃晚饭，用又累又饿来形容再贴切不过，本来不熟悉剧本，人一乏力一紧张，走路都是飘的，脑子里面云里雾里，眼看着周围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收工心切，宋亦上进入状态进入得很慢。 纪嘉奕一直不松口，没人敢提前结束，钱余看见宋亦上和纪嘉奕的脸色都是肉眼可见的差。工作人员们倒是对此仿佛司空惯见了，纪嘉奕他们惹不起，宋亦上他们不敢惹，只敢嘲，氛围很差，没人敢开玩笑打闹，大家没事儿干就看表。 宋亦上在演戏方面的经历不算丰富，游刃有余学不会，应付自如做不到，只能耗着，磨着，耗到千家万户灯火隐灭，磨到时针分针皆走过十二，终于结束了。 两位老戏骨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结束，纪嘉奕亲自上前赔礼道歉，把两位老人送出片场，宋亦上在原地不停看着远处，脸色不好，没说什么。 等纪嘉奕回来的时候，片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众人纷纷撤离，没人想和纪嘉奕坐一辆车，也没人想和宋亦上坐一辆车，更没人想和他俩坐同一辆车，于是纪嘉奕和宋亦上坐上了同一辆车。 司机在前面默默开车，钱余把自己当空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宋亦上坐在纪嘉奕旁边，神情和心情复杂。 “你觉得拍这部戏对你来说是什么？工作，任务，还是玩一圈就走。” 纪嘉奕淡淡开口，外面的灯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光影流转，时明时灭，似他的心绪，难以捉摸。 宋亦上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开口：“今天我状态不好，那边结束之后我直接来了片场，饭都没……” “这是我的作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的作品，将来当它在大荧幕上公映时，所有人都会看到我的名字和它融在一起。”纪嘉奕打断了他，“如果你对待它的态度一直是这么漫不经心，你可以离开。” 宋亦上不解地看着纪嘉奕：“离开？” 纪嘉奕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脸转向窗外，去看外面一片死寂的世界，“当初决定让你进剧组，但合同条款并未定死，再试一段时间，如果你不符合陶未这个人物，我仍可以让你离开，一切重新来过。” 一切重新来过，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劈在了宋亦上头顶，震得他晕晕沉沉。 宋亦上偏过头，脑子里没多想不开，同时保持了清醒，这么多天来纪嘉奕虽然冷脸，态度却一直温和，今天一反常态，倒像威逼的套路。 至于威逼他做什么，宋亦上警惕了起来，眯起了眼。 “你觉得导演是教演员演戏的吗？教你们如何演戏的人不应是我，应该是你们上影视课程的老师，我是来告诉你我想要什么，然后你帮我把它呈现出来的人。”纪嘉奕把头靠在车座上，双眼闭上，眉头轻皱，他的语气稀疏平常，语速不快不缓，说出来的话却有很重的分量。 这座城市已然睡去，到处是漆黑一片，感受不到它的心跳，车里的空间很宽敞，宋亦上却觉得压抑和窒息，他解开衣服最上面一颗纽扣，摆脱了束缚，说的话也大胆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吗？” 车开到了酒店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纪嘉奕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回头朝他说：“不是威胁，而是给你一次机会，认真点。” 说完他的身影隐入了黑夜。 宋亦上忽然胃疼，捂着肚子半天没缓过来。 下了车，钱余看宋亦上状态不好，安慰他：“听说导演也没吃饭。” “他没吃饭关我什么事？酒店现在还有饭吗？”宋亦上戴上帽子和口罩下车，酒店门外站了两个小姑娘冲他大喊挥着手，这个点儿了，明明一个个困得眼皮跟被灌了铅似的，黑眼圈有熊猫那么重，看见他之后立刻神采奕奕，眼睛荧荧发亮，拿出相机和手机，嗷嗷嗷喊着，跟夜里看见猎物的狼一样。 他晚上12点下班，她们也等他等到了12点。 上次被人认错的事仍历历在目，宋亦上挪着步子，似是有些防备。 两个小姑娘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说：“宋亦上加油！我们永远喜欢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亦上心里有些发酸，心里暖流涌起，她们等到这么晚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拍他的几张照片，想到这里，他摘了口罩，大大方方地任她们看，任她们拍，甚至还朝她们露出了一个宋亦上珍藏版的笑容。 原来也是有那么一些人在，一直等着他，守望他。 除了感激，别的情绪也很多。 回到房间，宋亦上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咚咚咚。”房间响起了敲门声，他赤着脚走过去开了门，看见一名男服务员为他送来了打包好的粥。 “517的客人为您点的，祝您食用愉快。” 宋亦上愣了一下，接过了粥，关了门后，靠在门上发呆。 517，那是纪嘉奕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缺的是一顿饭吗？ 第12章 宋亦上盯着那碗粥盯了很久，发愣半晌，才打开包装，一勺一勺地送进嘴里。 粥是甜粥，里面放着绿豆莲子百合等等食材，解暑，暖胃。 宋亦上喝完粥，冲完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纪嘉奕一向都是这么玩的吗？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宋亦后来竟也渐渐睡着了。 由于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起了床，身子分外没劲，宋亦上草草洗漱，出门和钱余去楼下吃早餐，经过拐角时与一戴帽子的身穿运动服的人撞上了，肩膀擦着肩膀撞了上去，宋亦上被撞清醒了。 他抬眸一扫来人，眼睛一亮。 纪嘉奕的脸上还残留着运动过后的汗，亮晶晶的，他雪亮的眼神从帽檐下穿出来，认出宋亦上，朝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宋亦上大脑瞬间短路，但也很快接上，他看见那背影没停下，径直朝前走了过去。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钱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纪嘉奕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去晨跑了吗？他还是人吗？” 宋亦上却看着那挺拔的背影说：“怪不得看上去身材那么好。” 钱余：“……” 在《奇缘人生》里扮演另一位男主何厉的男演员叫方瀚渊，因最近档期没有调开要比宋亦上晚一些时日进组，于是近日剧组都在拍陶未的那条线。 今天在棚里要拍的戏是大明星陶未和小狗仔何厉已经灵魂互换后，何厉顶着一张陶未的脸去片场演戏的场景，毫无表演经验的何厉演得那叫一个稀巴烂，没眼看，在摄像机镜头面前，“陶未”既放不开，又脸皮薄，磕磕绊绊演完一场戏后，被众人的眼刀纷纷谴责，于是他开始怀疑人生。 宋亦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拍这种主角演技差的戏中戏就特别顺利…… 休息间隙，他对着剧本思索，脑子里想着接下里的一幕戏该怎么演，可怎么演都觉得不对。 宋亦上抬头，无意间看见了纪嘉奕，于是便多看了纪嘉奕几眼。 当然这回也和往常一样，被纪嘉奕发现了。 纪嘉奕走了过去，钱余听见周围两个人窃窃私语，众人已经发现了规律，在剧组的几个演员里，宋亦上最糊，咖位最低，但最不怕死，甚至敢直接用眼神顶撞纪嘉奕，她们站在不远的地方疯狂读唇语：“他们在说什么啊？感觉在对骂的样子。” 钱余：“……” 这边，纪嘉奕插着兜儿居高临下地看宋亦上，宋亦上移开了视线，他以前知道怎么让自己看上去乖巧而温顺，他太会做这样的事情，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嘴角弧度笑起来最好看最甜，知道怎么装乖巧哄那些年纪比自己大的粉丝们开心。但是现在，他每天脸上只剩一副很拽很酷吊炸天的表情。 纪嘉奕昨天数落完他之后，又给他送来了粥，别的过分的举动没有，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儿一件都没发生，宋亦上心里的线头缠成一团糟，事情的发展很好，但总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于是他朝纪嘉奕晃了晃手里的剧本：“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我想听听导演的意见，猜心太难了。” 纪嘉奕突然问他：“你看过我拍的电影吗？” 宋亦上：“当然，名声响当当的《假画》谁没看过？” “别的呢？”纪嘉奕又问。 宋亦上明显换了个脸色：“别的……看过一点。” 纪嘉奕的眼睛在他脸上梭巡了一圈，这个表情配上这句话，看过一点，几乎就等同于没看过了。 “你如果看过很多我拍的东西，就会知道我想要什么了，你拍的东西我都看过，所以我知道演戏的习惯。” 自己拍的东西纪嘉奕都看过？那些幼稚的、狗血的雷剧，他竟然都看过？ 宋亦上撇了撇嘴。 宋亦上正尴尬着，美术指导过来找纪嘉奕，说有个道具出现了问题，让他过去看一下，纪嘉奕临走前告诉宋亦上：“一会儿你先自己发挥，视效果做选择。” 宋亦上重新拿出剧本，打算继续钻研，看见钱余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拿着手机来回踱步，他朝钱余吹了声口哨，把他喊了过来：“怎么了？忧心忡忡的，过来看看帅哥净化一下心情。” 钱余苦大仇深、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宋亦上忽然不安起来，他把身子坐直了些，却开着玩笑：“怎么了这是？难道是我的黑粉也纷纷消失不营业让你闲着了？” 钱余把手一摊：“不是，是哥哥的一个大站爬墙解散了，那个站子你肯定耳熟，你入行六年，它也陪了你六年。” 宋亦上上一秒心情还不错，下一秒只觉胸腔发紧，缥缈的意识浮在空中，不解和悲伤像漫天大雪覆在他身上，冷意贴在皮肤上，渗进血肉，数不清的凌晨和黎明在脑海里迭代交错，记录了六年来所有的暗夜、暖日、悲歌、荣耀和花路。 星路坎坷，荆棘丛生，但他一直觉得这一路不辛苦，是因为有人坚定不移地陪着他。陪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陪他成长，陪他看花看海看山看世界。 “其实脱粉吧，还好，墙头是最近刚起来的小鲜肉，最近他风头正盛，今年是他的大爆年，拍的电视剧前后脚上星播出，收视率破表，业内评价正面积极，各方面吊打同期大部分IP剧，圈了好多粉，但是粉上了新人，看旧人总是不顺眼了，有粉丝扒出来站姐回踩过，真假现在还不清楚。”钱余索性全说了出来，一吐为快。 宋亦上把头靠在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今天为你亮起灯海、伴你加冕称王的人，明天说不定就去护别的小哥哥周全安乐、为他们欢呼呐喊了，今天为你患得患失，明天也会为别人喜怒无常，再正常不过了。 她们为你轮博，为你点赞，为你控评，为你在争取舞台和资源时有底气而熬夜做数据，为你打榜，为你投票，为你贡献票房，为你取悦节目组，为你热忱，为你疯狂，为你买杂志，为你买代言，为你在意各种播放量、点击量，为你在网上和黑子撕逼对骂……但这些为你做所有所有这些事的人，也可能有一天，突然就不爱你了。 圈子里新人辈出，最不缺好看的人，风云剧变往往只在一瞬。 这些宋亦上都理解，可他就是心理不舒服。 情绪没来得及好好消化便要猝不及防赶下一场戏了，宋亦上把难过压在心里，尽量不去想方才的事，妥善伪装了烦乱的心绪，如果自己表现的再差，那想要离开自己的人会更多吧？ 他天生好强，不服输的性子在骨血里根深蒂固，把低落的情绪转化成想要被人认可的动力，于是接下来的拍摄格外卖力，一天的拍摄结束时，脸分明冷的，但上面为了表演绽开的笑容却比平常更甜。 他记得纪嘉奕告诉过他，在镜头面前，他从来都不是宋亦上。 第13章 大粉爬墙，站子关闭，还有纪嘉奕的不理不睬都让这个夜晚变得太不可爱了，宋亦上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身体是乏的，他是想睡的，却又睡不着。 明明已经很困了。 在床上躺着是折磨，于是宋亦上穿上睡衣，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在他们所住酒店的这一层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区，大晚上那里没有一个人，宋亦上走了过去，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看夜景。 今晚天空很黑，像铺了层层叠叠光亮的鸦羽，黑滔滔的。 影视基地周围没有硕大的建筑群，也没有通明的灯火，月光洒下，外物的轮廓都是清凌凌的。 窗台很宽，宋亦上索性坐了上去，靠在墙壁上偏过头看着。 他自认为已经不在乎外界的谩骂和诋毁，对自己当前的境遇也理解，但是冷不丁听到一群一直陪伴的人离开的时候，心里仍像把酸甜苦辣咸挨个尝了一遍，到最后尝不出滋味儿。 宋亦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散漫而随意，他伸手把窗户拉出条缝儿，夜晚清凉的空气漫了进来。 星星像被上帝随手一挥扔下的碎钻，一把全嵌进了黑空里，晶莹通亮。 宋亦上痴迷地仰起了头。 在所有的星子里，曾经他是最亮的一颗，耀眼夺目，独一无二。 他伸手又把窗户往外拉了拉，人却忽而像失去了重力般被人从窗台上拦腰抱了下来。 仓惶中，宋亦上闻到一股冷冽的、带有金属冰感的香水气息，这种味道和突然被人抱走的感觉让他无来由的心生出一股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识，仿佛如遇故人，脑中风行水上般闪过很多画面，斑斓的，黑白的，静止的，运动的，曾经一定有过一个类似的画面，可是他却一直寻不到这个镜头的来源。 离开窗台，对方很快把他放了下来，双脚着地，重新回归熟悉的世界，宋亦上一抬头，瞳孔倏地收紧了。 他虽然落了地，但还未和对方分开距离，那个拥抱让他们的身体依然紧贴在一起，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喷出的热气和身体的热度。 宋亦上能清晰的看到纪嘉奕脸上每个细节，甚至把他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张脸的确精致，经得起细看，高鼻薄唇，皮肤细腻白皙，下巴带着温和的尖度，一双极有神采如同燃着两簇小火苗的眼睛透过冰凉的镜片看着他，眼里也只有他。 宋亦上听见自己心里“咚”的一声，继而如脱缰野马般疯了起来，一切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的。 这也是从前没有过的。 缺氧，眩晕，空气变得稀薄。 纪嘉奕很快平静下来，微微向后退去，一只手却并未离开宋亦上的腰部。 宋亦上往自己腰部看了一眼，自嘲般笑了一声，自己怎么会被一张脸给迷了心智？明明他自己那张就能持帅杀人了。 “你害怕我做傻事？”宋亦上盯着他问，这是他自从拍戏以来第一次轻松地和纪嘉奕搭话。别的时候他们只谈电影，不谈别的，一出了片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于是众人便会看见一下班就冲出去的宋亦上和总是在现场加班的纪嘉奕，二人没有给他们任何浮想联翩的机会。 “窗边危险。”纪嘉奕说。 纪嘉奕擅长观察人，对宋亦上的关注尤其多，白天时他便感觉到了宋亦上不对劲，宋亦上在他面前演开心，演没事儿，太嫩。 于是他在酒店里偶遇钱余时果断绕着弯儿打听了宋亦上的心情状态，钱余一没心眼，二心里藏不住事儿，三两下就把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 他说像哥哥这么酷的人不在乎那群人来了又走，可那是陪伴了他六年的人，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所以当纪嘉奕出去想买杯咖啡却看见宋亦上坐在窗边的时候，他的心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提了起来。整个人也二话不说快步往窗边走，托着人的腰和腿窝把人抱了下来。 “外面有护栏的。”宋亦上往前凑了凑，又说：“我怎么总觉得你很熟悉？” 纪嘉奕敛下眸子，松开在宋亦上腰上的手，客气而疏离地说：“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宋亦上顿了顿，眉头皱起：“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纪嘉奕开口，否认的干脆利落。 宋亦上往后仰靠在墙上，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听着那如浪潮般的声音一点一点降下来，余潮久久不息，在胸腔里翻腾往复。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眼里忽然蒙了一片大雾。他很快转过了身，重新望向了窗外。 “我只是看会儿星星。” 一阵风从脸庞拂过，吹乱了人的发丝，宋亦上感到自己身上被人披了一件衣服。 纪嘉奕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脑中原本纷乱的思绪更错杂了，宋亦上看着衣领，一时有些恍惚，他突然说：“如果现在我们俩要是被拍，不知道算不算大众想要的一个锤。” 气氛因为这句话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外界对他俩关系的猜测甚嚣尘上，多是难以入耳的，但纪嘉奕一直没搭理过，他宋亦上过气明星就更没管，蹭蹭热度也是极好的。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张扬的眉眼，那表情不像害怕，反而像是挑衅，他很坦然地回视说：“没有的事，不用管。” 宋亦上自嘲般接着说：“那就给我当免费热度蹭了，没想到现在都沦落到蹭这种花边新闻热度的地步了。”他说完，少见的，唇角似是弯了一下，“不过和大帅哥传绯闻，我可以。”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来，纪嘉奕看他似乎也没什么事儿，是自己刚刚想多了，听着宋亦上的花言巧语，他那张脸上的寒意并没消。 “粉丝没必要对一个不能成长的偶像长情，她们本来就是一群从你们身上汲取光和热的人。” 宋亦上把视线投到旁边的墙上：“可这世上没有时光机，没有后悔药，我现在走到了这里，站在你面前，昨天的一切都不能变了。” 纪嘉奕的眼神锋利起来：“如果当年没发生狗仔那件事，你有想过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宋亦上：“为了转型，可能还要来演导演的戏。” 纪嘉奕：“不说别的，可能演技一样差。” 宋亦上：“……” 纪嘉奕说完，率先转身回了房间，宋亦上一个人又心绪起伏地看了一会儿星星，走神也走到了天边，纪嘉奕阴魂不散，披着他的外套，周围全是他的气息。 宋亦上拎着纪嘉奕的衣服去了纪嘉奕的房间，夜很深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宋亦上敲了敲纪嘉奕的房门。 大晚上的，人是正经人，做的事是正经事，但在导演门前徘徊的宋亦上总觉得心里发虚。 门很快被打开，摘下眼镜、穿着睡衣的纪嘉奕竟然显得很温柔。 他站在门边，把门拉开半边，“什么事？” “还衣服。”宋亦上把纪嘉奕的衣服递了过去。 “好。”纪嘉奕接过衣服，简单回完一个字后便要关门，宋亦上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挡在门框边。 “还有什么事？”纪嘉奕问。 “还有……”宋亦上忽然卡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住纪嘉奕的门，他急中生智说：“忘了说谢谢。” 纪嘉奕简单一点头，关上了门。 “砰”一声关门声把宋亦上震在门外，宋亦上脑子有刹那间的空白，他来时犹豫过，彷徨过，见周晨的那晚仿佛还在不久前，他甚至想好了如果纪嘉奕邀请他进屋，万一想顺便干些有的没的，他要如何稳重而巧妙的回避，然而，纪嘉奕连进屋的机会都没给他。 是有些茫然，也有些迷惑。 宋亦上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钱余正火急火燎地抱着手机在屋里踱步。 “稳重点，怎么了？”宋亦上疲惫地坐了下来。 钱余一看见宋亦上回来了，整个人立马僵在墙根不动了。 “哥哥，你竟然回来了！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导演他有没有对你这样那样！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宋亦上：“……” 宋亦上把两条交叠的大长腿放了下来：“你什么意思，你心里能不能正能量一点，嗯？” 钱余陪着笑：“嗨，这不是你究竟是怎么进组的原因不明嘛，所以大家才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提到这茬儿，宋亦上的脸色又不明朗了起来，自从进了剧组以来，心里的疙瘩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越缠越深。 “其实我今晚给他还衣服的时候还想进他屋里来着，但他竟然直接把我关在了外面。” 宋亦上说完，看见钱余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哥哥，你貌似很想进他房间？”钱余不解地说，“你貌似很期待？” “出去。”宋亦上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推着钱余把他扔出了房间，“好梦，不送。” 钱余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宋亦上关上了门，后脑勺抵在门上，轻呼出一口气。 且不说周晨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在这个圈子里，他留给自己最纯净的一块儿地方，就是在感情上纯粹。 可是纪嘉奕对他一没暗示二没明示，让宋亦上反而更不安了起来，纪嘉奕究竟看上了他的什么让他这个过气偶像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你貌似很期待？ 宋亦上：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第14章 当明星，当艺人是个辛苦的职业，粉丝们捧你高高在上，捧你万众瞩目，但这些光环来的时候迅猛，去的时候说不定也不留任何情面。 要想在圈子里有一席立足之地，需要软硬实力都修炼到位，宋亦上想起纪嘉奕上次和他说的试一段时间，心里又生出一股烦闷，他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在网上找出纪嘉奕的作品，节目，访谈，以及和他相关的所有采访，抱着学习和探索的态度看了起来。 这一学习就入了迷，只要平时拍完戏在休息期间，宋亦上便拒绝一切的娱乐活动，开启他的学习模式，很快，把纪嘉奕的作品看得差不多了。 他白天空闲的时间看，晚上回了酒店也看，偶尔看累了，宋亦上觉得无聊，他听到楼道里有人经过的声音，打开门往外望了过去。 在他隔壁的隔壁，也就是纪嘉奕的房间，传来一声“砰”的关门声，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浴袍的女子，她化了淡妆，浴袍也遮不住身材婀娜，不过面色惨白，手里拿着剧本，看见宋亦上，尴尬地笑了笑：“我来找导演聊聊剧本。” 宋亦上看了他一眼，淡漠地退回到房间里，他认得这位女明星，不火不红，在圈内几乎没有姓名，有些演员，总演配角，导致你看着她的脸觉得眼熟，但若问你她的名字，你答不上来。这位女明星在纪嘉奕的电影里就扮演一个小角色。 宋亦上混久了见多识广，明眼人当然能看出她是去“聊剧本”的，只不过貌似谈的不是太顺利，毕竟纪嘉奕都没让她进门。 结果很明显，要么是纪嘉奕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要么是纪嘉奕看不上她。 宋亦上关了门站在门后，想到了那晚遇见周晨的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他在网上搜过纪嘉奕和周晨的消息，没有任何爆料，足以可见两人关系的隐蔽。不久前的拥抱让他心猿意马，一想到纪嘉奕脑子里的神经突突的跳。 宋亦上若有所思地捏了捏眉头。 回去继续看了会儿纪嘉奕的作品，果真有毒，纪嘉奕早期拍的两部电影都是现实题材的作品，针砭时弊，反映社会问题，选材和内容都徘徊在红线的边缘，直接导致一部根本没过审，白拍了，后来纪嘉奕放弃了直白的表达和描述，但他的片子看似在规则之内，灵魂和血肉里仍藏着令人能遐想和想象的东西，在采访里，他说：“影视工作者首先也是社会人，对社会负有责任，如果有人有想说的话，有想表达的东西，他会帮助他们从荧幕上传达出来。” 他的电影里，总是把坏表现到了极致，但也把好表现到了极致，他这种浓厚的个人风格和素来冷淡的脸让很多人觉得他有距离，不好相处，却对这个资历不怎么深的青年导演充满了敬畏。 宋亦上一度觉得这人有点倔，有时候像个文青，有时候又刻板的要命，要求和癖好颇多，想来肯定得罪过不少人，还能继续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除了家业背景给力，父亲是老导演，在圈子里德高望重，母亲曾经是当□□手，火遍亚洲，且自身实力不俗，后来他的电影融合了商业元素后，拍得的确良心，也贴合了市场需求，观众买账胜过一切，宋亦上把《奇缘人生》的剧本又匆匆看了一遍后，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 他最初想拍这部电影纯粹是因为天下掉了块儿馅饼，啪叽一声砸他脚边了，而且他也想转型，现在却想好好拍拍试试，纪嘉奕说过，当这部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你的名字是和它融在一起的。 听上去莫名让人心动。 怎么又想到纪嘉奕了，宋亦上五指从额前的头发间穿过，看着眼前屏幕上纪嘉奕接受采访的镜头，忽然把屏幕暗灭了。 翌日到了片场，那位在晚上找过纪嘉奕的女演员显得十分慌张，总是隐在人群里躲着，反观纪嘉奕，没受任何影响，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演员，依然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演员，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蓝可和宋亦上说那支广告的拍摄还需要一天时间，问他什么时候能再请个假，宋亦上感到有些为难，在心里思来想去，琢磨半天，最终和蓝可敲定晚上熬夜去拍。 这样两方都不得罪，顶多是自己辛苦一点。 于是宋亦上熬夜去拍了那支广告，广告里的内容是一堆打打杀杀的画面，广告商要求品质，拍了差不多快一晚上，极耗费体力，他首先要骑着彪悍的机车从一个废旧钢厂里出来，然后要表演一个漂亮的漂移，最后还要一个箭步跃过矮墙，在一片尘土飞扬中介绍自己得胜归来喝的饮料，很酷很炫，实现起来也是真难，后期的加工合成必然是少不了的，折腾了一晚，宋亦上最后是在保姆车上睡的，早上起来直接去片场。 天光透过车窗斜射进来，宋亦上的半边脸显露在被过滤过的光圈里，光线温暖、柔和，带着初升的蓬勃和朝气，笼罩在他少有血色的脸上，清晰的映出眼睫颤动的弧度。 闹钟叮铃铃地响了好几次，他终于醒来抓了抓头发，这一夜，只睡了两个小时。 走进片场换了衣服化过妆，宋亦上仍睡眼惺忪，困得睁不开眼，他对自己的精力估计失误了，熬了一晚，皮肤状态变糟，脸上还起了痘，面色也惨不忍睹，真不划算。 于是宋亦上今天拍戏的时候，状态极其不好，这已经不是情绪、演技的问题了，而是出自于身体本能的不配合，他的大脑晕乎乎，他念的台词皱巴巴，他的感情寡淡淡，别说纪嘉奕了，连钱余都能看得出来宋亦上今天表现不佳。 今天拍的一场戏是躲粉丝，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变成大明星的何厉像往常一样去逛商场，分分钟被粉丝们认了出来，惊慌失措的他在楼里狂奔躲避，不敢坐电梯，只能走人行通道，一层楼一层楼的上上下下。 摄像机有两个机位，一个从最高层往下俯拍，一个跟在宋亦上身后进行跟拍，商场总共有五层，宋亦上来来回回不知跑了有多少遍，因为纪嘉奕不满意。 可是，宋亦上是一个已经拍了一晚上广告的废人，而那群雇来的粉丝，一个个都是真粉丝，对宋亦上不说爱得死去活来吧，但也爱得真心实意，看见宋亦上就像饿食者看见了飘香的食物，跑起来追着贼带劲。 宋亦上全身轻飘飘的，唯有双腿重如千斤，他觉得他要是再拼命跑几次，能直接晕在楼梯上，可不能拼命跑，拍出来的效果就不好，于是他得继续跑，由此陷入了重复无尽的恶性循环。 这个时候，一心护主的钱余站了出来，他无视纪嘉奕的冷眉冷眼，揭竿而起，挺身而出，抱着从容就义的心情挪到纪嘉奕身边，悄声和他说：“要不差不多就行了？他昨晚拍广告拍到好几点，只睡了两个小时，他这几天晚上也普遍睡得少。” 钱余的话说得没错，除了熬夜拍了一只堪比动作片的广告，宋亦上这几天晚上潜心学习也睡得很晚。 纪嘉奕一双眸子里跟染了墨一样黑，眼底云遮雾绕的，看不真切，钱余被惊出一身冷汗。 “继续拍。”他说，朝钱余说完，他又走到宋亦上身边，宋亦上累得满头大汗，每跑完一次再次重复的时候化妆师都要给他遮妆，他的脸是透红的，但唇上少有血色。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难。我们拍到你表现出来为止，或者，拍到你身体撑不住为止，第一个标准我判断，第二个标准你判断。” 宋亦上抬起头来看纪嘉奕的脸，漂亮，冷酷，一如既往。 他咬牙重新站了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宋亦上的状态的确不好，面色很差，可纪嘉奕说完那句话后，众人全都一声不吭，个个用眼神交流。 有位小姐姐甚至对钱余说：“宋亦上今天状态确实不好，几圈跑下来，他不得晕过去啊，他是不是得罪过导演啊？” 钱余一脸无奈，他也不知道啊，他只是一个无辜又无知的小助理啊。 又拍了两次之后，这场戏终于过了，宋亦上从来没有行使自己判断第二个标准的权利，是纪嘉奕喊的停，剧组收工。 宋亦上跟虚脱了似的坐上保姆车，这哪里是在工作，这分明是体能的极限挑战，最近为了在电影里的镜头更好看一些，他还在稍微刻意的减肥，一天多折腾下来，他只觉头晕眼花，肌肉酸痛，浑身无力，坐在车里时，整个人仿佛跟泡在无边际的海里一样不真实，世界都随着海水在一点一点慢慢往前涌。 他前天的晚饭几乎没吃，今天的早饭也吃得很少，唇上的血色看上去像完全褪去了，钱余在旁边又递巧克力又递水，十分殷勤。 司机转了一下钥匙，刚要发动车子，车门被拉开了。 纪嘉奕的脸从车门后冒了出来，一贯的冷若冰霜，一贯的不近人情，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暖度，他说：“解约吧，你以后可以不用来这个剧组了。” 车门很快再被合上，与门缝严丝合缝的贴上，车外的人没了踪影，车内的人重新陷入了密闭空间。 解约吧，你以后可以不用来这个剧组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一样扔在了宋亦上脑子里，他被炸得神志不清，欲死欲生。体内极度的疲惫和大脑陡然的兴奋在他身上并行冲撞，世界一下子就变空白了。 第15章 宋亦上彻底懵了。 司机启动了车子，在路上一路狂奔，他坐在座位上，整个人神情恍惚，像被冻住的冰雕。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前进，这一路漫长而短暂。 钱余小心回过头来看他，说：“哥哥，公司对这部电影是有投资的，他不能这么干。” 宋亦上不说话。 他太累了，累得只会呼吸，不会思考，脑子里的愁绪像线头一般错乱不堪，乱成一团，马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鲜花绿树从他眼角一一滑过，世界天旋地转，静寂无声。 回到酒店，宋亦上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他蜷着身体，结结实实地抱着枕头。 刚闭上眼，眼前，耳边全是纪嘉奕那句“解约吧，你以后可以不用来这个剧组了。”宋亦上把枕头扔了出去，坐了起来。 静坐了三分钟，对着窗户发过呆之后，他突然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517房间的门口，咚咚咚敲了几声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纪嘉奕出现在门的后面，不在片场和不见人的时候，他习惯了摘下那副金丝框的眼镜，整张脸显得年轻又柔和，眼是冷的，脸是冷的，唇是冷的，但眉眼间有掩不住的雅俊，放松时衬衫的衣扣被他解了两颗，精致的锁骨在纤长的脖颈下若隐若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有什么事？” 宋亦上径直走了进去，笔挺地站在窗前。 “你为什么要和我解约？”他的语调还算平淡，语气也算正常。但之前对纪嘉奕积攒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只剩质问。 纪嘉奕陪他站着，柔和的灯光剪出他雅俊的轮廓，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因为你不是我想要的人。” 宋亦上的瞳仁突然散开了些，既然已经大着胆子进来，不妨问个明白，说个痛快，他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为什么不是你想要的人？我是你选的。” 在利益至上的时代，商业片的选角向来是要戏骨也要鲜肉，一方树口碑，一方带流量，二者若结合得好，天时地利人和，这片儿，能成。现在的宋亦上虽然二者都不沾，但他是大导演钦定的。 纪嘉奕眸色一定，薄唇抿出一丝丝弧度，他看着他说：“你以为剧组缺你这样的明星吗，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可替代？” 宋亦上的手垂在体侧，有点想攥紧自己的衣衫。 确实没什么不可替代的，导演换演员，天经地义，他的实力也没到整部戏非他不可的地步。 “那……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我？”宋亦上的气息有些不稳了，他想起蓝可说的：我也不清楚你当初究竟是怎么进这个剧组的，只知道大家都觉得你没戏了，剧组却突然打电话让你去试试。 “你，是不是希望我和你来一场交易？”到了这个节点上，宋亦上的话说得露骨，他也毫不在乎。 毕竟他的脸，是有目共睹的好看，有多好看形容不出，总之是没有瑕疵没有死角，既可以展现带攻击性的帅气，也能展现纯粹年轻的少年容貌，可塑性极强，被人垂涎了也很正常。 纪嘉奕看着他，眼里竟生出点厌恶的情绪，他咬字清晰而有力：“不是。”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说完之后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他的视线投到宋亦上身后那片清亮亮的地板上，月光和灯光在那里交汇，铺了一地，纪嘉奕微微垂着头，面色又平又静，眼底一片沉沉之影。 说完不是之后他再没开口，他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让宋亦上兴奋起来，他眼里闪着光，往前走了半步，拉进了和纪嘉奕的距离。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我？” 宋亦上挑衅着，咄咄逼人，纪嘉奕把视线重新聚焦到他脸上，眉头紧皱后又打开，嘴唇轻启想说话却又合上，最后，他像是经历了严酷的心理战，随便给宋亦上找了条理由。 “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说因为你的脸，你信么。”纪嘉奕的嗓音很凉，口气徐徐淡淡，“当初反复看你们试镜的录像，觉得你这张脸最有味道，但是”纪嘉奕漂亮修长的手指挑起宋亦上的下巴，迫使两个人的目光更好的往来交锋，他说，但是也就这样了，解约吧。 纪嘉奕的手指微凉，指腹停留过的地方明明寒意丛生，却无端漫起大火，宋亦上被烫住了。 “不可以。”他突然开口。 纪嘉奕的手已经放了下去，从容地走向身旁的沙发，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给自己挑了个放松的姿势，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温度。 “不可以。”宋亦上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你对我感到失望，但是我是你选的，你也有责任。六年前你就想让我演你的电影，你两次都选了我，这是命，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信你自己。” 纪嘉奕抬头，微眯着眼睛看宋亦上，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宋亦上本该居高临下气势汹汹，但明显是位置占下风的人更神态自若，从容不迫。 “你也有责任。”宋亦上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的眼睛，“身为导演，你难道不应该理解演员吗，这次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了，但相比于那些真正耍大牌、处处为难剧组的明星，我已经收敛很多了。不想耽误白天的拍摄时间，我都晚上熬夜去工作了还要怎么样？还有，我喜欢这个故事，我想演这个角色，我这几天看完了你所有的作品。” “我喜欢陶未，也喜欢何厉，我想在自己身上把这两个角色都演出来。”宋亦上最后说。 话一说完，宋亦上觉得自己矫情，他知道自己不敬业，所谓的敬业不过是和更差的人比较比出来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贪心，什么都想要，鱼和熊掌都不想撒手。 他看见纪嘉奕的眸色微变，透过冰凉的镜片显得那目光过分陌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和纪嘉奕杠上了，情绪一下子上来和开闸的洪水似的拦都拦不住，既然已经破釜沉舟，不妨再背水一战，人自己已经是得罪了，不害怕再得罪一些，比起这些，他发现在短短的日子里，他已经对角色产生了感情。 宋亦上一向不喜欢求人，不管在圈子里混多久都改不掉这点，他永远在气势上不输人，此刻他像个要被抛弃的孩子，稚拙地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尖利獠牙，情急之下，他对纪嘉奕说：“你和周晨，你俩的关系不正常吧？如果被大众知道，会爆吧？” 流动的空气突然静止了，赤.裸.裸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味儿四处弥散。 宋亦上仍记得那天晚上穿着浴袍的男人发丝上还沾着水珠，也记得男人临走前朝纪嘉奕抛了一个飞吻。 暧昧情景清晰在目，掩盖的秘密让人脸红心跳。 纪嘉奕抿唇，英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惊惶，他抬眸，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 宋亦上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忽而脑袋一重，身子一轻，朝地上倒了下去。 糟了，低血糖犯了，他最后这样想到。 晕倒之前，他视线里最后出现的人是纪嘉奕。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这种威胁......好吧，一本正经脸╭(╯^╰)╮ 第16章 宋亦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 晨光透过窗户钻进清净的病房，碎碎的阳光在白墙上被风吹着摇曳着身姿，宋亦上偏了偏头，望见床边倚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干练端庄的修身黄色艳丽套装，白皙修长的手里把玩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 “想抽去楼道里抽。”宋亦上低低哑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泄出。 蓝可转过身，精致的脸上红唇轻启：“醒了？” 宋亦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他打量了几眼天花板和四周的摆设，认出了这里是医院，他四肢无力酸痛，脑内混乱无序，望着天花板，试图回想来医院之前的事情。 他在纪嘉奕的房间里，拿他和周晨的事情威胁了他。 在此之前，纪嘉奕和他提出解约。 宋亦上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 蓝可走到他身前，高端清雅的女士香水味袭来，“你在医院里好好静养，这件事情不准让外人知道，要是粉丝们知道你因为低血糖晕倒，那群小姑娘们不得扒了我的皮，电影拍摄进度方面不用担心，导演早上还和我说你的身体要紧。” 宋亦上身子一僵，挣扎着要坐起来，脑子还有些短路，“不是，他还是想着和我解约，不让我拍电影是吧？” 蓝可见他要起，把他扶着坐了起来，并诧异道：“解约？什么解约？谁不让你拍电影了？” “纪嘉奕。”宋亦上说，他甚至没用尊称。 蓝可笑了笑：“宝贝儿你说什么呢，导演没说不要你啊，早上我们刚商量过，决定把你近期那些无关紧要的通告取消，让你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当中去，拉你晚上拍广告这件事儿是我想的不周全，不就是一笔广告费么，以后机会多得是，还闹到让你劳累不吃饭住了院，我保证，以后这种事儿不会再有了。” 宋亦上哑然，看着蓝可：“他之前说不要我继续参演来着。” 蓝可眯眸：“纪导没跟我说这些啊，这些是他之前说着逗你玩的吧，安心，早上我俩都说好了，以后你全力以赴拍这部戏就可以了。” 宋亦上收回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身前雪白的床单和被褥，顿觉恍惚，纪嘉奕这是不赶他走了吗？像他那么说一不二的人怎么突然间回心转意了呢？ 思来想去，只剩一个理由了，宋亦上觉得自己抓到了他的软肋，成功威胁了纪嘉奕。 不管纪嘉奕是想护着自己，还是想佑着周晨，总之一向铁面无私的他妥协了。 宋亦上有一丝得意，也有一丝落寞。 宋亦上见过的潜规则的事情不少，不就是睡一觉的关系吗？又没有感情，你来我往，给了好处谈了条件就得了，纪嘉奕竟然因为他掌握了这个把柄而真放过了他。 想到这里，宋亦上在微博、贴吧、知乎和各种论坛里开始搜周晨的消息，周晨作为新生代歌手，因长相阳光清爽在年轻歌手里也算异军突起，人气不低，但他和纪嘉奕的联系实在是少，新闻里唯一一次把他俩写在一起还是因为周晨为纪嘉奕的上一部电影写了主题歌。 宋亦上像一匹闻到了血腥味儿的狼，在各种八卦吃瓜新闻里搜寻，查找蛛丝马迹的热情堪比自己的cp粉，可惜毫无所获。 他颓丧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钱余在这个时候拿着营养餐走了进来，蓝可也拿起窗边最新上市的镶钻小包，说公司里还有一些事儿，几个新人一点不如他省心贴心，既然宋亦上醒了没事儿，她得过去盯着看着，和宋亦上告了别。 蓝可走后，钱余把营养餐放在宋亦上身前摆好，嘴里絮絮叨叨：“快吃吧，你好久没进食了。你一直有低血糖，怎么敢那么长时间不吃东西。” 宋亦上现在没有胃口，无论看见多香的食物都觉得味道寡淡，他紧紧抿着唇，看见钱余可怜巴巴望着自己，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说：“辛苦你了，在医院里折腾了一夜吧？” 钱余摇头，正经说道：“不辛苦，我早上刚来，昨晚是导演把你送到医院，陪了你一夜，他根本没惊动别人，早上才给我打了电话，看导演脸上那黑眼圈，估计昨晚没睡。” 宋亦上被噎住了，一口粥堵在嘴里，不想咽，咽下去也堵心口。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沸腾了，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他囫囵吞了几口饭，又躺了下去。 钱余一上午在他耳旁碎碎念，宋亦上虽觉得聒噪，但幸好不无聊，钱余慷慨激昂地说着自己又悄咪咪混进了几个粉群，很快和一群追星小姑娘们互称姐妹打成一片，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亢奋，脸上的神采满溢出来，藏都藏不住。 钱余说小姐姐们说了，有生之年只要能见宋亦上一面，起码三五年之内将没有任何遗憾，他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和男神天天见面哟，他说小姐姐们还说了，如果每天都能看见崽崽的盛世美颜那和中了五百万有什么区别，他一边赞同一边在心里狂乐哈哈哈哈哈那个幸运儿不就是我么？ 宋亦上终于听烦了，毫不留情地把他赶了出去。 他继续躺在床上静养身心，再次睁眼的时候已到日中，火辣辣的阳光照进来，宋亦上听到房间门被人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光射了进来，然后是一双修长的双腿迈了进来。 纪嘉奕提着饭和一大袋水果走了进来，同行的是副导演和制片人。 宋亦上一下子清醒了，再次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看望的人脸上无不抱歉惋惜，拍着宋亦上的肩安慰鼓励，只有一个人冷淡自持，等客套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之后说：“行了，让他吃饭吧。” 于是副导演和制片人背起手走了出去，纪嘉奕没跟他们一起出去，留了下来，屋子里瞬间只剩了他和他。 宋亦上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拿起筷子，半天搜肠刮肚没想出一句开场白，抬眼听见纪嘉奕说：“好好休息，身体好了尽快入组。” “嗯。”宋亦上咬了一口青菜，心里琢磨着事情，纪嘉奕是因为自己威胁他才把自己继续留在组里的，他该不会以后拍戏的时候趁机报复自己吧？或者给自己穿小鞋？故意整自己？ 宋亦上心猿意马，想着想着，感觉纪嘉奕坐在了床边，他突然凑近自己，盯着自己的脸看。 宋亦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要往后躲，纪嘉奕却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掌心从手腕处向下，激起一串细小的电流，纪嘉奕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湿巾：“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 宋亦上意识到自己走神把饭送嘴角沾上油污了，忙拿起湿巾擦了擦脸。 纪嘉奕从他床上离开，退到窗边，靠在窗台上，身子和神情端正平稳，挺直的脊背像墙一样，他的眼神锋利而清澈，看着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程度的关心总是让宋亦上神不守舍，心里大乱，可让他深究原因，他又说不出一二三四五。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被纪嘉奕的外表迷惑，又被那天在窗台边的拥抱蛊惑，反正此后心里总冒出不合适的念头，再也不能堂堂正正。 宋亦上疲惫地抬起头：“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早上可姐和我说了，以后我会专心拍戏的。” “嗯。”纪嘉奕不冷不热地说，“必要的活动还是可以去参加的。” “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片场。”宋亦上放下了筷子，“我身体没事儿，只是太累了，又恰巧没怎么吃东西赶上了低血糖，最近熬了几天夜，昨天的工作量太猛，其实没什么事儿。再说了，你昨晚不也熬夜了吗？今天还不是照样去片场。” 即便宋亦上每天很早离开片场，但也知道纪嘉奕一定留着，纪嘉奕的敬业是出了名的，无论风吹雨打，日升月落，工作狂名不虚传。 “怎么突然想当劳模了？”纪嘉奕若有所思，目光既凉薄又火热。 “一直是劳模。”宋亦上挑起了眼睛。 话说出口，宋亦上既有底气又没底气，有底气是因为自己一直是赚钱的劳模，没底气则是因为在剧组他的表现并不好，于是他转口说：“主要是这张脸让我丧志，可长这么好看我有什么办法。” “脸呢？”纪嘉奕英俊斯文的脸上嘴巴动了动。 宋亦上垂下眼睛，没再说什么。 那张脸的确够漂亮，眼里像藏着清冽的冰泉，也像燃着跳动的烛火，美得惊心动魄，纪嘉奕接触过很多美人，可他看着宋亦上的脸映在阳光下的时候，心神仍微漾。 当初被媒体夸上天的一张脸，名副其实。 小孩子总是时不时想炫耀，偏偏他又有炫耀的资本，讨厌他的人估计能骂出一万句脏话，喜欢的人却是越看越可爱。 “随你。”纪嘉奕淡淡回道。 隔了不一会儿，他又下了指示，像下命令般说：“把饭吃完。” 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皮肤照得透亮，宋亦上也看得晃了眼，他竟然听话地拿起食盒，重新把剩下的饭吃完。 下午，他和纪嘉奕乘坐了同一辆车，赶往片场。 第17章 去了片场，纪嘉奕很快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宋亦上看着熟悉的摄像机，道具，地上乱七八糟的连线和一个个正忙碌着的工作人员，有一种一颗心落到实地的感觉。 幸亏是虚惊一场。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演戏机会，宋亦上原本没把它当回事，有也行，无也行，可他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间想演了。 他喜欢这个故事，也对这个团队有信心，他这辈子没好好演过戏，也想认真一回。 纪嘉奕之所以愿意把宋亦上带到片场，是为今天的拍摄任务相对轻松，不会给他造成负担，把宋亦上带过来之后，他很快去找美术指导讨论一处戏中戏场景的设置。 纪嘉奕和宋亦上一上午没来片场，中午副导演又去了医院，一剧组的人都八卦了起来，一看见宋亦上回来，咳嗽的人咳嗽，打量的人打量。 知道小道消息的人立刻造福所有人，说宋亦上昨晚晕倒了，众人更加确认这两人关系不好了，明明脸色不好成那个样子，非要爬上爬下的跑，这不，进医院了吧？ 宋亦上自从人设崩塌以后，性格渐渐野了起来，之前因为是顶流，没人敢招惹，现在则是因为人太冷酷，也没人愿意主动去挑事。于是众人每天的期盼变成了眼巴巴等着这两人哪天干一架。 纪嘉奕今天对宋亦上的额外关注多了些，他发现宋亦上亦如是。 纪嘉奕担心宋亦上的身体，而宋亦上背完台词走过戏之后便一直在看他在干什么。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让人好端端一个美术指导近乎崩溃，一扇屏风大概改了有一周了，纪嘉奕一直不满意，美术指导是个搞艺术的，人挺傲，硬是让纪嘉奕把脾气给磨没了，每次让纪嘉奕验收成品时忐忑的像个给老师看作业的学生，纪嘉奕对着那扇屏风左看右看，最后亲自在小黑板上画画，说他想要这种效果，色彩得这样上，灯光一打，在镜头里才显得好看，既华丽大气，又虚幻缥缈。 美术指导当场尥蹶子，说他干不了。 宋亦上看到纪嘉奕反而低了头，一手插兜一手搭在美术指导肩上忽悠人：“你能干，我还不知道你么，这事儿非你不可，后天晚上再给我看一版。” 美术指导吹胡子瞪眼，似乎还在生气，纪嘉奕便说：“这么大个人了，稳重一点。” 而在这漫长的修改中，每次纪嘉奕摇头说不行时，因为时间赶，工作人员们几乎是要熬夜的，一熬夜，美术指导嗷嗷骂，边加班边说下次再也不进这个组了，老子不干了！挣谁的钱不是挣？ 可宋亦上还听说，在上部戏，上上部戏时，这位美术指导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不还在干苦力？他倒不是缺钱，人家名气也很大，单纯是想在纪嘉奕剧组里待着，嘴上骂人，心里却觉得是划算的。 电影刚开拍时正值盛夏八月，暑气正浓，艳阳烘烤着大地，空气里带着滚烫的热度，几个大风扇在现场呼呼转着扇叶，一刻也不敢停歇，众人几乎都是在片场走动一会儿便大汗淋漓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起码今天，演员在服装方面不用里三层外三层的全副武装。 隔壁片场里有个新生流量，刚拍完一场戏，几个场务搬着几箱子冰棍给工作人员们发，那是流量的几个站子做的联合应援，有给工作人员们当零嘴儿吃的小零食，也有给剧组主创准备的礼包，都是粉丝们的心意。 工作人员们分了冰棍，一个个乐呵呵地名正言顺坐下来休息聊天，对小鲜肉左夸右赞。 宋亦上看了一眼隔壁，关于那位小鲜肉姓甚名谁，他毫无印象，也毫无兴趣，可能是某位后起之秀。 钱余盯着隔壁，对宋亦上说：“当初哥哥的排场可比这大多了，那个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还是你代言的。” 宋亦上把着小风扇放在脸庞吹：“嗯，我是它的前代言人。” 隔壁的人们吃着冰棍儿快活，而这里的人们对着高温抱怨，宋亦上天生不喜欢听翻来覆去抱怨的话，于是让钱余去买几箱冰棍过来。 钱余临行动前，宋亦上问道：“我现在还有代言的冰棍儿吗？” 钱余装作认真想了想说：“没有。” 宋亦上脸上无喜无悲：“好，买贵的。” 隔壁动静很大，纪嘉奕看见了，转而对副导演说：“明天往现场搬两桶绿豆汤过来，别让大家中暑。” 副导演一拍脑袋：“差点忘记这茬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钱余办事很利索，很快，他们的片场里也抬进了几个纸箱子，副导演往里瞥了一眼：“哟，冰棍儿啊，大家快分了，不然一会儿要化了。” 众人纷纷喜形于色，上赶着吃冰棍儿，连带着工作热情都高了，宋亦上看着纪嘉奕朝他走了过来，以为大导演怎么也会说两句让他不堵心的话，谁知纪嘉奕开口便是：“刚刚你那段不行，一会儿重拍。” “好。”宋亦上答得轻快，戏演得不好，他认了，再拍就是，于是他从箱子里捡起一根冰棍儿，朝纪嘉奕递了过去，问：“吃么。” 纪嘉奕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宋亦上，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非常冷漠地离开了。 冰凉的寒意浸入掌心，宋亦上浑然不觉。 看着纪嘉奕的背影，冰寒让人清醒，他这才想起纪嘉奕说的留下他的原因。 因为他的脸。 这句话说的太过于敷衍，以至于让人真假难辨。 纪嘉奕虽然把他留在剧组了，可让他离开这件事像个炸.弹一样躺在他心里，让他惶惶不安。纪嘉奕不仅是对他的脸，甚至对他这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何况纪嘉奕这个人虽然冷肃，但对周围的人还是有一种别扭的亲切，而对宋亦上，全无。 这不科学。 宋亦上把冰棍儿重新仍回纸箱，大步跟了过去。 纪嘉奕此时已经走进了人群里，熙熙攘攘的人声像海潮一波接着一波，宋亦上站在纪嘉奕身后，突然出声：“导演。” 纪嘉奕回过了头，周围的人也都噤了声。 宋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纪嘉奕，喉头微动，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只说了：“可以给我讲讲戏吗？” 周围人见状，识相地避开，但宋亦上把纪嘉奕领到了休息室。 纪嘉奕进去之后，宋亦上也进去，他随手把门关上，反锁。 纪嘉奕用余光扫到了他的小动作，略有不解地看着他。 宋亦上把门锁上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纪嘉奕神情素淡，比起宋亦上的步步紧逼，他反而放松地靠在窗台上，扭头看窗外的景色：“后悔什么？” 宋亦上逼视着他：“如果你实在讨厌我，我可以退出，周晨的事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纪嘉奕几乎是不可察地眼睛睁大了一点：“你以为你能威胁我？” 宋亦上端正了神色：“你为什么让我留下来？” 凭一段没有证据的关系，说服力的确太差，何况根正苗红多做奖杯压阵的纪嘉奕的身份背景，也不是圈里的普通人能比的。 以宋亦上现在的资源和发展前景，他需要这个机会，而对纪嘉奕来说，选择了宋亦上反而显得跌价。 纪嘉奕依旧神色不动地略过这个问题，反问：“你每天脑子里装的东西为什么不是我该如何抓住这个机会，而是我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个机会的？” 宋亦上顶撞：“知道了我会安心。” 纪嘉奕于是直白地说：“安心吧，我对你没企图。” 纪嘉奕的声音里待着不悦，脸色也比平常更冷了一些，宋亦上并没安心，反而觉得意外。 事情一旦被挑明，房间里的气氛都变了，宋亦上的手虚握成拳咳了几声。 纪嘉奕离开了窗户：“好好演戏，看来有些事情你这两年仍没想明白，就算两年前不发生那件事，顶流之光又能伴随你多久，想过吗？” 宋亦上翻译了一下纪嘉奕说的话，意思大致是：就算两年前没发生他打记者那档子事，他现在说不定也糊。说不定仍要来求纪嘉奕演这场电影寻求转型，改变定位。 “咚咚咚。”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连敲了三声，外面有人惊讶地问：“怎么锁了？！” 纪嘉奕欲伸手去开，宋亦上挡在纪嘉奕之前，把手往后伸握住门把拦住了。 纪嘉奕说的话，他半信半疑，都说他之前是一个混混，没听到答案他就犯浑不撒手了，纪嘉奕能拿他怎么办？ 纪嘉奕看了他一眼，一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他腰的另一侧穿过，握在了他握着门锁的手上。 突如其来靠近的距离看宋亦上心神大乱，纪嘉奕身体往前倾，此刻他的脸就靠在宋亦上耳边，宋亦上心里一打鼓，纪嘉奕抓着他的手开了门。 宋亦上：“……” 方才在门外大喊的人许久不见门开，不明情况的他不知道里面是谁，又嚎了一嗓子：“光天化日的，这是在里面做什么事儿呢，还锁门？见不得人？” 结果门一打开，他看见了纪嘉奕黑着的脸和背对着他脊背僵直，看上去和纪嘉奕抱在一起的宋亦上。 …… 周遭的目光纷纷复杂而含义不明了起来，纪嘉奕放开宋亦上，宋亦上转了转脖子，恢复了一贯超拽超酷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不喜欢这样被质疑被嫌弃的目光，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钱余穿过表情错愕的人群跑到了他身边，支支吾吾地问：“你们……刚刚……为啥……锁门……还有……那个……” 宋亦上懒得解释：“没事儿。” 钱余看着他的脸色，又说：“晚上剧组聚餐，我看刚刚还搬了两箱酒，你去吧？” “两箱酒？”宋亦上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 “对。”钱余答。 “去。”良久，宋亦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有人锁了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18章 自从看见休息室里的惊人一幕后，众人无法再确定两人的关系，先前一直以为二者关系恶劣，且个个性冷淡，之所以说他们性冷淡，主要是对旁人的勾搭无动于衷，而且两个人都没出过几个正经绯闻，纪嘉奕向来为人淡漠，又是大导演，搭讪他的人不少，可这人跟木头似的撩不动，真爱只有工作一个。 至于宋亦上，先前是顶流的时候一炒绯闻对方就会被粉丝们撕的体无完肤，宋亦上本人也相当抗拒这件事，后来过气了，没人炒了，面对宋亦上冷冰冰的脸也没人敢撩了。 可是两个人锁了门在休息室里拥抱又是什么鬼，难道两人其实是……有奸情的？ 钱余后来打听到，今天是副导演生日，于是收工后迎来了剧组久违的聚餐，吃喝全是纪嘉奕请客。 为了图方便，省时间，吃饭的地点直接订在了他们入住酒店的二楼，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能住宿，还有宴会厅，游泳池和娱乐设施，提供的服务周到贴心。 宋亦上虽然又糊咖位又低，但毕竟是男主，理所当然地和纪嘉奕坐在了同一桌。 几位主创对彼此很熟悉，饭桌上吞云吐雾，杯酒言欢，兴致十分好。纪嘉奕劝他们少喝一点，明天还要工作，众人往往不以为意。纪嘉奕脸上无奈，最后也是纵容的，在电影的一众主创里，他几乎是最年轻的那一批，于是在剧组一度出现前后辈互相敬畏的画风，极其诡异。 宋亦上坐在纪嘉奕斜对面，他一般是插不上话的，他之前几乎没混过大荧幕，圈子不同，没有共同语言，只默默坐在一旁吃菜，不时饮几口酒。 给纪嘉奕敬酒的人很多，一波接着一波，上至摄像师，下至场工，全陆陆续续地过来要和他喝一杯，纪嘉奕也算一视同仁，和每个人碰杯之后不多喝，只喝一口，宋亦上看着他一次次举起酒杯，心里盘算着。 如果纪嘉奕今晚喝醉了，那是不是很容易能套出他的话？ 宋亦上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纯色透明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流淌，散发出浓郁诱人的酒香，他不时关注着纪嘉奕的动态。 “少喝一点。”纪嘉奕对他说。 不同于对别人说的，纪嘉奕的这四个字颇有些命令的意味。 宋亦上抬起头，神情天真地朝纪嘉奕望了一眼，他脸上有些轻微的发红，像打了一层腮红，很好看。 宋亦上发现纪嘉奕丝毫没有酒醉的迹象，脸不红气不喘，话不胡说眼神清明，能像往常一样和桌上的人谈笑风生，想来是没有敞开喝，酒量也确实好。 倒是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宋亦上其实也没醉。 他的酒量不差，在娱乐圈混了大好几年，也深谙饭局里的门道和规则，每逢需要交际的时候他从不让自己喝醉，哪怕身边跟着钱余和蓝可，这也得益于他自身的身体素质，宋亦上是那种比较容易上脸的人，很容易装出他已经醉了的样子，实际上他倍儿清醒。 正如他现在，明明眼里含着光，目光清浅地看着纪嘉奕，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其实并不。 注意到纪嘉奕是不会让自己喝醉后，宋亦上很快调整了策略，他不醉那自己装醉好了，反正两个人中总要醉一个。 眼看着宋亦上又举起了酒杯，纪嘉奕再次出声提醒他：“你刚从医院里出来，不要喝了。” 宋亦上不说话，低头捏着酒杯。 副导演大概也是喝上头了，看看宋亦上，又看看纪嘉奕，他转过头问纪嘉奕：“你当初是为什么要选他当男主来着？” 副导演没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给纪嘉奕添酒，这桌上的人都安静了三分。外界谣言纷纷，可他们的大导演私生活不像是那么混乱的人，当然也有可能他藏得太深，瞒过了所有人。 “你选他的时候有不少人反对吧，但这孩子不笨，上点儿心的话说不定是步好棋。”副导演又说。 宋亦上也毫不避讳地盯着纪嘉奕看，眼里还带了点儿期待，等待他的回答。他看见纪嘉奕不停地互掰着双手，明显紧张。 纪嘉奕沉默过后拿起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众人说：“今晚的聚餐差不多到这里结束吧，今天每个人都喝了点酒，明天还要工作，早点上楼休息。” 桌上的人撇撇嘴，看见纪嘉奕严肃的脸色之后抱怨声全被悉数吞了回去。 纪嘉奕人性化地添了一句：“没吃够的人可以继续吃，不要太晚。” 不少人又喜笑颜开。 纪嘉奕带头离开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走后剩下的人反而能更放开的享受，他没必要一直待在那里，结账就完事儿了。 纪嘉奕走后，宋亦上很快也跟了上去，他把自己的房卡扔给钱余，并支开他，追在纪嘉奕的后面。 纪嘉奕按了电梯，电梯门被合上的前一秒，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抵在了门口。 很快，门重新缓缓打开，纪嘉奕看见了一身酒气、目光迷离的宋亦上。 装作酒醉的宋亦上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靠在电梯一边的墙上，闭上了眼睛，很安静的样子。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纪嘉奕歪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醉鬼，眉头拧成了一团。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五楼，纪嘉奕看着身边的人一动不动，靠过去伸出一只手拽着宋亦上往外走。 宋亦上比想象中的要不配合。 纪嘉奕无奈只能搂着他的肩往外走。 两个人一路走动宋亦上的房间前，宋亦上还想往前走，纪嘉奕强迫他停了下来。 很快，宋亦上感到纪嘉奕开始不安分起来，他心中警铃大作，同时暗自窃喜，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掌握了纪嘉奕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证据后，从此他便能变被动为主动。若纪嘉奕实在过分，和他斡旋不成，真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这个剧组他不待也罢，都不用纪嘉奕赶他。 宋亦上半闭着眼睛，纪嘉奕一手架着他，一手摸他的衣服口袋。 口袋比脸干净。 宋亦上感到纪嘉奕只在自己的口袋里克制地摸索了一番后，再没了动静。 难道他是在找房卡？ 仿佛对自己没有什么企图啊？ 片刻的沉默过后，宋亦上听见了纪嘉奕给人打电话的声音，好像在问钱余的消息，又好像在问酒店的前台。 宋亦上当即觉得不妥，他忽然做出想要呕吐的样子，微弓着腰开始干呕。 纪嘉奕再也没办法，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今天我演技爆发┗|｀O′|┛ 第19章 宋亦上先假模假样地去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干呕了一番，然后洗了把脸靠在洗漱台边，纪嘉奕为他拿了一条毛巾。 水雾模糊了宋亦上的眼睛，他今天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或者试探出什么来。 纪嘉奕把毛巾递给宋亦上，宋亦上拉着毛巾，继而抓起了纪嘉奕的手臂，装着喝醉了的样子，用力把纪嘉奕拉到了自己身边，他无力地往一旁倒去，纪嘉奕果真扶住了他，把他带向自己。 纪嘉奕虚浮着宋亦上的背，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卫生间里站着，于是纪嘉奕先把宋亦上扶到了床边。眼下之际，让宋亦上安安稳稳地在一个地方不动是上策，纪嘉奕让宋亦上的身子缓缓往后仰，倒在床上。 谁知他宋亦上刚和床亲密接触，一把把纪嘉奕拉了下来，猝不及防的，纪嘉奕压在宋亦上身上倒了下来，两个人的头直接撞在一起。 宋亦上手劲太大，这一下被撞得有点晕，纪嘉奕压在他身上也让他承受了莫大的重力，他有点后悔使了那么大力气，清醒过来，纪嘉奕已经想要从他身上离开了。 宋亦上忙双手环上纪嘉奕的腰，束缚住他不让他动，嘴巴贴在纪嘉奕耳边充满蛊惑性地说道：“导演为什么要选我做演员？” 纪嘉奕受不了这酒气，偏过头并一手把宋亦上的脑袋往另一侧拧，他再次挣扎着起身，宋亦上却抱他抱得更紧，两个人身体紧紧贴着，宋亦上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是不是希望我成为下一个周晨？” 听到这句话，纪嘉奕转过了脑袋，和宋亦上对视着。 喝了酒，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不清明，气息也不稳，周遭酒香环绕，距离近的能看清彼此瞳仁里的所有风景。 纪嘉奕的眼睛里，有微澜，有涌动，有说不出的话，宋亦上的眼尾微微翘了起来，看他这个眼神，纪嘉奕他，怕不是要露馅了。 可是下一秒，纪嘉奕趁宋亦上走神没用力，狠狠挣脱了束缚，甩开宋亦上，从床上爬了起来，退到了沙发上。 身上突然空荡荡的，宋亦上有些恍惚，他看见纪嘉奕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之后，又走过来弯下腰暴躁地脱了他的鞋，把他塞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又撑着头坐在了沙发上，很烦躁不悦的样子。 除此以外，纪嘉奕什么都没有干，不仅如此，过了一会儿，纪嘉奕甚至叫来了钱余和酒店管理房卡的服务人员，看样子势必要把他从这间房间里弄出去。 钱余人长得白净清瘦，个头没有宋亦上高，架不住宋亦上，是纪嘉奕嫌麻烦和磨蹭，从床上直接抱起了宋亦上，把他扔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 纪嘉奕不悦归不悦，幸而抱他的动作是温柔的，把他放到床上时，还用手护在了他头的下面，纪嘉奕把宋亦上放好之后，嘱咐了钱余几句话，脸色不怎么好地出门了。 纪嘉奕前脚刚走，钱余送走一个祖宗，心里松了口气，谁知另一个祖宗宋亦上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茫然，起身去冰箱里开了一罐冰啤酒。 钱余震惊不已：“你……你不是倒下了吗？怎么又立起来了！” 宋亦上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压住自己躁动的情绪：“刚刚我是装的，去试了一下纪嘉奕究竟对我有什么心思，又为什么让我进组。” 钱余一听，双眼放光，问：“为什么？！” 宋亦上接连又喝了两口啤酒，卖足了关子之后说：“不知道，只能确定他对我没有不好的想法。” 钱余觎着宋亦上的脸色，半晌之后艰难地开口：“既然如此，哥哥你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我看你的心情没有特别好？” 宋亦上：“……” 隔了一会儿，宋亦上：“！” 纪嘉奕不想潜他，他有些许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纪嘉奕对他丝毫没有兴趣，又让他有些许受挫。 宋亦上：“你说我这么帅，纪嘉奕却一点都不喜欢我，这像话吗？” 钱余：“……” 钱余怕他把在超话里自恋的那一套搬过来都讲一次，主动说：“哥哥，既然你没事，我先回我自己房间了，有事你喊我。” 钱余说完撒腿就跑。 宋亦上：“……” 钱余走后，宋亦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既然他心里最大的障碍已经移开，他想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部电影中，之前他还吊儿郎当的，一方面是不信任纪嘉奕，怕两个人随时会因为某些原因闹掰，另一方面是他的心性不定。 宋亦上拿着剧本，认真研读起来，房门很快被人敲响。 宋亦上以为是钱余又弯了回来，他伸手拉开门，未见门外站着谁便说：“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和你说我没事儿，醉是装的。” 等他打开门看见门前是站得笔直的纪嘉奕时，宋亦上手里的剧本掉到了地上。 纪嘉奕过来是给宋亦上送落下的鞋子的。 他刚刚只把宋亦上从自己房间抱到了宋亦上的房间，鞋子却没来得及转移。 宋亦上尴尬地捡起了剧本，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发：“要进来坐坐吗？” 纪嘉奕不为所动，随后说：“醉酒是装的？” 宋亦上轻咳了一声：“我本人，其实一点也不热情，不主动，不浮夸。” 纪嘉奕：“我知道。” 宋亦上茫然抬起了头，他为什么知道？ 纪嘉奕看着他：“你如果真放得开，这两年资源不可能一直这么差。” 宋亦上知道他说到了点子上，自从他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以后，这两年找上门来的也不少，主动联系他的金主有男有女，不少人都对天神眼角最具风情的泪痣，上帝右手戒指上最璀璨的宝石感兴趣，哪怕糊了仍念念不忘，明示暗示都不少，宋亦上确实一个都没没鸟过他们。 “既然没醉，那你今天就是在试探我，结果满意吗？”纪嘉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是一贯的冷的。 “满意。”宋亦上回他一个相当职业的微笑。 这是他第一次朝纪嘉奕笑。 第20章 早上宋亦上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司机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想来他现在是个小人物，不受重视，于是他再次碰巧蹭了纪嘉奕的车。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纪嘉奕和宋亦上并排坐在车上，两个人一人望着左边的窗户，一人望着右边的窗户，看上去貌合神离，各怀心事。 宋亦上撑着头倚在车窗旁，时不时往旁边斜斜地飞去一瞥。 纪嘉奕半闭着眼睛在休息，却突然开口：“想说什么？” 宋亦上坐直了身子，想了想说：“后悔找我演戏吗？” 男主角不仅演技差，还拿自己的软肋威胁自己，搁哪个导演身上不得气得怒发冲冠，七窍生烟？ 纪嘉奕貌似也很认真地在想答案，然后斟酌着措辞说：“后悔有用吗？”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低沉醇厚，入耳很动听，就是话听着让人不怎么心悦。 宋亦上琢磨着这句话，心里悲怆，前几天在拍戏时，纪嘉奕的确有耐心，也舍得花时间陪他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磨，一条不行，拍十条，十条不行，拍几十条，总之只要拍得多，说不定哪条就被这位大导演看上，能拿去用了。 有些演员是老天爷赏饭吃，有些演员的演技则是辛苦修炼出来的，而宋亦上，他似乎，哪种都不是。老天爷赏的饭都长在他脸上了，至于辛苦修炼，他还没和这四个字沾上边儿。 宋亦上在心里哀哀怨怨地叹了一口气，忽而转过头，他看见纪嘉奕的脸上睨不出一丝波澜，银色表盘上碎钻的光晃在宋亦上那张将桀骜与乖顺完美结合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起码现在，我没后悔。”纪嘉奕又说。 听到这四个字，宋亦上像突然找到了某种信仰，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小憩。 此后，又是一路沉默。 保姆车开进影视基地，车子左拐右拐停在室内影棚前，棚里的温度依然奇高，空气黏腻闷热，如同进入蒸笼。 片场闹哄哄的，纪嘉奕和宋亦上一到，瞬间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原本混乱无序的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拿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同时到来的他俩，他们似是一阵清风徐来，为片场带来一丝凉意。 宋亦上即刻像走秀场一样撑起了身架，眉眼间漾起帅气，招展着风情。几个小姑娘果然像红心正中一枪，当场不行了。 五秒后，副导演拿起大喇叭，喊道：“哎，那几个群演准备了，走什么神呢？” 人人各司其职，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你先去化妆。”纪嘉奕边走边说，“剧本应该熟悉了吧，下午的戏不仅要吊威亚，还有打斗戏，虽说你身子没出大毛病，但是如果撑不住及时告诉我，下午你的戏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晚饭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剧本宋亦上当然熟悉，毕竟后来又看过好几次，纪嘉奕提到威亚和打斗的时候，他心里微微一颤，步子不自觉地迈的急了起来，但在纪嘉奕面前，他什么都没说。 下午要拍的这场戏是何厉和陶未互换身体后，何厉去拍戏体会演员疾苦，明白明星的钱也是不好赚的一幕，何厉要顶着陶未的一张脸，穿着厚厚的古装戏服，在一家酒楼里窜上跳下，和几个小毛贼大打出手。 宋亦上先换了服装，然后让化妆师为他上妆。 炎炎酷暑，宋亦上穿着两层厚的黑色直襟长袍坐在镜子前，心里极不安稳，不拍戏的时候他把厚重的衣服撩开，露出自己穿着短裤的腿，对比还挺滑稽，两台电风扇一左一右摇着脑袋对着他吹，却依然吹不散后背涌起的热汗，糟糕的天气让人更加心烦意乱了。 钱余坐在一旁翻着宋亦上的剧本，脸色越来越古怪：“哥哥，下午你要吊威亚啊？还有打戏？” “嗯。”宋亦上漫不经心地回。 “找替身吧？”钱余放下剧本，盯着宋亦上的后脑勺问，“你前天拍广告胳膊刚受了伤，还能打得起来么？” 钱余看见宋亦上的目光从镜子里传了过来，寒凛凛的，心里打起了鼓，他听见宋亦上只说了四个字：“不找替身。” 妆化好以后不一会儿场务便进来找人了，宋亦上出去以后，摇身一变为古代雅俊侠客的他，让不少人眼前为之一亮。 宋亦上的头发用竹簪束起来，身影孤瘦修长，整个人英挺潇洒，面庞光洁白皙，眉如墨画，眼睛深邃，嘴角挑起的弧度凉薄寡淡，却又分外招人，整个人身上哪里还有侠客的样子，倒像个眉眼含情的风流纨绔。 纪嘉奕绕着他打量了几眼，宋亦上大大方方让他看，眼里神采奕奕。 “眉形是不是太平了？显得人有点温，你看怎么改一下。”纪嘉奕对化妆师说。 于是化妆师重新修了宋亦上的眉形。 正式开拍后，众人才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宋亦上的眼神一锋锐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便不一样了，浓烈的杀意裹在他身上，就像杀人不眨眼的暗夜恶魔。 副导演凑在纪嘉奕耳边夸了几句，纪嘉奕的嘴角还是平的，但转瞬即逝的笑意还是不经意从眼睛里泄露了出来。 该拍吊威亚的打斗戏了，武指最终敲定了几个动作，一一给宋亦上演示讲解，宋亦上侧耳倾听，十分认真，左手却时不时抓着右胳膊上下抚摸。之后他们在平地上用道具打了几次，熟悉了之后开始给宋亦上准备吊威亚。 宋亦上不是没动过找个替身替自己拍这场戏的念头，只是刚在纪嘉奕面前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要好好演戏，可转身自己就要找替身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右胳膊在昨晚拍广告时被破碎的玻璃瓶划了一道口子，其实也不算大事儿，医院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缠了纱布，让他好好养着就行。 “你原来吊过威亚吗？”纪嘉奕问。 “啊？”宋亦上走神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纪嘉奕在问他问题，他说：“当然，我可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出道了。” 纪嘉奕：“注意安全，如果身体不舒服及时喊停。” 宋亦上随后回复：“好。”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朝工作人员们再三强调了安全问题，开拍前又亲自和负责人确认了一遍，像强迫症那样把所有该走的流程走完，然后回到了监视器面前。 纪嘉奕看上去很紧张，神情严肃，比他们这些拍戏的还紧张。 宋亦上被吊到半空之后，脚下一空，整颗心都空了起来，身边的武打演员们都就位之后，他再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全神贯注聚焦到打戏上。 “挥剑的时候用一点力气！”武术指导在下面朝他大喊。 宋亦上身上热汗和冷汗交叠，厚厚的衣服在身上闷出一身汗，他的右臂开始隐隐发痛了，在某次甩剑时似乎伤口裂开了，血肉被撕破的痛感瞬间蔓延到全身，额上激出一排冷汗。 空气太闷太热了，身上又没力气又疼，威亚的钢丝勒得他极其不舒服，一个难受的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喊：老子不演了！ 他被吊在空中朝纪嘉奕的方向看了一眼，纪嘉奕这时没再坐着了，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插着兜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他捕捉不到纪嘉奕的目光，只能确定他是朝这边看过来的。 片场很乱，脚底下乌泱泱一群人，纪嘉奕微仰着头，两个人的目光虽根本没有交汇，却像是隔着人群进行了一个长久的对视。 宋亦上轻呼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重新提起手里的剑，眸里染上嗜血的神色，如坠寒星。 反正伤口已经裂了，不妨破罐破摔吧，宋亦上全当右臂没伤，真真像个为了侠义不要命的江湖人一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于是整个剧组在吃晚饭前结束了这场戏，并且拍摄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 宋亦上摘掉威亚之后，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身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汗，钱余一下子扑了上去，想碰他的胳膊却又不敢碰，神态犹豫又拘谨。 不远处的纪嘉奕看得疑惑，还在拍戏时就发现这小助理不正常，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屁股不能挨凳，愁容急切，满腹心事，那表情除了心里有事儿，就是心里有鬼，纪嘉奕顺手拿了旁边桌上为工作人员们倒好的一杯热白开，随宋亦上进了化妆间。 钱余帮宋亦上褪去最外面的衣衫，然后小心翼翼地脱里面的衣服，右胳膊上的衣服全被褪下来以后，腥红的血液果然染湿了雪白的纱布，屋里血味儿弥漫。 纪嘉奕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刚好看到了宋亦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他的视线从宋亦上的胳膊上移到脸上，然后定住。 方才在拍戏的时候，从镜头里纪嘉奕能看出来宋亦上不舒服，但没想到他这么不舒服。 纪嘉奕的神色倏地变了，仿佛黄沙忽然漫天，渡口忽然决堤。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真是古装都帅的一塌糊涂~ 第21章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下意识把自己的胳膊藏到了身后，伤口一动，疼得他脸部扭曲到连帅气都不要了，这一幕在无形之中顺理成章的演绎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和什么叫有猫腻。 纪嘉奕眼里闪过一丝波澜，看出了宋亦上的不自在和躲闪，他一言不发地走近，盯着宋亦上。 宋亦上躲开了和他的对视，眼神又清又澈。 “怎么伤的？”纪嘉奕放下手里的纸杯，他的声音飘来，不带一点温度。 宋亦上一脸无所谓，声音随意：“拍广告伤的，没事儿。” 纪嘉奕皱起了眉，他坐在宋亦上身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转过他的手臂，伤口重新裂开，血液流出又凝固，蜿蜒的线条直直写着一个字：疼。 纪嘉奕复把目光移到宋亦上的脸上，眸光一对上，宋亦上有些心虚而僵硬地转过了头。 心虚是心虚，但此时宋亦上心里是不乱的，虽然胳膊上难看了点儿，但自己也算是因工受伤了，这是爱岗敬业的重大表现，别看自己惨兮兮，但纪大导演怎么着也得夸他几句，表扬他为了拍戏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自己不仅是曾经的流量之光，还是小鲜肉中认真工作的代表，这多难能可贵啊，之前留的不好印象应该能挽回的差不多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纪嘉奕脸上的冰川不仅没消融，反而更加寒意肃杀了。 “你为什么总惹麻烦。”话是问句，语气却是平平的，带着一股怒意和不悦。 纪嘉奕给的反应如同演员演戏不按剧本走，宋亦上觉得自己本该被嘉奖，结果却挨了骂，话越说越觉得没劲，说到最后，宋亦上也跟着烦躁起来。 “谁允许你这么胡来的？”听上去纪嘉奕似乎是真生气了。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的脸，严肃问；“如果今天你胳膊上的伤很严重怎么办？也打算逞强拍完这场戏再说吗？” 宋亦上不说话。 纪嘉奕扭头吩咐钱余：“去把剧组的医药箱拿来。” 钱余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纪嘉奕的手一直在宋亦上的手臂上握着，冰凉的指尖渐渐染上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直到两个人皮肤的温度趋向一致。 纪嘉奕抽出一根手指头轻碰着宋亦上的胳膊：“怎么不说话？” 宋亦上脸色阴沉沉的，干脆说：“我错了。” 其实他心里挺不服气。 钱余很快把医药箱取了回来，纪嘉奕打开医药箱，熟练地用棉球蘸着碘酒先给宋亦上消毒。 “你错了？满脸写着我没错。”纪嘉奕抬眸睨了他一眼，“听话一点，我不想看见你真受了伤。” 纪嘉奕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宋亦上却听得心神恍惚，那声音低低沉沉，冷冽却也轻柔，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宋亦上正在暴躁的边缘游走，胳膊上还能感受到来自于纪嘉奕身体的温度，他忍受着剧痛拍这场戏纪嘉奕似乎并不领情，那他留在这个剧组的意义难道只是因为他刚好抓住了纪嘉奕的把柄？ 痒归痒，碘酒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时，那股钻心的疼痛感又冒了出来，宋亦上的手臂一僵，不自觉的想往回缩，但是这种来自于身体保护的本能很快被纪嘉奕顺毛了，纪嘉奕握他胳膊的力度大了一些，无声的不让他往后退。 强硬的安抚的确奏效，宋亦上扭过了头，对着窗户感受痛苦，他虽然没有看纪嘉奕的操作，但能感觉到这位大导演很认真用心，清洗完伤口以后又为他缠上纱布，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 “这几天注意饮食，多休息，今天你的工作结束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纪嘉奕拿剪刀把纱布剪断，在宋亦上胳膊上打了个结，宋亦上回过头来，埋头看了看那漂亮的包扎，然后抬起了脸。 纪嘉奕也正在看他包扎的好不好，两个人脸的距离极近，纪嘉奕无来由感到一股热度，他抬眸，看见宋亦上的目光定在自己脸上。 宋亦上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和周晨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完，他自己都被自己震了一下。 纪嘉奕的为人，实在不像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当然了，如果他真有这种癖好，宋亦上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而已，在他的认知里，凭他对纪嘉奕的了解，纪嘉奕和周晨的关系实在让他好奇。 “我随口一问，你可以不……”宋亦上补充道，个人隐私，他虽然想知道，但纪嘉奕有不说的权利。 “表兄弟。”纪嘉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话实说，说完他拎着医药箱出去了。 宋亦上看着他走远，脑子里都炸开了，原来纪嘉奕和周晨是表兄弟，他们不是恋人也不是炮友。 宋亦上在原地神情呆滞了那么几秒，原来是他一直误会了，纪嘉奕和周晨之间没有任何不能见人的关系，那他之前的威胁没有丝毫意义。 尽管如此，纪嘉奕还是把他留下了。 钱余看着宋亦上，他找了个恰当的时机果断问道：“哥哥，要不要发个微博？你都好久没营业了，你的女朋友们意见很大，当然，你的老婆们和姆妈们最近也很暴躁。” 宋亦上停了下来，他此刻的心情还不错，想了想自己确实好久没登微博了，于是他把手机扔给钱余：“你给我拍两张照。” 钱余拿起宋亦上的私人手机，先开始调各种美颜模式，然后设置背景，折腾了半天。 宋亦上：“你干什么呢？” 钱余：“我给你开美颜，为你的帅气添房加瓦。” 宋亦上冷漠：“别开了，这张脸不需要锦上添花了。” 钱余：“……” 于是钱余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找角度，又在屋子里折腾了半天。 宋亦上：“你又干什么呢？” 钱余：“我给你找角度，看看哪个方向拍出来的人好看，下巴又尖脸又小。” 宋亦上冷漠：“别找了，这张脸经得起任何考验，你随便拍。” 钱余：“……” 于是钱余助理心如死灰，他举起手机，咔嚓几下给宋亦上连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拍好之后交上去送审。 “这两张得重拍。”宋亦上看过照片之后说。 钱余一副不出所料、我懂我懂我都懂的样子接过手机说：“我说嘛，拍照的时候怎么能不开美颜，不找角度，对明星来说这样子玩是违背职业素养的，说吧，哥，你想让我怎么重新拍？” 宋亦上没有看他，他把自己的胳膊放进袖子里藏好，然后说：“刚刚你拍到我缠着纱布的胳膊了，我受伤这件事不能让粉丝知道，她们会闹的。” 钱余懵了一下，傻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他放下手机，“让她们知道你为了拍戏受伤，她们还会觉得你敬业呢，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她们会难过。”宋亦上像是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们的感情永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浓烈，她们的喜欢又深又重，心疼和难过也不会差多少，我不值得那样。” 钱余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 宋亦上早早回到酒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吃完晚饭之后，他打开钱余为他弄来的摄像机架在房间里，翻开剧本开始研究第二天的戏。 宋亦上自己在演戏的时候是完全摸不清自己的水平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态、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推断不出自己演的是浮夸还是形象，身在此山中，看不清山的面目，他只能通过别人的反馈来判断自己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纪嘉奕说的话总在他耳边回放，实际上他在进组之前，便应该让自己的演技过得去，而不是现场学，他加盟是以演员的身份，而不是以学生的身份，于是宋亦上自己在房间里演过戏之后，用摄像机拍下来，然后看回放，以一个观众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表演，看自己哪里发挥的不合适，是眉头皱得太深太做作刻意，还是脸部表情过于寡淡以至于情绪没宣泄出来，总之通过一次一次的试验与刻意调整，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少问题，并着重去改善。 宋亦上在屋子里一个人自嗨了两个小时后，感到了困意，他懒懒散散地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个角，去看酒店外的世界。 这里还是挺偏的。 影视基地偏离市区，周边少见各种商场和娱乐场所，新建的酒店也几乎全是为了一年四季不停更换的剧组服务的。他们住的这家酒店位置也偏僻，到了晚上，除了大门前空空如也的马路和几根傲然挺立的路灯，再无一物。 不过他看的时间点很凑巧，纪嘉奕的车刚从片场回来，堪堪停在门前的停车位里。 他从车里走了出来，左臂上搭着一件轻薄的外套，右手拿着车钥匙，两条长腿异常惹眼，走路的速度很快，从不停顿，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但一个女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像是有什么事儿找他，于是他显而易见的放慢了步子，并且弯下了腰，认真听着那女孩儿讲话，不时点一下头，样子既绅士又有风度。 路灯打出的白光既不强烈也不刺眼，宋亦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人出现，又看着楼下的人消失，直到那道长长的影子也没了踪影，他才回过神来。 重新拉上窗帘，合起剧本，宋亦上关了摄像机，爬到床上准备睡觉，心情格外好。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我和我表弟吃个饭你激动什么 第22章 第二天宋亦上赶到剧组的时候，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来了，人人忙碌地准备着，片场既混乱又有序。 宋亦上一去片场，立马赶去化妆间化妆，他今天拍的戏份依然是小狗仔穿成大明星后体验拍戏疾苦的几场戏，首先要拍的是扮老和扮丑。 宋亦上去的时间很早，但他仍在化妆间里待了三个小时，化妆师要在他的脸上贴上假皮，还要做出血迹斑斑的效果，前前后后磨了很久。 宋亦上不怕做出来的效果丑，但化妆的过程实在令他生烦生厌，尽管他用的材料都是非常好的，但气味不是很好闻，貌似有一股食物的味道，贴在脸上又厚又重，黏腻腻的，宋亦上多次忍不住想要作呕。 妆化好之后，众人都很满意，因为效果逼真，乍看上去还真像个光荣负伤的战士，鲜血淋漓模糊了半张脸，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丑没有多丑，惨是真惨，宋亦上对此颇为满意，但顶着这个妆他只拍了几个镜头便要去卸妆拍下一场了，卸妆宋亦上是不怕的，还能比化妆难？但真的卸的时候，他觉得这将成为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经历。 卸妆非常疼，就跟胶粘在脸上要往下扒拉一样疼。 宋亦上闭着眼睛咬牙卸，心里苦不堪言，好好的来拍什么电影，拍那种谈谈情、说说爱，每集都和女演员斗斗嘴，吵吵架，再牵牵手的偶像剧不好么？ 化妆师一边帮他一边在旁边说：“你的这种妆已经很不错了，有些演员的特效妆每天要化好几个小时，如果要制作倒模的话，就要在脸上一遍遍的涂颜料和硅胶，很多演员因此皮肤过敏起疹，差点毁了容，可是没办法，为了效果必须这么做。” 宋亦上问：“这些不能后期特效制作或者P图吗？现在的特效科技不是无所不能吗？” 化妆师笑了笑：“这些话要是被导演听到，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前突然出现纪嘉奕那张脸，宋亦上默默合上了嘴巴。 纪嘉奕在远处看着宋亦上卸妆的场景，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动静不小，他突然喊了身边几个工作人员，带着摄影师走向宋亦上。 化妆师看见纪嘉奕刚要开口，被纪嘉奕一个噤声的动作拦住了，纪嘉奕让摄影师录几个宋亦上卸妆的镜头。 什么都不知道的宋小鲜肉正时不时咿咿呀呀的乱喊，说这里疼，那里也疼，化这个妆纯粹是受折磨，这个场景是剧本里没提到的，纪嘉奕看到宋亦上不安生的样子，一时起意，决定拍几个卸妆的镜头，说不定可以往电影里加，正好更突出了一个演员的不容易。 宋亦上像有心电感应般感觉到了纪嘉奕在找人拍他，扬了扬脑袋。 人群中纪嘉奕似乎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移开了视线。 宋亦上觉得莫名其妙，纪嘉奕也觉得莫名其妙。 紧接着的下一场戏是小狗仔何厉穿着冬天厚厚的棉服，站在夏日里挥汗如雨的画面，此时就是酷暑盛夏，环境不用担心，当服装师给宋亦上拿出冬季棉服时，宋亦上已经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接过棉服抱在身前，衣服还未穿在身上，却提前感受到了一股要把人焖熟的热度，宋亦上面无表情地拿着衣服去换，一副背井离乡、赚钱养家的可怜模样。 这场戏不仅要在夏天穿着棉衣拍，还要在室外、在日头底下拍，宋亦上起初看剧本的时候觉得没啥，等真的站到了太阳底下，才觉得自己太年轻，盐吃的太少了。 太阳虽然远远的挂在天际，但这个火球又仿佛近在咫尺，就在人的头顶，烈焰肆无忌惮的喷张，光线像子弹一样射进人的皮肤，棉衣像密不透风的铁壁，他被围在不断加热的蒸炉里，如陷地狱。 一休息钱余便快步走过来又打伞又喷防晒喷雾，小风扇贴在宋亦上脸边就没停过，因为天生条件太好，宋亦上向来不怎么宝贝自己那张脸，当他终于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很依赖它。 脸被晒黑怎么办？晒伤怎么办？回去要做个皮肤护理吧，怎么一分一秒都这么难熬？ 偏偏纪嘉奕要给宋亦上拍好几个大特写，专门突出他在烈日下站了很久的样子，于是宋亦上只能煎熬着让画面显得更加真实，幸运的是在艳阳天下暴晒这么久，稍微走几步路活动一下汗液便像水柱一般流下来了，效果特别好。 宋亦上感觉自己快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为了效果，他又必须要让自己全情投入，他在室外站了很久很久，身体里只有大脑在机械性的工作，想些有的没的，双腿不再是自己的，是两根随时能断掉的木棍，里里外外的热度让自己仿佛都要融化了，融成一滩热泥，贴在地表。 这场戏一拍完，宋亦上脱下棉衣，全身只剩宽松的短袖和短裤，待在冷气充足的屋子里让自己缓口气，他左手右手各自拿一个冰袋，一个贴额上，一个贴脸上，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浩劫，仿佛自己虎口余生，刚刚转危为安。 他闭着眼睛小憩，额上的冰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去了，宋亦上睁开眼睛，看见纪嘉奕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纪嘉奕把剧组刚送来的绿豆汤放在一边，问宋亦上：“不舒服吗？中暑了喝点药。” 宋亦上直起了腰背，嘴贫道：“没有，还能在太阳底下跑两圈。” 纪嘉奕亲自为他倒了一碗绿豆汤，冰凉修长的手指拿着白得泛光的碗，看上去极其令人赏心悦目，他清清凉凉地问：“刚刚拍戏时在想什么？” “你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宋亦上接过绿豆汤，大着胆子反问他，自己得罪大导演也得罪不少了，倒是不差这一回。 纪嘉奕为钱余也倒了一碗，不咸不淡地说：“你如果想说场面话，又何必问我。” 于是宋亦上仰起头，看似风轻云淡地说：“我不想演戏了。” 纪嘉奕手上的动作没停，脸上也幽静的像无风时的湖面，只有眼里的两颗星星在动的时候，才能察觉出他是在想些什么的。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不干了，我不想当演员了，我去唱歌，我去参加综艺，同样能挣钱，为什么还要来受这份罪。”宋亦上看着纪嘉奕说。 “那你又为什么坚持把戏拍完了？”纪嘉奕说这句话的时候，伸手探了探宋亦上的额头。 宋亦上身子僵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记得站着站着，时间就过去了。 宋亦上往前凑了凑，眨了眨眼睛：“那我坚持下来了，导演不应该夸夸我？” 钱余在近日和剧组不少工作人员打得火热，也听闻了关于纪嘉奕和宋亦上的传说，甚至为八卦的小姐姐们提供自己见证的第一手资料，他看着宋亦上扬起来的脸，心里发出“咦”的一声，在他的印象中，宋亦上已经很久没有神情这样温和过了。 宋亦上一直是冷冷的，对他和蓝可，也是开玩笑多于发自内心的笑。 钱余隐约觉得有点迷。 纪嘉奕的手从宋亦上的额头移到下巴，然后把这张漂亮的脸轻轻往后推了推，直到两个人之间有了一定的距离后，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照你这样说，我更该夸一夸现在还在室外工作的工作人员了，他们比你在室外待的时间长，工作内容比你辛苦，有的还要一直扛着沉重的机器，薪酬和你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是不是比你还委屈？”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离开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擦着自己刚被纪嘉奕碰过的下巴，似乎整张脸上数这块儿地方清凉，也数这块儿地方滚烫。 钱余拿着小风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也被纪嘉奕最后一句话问住了，他悠悠闲闲地迈着大步子，问：“哥哥，导演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你仗着你这张脸骗了多大好处啊。” 宋亦上又把冰袋贴在了脸上：“什么叫骗啊，老天赏的，我能不接着吗。” 钱余乐呵呵地踱着步，看见那件棉衣忍不住踹了一脚，看一次火气往上蹿一次，踹完之后又说：“咦？哥你扮演的不是一个穷人吗？这件棉衣也太新了吧？”说完之后，钱余脸上立马变了天，慌慌张张地问：“这么新我留两个脚印也太明显了，剧组该不会让我赔吧？” 宋亦上嗤之以鼻地看了钱余一眼，又看向那件棉衣，他的视线在那件棉衣上停了很久，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像两支队伍在交手，最后干戈止于平息，他用手捏紧了眉头。 唉一声叹息之后，宋亦上拎着棉衣走了出去。 纪嘉奕在监视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宋亦上把棉衣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懒懒散散往旁边的墙上一靠，看着前面高速运转的片场。 纪嘉奕余光扫到了他，让身边的助理去问宋亦上想干什么。 宋亦上一边对小助理说话，一边夸张地朝纪嘉奕做着口型：“我、要、重、拍。” 于是那件棉衣被改造的破烂不堪，于是宋亦上穿着这件破棉衣在烈日下又重新拍了一遍方才的戏。 重新在地狱走了一遭，全身疲软的宋亦上累瘫瘫的从室外走了进来，他一进片场，却感觉里面的气氛比外面灼热逼人的天气还要火热，女工作人员们一个个面若桃花，彼此交头接耳，和他刚来时的气氛差不多。 钱余也察觉出了异常，他拦住一个场务大哥，问：“怎么了，跟要过年一样。” 场务一边搬东西一边说：“哦，另一个主演方翰渊来了，他不是明天就要进组了吗？今天先来看看。” 钱余眼里立刻精光闪闪：“他来了？昨晚才刚和他家的粉丝撕过，今天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太难了，但叉会儿腰。 第23章 如果一个人是宋亦上的铁粉，那他一定知道方瀚渊，因为两家粉丝三天一小撕，五天一大撕，经常撕的全网腥风血雨，斗的昏天黑地。 方瀚渊是什么咖位的明星？ 方瀚渊，大荧幕上的当红小生，实力派青年演员的杰出代表，起初从一部小网剧开始被大家熟知，后来又在一部一部的影视剧作品中不断提升实力，打磨演技，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十分踏实，而非只靠脸吃饭。凭借纪嘉奕的电影《假画》一举成名，跨过新人奖，拿下当年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轰动一时，在这部片子里，他较之前相比有了大的突破，演技被纪嘉奕磨炼的十分精良，堪称炉火纯青，在镜头面前的表现张弛有度，可圈可点，并收获大批粉丝，身价水涨船高，此后一直如日中天，邀约不断。 可以说，纪嘉奕这位伯乐发现了方瀚渊这匹千里马，并把他送上了备受瞩目的赛场。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小生并非只是个实力派，身上处处有偶像派的影子，脸型好，鼻梁挺，眼睛大，又白又高，相当有型，网上对他所有的风评都呈一边倒趋势，说在一大堆不会演戏的流量明星里出来一个方瀚渊，难得。 宋亦上远远站着望着自己的搭档，《奇缘人生》这部电影是一部双男主戏，他和方瀚渊都是男一，他扮演大明星，方瀚渊扮演小狗仔，起初水火不容，后来互换身体，最后冰释前嫌，双双落得圆满。 方瀚渊今日穿了一件休闲风的蓝色衬衫，牛仔裤，板鞋，看上去清清爽爽，既清雅又具少年气，他年龄不大，只比宋亦上大一两岁，人站得笔管条直，眉目带笑，和一根竹子似的站在纪嘉奕身边，两个人交谈着什么，不一会儿方瀚渊脸上绽开了笑意。 宋亦上在后面看着他俩。 方瀚渊偏头看见了宋亦上，很热情地向他招手。 他们之前是见过的，在某卫视的跨年演唱会上，只不过两人是点头之交，此时方瀚渊主动理他，宋亦上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方瀚渊朝他伸出了手，除此以外，他也找不出别的问候方式。 太热情不行，太冷淡也不妥，宋亦上伸出了手，两个人握了握之后，都客气地缩了回去。 方瀚渊觉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于是他回头看见了宋亦上，可宋亦上和他握过手后，他仍觉得那道目光没停。 方瀚渊再一偏头，看见钱余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钱余内心独白：两位正主这么和气，你们知道你们的粉丝在网上吵得有多猛烈吗？ 宋亦上作为顶级流量中的翘楚，方瀚渊作为演技派青年演员中的代表，两家粉丝经常大打出手，谁也看不上谁，一家嘲一家只会卖脸，一家又讽另一家完全不能打，总之，都觉得自家正主是宝贝，对方是不入流的傻逼。 钱余是方瀚渊的头号黑子，这都要归功于他在网上撕逼中身经百战，和别家的粉丝撕起来没劲，和方瀚渊的粉丝撕起来还算有点挑战。毕竟方瀚渊根正苗红，努力上进，极其拉路人好感，而宋亦上，不被人骂就要烧高香了。 方瀚渊和宋亦上握完手后，又把头转回去和纪嘉奕说话，宋亦上终于能听见他们在聊什么了。 非常没有营养的内容，纪嘉奕在祝贺方瀚渊年中时又拿了一个奖项。 在片场时间很赶，纪嘉奕马上投入到下一场戏，方瀚渊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神情模样比年少上课时还专注。 一个女群众演员不知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笔和几张纸，满面春风地朝宋亦上和方瀚渊的方向跑了过来，宋亦上对这个套路太熟悉了，他挺起了胸，理了理衣领，活动了活动手指，他刚向女群演的方向转了身，然后和女群演擦肩而过。 宋亦上的动作僵住了，伸出去一半的手移到脑后，抓了抓头发。 “瀚渊老师，我看过您演的好多电影和电视剧，非常喜欢，接下来的一场戏你能不能指导指导我该怎么演？” 方瀚渊立即从凳子上离开，看了看情境和台词之后，给女群演分析起了剧本，老师专业，学生认真，女群演听得眼泛桃花，要不是导演喊人，指着一句台词儿她应该能问一下午。 “具体该怎么表现你一会儿最好还是问问导演的意思。”女群演临走前方瀚渊这么对她说。 宋亦上又听见纪嘉奕对群演说：“他怎么教的你怎么演就行了。” 这是赤.裸.裸的信任，宋亦上很快从这句话里分析出若干信息，最显而易见的一条是纪嘉奕很信任方瀚渊。 纪嘉奕相信方瀚渊指导出来的效果是八.九不离十的，而自己貌似还没有让纪嘉奕这么省心过，演的能顺了他的意，达到及格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亦上继续看着那位小群演演戏，戏份很轻，微不足道，但一栋大厦的建成少不了其中的一砖一瓦，女群演的表现令人满意，从侧面印证了方瀚渊知道纪嘉奕想要什么。 宋亦上鬼使神差地把目光移回到方瀚渊身上，方瀚渊感应到了，朝他轻轻一笑。 宋亦上故作坦然的收回视线，去准备自己的下一场戏。 接下来拍的戏，宋亦上发挥正常，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多磨几次，一个镜头便磨出来了，他们今天要拍的最后一场戏是陶未的助理对何厉起了疑心，一方小心翼翼地试探身份，另一方谨慎细微的维持不暴露。 偌大的豪华别墅里，助理提醒何厉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放在了保险柜里，可何厉连续试了几个密码后，保险柜一动不动。 何厉尴尬地摆摆手，跟助理说自己几天前改了密码，忘记了，然后他走到酒柜前，打算喝点儿酒冷静一下，望着满目琳琅的各种高级红酒，何厉转过头问助理：“我平时常喝哪一种？” 助理毕恭毕敬地给他指明：“这一种。” 瓶身上的法语字符看得何厉眼花，他又问助理：“这多少钱一瓶？” 助理答：“一万吧。” 何厉从酒柜中缩回了手，转头吩咐助理：“要不你出门去给我买几罐啤酒？” 助理起了疑心，艰难说：“您可是从不喝啤酒的。” “对，没错，是这样。”何厉说，“但生活需要改变，今天刚好尝尝。” 画面最后定格在何厉回过头朝助理说今天刚好尝尝的地方，宋亦上的脸向来没有瑕疵，最后那一下挑眉特别招人，靠着这一个镜头圆满完成了今日的拍摄任务，纪嘉奕喊了收工，一天的辛苦劳动画上句点。 宋亦上收起了剧本，转眼便扫见方瀚渊又跑到纪嘉奕身边，亲切而有礼地问：“导演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纪嘉奕边收拾东西边答：“我请你。”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约了一顿晚饭，约好以后很快并排上了一辆车离开，宋亦上坐到了自家的保姆车上，脸色不太好看。 宋亦上原本没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但方才有人偷偷八卦喊他弃夫被他听见了，心里便涌起一股不舒服。 汽车在路上疾行，宋亦上对钱余说：“他这叫偏心吧？两个男主，他怎么好意思请一个吃饭而不请另一个呢？” 钱余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说：“对，怎么能和方瀚渊一起吃饭呢？如果方瀚渊和我坐同一辆车，我就跳车，如果他坐在我面前吃饭，我就想吐，看见他的脸，我将食不下咽，说实话，让我和方瀚渊共享这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我已万分委屈。” 宋亦上：“你这是用了夸张的修辞吗？” 钱余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身为黑粉的自我修养。” 粉丝之间的大战，往往起源于一件非常不眨眼的小事，可能就是两个小透明互相说了对方的爱豆几句坏话，万一被一个有点号召力的大粉看见了，一转发一介入，事态很容易变得糟糕，从此一发而不可收，谁也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各大带节奏的大粉相继下场，带领一种小啰啰开始大战，每家都能理出极具说服力和逻辑性的对错关系链，最后通常演变为对敌方爱豆黑料的扒皮，互相抹黑互相诋毁。 钱余对方瀚渊非常了解，因为两家磕碰太多，摩擦几乎没断过，路人还老拿二者比较，于是粉丝们便一定要分出个高下雅俗，钱余甚至专门研究过方瀚渊，了解的越透彻，整理起黑料来越得心应手，在讨伐方瀚渊的所有长篇大论里，光钱余一个人便撑起了小半壁江山。 ”宋亦上闭上眼睛：“方瀚渊是靠《假画》火的吧。” 钱余握着手机，话说的铿锵有力：“如果没有你的放弃，根本不可能有他的现在，他得谢谢你，如果当初拍《假画》的人是你和纪导，哪有他的今天？” 宋亦上皱眉：“无论如何，偏心是不对的，我还是觉得纪嘉奕可恶。” 钱余：“方瀚渊更可恶。” 宋亦上：“不，还是纪嘉奕率胜一筹。” 钱余：“方瀚渊魔高一丈。 宋亦上：“纪嘉奕。” 钱余：“方瀚渊。” …… 在餐厅里吃饭的纪嘉奕和方瀚渊双方都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方瀚渊：我仿佛听见背后有人在夸我帅？？ 第24章 宋亦上其实对方瀚渊没什么意见，但他对纪嘉奕的差别对待态度很有意见，即使纪嘉奕和方瀚渊之前合作过一部戏，关系好是应该的，他心里仍然不爽。 他一直觉得在纪嘉奕身上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仿佛两人之前见过面，但若真有那一面，应该相当遥远。 在酒店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众人纷纷集合，开始拍新一天的戏份，今天是方瀚渊进组的第一天，也是宋亦上和方瀚渊演的第一场对手戏，两人早早的化好了妆，开始练习走位。 宋亦上今天的造型和他平时参加活动时一样，是刻意打扮过的，往外面一站，就可以持帅杀人了，而方瀚渊今天的装扮则略有些猥琐，一身休闲风的运动衣，鸭舌帽、黑框眼镜，胸前背个相机包，脖子上还缠了一根非主流的链子，和小狗仔的装扮别无二致。 宋亦上本来还以为方演员太正气了，这一身装扮只是给他披了层皮而已，可等到方瀚渊真的开始演戏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方瀚渊原本站得笔直，演戏时却刻意驼背，脑袋和眼珠子都不时乱瞟，走路的姿势也自由而随意，别说一狗仔了，就是说他是混混都有人信，宋亦上看着方瀚渊演戏，竟然走了神。 “卡。”纪嘉奕的脑袋冒了出来，“宋亦上，重新来。” 宋亦上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纪嘉奕，纪嘉奕的脸和平时一样没有温度，冰冷而睿智的目光从镜片后面射出来，有时让人心安，有时让人心慌。 戏重新开始拍。 今天的戏是这样的，陶未去会所里参加和朋友们的聚会，从出门开始何厉一直开车尾随，在路上陶未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他开始甩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可对方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陶未原本以为自己甩掉了，结果在会所里时，又发现了对准自己的镜头。 不想自己萎靡的一面让公众和粉丝们看到，陶未和经纪人以及几个助理找到了何厉隐藏的地方，并把何厉困在一个小角落里。 陶未搂住了何厉的脖子，略带威胁意味地说：“老朋友，你又拍到了什么？拿出来让我看看。” 何厉眼珠子转的飞快：“没，没什么。” 宋亦上和方瀚渊演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走神，因为方瀚渊演的很出色，他一旦开始拍戏，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变得和休息时一点儿不一样，既唯唯诺诺又猴精猴精的，和自己平时遇到的狗仔一样讨厌。 钱余在现场看着两个人演戏，尽管他爱憎分明，但不得不承认，两个人一起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他是想闭上眼睛的，二者演技高下立见，方瀚渊流畅自然，毫不扭捏做作，与角色近乎融为一体，反观宋亦上，的确显得稚嫩而生疏，除了脸略胜一筹外，在演员的修养方面，简直是被倍杀吊打。 按理来说在这场戏中，宋亦上才是气场更强势的那一方，但他感觉自己被方瀚渊带乱了节奏，戏是磕磕绊绊的拍了下来，但宋亦上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他下意识地去看纪嘉奕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一手扶着机器，一手伸进裤兜，整个人站的笔直，他看纪嘉奕的时候，恰巧纪嘉奕也在看他，视线一碰上，两个人都无语，但没过一会儿，宋亦上看见了纪嘉奕用眼神召他过去。 宋亦上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表示自己要先去方便一下，然后他看见纪嘉奕也跟了过来。 二人先后进了卫生间，宋亦上先出来，很快纪嘉奕也出来了，两个人对着镜子洗手，洗手台前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水流声覆盖了所有静谧的声音，宋亦上听见纪嘉奕对他说：“你有时接不住他的戏很正常，但不要让他完全带了节奏，你演的身份是一位大明星，本色出演都没问题。” 温凉的水流顺着宋亦上皮肤的纹理滑下，却安抚不了他躁动的一颗心，沉默半晌后，宋亦上忽然抬头，从镜子里看纪嘉奕的脸，说了一句和演戏毫无相关的话：“你们昨天吃的什么？” 纪嘉奕关水龙头的手一顿，也抬眸看他。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说“他”是谁，但也都知道“他”指的是方瀚渊。 四目相触，镜面似都被烧得火热，纪嘉奕回答：“随便吃的，问这个做什么？” 宋亦上看向他，语气轻松平常：“随便问问。” 纪嘉奕拿纸巾擦手的动作一停，镜子里的目光变得让人猜不透起来。 “我会尽快熟悉他的，不用担心。”宋亦上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神采奕奕，“一会儿出去重拍上一场戏吧。” 纪嘉奕：“上场戏刚刚已经过了。” “这不是某人不满意吗？”宋亦上正对着他，上半身往后仰了仰，“虽然你这次牵强放水也算心甘情愿，但是我也不满意。” 纪嘉奕眼睛迅速往上挑了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很满意？” 宋亦上漫不经心地说：“猜的。” 纪嘉奕盯着宋亦上看了好一会儿，再没说话，继而转身出了卫生间。 经宋亦上要求，把上一场戏重新过了一遍，宋亦上和方瀚渊之间的差距仍肉眼可见，但宋亦上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他努力让自己适应方瀚渊的节奏，演对手戏的演员会演戏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一桩，有了方瀚渊带，他往往能更快更好地入戏。 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之后，宋亦上没像之前那样一结束就走，而是在片场里磨蹭了一会儿，纪嘉奕和方瀚渊晚上貌似没有再吃夜宵的打算，不过两人还是并肩聊着天出了片场。 保姆车里，钱余回过头来问宋亦上：“我们还不回去吗？再等把方瀚渊都给等出来了，辣眼睛。”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和方瀚渊一起走出来的身影，看见他们分别上了两辆车之后，才说：“走，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纪嘉奕：彼此彼此 第25章 新的一天，宋亦上早上按时到了剧组，组里已经人来人往，他和自己的化妆师打过招呼后，一起走向化妆间，2号化妆间昨天出了点意外，今天正在装修，于是他们走向另一间，另一间化妆间里的位置寥寥无几，宋亦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正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旁边的另一个化妆师立即开口：“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你再找别的空座吧。” 宋亦上转过脸看那人，只见那个小化妆师染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头顶间夹杂着几抹蓝色，颈部还有青色的纹身，左手手腕处挂着一串链子，直晃人的眼睛。 宋亦上随意把手搭在椅背上，看了一眼空空的椅子，问：“有人了？哪位啊？” 小化妆师神态高傲，斜眼瞥了一眼宋亦上，语气不怎么礼貌地说“最近当红的流量小生，董立。” 化妆师间里原本嘈杂而忙乱，宋亦上进来之后，纵使他风光不再，但依然是焦点，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转过头看热闹。那个小化妆师是董立的御用化妆师，仗着董立最近风头正旺，人也跟着显摆招摇，平日里几乎不把同行放在眼里，对一些不火的明星和演员也视如敝屣。 宋亦上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人，董立，小流量，去年年底靠一部网综火了起来，不算一线，但人气不低，据说有人在捧，投资还不小，他看了看那化妆师，把椅子朝着自己转了一个角度，然后旁若无人地径直坐了下去。 小化妆师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亦上：“你……” 宋亦上坐在凳子上之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寒冰，他抬起脸，目光钉在化妆师脸上。 “董立不是还没来吗，我记得他今天的戏比较靠后，反正这里现在没人，我为什么不能坐？”宋亦上的发音又重又沉，眼神锐利如刀，化妆师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印象中宋亦上现在应该是个落魄的小演员，本该任人欺负，可他身上没有一点收敛锋芒的意思。 化妆师气得结巴了：“这个位置我先占了，你不让开，我要去告状了。我们公司对这部剧可是投资了大手笔，董立你得罪不起。” 宋亦上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脖子，然后闭上了眼睛，全程没说一句话，看上去毫不在意，示意他随意。 化妆师见此情景，气得想要骂人，扔下了手里的工作证，钱余小心翼翼地靠近宋亦上，悄声说：“董立真的是有后台的，不能惹，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休息室化妆。” 宋亦上稍微把脸扬起来让化妆师给他上粉底，脸上并未有任何惊惶之意，仿佛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钱余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坐立不安，恰逢此时纪嘉奕和副导演从化妆间门口经过，董立的化妆师二话不说笑着凑了过去。 “导演，咱这里的化妆间还有多余的吗？我刚为董立占了一个，可宋亦上他直接坐下了，等董立来了发现没位置不好吧，他可从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啊。” 这化妆师挺会说话，提到董立和委屈的时候都刻意加重了字眼，明显是故意说出来给人听的。 副导演一听董立，眼睛唰的一亮，他扫视四周，看见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比较破旧的小化妆台，对宋亦上说：“那里也有空位嘛。” 宋亦上的化妆师很自觉地停下了，退到一边，宋亦上抬起头，朝着两位导演的方向说：“这里现在没人，董立估计两小时之内都不会来，我为什么不能用这里？”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声音里没有一丝讨好，谄媚或畏惧的意思。 话虽然没错，但由社会规则支配的某些事哪能尽遂人愿，可和两位导演正面交锋正面刚总不是一件好事，周围看戏的人都为宋亦上捏了一把汗。 副导演刚想上去给他解释，纪嘉奕先开了口：“你可以，既然没人，你当然能用。” 董立的化妆师当即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无比，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当即憋着说不出话来，看戏的人脸上也一片讶异之色。 宋亦上转过了身子，示意化妆师继续给他化妆。 纪嘉奕刚走，钱余立即又凑上去朝宋亦上说：“真不明白我刚刚在慌什么，我们也是有后台的人啊，导演对你多偏爱！” 宋亦上给了钱余一记眼刀，示意他再多说一句就死定了。 宋亦上不想搭理钱余，钱余吐了吐舌头，去找别的小伙伴，几天下来，他已经在片场找到了组织，成为宋亦上和纪嘉奕关系的头号见证者。 小姐姐甲：“宋亦上究竟有没有被导演包养？” 钱余义正言辞：“没有。” 小姐姐乙：“他俩的关系好不好？” 钱余想了想：“一般。” 小姐姐丙：“那宋亦上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钱余肯定回答：“不是。” 小姐姐丁：“那天在休息室锁了门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 钱余挠了挠头：“要不我们换个思路想，可能是借位？” 小姐姐丁又问：“今天导演貌似护了一下小糊演员？” 钱余咳了两声。 小姐姐丁立马改口：“宋演员，宋演员，口误。” 钱余底气十足地说：“其实护不护结果都一样，面对正义的事情，我们哥哥是很能刚的，天不怕地不怕，没人能让他妥协。” 几番对答下来，众人纷纷陷入了迷茫，这段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雾里看花啥也看不见。 电影里的剧情拍到陶未和何厉灵魂互换以后，何厉虽然不能代替陶未去拍戏，但可以代替他去上综艺，参加真人秀，恰巧之前拒绝过陶未的女演员宁溪也参加这个节目，对宁溪来说，两人是重逢，对何厉来说，两人是初见。 宁溪知道陶未喜欢自己，一直保持着和何厉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镜头面前，她和何厉是一起参加节目的嘉宾，两个人是朋友，之间没有任何不和，而在镜头之外，她希望陶未与自己再无纠缠，所以对何厉不冷不热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陶未和她保持距离保持的更为过分，陶未看她的眼神就跟刚认识一样，对她也不热络，偶尔对她显示出了关照完全是出于绅士风度，他对所有嘉宾都很尊重，这让宁溪很不理解。 感情线开始以后，拍摄的进度就快了起来，天气开始转凉，炎热的夏日走远，初秋降临，清爽微凉的温度也很适合调情。 今日拍摄的戏份是综艺里做游戏，玩撕名牌时何厉为救宁溪和别人厮打，输了之后又替另一位女歌手接受了惩罚，在开始拍摄前，和宋亦上撕名牌时纠缠的那个男艺人和宋亦上认了亲。 董立和宋亦上走过戏后跟他说：“其实我们当年是一个公司的，你不是刚拍完奶茶广告进了公司吗？那时我已经在公司当了两年练习生了，只不过后来我走了，而你留了下来，一直待到现在，成为当红的中流砥柱。” 宋亦上打量着董立的脸，似乎是有些印象，他从一进公司开始，通告就很多，一直在外面跑，在公司里待的时间不长，公司里的艺人并不是全都认识了解，只能说见过几面。 董立就是那种他只见过几面的人。 宋亦上喝了一口水：“那真是好巧。” 他看见董立笑了，但那笑容有点假模假样的，像是生挤出来的，脸部仅仅机械性的动了动，像极了一个职业假笑。 灯光调好，机器架好之后，很快开始拍了，宋亦上吸引了董立的注意力让他放过宁溪之后两个人追赶了起来，宋亦上逃到了一个死地，他们跑到了一个舞蹈教室，四面都是带镜子的墙和几根大柱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出口。 董立关了门，一步一步朝他靠近，近在咫尺的猎人与猎物，矫健的两个男人，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角逐，按照剧情，最终宋亦上被董立束缚在了一颗柱子旁，被对方撕下了身上的名牌。 按照方才的走位，宋亦上后背紧紧贴在方柱上，双手被董立锁在身后，宋亦上挣扎未果，撒泼未果，最后名牌被董立一手撕下。 正式拍摄的时候，两个人演的都比走位时要投入，宋亦上挣扎着要离开石柱的时候，忽然董立发力，将他的肩膀按在柱子上，带动宋亦上的后脑勺往后朝柱子上重重一磕，这一磕撞得他眼冒金星，脑内震荡不断，董立趁机将手伸入他背后，撕下了他的名牌。 导演喊卡，这一镜顺利完成，靠在柱子上的宋亦上看着已从自己身前离开的董立，眯起了眼睛。 董立伸出了手，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投入，下手重了，你没事吧？” “没事。”宋亦上抓着他的手离开柱子，“投入是好事。” 宋亦上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和董立一起走向纪嘉奕，临走近时，他放下了手。纪嘉奕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可以了，拍下一场。” 下场戏进行的还算顺利，上午拍摄结束后，宋亦上突然发现，今天没有方瀚渊的戏份，他便外出拍广告了，前两日到了午饭时间，方瀚渊一般会和纪嘉奕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今天方瀚渊不在，纪嘉奕身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纪嘉奕在现场一般没有架子，午餐和大家一起吃盒饭，但敢和他同桌吃饭的人一般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其中不包括宋亦上。 宋亦上看着那目前为止还显得挺空旷的座位，便拿着餐盒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今天怎么这么多碰瓷的？帅哥郁闷。 第26章 以往宋亦上都是自己拿着饭躲进保姆车里吃，很少和人一起吃饭，他拿着饭盒走进纪嘉奕身边的时候，看见纪嘉奕身边已经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 离纪嘉奕最近的一个地方还没有人坐，宋亦上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一小哥也正往那边走，小哥的屁股已经快要挨到凳子了，却感到身后莫名涌起一股杀意，他回头看了看，看见宋亦上正拿着一盒饭盯着他。 一头雾水的小哥不明白宋亦上是什么意思，只看见宋亦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睁大眼睛看着宋亦上，看着对方没啥反应，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身子的重心又往下降了降。 谁知这不动不要紧，一动便发现宋亦上的眼睛也睁大了，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小哥立即停了下来，盯着自己身边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可能是座位的问题。 小哥默默地抱着饭盒移向旁边的座位，宋亦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把盒饭放到了桌子上。 小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亦上，无力吐槽。 宋亦上把饭放好之后，紧挨着纪嘉奕坐了下来，纪嘉奕大概从没想到宋亦上会过来和他一起吃饭，夹起一筷子菜半天没往嘴里放。 “有什么事吗？”纪嘉奕很认真地问。 “有。”宋亦上很认真地答。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纪嘉奕放下了筷子。 “吃饭啊。”宋亦上一本正经地说，他拿起了筷子，大口往嘴里塞着饭。 纪嘉奕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时不时转头看看旁边的动静，吃到一半又放下了筷子。 这回轮到宋亦上问：“怎么了？” 纪嘉奕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宋亦上的盒饭说：“不要偏食。” 宋亦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饭盒，里面可谓是一片绿意，他淡淡地说：“我不太喜欢吃蔬菜。” “偏食不好。”纪嘉奕说。 “也不是一点蔬菜都不吃，青菜里我只喜欢吃生菜。”宋亦上补充道，他说完又招呼钱余拿来一个小瓶，上面花花绿绿画着一堆瓜果的图案，宋亦上从中取出几粒，用矿泉水送到了肚子里。 纪嘉奕看着他这一连串的操作，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还想开口对宋亦上说什么，话到嘴边，看见宋亦上正拿着水瓶打量他，便迅速偏过了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白天拍的戏依然是何厉死乞白赖的要挖陶未的料，何厉为此煞费苦心，损招百出，连陶未家门口的垃圾桶都翻过好几百遍了。 两人今天仍有不少对手戏，宋亦上知道方瀚渊的演技一直在线，但他今天的状态又有哪里不对，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后来发现他感冒了，不时咳嗽几声，鼻音也有些沉。 但方翰渊虽然生病，对待工作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认真，甚至还主动提醒身边的人最近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休息间隙，方瀚渊去休息室吃药，他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身边钱余恰巧也在接水，只不过同时在争分夺秒切着各种小号反黑，与方瀚渊的粉丝大战三百回来，杀得昏天黑地。 两家粉丝最近天天为电影的番位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双男主的电影，却硬要分出男一和男二，尽管现在一家糊，一家专注走演员路线，不搞流量明星那一套，但两家也吵得开心，势必分出高低胜负，钱余作为宋亦上家的粉丝代表，自然要下场带节奏。 方瀚渊看见身边的人一直专注于手机，提醒道：“水快满了，注意。” 钱余根本没看身边站了谁，只知道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于是他一边迅速打字一边说：“帮我关一下，谢谢帅哥。” 方瀚渊帮他关了水，无意间扫到了钱余的手机屏幕，钱余正在疯狂转发方瀚渊的黑料。 “你是方瀚渊的黑粉啊？”方瀚渊这一瞥发现新大陆后，没急着离开，他端着水杯打量钱余，饶有兴致地问，声音很温柔，还带着些笑意。 钱余被这温柔的语气放松了警惕，非常自来熟地说“对，我都黑他黑了一晚上了，帅哥是同道中人吗？你是不是也看他不顺眼？要不我们互关一下？” 方瀚渊咽了两粒药丸，用水顺下去，淡淡地说：“我怕是不能和你互关。” 钱余依旧没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是方瀚渊。” “你是方瀚渊怎么了？你是……方瀚渊？！”钱余猛然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后，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方瀚渊朝他笑了笑，“黑了我一晚上辛苦了，看这红眼睛，看这黑眼圈，那边有沙发，一会儿过去休息会儿吧。” 方瀚渊说完，还轻轻拍了拍钱余的肩膀，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钱余作震惊状，整个人抖得跟刚进了嘴里的跳跳糖似的，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只手在自己胸前不停画着十字，嘴里念念叨叨，祈求各路神仙保佑。 求完保佑之后，他又弯下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翻开正面一看，骂了声艹，他的屏碎了，这可是一体屏啊。 他的心也碎了。 事实证明，他和方翰渊果真气场不和。 方瀚渊刚进组，因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吹了一晚上空调，把自己给整感冒了，貌似病的还挺严重，一到休息时间，人和垮了一样坐在小沙发上，极其狼狈憔悴。 这让不少工作人员心疼不已，纷纷夸赞方老师爱岗敬业，带病上班，一点都不娇弱，虽然拍摄进度减慢了一些，但方瀚渊的认真和坚持的精神感动了不少人。 方瀚渊今天的拍戏任务结束，纪嘉奕把两大男主叫到身边，叮嘱了他们一些拍戏的事儿，结束时嘱咐方瀚渊按时吃药，注意身体，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其他人则原地休息，剧组买了切瓣儿的西瓜，让众人解暑。 方瀚渊一走，藏在宋亦上身后的钱余终于敢露出脸来，他小声嘀咕说：“没想到他还挺受欢迎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这句话钻进了纪嘉奕的耳里，纪嘉奕搭话：“认真对待工作的人大家都很尊敬。” 宋亦上即刻低声自言自语说：“我也很敬业，我之前手臂受伤的时候都没有要替身。” 谁知纪嘉奕听到了这句话，这句话传进耳朵里后，纪嘉奕的脸上晴转多云，“你那是胡闹。” 宋亦上皱起了眉。 他看着纪嘉奕，脑子里想起了些往事，他胳膊受伤后仍拍了打斗戏，吊着威亚在空中飞来飞去，哪怕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仍没喊一句痛，他为了让拍出来的效果真实合理，主动请求重拍了一场在烈日下穿棉服的戏，他努力让自己的表现达到纪嘉奕的期许，接近他的满意值，可对方却貌似并不领他的情。 方翰渊仅是感冒了坚持工作，便得到了纪嘉奕的认可，可纪嘉奕从没当面正面评价过他，想着想着，宋亦上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酸味儿四溢。 纪嘉奕貌似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他又继续说：“你最近不要让自己太累，晚上不要睡太晚，对身体不好。” 宋亦上眉峰一扬，他没想到纪嘉奕竟然看出来了，他最近每天晚上拍完戏回去后自己练习琢磨，也会专门找几个人拍的电视剧和电影看，看他们是怎么演戏的，很多演员都有自己固定的表演风格，且在众多戏里一脉相承。白天拍戏，晚上学习，有时候时间的确不够用，他便只能忍痛割让一点休息时间。 纪嘉奕的作品他已经全看过了，近期和方瀚渊拍戏，又看了好几部方瀚渊的作品，不得不承认方瀚渊在年轻小生里演技的确算不错的，且他的演技一直在精进，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稳，和很多老戏骨搭起戏来也不会逊色太多，让人看着不舒服，他的行为动作，他的面部表情，不夸张，却能传神的表现出角色的所思所想。 他心里虽然不服气，但同时也是承认的，方瀚渊演的比他好。 宋亦上偏过了头，不再搭理纪嘉奕，同时心里暗暗哀叹：看来要得到某人的认可，自己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他心里正哀怨着，听见纪嘉奕又喊他：“嘴巴。” 宋亦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不好，他说：“嘴巴怎么了？” “西瓜。”纪嘉奕说。 “西瓜又怎么了？”宋亦上心情不佳，脑子里几乎没过纪嘉奕说的话，就想怼回去。 下一秒，他便感到纪嘉奕的手摸到了他的唇角边。 宋亦上愣住了，眼睫动了动，纪嘉奕的手在他唇畔流连，然后轻轻抹了一下，一颗西瓜子儿掉到了地上。 纪嘉奕很快收回了手，眼睛看向远处，宋亦上反而抬起了手，摸在纪嘉奕刚刚碰过的地方，心情复杂地看了纪嘉奕一眼。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很生气，却又生不出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如果你也黑方瀚渊，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方瀚渊：没听清，再说一遍。 钱余：那个，我说方瀚渊是个大帅比没人反对吧o(╥﹏╥)o 第27章 继续拍摄完一天的戏，日子貌似又恢复到天天剧组和酒店两点一线的生活，晚上工作结束后，宋亦上依旧会看方瀚渊的作品，琢磨他的表演方式，通过前段日子对纪嘉奕的研究，他已经稍微总结出了纪嘉奕的风格，也渐渐明白纪大导演的风格就是你别猜。 反正人每拍一部戏就换一种方式，能搞笑能文艺，色彩能艳丽能黯淡，貌似突破自我就是人生追求，唯一不变的是当他的一部电影每确定一种风格后，便极其明显而特别。 相比之下，方瀚渊显得稳定多了，演技也一直在线，了解了自己的导演，了解了自己的搭档后，宋亦上成竹于胸，到了片场后慌乱少了，方瀚渊的发挥很稳，掉链子不会，但大爆发也少，至于纪嘉奕，宋亦上猜测他最想要的镜头应该是带感觉的镜头。 《奇缘人生》带些喜剧色彩，偶尔夸张未尝不可，但纪嘉奕并不想要那种浮夸的搞笑，而是润物细无声的，冷不丁让你嗤笑一声的，这部片子甚至带有浓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这便要求演员对角色的塑造要非常鲜明。 今天的拍摄在室外，戏份很重，两个主角在山路上飙车，一个急于摆脱，一个穷追不舍，因为急速行驶和暴雨天地面湿滑，二人双双出了意外坠入山谷，这种酷炫的画面向来难拍，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物资，剧组早早出发，借用了一条盘山公路进行拍摄。 到了现场，众人都是兴奋的，戏中的背景是在雨天，需要人工降雨，雨水降落，加大了拍戏时的危险性，宋亦上的车技很好，不需要替身，似乎让他去开赛车都是行的，当然方瀚渊也不需要。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耍帅，比如宋亦上，他随意坐着，双手轻搭在方向盘上的时候，像位潇洒多金的英俊少爷，而当他集中注意力在路上疾行的时候，双手娴熟而飞快地拨动方向盘，牵动侧脸的线条鲜明紧绷，有种荷尔蒙爆表的帅气。那一瞬间，年龄再小，身上的孩子气也没了。 有些画面是需要后期特效制作的，有些则不用，两辆车纷纷落下山谷后，何厉已经晕了过去，而满身血的陶未还醒着，他爬出自己的车子找到何厉，用手机打求救电话，一个电话刚拨出去，他面前的自己的车爆炸了，他也晕了过去。 剧组请了最好的爆破团队，纪嘉奕再三和负责人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钱和时间都不是事儿，保证演员的人身安全是第一要务。 不知为什么，宋亦上觉得纪嘉奕今天很反常，现场很乱很吵，他整个人像那个最不稳定的分子一样，平时寡言少语的他今天话极其多，在现场走来走去，不断和爆破负责人沟通着车辆着火的细节。 宋亦上还发现，纪嘉奕今天频频看他。可当他的眼神也献上去的时候，纪嘉奕会半点笑容也不留，毫无情面地移开视线。 宋亦上和方瀚渊一起化带血的伤妆，宋亦上心不在焉，化妆师提醒他提醒了好几次：“不要往远处看。” 方瀚渊微偏了偏头对他说：“导演拍这种戏时向来这样，可能涉及到安全，他很紧张。” 宋亦上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不是紧张，是不安，他不是慌乱，而是害怕。” 方瀚渊没再和宋亦上讨论这个话题，他余光一瞥，问：“你的助理又躲到人堆里了，你如果渴了，可以先让我的助理拿水给你。” 方瀚渊这么一说，宋亦上才觉得钱余最近有些奇怪，人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躲车里不出来，在片场的时候，你想找到他，很难。 通过这几天的拍摄，宋亦上对方瀚渊熟悉了起来，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方瀚渊有些天生的敌意，但方瀚渊这个人并不让人生厌，反而很会做人，双商很高，为人敬业正直，实在让人黑不起来，平时在剧组里几乎没有人主动和他搭话，但方瀚渊除外，他会积极地谈些宋亦上不反感的话题，让两人显得热络。也多亏方瀚渊的友善示好，让他俩能够尽快的熟悉对方，戏也拍得顺利。 于是除了聊拍戏聊剧本以外，宋亦上也能接他的话聊会儿天。 此刻钱余正窝在保姆车里用自己已经摔碎到出现白纹的手机打游戏，刚在方瀚渊面前暴露了自己，此刻他哪敢再出去露脸，老老实实把自己藏起来才是第一要务，看着自己新买的手机变成这副惨样儿，钱余心里怒火难灭，在论坛上开了好几个方瀚渊的黑帖才稍微解恨。 但宋亦上没来得及细想，妆已经化好了，他们也要开拍了，工作人员们处理得当，拍摄顺利，爆炸的场面只拍了一次就过了。 爆炸戏拍完之后，一天中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宋亦上站在路一旁休息，忽然觉得腿上有点冷，甚至还有一些轻微的痛感，他弯腰看了看腿，猛然发现左腿小腿肚部位有伤，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 宋亦上低头咒骂了一句，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们要来了纸巾，蘸着矿泉水打湿，轻轻把表面的血迹擦拭掉，他身边很快围了两个走上前来关切的人。 这边的动静影响了纪嘉奕，纪嘉奕过来看到宋亦上的腿和手里的纸巾，脸色忽而变得惨白，血色全无。 宋亦上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于是说：“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伤。” 谁知纪嘉奕像没听到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亦上的腿问：“是因为刚才的戏伤到的吗？” 宋亦上摇头：“不是，刚刚在山林里蹭树上蹭破了皮儿，不要紧。” 宋亦上说完，看见纪嘉奕突然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插进发丝间按了按头皮，眉头也几不可察地拧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正在努力克制，但是很快，他的手指从发丝间由前往后穿过，眼神也渐渐清明。 “没事儿，我们继续拍摄吧，早拍完早收工。”宋亦上提议到。 纪嘉奕没有动。 宋亦上有些奇怪，纪嘉奕突然蹲了下来，伸手拿起一片纸巾，把宋亦上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擦干净了。 宋亦上僵住了，身边的一众人等也纷纷露出了迷醉的表情。在这一刻，宋亦上想起了自己隔壁上伤口裂开的时候，纪嘉奕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但今天，除了生气，纪嘉奕的情绪，更多是一种难以触摸的哀伤。 纪嘉奕不一会儿站起了身，他的面色仍不好，看着很憔悴，像通宵过后的样子，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一个人默默回到了他该待的地方。 宋亦上觉得纪嘉奕之前大概是在拍戏时经历过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过去，便没追问，他腿上的伤也不严重，戏继续拍，而方瀚渊很快发现这回不是演员们不在状态，而是导演不在转态，在拍摄时纪嘉奕貌似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好几次神，别的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楚。 趁休息时间，方瀚渊问宋亦上：“听说你之前吊威亚受过伤？” 宋亦上后来拍戏的心情出奇的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方瀚渊说：“不是因为吊威亚受的伤，是拍广告受的伤。” “上次导演也很担心吧？”方瀚渊问。 宋亦上想起了纪嘉奕上次生气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上次把我骂了一顿，今天还好，今天他……”宋亦上停住了，今天纪嘉奕亲自蹲下来帮他处理了伤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不像纪嘉奕会做的事情，但今天的纪嘉奕很反常，像是一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他有些奇怪。”宋亦上最后说。 “他很惧怕拍这样的戏，但是又不得不拍。”方瀚渊说，“两次出事儿的都是你，尽管问题不大，但他下午几乎时刻在关注着你的腿，有时候一盯就是好几分钟。” 宋亦上愣了愣，继而不自觉地轻轻扯着嘴角笑了笑。 于是远在保姆车里的钱余听到了几声这样的嚎叫。 “惊了惊了！宋亦上笑了！” “梦回两年前！甜心回来了！” “我靠甜度超标了……” 宋亦上在剧组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在这一刻被某个摄像师抓拍到后，在众人之间广为流传，阔别江湖两年之久的小奶狗笑重现人世，好像当年那个站在流量顶端的清俊少年又带着耀眼光芒回来了。 看见众人纷纷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神色后，宋亦上立即绷紧了脸，竭力维持着脸上不苟言笑和镇定自若的神色，将那个笑定格在了一刻，在茫然和尴尬中，他朝方瀚渊挥了挥剧本说：“我们再对对词儿。” 说完便转过身背对着人群。方瀚渊开启强力憋笑模式。 钱余看见远处热闹非凡，把脑袋探出车窗也想凑热闹，但望见方瀚渊正和宋亦上在一块儿对词，马上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最艰难的部分拍摄结束后，拍摄继续，而在此时，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对纪嘉奕而言，这位来客来的还特别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一惹事就能有关心，我发现了什么？ 纪嘉奕：...... 第28章 一段拍摄结束以后，来了探班的人，纪嘉奕的妹妹纪嘉玉来了现场，纪家是艺术世家，纪嘉玉目前在某电视台当主持人，也是位明星。 她的气质极好，窈窕婀娜，卷发红唇，穿着紧身的小背心和拖到地上的阔腿裤，她一来便缠在纪嘉奕身边，乖巧的讨好，似是有事相求。 纪嘉奕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怎么搭理她，纪嘉玉反而一直叭叭叭说个不停，充分发挥了主持人的优势和长处，宋亦上走过去看方才拍的效果时，听见纪嘉玉的念念叨叨：“知道你和爸不和，可是爸六十岁的生日你不回去？这说不过去吧哥，再说了回去和大家吃一顿午饭又不浪费你多长时间，你至于不赏脸么？” 纪嘉奕一言不发，盯着监视器的镜头看刚刚拍的画面。 纪嘉玉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兄长貌似没有效果，最后撂下一句话：“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们两个这样有劲没劲，反正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想传达的意思也表示清楚了，随便你回不回来。” 纪嘉玉说完，撑起伞气呼呼地走了，脚踩八厘米的细跟高跟鞋走得稳稳当当，她临走前忽然又停下来，转过身朝剧组的一片人员里看了看。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一张帅气漂亮的脸上。 宋亦上默默与她对视，纪嘉玉朝宋亦上嫣然一笑，但宋亦上貌似并没有什么反应，纪嘉玉歪着脑袋仔细看了宋亦上几眼，现场人闹哄哄一片，最后她只是撇了撇嘴，又转身离开了。 宋亦上看着疑惑，刚要开口，副导演把他叫到一边，小声告诫他：“导演的家事，不要八卦。” 宋亦上立即明白了些什么，抓住副导演的胳膊，问：“那他和他爸，为什么不和啊” 副导演点了根烟：“不知道，虽然这在圈子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大家都不知道原因。” 宋亦上不再问。 鉴于钱余最近表现差劲，他常常需要自己去保姆车里找水喝，刚拉开车子的门，便看见纪嘉玉跟大小姐似的站在车子的背面，全然没了电视台美女的优雅和风范，她吃着洗好的草莓，朝宋亦上挥了挥手。 宋亦上一手扶着车门看着她，谨慎地朝她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别的表示。 “小男孩是挺好看。”纪嘉玉笑着说，下一秒，她便蹬蹬跑到宋亦上身边，放低声音八卦地问：“你和我哥什么关系啊？” 宋亦上把头往后退了退，心里一惊，原来纪嘉玉也不知道纪嘉奕为什么要找他演戏的事情。 “没什么关系。”宋亦上说。 纪嘉玉红唇微启：“那我哥为什么要找你演戏？舆论都传疯了，你那么糊，不是，抱歉，你现在没原来那么大的人气，我哥能平白无故选你？” 宋亦上：“那你要问他了。” 纪嘉玉咳了一声，貌似不是很想和纪嘉奕交流的样子，她又说：“你和我哥的关系，真不是那啥啊，我很理解的，娱乐圈嘛，这种事情很常见。” 宋亦上脸上漠然：“不是。” 纪嘉玉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开窍了。”说完，她双手捏住宋亦上的脸，像摸小孩子的脸一样拽了拽，宋亦上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干，这个观众眼里的性感尤物其实私下里极其幼稚还自来熟，一时间狠狠瞪着她。 “不要这么凶嘛，想当年姐姐还是你的妈妈粉呢，我那么甜的宝贝跑哪里去了？”纪嘉玉最后还是收手了，只是轻轻抚了抚宋亦上的脸。 “我哥选你肯定有他选你的理由，加油拍戏吧，我会继续关注这部电影的。”纪嘉玉给宋亦上打气道。 宋亦上摸着自己被侵犯过后的脸，相当无语地看着这位女主播。 纪嘉玉看见有工作人员朝这边走过来，从兜里翻出墨镜，朝宋亦上扔了个飞吻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大概也不想太招摇。 宋亦上摇了摇头，这兄妹俩真是一点都不像。 纪嘉奕一天的心情貌似都不是太好，整张脸上冷冰冰的，不见一点温色，午饭时间，宋亦上看见他和摄影师一起吃盒饭，并未离开剧组去给父亲庆生。 下午剧组继续待在这里补拍了一些镜头，回去之后天黑了，一轮残月躲在浓云后面时隐时现，漫天没有星星，只有一张无边无际的黑布笼在头顶，鉴于一天都在外面奔波劳累，今天收工很早，吃过晚饭自由活动。 宋亦上和纪嘉奕一起回了酒店，宋亦上眼看着纪嘉奕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了门，看上去要在酒店的房间里结束自己的一天。他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洗完澡后站在窗前拿干毛巾擦头发。 楼下的矮灌木丛影影绰绰，冷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没照出一个人影，不过他很快看见了纪嘉奕。 纪嘉奕带着黑帽子，一手插兜一手提着一盒包装精致的名酒，步履匆匆，他走到自己的车前，把酒放进副驾驶，然后自己也钻进车里，很快停车场的车位上空了一块儿地方。 宋亦上擦头的动作渐渐停了，思绪被轻轻拨乱，大晚上的，纪嘉奕去哪里了？ 他索性趴在窗边，把剧本摊开放在自己眼前，一边钻研剧本，还能时不时往楼下扫一眼观察动静。 纪嘉奕开车回了家。 纪父正坐在家里的阁楼上喝着小酒，纪母把纪嘉奕带过去的时候他明显一愣，说：“你来了。” 纪嘉奕把给他带的酒放到桌子上，说了声：“今天你过生日，这是带给你的。”说完在阁楼上站了一会儿也没落座，趁气氛没变的更尴尬之前，他说：“我回房间拿个东西。” 父子俩一见面便是大眼瞪小眼，谁都话少，纪父不会寒暄问候，纪嘉奕也不会主动和他讲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两人原本共为艺术工作者，都很有造诣，甚至可以交流探讨，但明显都不想多开口，甚至连父子间的亲昵话都不想说，每次都是时间一长，身边没有暖场的人后，气氛便缓缓变僵。 于是纪嘉奕在此之前开了口，说完之后他离开了阁楼，纪母埋怨地看了纪父一眼，似是抱怨他不给儿子一个好脸色，人家都提着酒回家了，你还想怎么样？可纪父傲娇地转过头冷哼了一声，纪母担忧地跟着儿子下了楼。 妈妈着急陪着儿子下楼之后，纪宗良看着桌上纪嘉奕为他带的酒，就着清冷的月光，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纪母在纪嘉奕耳边啰啰嗦嗦说个不停，纪嘉奕也不打断，任凭她说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意翻动了一些东西，其实他没有想找的东西，只是为自己找了一个离开的借口。 纪嘉奕翻到自己书柜里的一本书，随意翻开几页后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很老旧，照片里面的景色也很旧，年久失修的便利店大门上面满是污迹，门外还挂着两排各种各样的小玩具，看天色是阴的，飘着小雨，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灰色的，只有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背着破书包，眉眼清秀灵动的小男孩，回眸看了镜头一眼，于是这张照片诞生了。 他的眼神非常干净，清透，却无端锋利，嘴角还有和别的小男孩打架过后留下的未干的血迹，他的手死死抓着书包的背带，瘦小的身躯尽管刚到成年人的腰部，但看上去并不羸弱。 纪嘉奕用指腹轻轻摩擦着这张照片，半晌后他拿着这张照片，对纪母说：“妈，我要回去了。” 纪母急了：“不在家里住一晚吗？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纪嘉奕把照片握在手里：“最近拍新电影很忙的，改天再回来看你。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儿子要工作，纪母拦也拦不住，况且在不拍戏的时候，纪嘉奕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常往家里跑的，哪怕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于是纪母又在纪嘉奕耳边唠叨了半天之后，看着时间实在不早了，才把纪嘉奕放了回去。 宋亦上在房间的窗台上趴了很久，到了12点的时候，他终于看见纪嘉奕的车重新开了回来，车子闪亮的前大灯如同两束光亮，照亮了这个孤寂的夜。 纪嘉奕握着那张照片从车上走了下来，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快走到门前的时候，宋亦上看见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往上看。 五楼并不高，宋亦上看见纪嘉奕发现了自己，他和纪嘉奕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淡，大大方方朝对方挥了挥手。 纪嘉奕没做任何表示，如果宋亦上距离他足够近的话，或许会看到一张让他失望的脸，因为纪嘉奕的脸色很冷，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牙也咬得死紧，他仅仅是看了宋亦上一眼，便头也不抬地进了酒店，疲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了机，把手机扔在一边。 纪嘉奕没回应，宋亦上耸了耸肩，合上剧本，熬不住，也睡了。从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微凉，扰乱了很多个梦境。 第29章 宋亦上在第二天化妆的时候化妆师刻意为他遮了遮挂着的黑眼圈。 方瀚渊进组有些时日了，宋亦上走心地观察了他几日，摸清了他演戏的习惯和路数，和他搭起戏来越来越游刃有余，通过最近这些日子的学习和□□，他自己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在进步，他对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情绪，有了一些模糊的掌控欲。 纪嘉奕也感受到了宋亦上在逐渐兴奋起来，逐渐进入角色。 今日拍的一场戏依旧是两大主演的对手戏，开拍前照例要对戏，九月天气转凉，秋日的风赶走夏天，天光都没之前那么亮了，一场凉雨过后，高高在上的温度是彻底歇菜了，拍戏变得舒服了起来。纪嘉奕站在方瀚渊和宋亦上旁边，照例很酷地一手把着剧本，一手插兜，看他们走戏。 这场戏台词很密，对话很多，一场戏下来，两个人都口干舌燥，助理贴心地蹬蹬蹬跑过来送上水杯。 方瀚渊握着自己手里在片场随意发放的矿泉水，看了一眼宋亦上杯子里泡的花里胡哨的花茶，对自己的助理说：“以后我们也备个保温杯泡点茶吧。” 方瀚渊的助理立马在一旁应着：“可以，泡什么茶呢？” “他们喝的茶就可以，改天你问问学一下。”方瀚渊说。 同正在喝水的钱余猛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被cue来得猝不及防，他一口水没咽顺，感觉能把老肺咳出来。 纪嘉奕也在此时咳嗽了一声，宋亦上和方瀚渊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方瀚渊偏过了头，宋亦上抬起了头。 “导演身体不舒服吗？”方瀚渊问。 “没事儿。”纪嘉奕摆了摆手，“换季嗓子有些不舒服。” 纪嘉奕的脸色不是太好，他的唇色一向浅淡，而今天细看下有些发白，透过镜片的目光似乎也被过滤过，看上去貌似昨晚也没睡好。 “中午要不喝点雪梨汤或者枇杷膏，工作劳累，还是要注意身体，最近晚上起风了，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窗。”方瀚渊放下了剧本，耐心地嘱咐道。 “好。”纪嘉奕清了清嗓子，宋亦上一直没开口说话，但纪嘉奕能感到一道目光打在他脸上，他抬眸，和宋亦上的视线碰上，这一次无声的相撞两个人貌似都有些贼人心虚的意思，很快都偏过了头。 “你有一句台词念错了。”纪嘉奕率先打破沉默。 “嗯。”宋亦上应着。 说完，纪嘉奕转过头对方瀚渊说：“这场戏里你需要放的比他开，刚刚演的不错，等会儿拍的时候按这个状态来就可以了。” 方瀚渊回了个优雅而甜的笑容，宋亦上摸了摸鼻子。 正式拍戏的时候宋亦上和方瀚渊表现得不错，戏拍起来比之前顺利很多，方瀚渊表演时的确表现出了那个情感的爆发点，比对戏时更为鲜明深刻，宋亦上不用往监视器的方向看，也知道纪嘉奕对这幕是满意的。 方瀚渊演完后很快出了戏，并在宋亦上眼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宋亦上挑起眼睛，似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一时不知道自己是陶未还是何厉，后来才发现自己谁都不是，他是宋亦上，半晌后，他说：“没什么。” 远处副导演为刚刚这幕鼓起了掌，大声朝他们喊着：“不错，准备下一场！” 宋亦上看见方瀚渊一手握成拳，在自己胸前锤了锤，似是让对面的人相信他。宋亦上顺着方瀚渊的方向望过去，那方向的尽头是纪嘉奕，纪嘉奕看上去心情也不错，仿佛能从脸上看见一点遥远而缥缈的笑意。 其实纪嘉奕大概率是没笑的，只是他觉得纪嘉奕笑了。 宋亦上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种酸涩而饱满的情绪，这种情绪源自于方瀚渊和纪嘉奕早已培养出来的同步的默契，他似乎，有一丝嫉妒。 宋亦上看着远处，打破了心里的念头，他在嫉妒什么。纪嘉奕不时微微偏过头，微弯下身子咳嗽几声，状态看着不是太好。 隔着人群，宋亦上可以和纪嘉奕贪婪的对视而不用躲避，半晌，他听到一个场务小跑过来跟他说：“导演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不用太在意方瀚渊，最主要的是演好你自己的戏。” 宋亦上侧耳倾听着，半喜半悲，纪嘉奕对他情绪变化的体察和掌控果然超乎他的想象，随即他转过了身子，继续去巩固自己的台词。 一天的拍摄结束以后，回到酒店，宋亦上进门第一件事儿便是折腾自己的行李箱，翻出来拍戏时带的润嗓子的药，找到药以后，他让钱余把药送去517。 钱余乐呵呵地接过药去了，接过刚出了门，又倒退着走了进来。 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药……还是你去送吧。” 宋亦上无语：“为什么要我去？” 钱余：“是你要给导演送药的啊，又不是我。” 宋亦上：“你是我的助理，导演也是你的导演，你跑腿送个药怎么了？” 钱余亦无语：“是你想给导演送药的，又不是我，要不别送了，他怎么可能没有药。就算没有药，成年人都会去买药的，你们关系一般，做这种事情干嘛。” 宋亦上看钱余是铁了心不打算走这一趟了，但他觉得纪嘉奕还真可能没有药，思量了半天，后来说服自己他是考虑到这个药没人吃也是过期，于是亲自拿药出了门。 好巧不巧，他刚走到517门口，手正准备伸出去敲门，看见517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隐隐传出来方瀚渊嘱咐纪嘉奕吃药的话语，以及推销自己手里的小药瓶是多么管用的声音。 宋亦上停了下来。 方瀚渊把自己带的药留给纪嘉奕，然后往外走，和宋亦上打了个照面。 看见方瀚渊出来，宋亦上攥紧自己手里的药瓶，第一反应是慌忙放进兜里藏好。 方瀚渊笑了，看上去坦荡磊落，他问：“真巧，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 宋亦上说谎不打草稿：“散步。” “散步？”方瀚渊看了看四周的走廊和房间门，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多想时，宋亦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按下了接听键。 宋亦上毫不避嫌地在外人面前接了自己助理的电话，可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助理是个方瀚渊黑，自己的手机还无意中开了免提。 “哥哥，你先听我解释，我今天不是故意不给你送药的，是因为我看见了方瀚渊，我和他不能共存，有他没我！” 宋亦上玩味地看着方瀚渊：“怎么不能共存了，为什么有他没你。” 远在电话一端的钱余急了，他故意把声音降低，憋不住向宋亦上爆料以表忠心，他说：“你不知道吧，我怀疑方瀚渊其实是个gay，我今天故意找他助理套出来的，以后他如果作妖，我们也有东西反击了！” 钱余最近畏首又畏尾，他总觉得人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掌握主动权，一直被动势必是要挨打的，于是他选择了主动出击，搜集方瀚渊的黑料石锤，最好是能让对方跪下求自己叫爸爸的那种。在他向方瀚渊的助理发起了扔下脸皮的示好之后，直接打进了方瀚渊每日生活的内部，挖到了在他看来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其实这种事情本来不是不好的，但在目前的环境下，最好还是别声张。 听筒的声音传在空旷的楼道里异常响亮，还似有回声阵阵，宋亦上果断按了挂断键，放下手机，朝方瀚渊赔不是：“别在意，小助理不懂事儿。” 方瀚渊看着宋亦上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笑得又洒脱又温柔，他望着宋亦上说：“没关系，他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如果这种事情都要我费尽心思的隐瞒，那生活没什么意思。我去坐电梯了，明天见。” 宋亦上眸中闪过诧异之色，但很快云淡风轻般恢复了平静，他紧咬着方瀚渊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把对方的坦荡和潇洒尽收眼底。 方瀚渊走后，宋亦上看着他的背影，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给钱余拨了个电话。 “哥哥，你怎么挂我电话了！”钱余的咆哮声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但是别再对其他人说了。”宋亦上脱下自己的上衣，准备去洗澡。 “是啊，我亲自打探到的情报，比珍珠还真，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钱余的分贝居高不下，宋亦上迫不得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因为——”他顿了一下，把窗帘拉上，“因为刚刚方瀚渊在我旁边，他听到你的话后告诉我的。” “嗷呜！” 钱余卒。 宋亦上挂了手机，站在淋浴下冲澡，他脑子里很乱，被偏凉的水流安抚才能平静下来思索事情。方瀚渊的性向让他今晚的心情乱成了一团麻，回顾这几日的拍摄生活，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也看不惯纪嘉奕和方瀚渊聊天说笑的样子，可不想看，却又忍不住看，一颗心被放到慢火上烤，滋滋作响，备受煎熬。 现在知道方瀚渊的性向之后，一股无缘由的不安感强烈地包围了他，淋到地板上的阵阵水声仿佛直接浇到了他心里。 第30章 次日在片场的时候，宋亦上和方瀚渊见了面，都不约而同地没提昨晚的经历和敞开的秘密，钱余更是恨不得往脸上贴块儿皮在剧组穿行，无论美丑。 纪嘉奕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些，拍起戏来格外认真，一众工作人员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休息时间方瀚渊凑了过去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宋亦上在一旁喝水，眼角忍不住往那边瞟，死死追了过去。 纪嘉奕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裤腰上别了对讲机，看上去挺飒，方瀚渊问他有没有吃昨天自己送去的药。 纪嘉奕低下头打量脚边的道具，回了声“嗯。” “那药效果挺好的，朋友专门代购的，如果吃完了我再拿过去一盒，昨晚走得匆忙，不过出来时还遇见了宋亦上。”方瀚渊的化妆师正给他补妆，不停往他脸上拍着粉。 两个人同时朝宋亦上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宋亦上亦在看他们。宋亦上站得随意了些，双手环胸，右手在左臂上有律动地打着节奏，他靠在片场的沙发上，上半身的衬衫被扎进白色的西裤里显得腿又长又直，那双极有灵气的眼睛一扬，五官都跟着灵动了不少，这样几乎无可挑剔的脸，装在镜头里，特别合适。 即使落魄，宋亦上身上那股仙儿气自始至终都没从他骨子里脱离，他五官神态、举止投足间透露出来的气质让人仿佛觉得他一直在神坛上，从未走下来过，因为他不在乎。 宋亦上身上这种“无所谓”、“不在乎”的气质让方瀚渊没拿看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眼神看他，何况这是纪嘉奕亲自选定的另一个男主，他虽然也曾经疑惑过纪嘉奕为什么要选他和自己一起来演这部戏，茫然摸不着头脑，但纪嘉奕是他演艺路上的伯乐，对于纪嘉奕，他是相信的。 投入到下一场戏之前，方瀚渊忽然朝纪嘉奕说：“他好像一直在看这边，好像是在看你。” 纪嘉奕眼里瞬间云屯雾集，是欣喜还是黯淡说不清楚。 宋亦上靠在片场的沙发上，眼睛是朝着纪嘉奕的方向的，耳边却传来一群小姑娘对着另两个犯花痴的声音。 “导演和方瀚渊好配哦，你看方瀚渊笑得特别甜。” “他们之前就合作过一部剧！大名鼎鼎的《假画》！” “所以我们剧组的CP其实是导演和方瀚渊？那宋亦上岂不是来当电灯泡的？” “宋亦上十八线一直都是背景板好吧，你没看见导演和他两个人几乎都不搭理对方的吗？” …… 听着听着，宋亦上皱起了眉，撇了撇嘴，看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平时在现场的时候，是没有人主动找宋亦上搭话的，即便是对他有好感的工作人员，也是远远看着，宋亦上气场太冷傲，没人想去碰一鼻子灰，只有钱余愿意把片场的八卦讲给他听。 钱余朝宋亦上扬了扬下巴，下巴指的方向是纪嘉奕和方瀚渊的方向，他问：“你觉得他俩……嗯……” 宋亦上转过了头：“你想知道啊，要不一会儿我替你问问？” 钱余被吓出了一身汗：“我不好奇！不必！！！” 接下来拍的一场戏是一个远景镜头，陶未和何厉达成共识，拟定了协议准备暂时按照契约借用对方的身份生活一阵子，静观其变，他俩深夜买完醉后在何厉家逼仄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小路两旁的路灯时好时坏，光线时明时暗，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在这个镜头里宋亦上和方瀚渊是没有台词的，他们只需扮演两个醉鬼，一直朝小路的尽头走就好，因为背对着镜头，方瀚渊无聊率先挑起了话头。 “你刚刚总看着我们干什么？” 宋亦上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回：“我看你干什么。” 方瀚渊偏了偏头，留给镜头一个模糊的侧脸：“那就是在看导演？” 宋亦上把空酒瓶甩在脑后，也偏过头，做出醉酒的样子，笑着对方瀚渊说：“怎么，我不能看？导演是你家的？” 这个笑容既像酒后的傻笑，又仿佛藏着带着火药味儿的挑衅气息，自从昨天宋亦上知道方瀚渊的性向后，对他和纪嘉奕之间的往来互动关注地更频繁了一些。 “当然能看。”方瀚渊也笑了，“说实话我有些好奇，你和导演究竟是什么关系？网上的谣言未必全是假的。” 方瀚渊刚问出口，之间宋亦上立马凑了过来，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凑在他耳边问：“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动作是之前走戏时没有的，不仅方瀚渊吃了一惊，连镜头外的纪嘉奕也微微托起了下巴。 方瀚渊眸中的神色一闪而过，演技并未因宋亦上的不按常理出牌而崩掉，心理素质极其好，宋亦上则在他耳旁继续演醉鬼。 “导演和演员，老师和学生。” 宋亦上揪住了方瀚渊的脖子，让两个人正面对上，方瀚渊听见他说：“还有呢？” “没有了，不是彼此的菜。就算是，大美人很难追的。” “啧啧啧。”宋亦上放低声音，唇畔勾了一下：“很难追啊，怎么，你追过？”他说完放开了手，回到原先的位置，拉开了和方瀚渊的距离。 “这倒没有。”方瀚渊笑了，“不过我喜欢傻的，不喜欢聪明的。而且我喜欢压人，不喜欢被人压。” 镜头里两个醉鬼打打闹闹，距离时近时远，渐渐模糊成两个光点，没人知道背对着镜头的他们，此时此刻到底在交谈着些什么事儿。 看回放的时候方瀚渊还有些恍惚，他的视线不时在纪嘉奕和宋亦上身上梭巡，最终落定在宋亦上脸上。 宋亦上抬起了头，撞见方瀚渊盯着自己瞧，于是朝方瀚渊扬了扬下巴。 “宋亦上。”纪嘉奕开了口。 纪嘉奕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眉目互动，脸色是一贯的冷。他对宋亦上刚刚凑近方瀚渊的那段表演颇有微词，但从效果上看，却又说得过去，演员也应该有自我发挥的空间，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差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即可。 “嗯？”宋亦上转过了头，专注地看着纪嘉奕，眉眼很亮。 注视着宋亦上认真的眸子，纪嘉奕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良久，他说：“一会儿补拍一下你仍空酒瓶的镜头。” “OK。”宋亦上回答的很干脆。 纪嘉奕的目光在他和方瀚渊身上转了一圈，继而带着人一起走向了不远处的道具组。 方瀚渊对宋亦上指了指纪嘉奕的方向，“他貌似心情不是特别好。” 宋亦上睨他一眼：“你连这个都能发现？” “相处久了当然能。”方瀚渊笑了，“但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宋亦上品了品方瀚渊说的这句话，方瀚渊说的很清楚了，从昨晚的谈话来看，这个人很坦荡，他和纪嘉奕之间真没什么。 方瀚渊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水杯，里面泡着自己的助理找钱余学来的花茶配方。 晚上宋亦上累成一滩烂泥回到酒店，屁股刚挨了床，经纪人蓝可给他打了电话。 “亦上，热搜你看了吧，你先不要出声，我们和方瀚渊那边接触一下，然后和剧组商量，看怎么解决。” 宋亦上一头雾水，但猜出了八九分，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打开微博一扫，看见热搜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他和方瀚渊的名字，点进去一看，是拍戏时陶未搂着何厉脖子的那一幕，还有一段宋亦上在拍爆破戏时唯一在剧组笑的花絮，花絮里他是和方瀚渊站在一起的，只不过笑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方瀚渊。 照片是几天前拍戏的照片了，但除此之外还有路人提供的他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面的画面，当时很多人一起出去，他俩刚好面对面坐着，便被人捕风捉影地拍到了。 知道他们在拍戏的粉丝纷纷出来辟谣，但照片拍的基情满满，尤其是花絮里宋亦上的笑容过分好看，在很多人心里开了一枪，让人回忆起当年的顶流小乖宝，免不了或被好意或被坏意的过度解读，渐渐的，两家粉丝开始互撕，都指责对方在抱大腿，蹭热度，恶心的不行。 方瀚渊算半个演技派，半个偶像派，粉丝战斗力明显不如当红流量，但宋亦上作为一个过气偶像，粉丝基数更差，所以被骂的狗血淋头。 【宋亦上抱大腿！呕呕呕。】 【宋亦上蹭热度！呕呕呕。】 【宋亦上故意搞基！呕呕呕。】 …… 宋亦上见多了这种事，只当视而不见，完全忽略，双男主的电影，对手戏又多，观众们要是真不联想点什么，那是不科学的，再说了，这届观众腐的不能再腐，颇好这口儿，看见两个漂亮男孩子站在一起便觉得搭配，忍不住双眼放光，冒粉红泡泡，他可以理解。但是宋亦上看着那些评论，心里仍愤愤不平。 老子光明磊落，可没做那些事儿。 况且，前几天他和纪嘉奕的CP还是大势，托纪嘉奕的高人气，网上铺天盖地的金主与金丝雀的文，一时间风云突变,天地易色，转眼间故事的走向便发生了变化，没想到小金丝雀是白眼狼，移情别恋的比谁都快。 这届网友想象力真是不错，夸。 宋亦上刷了会儿手机，继而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刚放下手机，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是纪嘉奕打来的。 宋亦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盘腿坐在床上。 “蓝可让我提醒你不要冲动乱发言，剧组会@你俩发宣传照，当做给剧宣传，所以不用担心。”纪嘉奕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他继续说：“公众人物随时生活在各种镜头里，以后生活上要多注意一些，这种绯闻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双男主的戏很容易炒CP，你俩私下里多注意一些。” “嗯。”宋亦上听着，贫道：“也是，我的绯闻对象太多，不太好，有导演一个就够了。” 纪嘉奕那边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寡淡的回应：“我挂了。” “哎哎哎。”宋亦上换了个手拿手机。 纪嘉奕：“还有什么事？” 宋亦上：“没事。” 纪嘉奕：“……” 纪嘉奕：“那我挂了。” “等一下。”宋亦上再次打断，“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隔了半晌，纪嘉奕说：“有。” 宋亦上把电话靠近耳边，声音羽毛落地一样轻：“什么事？” 纪嘉奕：“我担心明天你的戏会演不好。” 宋亦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太难了 第31章 夜晚，晚风清畅，一轮残月半隐在云后，宋亦上披上外衣拿起桌上的剧本，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纪嘉奕的房间。 虽然被请进去的理由是出自于纪嘉奕对他演技的担心，但可以被指导仍是一件让他感到愉悦的事情。 在去纪嘉奕房间的路上，宋亦上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的戏，陶未和何厉发现把身体换回去太难，尝试了多种办法未果后打算破罐破摔，先就这么苟着，毕竟新生活都是他们梦想中的生活。 而陶未在何厉穷困潦倒的家里生活时，突然发现何厉爸爸当年的离世另有隐情，且和自己父亲的公司还有瓜葛，他的心态一下子崩了。 这里是整部电影剧情上的一个转折，相当重要，配角出现的次数不高，大多靠宋亦上一个人撑住整场戏，他需要把这种情节和人物心理上的转折和矛盾表现出来，所以纪嘉奕心里不踏实，他能理解，毕竟自己都没把握。 宋亦上进了纪嘉奕的房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着，夜风钻进窗户把他们围了个遍，也轻轻吹起了宋亦上额前的发，纪嘉奕眼底盛着月亮疏离的光，像河面上漾着的浮光，宋亦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这时，纪嘉奕身子往后仰了一些，目光雪亮：“你觉得你能不能演出来？” “我觉得……”宋亦上看着那张俊秀但冷漠的脸，细不可察的弯了一下眼角，他没说能，也没说不能，而是说：“导演也当过演员，你当时是怎么磨砺演技的，分享一下，我们可以一起交流。” 听到这句话，纪嘉奕脸色倏地变了，漂亮眼睛里沉不见底，眉眼又冰又冷，就像染了霜。 “你怎么知道我当过演员？” 宋亦上把纪嘉奕的神态尽收眼底，心里一愣过后神色不动，知道你当演员不是正常吗？连这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了解你？据说人这一辈子总要有想彻底了解另一个人的时候，跟魔怔了似的，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宗八代和家底儿都刨出来，他现在已经把纪嘉奕的身高体重、血型星座、亲朋好友、个人经历和社会评价等等全搜集了一遍，堪比铁粉儿。 宋亦上坐姿更随意了些：“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把你所有的作品都看了一遍，不过你后来不再演戏后，只当导演，是这届观众没眼福了。” 纪嘉奕半天沉默，心里仿佛正在经受一场烈火的炙烤，他随后出声：“当一个演员演技不精湛的时候，如果还想演出感觉，靠得是强大的代入感和共情能力。” 纪嘉奕说这些话的时候，宋亦上很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神情极其专注和认真，纪嘉奕转过脸的时候，两个人目光刚好对上，纪嘉奕有一瞬间的停滞，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什么，眼睛飞速掠过宋亦上重新转移到剧本上后才继续顺畅地接了下去。 “当你和角色融为一体的时候，不用刻意去演，你就可以传达出所有他想反映的东西。演技的提高很慢，需要过程，但有时人们却很容易走入另一个人的内心。” 纪嘉奕说完，看见宋亦上仍用那种极澄澈的眼睛看他，仿佛心不在焉，只是看他，根本没在听刚刚自己说的话。 纪嘉奕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刚要开口，只听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纪母来的电话，纪嘉奕起身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最近很忙，改天我抽空回去一趟，你们注意身体。” “不用担心，我现在哪有还再给爸脸色，我们之间没事儿，只是那件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 “上次给他带的酒他喝了吗？好喝吗？好喝的话我再带几瓶回去。” …… 宋亦上听了几句纪嘉奕和纪母的对话，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妥，他站起身，朝纪嘉奕做了一个先回去的口型，然后拿起剧本走了出去，关上门为纪嘉奕留出了和亲人聊天的时间。 他如果一直待在房间里的话，纪嘉奕会很快结束这通电话，也不会有太多的真情流露，他希望留给纪嘉奕充足的时间和亲人交流。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宋亦上把手机扔在了一旁，闭上眼睛回忆今天发生的事。纪嘉奕说话时他并没有走神，对他这种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来说，共情的确是一种有效的进入角色的手段，于是他把明天要演的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且决定明天早上提前过去，先在休息室里独自待一会儿进入角色，在脑海里把情景都预演一遍以体会戏中人物的情感，以便于更好的表现角色。 紧接着，敏感如宋亦上，很快意识到了纪嘉奕对自己当演员的经历难得表现出了抗拒和不谈的姿态，纪嘉奕当时的表情不仅是单纯的惊奇，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情绪，从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向来很少，一旦被不小心表达出来了，即使是一分一毫也值得品味，关于他当演员这件事在网上的介绍很少，估计纪嘉奕没演几部戏就转行当导演了，他一家人全在圈里混，有背景任性，想干幕前干幕前，想干幕后干幕后，想干谁就干谁，不对，最后一句跑题了，宋亦上敲了自己的脑子一下，纪嘉奕不是随便的人。 宋亦上想着这件事，心乱如麻，他自认为已经很了解纪嘉奕了，而这个男人身上却又有好几个谜团他解不开，于是他趴在床上给蓝可发了一条微信。 【可姐，你有空帮我打听一下导演之前为什么不演戏的事情。】 蓝可几乎是秒回：【哪个导演？】 宋亦上：【纪嘉奕。】 蓝可：【你没事关心他干什么？】 宋亦上：【我有事也关心他。】 蓝可：【……】 宋亦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知道他和他的家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你知道吗？】 蓝可：【不知道，只是听说过，听说他和他父亲不和很久了，好像是从他不当演员后开始的，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宋亦上：【可以查吗？】 蓝可一看炸毛了，以为宋亦上又想惹祸，她回：【不可以！陈年旧事没人敢提，你安分一点。】 蓝可发完，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你跟他好好相处听见没！听导演的话不要乱来！】 宋亦上：【我很喜欢他，放心.jpg】 蓝可莫名感到后脊一阵发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卸下自己脸上的蚕丝面膜，用水冲净之后追起了新墙头的综艺，转头把宋亦上这个小兔崽子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反正都这么糊了，再闹也闹不到天上去，倒是宋亦上当顶流的那几年，她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这小子在人前乖顺无害，其实特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仗着有人宠有人捧有人爱，稍不注意他来一手先斩后奏，然后公司颠儿颠儿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想起来都是一把水晶眼泪。 现在流量垮了，人气降了，蓝可反而体会了一把岁月静好的人生经历，她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宋亦上临睡前把剧本放在枕边看了又看，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第二天的戏才关了壁灯。 第二天到了片场，宋亦上看见钱余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焉了的花都比他好看精神，宋亦上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昨晚去抓老鼠了？” 钱余一脸困意：“没，昨晚和人对骂了一晚上。” 方瀚渊和宋亦上的绯闻传出来之后，两家的工作室都发了公告，剧组的宣发部门也开始营业，顺势给电影炒作了一番，但CP新闻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一直在热搜上挂着，并在饭圈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两家粉丝疯狂撕逼，各种拉踩，把微博、兔区和豆瓣都屠了一轮，顺便把营销号拉出来骂了一通，总之，骂完正主骂舔狗，骂完主子骂奴才，隔着屏幕和网线，把对方全家甚至十八代祖宗挨个儿问候了一遍。 钱余作为宋亦上粉丝中的中坚力量，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宛若一个斗士，做好了和人厮杀的准备，拿着一瓶红牛撑了半宿。他一个人挑灯夜战，顶着大黑眼圈，在网上攻坚克难，与人唇枪舌战，把对方骂的狗血淋头，直到困得撑不住，才沉沉睡去。 “热搜上好多新闻都是为了博人眼球故意炒出来的，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彩的，看看就好，别往心里去。”宋亦上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好的一匹，堪称一绝，不仅自己不甚在意，还能安慰身边的人。 “对！昨晚有些疯狗非说方瀚渊对你有意思，说他看你的眼神深情款款，爱意绵绵，还上图为证，呸！那张图我看了，虽然他朝着你的方向，但当时看的是我。”钱余扬着脸说。 钱余刚义愤填膺着，看见方瀚渊从宋亦上身后走过来了，他依旧笑如春风，仿佛根本没被网上的事情影响。 但是，把钱余嚎的那一嗓子全听见了。 第32章 宋亦上看见钱余紧张兮兮的脸色，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见女神了？” 钱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宋亦上一转头看见了方瀚渊。 只听钱余说：“就是这个眼神，你看见了吗？” 宋亦上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跟方瀚渊说起话来。 钱余：“……” 两个人的热搜现在还在微博上挂着呢，一举一动在旁人眼里都值得玩味，但对双方彼此心知肚明的他们来说热搜已经不重要了，想宣传，可以，想抹黑，不好意思，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宋亦上把他不care的态度表现的不要太明显，披着一件黑外套，飒飒生风地走进了化妆间。 宋亦上和方瀚渊并排坐在一起化妆，两个人偶尔谈八卦，偶尔聊剧本，并没有相处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看上去他们并未被突如其来的热搜影响，关系似乎比之前也更好了一些，方瀚渊的风评不错，跟他合作过的人只有夸的，少见骂的，撇开纪嘉奕不谈，宋亦上发现方瀚渊这个人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再说，经历了那么多诋毁过后，他对网上的声音并不是那么看重了，随它去吧。 两个人的友好互动让不少打算吃瓜的群众们睁大了眼睛，没有尴尬，没有避嫌，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特坦荡。 钱余在剧组的八卦圈里很快听到了新鲜出炉的料，导演和两大主演的三角关系愈发混乱，现在直接升级为两大主演因戏生情，直接略过纪嘉奕勾搭上了。 钱余实在忍无可忍，什么破热搜，怎么可能？他朝那些小姑娘们喊道：“方演员会觅得他的良人的，让我们祝他和那位锁死，放过我们哥哥吧，好吗？” “好的。”方瀚渊的声音从化妆师里传了出来。 站在化妆室门口的钱余：“……” 钱余同手同脚的飞一般逃走了。 宋亦上闭上眼睛让化妆师给他画眼妆，突然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睛，他试探过方瀚渊，方瀚渊对纪嘉奕没想法，可并不代表纪嘉奕对方瀚渊没想法。 纪嘉奕的心思不好猜，话不好套，表情古板口却毒舌，宋亦上在这剧组里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这么久，依旧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进组的，可见纪嘉奕的心思的确难猜。 化妆的一个步骤结束，宋亦上趁机偏头在人群中找纪嘉奕的影子。 这次的寻找毫不费力，他一眼对上了纪嘉奕的目光。 纪嘉奕脸上还是那么一副疏疏淡淡却有震慑力的样子，眼镜让他整个人显得严谨老成，金丝材质又为他平添一股冷冽的气质。 反光板反射的光线不时在人脸上一晃而过，现场人声繁杂，布线繁多，纪嘉奕的一只胳膊搭在机器箱上，看上去朝这个方向望了很久了，但当和宋亦上的目光偶然邂逅后，他很干脆地转过了头，转而去和身后的摄影师说话。 “脑袋不要乱动，正对着我。”化妆师开口了。 宋亦上匆忙回神：“不好意思。” 化完妆后，首先是宋亦上的戏份，陶未在何厉的家里偶然间看见了何厉爸爸生前的照片，正当他欣赏照片上眉目英俊正直的男人时，何母一把夺过了照片，并几乎是毫无缘由地把陶未骂了一顿。 骂着骂着，她哭了，坐在地上指责“何厉”为什么一定要步他老爸的后尘，为什么要去当记者，既然当了记者又为什么总拍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何厉”当了记者，她难过，“何厉”当了记者却没像他爹当一个好记者，她仍难过。 之所以难过，是因为何厉的父亲就是因为太敬业认真，才为自己惹了麻烦，他最终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但是诱因却和他调查的一件事情有关，他得罪了一家大企业，被企业找人教训了一顿，打手们并没下狠手，警告为主，但他当时身体状况不好，被扔进一个偏僻的角落，众人都走后，他虽然身体没有大的伤害，但赶上心脏病突发，未及时就医，出乎意料的离开了人世。 没想到何厉长大后，高考时竟偷偷填报了志愿，学出来仍干父亲这一行。 何母发现后，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气得七窍生烟，闹了七天七夜，终于和何厉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当记者，可以，不过得当那种特别没存在感的记者。 于是，何厉成了一名娱记。 和宋亦上搭配的女演员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女演员，演技可圈可点，说哭就哭，丝毫不拖拖拉拉，光是这一点，宋亦上自愧不如。 和好的演员搭戏，无形中给了他压力，之前对戏时，宋亦上已经试了几次，总是找不到感觉，和方瀚渊一比便显出了他演技的稚嫩，靠着这些天的飞速成长，他可以接住对方的戏了，纪嘉奕和副导演也没说什么，估计他已经达到了他们的及格线，可是宋亦上觉得不够。 开拍前他把自己的大脑放空，手指轻轻摩擦着纸面，去让自己真正贴近角色的灵魂，其实他是能感受到一些东西的，只不过那种感觉不是来自于陶未，而是来自于何厉。 心脏忽然一抽一抽地疼，像被鞭打过的皮肤倒上了盐水，腐蚀感透过神经末梢一层一层地传进□□里，表面灼烧，内里冰凉，宋亦上看着何母，眼前乱了，模糊不清，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看见了时光里的自己。 那时，自己要当演员，母亲也曾这样闹过，骂过，哭过。 一声“action”过后，身边杂乱的声音都忽地消散了，只剩下何母低低的啜泣声，陶未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哭，他先是震惊不解，后来目光变得沧桑悲凉起来，他没有去扶她，也没有去抱她，而是站在她身后，对着那张照片久久凝视。 他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身前的女人，最后有洁癖的他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换着膝盖，静静地看着女人和照片，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竟跟流金似的流了一地。 这场戏拍出来的效果比众人预想中的都要好，结束之后导演放大家去休息，片场马上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纪嘉奕注意到宋亦上在一片混乱中独自去了后院的一个无人角落里。 他尾随着跟了过去。 宋亦上坐在了台阶上，踢着脚边一粒一粒的碎石。 纪嘉奕挨着他坐了下来。 宋亦上用余光扫到了纪嘉奕后，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但停下了踢石子的动作。 如果不单单是靠技巧，而是靠体会角色的内心寻找共鸣，把感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后，一下子出戏有点困难，所以宋亦上整个人的状态还沉浸在一片消极中。 纪嘉奕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亦上转过头，面色还是忧淡的，他看着纪嘉奕说：“有奖励吗？” 纪嘉奕神色淡漠地一言不发。 看上去不打算做任何表示。 宋亦上并未因此丧气，他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却忽然感到纪嘉奕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抚。宋亦上像是想起了遥远的事情，一个恍惚，人跟着那只手往后虚靠了上去。 纪嘉奕瞬间僵住了。像□□纵了的机器人，只剩闪着光亮的眼珠暗示着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这一刻只要是宋亦上碰到的地方便格外敏感，身体中流动的血液静滞不前，夕阳停留在他眼睫上的光线随着他身体轻微的一僵而跃动了一下。 宋亦上并未靠在了他身上，只是离他更近了而已，让那动作看上去像一个拥抱，宋亦上闭上了眼睛，平稳的呼吸和热度一点一点传到纪嘉奕身边。 “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之前……”宋亦上开了口，说了几个字之后却没再说下去了，他的声音有点抖，带动着身子也轻轻颤着，但他却强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把未说出的话咽回肚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宋亦上最后无所谓地说，声音已恢复平稳。 纪嘉奕的另一只手突然间没有了归宿，堪堪立在半空中。 灿烂的那一抹余晖已经散尽了，沉淀下来的是温和的淡金色，他看着天边渐变的紫红色云朵积聚成团，像华丽的锦缎，包裹在城市的尽头。 他在那长久的眺望中轻微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手臂，拍了拍宋亦上的后背。 . 月儿爬上树梢，一天的工作结束，临走时宋亦上看见纪嘉奕款款朝这里的方向走过来。 下班之后纪嘉奕一般不会找自己，更不会约自己吃饭，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方瀚渊，心里一紧，脑子里顿时闪出各种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纪嘉奕没有和自己一起吃饭的经历，但和身边的哥们倒是一起吃过。 纪嘉奕果然在两个人面前停住了。 心跳随着那脚步声“咚”的一停。 宋亦上准备先发制人，他对方瀚渊说：“一会儿去吃夜宵吗？” 纪嘉奕有些诧异，清秀的脸上带些困顿，他问道：“你们要去吃夜宵？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啊，也不是，还有钱余。”宋亦上把钱余提溜到身前，钱余的目光撞到方瀚渊之后立刻被打了回来，瞬间目不斜视，站成了一颗笔直的松树。 纪嘉奕一眼都没看钱余，他的视线先在方瀚渊身上绕了一圈，然后滑到宋亦上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拧巴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后说：“你俩才上了热搜，近期不要再让人拍到私下出去的画面了，还有你的台词今天改了一点，先回酒店把明天的台词重新过一遍吧。” “我回酒店？那你呢？你们去吃饭？”宋亦上挑起了眉，他看着纪嘉奕，眼底像是有情绪，又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是，”纪嘉奕说，“我和你一起回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除了我，我要让你约不到别人去吃饭，哼╭(╯^╰)╮ 第33章 宋亦上和纪嘉奕坐了同一辆车回酒店，车是纪嘉奕的车，宋亦上开着，车在路上行了一半，一路在副驾驶座上沉默的某人忽然开口问：“你饿了吗？” 宋亦上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没饿。” 纪嘉奕手肘靠在车窗上，不解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想和方瀚渊去吃饭？” 宋亦上总不能和他说自己只是脑子一热随口说的，于是边说：“不饿，就是馋了。” “先去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吃完再回酒店。”纪嘉奕说。 宋亦上吃惊地问：“我们不是要回去工作吗？” 纪嘉奕转过了头：“我饿了。” 此时默默坐在后座的钱余恐成最后赢家。 在纪嘉奕的指引下，宋亦上把车开到了一家烤串儿店旁边，烤串儿店离他们住的酒店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看外部的装饰便能看出餐厅的装修精美华贵，大气的店名被灯柱拼凑出来，把门前的一块儿地照得通亮，看来消费价格应该不低。 宋亦上下了车，把帽檐压得极低，随纪嘉奕进了店，钱余跟在最后面。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角落里的包间，点过菜之后贴心的关了门。 包间的四周都是用玻璃围起来的，其实就是个透明墙，没起到多大保护隐私的作用，外面的人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只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而已。 不过纪嘉奕挑的地儿是在二楼的角落，一面墙又用屏风挡住，只通过一面玻璃和外面接触，隐蔽性稍微强一些。 宋亦上摘下了墨镜，帽子还继续戴着。 一楼有驻唱歌手唱着不痛不痒的情歌，灯光在他们身上亮了又暗，从二楼往下看，迷离又梦幻。 “他的歌唱得不错，和我有一拼了。”宋亦上边吃着切块儿的水果边说，“但是脸和我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纪嘉奕在手机上回了几条重要的消息，然后抬头盯了宋亦上一眼。 宋亦上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羞耻心地说：“实话。” 纪嘉奕放下了手机：“每次来他都唱这两首歌，练了那么多次，唱得再不好，也该练出来了。” 宋亦上琢磨着他这句话，立刻抓到了重点：“你经常来这里吗？” 纪嘉奕不咸不淡地答着：“在这边拍戏的话会来。” 宋亦上的八卦之魂燃了起来：“经常请不同的演员来吃吗？” “没有。”纪嘉奕推了推镜片，对于和宋亦上一起出来吃饭这件事，他还没有完全消化。 宋亦上心里那头雀跃的小鹿跳了出来，不过他立马换了一个严肃的口吻试探问：“你觉得方瀚渊怎么样？” 纪嘉奕沉默着，说：“他是一位演员。” 演员这两个字分量很重，宋亦上心里的欣悦被一股无端的烦闷取代，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旁边的酒瓶。 但很快他感觉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然后沿着他的手上移，从他手里抽走了那瓶酒。 “拍戏的时候不要喝酒。”纪嘉奕说。 宋亦上看着瓶身发呆，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纪嘉奕的脑袋低了下来，降低自己视线的高度去够宋亦上的目光：“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不喜欢你？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宋亦上也看着他：“我的脸在你眼里和千篇一律的明星脸没什么区别，且不说我身上没有之前的商业价值，就算有，在你看来应该也毫无意义，还有我能为这部电影带来的关注度和流量你也毫不在乎。” 纪嘉奕伸手触摸着杯沿：“所以你想让我喜欢你？” 气氛不知怎么忽然不对了，宋亦上哑然，握着手轻咳了一声。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纪嘉奕，自己好像确实没理由让纪嘉奕像对待方瀚渊一样对待他，他不仅演技不好脾气差，擅长顶嘴擅长不乖，还拿对方的私生活威胁过纪嘉奕，在纪嘉奕眼里，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宋亦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歪着头看纪嘉奕：“时至今日，我依然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演戏。”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往杯子里倒白水的手抖了一下，还冒着热气的水往桌面洒了一些，他怔怔盯着桌面发愣。不知为什么，那些水就像洒在了宋亦上心上，让他心里动了一下。 纪嘉奕貌似走神了，水流了一桌也毫无反应，宋亦上眼疾手快地抽出几张纸巾，盖了上去。 后知后觉的钱余也抽出纸巾帮忙擦水，自从坐到这个包间里以后，他便一直在吃瓜果和小食，嘴没停下来过。钱余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刷着微博，越刷越生气，越生气便越想吃东西，网上关于方瀚渊和宋亦上的CP热度居高不下，两家的唯粉战斗力一般，并且互相嫌弃，各自诋毁对家，反而让CP粉占了大势，他已经气到想直接扔手机让其报废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纪嘉奕不假思索地说。 纪嘉奕把刚倒好的热白开递到宋亦上手边，又捡了一串鲜美的肉串儿，放到他盘子里。 “那你喜欢我？”宋亦上问。 纪嘉奕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神情，看宋亦上仿佛在看个棒槌，他错开了和宋亦上对峙的目光，心里再坦荡磊落，这两个字眼终究是太暧昧了，他没有回答宋亦上的问题，又为宋亦上拿了一串烤蘑菇：“尝尝这个。” 纪嘉奕在为什么选他当演员这个问题上一向采取逃避的策略，无论谁问都问不出结果，从蓝可到副导演到纪嘉玉，没有一个是知情人，宋亦上懒得再深究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喜好的风格，说不定纪嘉奕当初是因为自己的生辰八字而选自己当了男主。 宋亦上把肉串和蘑菇都放到一边，飘香流油的食物刺激着人的味蕾，宋亦上此时却对它们没有丝毫兴趣，他伸手扣了扣桌子，重新把纪嘉奕的目光牵了回来，颇有些霸道地说：“如果我好好演戏，你是不是会喜欢我？” 纪嘉奕冷漠地看着他，宋亦上看出来纪嘉奕不打算开口，他又往纪嘉奕身边靠了靠：“你在意什么，我说的喜欢不过是很纯粹的那种喜欢，导演是不是想多了？说真的，你对方瀚渊就很好，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如果我好好演戏，你会对我好一点的吧？” 纪嘉奕身子往后退了退，重新把肉串挪了回来，心平气和地说：“赶紧吃，要凉了。” 宋亦上：“……” 这转话题转的一点都不生硬，不违和呢！ 钱余缩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啃着肉串，看着眼前的两人尽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话，但他也没来得及细想，毕竟纪嘉奕今天带他们来的这家店口味儿实在不错，他已经分不出脑子来思索他们在说什么了。 “喜欢就是总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啊。”钱余嘟嘟囔囔地说。 “总是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就是喜欢吗？”宋亦上皱着眉问。 “是的吧，不过也不一定。”钱余说，“怎么了，哥哥？” 宋亦上转过了脸说：“没……没什么。” 纪嘉奕拿着水杯看着宋亦上出神的样子，微微颔首。联想到宋亦上近日的种种反常行为，他似乎总是很在意方瀚渊，也很在意自己对方瀚渊的看法，加上最近兴起的热搜，实在让人不能不联想，纪嘉奕心头浮上一种隐隐冒芽的念头，他端起水杯慢慢喝起了水。 自此，包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人安静下来专心吃饭，这也是钱余的心愿，从一楼不时传来或撕心裂肺或情真意切的情歌，低沉的男音和性感的女音此起彼此，为耳朵带来了极大的享受。 临走时，钱余看着桌上的木棍，有点难为情，三个人面前，数他的木棍数量最多！比其他两个人加起来的数量之和还要多得多！自己干脆叫钱猪算了，他羞愧之际，忽然惊觉说：“诶，导演，吃饭前你不是说你饿了吗？怎么数你吃得最少，哥哥为了上镜好看晚上不能多吃我理解，你饿了怎么还吃这么少？” 宋亦上也发现了这一问题，看着纪嘉奕。他本来说不饿，想晚上随便吃点应付过去的，是纪嘉奕说饿了提议来吃饭，于是三人才来了这里。 而钱余问完话后也收到了这辈子纪嘉奕第一次给他的足以震慑他，让他闭嘴的眼神。 “我喝水喝饱了。”纪嘉奕云淡风轻地朝宋亦上解释道。 宋亦上和钱余被硬按着头相信了。 吃完饭宋亦上回到酒店，冲过澡后他并未急着睡觉，而是开始每天的学习和练习时间，原本干干净净的剧本在这段日子过后变得有些破烂，书角卷起像极了当年的旧课本。上面写满了他的标注和对台词的感悟。 练了很久，宋亦上抱着剧本摔在床上，一静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格外乱，纪嘉奕总是时不时便蹦跶一下，他闭上眼睛把纪嘉奕赶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沾枕头就睡着了。戏拍到一半，最近的节奏明显加快了，明早赶往剧组的时间也要比平常提前，高强度的工作甚至治好了宋亦上先前患有的轻微的失眠症，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34章 戏拍到后面，众人清晨去剧组的时间都早了一些，宋亦上一到剧组开始化妆，很快方翰渊也去了。 两个人的cp热搜后来销声匿迹，但网上仍难以风平浪静，片场的气氛诡异而暧昧。 方翰渊在演戏前一直有和纪嘉奕交流感想的习惯，宋亦上则寡言少语的多，除非必要，他一般都自己琢磨，演出来哪里不合适或违和时，纪嘉奕再提出来。 机器架好，灯光开始调试，宋亦上站在片场念着台词找感觉，眼神不由自主地飞到了纪嘉奕身边。 纪嘉奕在和方翰渊聊戏。 纪嘉奕脸上的表情一直是疏疏淡淡的，视线时不时落到剧本上，方翰渊脸上的表情倒是丰富些，不时弯起唇角。 宋亦上平常在片场少言，一般没有人主动搭讪他，除了拍戏的事儿，他亦不主动联系别人，走在片场就是行走的冷气机，自带结界。 钱余发现自家哥哥今天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笼着低低的一层气压，他于是没自找没趣，悄悄退到一旁加入了几个工作人员的八卦队伍中。 在片场每天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儿，但众人这几天的兴致都集中在了导演和两个主演复杂的三角关系中，这三个人貌似两两组合都能凑出cp来，上热搜就更不奇怪了。 提到热搜钱余气不打一处来，宋亦上和方翰渊的cp上了热搜之后，方翰渊的工作室一直没啥作为，他之前黑方翰渊的时候，知道他的工作室矬，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矬，毫无业务能力，他甚至怀疑工作室里养的那些人是不是别家派来的卧底。 说实话，有那有一个工作室，方翰渊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可以说相当不容易了。 纪嘉奕和方翰渊聊天聊到一半，纪嘉奕很自然地撩起眼皮看了宋亦上一眼，然后让人把他叫过来。 宋亦上来的路上，方瀚渊突然对纪嘉奕说：“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刚刚又在看这边了。” 纪嘉奕看了一眼方瀚渊：“是有一点。” 因为他们起得早，此时仍是早上，宋亦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走近，眼睛看着前方问：“怎么了。” 宋亦上一来，方瀚渊开玩笑说：“刚刚你在看什么？” 宋亦上：“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方瀚渊：“先来后到吧。” 宋亦上索性把头转向了纪嘉奕，等着纪嘉奕开口。 纪嘉奕：“一会儿你俩走一下戏。” 方翰渊突然捂了捂肚子说：“我去一下厕所，你俩先聊。” 方翰渊走后，剩下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这在平常是一件极正常的事，两人一向没什么可说的，只要能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便是极好的。 不过今天，宋亦上突然开口主动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纪嘉奕神色不动：“没说什么。” 宋亦上又问：“没说什么是说了什么？” 纪嘉奕被噎了一下，偏过头看了宋亦上一眼，宋亦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在看着前面，他侧过头和纪嘉奕对视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转了回去。 “我们在聊今天的戏。”纪嘉奕说，“今天的戏依然是你俩互换完身体后发生的趣事，要主要突出矛盾和冲突。” 宋亦上微微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他像是思考了很久，然后说：“昨天吃得怎么样？” 纪嘉奕明显又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挺好的。” “那昨天睡得怎么样？”宋亦上又问。 纪嘉奕：“挺好的。” 宋亦上顿了一下：“据说最近又要降温了。” 纪嘉奕终于忍不住，他侧过整个身子对着宋亦上：“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亦上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纸杯捏在手里：“就只是想说些无聊的废话。” 纪嘉奕瞬间又无话可说，不知道怎么接，那些话虽然没什么营养，但宋亦上说的诚恳而认真，并不是恶作剧或者玩笑话，仿佛真的是想和他说这些的。方翰渊上完厕所回来，宋亦上很快走过去和他对戏，现在的宋亦上入戏越来越快，状态越来越好，已经很少再需要纪嘉奕担心了。 现在的宋亦上在镜头里和镜头外明显是两个状态，在镜头里他的神情动作和表情语言明显更丰富，和方翰渊这样的实力派搭起戏来不再那么尴尬，副导演悄声对纪嘉奕说：“宋亦上找到节奏了，适应了方翰渊，起码能接住戏了。” 纪嘉奕脸上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愉悦，他看着镜头里的男孩，像是在思考他还有多长的路要走。 钱余一直在片场，宋亦上在剧组的表现越来越好之后他也挺直了腰板，他对方翰渊黑归黑，但对方翰渊的演技还是认可的，就像很多人对宋亦上骂归骂，但对他的脸却不太能质疑的起来。 宋亦上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之前黑他的那些工作人员近日也闭了麦，众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瑟缩着，凑成一团，演员们穿的衣服倒很少，远远看过去只有一件衬衫。 那件衬衫根本挡不住严寒的侵犯，演员们只能想招儿，光宋亦上的衬衫里，不知贴着几个暖宝宝。 “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宋亦上和导演在聊天耶，我还以为他俩不会说话呢。”一名工作人员说。 “对对对，而且导演刚刚有好几个诧异的表情哈哈哈……”另一个紧接着说。 “这也太奇怪了吧？”又一个工作人员戳了戳钱余的胳膊。 钱余开始为主子反黑：“哎，人家关系好你们要说有奸情，人家关系不好你们觉得有猫腻，聊个天儿都不行啊。” 工作人员甲反驳说：“可他们平时都不互相理对方，不聊天儿啊。” 工作人员乙：“这倒是，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宋亦上最近总是盯着一个方向看。”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钱余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拍完了一场戏，正在中途休息，宋亦上抱着手臂，站在了镜头的外面。 钱余忙拿着厚厚的黑羽绒服赶了过去，宋亦上拿起来披在身上，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 钱余在庆幸自己没来得太晚时抬起头瞥了一眼宋亦上的动作，宋亦上果然眼看着心不在焉地休息，但其实视线一直落在一个地方。 钱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宋亦上原本在休息时间是根本不会管别人在干嘛的，他恨不得拿个眼罩罩在自己头上躺在沙发上安静补会儿觉，可最近……他确实在休息时间整个人状态都很亢奋。 钱余陷入了迷茫，他看看宋亦上，再看看远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有外套吗？”宋亦上突然问他。 钱余点了点头：“还有一个黑大衣，怎么了？” 宋亦上放下了水杯：“给我拿过来。” 钱余看见宋亦上一脸很不耐烦的表情，仿佛下一秒要生气爆发了也说不准，他急忙跑回去重新给他把大衣拿了过来，宋亦上拿起大衣朝不远处走了过去。 入冬后天气更加严寒，北风呼啸，室外的水一晚上便能结冰，清晨的窗户上会结满雪白的冰花，人一说话口里尽冒着白气，拍摄环境是十分恶劣的。 一场戏拍完，方翰渊双手环胸站在镜头前看回放，零下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在打颤，鼻子也在发红，他极少说话，因为一说话声音就哆嗦的像会跃动的烛火。 纪嘉奕抬头：“你的助理呢？” 方翰渊的视线集中在镜头上：“他最近家里有事，我把他放回去了。” 纪嘉奕开口想再说些什么，但只是随便拉了一个身边的工作人员，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衣。 方翰渊见状，忙说：“不用去拿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多冷。”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宋亦上已经把钱余的大衣拿了过来，横在方翰渊身前。 方翰渊扬了扬眉，宋亦上：“接着啊。” 工作人员很快把纪嘉奕的大衣拿了过来，纪嘉奕还没说话，反而是宋亦上先开了口：“拿回去吧。” 工作人员是个愣头青，一时摸不着头脑，可怜巴巴地望着纪嘉奕。 纪嘉奕开了口：“把我的衣服先放回去吧。” “得嘞。”收到命令，小哥乐呵呵地又跑了回去，宋亦上忽视了纪嘉奕投向他的目光，转身走到方翰渊身边问：“回放有问题吗？” 方翰渊披上衣服，指着镜头说：“没有，但有个地方我们一会儿可能要重拍一遍。” 宋亦上凑上前去看，看完之后说了声好。 纪嘉奕在旁边看着两人，默默地没有插话，锐利的目光透过冰凉的镜片审视过来，他的视线一直定在那件衣服上，目光似不和善，不一会儿却变得柔和，后来又有些难以捉摸，最后移开了。 钱余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方翰渊披在了身上，快惊掉了下巴，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原来他是要把我的衣服给方翰渊？” 旁边一位方翰渊的粉丝说：“方翰渊的工作室果然不做人，就这样把助理放跑好几天吗？我看方翰渊再重新招个助理算了。” 钱余：“他的助理不在了吗？” 方翰渊粉丝：“从昨天就没跟着了，方翰渊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的。” 钱余本来嘴角都翘了起来想嘲弄几句，但他看到方翰渊披着自己的衣服笑得很开心时又把话憋了回去。最近拍戏越来越辛苦了，宋亦上每天的艰辛他看在眼里，作为另一主演的方瀚渊，想必过得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方瀚渊看上去要比宋亦上活泼的多，每天常把笑容挂在脸上，但一个人的疲累是很容易发现的，谁不是撑着一天一天挺过去。 想到这里，钱余把自己快要提起来的嘴角按了下去。 “哇，看来方翰渊和宋亦上的关系应该不错诶。” “方翰渊和导演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那我们究竟该磕哪一对啊……” “都送衣服了！答案摆在眼前了还不会磕！磕起来！” 钱余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三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对着天长叹了一口气。 他正长叹着，宋亦上走了过来，扔给他一个包装盒。 “这是什么？”钱余问。 宋亦上：“手机。” 钱余双眼放光，虔诚地伸出了手：“谢谢哥！这是我辛苦工作的奖励吗！你都发现我屏碎了送我一个新手机啊。” 宋亦上茫然看着他：“你的屏碎了吗？” 钱余疑惑：“碎了啊，我已经回解放前好久了，不是，你不知道我屏碎了那这手机？” 宋亦上：“方瀚渊让我给你的，他说他把你手机摔了，赔你一个。” 钱余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堪堪停住了，其实手机是他自己摔的，方瀚渊充其量只能说发挥了部分作用。 “方瀚渊的东西你要不要？不要我还回去了。”宋亦上往回缩着手。 “等一下！”钱余一把把手机盒抢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白不要，虽然是方瀚渊的，但是……但是这个手机是无辜的。” 宋亦上瞥了他一眼，钱余继续难以启齿地说：“哥哥，虽然你都没发现我手机坏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但我发现你最近有点不对，总是很关心方翰渊的样子。” 宋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说：“看来你也不关心我，我们真的没什么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关心方翰渊？？？真的没默契。摊手.jpg 第35章 下午的拍摄是兵分两路进行的，纪嘉奕带着一部分人去拍了外景，副导演则带着宋亦上和董立等人找了一个篮球馆，拍电影里的综艺戏。 在电影里董立的戏份并不多，关于他的出场宋亦上甚至可以用可有可无来形容，董立明显是带着资本入组的，不然他扮演的人物可能都将没有戏份。 董立作为新生代小生，向来不缺资源，脸中上，业务水平一般，影视和综艺资源愣是一个没落下，外人看不清，圈内的人心里却是倍儿明了，无论上上下下，从董立进组的第一天起，众人对他都挺客气，不说点头哈腰吧，起码恭恭敬敬，捧着算不上，但绝对不敢惹。 下午去篮球馆，董立是坐着自己的保姆车去的。他的保姆车也比一般明星的要豪华，大而宽敞，刚下了车，助理便为其撑了把伞。 宋亦上和副导演坐了一辆车，下了车直接进了场馆。 众人刚进去安顿没一会儿，董立又吩咐助理买了奶茶和甜点，人人有份，出手极其阔绰。 宋亦上站在场地的边上转动着手腕脚腕热身，钱余捧着一块儿小蛋糕吃得很愉悦，还不时问宋亦上他要不要也来一块儿。 严寒冬日，尽管在室内，温度也不高，宋亦上穿着单衣，拒绝了钱余，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他看着场地，回忆着剧本里描写的场景，在脑子里先过了一遍一会儿可能要用到的动作，但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要参与这场戏的所有演员配合，副导演甚至贴心地请来了一位馆内的教练给他们指点。 宋亦上偏头看见了董立，董立正在和副导演说话，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董立的身形也很单薄，羽绒服内穿着单衣，一边说笑一边喝着奶茶，很多人在旁边也都跟着笑。 宋亦上不管什么时候看董立，董立都是一副笑得春风拂面的样子，这样很显他的少年感，又会让人觉得他很亲切，容易相处，不会像宋亦上那样硬邦邦的让人难以接近。可宋亦上对董立的感觉却不太好，可能是因为上场戏的合作，也可能他天生就对这类人不感冒。 教练和副导演把宋亦上和董立叫在一起讲解了剧本该怎么演，两个人心里有了谱，男孩子大多都会篮球，宋亦上和董立也打得不错，开拍的时候两个人自由发挥就好。 宋亦上提议在拍摄之前他们先打一会儿练一下手感，董立欣然同意，两个帅哥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现场极其养眼，不少女工作人员们发出了“啊啊啊”的呼喊声。 宋亦上没敢使劲练，出了汗还要补妆，比较麻烦，他和董立试了几把之后直接开始拍摄。 董立比之前试的时候更放得开，他笑着满场跑，打法挑衅又彪悍。 宋亦上原本只想摆个样子，但董立激发了他的表演欲，如果全情投入打球能让拍出来的效果更好一些的话未尝不可。 但宋亦上终究没把它当成一场比赛来打，甚至连表演赛都算不上，他用余光时刻瞟着镜头的位置，多日的拍摄经验已经让他对镜头形成了反射性的反应。而在他一不留神时，董立的球飞了过来，直接砸向他的右膝盖，宋亦上一个躲闪不及，球直接砸到他腿上，巨大的冲力直接把他往后带，宋亦上用双手撑在地板上，倒向一边。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宋亦上转过脸，看见董立早已转过了身，追着球往球场的另一边跑去了。 他没看见董立的神情，没听到抱歉。 宋亦上紧皱着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揉着自己的膝盖，教练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他摇了摇头，宋亦上神情严肃地看着董立的背影，没有说话。 人员休息了一会儿，拍摄继续进行，董立重新回到球场上，看向宋亦上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和无辜，董立朝宋亦上弯了弯唇角，宋亦上面无表情地把球扔给了他。 哨声一响，主演和配角纷纷又开始跑，宋亦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董立一直盯着他不放，总是在压制他。剧本里写的最后是他赢了，但两人中间还经历了漫长的拉锯战，宋亦上刚刚右膝盖被砸了一下，不敢太用力，在场上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然而他越是小心，越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但这段拍摄下来应该是一场精彩的球赛，于是宋亦上忍住了。 趁对方防守空缺，宋亦上当机立断，把篮球传给自己的队友，谁料半途被突然冲出来的董立截住了，董立抢了球，却并未拿紧，球以一个奇异的角度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刚好朝着的是宋亦上的方向！ 宋亦上这次小心许多，他把身体朝侧面一倾斜，球堪堪擦着他的胸膛飞了出去。 人群中发出了好险和尖叫的声音。 董立这次直直站在离宋亦上不远的地方，脸上没有关切的意思，微笑着说：“对不起，手滑。” 这五个字毫不走心，却让宋亦上确认了他的立场。四周一些脑子好使的吃瓜群众一看这气氛，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姐姐偷偷对钱余说：“宋亦上什么时候得罪董立了？” 钱余脸上呈焦灼状：“我不知道啊，这下可有的玩了。” 小姐姐安慰他：“你很紧张？没关系吧，这场戏应该很快就拍完了，而且我看宋亦上身手很好的样子，不会太吃亏的。” 钱余一副苦瓜脸：“我不是担心这个啊。” 小姐姐疑惑：“那你担心什么？” 钱余：“我担心他沉不住气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啊，董立上面有人的！他可别只顾着自己爽啊！” 小姐姐啊哈哈笑了两声，她在剧组里也待了一段时间，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惹毛宋亦上的后果她没见过，那是因为没人敢惹他这个立稳了小混混人设的过气明星，不过她仍觉得钱余在口嗨，毕竟董立的背景强过于神秘强大，宋亦上说不定还真得服。 宋亦上和董立对视了那么几秒的时间，董立发现宋亦上在最后貌似挑了挑眼角，他的嘴唇依旧刚硬地抿着，但那样子还是像极了扔过来一个笑。 拍摄继续进行，看出点门道的人交头接耳说宋亦上运气太差，怎么就偏偏得罪了董立呢，这不只能逆来顺受，也有人觉得宋亦上不会忍这口气，平时拽得能上天，这个时候如果妥协了，那就是资本真厉害。 最终宋亦上没有让钱余安心。 宋亦上挑准了自己最后要结束的点，在那个时候，他果断用胳膊挡了一下球，球直直飞向了毫无防备的董立，董立当即被砸到了大腿，“扑通”一声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全场安静。 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张大了眼睛，没一个人能坦然接受的。 钱余捂住了脸，嘴里不停碎碎念着：“完蛋了！完蛋了！” 是宋亦上最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走到董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董立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董立显然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是如此走向，他躺在地上又羞又愤，索性大喊：“你是故意的？” 宋亦上的眉间有微微的嘲弄，他淡淡睨着他说：“不是，不小心的。” 副导演见状，忙跑过来当和事佬，但目前两个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爆，他只能先说好话安抚了演员，把后面的镜头拍完，回去再想办法。 宋亦上一副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董立的脸色则明显没那么好了，他的脸一直沉着，连带着半个剧组下午的气氛都不好，钱余一下午胆战心惊的，在给不给蓝可通风报信之间反复横跳，别的人则对宋亦上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得罪了董立，以后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而所有人中仿佛只有宋亦上一个人没被影响到。 晚上回到酒店之后，钱余心里仍不安，果然宋亦上接到了纪嘉奕的电话，让他去纪嘉奕的房间一趟。 钱余听到这个消息，心一下子就凉了。宋亦上让钱余在外面等着，自己端着一脸冷漠，进了纪嘉奕的房间。 纪嘉奕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站了好几个人，脸色神态各异，其中有董立和副导演。 副导演一直当了一个在中间说好话的角色，他说：“下午的事情呢，其实是个意外，亦上啊，你跟董立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咱们剧组一向欢乐和谐，友谊地久天长。” 宋亦上一进屋便闻到一股烟味，看来在他之前这个房间里已经进行了一轮讨论，烟灰缸里放着好几只烟头。 宋亦上抬眼看纪嘉奕，纪嘉奕估计也是刚拍完外景戏赶了回来，他脱下了外面的大衣，里面只穿着保暖衬衫，靠在窗边，优雅而清冷。 在头顶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纪嘉奕的轮廓在宋亦上眼里有些模糊，宋亦上走到他身前，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嘉奕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幽冷，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嗓音很低，语气淡漠，他只说了两个字：“道歉。” 宋亦上随即脱口而出：“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我哥没忍住，又闯祸了，头秃。 他哥：没想着忍谢谢。 第36章 宋亦上脱口而出说：“不可能。” 副导演的眉头皱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样子，把手拿起来虚捂住嘴，硬挤出笑容和旁边站着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纪嘉奕没多大反应，仿佛料到了宋亦上会这么说，他的神情很严肃，也很冷静，几乎是用下命令的口吻对宋亦上重复了一次：“给董立道歉。” 董立的脸色极不好看，听到纪嘉奕这五个字，脸上才恢复了点生气，嘚嘚瑟瑟地看了宋亦上一眼。 宋亦上当然没给他眼神，他一直在盯着纪嘉奕，纪嘉奕丝毫不心慌地回视他，眼神理直又气壮，没有一点躲闪。 宋亦上心头窜起的火被这气场更强大的视线封存住了，他缓缓又问：“下午拍摄的视频你看了吗？” 如果纪嘉奕看了下午的视频，那谁对谁错，他应该能一眼看出来。 宋亦上甚至期待纪嘉奕说没看过。 “看了。”纪嘉奕说，“道歉。” 纪嘉奕的语气过于坚定和斩钉截铁，可宋亦上还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 “你偷偷摸摸地干嘛呢？” 钱余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惊恐地回头，睁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眼前人。 方翰渊正一手搭着墙，站姿慵懒地打量着他。 钱余慌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方翰渊往前走了走看了看门牌号，发现是纪嘉奕的房间后也吃了一惊。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像绷紧的弦，只需要轻轻一拨，就断了。 . 副导演扭扭捏捏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宋亦上面前，不停朝他眨着眼睛，做着口型对他说：“道歉啊，别惹事。” 他一边做着口型，眼神一边瞥向屋子里的其他人，宋亦上一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但副导演这一提醒相当于又给他敲了一次钟，董立是有后台的，他得罪不起。 钱余也看见了副导演的各种暗戳戳的明示暗示，但还是叹了一口气：“没用的。” 方翰渊此时已经和钱余一样贴在墙边儿偷看偷听，他问：“为什么？你很了解他吗？” 钱余：“废话，我多了解他啊，他要是能道歉我跟你姓。” 房间里，宋亦上喉结动了动，他问纪嘉奕：“我错了吗？” 纪嘉奕面上是雷打不动的平静：“道歉。” 宋亦上眼里的光闪了闪，他朝董立走了过去。 “完了完了。”钱余拿出了手机，“我还是跟可姐说一声吧，万一一会儿打起来了怎么办，他想发疯我肯定拦不住他啊，我连你都打不过。” 方翰渊：“……” “对不起，下午的事，是我不对。”宋亦上朝董立说，他的语调很平和，说不上真诚，但也绝不敷衍。 钱余手里的手机差点又掉了下去，方翰渊眼疾手快的半路拦住了。 董立瞥了宋亦上一眼，神情颇为高傲，他语气轻蔑地说：“早说就不至于来这里给导演添麻烦了，导演累了一天，还要处理这些破事，心里能顺畅吗？” 宋亦上盯着地板不说话，无论董立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回他一句话。 董立损完宋亦上，又去找纪嘉奕，先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导演”之后，又说：“那导演明天见，虽然今天发生了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但我明天一定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拍戏。” 纪嘉奕忽然抬了脸，犀利的目光直直从镜片后射了过来：“明天你不用来了。” 董立有些茫然：“没关系的，今天我没受伤，只是腿上青了一块儿。” 纪嘉奕脸上的温度有点冷：“我是说……你可以不用再继续参与拍这部剧了，我们会考虑换角色，感谢这些天你的付出，但是，抱歉。” 董立当即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纪嘉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懵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亦上也很意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嘉奕，纪嘉奕脸上显出些许倦意，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说话了。 门外，方翰渊伸出一只手在钱余眼前晃了晃，还十分冷静地说：“没想到偷听到了大新闻。” 钱余瞪他：“谁偷听了？” 方翰渊站直了身子，没和钱余一般计较：“我，我偷听到了大新闻，不过这情节走向有点迷。” 钱余终于冷静下来，把今晚在纪嘉奕房间里发生的事理了又理，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导演这是为哥哥出气了吧，可他既然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让哥哥道歉呢？”钱余挠头。 方翰渊嫌弃地看了钱余一眼：“他这是想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去，这样一来，恩怨的矛头对准了他，和宋亦上无关。” 钱余先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后来又语调百转千回地“哦”了一声，终于对方翰渊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方翰渊很自然地接着说：“不用崇拜我，毕竟咱俩现在一个姓了。” 钱余：“……” 当事人钱余此刻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为什么要说出宋亦上如果能道歉他就跟方翰渊姓的蠢话？ “你现在在想宋亦上为什么要道歉，对不对？”方翰渊盯着房间里的动静，对钱余说。 钱余被人看穿了心思，更惊慌了，跟受惊的兔子一样。 “我又猜对了。”方翰渊笑了笑，“他不是因为怕董立，他是在给纪嘉奕面子，再说了，纪嘉奕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宋亦上错了，只是让他道歉而已。” 钱余连连点头，满脸写着：你说得对。 方翰渊给他解释完后，一秒变脸，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而说：“换了新手机啊，用的怎么样，打算怎么报答我？要不不当我的黑了，好好在粉圈给我清一下黑。” 钱余一听便顶嘴：“我为什么要报答你呀，明明我的手机就是因为你而摔坏的。” 方翰渊听到这话，脸上有些许不自然，但那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很快端出一张无赖脸，一只手扶在墙上挡住了钱余的退路说：“没商量，你就是欠了我，而且四处造谣抹黑。” 谁他妈欠你了钱余在心里翻起了白眼，做了一万个呕吐状。 但心细敏感的他捕捉到了方瀚渊转瞬即逝的表情，联想到之前说他工作室业务能力不行的问题，他把视线移向方翰渊的身体，方翰渊还穿着他的那件不是什么牌子的大衣，他现在连靠得住的助理都没有，何况别的呢？ 至于方瀚渊的黑料，钱余是在部分事实的基础上，夸张地形容或描述了一下，打人嘛，只要找到对方的软肋然后一直攻那个地方就行了。既然这招好使，何乐而不为呢？ 钱余有一瞬间甚至心甘情愿想妥协了。 他指着方瀚渊身上的衣服说：“那个……” 没等钱余把话说出来，宋亦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钱余和方翰渊，他也没有多余的话，直直目不斜视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钱余缩回自己的手，把话咽回自己肚子里，他欲言又止，本想和方瀚渊比个再见的手势，却也没好意思比出来，干脆缩成了拳头垂在了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宋亦上回了房间。 宋亦上一回到房间便栽倒在床上，钱余正愁该怎么安慰他，却看见宋亦上报了个枕头在怀里，又把枕头埋在了脸上，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一丝生气或上火，而近乎是柔和愉悦的。 钱余：“……” 钱余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宋亦上转过身子坐起来，控制住脸上的笑意，摆出一张快要面瘫的脸说：“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钱余：“？” 钱余：“我主要是担心你，怕你和他们吵起来，但你今天真的特别成熟稳重！可姐本来连澡都没有洗完要过来，听说你没惹事之后才回去把澡泡完的。” 宋亦上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宋亦上起身要把钱余把门外赶，钱余一边被赶着往外面走，一边急着回过头来问：“那这件事算是结了？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吧，我这心里总是上蹿下跳的。” 宋亦上为钱余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口向不远处望了望，纪嘉奕房间的门和刚刚一样并未关上，灯光从地板上泄了出来。 隔了半晌，宋亦上说：“别担心，我们的事，结束了。” 钱余摸着胸脯回去了，但宋亦上知道，他的事情结束了，纪嘉奕那边或许还没结束。 宋亦上走后，一群人又在纪嘉奕房间里开了半天小会，房间里陆陆续续传来了争吵声和点烟的声音，不一会儿，走出来几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太好，屋子里人少了之后，纪嘉奕关上了门，又和仅剩的两个人聊了半天，一直谈到凌晨一点，他的房间里才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态度很坚决，他的立场一直很坚定，董立必须走。 只有一个人的夜晚静寂无声，月光透过窗户显得朦胧而缥缈，纪嘉奕拉开了窗户，清风灌了进来，房间里的烟味儿缓缓散去。 烟味儿越来越淡，和清凉的风混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味道有些好闻，整座城市都已经睡去，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亲自把大投资人钦点的演员弄走了，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做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但就是想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小心脏又被折腾了~ 第37章 随着拍戏的推进，剧组早上的集合时间变得又早了一些，宋亦上很早便起了床，赶往剧组化妆。 他现在几乎完全适应了拍戏的节奏，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控也逐渐到位起来，宋亦上早上到了剧组的时候，太阳还没有把大地照暖，他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 和他一样困的还有剧组其他的工作人员，但昨天一天的瓜让众人吃到了今天，据说昨天闹到很晚，纪嘉奕坚决让董立离开剧组，上演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其过程之艰辛狗血，让人不禁脑补万千。 纪嘉奕来得比宋亦上还早，和摄像师聊了半天之后看见了正在打哈欠的宋亦上。 纪嘉奕让人给他送去了一杯咖啡。 宋亦上抱着温热的咖啡走了过来，对纪嘉奕说：“你放心，我拍戏的时候不会困的。” 纪嘉奕：“你自己调整作息，注意休息。” 宋亦上偏过了头，用一种欣喜和怀疑的神情望向纪嘉奕。 纪嘉奕用一种没事找事儿、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宋亦上：“怎么了？” “这是在，关心我？”宋亦上问。 纪嘉奕冷冰冰的脸上泛起一丝活气，但那仿佛是个无话可说的表情。他微微出神，然后嘴硬说：“没有。” 宋亦上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轻蹙了起来，纪嘉奕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准备一下，去拍你洗澡那段戏。” “啊？”宋亦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纪嘉奕。 纪嘉奕：“不用牺牲什么。” 宋亦上笑笑不说话，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反而是纪嘉奕有些尴尬，他看了自己的手表一眼：“给你十分钟准备。” 刚好远处有人喊他，纪嘉奕说完僵着脸转身走了过去。 下一场戏宋亦上要接受冰水淋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开拍前他满世界找钱余，可钱余这小子又不知去了哪里，半天没看见人影儿，拍洗澡的戏是要淋水的，如果拍完出来没人接应，宋亦上可能真要骂人了。 此刻的钱余抱着自己的手机躲在片场一个角落里，眼睛不断向四周梭巡扫视，他探头探脑的要找宋亦上所在的位置，还要找方瀚渊所在的位置，方瀚渊今天的戏份少，但仍有拍摄任务，所以也在片场。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是在找我吗？” 听到这个声音，钱余腿都软了，他希望自己像离弦的箭一样，能“嗖”的一下飞出好远，可惜事与愿违，方瀚渊拽住了他的帽子，把他拖了回来。 方瀚渊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闲适无比地说：“我说，你的微博号我查过了，你编料的能力很强，说的都跟真的一样，逻辑缜密，条理清晰，加上那些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证据，倒像真有那回事一样。我找人查过网上流传的我的黑料是哪里来的，没想到不是来自于营销号，大部分都来自于你们这些黑粉的加工总结，竟然也有了那么大范围的传播。” 钱余屏住了呼吸：“我会……我会坐牢吗？” 方瀚渊睨他一眼：“看我心情。” 钱余的心凉了。 方瀚渊继续说：“既然我的黑料都是你造的，很简单，你给我些补偿就行。” 钱余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方瀚渊双手交握：“你听明白了吗？” 钱余摇了摇头。 方瀚渊笑了笑：“现在不懂没关系，日子还长，让我想想。” 钱余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往后撤退。 钱余退到宋亦上旁边，宋亦上看他的状态不对，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你这几天有事儿？” “没事儿。” “那你每天跑哪儿去了？” “哎哥哥，快开拍了，你快去准备，我一会儿接应你。” 宋亦上又上下打量了钱余一眼，然后说：“我的衣服在那里，你一会儿拿给我。” 钱余嗯嗯点头应着。 浴室里雾气弥漫，花洒喷下的水流直接兜头浇下，陶未闭着眼睛，穿着衣服，垂着头，直接让水就这么浇在自己身上。 水不断的往下淋，先湿的是头发，后来湿了衣衫，头发全被淋湿之后，陶未把头发全都捋到脑后，然后开始解衬衫的口子，最后脱掉上衣，把衣服仍在一旁的地上。 镜头一直给的是人的上半身，所以尺度并不大，有时从贴近宋亦上拍，有时从浴室外面透着玻璃往里面拍。 这本来是一场宋亦上刚进组时就拍的戏，陶大明星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边洗澡边发泄，剧组在拍摄的时候受时间、场地和天气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往往不能按照剧本原本的顺序拍，拍完后面的戏份后再弯回去拍前面的戏是常事儿，现在就是在补之前落下的戏。 当然，前后的拍摄交错，对演员来说也是个考验。 这幕戏里宋亦上没有任何台词，只需要表现出自己的烦闷就可以了，当然，除此以外，秀一下自己的身材。 宋亦上看上去清瘦，但身上是有肌肉的，且这些肌肉长得恰到好处，流畅的线条根根分明，但不过分，不招摇，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 副导演望着镜头，对纪嘉奕说：“这小子，身材不错啊。” 纪嘉奕看监视器的脸一动不动，未发表任何看法。 戏拍完，钱余并未按时出现在宋亦上的身边帮他递衣服，递毛巾，而是不知所踪，不知道待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自从方瀚渊发现自己是他的黑之后，钱余一直东躲西藏，不敢露脸，在片场里走路也只敢贴着人群走，鬼鬼祟祟，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要找自己的麻烦。 于是他把宋亦上刚刚的话当耳旁风，缺席了。 等不到钱余，宋亦上又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去现场找毛巾，他转过身，差点和身前走过来的人撞上，眼睫上还覆着水珠，他没睁开眼，本能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感到自己被一条大毛巾裹住了。 “小心感冒。”那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三分真情实感的关切，从他耳畔传了过来。 这个独一无二的声音，和对方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让宋亦上不能再确定，来人是纪嘉奕。 片场闹哄哄的，空气湿润而闷热，所有人都在聊天，似乎方才这场戏把所有人都给拍热了，大家亢奋地交流着，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在感慨自己的身材好，有人庆祝终于又拍完了一场戏，宋亦上却突然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 他仍闭着眼睛，水流顺着他的额头从他脸上滑下，晶莹剔透，他问：“有没有擦头的干毛巾？” “我手里有。” 于是宋亦上伸出了手，在黑暗中去找另一个存在，从对方的声音，对方身上传出来的热度感受这个人，然后在他的体侧摸索。 宋亦上抓住了一只手，他握住了它，前前后后握了一圈，却并未找到除了手以外的东西。 “毛巾呢？”他抓着那只手，疑惑地问。 纪嘉奕递出放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毛巾，伸手把它塞到宋亦上的另一只手里。 又一波皮肤的热度传来的时候，宋亦上有一种他们的两只手都牵上了的错觉。 宋亦上抓着纪嘉奕的手，但对方很快把手抽了回去，没给他多留任何浮想联翩的机会。宋亦上拿毛巾擦了脸，睁开眼果然看见纪嘉奕正背对着往回走。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前胸，宋亦上眸子里一片迷蒙。 宋亦上没谈过恋爱，但不表示他不懂，这些天他一直在和方瀚渊较劲，其实他似乎并不是嫌弃纪嘉奕踩一捧一，纪嘉奕爱捧谁捧谁，与他无关，他，只是，吃醋罢了。 发丝上还滴着水珠，宋亦上拿着纪嘉奕给的毛巾，一个小兽从心里欢脱跳了出来，他摸着自己的胸腔，感受那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加速的心跳，避无可避，从昨天晚上近乎兴奋到失眠到刚刚的心动，他终于承认，他宋亦上他妈的看上纪嘉奕了。 他之前不是没对人好感过，但也止于好感，前些年粉丝们对爱豆的感情生活很严苛，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他想都没想过谈恋爱，后来遭遇事业低谷，每天过的浑浑噩噩，差点没了谈恋爱的心思。 宋亦上记得他第一次见纪嘉奕的时候便觉得对方很好看，和别人不一样，整个人虽然冷，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自己总被人夸帅的过分，偶尔感觉自己审美疲劳了，看一眼纪嘉奕，如同喝了一碗清酒。 纪嘉奕的好看，清淡，素净，能让他静下来，配上他正直冷肃的气质，其实和娱乐圈格格不入，但他反而站得很稳。 宋亦上不知怎么就陷了进去，越陷越深。不同于以往的心动，这次的喜欢来的真实，猛烈，毫无道理。 拍摄间隙休息了一会儿后，紧接着便拍何厉和宁溪互动的戏，拍完他的镜头，又给宁溪补特写时，宋亦上回过头贪婪地盯着纪嘉奕看。 那目光带着温度，热情而张扬，轻易地缠上了纪嘉奕。 宋亦上的眼睛格外亮，像有一把星星洒了进去，好看的面孔总是吸引人的视线，眉眼又纯又撩，看得人心尖儿都颤了一下。 纪嘉奕看似沉着的脸被这目光勾得像打上了一层疏淡的月光，他第一次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宋亦上视线，不同于以往主动的，而是被动的。 移开视线之后，纪嘉奕知道宋亦上的目光仍在这边，于是他的余光也一直没有断过。 这段戏讲的是上综艺节目的故事，宋亦上扮演的“何厉”在一群帅哥靓女中对着镜头傻笑，最大的心愿是主持人少cue他，镜头也少拍他，他一出镜便紧张，像个手足无措的学生，于是他从来不主动表现自己，机会都留给别人，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总是默默站在后排或者角落，不争不抢，宛若一个佛系偶像。 镜头一打开，宋亦上的困意一股脑儿被扔掉了，很快入了戏，整个人的状态和眼神都变了。 副导演看着镜头，突然对纪嘉奕说：“他现在的戏演得不错，这些日子进步很大，成长明显看得见，当初刚来剧组的时候演得很一般，甚至差劲，现在都能接住方翰渊的戏了，事实证明，你的眼光是对的。” 副导演看见纪嘉奕虽然脸仍是绷的，但眼底有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他最近一直在自己做功课。”纪嘉奕说，宋亦上最近是拼命三郎，非常刻苦，进步也特步明显特别大。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怪不得。”副导演笑了起来，“孺子可教，少年可期。可惜了当年那事儿，不然现在应该不差的。” 纪嘉奕的嘴唇轻轻掀动了一下，纹丝不动的脸上生出少许波澜，最终没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开窍了 第38章 宋亦上渐入状态，这是件让全组人都高兴的事情，然而面对接下来暧昧不明的感情戏，他仍不得章法。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之间毫无火花。 暧昧这两个字总是象征着一种异样的气氛，要表现出那种微妙的情绪很是难得，宋亦上把扮演宁溪的徐心烨当朋友，一时之间无法淋漓尽致地展现那种微妙，拍摄再次陷入停滞。 “靠近一点。”纪嘉奕喊着。 “多近？”宋亦上正了正身子，把剧本拿出来，睁大眼睛，无辜地朝纪嘉奕。 纪嘉奕看了眼前发色漆黑，皮肤温润的年轻人一眼，宋亦上的脸精致的像被精心设计过，怪不得当年红的天翻地覆，也经得住镜头各种刁钻角度的检验，他眼里的光深深浅浅，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得时候，很容易把人的思绪带跑。 纪嘉奕收回了视线，心被微微拨动了一下，他随手拿起放在自己手边的剧本，明显是对宋亦上的问题表示无语。 副导演不耐烦地朝纪嘉奕扔了个眼色：“你过去给他示范一下算啦。” 纪嘉奕愣了一下，对副导演说：“他自己可以……” 话刚出口，宋亦上已经走了过来，把球拍送到纪嘉奕手边，“来吧，示范一下。” 向来成熟稳重的纪导演仿佛突然对场面失去了掌控，宋亦上看他呆站在那里，把球硬塞进了他手里。 这场戏其实很简单，披着陶未的皮的何厉和女演员宁溪一起参加一档综艺，他不知道曾经陶未对其表白还惨败过，相反，他当狗仔的时候跟拍过这位女演员，知道对方很多秘密和嗜好，比如喝奶茶只喝某个牌子的，别的一概不喝，甚至宁溪素颜下楼扔垃圾的照片还存在他的相机里。 节目组大概是想炒何厉和宁溪的CP，频繁地让他们互动，何厉不知道陶未曾经向宁溪表白的事，对女演员的好感一般，其实一起和他参加综艺的还有一位歌手，是他的女神，于是何厉和宁溪在尴尬的气氛□□同完成了多场游戏，靠配合拿到了当天的奖章。 在这其中，两位演员的斗嘴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做游戏和互动时免不了有一些亲密动作，宋亦上把剧本摊开，指着一个教学的场景对纪嘉奕说：“这里剧本上写着何厉从身后抱住宁溪教她打网球，在这里他们意见出现了分歧，斗了几句嘴，这个时候何厉对她该是一种什么态度？” 纪嘉奕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态度？” 宋亦上：“经历了前两轮的游戏，宁溪发现何厉和之前的人不一样，认真敬业不自恋，情愫应该是女方先起，男方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配合节目组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 纪嘉奕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说道：“他应该是克制内敛而有礼的。” 被肯定过后，宋亦上立马摇起了尾巴，他一本正经地说：“转过身。” 纪嘉奕狭长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异色，他的一侧眉梢轻轻动了动，光线柔化了他的五官，眼里有清透的流光，他有些艰难地转过了身。 宋亦上提起嘴角站了起来，他放下剧本，调皮地问：“我该怎么抱你？” 纪嘉奕貌似从没被人如此要求过，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随便。” 宋亦上走到纪嘉奕身后，双手从他腰间往前穿过，握住纪嘉奕的手腕，下巴都快碰到纪嘉奕的肩膀上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撩人，奈何语气却十分认真：“我应该直接握宁溪的手还是握球拍？” 这道声音让纪嘉奕耳边发烫，仿佛小火在他右脸的血脉里烧着，烧得他心猿意马。 纪嘉奕沉下心想了想，他说：“先握球拍，后握手腕。” “像现在这样么？”宋亦上又在他耳旁说。 纪嘉奕低下头，看着宋亦上很绅士地抓着自己的手腕，还是隔着衣袖抓的，他把自己的手从宋亦上手里抽出来，说：“是这样。” 纪嘉奕握着宋亦上的手，从手腕处一直往下延伸，最后握在宋亦上的手背上，温热的手掌包着他的手。 “到时候可能会给一个特写。” 宋亦上偏过头看着咫尺之间的纪嘉奕，纪嘉奕的皮肤很细腻，白净莹润，他静静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自己无耻，怎么和大尾巴狼一样占人便宜，带目的性的玩笑总是不能开的太过火，虽然很喜欢和纪嘉奕的肢体接触，但他很快挣开了纪嘉奕的手，往后退了退，说了声好。 纪嘉奕不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感情戏很重要，这一段里你的身份存疑，你俩之间有误会，需要演出欢喜冤家的感觉，处理的甜一点最好。” 宋亦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一会儿他又认真看着纪嘉奕：“怎么样才能甜一点啊？比如说眼神，现在我的眼神甜吗？” 宋亦上眼角弯了弯，眼底布着细碎的笑意，他把脸凑到纪嘉奕眼前：“这种甜吗？” 纪嘉奕原本正儿八经地回视着，看着看着错开了视线，把脸移向一边，视线也没了聚焦的地方。 “你随意发挥吧。”他嘴唇微张了张，欲言又止。 纪嘉奕刚说完话，周遭传来一片克制的尖叫声。 “宋亦上怎么又笑了？犯规！” “我不管导演有没有被甜到，反正我被甜到了！” “暴击……” 纪嘉奕听着，忽然抿嘴一笑，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宋亦上瞪大了眼睛：“你笑了？” 面对宋亦上的指控，纪嘉奕立即启动表情管理，脸上一秒恢复了漠然的神色，“你俩再来一次。” 徐心烨早在一旁闲出了毛病，她拉着宋亦上飞速重来了一次，宋亦上对情绪的表达有了质的提升，像是突然开了窍，很快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他把一切归功于纪嘉奕，于是在这天晚上，宋亦上决定去纪嘉奕的房间求学。 门铃声叮咚响了三声，517的主人为他开了门。 纪嘉奕还在工作。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微光打在他脸上，映的那张脸的轮廓更加深刻，此刻的他摘了眼镜，披着一件外套，清瘦的身形立显，把最后一个字敲完后，纪嘉奕合上了电脑，转椅一转，翘着二郎腿看宋亦上：“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想讨论打情骂俏烟花风月不可描述之事啦，不过宋亦上很快咳了一声，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清掉了自己脑子里那些鬼鬼祟祟的念头，说：“明天我的戏份比较多，想提前和导演沟通一下。” 纪嘉奕静静望着宋亦上，眼前的青年虽然有时拽得没谱儿，脸和眼神却异常干净，他心里一阵烦闷，脑子忽然很乱，又忍不住捏着眉心闭上了眼睛。 俄顷，纪嘉奕感到自己身前的光被人挡住了，同时，他的太阳穴两旁被轻轻按压着。 宋亦上伏到他身前，双手托着他的脸，为他按摩着，有时是脸上的穴位，有时是头皮，有节奏的一揉一按，或者在肩膀上一捏一打，手法极其娴熟。 宋亦上的力度不大，但也很刚劲，纪嘉奕顿觉闲适畅快，他睁开眼，看见宋亦上离他很近。 两个人一人坐着，一人岔开腿站着，纪嘉奕微仰起头，看见宋亦上深长的眼睛里星火流溢，他们的鼻息近乎缠绕在一起，身体虽未紧贴，热度却隔着衣料在空气里发酵，把彼此都烫到了。 “导演，闭眼。”宋亦上开口说。他的声音像一股清凉缓慢的水柱，兜头浇了下来，纪嘉奕顺从地闭上了眼。 “你会按摩？” “我爸身体有点问题，我之前学的，闲来无事总给他老人家按按。” 纪嘉奕的眼睛又睁开了，目光碰上，下颌扬的更高。 “听话。”宋亦上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继续认真按摩着。 宋亦上手上的动作不停，纪嘉奕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从自己眼上移开：“就这样吧，够了。” 宋亦上把自己的脸往近又凑了些，距离再次被拉近，气氛变得玄而曼妙。 “好些了么？”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眼里星光熠熠，又看见那里的光黯淡下去，纪嘉奕别扭地移开脸，往椅背上靠了靠，“好多了，明天你的戏份不用担心，调整了，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最近的拍摄强度变得大了起来，大家都起得越来越早这事儿不假。 宋亦上握着椅子的扶手站直身体，“这么快赶我走，不多留我一会儿？” 纪嘉奕也站了起来，脸色忽然比他刚进门时差好多：“留你干什么？”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的眉头微微紧了起来，而这些变化他并不知道是由什么引发的，但他决定适可而止，追纪嘉奕是项大工程，对方一向不待见他，他要温水煮蛙，徐徐图之。 宋亦上没继续顶嘴，他一偏头看见了纪嘉奕桌子上的胃药，和自己曾经吃过的药盒一模一样，曾经有段时间他为了减肥染上了胃病，每天就靠胃药和维生素片撑着，后来闲的时候调整了作息和饮食，胃才渐渐好转。 宋亦上认得出，这药药性很大，说明纪嘉奕的胃并不好。 宋亦上问：“你在吃这个？” 纪嘉奕用余光扫了一下，“嗯”了一声。 宋亦上没想到方翰渊竟然工作起来真能不管不顾，一连二十四小时不吃饭，以至于胃时常要出点小毛病，这既让他感到震撼，同时又让他心里感到不舒服，就像自己挺喜欢的一件东西有了瑕疵，深深地揪着他的心。 宋亦上心里凉了一片，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走到门口，刚要走出去，又回头朝纪嘉奕说：“那药不好，你还是应该平时注意，好好养胃。” 纪嘉奕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之后，宋亦上无聊上网搜索了撩汉计划，网上各种攻略的中心思想是以对方不反感为前提，从细节处着手，战略战术是敌不动我动，敌冷我热，敌有脸我没脸，诶这最后一句听着不对，不过没关系，追求爱情要什么脸呐，总端着哪能成事儿？ 纪嘉奕早上照例起得早，出门时碰见酒店的服务生把着一瓶花在他门前徘徊。 他的目光略过人往前望，对方拦住他，恭恭敬敬来了一句：“先生早上好，您的花。” 纪嘉奕看了花一眼，新鲜的玫瑰和向日葵交错着插在瓶里，鲜嫩明艳，清香扑鼻，他问：“是不是搞错了？我没订花。” “先生，没送错，是别人给你订的花。您是放回房里还是怎么着？”服务生喜眉笑眼地问。 “给我吧。”纪嘉奕接过花，重新回到房间放到床头，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他的错觉，他感到房间里瞬间溢了清冽的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让我给大家试一下撩汉攻略有没有用~ 第39章 拍戏进行有条不紊地进行，电影里的剧情也到了关键的地方，原本何厉和陶未尝试用尽了各种办法，都不能使两人的灵魂再互换回来，于是他们放弃了挣扎，打算接受命运的安排。近日的戏一直是宋亦上和方瀚渊的对手戏，几乎每个镜头里都有两个人。 今日拍的内容是陶未和何厉在有月食的夜晚坐在陶未家的阁楼上等待着身体的互换，人类一直对自然充满敬畏，不寻常的自然现象总让他们联想到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于是两个人喝酒赏月，期待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醒来后的画面。 玻璃杯里装的葡萄酒其实是葡萄汁儿，两位男演员脸上又被打了一层腮红，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和共事，宋亦上和方瀚渊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在两人都假装喝得酩酊大醉时，假何厉在陶未家里却发现了有关当年父亲事件的新线索。 陶未的书房里放着很多陶父的书籍和用品，假何厉偶然翻出一封夹在书里的信，晕沉沉的脑袋变得更沉了，甚至有些脑袋疼。 假陶未在这个时候进来找他，以为他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两个醉鬼对着那封信抢来抢去，最后假陶未玩心上来把那封信扔进了马桶，用水冲走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停止了幼稚，双双倒下进入了梦乡。 阳光透过纱窗穿进房间，在墙上勾勒出丝丝金线，晨光温柔地覆上眼皮，像母亲的手在抚摸。 陶未和何厉睁开了眼，发现他们还是对方。 说不上开心，但也说不上失望，他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从沙发上坐起来，各自去了洗漱间洗漱，然后双双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何厉的心情不太好，像是晚上做了一个悲伤的梦，他打开牛奶喝了一口后迅速走到书房，在一排书架上翻来覆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毫无收获的何厉重新回到餐桌，问陶未：“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为了一封信打了起来？” 陶未的脑子还有些懵，他迷迷瞪瞪地说：“我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何厉闭上眼睛使劲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可是他脑子里只有破碎的片段，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些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何厉问自己。 何厉往面包上抹着果酱，不一会儿，果酱全抹到了手上。 陶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卡。” 这一声过后，方瀚渊立即放下了他手里的三明治，甚至想把刚刚为了演戏嘴里咬下的那一口吐出来。 宋亦上也停下了往手上抹果酱的动作，只不过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没有聚焦，低头下去一口咬住了手里的面包片，果酱沾到了嘴边毫不自知。 “喂，别吃了。”方瀚渊站起来睨着他说，“休息一下拍下一场。”说完他转过了身。 “何厉，等一下！” 方瀚渊突然像根木桩似的被定在了原地，他先是错愕，然后回过头来，满脸笑意地看着宋亦上：“你要等我干什么？” 看见这个笑后，宋亦上眼里的光晃了一下，像是换了个灵魂，他紧绷的脊背突然放松，说：“没事。” 听到没事两个字，方瀚渊反而停了下来，重新坐回去和宋亦上聊起了天。 “他刚刚喊了什么？” 远处，纪嘉奕问身边的人。 “没听清。”一个人说。 “喊了何厉吧。”副导演嘿嘿笑着，“入戏了。”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和方瀚渊的方向，认认真真地审视着两人。 方瀚渊坐下来之后，宋亦上反应过来他刚刚出戏，不仅为自己方才的反应感到尴尬，于是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似是嫌热。 方瀚渊自然是知道宋亦上一时半会儿没出戏，他对宋亦上说：“知道么，导演最烦的就是看见演员完全活成了角色的样子，入戏太深，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宋亦上：“入戏了不是很好吗？” “但导演是理性派，他还是主张演员用技巧去诠释角色，至于百分百的感情投入，有那么和你特别合的一两部戏就够了。你最应该过好的是自己的生活，至于别人的生活，可以做选择，究竟是体验还是沉浸。”方瀚渊说。 “他是个很理智的演员，对吧？”宋亦上像在自问自答，“我知道他曾经当过演员。” 方瀚渊的手指碰了碰杯子：“对，曾经不管任何时候，他出戏超级快。他把演戏当工作，也只是工作。” “这样啊。”宋亦上抬头看了远处的纪嘉奕一眼，不禁又想到了之前纪嘉奕关于演员这个身份的抗拒，眼前忽而像漫起了大雾。 “手。”方瀚渊突然提醒道。 宋亦上低头看了看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有果酱，他开始四处找纸，又听方瀚渊说：“钱余呢？你助理怎么不跟着你？” 方瀚渊这么一提，宋亦上开始在人群里四处找钱余，果然没找到，不过他一直给钱余的自由度很大，钱余那不大的胆子也惹不出什么事儿来，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瀚渊看宋亦上并没有要找钱余的意思，貌似宋亦上也不想对他多说话，可能是还没从角色压抑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他便只能再次站了起来，朝纪嘉奕走了过去。 宋亦上原本不想说话，也没有精神，看见方瀚渊坐到纪嘉奕身边后，突然来了精神，又伸起了脖子，挺直了腰背，俨然一副三好生认真上课的样子。 看着看着，宋亦上索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走了过去。 方瀚渊见他走了过来很是吃惊，但给他拉了个凳子。 “你来干嘛？”他问。 宋亦上坐了下来：“和你们一起聊天。” 可当他坐下来之后，宋亦上却发现自从他来了以后，纪嘉奕几乎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最初从远处看的时候，纪嘉奕还和方瀚渊聊得很投入，可他一加入，纪嘉奕就像突然被封了口，不仅不说话，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给他。 宋亦上一边和方瀚渊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一边用余光不时看着纪嘉奕，甚至后来直接用脚撞了撞纪嘉奕的凳子腿，纪嘉奕转过头来看他，他咳了一声，“对不起。” 于是纪嘉奕便不再说话。 宋亦上看他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便也没有继续碍眼，他闭上了嘴巴，只剩下方瀚渊一个人从尬聊变成了自嗨，直到最后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休息时间一过，紧接着开始了下一轮的拍摄，依旧是方瀚渊和宋亦上的对手戏，这次演完之后宋亦上直接朝方瀚渊招了招手：“昨晚球赛的回放，看不看？” 方瀚渊欣然答应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休息椅上，各自拖着头看着小小的屏幕，一言不发，遇到精彩的部分偶尔交流一下。一场球赛硬是让他们拆成好几个休息时间看完了，两个人支持的是一个球队，不至于吵起来，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宋亦上是故意的。他确实被纪嘉奕灌了一肚子火和一肚子醋。 他不想看见方瀚渊一到休息时间便去和纪嘉奕笑眯眯地交谈，美名其曰是指导演戏，但其实说了很多额外话，那场面看着就堵心，他这几天和方瀚渊的对手戏很多，干脆拖住这一个算了。 事实证明方瀚渊和他一起看球赛看得也很开心，两大主演美颜盛世，又开始互动，不禁吸引了剧组不少工作人员的视线。不少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连副导演都对纪嘉奕说：“你看那边，两个男主最近关系越来越好了，之前还担心亦上的性格会和剧组的人不和，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啊，可能瀚渊真的很招人喜欢吧。” 纪嘉奕当然注意到了宋亦上最近的反常，他最近似乎特别爱往自己和方瀚渊的方向凑，也特别爱往自己和方瀚渊的身边凑。加上他们两个全是对手戏和宋亦上莫名其妙好起来的脾气，纪嘉奕当然懂一旁的小姑娘们都在嗨什么。 看到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聊八卦，纪嘉奕单方面提前缩短了休息时间，在接下来的拍摄中，脸色虽然没怎么变，但他的话变得更少了，宋亦上念台词的说错一句话，猝不及防的笑场了，紧接着方瀚渊也跟着笑了场，顿时大家笑成一团。 按以往的情形来说，纪嘉奕对此没有任何看法，甚至心里也会跟着乐，希望多出一些这样轻松愉悦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冷但拍摄气氛一直不差的原因，不是原则性错误他一直是宽容的，但今天众人却惊奇地发现导演的脸似乎有些黑。 纪嘉奕一改以往的温和，两道冰凉的视线打在宋亦上身上，宋亦上刚收敛了脸上的笑，他趁拿剧本的间隙偷偷走到了纪嘉奕身边，这时，他听见纪嘉奕对他说了一句话：“接下来认真一点，好好配合大家。” 宋亦上握剧本的手停了停，这似乎是纪嘉奕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责备他，纪嘉奕的声音并不高，听上去似乎还带些生气的情绪，周围的人不一定听得见，但足够宋亦上听见了，宋亦上转过头看着纪嘉奕，顿觉难以理解，莫名其妙。 要不是看某个人越看越欢喜，他就生气了，他在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吃什么醋啊，打起来ε=(?ο｀*))) 第40章 天气越来越冷，大风呼呼吹着从人脸庞呼啸而过，每天在剧组怎么保暖成了让所有人头大的问题，工作人员还好说，用尽各种办法疯狂往身上加衣服和装备，只是苦了在镜头前的演员们。 为了剧的效果，宋亦上和方翰渊一般穿的很少，只是衣服下面贴满了暖宝宝，他俩的对手戏一多，最苦的是钱余，躲不起，逃不掉，眼睁睁地看着方翰渊每天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倒是胆子让他给锻炼大了。 不过钱余并未因此而放松对方翰渊的警惕，作为头号黑子，该有的觉悟一直都有，但他发现方翰渊的助理近日并不在片场，跟在他身边的新人与其说是临时助理，其实啥也不干比门口的老大爷都清闲，连暖宝宝都要宋亦上帮着贴一张，钱余看不下去了，在宋亦上出手前，自己先发制人，大义凛然的仿佛要跟慷慨赴死一样，他灵巧地钻进宋亦上和方翰渊中间，拿起暖宝宝对方翰渊一挑眉。 “我帮你贴。” 解放了双手的宋亦上莫名其妙退到一边，下意识去看纪嘉奕，刚好看到纪嘉奕也在看他们这边，哪怕仅仅是同事情谊，宋亦上和方瀚渊的的关系也在不断升温，他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和宋亦上的视线一对上，又很自然地移向了别处。 钱余撕开一张暖宝宝，“啪”地一声往方翰渊背上一贴，方翰渊回过头来张大眼睛看着他，钱余回瞪他：“你的助理呢？” 方翰渊脸上有一丝落寞转瞬即逝，但很快端出一副笑脸：“放假了，下一个还在路上。” 钱余小声嘟囔道：“心态挺好。” “这不还有你吗？”方翰渊又笑了笑。 钱余把手放在暖宝宝上用力拍了一下，纠正道：“自己没助理还好意思说，拜托了，公司不管，你自己能上点心不？” 这些话钱余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方翰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黑脸奔去，钱余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有些事情是事实，但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相当于公开打方翰渊的脸，他心里开始哆嗦起来，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股暖意，方翰渊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大衣。 “谢谢你的衣服。” 钱余一惊，低头看看，这的确是他的衣服，只不过衣服上沾了方翰渊特有的味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宋亦上不会穿没牌子的衣服。”方翰渊说的轻飘飘的，貌似没有和钱余深究的意思，他退到角落里背台词，情绪平静，反而让钱余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钱余一边出于忌惮的心里，一边出于同情的心里，渐渐对方翰渊展开一些力所能及的关注，包括多准备一些暖宝宝和茶水什么的。 上午的戏拍完，剧组到了午饭时间，宋亦上凑到日常吃饭的地点，剧组的人都默契地给他让出了纪嘉奕身边的位置，本来大家并没想着给他让地方，他也不会加入这个吃饭的集体，可是近期宋亦上一反常态，谁不给他让座他就一直盯着谁看，让人坐立不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把座位让出来以后便天下太平了。 一般宋亦上和副导演坐在纪嘉奕的左右两边，方瀚渊坐在纪嘉奕的对面，宋亦上一坐下来先开始抢话头，以往经常是方瀚渊和纪嘉奕说话，他插不上话，如今他直接先找方瀚渊聊天，自己掌握了聊天的主动权。 纪嘉奕看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自己在一旁缄口不言，宋亦上拿筷子搅动着自己手里的米饭，看似心不在焉，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对方瀚渊说：“昨天的比赛结果你怎么看？” 方瀚渊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宋亦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并时不时往纪嘉奕的方向偷瞄一眼，纪嘉奕默不作声，低头不语，吃了几口饭便起身继续去工作了。 旁边一打光的小哥听到球赛，激动的立马加入，开始大谈自己的见解，叭叭叭说了一大堆之后，满怀欣喜地问宋亦上：“你觉得呢？”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吃了几口饭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一愣：“你说什么？” 小哥：“……” 小哥：“我说我和你支持的队伍一样，昨晚他们的比赛真的很精彩了。” 宋亦上：“哦，其实昨晚我没看，我只是随口说一说。” 小哥：“……” 正当小哥在风中凌乱时，宋亦上看着纪嘉奕只吃了几口的饭，眉头轻微的皱了起来。 纪嘉奕去不远处取了几件东西，回来提醒他们：“吃完休息一会儿先过来开个会。” 宋亦上立刻说：“你先把你的饭吃完吧。” 纪嘉奕：“我饱了。” 宋亦上把手里的筷子放到了桌上：“你说你不饿，我可以理解，但你吃了几口，说你饱了，我不接受。” 一旁的吃瓜群众们互相看看，都不知道目前这是怎么个情形，只知道面前这两位脸色都不好的样子。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吃了饭再讨论，可以吗？” 众人震惊，知道宋亦上胆儿不小，可什么时候这么肥了，都敢直接要求纪嘉奕如何如何了。 纪嘉奕和他对峙了几秒，最终坐了下来，重新拿起了筷子。 这时桌子上再没有人或热闹或轻松的聊天，一时之间，气氛到了冰点，这时纪嘉奕突然开口说：“要吃生菜吗？我没碰。” 宋亦上愣了，他不喜欢吃青菜，除了生菜，而纪嘉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把他能吃的给挑出来了。 当然，除了宋亦上，众人也是一愣，宋亦上丝毫没有犹豫，拿起筷子便往纪嘉奕的身前伸去。 “当然要。”宋亦上说。 其余人一惊一乍的吃完这顿饭后，顾不上休息，纷纷走上工作岗位，宋亦上的心情也罕见地好了不少，下午拍的戏是陶未和何厉清醒后，都以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梦，当天晚上的资料被冲进厕所之后更没了证据，于是陶未和何厉默契神会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的种下了。 钱余在宋亦上拍戏时，上网查方瀚渊的消息，黑料他几乎都知道，但的确不知道方瀚渊与公司的关系竟然那么僵，公司在捧新人，和方瀚渊的关系也不好，只剩一纸条约在撑着两者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方瀚渊有今天，说完全是靠他自己争取来的也不为过。 看着看着，作为头号黑子，钱余竟然深入了方瀚渊的粉群，接受了大粉们半真半假，感情充沛的洗脑教育，无形之中差点被虐成战斗粉，公司不做人，他都看不下去了，哪怕他自认为自己玩这套就玩的很好，可依然陷进去了，没办法，美强惨就是惹人爱。 钱余看着，眼前突然站了个人把他前面的光都挡住了，他抬起头，一看见方瀚渊，惊得手里的手机再一次扔了出去。 “我说，”方瀚渊弯下腰捡起了手机，“你是真当手机是白捡的，一天天的扔着玩啊？” 钱余从方瀚渊手里拿过手机，慌忙把屏幕关了做贼心虚般的狂眨着眼睛。 “你是不是又在黑我？”方瀚渊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调侃，反而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钱余极力辩解：“没有。” 方瀚渊：“那你紧张什么？” 钱余结巴了：“我……反正没有！” 方瀚渊挑了挑眉：“那你就是在看我的帅照。” 钱余不吭声。 方瀚渊放大了声音：“还真是啊？” 钱余立马否认三连，情绪相当亢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方瀚渊打量了他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闷闷地说：“你给宋亦上洗的樱桃还有没，我也想补充维生素C。” 钱余睨着他：“没有。” 方瀚渊“哦”了一声，“那我还是直接去问宋亦上要吧。” “等一下！”钱余叫住了他，“我想起来，车里好像还有。” 方瀚渊的眉眼得意的弯了一下，却立马严肃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洗啊。” 钱余满脸哀怨地去洗樱桃，本想应付，一打开手机便是方瀚渊粉丝做的泪目视频，钱余只能背叛自己黑子的身份，乖乖干活儿，心甘情愿当劳工，美名其曰扶贫，并一不小心乐得唱起了歌。 一边风平浪静，一边却并不安生，钱余痛并快乐着当完劳工之后，便听见了剧组另一边乱糟糟的声音，他急忙加入了吃瓜大群，拉着一位小姐姐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小姐姐冲他挥手，示意他弯腰低下头来，她偷偷告诉他，结果钱余把耳朵凑近她嘴边，她便喊道：“导演和宋亦上快吵起来了！” 这一下差点把钱余的耳膜震碎，钱余忧心忡忡地往更前方跑去，最近宋亦上频繁搞事，挑衅导演的权威已经很久了，从中午吃饭就可以看出来，连他一个小助理都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宋亦上怕是相当讨厌纪嘉奕了，这可愁坏了他，该怎么办呢？ 钱余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看见纪嘉宋二人果然对峙着，四周硝烟弥漫。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靠，被虐成战斗粉，不是我的错 第41章 钱余赶到了人群里层，纪嘉奕和宋亦上剑拔弩张地站着，尽管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帅气不羁，但是他们身边仿佛飘着雪花。 钱余小心翼翼地问着身旁的人：“他们俩怎么了？” 工作人员：“闹呢。” 钱余：“闹啥” 工作人员咳嗽了一声：“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最开始呢，导演只是说宋亦上有一部分的情绪处理的不好，然后宋亦上说他和方瀚渊商量过，那里可能这么处理很合适，导演却突然说还以为他俩每天只是凑在一起玩呢，希望宋亦上以后多注意一些，好好演戏，宋亦上就生气了，结果两个人针对方瀚渊有了分歧，谁也不让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因为方瀚渊有什么好吵的，好像都在嫌弃对方和方瀚渊走的太近了。” 看着工作人员一头雾水的样子，钱余却是一脸放松，他叹了口气说：“不慌，小场面，只要没动手，一切好说。” 然而有些事情，没有爆发，胜似爆发，这次纪嘉奕和宋亦上之间的矛盾，并不像之前那么容易消解，室外冷风呼呼的刮，室内凉气阵阵的吹，是的，纪嘉奕和宋亦上冷战了。 两个人见面了不说话，不笑不打招呼不互动，说他们是陌生人吧，可还要天天捆绑在一起工作，但他们都更沉默了一些，除非必要的事儿，否则惜字如金，如果非要用两个字形容片场的气氛的话，那便是压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亦上的演技稳步提高，这免去了很多麻烦，但这依然不能阻挡纪嘉奕和宋亦上之间的冷气流的扩散。然而冷战归冷战，这俩人却疯狂在对方面前刷存在感，之前宋亦上一直是到点下班的典范，方瀚渊还会在片场多待一些时间，结果后来宋亦上走的越来越晚，也不知道下班了还在片场晃荡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脑子非傻非蠢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不对，然后小伙子们便觉得可以不用为宋亦上留纪嘉奕身边的位子了，不然两人坐在一起多尴尬啊，然后便有人不怕死的一屁股坐在了宋亦上之前的座位上，结果享受到了宋亦上的死亡凝视待遇，这一眼让凳子表面仿佛着了火，小伙子慌忙起身让出座位，本以为两人和好了吧，可是他们又都一言不发，关系依然恶劣。 其中最无辜的当属方瀚渊了，吃饭的时候，宋亦上和他说话，纪嘉奕便不说话，纪嘉奕和他说话，宋亦上便不说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导致每次三个人一起吃饭，氛围都很诡异。 方瀚渊莫名其妙，传言一切因他而起，他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相反还收获了来自纪嘉奕和方瀚渊间接飘过来的冷气，好像无论他亲近哪一方，在另一方眼里看来都是别有用心，对方都会给他或直白或隐晦的暗示，方瀚渊也很难，无聊之余，他只有使唤钱余解闷了。 恰逢自己的助理不干事儿，宋亦上又给钱余绝对的自由，于是方瀚渊让钱余当了自己的第二助理，负责处理一些生活中的事情，钱余原本是不乐意的，架不住方瀚渊双管齐下，一边卖惨说公司在捧新人，他不能解约，反而遭到了高层的反感，一边威胁小露獠牙，要算之前造谣抹黑的账，于是乎钱余便当了他的第二助理，也开始插手方瀚渊的生活起居。 拍戏之余，很多媒体上赶着来采访，起初纪嘉奕拒绝了一些，后来为了宣传需要，逐渐开放了探班，今天来的这一波记者很有职业嗅觉，抓住前几天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纪嘉奕和宋亦上的CP开始采访，话题有意无意的都往那方面带，让人不联想都不行。 宋亦上和方瀚渊的关系不错，宋亦上也不好意思当众打脸，面对记者虽说没有笑脸相迎，好歹也不是冷脸相对，比他平日的状态好太多了，方瀚渊更是深谙其道，既然自身坦荡荡，造个势也无妨，利于宣传，于是还针对此问题回逗了记者几句，这不禁让人遐想连篇了。 记者问：“这段时间在剧组拍戏相处融洽吗？” 宋亦上点了点头。 方瀚渊：“很融洽。” 记者笑：“那两位平时会一起打游戏或者吃饭吗？” 宋亦上点了点头。 方瀚渊：“会啊，我们的共同爱好蛮合的。” 记者兴奋：“在你们眼里，对方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宋亦上想了想说：“朋友，对我拍戏也有帮助。” 方瀚渊：“抄答案，+1。” 记者期待：“看来二位关系不错，好到什么程度了呢？” 方瀚渊笑答：“我们连助理都是共用的。” 记者惊掉了下巴，快要磕疯了，内心炸成烟花，这俩人竟然共用一个助理！这是什么绝世好糖！头条安排！明天就结婚！ 这边的记者团为了CP感暗暗自嗨的时候，旁边的两个人神情严肃，一个是钱余，一个是纪嘉奕，钱余担心方瀚渊口无遮拦会让宋亦上回过头来质问他，毕竟他确实在方瀚渊身上分了不少注意力，纪嘉奕看着倒是没什么忧虑，就是神色很淡。 记者采访完两个人之后，方瀚渊因为接下来待播的一部电视剧进行了个人采访，记者便开始采访导演纪嘉奕，顺便拉上了看上去没有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强烈排斥娱乐记者的宋亦上，可两人一站在一起，记者大人顿感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记者小心觎着两位的脸色，先问纪嘉奕：“导演觉得主演们的演的怎么样，您满意吗？” 在这个问题上，纪嘉奕并没犹豫：“嗯。” 宋亦上对这个答案既感到意外，也不觉意外，意外的是纪嘉奕毫无犹豫，不意外的是拍这部戏一步步走来，尽管前期幼稚了些，但他自认为无愧于心，真心付出了。 记者又夹带私货地问：“据说两位主演当初都是您拍板定的，您为什么要选他们两个呢？刚刚采访两位主演，发现他们关系很好，他们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是您预期的吗？” 纪嘉奕沉默了，他看了宋亦上一眼，说：“剧组演员之间的关系好，我很开心。” 记者还等着纪嘉奕再说些什么，但纪嘉奕却貌似没再说话了，记者只好扶了扶眼镜，小声对宋亦上说道：“听说导演向来严肃，拍戏的时候有压力么？” 宋亦上终于开启了话匣子：“有啊，我觉得导演最近对我就很冷淡。” 纪嘉奕：“……” 记者：？？？ 记者看了一眼镜头，脸上沾了笑：“导演一直都不喜欢笑啦，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啦。” 宋亦上极其认真地说：“不是啊。” 纪嘉奕转头看他：“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大概是两个人都对这个采访抱有了不打算让它播的准备，于是纷纷实诚了不少，宋亦上先是下意识说了没有，然后又说：“感觉导演应该用一个标准对待所有人。” 纪嘉奕顺着说：“你也一样。” 其后采访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记者不明白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各自似乎有些懂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记者只能再问宋亦上：“导演身上哪一点最吸引你呢？” 宋亦上愣住了，面对记者期待的目光，身边的人却显得冷静不少，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只回了个头，看见纪嘉奕的侧脸，便不假思索地说：“脸。” 记者：？？？ 纪嘉奕显然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听见了记者问他的问题：“宋亦上身上哪一点最吸引你呢？” 纪嘉奕也没多犹豫，说：“下一个问题。” 记者：“……” 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反而还很理直气壮，可是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采访结束后，媒体离开，宋亦上和纪嘉奕依然维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纪嘉奕拿起一瓶矿泉水，还没拧开，便看见宋亦上拧开一瓶，给他递了过来。 纪嘉奕接过水，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他说：“我上午和你说的话不是故意针对你，马上要拍何厉知道自己生父的事情的戏份了，与此同时，他还需要顶着陶未的身份，面对曾经间接伤害了自己父亲的陶未的亲人，这是他情感的转折点，我没有不相信你或是怀疑你，但我希望你重视。” 宋亦上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纪嘉奕喝水的样子，水流从他喉结滑过，让宋亦上脑子里无端滑出两个字：性感。 宋亦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眼里仿佛亮着光，但他却又有些不满，忽然问：“我哪里不重视了？” 纪嘉奕继续喝水，没有说话。 宋亦上把手放到体侧：“话说到一半你又不说了，你说我不重视，其实是你自己不重视啊，要不你管管我？” 纪嘉奕似乎是被呛了一下，又像是自然而然地放下水瓶，他把水瓶放在身后，轻飘飘地说了声：“你要我怎么管你。” 宋亦上极其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已经有了想法。 第42章 到了晚上某个点，宋亦上跟被定了闹钟一样，拿着剧本出了自己的房间，赶往纪嘉奕的房间。 没错，他希望纪嘉奕管他，无非是增加两人的见面机会罢了，网络诚不欺我，果然打着聊剧本的幌子，可以干很多事情。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过后，纪嘉奕开了门。 看见宋亦上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纪嘉奕本来想说什么，却直接给他拉开了门，让他往里走。 宋亦上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仿佛一点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有。 纪嘉奕关了门，往杯子里倒了两杯水，递给宋亦上一杯。 不见人的时候，纪嘉奕几乎是不戴眼镜的，但神色却也不见得多温，他穿着笔直的休闲裤和纯白的T恤衫，纪嘉奕的身材很好，黄金比例，长腿细腰，宽大的上衣遮住了腰身，精致的锁骨偶尔跃入人的眼帘，宋亦上打量着这张脸和这个人，心里的小野兽不知不觉跑了出来。 他被人不计其数地夸过长得好看，自认为对皮囊已经麻木，好看的人来来回回长得都差不多，可他发现自己非常吃纪嘉奕的颜，每次纪嘉奕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他恨不得把目光贴在对方身上。 有生之年，没想到自己也当了一回颜控。他甚至喜欢纪嘉奕冷冰冰的样子，喜欢纪嘉奕严肃皱眉的样子，当然也喜欢纪嘉奕认真工作的样子。 纪嘉奕给他递水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碰上了，宋亦上心里也随着那触碰轻轻一晃。 而纪嘉奕倒是反应很快，立马收回了手。 宋亦上看见了纪嘉奕桌上的咖啡和面包片，问：“你没吃晚饭吗？” 纪嘉奕淡淡地说：“不想出去了。” 宋亦上皱了皱眉，趁纪嘉奕不注意偷偷给钱余发了条短信让他订饭。 钱余此刻正被方翰渊折腾的头大，他看宋亦上的要求是两人餐，房间是纪嘉奕的房间，以为两人和解了，心想着这祖宗总算不任性了，于是急忙给他们点了一堆庆祝餐送过去。 “你怎么来了？”纪嘉奕问。 “当然是为了表达我的重视。”宋亦上说，他边说边扫视着纪嘉奕的房间，似乎对纪嘉奕生活的环境十分感兴趣。 纪嘉奕垂下了眼睫：“对不起，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亦上：“我做得好，那你为什么更喜欢别的演员？” 这句话听上去有逻辑，实则相当无赖，没想到纪嘉奕更无聊：“你不也一样吗？” “你明明没有平等对待啊。”宋亦上把目光投在纪嘉奕脸上，漫不经心地说，语气相当散漫，像是毫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 “那是你以为。”纪嘉奕毫不客气地回击。他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光明正大地回视宋亦上，恰似心里特亮堂，没有任何藏匿任何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纪嘉奕和宋亦上面面相觑，都知道对方说的是方翰渊，一时哑口无言。这种默契让他们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沟通下去，好比对方都在无理取闹，还是为了同一件事，一直循环下去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宋亦上动作极其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纪嘉奕问他。 宋亦上神色有些恹恹地说：“没事儿，感情问题。” 听到感情问题四个字，纪嘉奕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素来的涵养让他保持了一贯的缄默，也没有多开口问什么。方翰渊和纪嘉奕近期的关系变好，甚至可以用热络来形容，他全都看在眼里，而他应该做的，就是不该对此持有任何立场。 然而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还是让宋亦上捕捉到了，宋亦上鼻子嗅了嗅，闻到了屋子里的花香，看见床头的玫瑰，找到了香味的源头，他扬着一张脸问：“有人追你啊。” 纪嘉奕也看了一眼床头的花，很是淡漠地说：“没有，只是一束花而已，不知道谁送的。” 宋亦上：“你这明显是被人追求了，不然为什么送你玫瑰。” 纪嘉奕走了半步挡在花和宋亦上中间，似是不想和他继续交流这个问题，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在纪嘉奕做出反应之前，宋亦上率先走了过去取了饭。 不得不说，钱余的确会选饭，宋亦上本想让他买点清淡养胃的，谁知钱余买了炸鸡，蛋糕和啤酒，把宋亦上看得一脸懵逼。 纪嘉奕：“你是来找我吃夜宵的吗？” 纪嘉奕看了一眼那些食物，瞬间把包装又都合上了，“我觉得你还是吃面包片比较好。” 纪嘉奕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他大概也是看出了宋亦上没什么正经事儿干，今天来找他的主要目的更不是为了交流讨论和工作，于是说：“演戏的话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到时候具体情况再具体说，没事儿回去吧，我还有事。” 宋亦上以一种八卦无比、兴致盎然的眼神打量着纪嘉奕，“什么事？” 纪嘉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洗澡。” 宋亦上：“……” 宋亦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纪嘉奕，纪嘉奕被他盯着不自然起来：“还站着干什么，等着看我洗澡吗？” “可以。”宋亦上故作轻佻地勾了勾唇角。 纪嘉奕的眉头毫无意外地皱了起来，宋亦上的心也跟着一紧，他把脸上笑着的肌肉收了收，装出不苟言笑的样子，神态严肃地说：“开玩笑开玩笑。” 纪嘉奕捡起沙发上的剧本，放到他手中，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示意他尽快离开。 宋亦上慢腾腾地走到门边，看着纪嘉奕一个表情都没有的脸，挪到门边。 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酸涩，无奈，不想离开，他们明明距离很近，他们明明可以天天见面，但宋亦上却觉得他们相距很远，等到这部电影拍摄结束，放佛他们会回到一开始认识时候的状态，互相点头致意问好，哪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从未亲近过。 而这些，可能是纪嘉奕一直以来的想法。 纪嘉奕准备面无表情地关门，门被合上的前一秒，又忽然被人拉开了，宋亦上从门后钻了出来。 纪嘉奕：“……” 宋亦上的表情很和善，但纪嘉奕脸上却没一点春景的样子，他把着门把手问：“你还有什么事？” 宋亦上指着屋子里桌上的食物：“还有一些食物没有解决，放你这儿肯定浪费了，要不等我吃点再回去，好不好。” 纪嘉奕望着宋亦上，半天没回答。连他心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更别说把答案宣之于口了，一时之间想让它从喉咙里跑出来，谈何容易。纪嘉奕的手搭在门框上，不一会儿轻轻压了上去，指尖都泛了白。 纪嘉奕最后把手从门边放下，说了句“随便你。” 宋亦上的心像落到了一块儿温暖的棉花田里。 随便你就是好。 宋亦上心里舒畅，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男人不能总说随便的。” 纪嘉奕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对别人不需要说随便。” 宋亦上：“……” 宋亦上重新进了房间，纪嘉奕则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宋亦上不知道自己还待在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意义，反正一会儿纪嘉奕洗完澡出来他也要回去的，可仍然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纪嘉奕进了浴室，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直接冲击着他脑内乱七八糟的思绪，似乎想要挣扎着一点一点捋顺，小小的房间里热气氤氲，水柱顺着身体流下，沐浴露的清香飘散在各个角落。 浴室里水声阵阵，宋亦上吃了几口炸鸡，也没了胃口，趁纪嘉奕没出来，他在窗前伸了几个懒腰之后，想偷偷在纪嘉奕床上躺一下，于是躺了上去。 床很柔软，上面还有清冽的薰衣草香，要么是纪嘉奕换了床单，要么是他喷了香水，宋亦上躺上去之后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这段日子过得很累，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在片场兢兢业业，晚上回来还要自己琢磨，精神一直是高度集中的，简直是累成狗，还总要时不时为纪嘉奕分神，好不容易沾到了枕头，又是这么舒服的环境，宋亦上的身体比他自己更迷恋这个床，于是便多停留了几分钟。 窗外的月亮比以往更要明亮，亮灿灿的挂在半空，月光透过纱窗泄进屋内，清亮柔和，笼在人的身上。 纪嘉奕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拿干毛巾擦着头发，看见沙发上空无一人，以为宋亦上回去了，结果一转头，看见了看见了在床上侧睡的人。 纪嘉奕走了过去，宋亦上安安静静地躺在他床上，手旁是被捏的不成书样的剧本，纪嘉奕坐在一旁，拿起剧本翻了翻。 封面已经差不多要磨烂了，里面是勾勾画画的各种笔记，还有个人注释，一眼望上去让人眼花缭乱。和当初纪嘉奕看的那本崭新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纪嘉奕把剧本放到一边，伸手往宋亦上眼前晃了晃，宋亦上当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有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他太累了。 纪嘉奕就这么坐在他身边，默默地凝望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有个剧本想找你聊聊~狗头,jpg 第43章 宋亦上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晨光柔和的覆在他脸上，床单上都是暖色的，甚至还有稀薄的温度在他皮肤上生长。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依然有点烫，一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的被子，四肢依然有些酸软无力，让人不想起来，他看着天花板，觉得今天早上醒来后世界有些陌生。 他的视线从天花板一直流转到墙壁，窗台，书桌，小沙发，宋亦上越来越困惑，这……不是他的房间啊。 难道自己在做梦？ 倒像是在做梦，这里是纪嘉奕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房间里的摆设一模一样。 宋亦上闭上了眼睛，揉着太阳穴，忽然惊醒，他的确躺在纪嘉奕的床上！ 昨晚的记忆就是从这里断的。 宋亦上猛然做起，朝床两边左看右看，没有人，他又把被子完全掀开看了一眼，自己外面的衣服被人脱去了，里面的还在。 “靠。”宋亦上本来只觉得头有些重，现在觉得头还有些疼，正当他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的时候，纪嘉奕开门走了进来。 纪嘉奕看见宋亦上刚坐起来，问：“刚醒吗？” 宋亦上望了望他，直接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穿衣服：“嗯。” 纪嘉奕显然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看见宋亦上毫不介意的当着他的面穿衣服，自己把脸转向一边，移开了视线。 “介意什么。”宋亦上穿好了衣服，“这些难道不是你从我身上扒下来的。” 纪嘉奕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直接把手里的早餐放在他面前：“这是给你带的早饭。” 宋亦上看着食物不是很有胃口，他依然觉得有些恍惚，没什么精神地说：“是不是要迟到了，我先回去洗漱，路上再吃。” 纪嘉奕：“在这里也可以洗漱。” 宋亦上犹疑了一下：“我还要拿东西的，一会儿见。” 而关于早餐，事实就是路上宋亦上也没怎么吃，他起的的确晚，钱余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早上他坐了纪嘉奕的车两个人一起赶往剧组。 宋亦上穿着黑色的厚黑羽绒服缩在副驾驶座上，冬天车里温度很低，空调的温度一时半会儿没起来，他又不想动，单手撑在车窗上歪着头想事情。 纪嘉奕给他买了包子和豆浆，一笼肉包子宋亦上只磨磨蹭蹭的吃了两小个，然后开始咬着吸管喝豆浆，豆浆他也没怎么喝，但仍咬着吸管不放给纪嘉奕摆摆样子。 “不想吃就别吃了，没逼你。”纪嘉奕自如地打着方向盘转弯，一路上几乎目不斜视，却对宋亦上的情况了如指掌的样子。 宋亦上把吸管从自己嘴里抽出来，呼了一口气，忽而问：“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 纪嘉奕继续面不改色地开着车：“你不知道吗？” 这六个字让宋亦上心里痒起来，他有过很多猜想，奈何昨晚睡得太死，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宋亦上蛮有理地问：“我知道问你干嘛？” 纪嘉奕：“我还能去哪里睡。” 宋亦上：“！” 纪嘉奕貌似看着宋亦上一副要想歪的样子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又补充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宋亦上心里一阵沸腾，拿起放下的豆浆又喝了一口，问：“你……昨晚……难道在我……？” “我重新开了间房。”没等宋亦上说完，纪嘉奕打断了他。 “哦。”宋亦上再次放下了豆浆，“我还以为……算了，没事儿。” 纪嘉奕：“你还以为我们睡的一张床吗？那又怎么样，我嫌床挤，但看你睡得挺舒服的。” 宋亦上扭过头，一手撑着下巴，十分认真地说：“一起睡一张床没事啊，我还以为我们睡了。” 刺耳的刹车声忽然传来刺激着人的耳膜，车子忽然一下就停下来了。 由于惯性宋亦上直接往前撞了撞，重新坐好之后他瞪大眼睛看着纪嘉奕，纪嘉奕拧开车上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又把吹暖风的空调关掉，说：“红灯了。” 自此，车内陷入了沉默，关了空调，仍觉得温度有点高，宋亦上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拿手在自己脸庞扇了扇风，然后轻声咳嗽了一声。 他只是轻松咳了一下，纪嘉奕便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事儿。”宋亦上摆了摆手。 他在纪嘉奕的车上低下头左右观望，像在找什么东西，最终却遗憾收场。 纪嘉奕把自己刚刚喝过的水递给他：“不嫌弃的话。” 宋亦上盯着那水看了半天，没有接话，他拿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把瓶子攥在手里，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宋亦上握着水瓶悠闲地看着前方，突然发现纪嘉奕朝副驾驶压了过来，骨子里的野性让他猝不及防的一手抓住了纪嘉奕的胳膊，一手从身侧伸起等着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纪嘉奕清冷的眼神从镜片后显出来却不显得疏离，他用另一只手直接摸在了宋亦上的头上。 “你发烧了？” 宋亦上放开握着纪嘉奕的手，有些闷闷地说：“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纪嘉奕没有说话，车厢内降临了新一波的沉默，目光一对上，两个人都想逃，可先移开视线的人总是怂了些，于是他们就那么僵持着，车内的温度一路飙升，热浪一波波的涌来，在这世上，天地间，眼睛里除了对方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如果心跳声能够放大的话，那这里的声音一定很乱，很急，仓惶而无序。 “嘀嘀……”身后的车队忽然传来不满的喇叭声，纪嘉奕重新坐了回去，红灯转绿，行人驻足，早高峰川流不息，路口的交通高效运转，纪嘉奕启动了车子融入了车流，视线里远方的云朵格外洁白飘逸，片片金光渗透进去，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晨景里，方才的那场暧昧也像天边游荡的白云，远在天边，难以捉住。 “这几天拍戏强度太大了，你可以休息。”纪嘉奕说。 宋亦上想都没想：“不需要，工作要紧。” 纪嘉奕的声音比以前柔和了一些：“可是你的感冒……” “不碍事的。”宋亦上说，“这件事不需要商量了，我的身体我清楚，你如果和我说下场戏该怎么演，那我们还可以商量。” 纪嘉奕的视线一直看着前方，最终缓缓说：“随你。” 遂了宋亦上的愿，可真到了片场，纪嘉奕对他的关注却一点不比以前少，放佛感冒是个大病似的。 宋亦上一到片场，首先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钱余，他把钱余提到一边，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一副准备开训的样子。 钱余看着自家亲主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以为宋亦上知道自己服侍二主后要大发雷霆了，慌忙先占领道德的制高点：“哥哥，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是方翰渊威胁我，我才给他跑腿的！” 宋亦上听得一头雾水，忘了要问责钱余早上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剧组的事儿，他问：“方翰渊欺负你了？” 钱余支支吾吾地答：“也……没有。” 没有这两个字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没法不联想，加上钱余这几天的确经常见不到他的身影，宋亦上给他绝对的自由，偶尔不尽助理的义务他也理解，可钱余的确变了。 “你跟我来。”宋亦上的声音沉了下来，脸色也严肃不少，眼神冰冰的，他带着钱余找到方翰渊，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对他不太好？” 此时方翰渊也是一脸问号，他看着钱余，然后冲钱余微笑，钱余是有苦说不出啊，他没想到宋亦上刚到直接让他和方翰渊对峙啊，看到方翰渊朝他扔过来的眼神，钱余痛下决心，对宋亦上一字一顿地说：“他对我，非常好。” 方翰渊依然在一旁笑的如沐春风。 宋亦上回头在钱余肩上拍了一把，“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非常好。”钱余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对宋亦上说：“我主要是怕你骂我，才那么说的。” 宋亦上生出了想把钱余打一顿的心，这貌似和造反也没什么区别，此时却是方翰渊站在了钱余的前面，结结实实把钱余挡住了。 钱余心里忽而生出一丝暖意，此刻他只能看看面前这个人的后脑勺，却放佛还能看见他亦正亦邪的脸。 前面的那个家伙，貌似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时，钱余有点懵，宋亦上也有点懵，倒是纪嘉奕走了过来，问方翰渊和宋亦上：“你俩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化妆提前走戏吗？” 导演一发话，别的都不是事儿，方翰渊把手搭在了宋亦上的肩膀上，朝纪嘉奕笑了笑，说：“解决了点私人的事情，现在马上去。” 只是方翰渊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就那么轻轻一搭，周围的三个人，都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在尬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你说，你为什么要当君子 第44章 钱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另一个，这三个人待在一起时，气氛总是有些诡异，他秉着呼吸，一步一步往后退，忽然又被方翰渊捏住了脖子，仿佛蛇被捏住了七寸。 “你过来帮我贴一下暖宝宝。”方翰渊说。 钱余被提着去了另一边，这里便只剩下了纪嘉奕和宋亦上。 两个人相顾无言，仿佛早上缓解的那点紧张情绪又被点燃了，宋亦上盯着纪嘉奕，他脱下外套，语气有些生硬：“我去准备。” “等等。” 宋亦上停了下来，纪嘉奕这一大早的就来找茬儿不太好吧，先委婉地暗示自己和方翰渊不务正业，现在方翰渊走了，出气筒只剩自己一个了，而且他总不能是看方翰渊不顺眼，那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可是他看着对方顺眼啊！ 算了，让他，宠他，宋亦上心想到。 宋亦上无奈地转过身，等待着接受一场洗脑教育。 “先把衣服穿上，拍戏的时候再脱外套。” “好。”宋亦上懒洋洋的应着，他披起外套，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没事了。” “没事了？” 宋亦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嘉奕，纪嘉奕同样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宋亦上朝他轻微弯了弯眼角：“没事了。”说完他便走进了化妆间。 近日来媒体到剧组采访的频率越来越高，方翰渊虽不是很乐意，但也绝不给差脸色，公司不作为，他自己和媒体的关系不能差，该给的面子都会给，何况将来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宣传手段，但宋亦上明显对媒体的态度要差一些，人家同样也防着他，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和方翰渊一起双采。 然而，只要是和方翰渊一起采访，势必绕不开炒CP的那一套，两人关系本就不差，在镜头前也不会冷脸，于是一到采访时间，有话筒的地方总是最热闹。 今天来的记者蹦跶的最高，她之前粉过宋亦上，现在又喜欢方翰渊，可新人和旧爱一起合作她却脑补了一本人家们的故事，兴奋都挂在脸上了。 可惜宋亦上的心理活动是：…… 宋亦上不是唯一一个不喜欢采访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纪嘉奕。宋亦上因为媒体头大，纪嘉奕也因为媒体头大，在今天宋亦上和方翰渊接受采访前，纪嘉奕便让他们速战速决，结束了赶紧忙别的，甚至还在考虑限制媒体采访的事情。 方翰渊对此极为不解，问他：“你不是和这家媒体关系挺好的吗？” 纪嘉奕回他：“我和哪家媒体关系都好。” 方翰渊：“……” 方翰渊和纪嘉奕合作的时间很长，知道纪嘉奕是有别的原因，便和纪嘉奕借一步说话，走到离人群几步远的地方开始交谈。 宋亦上看见二人正大光明地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那两人还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他心里郁闷，等到方翰渊回来的时候嘴边立刻被记者摆好了话筒，便没来得及问。 今天的记者依然是爱八卦、爱起哄、爱联想的记者，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你俩主演之间有基情的意思，这要在平时，宋亦上铁定要献上一个冷漠的眼神，但今天却反而一反常态，偶尔接那么几句话。 他看见纪嘉奕就在一旁观赏他们的采访。 记者获得了肯定之后，胆子便大了起来，于是提议玩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游戏，方翰渊、宋亦上和记者三人手心手背，和另外两人不一样的第三人可以指定一个人问真心话或者让另两人大冒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坑，而且是个巨坑。 方翰渊料定宋亦上是肯定不会参加的，谁知道身边的人第一个投了赞成票。 记者乐坏了，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第一轮方翰渊获胜，本着热身和娱乐的原则，方翰渊问了宋亦上一个问题：“早上吃的什么？” 宋亦上答：“有人给买的包子。” “哦~”方翰渊和记者都拖着长长的语调应了一声，心中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 第二轮是记者赢了，记者激动的语无伦次，提出的要求是要一张宋亦上和方翰渊的亲密合照。 方翰渊笑呵呵地问：“什么样才算亲密啊？” 记者邪魅一笑：“当然是距离越近越好啦。” 记者说完这句话，感觉头顶飘来一阵寒风，宋亦上正歪着脑袋看他。 “咳咳咳……”记者接连咳嗽了几声，默默偏过了脑袋。 到了拍照的时候，方翰渊和宋亦上对视了一眼，都朝对方靠近，但宋亦上的手一只放在身侧，一只放在体后，仿佛暗示了自己要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摇，方翰渊意会到了他的意思，便打算配合着他只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亦上脚下移了两步。目光却透过人群看了纪嘉奕的方向一眼，自从记者说要玩无聊的游戏开始后，纪嘉奕便转过了身，转而和别人去说话，不再关注这边。 方翰渊和宋亦上站好之后，记者挠了挠头，委屈巴巴地喊道：“肩膀还没碰着呢。” 宋亦上理都没理她，面无表情地冲着摄像头喊道：“三，二——” 最后一声刚喊出来的时候，宋亦上不知看见了什么，手疾眼快地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方翰渊的肩，并做了一个耶的姿势。 拍完照后，方翰渊惊了，记者惊了，只有宋亦上一脸风轻云淡的收回了手。 方翰渊刚想问宋亦上搞什么名堂，却惊觉有一道灼人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纪嘉奕在看他。 方翰渊看看宋亦上：“？？” 方翰渊又看看纪嘉奕：“？？” 记者在最后一刻收获了惊喜后，一脸满足，在采访结束时，决定大发善心给宝藏男孩宋亦上一个问别人真心话的机会。 宋亦上不出所望地把这个问问题的机会留给了方翰渊，他问方瀚渊：“如果你现在要去一个荒岛，只能带人陪你一起去，你想带谁去？” 记者瞬间惊得下巴都掉了，恨不得旋转跳跃在场子里蹦几个来回来抒发内心抑制不住往外冒的喜悦情感。 这是爸爸往嘴里塞糖啊，怎么能不吃？ 方瀚渊貌似还真挺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带一个好玩的人去吧。” 宋亦上也挺认真的想了想这个答案，貌似对其很满意，好玩的人不会是纪嘉奕，这就够了，他眉眼得意的朝纪嘉奕的方向瞥了一眼，看见对方表情疏淡的样子，心情更觉愉悦。 只有记者对这个问题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正欲深究时，宋亦上不幸的告诉对方：“一个问题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采访完后，宋亦上马上去准备自己接下来的戏份，鉴于和方瀚渊的关系越来越熟络，拍起戏来也便越来越得心应手，在接下来两人要演的一场戏里，两人有一场打斗戏，按照剧本上写的来演的话，何厉和陶未在公司的大厅里因为意见分歧大打出手，甚至脸上还挂了彩，在开拍前副导演还在想用不用请个动作指导教一下他们演戏，结果得到了两票反对。 方瀚渊：打架还要人教？说出去也太丢面子了。 而之前就因为打人风波而被迫站在娱乐圈风口浪尖的宋亦上更不需要发表任何言论。 方瀚渊和宋亦上两个人先坐在角落里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又站起来比了比动作，本来这场戏是由副导演负责的，但纪嘉奕却莫名出现在了拍摄现场，把他手里正忙的一件事情推到了下午。 两遍演练过后，男主们竟然排的有模有样，纪嘉奕走到宋亦上和方瀚渊面前，对宋亦上说：“记着这是演戏，你一会儿控制一下你自己。” 宋亦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纪嘉奕，听到这句话他怔了一下，他的眼睛盯着纪嘉奕一动不动，眼睫一眨不眨，心里忽而被一股名为失望的洪水淹没。 不管纪嘉奕是有心还是无意，宋亦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灵魂都出窍了那么几秒，控制一下自己？纪嘉奕这是在反应什么意思呢？当年让他跌下神坛的事情在圈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今天纪嘉奕说出这样的话，打的是什么牌？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的眼睛，仿佛忽然之间也想起了一些旧事，他移开目光，转过脸去，对众工作人员说：“准备一下开始吧。” 方瀚渊对纪嘉奕的话颇有微词，之前的事大家都知道，纪嘉奕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哪怕是无意的也势必会让宋亦上心里不舒服，但他又觉得纪嘉奕不会主动犯这样的错误，心里也疑惑万分，最后只能拍了拍宋亦上的肩膀，让其迅速转移注意力，进入拍戏的状态。 何厉开始对自己的父亲和陶未家的公司怀疑之后，心情一直低落沮丧，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哪怕没有雨露的浇灌也能在摇摆的心里茁壮成长，何厉开始偷偷的搜集当年事件的信息和新闻，冥冥之中，出现的线索和细微的巧合都在把他往被罪恶掩盖的、沉默了很久的真相的地方带。 他和陶未的冲突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 陶未口无遮拦批判记者和新闻行业，何厉原本在一旁静默听着，后来直接和他抬杠，两个人打了一会儿嘴炮，而一直以往心气较高的陶未不想在嘴上输人，说的话越来越过分，直接触碰了何厉一直在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何厉近来心情低落，脑子里和心里都乱成一团麻，而陶未的挑衅仿佛一把火，一下子点燃了成堆的巨量柴草，心理防线濒临崩溃的何厉被□□一激发，直接冲上去给了陶未一拳。 陶未莫名其妙挨了一拳，根本不知道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像个看疯子似的看着何厉，不甘落后地也试着回上一拳。 转眼间，两人开打的轰轰烈烈。 宋亦上近乎把自己带入了角色里，仇视加深后，为了效果，他进一步沉浸，方瀚渊也被带动起来了，两个人演的热闹，旁边看戏的人中却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因为两个人好像都入戏太深了，宋亦上是主动的，方瀚渊是被动的，然而一旦带入了角色，男性天生的好斗心一上来，真真假假便分不清了。 “卡。”在精彩的地方，纪嘉奕喊了停。 方瀚渊全身而退，宋亦上的一只手还抓着方瀚渊的领带。 他俩演的没有任何问题，正是精彩时，纪嘉奕却突然喊停了，周围很多人不理解，包括方瀚渊自己都不太理解，只是觉得他和宋亦上两个人下手都挺狠，演这场戏可是带感情了。 只有宋亦上知道纪嘉奕为什么喊停。 因为他太投入了，纪嘉奕作为他渣演技的改革者和塑造者，当然看出了他几乎完全把自己带进了角色里，这样的精神状态下，他是真的会干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所以在他们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纪嘉奕喊停了，以此来希望他冷静。 宋亦上冷静了。他甚至意识到或许在演戏开始前，纪嘉奕便预测到了他可能会因投入而在这场戏中受伤，所以才有了那句伤人的话。 纪嘉奕没有说停下来的原因，也没有提让方瀚渊和宋亦上改进哪里，只是让他们再来一遍，好似刚刚只是机器出了故障。 纪嘉奕没有说，宋亦上心里已经了解，他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再次开始演戏。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的顺利很多，通过宋亦上和方瀚渊出色的配合，一条过，表演里宋亦上看上去没有那么激进，方瀚渊的情绪很到位，上午的拍摄也暂时告一段落。 结束之后，纪嘉奕穿好外套匆匆往外面赶，宋亦上也披好了衣服追了出去，他快步走着追上纪嘉奕，把对方拦了下来。 纪嘉奕扶了一下镜框，转过身说：“刚刚我说的话是有一点重，对不起，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我知道。”宋亦上把衣服往紧披了披，“虽然你总找我的茬儿，但好像都不是故意要整我。” “我没有。”纪嘉奕立刻说。 宋亦上：“没有什么？” 纪嘉奕：“没有找茬儿。” 宋亦上歪着头想了想，纪嘉奕好像确实没有故意找茬儿，只是有目的性的针对他，让他觉得心堵，但那些针对貌似不是出于恶意，纵观他们这些天的冷战，纪嘉奕尽管看似总给他找茬儿，但每一桩事件都师出有名。 有些出于关心，有些是为了剧考虑。 宋亦上：“好，就当你没有吧。” 纪嘉奕强调：“不是就当，就是没有。” 宋亦上有些想笑了，他看着纪嘉奕刚刚急匆匆的走，问：“你要去哪里？” 纪嘉奕顿了一下，然后说：“见一个朋友。” 宋亦上的好奇心立马上来了：“见谁？” 纪嘉奕似是不想多说：“你不认识。” 谁知宋亦上并没那么好打发：“那他的名字我听过吗？你的朋友，应该也是圈里人吧？” 此刻宋亦上的目光真诚而温顺，像极了之前还在巅峰状态的少年，纪嘉奕看了宋亦上一会儿，然后轻轻松开他的手，跟宋亦上说了句“外面冷”之后下了台阶。 收到一句关心，并没有捂热宋亦上的心房，即使无论关系多么好的人，都要给对方留私人空间，他在台阶旁从左边走到右边，不一会儿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不断给自己以心理暗示，按照纪嘉奕目前的工作强度和休息时的表现讲，这块肉还在他的锅里，虽然他现在吃不上，但别人也没吃上，然而占有欲超强的宋演员仍然觉得任重而道远。 和宋亦上分开之后，纪嘉奕没有说谎，开车去见了朋友，他进了一间咖啡厅，往里观望，朋友貌似已经等候多时了。 纪嘉奕刚坐下，一杯热咖啡便送了过来。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子，那男子一见纪嘉奕过来，冲他微笑点了一下头，两个人看上去关系并不一般，没有一般人见面时的寒暄客套，而是直入主题，那男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纪嘉奕。 纪嘉奕连外套都没脱下，也没顾上喝咖啡，说了声谢谢之后便立即拿过文件来看。 雪白的纸张一页页被翻过，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文件上面写的，是关于宋亦上当初打记者事件的调查。 第45章 纪嘉奕看完文件，什么都没有说，咖啡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他仿佛浑然不觉，也没有让人换，自己喝了大半杯，回去之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而确立了自己还任重而道远之后，纪嘉奕给别的演员讲戏的时候，宋亦上便赶过去站在一旁听，几乎就站在纪嘉奕旁边了。 纪嘉奕当做没看见他，继续给演员讲戏，宋亦上听着听着想看一眼剧本，便不动声色地用手碰了碰纪嘉奕的手。 纪嘉奕很快移了移自己手的位置。 宋亦上又主动碰了碰他的手。 纪嘉奕再次闪电般把手缩回，甚至把手背在了身后。 “喂。”宋亦上无语地看着他，“我想看一下剧本。” 纪嘉奕明白了他的意思，咳了一声，把剧本放到中间，宋亦上靠了过去，纪嘉奕忽然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冰？” 宋亦上：“刚从外面进来，我衣服没兜。” 这时，宋亦上和纪嘉奕不约而同地同时看了一眼纪嘉奕的衣服，也没有兜。 宋亦上一脸遗憾地说：“为什么你的衣服也没有兜？” 纪嘉奕脸上漾出点轻微的笑意，没有说话。 突然他感到自己背上伸过来一只手，宋亦上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大衣的帽子下面。纪嘉奕有些不习惯，身体僵住了，脸也有些僵，于是纪嘉奕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给人讲戏，宋亦上则悠闲地站在他一旁，让自己的手掌享受着帽子下面温暖的温度。 戏讲完，纪嘉奕机械般转了转脖子：“手放下来吧，我要去和服装师说几句话。” 宋亦上把手放了下来，但纪嘉奕一走，他又把另一只手重新放到了纪嘉奕的帽子下面。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只是跟着你而已，走吧。”宋亦上朝他说。 纪嘉奕站在原地待了三秒，然后转身默许了宋亦上的这种行为，于是乎，便出现了宋亦上追着纪嘉奕满场跑的画面，几乎有纪嘉奕的地方，就有宋亦上，宋亦上像只跟屁虫一样，纪嘉奕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等停下来的时候，把手往人家帽子里一放，安然自得的看着纪嘉奕工作，简直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典范！ 纪嘉奕起先还总能觉察到宋亦上的存在，后来渐渐习惯也忽视了他的存在，自已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宋亦上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捣乱，可能只当他是片暖气片，但两个人同进同出的，还是过分醒目了。 不过和方翰渊炒CP，宋亦上拒绝，和纪嘉奕炒CP，他一点都不反感，并且吩咐钱余把自己有兜的衣服全部压在箱底，而是采购一批没有口袋的衣服，这样他便能随时随地黏在纪嘉奕身边，上一秒还是镜头里的公子哥，下一秒离开镜头立马跑到纪嘉奕身边把手伸了过去。 久而久之，宋亦上习惯了，纪嘉奕习惯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钱余混在人群中的八卦中心，对这件事当然有所耳闻，也亲眼目睹，起初不能接受，后来变得麻木不仁，娱乐圈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只要是人，各种关系的人，都能扯上各种CP，都能或睡人、或被人睡轮一遍，其实最近他和宋亦上都反常，他每天被方翰渊使唤，宋亦上的注意力每天也不在他身上，于是两个人互相欺骗，很多事情当做没看见，宋亦上依然给钱余高度的自由，钱余则定时给蓝可汇报，宋亦上这边一切正常。 至于宋亦上对纪嘉奕的态度为什么越来越好，钱余表示可以理解，自己当初可是方翰渊的头号黑粉，现在呢，还不是每天做牛做马，宋亦上和他比起来，貌似情节并不严重。 这么一番洗脑下来，钱余便对宋亦上的反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日拍室内的戏份，屋内的暖气开到最大，仅穿一件羊毛衫便觉得热，众人都没穿外套，宋亦上也没了凑过去的理由，刚回头，便看见方翰渊和纪嘉奕在一起闲聊。 他手里拿了两瓶热白开水凑过去，从方翰渊和纪嘉奕中间穿过，心机地把他俩隔开，自己站在中间，然后左右看了一眼，问他们：“喝水么？” 还冒着热气的水就在手边，方翰渊和纪嘉奕各拿了一杯，宋亦上双手环臂，问他们：“在聊什么？” 方翰渊：“导演在指导我演戏。” 宋亦上立刻转头问纪嘉奕：“你怎么不指导我？” 纪嘉奕看了他一眼：“你没有问我。” 宋亦上咬咬牙：“我有问题。” 纪嘉奕：“什么问题？” 宋亦上摸了摸头：“我一会儿单独找你。” 方翰渊站在一旁看着好戏，“你俩最近关系不错，不冷战了？” 纪嘉奕：“我们什么时候冷战过？” 宋亦上：“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差过？” 方翰渊：“.…..” 方翰渊：“OK，当我没说。” 方翰渊站在两人对面，总觉得这个地方不是好地方，这俩人关系差的时候气氛不对，关系好的时候气氛还是不对，于是他迅速撤离，去找钱余。 恰逢到了吃饭时间，像钱余这种没什么事的无名小卒可以先偷偷领饭，钱余上午为方瀚渊跑了一上午腿，解决了一些私人事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他先去找领队的小哥领饭。 冬天室外的温度是深入骨髓的低，有几份饭送来的时候被扔在外面，很快温度跟着降了下来，小哥便把最外面一份给了钱余。 钱余摸着透心凉的饭盒，问小哥道：“给我一份里面的吧。” 小哥白了他一眼：“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饭，这外面的只是凉了一点，又不影响你吃，再说了，你吃了里面的饭，像方翰渊那样的人吃什么？” 钱余的五指渐渐捏成了拳，可他却没有足够的底气和面前的人吵一架，在剧组本来宋亦上的地位就不怎么高，他作为宋亦上的助理，可谓更不得势，奈何心里有一股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雪片纷纷扬扬洒在大地上，外面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好似挂起了纱巾般的雪帘，瞟了一眼雪景，钱余的心比外面更寒，他一动不动地看那小哥看了半天，最终伸手一把拿过了饭盒。 方翰渊优哉游哉地从柱子后面走了过来，视若无睹地看了一眼钱余手里的东西，朝小哥说道：“给我拿一份。” 小哥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份热腾腾的饭菜，笑眯眯道：“今天吃的有些早啊。” 方翰渊接过饭，并没有搭他的话，而是又悠哉悠哉地走到钱余身边，拿自己的饭换了钱余的那份饭。 钱余瞠目咋舌，小哥惊慌失措，只有方翰渊一人脸上欣喜，看着窗外的景象：“下雪了，好漂亮。” 小哥慌慌张张的打算重新拿出一份饭，但方翰渊已经推着钱余去了一个视线极好的地方，桌椅前正对着大扇的玻璃。 方翰渊拆开自己的饭，神思一直在游离的钱余忽然回过神来，他刚要把那盒凉了的饭重新拿到自己面前，方翰渊已经动了筷子，不仅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并且把饭盒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钱余拿着自己的筷子不知所措，方翰渊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愣着干嘛，快吃啊。” 于是钱余坐在他旁边，打开了自己的饭，他最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方翰渊了。 吃了几口，钱余扔下了筷子，看着外面白色的世界发呆。 “怎么不吃了？”方翰渊问。 “不行，你不能这样。”钱余说。 方翰渊笑了：“哪样啊？” 钱余咳了一声：“就比如今天这样。” 方翰渊又问：“今天这样是哪样啊？” 钱余崩溃：“这样下去不好，我以后可是还要以黑你为生的。” 方翰渊对着玻璃笑了起来，一阵风吹过来，雪片纷纷朝窗户袭来，浪潮般拍过来，离方翰渊的脸只有咫尺间的距离，遇到那一层玻璃屏障却又通通静止。 方翰渊扬着头看雪，钱余歪着头看方翰渊的侧脸，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那你以后别黑我了，改成喜欢我啊。” 钱余的心扑通一声静止了。 方翰渊走后，宋亦上还在纪嘉奕视线里，宋亦上双手插着兜，没什么正经事，唯一的动作是像做贼似的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一眼，于是纪嘉奕问他：“不是想让我指导你吗？你想问我什么？” “哦，那个……”宋亦上随手捡起一旁句剧本，回答纪嘉奕：“我用黑笔勾住的那里。” 纪嘉奕看了看那里，先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耐心地给宋亦上讲起来，可惜宋亦上的注意力并不在纪嘉奕讲的话上，而是在纪嘉奕的脸上。 纪嘉奕讲完，偏过头看宋亦上，看见宋亦上也在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宛若上课开小差的学生。眼神明明是迷茫的，却又有清亮的光，纪嘉奕的脸有些黑了，他把剧本放下，沉着声音问宋亦上：“我刚刚说的话，你有什么看法？” 宋亦上没什么看法，他根本没有认真听讲，看着纪嘉奕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的视线越过一旁的人群，看到了屋外飘扬的白雪，反而问：“导演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就像那纷飞的雪片，旋转着，旋转着，就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我真的很难。 第46章 纪嘉奕看到窗外好似有一片雪花停在了半空，他也稍微晃了一下神。 “啊，我是问，你喜欢什么？”宋亦上回过神来，也匆忙改口。 纪嘉奕看了宋亦上一眼，清凉的眼神从镜片里传出来，一时间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他留下一句：“下次记着问点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只剩宋亦上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撇了撇嘴，看见手机的通讯录里有一个添加好友的信息，看头像是位美女，但没有任何备注信息，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宋亦上接了起来：“你好。” “喂，小子，为什么要拒绝加我为好友？”语气是泼辣的，但声音确是甜美的，宋亦上觉得这女声很熟悉，可他平时接触的女艺人不多，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是哪位姑奶奶。 “你好，请问你是？”宋亦上问。 “喂！”对面再次咆哮了一声，宋亦上把耳机远离了自己快一米，听见对方说：“你将来究竟想不想进纪家啊，我你都忘了？” 宋亦上终于想了起来，这是纪嘉玉。 “哦，有什么事？”宋亦上的语气依旧不热络。 纪嘉玉的心情也烦躁起来：“今天是我哥生日，我现在在外面录节目，你帮我取一下礼物送给他。” 宋亦上喊道：“今天他生日？” 纪嘉玉跟着喊：“你不知道！” 宋亦上：“现在知道了。” 纪嘉玉：“……” 纪嘉玉沉默了一分钟后开始说：“心疼我哥，该不会遇见了一个骗感情的吧。” 宋亦上无语：“大小姐，整个剧组都没有人知道好吗？” 今天一天的拍摄都结束了，整个剧组并没有有人过生日的气氛，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讲，如果众人知道今天纪嘉奕过生日的话，早组织庆生了，戏拍完众人也会留下来一起为纪嘉奕庆生，然而今天不管在谁眼里都是极其普通平凡的一天。 看来纪嘉奕并不想让众人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希望大家为他庆祝。 纪嘉玉接他的话说：“是啊，是没有人知道，但你俩不是关系不一般吗？白磕了。” 宋亦上：“……我挂了。” 纪嘉玉：“等等等等，我还有事。” 宋亦上：“讲。” 纪嘉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宋亦上挂了电话。 纪嘉玉对着手机骂了半天。 宋亦上通过了纪嘉玉的好友申请，然后给钱余打了个电话，先让他取快递，然后让他买一个蛋糕。 钱余：“买生日蛋糕做什么？我的生日还没到。” 宋亦上：“……不是给你买的。” 钱余：“！” 钱余：“不是给我买的？难道是给别人买的？” 宋亦上：“废话。” 钱余：“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宋亦上想了想，措辞说：“没有。” 钱余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没有就好，哥哥你现在是上升期艺人，是不能谈恋爱的。” 宋亦上顿了顿：“记得取快递。” 今天收工结束的早，很多人收拾东西先回去了，宋亦上等到纪嘉奕收工的时候蹦了出来，说要搭他的车。 “你的司机今天又罢工了？”纪嘉奕开了车门。 宋亦上寄好了安全带：“对，可能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宋亦上坐上了车，一边跟钱余发消息看事情办的进度，一边套着纪嘉奕的话：“一会儿你有约吗？” 纪嘉奕并未回答有或者没有，而是问：“你有什么事？” 宋亦上：“如果没有的话想请你吃饭。” “你最近和方翰渊频繁挂在热搜上，还想去哪里吃？” “回酒店去我房间啊，钱余买了很多烧烤。” 纪嘉奕开着车，没有再说什么，宋亦上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他给钱余发消息：【蛋糕买好了吗？】 钱余回：【买好了，怎么处理？】 宋亦上：【放我房间。】 钱余：【好的。】 钱余一边提着蛋糕一边抱着快递和烧烤往宋亦上的房间走去，不知怎么迎面撞了一个人，钱余为了保住蛋糕把快递扔在了地上，气呼呼地刚准备谴责对方，定睛一看之后，怂了。 方翰渊摸着自己的手腕看他：“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钱余摇了摇头：“不清楚，我还想问你，剧组最近有人过生日吗？” 方翰渊替钱余捡起地上的快递，看了一眼包装精美的包装盒，说：“我没听说有人过生日，蛋糕是宋亦上让你买的吗？” 钱余点点头，“不仅要买蛋糕，还要取礼物，买烧烤，我忙一下午了，可是问了一圈，今天没人过生日，郁闷。” 方翰渊把那礼物仔细端详了一翻：“看上去很高档，应该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方翰渊和钱余对视了一眼，眼睛开始不安分的乱瞟起来，似乎有个秘密昭然若揭，但他们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最终是方翰渊打破了僵局，他问钱余：“宋亦上，是不是，嗯？” 钱余：“嗯？” 方翰渊：“不懂嗯？” 钱余：“好像懂，但是不知道理解的到不到位。” 方翰渊笑了笑：“我觉得你理解的很到位。” 钱余：“我也觉得我理解到位了，要不我们把东西放进房间之后，待在楼道的拐角处捉奸？” 方翰渊挑了挑眉：“好啊，看今晚谁会进他的房间？” 钱余：“如果是哪个不入流的女演员，我看可姐怕是要剥了我的皮。” 方翰渊：“万一是哪个有名有望的呢？” 钱余：“有名有望的女金主？感觉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钱余说完之后，感受到周围有一阵寒意，方翰渊也没再开口说话了。 他把东西在宋亦上房间里放好之后，回头看方翰渊：“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方翰渊：“生哪门子的病，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每天哥哥哥哥的叫，不太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基呢。” 钱余：“会吗？你不这么叫，可是你搞基啊。” 空气中安静了那么三秒，钱余举起了自己的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虽然我本人不搞基，但我不歧视的，我对你没意见，真的。” 方翰渊默然凝视着他，忽然问：“谈过吗？” 钱余问号脸：“谈什么？” 方翰渊双手环臂靠在了墙上，用淡淡的口吻说：“你说谈什么？” 钱余抬头看了看天：“我要是说没有，你会嘲笑我吗？” 方翰渊从墙边起来，轻轻地笑了：“嘲笑倒是不会，只是觉得你刚刚说的话缺乏可信度。” 钱余：“我说的什么？” 方翰渊：“不搞基啊。” 钱余义正言辞，脸上却有些泛红：“不可能！我是不会搞基的！真的！我和你可不一样！不一样！” 方翰渊的眸色深了些，嘴角依然是带孝的，他拍了拍钱余的肩膀，率先出了房间。 方翰渊出来后，钱余也跟着出去了，钱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他觉得自己还是脸皮儿太薄了，不像方翰渊，看着衣冠楚楚，其实只是表面而已。 “我们还埋伏吗？”钱余冲着方翰渊的背影喊道。 “当然了。”方翰渊回头，“你没感到宋亦上最近有些反常吗？连带着身边空气里的气息都变了。” 钱余跟着他走到拐角：“什么气息？” 方翰渊：“你是好奇宝宝吗？” 钱余：“哥哥他的确有些反常，他最近呢……” 不知钱余说了什么刺激到了方翰渊，方翰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恋爱的气息，懂了吗？单身狗。” 钱余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站在方翰渊身后，两个人一起藏在了拐角。 没过多久，他们很快从电梯的出口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前面的那个是宋亦上钱余一眼便认出来了，激动的喊了一声，方翰渊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钱余挣扎着辨认着后面的人，看了半天之后发现是纪嘉奕。 他扒拉开方翰渊的手，轻声说：“认错了。” 方翰渊不以为意：“你怎么知道认错了？” 钱余回过头说：“那是导演啊。” 方翰渊继续反驳：“导演怎么了，确实是他俩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的。” “不是。”钱余解释道，“我们的司机总是莫名其妙的罢工，现在他俩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一起出入上下班不用大惊小怪。” 方翰渊眯起了眼睛：“那万一他俩一会儿要是进了同一个房间呢？” 钱余笑：“怎么可能？下班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钱余说完看见方翰渊朝他抬了抬下巴，只见宋亦上和纪嘉奕一起进了宋亦上的房间。 钱余：“……” 短暂的错愕过后，钱余很快为自己挽尊：“拜托，你不能以为你搞基，然后就全世界都搞基，人家是朋友，是同事，下了班去对方房间里逛一圈怎么了？” 方翰渊朝钱余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那继续等，看导演什么时候走，或者也可以等你的嫂子出现。” 钱余瞪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于是两个人继续在楼道里守着。 宋亦上和纪嘉奕进了房间后，纪嘉奕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烧烤，香气也萦绕着整个房间。 “一起用餐吧。”宋亦上对他发出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方瀚渊&钱余：有奸情，准备！ 第47章 纪嘉奕觉得今天的宋亦上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纪嘉奕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暖黄的壁灯散出温暖的光芒，在他身上投下一圈深浅不一的光影。 他拿起筷子尝了几口食物，忽而抬起头问宋亦上：“你不吃吗？” 宋亦上原本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吃东西，纪嘉奕打破这份宁静，宋亦上也才从走神中回过头来，他起身朝柜子旁走去，说：“我先去拿个东西。” 纪嘉奕工作劳累了一天，胃里自然是空的，他继续低下头来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猝不及防的，屋子里一片黑暗，所有的光亮在瞬间全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纪嘉奕倒是并未有丝毫的惊慌，他放下筷子，看着眼前一片的漆黑的环境，喊了声：“亦上，是不是停电了？” 没有声音应答。 过了一会儿，纪嘉奕打算再次开口，但这次在他张嘴之前，一道光亮率先走进了他的视线。 宋亦上抱着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朝他走了过来，浓香诱人的方形奶油芝士蛋糕上插着几根闪动着火苗的蜡烛，火苗在宋亦上怀里跃动的很稳，橙黄的光虽然微弱，却足够温暖有力量，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纪嘉奕看了那蛋糕一眼，便一直盯着宋亦上的脸看，烛光下宋亦上的脸更加立体深刻，像电影镜头里加了一层柔和而鲜明的滤镜。 “纪嘉奕，生日快乐。” 纪嘉奕觉得一阵恍惚，好似眼前的人置身在烛火的幻境里，记忆中这是宋亦上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之前宋亦上就算再不满，再有意见，也会称呼他为导演，而不是直呼名字。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这个少年口中被念出来，竟也有点好听。 纪嘉奕垂下眼睫，半晌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宋亦上半跪着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指了指一旁的包装盒：“那是你妹妹给你的生日礼物。” 纪嘉奕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纪嘉玉泄的密，他自己不希望任何剧组的人为他过生日，不然每年的这天对他来说都“不得安宁”，于是自己的生日一直瞒着，除了家人和关系极其密切的好友，都是不知道他的生日的。 纪嘉奕接过纪嘉玉的礼物，不过他并未拆开看，而是放在一边，转头问：“那你的礼物呢？” 宋亦上：“哪有人主动要礼物的？” 纪嘉奕静静看着他，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他抿了抿嘴，把双手收回去搭在腿上，身子又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 “有本帅哥陪你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你想要什么都差不多能买得起，但是我可不好买。”宋亦上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并从床底拿出了一把吉他。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吉他，并不昂贵，却被宋亦上视若珍宝，这把吉他陪他几乎走过了青春，从他最开始在练习室里练习到第一次登上舞台，几乎都有这把吉他的身影，宋亦上取出了吉他，调了调弦，开始弹吉他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宋亦上弹得很慢，再加上用吉他弹出这样的节奏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他清亮的嗓音让这段旋律听上去分外美好，宋亦上唱歌的时候是微低下头看着吉他的，他坐在地上，纪嘉奕只能看见他的脑袋顶和若隐若现的下颌。 烛火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宋亦上隐在微弱的火光里，唱得很陶醉，这感觉就像他第一次接触吉他，笨拙地弹着简单的歌谱一样，屋里几乎没风，但人只要稍微一动，火苗便开始跳跃。光影偶在宋亦上的脸上欢泼的游走，摇曳，将那张脸衬托的更加风情。 生日歌唱完两遍后，宋亦上放下吉他，对纪嘉奕说：“吹蜡烛吧。” 纪嘉奕吹了蜡烛，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漆黑一团，宋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起来，到了纪嘉奕身边。 黑暗中，纪嘉奕一时再往方才的地方看宋亦上，竟然找不到他的影子，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向空中伸去，四处观望试图站起来。 一只手忽而在暗夜中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在找我吗？”宋亦上忽然用遥控打开了房间的灯，眼前的世界瞬间又亮了，纪嘉奕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了一下眼睛，再次缓缓张开眼睛站起来后才看见宋亦上就在他眼前。 宋亦上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脸前，纪嘉奕偏过头，将自己的手缩回来，仿佛刚刚刹那间的惊慌错乱只是给人的一个错觉，他把衬衫袖子挽起，脸上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情，拿起刀叉开始十分优雅的切蛋糕。 屋外，钱余已经有些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朝方翰渊说：“导演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啊？” 方翰渊仰着头靠在墙上：“万一人家是主角，现在在里面待着不是很正常么？” 钱余目露凶光：“我说不要以为大家都是你好不好，同事关系好不好，你怎么每天脑子里都是啥儿色？？” 方翰渊懒得和他解释，他饶有兴致地靠在墙上回忆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深觉宋亦上和纪嘉奕的关系有猫腻，虽然他之前没怀疑过纪嘉奕，也没怀疑过宋亦上，但现在这俩人大概率有问题，现在和钱余打嘴炮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一会儿极有可能要被打脸的。 “喂，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了？”钱余见方翰渊不搭理他，一时间又觉得无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方翰渊很想白他一眼，但钱余又自顾自地开始说一堆废话，方翰渊终于忍不住说：“你很闲吗？” 钱余不说话了，而后缓缓说：“我只是有点困了，导演万一一晚上不出来怎么办？” 方翰渊瞥他一眼：“怎么会呢，普通同事而已，顶多打两局游戏就出来了，又不是打那啥。” 钱余：“要不我们打游戏？打游戏就不困了。” 方翰渊：“不了吧，我还不想让你在游戏里叫爸爸。” 钱余瞪眼睛：“？我技术很好哒！” 方翰渊笑着轻声“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连一个鄙夷的眼神都不想给，钱余一看便待不住了，非要凑过去和方翰渊一争高下。 方翰渊等着也很无聊，便同意了钱余的游戏邀请，两个人打开手游，开始边玩游戏消磨时间，并不时关注着宋亦上房间的状态。 不玩不知道，一玩吓一跳，钱余自认为自己每天不务正业，玩游戏可谓出神入化，谁知方翰渊每天都在认真工作，平时也不见他玩游戏，没想到一到了战场上，被人血虐。 “还玩吗？”玩了三场后方翰渊问道。 钱余：“你是魔鬼吗？” 方翰渊挑眉：“我是拯救你的天使。没有我，你会死的更快。” 钱余咬了咬牙：“再来！” 宋亦上房间里，纪嘉奕切好了蛋糕，先递给宋亦上一块儿，蛋糕很甜，宋亦上吃得很慢，纪嘉奕也吃得很慢，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宋亦上用脚提了提纪嘉奕的小腿：“为什么你的蛋糕上没有巧克力片，这可是寿星该吃的吧，想要吗？” 纪嘉奕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蛋糕上没有，他刚刚切的不均匀，把带巧克力的给了宋亦上了。 “你吃吧。”纪嘉奕说。 “你真的不想尝尝吗？”宋亦上问他。 于是纪嘉奕伸出勺子，想拿自己的勺子去接宋亦上蛋糕上的装饰，他的叉子刚碰到宋亦上的蛋糕，宋亦上叉着巧克力的叉子也刚刚好送到他的嘴边。 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半晌，纪嘉奕说：“我自己来吧。” 宋亦上却并未收手，纪嘉奕坐在椅子上，他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整个人便比纪嘉奕高一些，他把叉子朝纪嘉奕又送的近了些。 气氛忽而玄妙了些，唇边有巧克力清甜的香味，纪嘉奕不知在想什么，他稍微往后克制地移了移，再次开口：“谢谢，我可以自己……” 话还没说完，宋亦上便在他开口的时候把巧克力送进了他嘴里。 纪嘉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但宋亦上仿佛什么都没做，重新拿起叉子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块儿蛋糕。 他一边吃着，一边对纪嘉奕说：“都没有人给你过生日，你看，我对你好吧？” 纪嘉奕让醇香的巧克力在自己嘴里融化，仿佛自己思考的中枢都被这甜的发腻的东西入侵了，可这又是他不可以接受的甜度，于是喉咙里一阵难受，于是心里甜而苦，有蜜也有刀。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仿佛在走神，他又碰了碰纪嘉奕的小腿，“我对你好不好？”宋亦上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纪嘉奕终于放下手里的蛋糕，嗓音有些清凉地说：“好，但是以后别再这样了。” 说完，纪嘉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谢谢，今天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纪嘉奕想要离开，宋亦上喊住了他，但等纪嘉奕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见纪嘉奕的脸上是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肃和漠然，那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忽然忘了自己想要再说些什么。 “晚安。”宋亦上最后说。 第48章 钱余和方翰渊打游戏正打的火热，方翰渊瞥眼看见宋亦上房间的门开了。 方翰渊立刻停了下来，钱余趁他分心，于是便理直气壮地当了一回小人，让方翰渊血条直降为零。 钱余开心的跳了起来，刚想大叫又被方翰渊捂住了嘴。然而兴奋的钱余并不知道纪嘉奕走了出来，而是以为方翰渊要对他进行报复，于是一口下去咬了方翰渊的手。 “啊——你疯了吗！”方翰渊朝他吼道。 “谁让你心胸这么狭隘！我不过赢了你一局，你就捂住我的嘴！”钱余毫不示弱的回击，两个人这边吵了起来，终于引起了纪嘉奕的注意，纪嘉奕回过头来，他们鬼鬼祟祟地躲在走廊的楼梯口，停下了步子。 暴露之后方翰渊没什么好说的，对钱余说：“走，过去打个招呼。” 钱余缩起了脑袋：“远远的打个招呼不好么？” 方翰渊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还被钱余像啃大棒骨一样的抱在怀里，无奈动了动他的手说：“我们这个样子远远的打个招呼，那今晚究竟是谁捉奸谁？” 钱余立刻松开方翰渊的手，方翰渊转身朝纪嘉奕走了过去，钱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你俩在这里干什么？”纪嘉奕问。 方翰渊和钱余对视一样，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看到一片茫然：默契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没有…… 可是不回纪嘉奕的话又不太合适，于是纪嘉奕听到了方翰渊说：“我约他出来拿个东西。”同时听到钱余说：“我们是偶遇的。” 方翰渊：“……” 钱余：“……” 纪嘉奕朝他们身上看了一眼，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很会表情管理，今天也依旧没继续问什么，而是试图跳过这个话题，可是方翰渊和钱余都明白，纪嘉奕刚刚朝他们身上一起瞥过来的那一眼已经足够八卦，只不过导演脸皮薄，没好意思问下去而已。 钱余战战兢兢，方翰渊倒是不以为意，他看着纪嘉奕的脸，忽然问：“导演嘴角怎么有奶油？” “是吗？”纪嘉奕摸了摸嘴角，“刚刚吃了带奶油的东西。” “蛋糕？”一旁的钱余终于发现了新大陆，“导演刚刚吃了带奶油的东西？” 纪嘉奕点了点头。 钱余看着纪嘉奕，又看了看宋亦上的房门，他充分动员了脑细胞，企图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一切，然而越接近真相，那群小细胞反而纷纷刹住了车，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方翰渊笑了起来：“导演生日快乐。” 纪嘉奕并未立即接话，他的生日一直是一件非公开的事情，正当他在考虑是接了方翰渊的话还是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的时候，只听方翰渊又说：“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连我都不告诉过分了，礼物你不喜欢我就不准备了，祝福一定要收下，这是来自你一个学生和朋友的心意。” 话已至此，纪嘉奕脸上温和了些：“谢谢，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纪嘉奕走后，留下方翰渊和钱余面面相觑，钱余：“我们继续什么？我怀疑导演是故意的。” 方翰渊：“不用怀疑，他就是皮了一下。” 钱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啊！那我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呀！” 一听这话，方翰渊终于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担心一下如何证明房间里的人的清白吧。” 钱余：“！” 方翰渊这句话点醒了他，纪嘉奕吃了生日蛋糕，纪嘉奕今天过生日，宋亦上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嘉奕，方翰渊都不知道今天是纪嘉奕生日……钱余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方翰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翰渊倒是没他这么反应大，反而还有些不以为意：“别紧张，这不没留下来过夜么，等什么时候留下过夜了，你再嚎。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方翰渊说着就要走，被钱余硬生生拉住了：“等等，那我们真的不需要解释一下嘛。” 方翰渊：“解释什么？” 钱余急了：“和导演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导演不会是个大嘴巴吧？” 方翰渊：“导演又不是大嘴巴，再说了，我们解释什么啊？” 钱余：“导演……刚刚不是误会了吗？” 方翰渊笑了：“导演的心思你猜的到么？我看是你误会了吧，心里有鬼啊，该不会是迷上我了吧？” 钱余拒绝：“没有！” “钢铁直男要保持哦。”方翰渊突然又朝钱余走近几步，像玩儿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才转身离开。 凌乱的钱余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发型更乱了，他不想回房间，索性敲了敲宋亦上的门。 宋亦上几乎是秒开了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钱余，连门都不想大开了，问他：“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钱余有些委屈，硬是把门推开，自己走进去之后关上了门，看见了桌子上还剩着大半个蛋糕，于是说：“我来找点吃的。” 宋亦上：“……” 宋亦上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钱余吃蛋糕，钱余被他盯的发毛，咳了一声，试图让自己更有底气些，他问宋亦上：“哥哥今天是给人过生日了吗？” 宋亦上嗯了一声。 钱余心里有底不少：“那个人是导演吗？” 宋亦上又嗯了一声。 钱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澎湃，问：“你为什么要给导演过生日？” 宋亦上：“不为什么，就是想给他过。” 钱余：“这世上哪有不为什么的事呀，你是不是对导演有什么企图？” 宋亦上再次嗯了一声。 宋亦上答得很快，几乎不用思考，钱余手里的叉子抖了一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又小声问宋亦上：“什么企图啊？” 问完这个问题，钱余有些胆颤心惊，连忙大口咬了一口蛋糕，生怕下一秒宋亦上就要发飙把他赶出去，那可就连蛋糕都没的吃了。 这次宋亦上也顿了顿，但随后他说：“还能有什么企图，你这个单身狗当然不懂。” 钱余猛然咳嗽起来，整个人也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宋亦上过去扶他，并给他倒了一杯水，钱余摆摆手，抓着宋亦上的胳膊问：“哥，你来真的啊！” 宋亦上把钱余扶起来：“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钱余很郁闷：“都是被方翰渊传染的是不是！” 宋亦上想了想：“要骂还是骂纪嘉奕吧，真没方翰渊什么事儿。” 钱余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那导演，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把宋亦上问住了，他实事求是地答：“不好说。” 钱余：“啊？导演跟你表白了么？” 宋亦上摇了摇头。 钱余：“哥哥你一厢情愿啊！” 这话还真让宋亦上没法儿接，宋亦上盯了他半天：“表白这种事当然得我来做，但是还要等一等，往后拉一下进度条。” 钱余此时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了，他跟在宋亦上身后很久，他自认为对宋亦上很了解，知道他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 宋亦上像是看穿了钱余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说不出原因，只能把锅甩给命运了。” 钱余这时小声说：“如果导演……导演不喜欢你呢？” 宋亦上的脸色陡然变差，瞪了他一眼。钱余忙说：“我是说如果……” 宋亦上的眼睛忽然弯了一下：“不喜欢我是他的损失。” 钱余生怕宋亦上此时再来自恋的夸一遍自己，忙换了话题：“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全宇宙的男神，话说今晚还有你的节目，前两期网上其实反响还不错，节目整体的收视率也在一路走高，风评很好，今晚播出的你看了吗？” 宋亦上想了想，钱余说的节目是他在进组之前被蓝可拉去救急的，一位小偶像为了一部网剧的男主在节目临录放弃了当嘉宾，于是宋亦上就被蓝可塞进去了，充当那个最没有存在感、在节目里打酱油的临时嘉宾。 说他是临时嘉宾是因为这是一档以唱跳为主的选秀节目，叫男孩的舞台，宋亦上是以有名气的选手身份加入节目组的，像他一样有点名气的艺人选手还有一个，他们的作用就是为节目拉来名气和流量，然后逐个在一步步的竞争中淘汰，最终留下让节目组真正想捧的人，说白了，就是去当绿叶的。 “还没看，反正马上就要淘汰了，这个节目热度很高吗？”宋亦上问道。 钱余：“热度很高，你一直在认真拍戏没上网吗？经常上热搜的，而且你的单人热搜也上过几次，公司没买哦。” “哦。”宋亦上看上去好像没有多大兴趣。 宋亦上本人没有兴趣，钱余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个节目录制的时候他也跟了全程，反正马上宋亦上就要淘汰了，那热度也是昙花一现，现在宋亦上每天扎在剧组拍戏，还不能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去捞一把，可把蓝可给气坏了。 “就算你不关心起码发条微博吧，可姐没催你吗？她已经追在我屁股后面骂了好几天了，怎么能不宣传？赶紧给自己加戏啊！这是不要钱的机会啊！” 从钱余的话中，宋亦上仿佛听到了蓝可的碎碎念，于是他只好拿出手机，配合节目组发了一条微博。宋亦上平时不怎么发微博，他不发日常，没什么要宣传的，关注度也不高，于是公司采取放养模式，他本人也喜欢自由，所以他的微博一直都是本人亲自经营，公司从不过问。 宋亦上发完微博之后，便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条微博发了不久，不过问他的蓝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本钢铁直男还能苟 第49章 此时已经很晚了，月光几乎和床头的壁灯一样亮，宋亦上躺在床上看着来电显示第一反应是自己没闯祸吧？ 一般蓝可如果在这么晚直接call他的时候，都是因为宋亦上搞事儿，宋亦上自认为自己每天在剧组勤勤勉勉、认认真真的工作，几乎都和网络断绝了，怎么还被蓝可盯上了呢？ 不过他依然接了电话，只听蓝可开头便是一句：“看微博了没？” 宋亦上拿起自己专门刷微博的手机，一边打开一边问：“怎么了？该不是突然被人爆黑料了吧？” 蓝可：“不是啦，你刚刚发的那条微博知道现在已经多少转、多少赞、多少评了吗？依我这些年来当在这行混的直觉，我觉得你重新要火了！” 宋亦上嘴角微微提了提，内心好像并没有什么波动，他打开微博，一上线便是铺天盖地的@和私信。 这阵势确实生猛了些。 他有点恍惚，这场景和他当顶流那几年似曾相识，虽然没有当初猛烈和震撼，但在这几年也算前所未有了，糊了之后，他很少发微博，往往是只看不发，发了也没人关注，他也不想向别人展示他的生活状态，微博被他一度弃用，都快长草了，而今天，风云变幻似乎只在一瞬，这些在他的微博评论里嗷嗷呼喊的小姑娘们里，有新人，也有旧人，因为太忙，具体的节目他并没有完整的观看，但是看评论，她们在兴奋的同一件事便是他在节目里精彩帅气的表现。 蓝可：“没想到你当个炮灰都能火，果然是命里带红啊，早知道不让你那么早淘汰了，可惜节目已经录了，编导刚刚还和我说很后悔呢。” 宋亦上其实还有些不适应：“网上怎么突然这样了，你们买宣传了吗？” 蓝可：“咳咳咳，哪有钱扶贫，主要是和你同期竞赛的人都太差了，一个个歪瓜裂枣不说，业务水平也不行，于是乎，当年的流量之光不愧是流量之光，从脸到台风，你在台上的表现秒他们没问题，而是你知道为什么火了吗，因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不忍直视，你就是被烘托出来的，尤其是今晚这期播出来之后，很多人都不敢说自己是流量了。” 宋亦上刷了几个关于节目的小视频，他当初录节目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因为签合同的时候给他的定位就是来晃荡一圈，于是他秉着这个原则来晃了一圈便走了，也没好好观察过和自己同台竞技的人，那些小孩儿们心气高着呢，只把他当成一个过气明星看，而他们才是新生代的偶像，于是宋亦上和他们的交流便很少。 他只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用心的唱好每一首歌，竭力跳好每一支舞。 现在细细一看节目，啧啧啧，只能说全靠同行衬托。宋亦上对从天而降、出乎意外的热度没多大的感觉，网友给的热度总是一时的，尽管蓝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半天，但宋亦上敷衍地听了一会儿，便和她say goodbye了。 蓝可最后提醒他要多发微博，宋亦上嗯了一声当听见了，做不做另说，他设了闹钟，明天又该是早起的一天。 月落日升，一天天循环往复，第二天到了剧组之后，宋亦上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刚进剧组的时候，他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大，这种距离感后来慢慢被拉回了些，但今天这种扑面而来的距离感仿佛又回来了，拍摄氛围和之前大不一样，众人都很亢奋的样子，虽然宋亦上并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 最直观的表现首先是方翰渊。 方翰渊在休息时间拿了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宋亦上一杯，用罕见的星星眼看宋亦上：“宋偶像，听说昨晚有你的节目收视率很高，我的很多粉丝出轨了，你要怎么负责？” 宋亦上接过咖啡：“淡定，我和你直说了吧，这节目是提前录好的，我下期就淘汰。” 方翰渊拿着热咖啡：“那真是遗憾，现在节目热度这么高，多待几期就好了。” 宋亦上漠不关心地接过话，毫无惋惜之意，只关心着现在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走戏，下场是咱俩的吗？” 方翰渊朝一旁看了一眼，纪嘉奕正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在走戏之前，你怕是要先接几个采访。” 宋亦上转过身，纪嘉奕也带着人走过来了，今天来剧组采访的记者格外多，纪嘉奕平时是不乐意看见这些情况的，今天破天荒的请进来了。 宋亦上无视了那些记者一分钟，他敏锐的鼻子闻到了纪嘉奕身上带着酒味儿，问：“你昨晚喝酒了吗？怎么今天还有酒味儿？” 纪嘉奕回答宋亦上的问题向来是有选择性的，不想答的一向任性的略过，今天也是一样，他把宋亦上推给了记者，并看了看手表：“时间不要太长，否则收工后再采访。” 记者们连声应承着，簇拥着宋亦上便跑，留下方翰渊和纪嘉奕在一旁看好戏。 钱余站在一群迷妹之间，宋亦上突然又火了起来，顺带着他也沾了光，小姑娘们纷纷问他搞宋亦上的签名，钱余忽然间把腰板立的更直了些。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哥哥竟然这么帅，我有罪！” “哥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太可了！” “宝贝的脸还是那么能打！我呜了……” “宝贝跳舞的时候就是朝我心上开枪的时候！我爱八块腹肌！” “我不当妈咪粉了，我要当女友粉了！” “我不当女友粉了，我要当老婆粉了！” …… 也只有钱余能在这种叭叭叭的氛围里保持愉悦的心情，毕竟宋亦上已经被记者提问的脑壳疼，好久不和这种问题交锋，一时间脑子里没稿儿，只能自由发挥，一让他自由发挥，他便想冷脸，于是一个进阶版的冷酷的宋偶像形象诚不我欺。当年的小奶狗宋亦上确实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在镜头面前的，是一个颇具冷感的酷boy，和他在节目里的形象也十分相符，那就是不笑、专业，不屑的眼神总给人一种c位王者的感觉，那强大的气场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他的唱功，他的舞技，连同他这张脸，在时光的长河里洗涤，给人惊艳，让人沉醉。 宋亦上觉得纪嘉奕今天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就是留给记者们的采访时间有限，打发走记者后他可算松了一口气，转头和钱余抱怨说：“记者真是一种太可怕的生物了。” 钱余微笑：“当年你应付的人可比现在多多了。” 回忆又一股脑涌了上来，曾经的爱恨情仇如过往云烟，只是记忆一直在那里久不散去，宋亦上把五指插进头发里按了按头皮，现在的他这算又火了么？当然不算，只能说重新又有了热度而已，比起他巅峰时期的人气差远了，但是无论如何，经过这一档无力吐槽的小破节目，也让他重新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宋亦上原以为如果自己足够幸运，在现在拍的这部电影里表现又不崩的话，他可能会依靠纪嘉奕的知名度和作品而重新被大家所认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部电影还在拍摄的时候，他却因为一个原本要当绿叶衬托别人的选秀节目小火了一下。 然而这一切看似从天而降，却也是他自己该得的，好多人都说宋亦上当初糊了之后堕落的一塌糊涂，按成绩来看的确是，可是只有宋亦上自己知道，在没有粉丝，没有灯光，没有掌声，没有欢呼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放弃舞台。 练习室里的日日夜夜，孤独和失落每日伴随，如果说之前是实力配不上他的人气，这也成了被大家攻击的箭矢而他无力反击，那后来吃的所有苦更像是孤注一掷的倔强，努力不被人看见，那它的意义又在哪里？没有人在乎你流了多少汗，承受了多少压力，你对自己的塑造或许就是日复一日重复进行着傻逼一般的付出，太苦了，但是宋亦上坚持了两年。 身体和心里遭受的双重痛苦造就了宋亦上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寡言，学费他都教了，汗水浸透整件上衣时身上的黏腻感他并没有忘，同时他也是幸运的，曾经的付出让他的身体对舞步和音乐就像反射般敏感，那些动作和技巧下意识从他身上表现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另一边，方瀚渊和纪嘉奕也站在一起聊宋亦上的跌宕人生，方瀚渊饶有兴致地对纪嘉奕说：“眼光不错啊，当初选他的时候没想到将来能省宣传费吧？” 纪嘉奕：“还要看他这次的热度能维持多久，这部电影上映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方瀚渊看着纪嘉奕：“后续一看命，二看公司的操作，可惜现在他现在几乎处于闭关拍戏的状态，你舍得偶尔把他放出去偶尔浪一浪吗？” 纪嘉奕没有说话，在方瀚渊眼里，凭纪嘉奕的为人处世风格，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似乎也没想听到一个答案，不过他最后听见纪嘉奕说：“让他自己选，他想要的东西，得靠自己辛苦一点去拿。” 方瀚渊觉得自己貌似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两人的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瀚渊：我也想浪 纪嘉奕：不，你不想 第50章 宋亦上郁闷：为什么年纪大的人不稳重反而傲娇？？ 过了没多久，有宋亦上参加的最后一期就要播出了，这播出的时候，宋亦上正在拍戏，还是场大夜戏，按照节目先前的录制计划，参加完这一场，他便被淘汰出局了。 节目火爆异常，多位选手赢来人气小高峰，宋亦上却对此兴致不高，连宣传都是蓝可催着发的，近期工作强度极大，脑子里还住了个人，他没心思研究已经录好的节目，刚好配合着节目组炒出来的低调人设，安安静静扎在组里拍摄。 这节目可谓逆风翻盘，刚播出的时候收视惨淡，后来靠着选手之间因实力差距导致的闹剧而收视一路走高，昔日的流量之光带着一群群魔乱舞的小弟在舞台上选秀，可谓节目比嘉宾火。 微博上的虚假繁荣并未让宋亦上意识到生活有什么变化，热度都是节目组的，他们吃一时的红利，真正让他觉得这节目火少不了身边的人民群众。 剧组的很多工作人员最近都在追这个综艺，看宋亦上的眼神自然变了，能唱能跳脸还好的小哥哥简直就是舞台之光，只能让人纷纷感慨没落顶流依然吊打小新人，宋亦上的专业能力不仅在这两年没有退步，反而更强了，简直是节目里最惊艳的存在。 那种感觉就像是当你觉得他是一滩烂泥的时候，他却在其上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 灯光从两个方向一起打过来，餐桌上，长着陶未的脸的何历与陶父陶母共进晚餐，怀疑的种子种在心里之后，何历边吃饭边和两位老人聊着往事。 老演员在圈里都是有名望的长辈，和纪嘉奕关系不错，纪嘉奕难得温顺，对二老也是尊敬有加，讲戏时不仅让宋亦上好好学习，也让老人们关爱后辈。 现场嘈杂错乱，水晶灯落下的光散在桌上，现出琉璃般的影子，何历拿着汤勺和碗，为陶母盛着热汤。 颀长的身影立在桌前，何历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灰白服，一边稳稳地帮陶母盛汤，动作很轻缓，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套着何父的话。 “公司大力整治废水排放那一年，我还非常小吧？”谈起了陶未小时候的事情，何历的措辞变得模糊起来，他并不知道陶未小时候的那些顽皮事儿，偶尔以笑容回应。 “当年是因为事情被人发现了，赶在报道传出去之前把污水处理了，不然公司要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容易啊。”陶父专心致志地剥着虾，一截虾尾很快被他干脆利落地撕了下来。 何历的动作微微暂停了一下，宋亦上的神情有刹那间的木然，他看着那盆鲜美的浓汤，突然间握紧了勺子。 “事情是怎么被人发现的？”何历又问。 陶父吃完虾，拿湿巾擦了擦手，又扶了一下自己的镜片，表情有些严肃地看着何历：“有些事情没什么好讲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把公司从一个小企业带到这么大不容易，你哪里知道我当年的辛苦。” 何历拿着汤勺在碗里搅动着，看似有目标的找某种食料，又似随意翻动。 陶父不想说，倒是陶母勾起了回忆：“当年的事儿，既闹得大，又没闹太大，有位记者添乱，当时你还太小，我好几晚没睡好觉，但最后虚惊一场，事情平稳解决了。” 听到记者两个字，何厉的手停了下来，汤勺和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把粥放到陶母面前，面容平静无波地问：“什么记者？” “记者啊，”陶母的话还没说完，何厉的手机铃声响了，陶未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急需他赶过去处理。 何厉站在桌前看了陶父三秒，最终决定先去帮陶未解决麻烦。 这一幕戏抓的都是人物的表情和动作，纪嘉奕磨的时间有点长，宋亦上在一边拍着，围在包围圈外的人却炸了锅。 因为在当晚播出的男孩的舞台节目里，宋亦上被淘汰了。 一时间节目组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这是人们原本没想到的，当所有人等着继续看那个男孩时，评委们却关上了这座门。 声嘶力竭的讨伐像浪潮般涌起，不满和质疑声此起彼伏，宋亦上拍完最后一个镜头，离开摄相机后，看见对面的人群中一片唏嘘，还有几个小姑娘红了眼睛。 有人在朝他喊加油，还有人直接冲上来抱了抱他。 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网络上舆论的声势更为浩大，宋亦上也没想到他再次钻进大众的视线里，竟然是靠自己的淘汰和离开。 节目组官博评论被沦陷，为他出声的人把话题炒上热搜，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从刚拍完戏身边人的反应宋亦上便感受出不仅这个节目火了，或许自己也要被人重新认识了。 那一晚的愤怒声从未止歇，男孩的舞台声名狼藉，有很多人因为气愤一夜无眠，也有很多人熬夜忆往昔黄金岁月，但宋亦上却因此睡了个安稳觉。 很久很久了，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蓝可接了很多来电邀约，钱余脸上容光焕发，他们像夜猫子一样熬夜看着网上的舆论走向，很久以后，他们重新认识一夜走红这个词。 媒体和记者是最敏锐的，第一天一大早，便有一窝蜂的人堵在宋亦上住的酒店门口堵人，照相机的闪光灯重新照在宋亦上脸上的时候，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迎面扑来，宋亦上看着眼前那些叽叽喳喳的记者，一时之间不会说话。 他只知道，所有的信号都在告诉他，男孩好像真的重新走上舞台了。 宋亦上不是唯一被包围的人，和他先后下来的人还有纪嘉奕，于是明星导演为他分散了一部分火力，众人渐渐把他俩围在一个圈里，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每个人都发声，乱哄哄的一片，反而没了声音。 宋亦上和纪嘉奕之间还有点小冷战，但被记者们一围，反而报了团，周围的声音乱七八糟，宋亦上也不知道要先回哪个，或者说他还没做好重新与媒体人打交道的准备，于是主动和纪嘉奕聊起了天。 纪嘉奕对记者们还算克制而有理，但他从下楼开始便不停咳嗽，没咳一下，宋亦上的脑袋便往旁边转一次。 “生病了吗？” “没有。” “没生病你为什么咳嗽？” “咳嗽是我的事情。” “难道我不能问一问吗？” “不能。” 当纪嘉奕傲娇地说了句不能后，受到了来自宋亦上的死亡凝视，此时也有迫不及待的记者几乎快把话筒怼到了宋亦上的脸上，大声问着：“请问你对这次的淘汰有什么看法？是不是黑幕？”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比烫手山芋还难接，宋亦上只说了短短几个字：“我尊重节目组的一切决定。”然后他抓起纪嘉奕的手，试图带着对方封锁包围圈，宋亦上走在前面开辟出一条道路后，把衣领立起来网上一遮，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让一下，谢谢。”之后便拉着纪嘉奕一路前行。 纪嘉奕从未面对记者心慌过，这下被宋亦上拉着躲人是头一遭，面子上还有点过不去，不适应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不辨方向的急匆匆的跟着宋亦上往前走。 两个人脚底生风，以很快的速度躲过媒体记者们的追逐，留下钱余和酒店的保安为他们断后，宋亦上轻车熟路地带纪嘉奕绕过酒店的后门，经过安全通道，直接走到了停车场，停在纪嘉奕的车前面，仿佛像看见了自己的车一样喘着气说：“开门。” 纪嘉奕也喘着气咳嗽了，半天没动。 宋亦上见纪嘉奕毫无反应，又朝他伸了伸手：“快开门啊，钥匙给我，一会儿记者们可追上来了啊。” 纪嘉奕抬起他的一只胳膊示意给宋亦上看，之间宋亦上还抓着他的一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不是他不想动，实在是腾不出手。 宋亦上连忙松了手，纪嘉奕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扔给纪嘉奕，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副驾驶。 这是宋亦上印象中纪嘉奕第一次把驾驶座让给他。 机会来之不易，宋亦上接过钥匙，很开心地坐上车启动车子，车辆驶出地下车库的时候他往旁边看了一眼，纪嘉奕依旧戴着口罩，把自己的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在车里为什么要戴口罩？不嫌闷吗？”宋亦上问。 纪嘉奕并未答话，他依旧戴着口罩，把头转向一边，头轻轻靠在椅座上，闭上了眼睛。 宋亦上吹了声口哨，纪嘉奕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对方不想和他说话，宋偶像也暂时保持着自己的自尊，捡起了自己的偶像包袱，一路专心开车，没再开过小差。直到他把车开到目的地，看着纪嘉奕依旧闭着眼睛休息，心里忽而涌起一股冲动，他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纪嘉奕的侧脸，纪嘉奕的眉头微蹙，并未因车子的停下而醒来，宋亦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摸了摸纪嘉奕的额头。 纪嘉奕的额头很烫，快把他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郁闷：为什么年纪大的人不稳重反而傲娇？？ 第51章 宋亦上摸了摸纪嘉奕的额头，心里一凉，连忙开车调转方向，赶往附近的医院。 纪嘉奕大概是生病生迷糊了，还以为没到，便一直安安稳稳的在车上坐着，直到发现宋亦上把他带到了医院，才开始抗议。 纪嘉奕认出面前的大楼不是影视基地的大楼时，宋亦上已经推着他进了医院里，纪嘉奕并不配合，但他浑身没什么力气，身穿白衣的医生拿着听诊器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宋亦上，最后敲了敲桌子说：“先测个体温。” 纪嘉奕扶着椅背要起来，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虚弱，但是态度却很强硬：“不用量了，的确是高烧，这么着吧，要不医生你给我开点药，我回去吃。” 他说完想起来，却被宋亦上一把按着不让起来，生病的人原本便四肢无力，纪嘉奕被宋亦上牢牢困在椅子里，可谓毫无招架之力，宋亦上用一只手控制住他，另一只手腾出来问医生拿了体温计，视线滑过纪嘉奕精致的锁骨，稍微往里探了探，又很快移出来，看向纪嘉奕的脸：“你自己往里放，还是我帮你？” 纪嘉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体温计放好位置，随后闭上眼睛闭目眼神。 体温测量结果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宋亦上吃了一惊，连医生都吃了一惊，太高了，纪嘉奕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她当即建议病人立即治疗，多休息，少工作。 纪嘉奕的身子刚要往前动一动说几句话，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强有力的手按住，他都没回头便说：“你应该听我的话。” 宋亦上手里的力度不小，声音却很轻懒：“偶尔你也要听我的话。我不会放你回去的。” 纪嘉奕连着咳嗽了几声，动静并不小，宋亦上松开了手，急切地看着医生，医生开始在电脑上飞速敲字，不知是在开药还是干什么。 喉咙里传来钻心的疼，纪嘉奕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咙，这次病的确实不轻，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咳嗽不停，喉咙发痛，连意识有时都是模糊的，也是在这种模糊的意识中，纪嘉奕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躺到了一张洁白的床上。 温暖的棉被盖在身上，手背好像有针头刺痛的痛感，但这一切好像很快又远去了，眼前充沛的光线被窗帘挡住，他像一叶扁舟在海里浮沉，耳边却一直有一个缥缈的声音。 宋亦上给剧组打过去电话要请假的时候，钱余和方翰渊两个人都在等他，方翰渊正在镜子前看自己的造型，忽然对钱余说：“帮我买几条内裤。” 钱余下意识开口说了好的，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眼里一片迷茫：“等等，买啥？内裤？” 方翰渊瞥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钱余咽了一口口水，耳根有点发红，他说：“买当然可以买。” 方翰渊从镜子里看他：“那你害羞什么？” 钱余炸毛：“谁害羞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买买买，你什么size的？”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身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瀚渊盯着钱余，把钱余看得心里发毛，方瀚渊偏了偏头，又把头转回来，说了句：“你知道该怎么买。” 钱余一愣，心想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啊，但他觎着方瀚渊的脸色，说：“你不告诉我，买回来不合适怎么办？” 方瀚渊：“你可以猜啊。” 钱余吃惊：“这还能猜？” 方瀚渊：“不猜难道你要试？” 钱余：“……” 钱余的脸上马上浮起菜色，心里两个小人一个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另一个则开着一辆法拉利走远，尾气声在脑海里余音不绝，钱余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轻松get到了方瀚渊的点，真想捶胸顿足大骂近墨者黑。 钱余装作啥都不懂小清新的样子，惋惜道：“那可不行，买衣服这种事，要试你试，我不能替你试。” 钱余说完，调皮的一挑眉，他话都说成这样了，看方瀚渊还怎么好意思无耻。 方瀚渊笑了笑：“没关系，买大了算我的，买小送给你。” 钱余，卒。 两个人正在角落里打着嘴炮，副导演把方瀚渊叫了过去，临时换了拍戏的顺序，理由是纪嘉奕和宋亦上都在医院，今天先拍不需要他们参与的戏，方瀚渊又问了副导演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得知那两个人虽然进了医院，但并无大碍之后开始接受工作安排，并拍了拍钱余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办事。 钱余脸上笑嘻嘻，心里喊着mmp忍受了剥削。 下午四点，医院的病房里宁静而沉默，阳光早已不如午后那么耀眼热烈，加上半透明的窗帘遮挡，只有丝丝缕缕温和的光线渗进来，床头的鲜花散发着温柔清新的香气，纪嘉奕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房间里的光线昏暗，色调柔和，像是黄昏将黑未黑，窗边的窗帘偶尔被风吹起涟漪，满屋子的光线也跟着晃荡，像流动的细细的金丝。他看见一个少年坐在光线里，也坐在黑暗里，撑着脑袋看着上方的点滴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仿佛看着秒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这是一件非常枯燥令人生厌的事情，那个少年的脸上也出现了浓烈的困倦，但似乎没有厌烦。 如果将这个时候的画面用镜头记录下来的话，一定非常美。纪嘉奕心想。 纪嘉奕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仅仅是转着眼珠看身前的人，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宋亦上却不知感应到了什么灵犀，低下头看了一眼。 纪嘉奕的脸色依然不见好转，整张脸都是瘦削且虚弱的，虽然脸没有被光线宠幸，埋在暗处，但是他的眼睛里却神采奕奕，像藏了一簇光，闪着光辉。 床头的鲜花有的被光线照耀，有的没有，偶尔透露出一股艳丽的色彩便格外撩人心弦，宋亦上看着人，余光里是花，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墙上的分针寂寞的走过去两圈，纪嘉奕终于动了动嘴，开口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宋亦上把快要麻痹的半只胳膊甩了甩，从容地说：“你不应该先说谢谢吗？我可是来照顾你的。” 纪嘉奕闭上眼睛转了转脖子，身上还是疲乏无力，不过比之前要好得多，他舔了舔嘴唇之后又问宋亦上说：“有没有水？” 嘴上说着要照顾人的宋亦上朝四周一看，桌上只有他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于是他说：“我问护士要个纸杯给你接点热水吧。” “不用，给我。”纪嘉奕边咳嗽了一声边说。 看来他的确很渴，宋亦上把水递给了他，纪嘉奕直接就着瓶口喝了好几大口，宋亦上站在一旁心里乐不思蜀。 喝完水的纪嘉奕眼神更清明了些，他又问宋亦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宋亦上接过矿泉水瓶，也很自然地喝了两口水说：“回去干什么，养好病再回去。” 纪嘉奕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的一个角，宋亦上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了回去，整个人看上去也压在了纪嘉奕身上，纪嘉奕重新躺到床上，被人压制着，他瞪着眼睛，用一种你小子反了的眼神看宋亦上，然而宋亦上不为所动，直到纪嘉奕又开始咳嗽，宋亦上才松开他的肩膀，为他盖上被子。 “起码再输一天液吧，到时候我接你回去，不然你回去添乱吗？” 宋亦上知道纪嘉奕很想回去，但他还是希望纪嘉奕的身体状况能有一些好转，他也知道，让纪嘉奕安安心心地在医院里把病养好是不可能的，能待一刻算一刻，而纪嘉奕也觉得宋亦上说得有道理，他不能拖后腿，于是踏实地躺了下来，可没安静一会儿，又说：“我在医院，你回去。” “那不行。”宋亦上环胸靠在窗前，“你休息我工作？不行不行，我们一起歇着。” 纪嘉奕看了宋无赖一眼，转身背对着宋亦上躺着，不想看他，然后宋亦上便不知不觉中又坐在了纪嘉奕对面，纪嘉奕发现后很快转向了另一边，然而很快，宋亦上也到了另一边鼓捣花，纪嘉奕喊：“花瓣都被你拔光了。” 纪嘉奕知道宋亦上不是真心想和他蹭休假，只是来看着他，或者说，照顾他，心里一股暖意升起后，他也不再撒气，干脆朝着宋亦上的方向躺着。宋亦上把花摆好，收到了来自方瀚渊的电话，直接在纪嘉奕面前接通了。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和方瀚渊聊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天儿，宋亦上的面部表情从起初的淡然到后来的隐秘的兴奋，纪嘉奕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打电话，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最终在心里堆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宋亦上的这通电话好像打的很开心的样子，电话那边的人情绪也很激动。 挂了电话，宋亦上坐下开始给纪嘉奕剥橘子，纪嘉奕仍旧认真看着，看得宋亦上一头雾水，他剥好橘子，把橘子放在纪嘉奕鼻子前晃了晃，诱惑道：“想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我为了别人的爱情秃了 第52章 纪嘉奕没有回答宋亦上的话，也就是不想接受宋亦上的橘子，宋亦上一边往嘴里扔着橘子，一边问纪嘉奕：“你真不饿啊？” 纪嘉奕饿，但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胃口。 “刚刚方翰渊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宋亦上说，“他问我你这边严不严重，什么时候停止偷懒去继续工作。” 纪嘉奕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嗯。” “他还说网上现在的cp□□很多，问我有没有受影响。”宋亦上继续说。 “有影响吗？”纪嘉奕问。 “没有。”宋亦上轻松愉快地说，“我完全理解。” 纪嘉奕：“这种cp媒体炒着玩玩可以，你现在事业重新起步，有新的上升期等着你，和另一个人捆绑太深，不好，对你的黑也可能层出不穷。” 宋亦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房间里瞬间亮堂了，光明降临，阴暗的东西无处遁形，他转过身，背着光，自己的影子便投在了纪嘉奕身上。 宋亦上继续吃着橘子：“我觉得没什么，这些年我的形象早被毁的差不多了，再说了，万一我真喜欢男人呢？” 纪嘉奕的瞳孔急剧的扩张，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亦上，傍晚的风温柔而清凉，吹在宋亦上身上让人异常清醒，宋亦上无视了他，继续坦然自若地吃着橘子。纪嘉奕没有继续深问，宋亦上也没有多说。 摇摆的光线晃晃荡荡，却也在那一刻静止了。 “给我一瓣橘子。”纪嘉奕突然说。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他终于感觉到饿了。 宋亦上拿起一瓣橘子，这次在他刚伸出手的时候纪嘉奕便抬起了自己的手。 宋亦上递给他，纪嘉奕吃了一瓣，表示不再吃了。 纪嘉奕：“晚上你回去吧。” 宋亦上：“那你呢？” 纪嘉奕：“我一个人可以在这里住。” 宋亦上把橘子皮儿往垃圾里一扔，然后立马躺到旁边的病床上，无赖道：“不回去，回去就要工作，晚上我在这里睡。” 纪嘉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咳嗽了几声，护士送进来宋亦上在网上订好的营养餐，两个人吃完之后纷纷躺到了床上，宋亦上一向是话少的人，最讨厌别人叽叽喳喳，今天在病房里却一反常态，不停问着纪嘉奕之前的事。 两个人都侧着身子对躺着，看着彼此一问一答，屋里的光灭了，只留下一盏橙黄的壁灯。 纪嘉奕对自己曾经当过演员的事闭口不提，问到当导演的时候心情还好一些，而他当导演的时候绕不开假画，提到假画又绕不开方翰渊。 方翰渊提了那么几次，纪嘉奕不想说话了，每次提到自己和方瀚渊拍假画的时候，宋亦上都十分兴奋，纪嘉奕原本只是侧躺着，后来用右臂支起脑袋，他问：“网上这几天在黑给你组的cp吗？” 宋亦上的脸埋没在一片黯淡的灯光中，只有眼睛里闪着光亮，他嘟着嘴朝纪嘉奕说：“嗯，黑得很厉害，主要是从昨天开始的。” 纪嘉奕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他问：“为什么，你俩又做什么了？” “我和我cp吗？”宋亦上笑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只不过是在一个房间里睡了一晚而已。” 纪嘉奕忽而又咳嗽起来，低下头咳了几次之后再抬起脸来，神态已比方才严肃许多，语气也加重了：“你们……咳，咳……” 宋亦上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准备随时直接去纪嘉奕的身边拍拍他的背，他说：“在一个房间睡是为了照顾他，不然等着他有一天咳出肺吗？” 纪嘉奕抬眸：“方瀚渊生病了？” 宋亦上盘腿坐好：“没啊，我说的又不是他。” 纪嘉奕：“还有别人？” 宋亦上乖巧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纪嘉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哪些记者又在报道这种无聊的八卦新闻？” 宋亦上：“媒体捕风捉影都是有依据的，我最近又有了点小名气，在酒店门口蹲我的人多了，昨天刚好拍到咱俩一起进了医院，咱俩本来就有金主文的前科，那稿子岂不是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纪嘉奕辩解：“可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宋亦上：“睡一晚过后可就不好说了。” 纪嘉奕愣了一下，宋亦上第一次看到纪嘉奕有些无措的表情，要不是光线昏暗，或许也遮不住脸上的那一抹红色。 宋亦上提了提嘴角：“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确在这个房间里睡了一晚，不过不是那种带运动的睡，你别害羞啊。” 纪嘉奕冷冰冰地看了宋亦上一眼，转过身去，盖好被子，把后背和后脑勺留给了宋亦上，任凭宋亦上“喂，喂”的喊都不再转过身来。 宋亦上叹了一口气，躺好准备入睡，白天和方瀚渊的沟通，让他知道了确实有一批人捕风捉影，拍到了他和纪嘉奕一起去医院的画面，新闻传到网上之后评论并不友善，现在医院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拍他们出去的照片呢，然而这次cp组的没让他反感，反而愉悦，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的背影，把床头的壁灯关掉，黑暗里，那双深情注视的眼睛似乎停留了很久才慢慢合上。 白天方瀚渊给宋亦上打电话的时候，不只宋亦上和纪嘉奕有黑新闻，他自己也深陷在泥潭之中，网传方瀚渊深夜在咖啡店等人，还买了情侣套餐，他在咖啡店待了很久，直到一直没人赴约才独自一人回到酒店。 没拍到传闻中的女朋友是个遗憾，但是等人石锤、套餐石锤也重重的朝方瀚渊压去，一时间，剧组的两大主演全都陷入公关危机，奇怪的是，两人都不在乎，只有他们身后的公司忙的焦头烂额。 宋亦上早上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纪嘉奕竟然是朝着他睡的，呼吸很平稳，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转过身的。 纪嘉奕白天又输了一次液后，下午准备回去了，医生颇有微词，宋亦上却难得的同意了，并向医生保证自己会监督他吃药。他知道按照纪嘉奕的性格，是不可能在医院里待到真把病养好的，只要纪嘉奕不越过底线，他愿意支持他。 宋亦上和纪嘉奕把自己武装起来回到剧组，刚回去便接受了一波媒体的轮番轰炸，戴着大黑框眼镜的记者人拿着话筒问宋亦上：“如何看待你和纪嘉奕同时出现在医院，又同时离开？” 宋亦上用散漫的语气答：“不回答，谢谢。” 宋偶像是一如既往的难相处，记者们又把焦点对准了纪嘉奕：“请问导演是如何认为的呢？” 听了宋亦上的回答，纪嘉奕也不想解释了，跟着来了句：“不回答，谢谢，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两个人潇洒离去，留下一圈吃瓜群众，火力便全集中在了方瀚渊身上，绯闻女友了解一下。 看着方瀚渊被一群人包围，钱余皱着眉头刷着新闻，方瀚渊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在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事，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在整他，不过这家咖啡店怎么看怎么面熟，好像有一天方瀚渊也让自己去这里等他，方瀚渊嘴里说着让钱余自己去买内裤，后来好像又怕钱余实在没谱买回去一堆不能穿的，便让钱余晚上来这里开车带他去商店。 结果钱余那天困得迷迷糊糊忘了这事儿，一觉睡到天大亮，第二天方瀚渊把钱余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钱余买的东西合适，可能现在钱余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看那条新闻，钱余才知道方瀚渊竟然等了自己两个小时。 心里曾经的怒火一下子被扑灭了，一点儿火星都不剩。 记者问方瀚渊：“当天晚上你在等人吗？” 方瀚渊：“是。” 记者：“你买了情侣套餐？” 方瀚渊镇定自若：“是。” 记者：“方便透露你等的人是谁吗？” 方瀚渊：“和我关系很亲近的人。” 钱余听着这些对话，心里慌了，方瀚渊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坟墓？撒谎啊，否认三连为什么不安排上？！ 记者兴致勃勃，这怕不是要公开了！她迅速问：“对方是圈里的人吗？！” 方瀚渊笑：“应该算吧。” 记者窃喜，试探问：“对方是？” 方瀚渊答：“我助理。” 记者：“.…..” 方瀚渊朝钱余的方向给记者指了指：“就在那里。” 记者：“.…..” 记者气呼呼：“你为什么买情侣套餐？” 方瀚渊：“省钱啊，那个活动挺划算的，推荐你也去试一试。” 记者骂咧咧：“你们为什么要在咖啡店见面？” 方瀚渊：“我们要去买点生活用品，他是个路痴，说别的地儿怕他不认识。哦，对了，你想知道我们要去买什么吗？” 记者：“……不了不了。” 方瀚渊：“哦，正好我也不打算说。” 记者：“#￥%……&*” 记者内心OS：我是不是被耍了？？？ 打发完记者，方瀚渊朝钱余的方向抛了个wink，钱余吓得心脏快暂停了，好不容易恢复，差点儿又罢工。 钱余内心OS：这真是个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我太难了+1+1+1... 第53章 方翰渊逗完记者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钱余一个人和一群记者干瞪眼，记者们架好了摄像机，准备好了话筒，和钱余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有几个拿着相机万分无奈地对着钱余咔咔一顿拍，闪光灯亮的晃人眼，钱余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间他看见已经闪人的方翰渊好像停了下来，转过身眺望着他的方向，但当他想要仔细确认的时候，记者们一哄而起，不想白手空空地回去，拿起相机朝他发动了新一轮的猛拍。 起码拍几张照好交差，辟谣也是需要素材的~ 钱余在强烈的闪光灯下放弃了抵抗，干脆落荒而逃，凭借自己出色的逃跑经历离开了炼狱，他躲到一个小角落里，打开了手机。 新时代的媒体朋友们果然没让他失望，网上铺天盖地的真假新闻一股脑涌了过来，有质疑方翰渊说谎转移注意力的，也有相信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和助理的相会，但是都把钱余的矬照放了上去，一边写着带引号的女朋友，一边打着三个问号，钱余在心里骂了一条街。 两派吵的不可开交，闹的沸沸扬扬，各路福尔摩斯纷纷出现，唯一让钱余觉得欣慰的是网友们都很理智正能量，至少没有人像方翰渊那么无耻总想让他上车！ 但也有那么几个画风新奇的姐妹感受到了兄弟情，钱余左手点了个赞，右手立刻团结号召各路姐妹们举报拉黑，这种人怎么还能活在网络上，万一被方翰渊看见给他提供了新思路那就坏了。 钱余被拉出来挡枪后不止一次提醒方翰渊要补偿他，方翰渊也很理直气壮，客观事实，不存在挡枪一说，钱余的无理理由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梦里什么都有。 钱余反驳：“说不定你真藏了私心呢，不然你买情侣套餐干什么！” 钱余这么说不是毫无道理，方翰渊之前的确有整他的前科，当他一心一意要黑方翰渊黑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方翰渊干过让他去一个地方又临时毁约的事儿，其实他早有安排，纯粹就是拉钱余玩儿。 方翰渊白了他一眼：“省钱划算，解释了八百次了。” 钱余：“你还差这点儿钱？呵呵。” 钱余想到了网上的各种分析贴，不禁觉得方瀚渊说不定是真的在拉自己挡枪，他打量着方瀚渊，眼眉撩起，满心疑虑。 方瀚渊当初在消费的时候是真没多想，眼睛一扫过去看见就数那份套餐顺眼，有他喜欢喝的咖啡，有他喜欢吃的甜点，至于钱余，应该是喝啥都行，套餐还送玩偶，那就点喽。 方瀚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钱余说：“你开心就好。” 钱余并不是很开心。 他给宋亦上当助理的时候，从一开始互不认识到后来几乎都不对彼此设防，他是非常开心的，现在他感觉他和方瀚渊的关系在一步步拉近，这是明星和黑子的关系在历史上的重大进步，但他现在发现方瀚渊并不是对他全部报以真心，他很失落。 这份失落本来没有生根发芽的土壤，他和方瀚渊的关系再好也将止于这部戏拍摄结束，以后他将还跟着宋亦上要么在城市间飞来飞去，要么在城市里当隐居闲人，但他现在心里的失落像藤蔓一样疯长，他希望他和方瀚渊的关系像他和宋亦上的关系一样好。 冬日已经到来很久了，北方天寒地冻，少见暖阳当头，纪嘉奕由于生病的原因，在室内也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但笔直修长的双腿不管穿多厚的衣服还是让人赏心悦目，宋亦上担任了监督纪嘉奕每天吃药喝水的角色，以至于让纪嘉奕养成了每天早晚吃药都在剧组，当着宋亦上的面吞咽的习惯。 新一年某个杯的影视颁奖活动在年底展开，毫无疑问邀请了纪嘉奕当颁奖嘉宾，破天荒的，节目组这次还邀请了宋亦上。 宋亦上自从被淘汰过后他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加上正义网友日常对节目组的声讨，话题的讨论度和热度从未散去，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宋亦上凭一己之力撑起了N年前好多视频的播放量。鉴于他目前正在闭关拍戏，广大姐妹天天在网上嚎叫想看新鲜的哥哥，宋亦上这三个字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线里。 老粉迎来了光明的一天，新粉仿佛捡到了沧海遗珠，各大品牌商、赞助商纷纷开始和公司放风期待合作并继续观望，影视剧和综艺的编导也四处托人打听宋亦上现在的出场费，宋亦上现象果然只有宋亦上本人才能创造。 如果他不是最近拍戏而是出去参加活动的话，应该会更直观的感受到粉丝的热情。 出乎宋亦上和蓝可的意料，纪嘉奕这次很轻松的答应了某主办方的请求，让宋亦上去参加一场颁奖典礼的表演活动。 活动当天，宋亦上和纪嘉奕带着助理赶往机场，出发的时候机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新成立的站子，新的粉丝在门口围了好几圈，宋亦上走的很快，进去之后和纪嘉奕坐在一起聊天，他拉起衣领，带好帽子，尽量不让自己那么显眼，纪嘉奕也很配合的挡在他和粉丝们中间。 纪嘉奕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问宋亦上：“感觉怎么样？” 宋亦上轻声对纪嘉奕说：“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会儿接机的人估计更多，下了飞机你跟着我走，我们走的快一点。” 纪嘉奕没有回他，而是再次重复那个问题：“感觉怎么样？” 宋亦上理了理头发：“不知道，太久没有这样过了。” 宋亦上回答的时候眼神一直在躲闪，刻意回避着纪嘉奕的视线，纪嘉奕也没有再问，他们都知道此刻有很多个镜头在朝他们的方向捕捉画面，于是两个人开始沉默，在圈内待的久了，看见镜头便反射性的注意起了言行，甚至想摆拍。 在飞机上吃了一顿飞机餐，纪嘉奕开始补觉，宋亦上给他盖了一块毛毯，自己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又火了，谁能想到当个绿叶都他妈能火，说不定自己还真命里带红，时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宋亦上的位置靠窗，他看见外面漂浮的云层，心里浮想联翩，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飞机平稳落地，钱余拉着行李箱跟在两个人身后，还没出去便拉着宋亦上的胳膊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机场哪里不对？” 宋亦上：“怎么了？” 钱余形容：“就是那种躁动的感觉，你感受一下。” 宋亦上笑了，朝纪嘉奕扔了个眼色，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出去的时候，宋亦上恍惚间觉得地板和头顶的屋顶都在晃，他终于感受到了钱余说的躁动的感觉。 成千上万的女孩子们拿着应援物把机场围的水泄不通，她们挥舞着手臂，失声尖叫，得亏蓝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机场接他们的时候提前雇了好几个保镖，冲上去把宋亦上围了起来。 宋亦上艰难前行，他回头去找纪嘉奕，却发现纪嘉奕并未和之前说好的一样跟在他身后。 纪嘉奕在后面注视着他。 这段路，纪嘉奕希望宋亦上一个人走。 重新被包围、被簇拥、被仰望的路，他希望宋亦上一个人走。 宋亦上转过身，手里拿着随身带的物品，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保镖们把他围在一个小圈子里，把想和他近距离接触的人都挡在了外面，他没有看任何一双满含期盼和兴奋闪着光的眼睛，但耳朵听到了那些如浪潮般不停涌来的欣喜激动的声音。 正如从前。 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是声嘶力竭的呐喊，盛况直接在全网直播，这条路太过漫长，也太过短暂，踩着过往的荣光，过往的泪汗，宋亦上离开了机场。 这一刻的自己，可以回答纪嘉奕刚刚的提问。 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感觉挺好的。 下了飞机，宋亦上直接去了演播大厅彩排，编导姐姐们对他都很客气，蓝可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整个人像花枝招展的孔雀，化了精致的妆容，在演播厅里频频走动，四处拉人聊天。 走红毯的环节结束之后，颁奖仪式拉开序幕，宋亦上在后台的镜头里看见了纪嘉奕的身影，他穿的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装，清俊帅气，侧脸上能清晰看到细金属丝做成的镜架，看上去禁欲而冷冽，平常不怎么温和的脸上今日格外温柔，不知是被耀眼的灯光柔化了轮廓的锋角，还是心情怡悦所致。纪嘉奕是不需要彩排的，只需要上台颁个奖就算完成了任务。所以他们下了飞机后，一个去参加彩排，一个去了酒店。 也没多长时间不见，却像重逢。 到了宋亦上表演的时间，主持人报幕后，宋亦上隐没在了舞台黯淡的灯光里，他今天的表演是歌舞秀，随着灯光一点一点增多，从外围一圈一圈向里扩散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迅速加快。 这是他期待了很久的舞台。 他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台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嘉奕左右望了望，他的双手交叉着，然后抬起脸认真地看了大屏幕一眼。 大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和他正对着的少年的脸，仿佛就在看他。 第54章 宋亦上选了歌曲串烧表演，全场的气氛随着动感的音乐渐渐高涨。 一段热舞结束后，灯光熄灭，宛如进入漆黑的死寂。 地狱的血盆大口张开，墨色黑夜，寂静无声。 朗月熹淡的微光映在天际，不敌人间一道光。 忽然，溢彩流金的一轮金色光圈打在舞台中央，照亮一个清瘦的身影。 最后一部分，宋亦上选的是他出道的成名曲。 曾经的每一幕穿透了时间洪流的漩涡，带着色彩鲜明的张力冲击着现在的时光。 前奏一响，灯光“唰”地一下全亮了，白的晃眼的强光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放送光带，焰火在瞬间齐齐升空，天际凭空现出璀璨的星河，灿烂明艳，漫天的烟火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中扑向人间。 宋亦上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肆意享受着站在这里的每一刻。 舞台是他的，灯光是他的，欢呼是他的，全世界都仿佛是他的。 那种重新站在巅峰的感觉，从血脉中喷张的激情，过去与当下在这个梦幻般的夜晚奇妙的融在了一起。 他是宋亦上。 如星辰般璀璨的宋亦上。 最耀眼的宋亦上。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五分钟是如何度过的，仿佛就在眨眼间，也仿佛晃了五年那么久，直到宋亦上的身影渐渐消失，更觉陷入了时间的空洞。 巧合的是，宋亦上表演完，纪嘉奕刚好是下个奖项的颁奖嘉宾，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宋亦上偷偷朝纪嘉奕扔了个wink，结果这幕好巧不巧被投在了大屏幕上并且全网直播。 弹幕和台下都发出了太可爱了、太心动了的评论，纪嘉奕差点顺拐，强大的心理素质支撑着他颁完了奖，下台后看见宋亦上找了他左后方的位子坐下。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晚宴宋亦上不想参加，尽管他现在人气首屈一指，但两年销声匿迹下来在圈里几乎没有朋友，曾经谁和他关系好一点，也要被恶意嘲讽为往上贴，吃饭的时候和谁坐一桌都是问题。 这次出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露露脸就行，至于非公开的活动他一向不喜参加。 宋亦上装作没看见蓝可的挤眉弄眼，转身要往酒店跑，口袋里传来了手机振动声，纪嘉奕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只有一句话。 【和我一起参加晚宴。】 语气是命令式的，看上去不容拒绝，宋亦上正纠结着该如何婉拒，他握着手机打字，“我有事”这三个字刚写出来，纪嘉奕已经和另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并对他说：“走吧，一起进去。” 宋亦上抬头看了看纪嘉奕身边的人，眼眸一亮，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电视剧导演，和纪嘉奕估计有一轮的年龄差，然而两个人站在一起交谈的甚至愉悦，不像前后辈，反而像朋友。 宋亦上一时卡了壳：“我……” 纪嘉奕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走吧。” 宋亦上被蛊惑着跟着纪嘉奕走了进去，又和纪嘉奕坐在了一桌。 纪嘉奕那一桌全是和他关系非常铁的朋友，大部分也都有头有脸，可以说在圈子里处于偏上层的阶级，宋亦上坐下之后，感受到了周围朝他投来的灼灼视线。 “宋亦上怎么会坐在那一桌？” “谁给他牵线搭的桥？” “他刚重火没几天，不可能这么快上位呀？” “他勾搭上了纪嘉奕，没看见颁奖的时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吗？” “啊？可是纪嘉奕是典型的性冷淡呀，不养情人的。” “哦，他们最近在合作拍戏，不足为奇。” 这些话有一些传了过来，有的淹没在人们的说笑里，宋亦上倒也不生气，一边喝水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在众人羡慕疑惑的目光中，纪嘉奕终于说话了。 “宋亦上，大家都认识，我新剧的男主，业务能力不错。”纪嘉奕举起一杯红酒，淡淡笑着。 纪嘉奕说完后，一桌子的人立刻明白了，挨个向宋亦上进行了自我介绍，说了自己的来头和干的事情，并留言期待以后合作什么的，有的人甚至留下了名片。 宋亦上忽然明白了纪嘉奕喊他来吃这顿饭的目的。 纪嘉奕在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 首先让他和自己坐在一桌就是肯定，向所有到场的人发出了信号，其次推销了宋亦上的业务能力，也算给他免费打了广告，以后大家私下里怎么操作他就不清楚了，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送宋亦上一个人情。 宋亦上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人气水涨船高，然而短时间内他的资源配不上他的人气，很多关系要重新经营，艰难万分，纪嘉奕直接送了他一个大礼包。 宋亦上把目光放在纪嘉奕身上，但纪嘉奕只提他提到了一句，之后再没有主动挑起和他相关的任何话题，宋亦上甚至觉得纪嘉奕连眼神的接触都在躲避。 这顿饭原本应该是非常香的，但宋亦上食之无味，周围的人主动和他搭话他也兴致不高，挨到一顿饭吃完，纪嘉奕忽然又把他叫了过去。 他被纪嘉奕带着去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编剧。 老编剧是纪嘉奕的老师，姓王，满头银发，老人虽老态龙钟，雪鬓霜毛，但也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背佝偻着，行动缓慢而不便，却满脸乐呵呵的，宋亦上看见纪嘉奕微弯下腰，在老人耳旁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点了点头，纪嘉奕朝他招了招手，宋亦上往近又站了些。 纪嘉奕伸手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身侧，对老人说：“王老师，这是我们组里的演员，宋亦上。” 宋亦上看了纪嘉奕一眼，朝面前的人鞠躬问了声好，纪嘉奕对他说：“王老师是电影《十二月》的编剧，创作过很多优秀的作品。” 一听《十二月》，宋亦上眼睛一亮，在电影界，《十二月》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里程碑式的作品，没想到这部作品的编剧，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而且据说让纪嘉奕声名大震的《假画》就是由王老先生和两位年轻编剧共同完成的，剧本历经多年打磨，改了有上百稿，主创们付出的心血真的不少。 王老先生的作品大多是现实向的，有深远的社会意义。纪嘉奕早些年也拍过两部现实向的电影，选的题材都很沉重敏感，一个没过审，一个被禁了，大概也是受了老师的影响，后来纪嘉奕学乖了，开始向商业化电影方向靠近，也闯出了一片天。 为此，王老先生貌似时至今日还有些责怪他的意思，他温声回应：“在市场里站稳脚跟才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才能为自己想要表达的思想发声。” 话题聊到沉重或稍有分歧的地方便不再继续了，继而转向生活向。 王老先生这才发现纪嘉奕身边还有一个英俊的男孩子，他朝宋亦上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你是流量明星，我孙女儿是你的粉丝，她很喜欢你，她家墙上贴着好几张你的海报，我不认识你都不行。” 宋亦上弯了弯眼睛，这一笑倾倒众生，连王老先生都忍不住夸赞道：“小孩子长得不错，以后要多学习，多思考，争取长江后浪推前浪，但你现在的业务水平明显不太行，流量嘛，我知道，做什么都是胡来，反正有粉丝买账。” 宋亦上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像无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浇的他透心凉。 宋亦上抿起唇低下了头，没有任何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他很好。”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宋亦上仿佛耳边被风轻轻一碰，一阵清凉就钻进了他心里。 “他很努力，也很上进，在年轻的小孩儿里面，已经很不错了。”纪嘉奕补充道。 宋亦上泛白的指尖逐渐松缓，现出活泼的血色，他诧异地偏头去看纪嘉奕，满脸狐疑，满脸兴奋。 他很少从纪嘉奕嘴里听见夸自己的好话，新鲜地就和第一次获奖一样，这个奖没有奖杯，没有颁奖词儿，有的只是从那张薄唇里蹦出的几个字，这几个字砸在他心里，却如同惊涛骇浪，把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惊搅的混乱不堪。 在方才的饭桌上，纪嘉奕夸他，利益纵横间可以当成客套话听，但现在，纪嘉奕就是在为他说话，在自己敬重的恩师面前。 “从你嘴里听见夸人的话，不简单啊。”王老先生眯起了眼睛，随即他端起酒杯，朝宋亦上举了举，“嘉奕夸过的人，我和你喝一杯。” 宋亦上忙亲自躬身上前和老先生碰了一杯。 “稳扎稳打，戒骄戒躁，年轻人前途无量。”王老先生嘱咐道，“不要怕吃苦，这个圈子像一个染缸，也像一座围成，里面的人有人追求名声，有人追求利益，也有人追求纯粹的艺术，我希望你不要被它染脏，也不要被他困住，你要记住，你所得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应该的。你要尝人人垂涎的那块蛋糕，付出和代价都是必须的。” 宋亦上看了一眼纪嘉奕，纪嘉奕没有拦他，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回去的路上，宋亦上和纪嘉奕坐了一辆车，宋亦上撑着一只手靠在车窗上，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那句“他很好。”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宋亦上偏过了头，不仅没把眼睛闭上，反而一直盯着纪嘉奕看，他的胳膊架起，手撑着脑袋，下巴微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眼看过去眼神又飘又远，像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看着纪嘉奕，“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嘉奕继续开着车，没有说话，宋亦上问：“你觉得电影对你来说是什么？” 纪嘉奕一直开着车，又走了一段路后，在下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时说：“它陪伴着我每一天的生活，每一天。” 宋亦上的手指敲打着额头，仔细品着这句话，他往旁边的车窗上又瞥了一眼，然后说：“有一个小尾巴一直跟着我们，我这么火，我们明天会不会上头条啊。” 纪嘉奕不以为意：“随便拍吧，他们也不能饿死不是。” 宋亦上眼里溢出笑：“等八卦新闻真的出来你就不那么想了，试想一下热点：名导演和演员私生活混乱，竟然同坐一辆车去酒店，进同一间房间，或者大导演情人竟然是当红流量？这些还算好的，差一点的话我们应该已经把对方睡了不知多少次了。但是吧，有一点我一直不服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哪一点？”纪嘉奕这回问的很快。 宋亦上反而卖起了关子：“想听？真想听？那我说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义愤填膺地说：“所有，所有的娱乐八卦都在说我被你睡了，怎么就没有一家说你被我睡了？” 纪嘉奕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他把车窗降下来一点，风涌了进来。 车里忽然静寂无声，一股名为暧昧的气息悄然而至，半晌，纪嘉奕说：“获得了那么多关注，被大众这么议论，很正常。” “我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宋亦上看着车窗里跟拍他的人说，“不过话说回来，一会儿我还真要去你房间。” “做什么？”纪嘉奕谨慎地问。 宋亦上故弄玄虚地轻声答：“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55章 回了酒店，宋亦上紧随着纪嘉奕进了他的房间。 纪嘉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来了。 酒店的空调系统已经提前被工作人员调热，一进去是迎面扑来的暖意，宋亦上立马脱下了外面穿的羽绒大衣，纪嘉奕的体质偏寒，怕冷，并未立马脱下，先待在窗边缓了缓，看了看外面的夜景。 城市五光十色，绚烂的灯光映亮了半边天。高耸的大楼上滚动着斑驳的灯光，像一张张迷离梦幻的美人的脸。 “你到底有什么事？”纪嘉奕开了口。 宋亦上坐在他正对面的床上脱口道：“感情问题。” 纪嘉奕的眼睫迅速闪了闪，然后面无表情说：“你的感情问题关我什么事。” 宋亦上故作轻松地说：“因为涉及到我们剧组里的人。” 两个人无言对视，密闭房间里的空气缓慢流动，车窗上隔绝了斑驳的光点，彼此的瞳孔里映出对方的影子。 宋亦上从纪嘉奕的脸上猜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又试探到：“这成了可就是办公室恋爱啊，你接受吗？” 纪嘉奕静静看着他，过不了一会儿开始脱自己身上穿的大衣，房间里的温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升起来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方瀚渊是一位很好的人，但以后的路会很难的。”纪嘉奕的脸隐在玻璃的光影里，对比身后斑斓的城市夜景，显得有些落寞。 听到方瀚渊三个字，宋亦上满脑子问号，关他什么事？他疑惑地看着纪嘉奕，半晌才意识到对方误解了。没想到纪嘉奕竟然认为自己和方瀚渊有一腿，真是天大的误会。 宋亦上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顺着纪嘉奕的话问：“你觉得方瀚渊怎么样？” 纪嘉奕：“不错。” 宋亦上：“和你比呢？” 纪嘉奕看了宋亦上一眼，不说话了。他开始脱自己的西装外套，他的脸是冷俊的，但动作看上去十分优雅，宋亦上转过头看见屋里桌上摆的花，逗纪嘉奕说：“你是不是经常收到有人送你的花？” 纪嘉奕边脱衣服边看着他：“我单身，不知道是谁送的。” 宋亦上：“单身也可以送花，经常送玫瑰，说明对方是你的爱慕者。” 纪嘉奕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不知道宋亦上突然又把话题转向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的个人生活我不会插手，我只能建议你……” 没等纪嘉奕说完，宋亦上打断他：“那些花都是我送的。” 纪嘉奕盯着宋亦上的脸，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只是喉结动了动，嘴巴没反应，他伸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亦上。 在那句话开口后，纪嘉奕的脑子里轰然乱成一团，像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杀成一片，一切都残忍而无序的乱了套，枪林弹雨，尸横遍野，止息后也是硝烟弥漫。 纪嘉奕心里再怎么起伏，脸上的表情没崩，冰凉的镜片里是平静无波的、冷静理智的目光，他问：“真的是你送的吗？” 宋亦上看着他：“是。” “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爱情。” 时空在此后有短暂的静止，视线的交叠处是互相观望的灵魂。 这样静默了很漫长的时间，没有人先说一句话打破这份寂静，纪嘉奕看宋亦上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亮灿灿的眸子里洒满了光。 宋亦上仰起头，模样分外乖巧的看他。 “刚刚你说的话我当没听见。”纪嘉奕冷着脸，声音也是冰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气氛忽而变得奇妙，“明天坐飞机回去拍戏，就当今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是我的演员，我是你的导演，仅此而已。” 宋亦上的神情凝固了，他愣着看纪嘉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之所以挑这样的日子，这么个时间点表白，他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一拍脑袋做的决定，他可以感受到纪嘉奕处处关心他，照顾他，他相信，哪怕不是爱情，在纪嘉奕的心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宋亦上的反应验证了他没有说谎，这不是一场恶作剧，纪嘉奕的心忽地抽的一疼，他一只手紧紧抓着窗沿，稳定着自己的心绪，用更冰冷的语气说：“以后不要再做为我送花这种事了，听着，是不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宋亦上看着他摇了摇头。 纪嘉奕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心情非常差，烦闷而焦躁，他指着门朝宋亦上说：“出去。” 宋亦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你真的……” 他刚一开口，纪嘉奕便打断了他，用几乎更凶狠的口吻说：“出去。” 宋亦上表情严肃了起来：“不。” 纪嘉奕拿起自己刚脱下的大衣，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宋亦上不离开，他离开，临出去时，他背对着宋亦上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的时候，你只要记着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说完，纪嘉奕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声很重，带来的一阵风直接吹到宋亦上的脸上。 宋亦上仰躺在床上，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纪嘉奕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被人喜欢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吗？他们的关系从破冰后难道不是在一步步升温吗？过往的烟云在脑海里溢散，他想起了第一次见纪嘉奕时的样子，那天他去试镜，和纪嘉奕视线交错的时候差点忘了自我介绍的第一句话。 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两颗心都没有着落。 早上八点多宋亦上收拾好东西离开酒店的时候，钱余跑过来跟他说纪嘉奕临时改签了一班飞机，六点多走了，还说看纪嘉奕的脸色不太好，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宋亦上的脸也是一片惨白。 纪嘉奕说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都忘记，谁都不当回事呢，结果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都不和他乘同一班飞机，明显是躲着他。 钱余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宋亦上：“他在躲我。” 钱余震惊：“啊？他为什么要躲你？” 宋亦上昨晚一夜没睡，唇角毫无血色，他说：“我昨晚摊牌了。” 钱余歪着头想了想，反应过来后瞬间睁大了眼睛：“你摊牌了！那导演答应了么！？” 结果显而易见，纪嘉奕明显拒绝了。 钱余看着宋亦上憔悴的面容，不禁想尽办法开始安慰，从一阵背弃了良心的猛夸到阐述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道理，最后甚至暗示宋亦上现状挺好，干嘛想不开像方翰渊一样活？ 宋亦上一句没听进去钱余的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问钱余：“如果有人向你表白，但你不喜欢他，你的反应是什么？” 钱余真的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摸着下巴说：“开心肯定是有一点，但是不喜欢就发好人卡呗，以后呢，做不成恋人，但大家可以做朋友啊。” 宋亦上点了点头，他说：“对，可是昨天纪嘉奕的反应是生气，而且是真的排斥这件事，如果不是我们必须要一起继续拍戏，我感觉从此以后我们可能会山水不相逢，再也不相见。我想不明白，他可以不喜欢我，可为什么要生气？” 钱余再次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并将自己讨厌的人代入为方翰渊，“假若方翰渊和我表白？” 宋亦上：“嗯？” 钱余忙挥手解释：“我是说假如，我讨厌的人和我表白。” 宋亦上示意他继续说，钱余接着分析：“方翰渊和我表白！方翰渊哎，我不会生气的，我当然是要好好羞辱他了，哼，他也有今天！” 宋亦上：“然后呢？” “然后？”钱余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是吧，这个问题难办了，这涉及到很复杂的问题，这个需要……” 钱余正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仔细思索这个问题牵扯出来的一系列复杂事件时，他听见宋亦上传来了一声“嗯？” 钱余：“怎么了？” 宋亦上踹他一脚：“这个问题还要分析吗？你不是肯定拒绝吗，你不是方翰渊的头号黑子吗？” 钱余：“哦。” 钱余脸部面瘫状，内心OS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的假设还没结束，我要继续想一会儿。 宋亦上懒得和钱余多费口舌，他按计划往回走，下了飞机后没顾得上回酒店直接去了剧组参与到紧张的拍摄中去。 和纪嘉奕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宋亦上觉得一阵恍惚，纪嘉奕近在他眼前，却远在他天边。 纪嘉奕轻轻一瞥，目光并未在宋亦上脸上多做停留，他在工作中一向公私分明，在现场的所有人中包括方翰渊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唯一让方翰渊觉得奇怪的是纪嘉奕的确对宋亦上的脸色差了一些，但纪嘉奕自从回来之后对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一直是冷冰冰的，不止宋亦上迎来了冷淡期，所有人都迎来了寒冬。 宋亦上个人是很难受的，刚开始面对纪嘉奕的时候会尴尬，但纪嘉奕如此会玩，完美的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他反而不再介意，除了工作，纪嘉奕不会和他多说一句不相关的话，但工作时，纪嘉奕也绝不为难他。 最让宋亦上感到难受的是，纪嘉奕并不躲着他，可他能感觉到，这人分明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他。他们一起拍戏，一起吃饭，彼此之间却泾渭分明，不工作时纪嘉奕留给宋亦上的永远都是背影。 宋亦上把热脸贴冷屁股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扔下脸皮，他没怎么认真且正经的追过人，小姑娘小男孩还好骗好哄，可纪嘉奕这位冰山美人比他还稳重成熟，仙儿的像不食人间烟火，无论他怎么放下自尊心迎上去，对方的姿态永远都是没的商量。 他继续给纪嘉奕送花，纪嘉奕直接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他坐在纪嘉奕身边吃饭，纪嘉奕吃几口就饱了，他下班路上直接拦人，纪嘉奕当他是陌生人，他在纪嘉奕身后大声质问为什么，纪嘉奕告诉他：因为你是宋亦上。 他是他自己的原罪，离开工作，他和纪嘉奕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 作为局外人的钱余都看不下去了，他劝宋亦上：“算了吧，你这太炮灰了。” 宋亦上缩着身子披着大衣背完第二天的台词后，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对钱余说：“不行，晚上我要去找他。” 第56章 宋亦上晚上像往常一样敲了纪嘉奕的房门，纪嘉奕在门里问：“谁？” 宋亦上：“我。” 门后面是轻微的沉默，纪嘉奕：“有事明天再说吧。” 宋亦上料定纪嘉奕是这个反应，他回：“工作上的事儿，我要和你讨论明天的剧本。” “今天我身体不舒服，明天早上到了剧组再聊。”纪嘉奕的声音又温又凉，宋亦上眼看着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他对纪嘉奕说：“真的是工作上的事，不信你放我进去。” 宋亦上说完，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时间，他再次喊着纪嘉奕的名字：“纪嘉奕？纪嘉奕。” 依旧无人应答。 宋亦上伸手朝门上砰砰敲了几拳，“你听我说，开门。” 房间里的人不为所动，宋亦上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着空气撒泼，特别没意思，肺管子都要气炸了，他喊不动也不敢放肆喊，同事都在周围住着，还不至于闹到惊动全剧组的地步，宋亦上往后退了几步，思索了片刻，给方瀚渊打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纪嘉奕再次听到了房间的敲门声，这次伴随而来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导演，我是方瀚渊，你现在有空吗？有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纪嘉奕走到门边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宋亦上的影子，以及站在宋亦上身后的一脸茫然的方瀚渊的脸。 纪嘉奕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宋亦上直接推开他握着门的手，把两个人一起带进了门里，并咔嚓一声给门带上了锁，把房间里的人和房间外的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刚被利用完毕的方瀚渊一脸问号脸，想问进不去，不想问又好奇心太强，心里奇痒无比的他把钱余约了出来，美名其曰散步。 钱余诚惶诚恐，戒心满满，方瀚渊顶着大冷风在室外把钱余遛了半小时后红着鼻子问他：“宋亦上是不是有情况啊？” 钱余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吧。” 方瀚渊把他的围巾往下摘了摘：“好好说话，我看宋亦上最近不正常，我没有恶意，就是关心关心他。” 钱余把自己的围巾又围上去，只露出上半张脸，两颗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他说：“没情况，一切正常，吃嘛嘛香。” 方瀚渊再次把他的围巾拉下来：“在我面前别说谎，战五渣，我对宋亦上有恶意吗？你现在也是我的人，能不能对我真心实意一点？” 钱余弯下腰：“呕……” 方瀚渊咬着牙揪住了他的领子，钱余这家伙吃硬不吃软，赶忙招了：“他对导演表白被拒了，你手松开，别谋财害命啊。” 方瀚渊松开手嫌弃地说：“谋财？要财没财，要色没色。你也只有命一条。” 钱余站直了身子：“呸！” 这一喊冷风直往嘴里灌，顷刻间蹿到了胃里，钱余被冻的倒吸一口凉气，方瀚渊嫌弃而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他的围巾又给从脖子提到了嘴巴上，怕挡着他呼吸，又往下带了带，调节了半天位置，钱余口鼻呼出的热气沾在他手背上，结了一层水雾。 钱余默默站着没动，等着方瀚渊整理，方瀚渊问他：“导演真对宋亦上没意思？可前天我给他的药还是导演托我给的，不过他强调别让宋亦上知道。” 感受到短暂温暖的钱余一激灵，眨着眼睛问方瀚渊：“我刚刚说了什么？” 方瀚渊配合道：“你刚刚说方瀚渊很帅。” 钱余愣在原地看方瀚渊，明亮的月光下眼前的人的确清秀端正。 方瀚渊看着钱余都快傻了，拍了拍钱余的脸，道歉说：“抱歉，开个玩笑，今天的事，除了俩主人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太冷了，你先回去吧，我去便利店买盒酸奶。” 方瀚渊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的路灯光线里，钱余的心里忽上忽下的，不知是因为泄露了秘密，还是因为别的。 宋亦上霸道的闯进纪嘉奕的房间并霸道的上锁后，纪嘉奕也没过激的反应，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宋亦上，等着宋亦上给他一个说法。 宋亦上也顾不上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不行？” 纪嘉奕不说话。 宋亦上一步一步朝他走得更近：“为什么当你男朋友不行？为什么喜欢你不行？” 纪嘉奕依旧不说话。 宋亦上终于不再紧逼，也不再咄咄逼人，他的语气忽然放的轻缓：“我真的，喜欢你。” 纪嘉奕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动容，他难以察觉的呼了一口气，说：“没有为什么，因为原本两个人的事，只有你一个人在想。” 宋亦上往后退了半步，用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着纪嘉奕，如果说纪嘉奕之前对他的不理睬和冷漠他都可以接受，但今天的话却直接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一刀见血，一箭诛心。 宋亦上后退着离开了。 门没有关。 纪嘉奕走到门前，一只脚下意识地往外迈了出去，又闭着眼把它抬了回来，伸手拉上了门，把自己隔绝在了一个世界里。 宋亦上第二天早上迟到了，纪嘉奕有种隐隐的担忧怕自己昨天晚上的话说重了，宋亦上不来了，结果他还是扛着一身风，来了。 宋亦上今天的状态和他以往时不一样，他的脸色不好，视线没给过纪嘉奕半分，偶尔实在避无可避，也飞快的转移了目光。 纪嘉奕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亦上状态差，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拍戏时多NG了几次，方瀚渊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心里也有郁结，在现实生活中心里一团乱麻处理不完，代入角色时也免不了受牵连，尤其是NG了几次后宋亦上变得小心和谨慎了起来，不能放开演，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演技是真的提高了，不靠代入，不靠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他依旧可以很好的处理人物的感情，拍摄保质保量的继续进行，他没给任何人带来任何麻烦，演的还算说得过去。 “刚刚是不是慌了，害怕我搞砸这场戏？”宋亦上休息时问方瀚渊，合作时间久了，对伙伴自然了解，他方才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台词的时候，明显能感到对方的危机感。 “是，但现在我一点也不担心了，反而怕我拖你的后腿。”方瀚渊笑着回他，宋亦上在这段时间里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提高，他是这一切的见证者，“看你状态不太好，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聊聊。” “不用了，谢谢。”宋亦上很客气的回绝了，拿起剧本躲到休息室里去背，他的确记得不熟，导致了上午的失误。 宋亦上走后，钱余凑上来问：“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没抖出来那件事吧？” 方瀚渊给他打包票：“放一万个心吧，没有，我刚刚只是关心一下他。” 钱余：“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方瀚渊：“我对你更好啊。” 钱余再次结巴，脸颊发烫，方瀚渊最近说的话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撩，让他心里不得安宁，可方瀚渊却像什么都没说一样，看上去纯粹是为了逗他玩。 钱余很郁闷。 晚上的一场戏是打斗戏，也是当天的最后一场戏，宋亦上扮演的陶未和几个小混混发生了争执，对方一群人直接拿着木棍开打，陶未被揍得鼻青脸肿。 在这场打戏中，陶未是挣扎过的，毕竟他也是位跆拳道高手，但架不住人多，对方又拼命，动作导演给他们设计了动作，轮到使用道具时，直接上了真木棍。 为了保证拍摄的效果，宋亦上直接让他们下狠手打。 针对宋亦上的提议，动作指导点了点头，他回过头请示纪嘉奕，纪嘉奕什么都没说，示意随便。拍戏时，当然是怎么效果好怎么来，当然是在安全的前提下。 刚开始众人还有些犹豫，后来便放开了，宋亦上让他们真打，自己也足够配合，落在他们身上的拳头也是蛮狠的，拍摄出来的镜头里一股江湖味儿，不一会儿汗流了全身，一支木棍硬生生打在宋亦上背上劈成了两半。 木棍落地时发出铿锵的声音，一时间全场雅雀无声，宋亦上咬着牙，唇色发白，脸冒虚汗，他扶着自己的背站起来，对纪嘉奕说：“可以吗？还要再来一次吗？” 纪嘉奕直视着他：“不用了。” “好。”宋亦上脸上露出稍许欣慰的神色，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对视，他也看着纪嘉奕说“那我下班了。” 说完，宋亦上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片场，冷寂的周遭终于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沸反盈天。 宋亦上出门坐上车，不过他并未回酒店，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宋亦上晚上应了朋友张轩的邀请，去了一家名为花镇的酒吧，酒吧装修的富丽堂皇，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家设计还算大气的建筑，进入里面方觉天堂模样。 准确的说，是天堂和地狱共存的模样。 一派流金溢彩的走廊，颇具文艺气息的大厅，从不同的门进去，是风格迥异的小会场，灯光，音响，酒精，全都融汇在近乎密闭的空间里，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们唱歌热舞，交谈说笑，流转的灯光时不时打在他们脸上，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宋亦上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经张轩的提醒，从后门进去，一路到了包厢。 第57章 宋亦上按张轩给的地点进了二楼尽头的一个包厢，给他开门的人是张轩的助理，很谨慎，先探头往外看了几眼，确认周围没什么可疑的事物之后，才把宋亦上和钱余放了进来。 这个包厢里的装修风格大气奢靡，中部还有彩灯喷泉，水花声和着人们的笑声，也不知哪个更清脆一些。 包厢里出了张轩外还有很多人，宋亦上料到了有别人，但没想到有这么多，晶莹透亮的大理石长桌上摆满了名贵高档的香烟美酒，水果纸牌，简直是享受的一片乐土。 钱余贴在宋亦上耳边对他说：“这里是天堂吧？” 宋亦上在动感的音乐声中回他：“说不定正相反。” 张轩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吞云吐雾，和旁边的一个大肚子男人谈的甚欢，看见宋亦上，忙亲自起身迎接。 “亦上，你能来我真的非常高兴，今天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喝一杯。”张轩眉开眼笑地拍了拍宋亦上的肩膀，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久没见了，宋亦上近距离地打量了张轩几眼，这个男孩，不，是这个男人和他同岁，当初和他同时间进公司当练习生，家里条件优渥，进娱乐圈纯粹是闲的没事儿干玩的。近距离看他，张轩的外貌和之前没多大区别，只是皮肤状态差了些，眼窝有些陷进去了，相比于宋亦上，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更为成熟和年长。 宋亦上刚进公司的时候起点很高，人气很旺，进去不久就是个小流量了，很受年轻练习生们的排斥，但张轩和他玩的很好，张轩为人热情大方，朋友一堆，很讲义气，不计得失，拿的起，放的下，洞明世事，八面玲珑，极懂人情世故，和宋亦上以朋友相称。后来两个人的关系渐渐淡了，逢年过节张轩会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哪怕是群发，也聊胜于无。 这次张轩约宋亦上出来喝酒，宋亦上没拒绝，两个人之前是有一些情分的，张轩的为人宋亦上也清楚，何况这次约出来见面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利益所致，宋亦上重新火了起来，张轩想把宋亦上拉进他们的资本圈子，宋亦上也想靠着张轩接触到一些资源。 他目前没什么好资源，和他的人气极不匹配，上次晚宴纪嘉奕倒是给他拉了不少人脉，但那是纪嘉奕的资源，一想到纪嘉奕，心里一阵寒凉，宋亦上朝张轩笑了笑：“没想到你现在逐渐转到幕后做投资了。” 张轩把他引到了沙发上，亲自开了一瓶红酒：“这不是生活所迫，帅哥叹气嘛，做幕前没前途，做幕后才有钱途，我又不像你，有一群小姑娘嗷嗷喊着围着你转。” 宋亦上看着他开红酒，无意瞥到沙发的角落里有黑色的塑料袋，旁边一个小哥看到宋亦上往那里看，还怪紧张的，宋亦上不再好奇，收回了视线。 房间里的男男女女对他这个客人很是好奇，宋亦上看着他们，迷离的灯光在他们脸上纵横交错，那一张张脸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宋亦上把头继续转向了张轩。 “轩哥也很帅啊。”旁边一道女声传来。 宋亦上回过头，看见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黑色吊带裙，衬的肌肤格外雪白，波浪卷发，项链上嵌着好几颗亮的发光的大钻石，妆容清新活泼，从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便能看出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张轩回过神来，哈哈笑了两声，忙向宋亦上介绍：“这是谢总的女儿，是你的粉丝，之前在我耳边唠叨好久了，说有聚会的时候一定要我叫上你。” 宋亦上往沙发背上靠了靠，一碰后背火辣辣的疼，木棍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他又挨了那么多下，还打断一根，不疼才怪。 “怎么了？”小姑娘问他。 “没事儿。”宋亦上回，张轩在和自己介绍她的时候，都没提人的名字，而是说“谢总的女儿”，暗示意味很明显了，谢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手下的大小明星无数，是三大传媒集团的掌舵者之一，人在圈子里是有绝对地位和话语权的。 “你是我的粉丝，需要一张我的签名么？”宋亦上问这位千金，从她的穿着打扮上，就知道她和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 “你都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女孩儿晃着一杯薄荷水埋怨道。 宋亦上看了她一眼，轻笑：“想知道不是很容易就能知道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宋亦上看出来了，这个圈子和他一直认知中的一样，不会因为他的人气提高而有翻天覆地的改变，谢姑娘上来哐哐给宋亦上画了几个饼，那些都是她父亲一句话的事儿。 宋亦上听着听着忽然反胃，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去了洗手间。 他在洗手间里待了好久，又洗了把脸，恍惚间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个地方毫无意义。 宋亦上拍了拍自己的脸，准备回去再待一会儿就走，今天纯当散心了，还用酒精麻痹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神经，可当他推开洗手间的门时，听到了警车的警报声。 急促的警报声拨动着人的心弦，宋亦上朝窗外看了一眼，路边果然停着两辆警车，进入楼道，楼道里一阵恐慌，乱糟糟的，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匆匆离去，身正不怕影子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则在一旁探头观望。 酒吧和KTV这些场所本来就乱，宋亦上没当回事儿，当他走回自己包厢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挤满了人。 宋亦上刚拐过楼道，便被两个便衣警察按住了，双手也被带上了手铐。 “他刚刚也在这个包厢里吗？”一个警察问刚捉住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披头散步，明显是有过挣扎，先点了点头，然后大喊大哭：“我什么都没做，放了我吧！” 包厢里一片狼藉，充斥着尖叫声，训斥声，宋亦上转头看见了狼狈的也被拷起来的张轩，张轩心虚地别开了脸。 宋亦上和旁边的姑娘被押上了一辆警车，一切仿佛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耳边警铃阵阵，眼前灯光闪烁，看热闹的人把围了一圈，还有相机咔嚓的声音。 毕竟这间包厢里的明星靓女不少。 宋亦上被这一系列操作给整懵了，他坐在车上，看着眼前畏首畏尾的人们，听着警察的话，联想到之前的情形，突然间明白了。 这个包厢里藏了毒。 果然警察对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 宋亦上问心无愧，钱余吓得不轻，宋亦上稳住心神安慰他，两个人做完检查后，依然不被允许离开。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最难熬的时间，钱余小心翼翼地问宋亦上：“我们没事儿吧？会出去的吧？” “没事。”宋亦上朝他说，“但是出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就不好说了。” 钱余并不理解宋亦上说的后一句话的意思，因为他没像宋亦上一样看到了那个包厢里的反常和上警车时藏在人群中的闪光灯。 他们的世界是清净的，外面的世界却沸腾了。 这件事在圈子里引发了像地震一样的连锁反应，多名知名演员和富豪之女之子，规模不小，排面相当大，知名演员主要指的就是宋亦上、张轩等人，宋亦上最近风头正盛，遇上这样的新闻，无异于往圈子里扔了一枚核弹。 宋亦上吸.毒上了热搜，爆了，微博瘫痪，炸了。 营销号，各大媒体纷纷出动，把本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扒了个遍。 突然间，追星的，不追星的，路人，粉丝，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知道最近重新火起来的宋亦上摊上事儿了！ 整个网络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咕咚咕咚冒着泡儿。 蓝可的手机被打爆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司高层纷纷问她，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剧组也因为这条消息乱成了一锅粥，群里和过年一样热闹心态好的吃瓜，心态差的直接问：“宋亦上这种污点演员会不会影响将来我们的电影上映呀，他妈的竟然还是男主，又打人又嗑药，我真是服了！” 纪嘉奕看到这些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娱乐圈不太平，宋亦上平时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又敢说完全掌握和了解呢？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蓝可，蓝可和他一样搞不清楚状况。 经济公司搞不清状况，不敢贸然发声，万一以后打脸了呢，只能等候消息，一条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在网上经过舆论的发酵似乎已经成了认定的新闻，并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夜之间，宋亦上再次跌入了谷底。 谩骂攻击，指责吐槽接踵而至，宋亦上的黑料被重新起底，看他不顺眼的人恨不得借此让他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当然，宋亦上要是真干了那事，那他这辈子是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网上舆论一边倒，残存的支持宋亦上的人也不敢大声发声，有些事情真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底线。 那几夜，没有睡好觉的人有很多。 第58章 纪嘉奕派人多方打听宋亦上的情况，终于得到一个靠谱的消息：没事。 没事，但流程还得走，没事，路人缘和好感度也败光了。 在宋亦上消失和沉默的几十个小时里，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亦上反面典型的形象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哪怕他没有做那件事，他也是错的。 为什么要抓你？为什么要误会你？你为什么去那种地方，进那个包厢？ 你为什么和那样的人做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你这次没事儿，在别的方面呢，你是不是和他们沆瀣一气？ 从污泥中经过，哪怕没臭，鞋底儿也一定沾了污物。 风评一旦被树起来，舆论的风向再改回来可比登天还要难了。 纪嘉奕拒绝了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顶住了投资商给的压力拒绝发声，在这种时刻，不说话就是一种支持。 几日后，宋亦上终于洗清嫌疑从警局走了出来，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外面围了大量的媒体和记者，扑簌簌的大片的雪花落在房顶，落在树枝，也落在人的大衣和围巾上。 宋亦上全副武装，被人接走，留下蓝可负责当他的发言人，面对所有的媒体。 蓝可是一位合格的经纪人，巧舌如簧地应对着提前设计好各种刁钻问题的记者，她把职业微笑挂在脸上，今儿出门前特地抹了烈焰红唇色号的口红，起码在气势上绝不低人一等。 宋亦上被司机接走，离人群越来越远，司机开的很慢，道路两旁的大树光秃秃的，枝桠间密布着强烈的阳光，有着车窗玻璃的阻隔，宋亦上依然不敢直视那耀眼的光线。 钱余疯狂刷着网络的各大平台，越来越绝望，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辟谣了，可大众脑子里根深固有的成见却一直没放下，重新火起来时宋亦上先前的暴力打记者形象稍有淡化，这才没几天，旧事重提，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宋亦上就是一个小混混。大家说。 宋亦上前脚刚回家洗了个澡，蓝可后脚也进去了，宋亦上用干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着蓝可和钱余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妙。 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社会对某些东西零容忍的态度他也支持，只是自己倒霉刚好碰上了，纵使自己清清白白，也少不了要挨一枪长教训。 “情况真的特别严重吗？没公关吗？现在舍得给我出公关费吧。”宋亦上绕过沙发，站到蓝可的对面。 “不严重。”蓝可像看着扶不起的阿斗一样看着宋亦上，“也就是之前谈的差不多的广告商都退缩了，电影的投资人以及网友大军要求换主演而已。” 宋亦上在听到电影两个字的时候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他问蓝可：“所以，换吗？” 蓝可一脸不耐烦：“不知道，不过这咋换啊，都拍的差不多了。” 蓝可继续数落：“你知道你现在的名声有多臭吗？” 宋亦上：“还能比之前更差吗？” 蓝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咱又一穷二白了，你好像只是短暂的火了一下，现在重新归位而已。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抱有幻想，抱有期待，流量之光宋亦上，在你打人的那一刻起，也被你自己永远打死了。” 蓝可说到最后，字里行间已经不再带着愤懑的语气，而是一种悄无声息流淌的悲哀，仿佛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在自己眼前破碎，很惋惜，但毫无办法。 宋亦上眼里的波光闪了一下，然后嘴角提了一下，坐到了沙发上：“是啊，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蓝可走了，钱余也被赶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宋亦上一个人，他拿起手机开始看网上的信息，纵使选择性的不看，他也看到了很多不想看的东西。 往事历历在目，那段昏天黑地的记忆并没有远去，宋亦上仰躺在沙发上发呆，雪白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就像他，什么都没有。 家里的电话打来了，是父亲的。 宋亦上接起了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有生活在现世的感觉。 “亦上啊，我看新闻了，你是无辜的，之前我一直和你妈说你没事儿，给你十个胆子你都不会碰那玩意儿，她不信，哭哭啼啼的，现在信我了，爸爸相信你。” “嗯，我知道。” “那你清白了，你的事业没受到影响吧，工作能很快恢复正常吧？” “工作……”宋亦上顿住了，他摸了摸鼻子，说：“没事儿，你别再操心这些了。” 和父亲的谈话进行到一半，电话被母亲抢了过去，宋亦上又和母亲随便扯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让二老安心过日子。他告诉他们说被黑，是当演员的必修课，逃不掉的，但他没告诉他们，被黑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崩溃的事情。 除此之外，那种刚看到星光又迎来更黑的夜的感觉，像把人推向绝望的深渊。 挂了电话，宋亦上直接睡在了沙发上，夜里太凉，他用大衣遮住身体，凝望着窗外唯一的星光。 窗外繁星一簇，灿烂而孤独。 宋亦上两天待在家里没出过门了，蓝可喊不动他，钱余也喊不动他，蓝可告诉他纪嘉奕已经发了微博“真相已出，不换演员”了，他该去剧组显示一下自己作为男主的存在感了。 听到纪嘉奕三个字，宋亦上的心抽搐了一下，纪嘉奕的微博他看了，几乎是全网第一个公开挺他的，随后电影官博转发，但是下面的评论不忍直视，自从他自由以后，剧组的微信群里也没有任何人谈论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主演不在，剧组还是正常运转，他仿佛是一个被忽视的存在。 宋亦上觉得人生没这么艰难过，如果说上一次的打记者事件他难逃此咎，那么这一次他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可他却要承担后果。 宋亦上很颓丧，空前的，客厅里的沙发几乎成了他在家唯一的活动场所。 他拒绝和人交流，他想给自己放假，他告诉蓝可自己没事，不要担心，等他休息够了就去好好工作，他没告诉蓝可自己要休息多久。 宋亦上不厌世，他只是真的想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纪嘉奕给宋亦上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钱余倒是比宋亦上敬业很多，不到半天就回归剧组生活重新为方瀚渊跑前跑后了，钱余本以为方瀚渊会数落他一通，结果方瀚渊压根没跟他提这件事，仿佛钱余只是度了短假回来。 方瀚渊毫不过问，钱余反而一个劲儿的想解释，他告诉方瀚渊宋亦上其实和张轩不太熟，他们那天恰逢宋亦上心情不好想喝酒，纯属点背，宋亦上和他平时可是连酒吧都不进的。 方瀚渊不甚在意，交朋友难免擦不亮眼睛，知人知面还不知心，钱余松一口气，又开始吐槽宋亦上借着这事休假，太心机了。 给宋亦上打了十几个电话的纪嘉奕直接走到了钱余面前，伸出手问他要宋亦上家的地址和钥匙。纪嘉奕的面色不好，看上去稍显憔悴，钱余诚惶诚恐的把钥匙交了上去，然后看着纪嘉奕一脸严肃的走远了。 方瀚渊：“你这几天见过宋亦上吗？” 钱余：“没有，他不让我过去，他说他想在家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不想被打扰。好不容易又火了，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却被一盆冰水浇灭了，谁心里受得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 方瀚渊：“那你不担心他吗？” 钱余：“放心，哥哥的内心比谁都要强大，他这段日子太苦了，让他停一停吧。” 方瀚渊没有说话，他转头问钱余：“冷吗？要暖手宝吗？” 钱余一愣，把冻得通红的手缩进袖子里：“还行。你的暖手宝是粉丝送你的，我不能用。” 方瀚渊啧啧了两声，不再说话。 纪嘉奕开车去了宋亦上家，他先敲门没有人应答，随后通过钱余给的钥匙轻而易举的开了门。 宋亦上背对着门坐着，茶几上放着几罐啤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以为来的人是钱余，低低沉沉地说：“我又饿不死，不是让你别来吗？” 宋亦上说完，埋下头咳了几声，一杯水从他身前递了过来。 宋亦上接过水，看着握着水杯的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他顺着手往上看，一点一点抬头，对上了纪嘉奕的眼睛。 纪嘉奕的眼睛里静的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没有任何情绪。 宋亦上看了一会儿，转过了脸，靠在沙发上喝水。 纪嘉奕把手伸进裤兜，站得笔直：“休息够了吗？休息够的话跟我回去拍戏。” 宋亦上不为所动，宛若没有听到纪嘉奕的话，继续喝水。 “你为什么不理我？”纪嘉奕问。 宋亦上看着窗外：“你走吧，我过几天就去拍戏。” 纪嘉奕没说话，而是绕着宋亦上的屋子转了一圈，看完一遍后他问：“你是怎么吃饭，怎么睡觉的？” 宋亦上没有回答他，把纪嘉奕当透明人，无论纪嘉奕问他什么，他都不再说话，要么看着窗外，要么闭着眼睛。 纪嘉奕想尽各种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问他各种问题，可宋亦上依然不为所动，好像犟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就是不说话。 最后，纪嘉奕坐在了宋亦上的正对面，看着他。 不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宋亦上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宋亦上看的恍惚，这样的笑容太好看了，蛊惑性max，可他却一把打开纪嘉奕的手，他问：“你为什么会来？” 这次轮到纪嘉奕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导演要拿着钥匙赖着不走当居家好男了 第59章 纪嘉奕再次摸了摸他的脸，宋亦上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要不修边幅一些，但架不住年轻人底子好，纵使再怎么颓丧看上去也不憔悴，反而像是青春的矫情。 纪嘉奕起了身，走到客厅一角拿起热水壶开了一壶热水，又把桌子上的空啤酒瓶收掉，一连把拆开的没吃几口的薯片也扔掉了。 宋亦上默默看着他，纪嘉奕做的事情和保姆做的事情没什么差别，但他的动作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做完这些事后，纪嘉奕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撑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 看上去不打算走的样子。 纪嘉奕一直待在宋亦上旁边做自己的事，像空气般没有存在感，可他就是一直在那里，不动也不走。 宋亦上新开了一罐啤酒，边喝边睨着他。 纪嘉奕听到开啤酒的声音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之后又像空气一般静止在了和宋亦上共同待着的空间里。 宋亦上赶人赶不走，自己拿起pad戴着耳机看电影，过了一会儿，纪嘉奕终于有了动静，去了阳台关上门开始打电话。 宋亦上趁着纪嘉奕不注意悄悄走到门边听他在说什么，好像是在和投资商聊天，对话中三番五次的提到了宋亦上。 宋亦上知道自己还能留在这个组里，一方面是因为自身清白，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纪嘉奕的努力，似乎从最开始他进这个组开始，纪嘉奕就一直在为了他和很多势力抗衡，他的一帆风顺，他的绝地求生，少了纪嘉奕都是一纸空谈。 宋亦上退了出去，他看见纪嘉奕和对方聊了很久，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聊什么，但一定绕不开他。 这两天开始有公关带节奏，不管是不是和公司交好的媒体都没之前那么激进，舆论的风向也摇摆不定，一定有资本下场，多双看不见的手在保护他。 宋亦上站在客厅里，隔着遥远的距离眺望阳台，纪嘉奕挂了这个电话后，前前后后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直到突然一回头看见宋亦上，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挂了电话。 纪嘉奕从阳台走了出来，问宋亦上：“吃饭了吗？” 这话宛如一句废话，趁他打电话的时间，宋亦上怎么可能吃了饭，就算吃估计也是薯片这种垃圾食物，纪嘉奕看着宋亦上瘦削的更显轮廓的脸，他的下巴好像更尖了，脸更和巴掌一般大小了。 宋亦上不打算说，纪嘉奕也没等他的答案，他走到厨房，仔细检查了一遍，冰箱里除了几颗鸡蛋，什么都没有。 纪嘉奕关上冰箱，忍住了想骂宋亦上的冲动，他想象不到宋亦上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厨房的厨具上还蒙着一层灰呢，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用过了，家里除了薯片包装也没有别的垃圾，看样子是连外卖都不想点。 纪嘉奕在手机上买了一堆附近的生鲜送到宋亦上家，脱衣洗手开始做饭，宋亦上看着纪嘉奕在自己厨房里进进出出，又看着纪嘉奕指挥着别人在自己家里进进出出，他原本还能忍耐，终于忍不住进了厨房打算好好质问纪嘉奕一番。 宋亦上刚走到厨房门口，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纪嘉奕好像已经在开始煮面，他把袖口挽起，看上去是在做饭，更像是在完成工作，纪嘉奕维持着他一向的标准动作，站得笔直，一手插兜，另一手拿着大长筷在锅里搅动，眉头轻皱，人离锅有一米远，幸亏胳膊长，整个人看上去对做饭不太熟练甚至不太乐意干这件事的样子，可他分明分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的动静。 香气溢散在厨房里，整个房间都是饱满而温情的，宋亦上把后脑勺磕在墙上，人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纪嘉奕发现了宋亦上，他往锅里加了新鲜的牛肉、番茄、虾仁和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酱料包，问宋亦上：“这些够你吃吗？” 宋亦上看都没看，扭头走了出去。 纪嘉奕把面煮好之后给宋亦上端了出来，一碗面花花绿绿的看上去挺好看，香气也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宋亦上原本感受不到饿，被纪嘉奕这么一撩拨，顿觉自己肚子空空。 纪嘉奕把面朝宋亦上身边又推了推，脸色一点也没有刚刚煮面时温和：“不想饿死就吃饭。” 宋亦上保持沉默，一派宁死不屈的样子，面对纪嘉奕的问题，他已经好几次没回答了，他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不想理你。 纪嘉奕伸手拿住了一双筷子，似乎想要强制性的让宋亦上吃饭，宋亦上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亲自喂他吃饭吗？纪嘉奕不敢。 纪嘉奕果然冷静了一下，放下筷子收回手又插进裤兜里：“你要怎么样才肯吃？” 宋亦上百无聊赖的转着手机，突然来了兴致：“谈条件吗？” 纪嘉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亦上想了想，十分干脆地说：“这里是我家，你听我的，我就吃饭。” 纪嘉奕的嘴绷成一条直线，点了点头。 宋亦上直起身子，爽快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面很好吃，不知道是因为饿的还是纪嘉奕的手艺好。 宋亦上很快吃完了面后，冬天屋子里开着空调吹着暖风，他很快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出汗，发丝是凌乱的，汤面暖身，宋亦上脸上飘起了一抹热汗浸出来的红。 宋亦上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刚洗完看见纪嘉奕站在门口，纪嘉奕朝他说：“直接洗个澡吧，你几天没洗澡了。” 宋亦上脸上还挂着水珠，水滴顺着他的脸颊，脖颈一路往下流，他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给我洗吗？” 纪嘉奕再次一本正经的皱了皱眉头。 宋亦上苦笑了一声，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忽地一下消散了：“你是纪嘉奕，我是宋亦上，你是导演，我是演员，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说的，你做的，不正是这样的吗？你凭什么管我，你没有资格管我。” “那你呢，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是什么意思。”纪嘉奕直视着他：“你在躲避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首先是一个演员，不应该抛弃你的工作，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介意什么，不甘什么，但不是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宋亦上嘴角提了提，他看着纪嘉奕缓缓说：“我就是一个人。” 他的眼睫轻轻闪了闪，清亮的眸子一览无遗，纪嘉奕看着他，双方陷入了沉默，身后浴室的镜子里照出两个清瘦挺拔的人影，晶亮的灯光打在他们头顶，每个人脸上的毛孔都分外鲜明。 镜子里的两个人对峙着，终于有一个人先往外移了一步。 宋亦上绷着脸往外走，快和纪嘉奕擦肩而过的时候说：“明天我就去上班，这段时间给剧组造成的麻烦我很抱歉。”宋亦上说完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放心吧，导演。” 最后两个字咬字清晰而重，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关系，宋亦上刚想往外走，纪嘉奕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好，明天我陪你去上班，但今天，你要认真吃饭，认真洗澡。” 听到这句话，宋亦上笑了一下，他转过头：“让我认真吃饭那你喂我啊，让我认真洗澡不如你先给我脱衣服？做不到就先请回吧，我觉得导演你也没有那么闲。” 宋亦上自信满满的甩开纪嘉奕的胳膊，却感到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拦住，然后纪嘉奕松开他的腰，手直接到了他的前胸。 宋亦上今天在家的时候穿着宽松休闲的条纹衬衫，灰色长裤，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这打扮仿佛他自从从警局出来以后就没再换过衣服。 纪嘉奕的手停在他的第三颗扣子上，眼睛正对着宋亦上的脸，一脸正气，手却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宋亦上的扣子。 宋亦上很快明白了纪嘉奕想干什么，在纪嘉奕解他上衣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他果断伸手阻止了纪嘉奕：“开玩笑的，真给我脱衣服啊。” 纪嘉奕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依然不为所动，他的手挣开宋亦上的手，继续一路向下。 纪嘉奕的手不安分，但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的偏移，直直的看着宋亦上，当他的手碰到了宋亦上的裤子时，宋亦上的脸色变了一下。 看来他想玩，纪嘉奕就一本正经的陪他玩，本以为纪嘉奕脸皮儿薄放不开，但他是真打算替他把衣服脱了。 宋亦上再次紧紧的攥住纪嘉奕的手，脸上已没有了开玩笑时的轻佻神色，而是十分庄重，他的手劲很大，语气也重了一些，喊了声：“不要再继续了。” 纪嘉奕看着他，没有停手的意思，两个人都是表面平静肃穆，私下里暗暗较劲比谁的力气大，最后宋亦上强硬的握住纪嘉奕的手，说了句既像警告又很无奈的话。 他说：“够了，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是假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明明是你起的头，现在却要我停下来ε=(?ο｀*))) 第60章 “够了，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是假喜欢吗？” 纪嘉奕停止了动作，手缓慢落回身侧，他原本锋利的眼神里出现了一刹那的失焦，好像眼里除了细碎的光，再也看不见别的。 世界是空白而模糊的。 纪嘉奕立刻转身退了出去。 一下午宋亦上待在屋子里看书看视频，他发现纪嘉奕也一直在陪他，纪嘉奕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纪嘉奕却会时不时出现宋亦上的视线里。 纪嘉奕下午先去洗了碗，又把家里的垃圾清理掉，把冰箱里的食物码放的整整齐齐，然后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也不知干了些什么，最后站在宋亦上家客厅的展柜前，看着里面宋亦上收藏的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儿，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陪伴是无声的。 后来宋亦上索性不看书了，开始看纪嘉奕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纪嘉奕看完后转过身来，看见宋亦上撑着头在看他。 纪嘉奕问他：“家里有没有工具箱？可以修电灯的那种。” 宋亦上一直不吭声，纪嘉奕原本以为他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后来看见宋亦上朝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扬了扬下巴。 纪嘉奕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工具箱，拿着柜子里的一个断了胳膊的机器人和工具箱坐在了电视机前面的地毯上，盘着腿开始修小铁人。 宋亦上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进去后发现自己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窗户也被人打开了，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新鲜的空气也流通了进来，被子被搭在阳台上晒太阳，看上去暖烘烘的。 宋亦上在正对着阳光灿烂的地方，静坐片刻，飞扬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好像把脸上的每个毛孔都照透亮了，宋亦上第一次觉得有光的地方是那么好。 让人感受到了温暖坦荡的力量。 一天快下来，宋亦上觉得自己比平常更加疲惫，他拿了条毛巾去洗澡，温热的水柱洒在身上似乎能浇去很多烦恼，烦恼却又越来越多。 他没想到纪嘉奕今天会来。 不过即使纪嘉奕来了，他也知道纪嘉奕是要抓他回去拍戏的，然而纪嘉奕并没有主动提让他回去拍戏的事儿，反而在他知道了自己明天恢复正常生活后还选择继续陪着。 演戏的机会是纪嘉奕给的，这次同样是纪嘉奕守住的，流言漫天，蜚语不穷，网络的抹黑和大众的不信任仍然占据主导舆论的地位，和之前那次全网黑也没什么区别，经历过一次了，难受是有的，却没那么恐惧。 那他在逃避什么呢？宋亦上问自己。 他在逃避纪嘉奕，他在躲他自己。 宋亦上洗完澡后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阳光已经没有正午那么充沛了，纪嘉奕埋下头组装着最后一步，很快一个小人儿重新被拼好了。 纪嘉奕呼了一口气，撑着地站了起来，刚好看见洗完澡只围着一条浴巾的宋亦上。 纪嘉奕迅速转过了头，准备把这个机器人放回它曾经的位置。 宋亦上拉住他：“你紧张什么。” 纪嘉奕看着正前方，视线并未和宋亦上对上：“我紧张什么，我没有紧张。” 这时，宋亦上鼻子里又飘来一股香味，他问纪嘉奕：“你做晚饭了？” 纪嘉奕答：“我煮了点粥。” 宋亦上摸了摸额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纪嘉奕：“我今晚不回去了。” 宋亦上：“为什么，陪我吗？” 纪嘉奕没答，脸刚转过来就瞥见宋亦上□□的上身，立刻把视线又移向了别处。 “今晚我在客房睡吧。”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每次眼神一飘过来就一惊一乍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他说：“你留下来不就是因为不放心我吗？既然想陪我、想支持我为什么要睡我隔壁房间，怎么不和我睡一间房间监督我？” 纪嘉奕没理会宋亦上的嘴嗨，把机器人摆好，夕阳照在纪嘉奕的侧脸上，是真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影，宋亦上看着他，有了一种名为岁月静好的恍惚，如果日子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他们可以永远在黄昏时注视对方，看对方漂亮的眼睛，就算全世界都说他不好，只要纪嘉奕不嫌弃他，他就是被这个世界爱的。 这样的日子太好了，这样的时间太奢侈了。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给他修好的小时候的玩具，鼻子里溢满了粥的香气，其实这些纪嘉奕可以不做的，他只要让自己不闹情绪回去继续演戏就好了，想到这里，宋亦上一阵鼻酸，他抓着纪嘉奕的胳膊，问对方：“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纪嘉奕看着窗外远方徐徐下沉的夕阳，他说：“我对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宋亦上拉着纪嘉奕的手腕，强迫纪嘉奕转过半个身子和自己面对面的直视：“为什么？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要给我做饭？为什么给我修小时候的玩具，一个导演对演员没有这样的义务，或者我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拍这部戏？” “你不要想那么多，生活会更轻松的。”纪嘉奕说。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说的话负责，成年人一般做这些，”宋亦上停了一下继续说，“是因为爱情。” 纪嘉奕避开了那道灼热的目光：“我做的这些，无关爱情。” 宋亦上感到落日就是在这一刻沉下去的，天际只剩一抹残光，画出了一条模糊的长线，他松开了纪嘉奕的手腕；“你走吧，别让我赶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会听我的话，我不想在我家看到你。” 纪嘉奕这次选择了离开，没有讨价还价，没有赖着不走。 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宋亦上感到太阳彻底落到了地平线以下。 厨房里的粥还在煮着，宋亦上关了火，给自己盛了一小碗，他把房间里被打开的窗户都关上，把晒了一下午的被子收了回来，又想去冰箱里找一罐啤酒。 冰箱里显眼的地方放着矿泉水和牛奶，啤酒被藏到了里面，宋亦上懒得翻腾，索性不拿了。 纪嘉奕做的面很好吃，纪嘉奕煮的粥也很好喝，宋亦上喝了几口，却没有胃口再喝下去了。 如果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那滋味不是很好受。 宋亦上晚上和父母通了电话，父母明天早上要来他家看他，他打算一家三口吃顿早饭然后就赶去剧组。 纪嘉奕没来之前，他迷茫困惑难受痛苦，纪嘉奕走了之后，他反而感到豁然开朗。 喜欢纪嘉奕是他自己的事，和纪嘉奕喜不喜欢他没关系。而在喜欢纪嘉奕之前，他首先是一名演员，他要恪守自己的工作职责，团队没有放弃他，他不能先放弃团队。 他没有做错事，他依然要继续好好做自己的工作。 作为公众人物，永远不可能做最真实的自己，真实都是有好有坏的，一点坏被无数次放大，就是恶。 宋亦上收拾好自己重新投入工作需要的东西，再次翻出剧本熟悉了半天，这半天下来已经很晚了，天完全黑透，宋亦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今天终于不打算在沙发上睡觉了，而是在自己的床上睡。 宋亦上拉窗帘时往外面看了一眼，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窗外还停着纪嘉奕的车，他很熟悉，不会看错。 纪嘉奕的车还在这里，那他人一定没走。 宋亦上披起大衣拿着钥匙往外面跑，打开门，看见旁边站着一个靠着墙睡觉的人。 纪嘉奕真的没走，且一直在他家门外。 宋亦上不知该说什么好，纪嘉奕竟然真的傻到在楼道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他不明白纪嘉奕为什么要留下来，屋外北风呼啸，带来阵阵寒凉，还好小区的楼道里抵挡了一些寒意，哪怕不如家里暖和，但不会被寒风直接侵袭，他喊了声纪嘉奕的名字，纪嘉奕没有醒来。 可能太累了，可能太困了，纪嘉奕竟然真的背靠着墙睡着了。 宋亦上有种想直接把纪嘉奕喊醒的冲动，终究是没有这么做，他把门开大，直接扶着纪嘉奕的腰，把他抱了回去。 接触到柔软的床时，纪嘉奕终于有了知觉，他醒了。 纪嘉奕睁开了眼睛，宋亦上坐在他旁边往他身上盖被子，他问：“这是你的房间吗？” 宋亦上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盖被子，把他像个宝宝似的裹起来，纪嘉奕还要再说话：“你是……” 宋亦上没等他说出来，捂住了纪嘉奕的嘴巴，他趴到纪嘉奕耳边，轻声说：“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可你不说。” 纪嘉奕一边的脸颊疯狂发烫，他被包在被子里，也推不开宋亦上，眼看着宋亦上撩拨了自己一下，他也无可奈何。 宋亦上继续捂着他的嘴巴，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更贴近纪嘉奕的耳朵说：“晚安，明天见。” 这句话说完后，宋亦上起身关了灯离开。 暗夜里，纪嘉奕的耳根红的发烫，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纪嘉奕闭上了眼睛，把头深深埋进了宋亦上的枕头里。 第61章 纪嘉奕早上起床后，宋亦上已经在厨房里穿梭了，他把一堆鸡蛋拿出来，正一颗一颗的打在碗里。 纪嘉奕进了厨房，两个人心有灵犀般的都没有提昨天发生的事，也把那页翻过去了，今天是崭新的一天，马上他们要一起进剧组，继续当陌生而又熟悉的工作同事。 纪嘉奕看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从他手中取过碗，让宋亦上靠边站。 纪嘉奕打了几颗后，停了下来，宋亦上继续把鸡蛋递给他：“继续。” 纪嘉奕拿起一颗鸡蛋继续打：“我们早上是只吃这个吗？也不能只吃这个吧？” 宋亦上靠着橱柜懒洋洋地答：“当然不是，一会儿我爸妈来，所以要多做一些。” 啪叽一声一颗鸡蛋掉到了地上，纪嘉奕拿碗的手抖了一下，一束晨光照在他头发上，显得格外亮，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他好像从这刻起突然醒了，纪嘉奕问：“你爸妈一会儿要来？” 宋亦上点了点头：“吃完饭我们就走吧。” 锅里的热油滋滋作响，纪嘉奕却突然开始心不在焉，他接二连三地犯了几个错后，洗了手对宋亦上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宋亦上切着青椒丁：“你需要什么，这里没有吗？” “没有。”纪嘉奕没有告诉宋亦上他缺什么，却答得异常坚定，他出去拿起自己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穿在身上便出去了，宋亦上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早餐。 纪嘉奕走出宋亦上家，直接坐到自己车上，关上车门，他把外套扔在副驾驶座上，开始趴在方向盘上。 后背一阵一阵的往上冒寒意，纪嘉奕开了暖气看着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拿起手机给宋亦上打电话，宋亦上边做饭边把手机夹在耳边说：“怎么了？” 纪嘉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我临时有事，不回去了，剧组等你。” 宋亦上还没来得及细问，纪嘉奕已经挂了电话，他把手机也扔在了副驾驶座上，他茫然地看着前面，把车里的温度一次又一次调高，他很紧张，打开一瓶矿泉水，一股脑喝了下去，水流到了脖颈里，衣服上，差点要吐出来。 晨光里，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朝这边走来，一位拄着拐杖，看上去右腿行动极不方便，像是安了假肢。老人们沧桑的脸上挂着笑容，一路聊着和儿子相关的话题。 纪嘉奕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指节都泛了白，眼前越来越模糊，像是陷入了遥远的时光里。 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密闭的车内空间让人察觉到窒息，纪嘉奕打开车窗，让大片新鲜空气涌了进来，缓缓放松着自己紧张而压抑的神经。 让人心乱如麻的回忆过后，纪嘉奕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从车上翻出那天朋友给他整理好的关于当年宋亦上打记者事件的经过，又在车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开车去了剧组。 宋亦上和父母告别以后，也赶往剧组，他的到来对众人来说是个意外，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以眼神示意，但没有人在他面前重提几天前的那件事。 纪嘉奕看到宋亦上，朝他眼神致意，宋亦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神态很严肃，没有往前走一步，也没有朝纪嘉奕点头或是问声好，而是和纪嘉奕进行了一个长久的对视，然后转身走向了化妆间。 宋亦上托钱余给剧组所有人买了吃的零食和喝的饮料，并在每份礼物里备了一张小卡片表达自己的歉意，希望以后能一起努力完成这部戏。 面对纪嘉奕，他的心态平和了不少，他的喜欢不应该成为两个人共同的累赘，工作的时候也不该谈感情，他的任性已经给团队造成了损失，他应该及时止损。 不知为什么，这次回归后，他找到了只把纪嘉奕当工作同事的一种平衡。 宋亦上这次回来之后，少了些鲁莽冲动，多了些隐忍克制，对纪嘉奕的感情也发生了些改变，他比之前更为稳重内敛，仿佛踩着苦难和纠结一步步前行，他没有再特别针对纪嘉奕做一些事情，比如故意不理他或是故意挑逗他，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他不搞事，纪嘉奕也不故意躲他或是回避他，两个人友好相处，暂时搁置了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隐秘的故事。 宋亦上想好好融入这个团队，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接纳他，有的人可以对他不计前嫌，但也有人对他满怀恶意，宋亦上影响的向来就不仅是他一个人，而是和他相关的一切，这部电影即使拍完，又怎么会不受宋亦上的影响，受了宋亦上的影响，影响又会有多大？ 没人能说清，但终究是坏事。 耳边的闲言碎语多了，宋亦上的情绪免不了受到影响，他没表现出失落，但失落是必然的，同时，不安和纠结也淹没了他，埋在自己身上的雷，总有一天还会再引爆的。 中午午饭过后，有一场关于宋亦上回归的特别的记者招待会，今天一上午宋亦上都没看见过纪嘉奕的身影，一直是副导演在把持大局，昨晚纪嘉奕也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像是处理了什么事儿。 不过纪嘉奕在开记者招待会之前赶回来了，上台之前，他长久地注视了宋亦上一眼，在宋亦上回视他的时候眼神也没有闪躲和逃避。 当时宋亦上的心里就不安稳了，砰砰直跳。 这次开招待会的主题是官方发言，回应日前关于这部戏今后走向的一些疑问，召开的场所选在了酒店的一个会客厅里，现场人头攒动，镜头林立。 宋亦上坐在纪嘉奕身边，今天的问题几乎都是纪嘉奕答的，纪嘉奕似乎没把话筒递给过别人，记者们前两个问题问的还比较温和，纪嘉奕一一进行了回应，问题无非是电影确定会不会换主演的事。 纪嘉奕明确回答了剧组不会换人，主演们自身都没有任何问题，网络和舆论风波最终被证实了并非真实，他们会和宋亦上合作直到这部电影结束。 纪嘉奕答完后立马有记者甲问：“为什么贵剧组要坚持用有污点的艺人呢？” 听到这样的话，坐在一旁的宋亦上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着眼前的记者，宛若看见了当年的那批人，他听见纪嘉奕说：“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宋亦上没有污点，之前的事情都有过澄清，既然没有污点，我们继续合作无可厚非。” 纪嘉奕的语气很强硬，场内一阵骚动，这时又有记者乙跳出来直接对着宋亦上说：“我希望宋亦上能够回应一下，为什么和张轩的关系亲密？” 宋亦上伸出手去，准备接纪嘉奕的话筒，但纪嘉奕并没有把话筒给他的意思，纪嘉奕握着话筒朝那记者说：“第一，他们关系亲密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圈内人都知道他们是普通朋友，当事人双方也都承认那天之前他们甚至没一起吃过饭，第二，就算是你的亲密朋友，他做的每件事你都清楚了解吗？” 记者乙哑口无言，但他仍不放弃，又问宋亦上：“这件事情是意外，那当年打人的事情呢，也是意外吗？最近此事重新在网上被人提出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亦上脸上阴云密布，但这个问题明显是冲着他问的，不能不面对，他身体往前倾了倾，偏过小半个身子准备拿话筒，纪嘉奕的话已经先行。 “当年事实的真相有人了解吗？大家为什么那么看重结果而不看过程？” 宋亦上偏过了头，诧异地看着纪嘉奕，纪嘉奕的脸上一派严肃，镜框上也折射着冰冷的光，像他们刚认识时陌生时候的样子。 记者对纪嘉奕说：“我提问的对象是宋亦上，请您让宋亦上回答我好吗？” “不好。”纪嘉奕把刚放下去的话筒重新捡起来，他对记者说：“我可以回答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场内有不小的骚动，甚至有轻微的起哄声，宋亦上不知所云地又朝纪嘉奕看了一眼，低下头咳嗽了几声。 那位记者向四周的人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摊手动作，纪嘉奕先说了声：“安静。” 紧接着，大屏幕上开始放一段视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视频里首先出现了一位残疾人，然后出现了一位成年男子，由于没有声音，只能观赏画面，没过一会儿时间，成年男子开始向残疾人频频挑衅，最后甚至仗着自身优势动起了手。 残疾人被欺负的很惨，随身的拐杖也被成年男子扔进了垃圾桶，倒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画面里开始放成年男子向残疾人冷嘲热讽的画面。 宋亦上也转过身看了这个视频，他的右手握成了拳，在视频播放结束之前转过了身。 视频里的残疾人是他的父亲。 纪嘉奕察觉到了宋亦上的变化，拿话筒的手换成了左手，右手想在宋亦上身上找个落点，最后却握成了拳放在自己身侧。 接下来的视频几乎在场的都看过了，就是曾经播放量无敌的宋亦上打人的视频。 视频里的成年男子既是一直偷拍宋亦上的记者，也是无缘无故殴打残疾人的施暴者。 对比他的恶劣行径和残暴程度，宋亦上已经克制很多了。他仅仅是上去给了那人一拳，只是这拳有点猛，该记者直接趴到了地上而已。 现场谈论的沸沸扬扬，纪嘉奕的声音再次响起：“视频里最初出现的人，是宋亦上的父亲。” 台下的媒体区瞬间炸了锅，吵闹的不可开交，原来他们以为的当年的真相是经过剪切的事实，年轻的宋亦上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值得提倡，却都在情理之中，甚至引发人的同情。 那些足够敏锐的记者已经啪啪打字准备发新闻稿了，标题就取震惊，新的热搜预定在向他们招手。 耳边的嘈杂声比菜市场还要令人烦厌，纪嘉奕第一次看见宋亦上用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看他，宋亦上再次进组后，对他的关系冷淡了不少，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但今天，宋亦上的眼神不像感激，不像开心，不像不解，倒像是一种挣扎和哀伤，不是对视频事件本身的观感，而是对纪嘉奕这个人。 第62章 打记者事件的前因后果在网上曝光以后，果然又引起了地震似的轰动效应，宋亦上从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在短期内频繁的被改写，从低谷到云端，被人踹下来后再次飘到高峰，电影里的情节都没这刺激。 支持宋亦上的人终于捡到了枪，可以理直气壮的朝那些泼脏水的人开火，纪嘉奕这一个记者会开的，表面上看是为剧组的拍摄和电影将来的上映发行宣传扫清障碍，创造宽松良好的环境，实际上从根本上为宋亦上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言论逐渐朝同情宋亦上一边倒，宋亦上再度让热搜爆了，一个月内，一半以上的天数里他全在热搜上挂着，哪怕是黑红，也是当之无愧的实红，更何况像现在这样全网支持，同情他的人不在少数。 “呜呜呜我的宝贝太难了。” “原来哥哥背了那么多年黑锅！”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打死他的，哥哥下手还是太轻了！” “所有安在他身上的黑锅都是假的，而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网上的键盘侠们，你们让一个顶流在他最耀眼的时候衰落，那些都是扎在他身上的刀子，他为什么不说，我哭了！” “我哭到一栋楼的警报声都响了！” 舆论的风向换的很快，街谈巷议的口风也朝好的方向发展，像做了场梦，天地易色。 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是凌晨五点，宋亦上站在酒店的窗户旁眺望这个尚未醒来的城市，远处零星的灯火时隐时现，经历过这场热搜大爆后，宋亦上在网上的风评不止是好了一星半点儿，甚至可以当成是公关界洗白的典范了，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大落又大起之后，宋亦上已经有些麻木了。 依他现在的人气和火爆程度，和当年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相上下，但是一路走来的艰辛也是一言难尽。年少时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解释，懂的人自然都懂，相信自己的人不会离开，后来却学会这个圈子是一个用人设堆起来的圈子。 浮沉过后，硝烟散尽，宋亦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天还是黑的，自己的人气值重新登顶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因为他而产生的麻烦不需要众人去扛这个压力了。 蓝可激动的一夜未眠，她在晚上一点还给宋亦上打电话，可能是喝了点酒，情绪一直不稳定，拿起手机对宋亦上说感觉自己最近在过青春期，在坐过山车，还希望宋亦上可别再捅什么篓子了，她现在心脏也挺脆弱的。 蓝可从没见过像宋亦上这类型的明星，天生就带主角光环，年纪轻轻折腾不少，短短一段时间内娱乐圈的热点几乎都被他包了，被黑了四五年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实属罕见。 而经历了打击过后的宋亦上，从一个标准的流量、偶像正缓慢过度到一颗耀眼的明星，从当年人畜无害的小奶狗被逼着转型成冷酷的小狼狗，重返舞台，唱跳俱佳，实力在不曝光期不减反增，搭上纪嘉奕的顺风车探索着当一名演员，向全能爱豆进军。当年的记者事件水落石出，更是直接让他破茧了。 好像这些年蓝可为他受的气也全出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当明星的。蓝可看着天上的星星说。 在宋亦上罢工的日子里，钱余成了方瀚渊的全职助理，等宋亦上回归之后，钱余再次变成了一分为二的状态。 方瀚渊对此极为不满，儒雅有风度的方演员终于有情绪了，他看见钱余拿着自己送的手机在看纪嘉奕的采访视频，一脸舒坦的笑。 方瀚渊大大方方地让手机屏幕正对着自己播放，他发现钱余已经是第二次看这个视频了，问钱余：“你有毛病啊，看两次。” 钱余摘下耳机：“这视频多令人心情舒畅啊，导演A爆了，一直拿着话筒自己抢答也太刚了吧！你知道这段视频在网上有多火吗？男友力爆棚!” 方瀚渊白他一眼：“你想要男朋友吗？这么激动干什么。” 钱余一哆嗦：“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方瀚渊把他的视频啪叽一下关掉：“那你看纪嘉奕的视频傻笑什么？” 钱余：“开心啊，不然我闲着干什么？” 钱余看着方瀚渊的脸色变了，立马改口：“不不不，我不闲，我可忙了，我一会儿还要为哥哥采购一批东西。” 钱余以自己繁忙的工作量来争取方瀚渊对他的网开一面，结果方瀚渊脸色更臭了，还皱起了眉头：“你为宋亦上跑什么腿？” 钱余：“？？？” 钱余一脸疑惑：“我本来就是他的助理啊，给你打工只是兼职，当哥哥的助理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好吧。” 方瀚渊：“……” “你……”，方瀚渊嘴都张开了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钱余的确是宋亦上的助理没错，是他一直使唤钱余惯了，才产生了钱余是他的人的错觉。 “快走。” “好嘞。”钱余乐呵呵地走了。 方瀚渊呼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心口被堵得慌，钱余这小子也太不讲义气了！爬墙铁定数他爬的最快！ 钱余为宋亦上买好宋亦上指定的东西后，看见宋亦上正在休息室里披着衣服背剧本，宋亦上最近的工作热情高涨，对工作和生活也能拎得清了，拍戏是只代入角色情绪，很少把自己的情绪带进去，钱余总觉得宋亦上这段时间一直在进步，尤其是这几天成熟了不少。 宋亦上注意到钱余：“这几天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钱余答：“新鲜事儿天天有，看你想听什么了，大家最近讨论的事情是投资商前一段时间要撤资的事，不过后来你逆风翻盘，名声不仅恢复还收获了一批死忠粉，不知道后续怎么样了。” 宋亦上放下手里的剧本，暗暗思索了一会儿，等到一天的戏拍完后晚上他去了纪嘉奕的房间。 宋亦上敲过几次门后，纪嘉奕犹豫了一下给宋亦上开了门，宋亦上这次回来已经丝毫不像之前那样天天纠缠他了，但是关于大晚上把宋亦上放进自己房间里这件事纪嘉奕仍做了一下心理工作。 宋亦上看着自己手上的表针走了一会儿，纪嘉奕给他开门的时候宋亦上在门口停了停，确认纪嘉奕真的想放他进去才走了进去。 他没往里面多走，方才纪嘉奕的迟疑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他，还是不受欢迎的。 “我开门见山地说好了。”宋亦上靠在门边的墙上，“听说有人撤资了吗？需要的话我还有一些存款，可以投进来。”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继续补充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剧组有困难我也可以是投资人，我这么辛苦拍的一部戏，如果投资将来赚了那岂不是发了。” 纪嘉奕难得的笑了一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没有问题了。” “你又把事情解决了。”宋亦上把脑袋也靠在了墙上，头微微仰起，“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声谢谢，谢谢。被黑的多了之后也想明白了，明星这份职业，真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纪嘉奕：“都是凡人，都要有相应的职业道德。但是我仍希望你可以随便爱恨。” 宋亦上眼里的微光闪了一下：“随便爱恨，因为你会替我兜着吗？因为你会努力护着我吗？你知不知道，你不可以对一个喜欢你的人这么做。” 纪嘉奕微低下头：“对不起。” 他们离门很近，楼道里有人经过的声音，像是一对情侣，女孩开心的问男孩索要了一个吻。 纪嘉奕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扔进兜里，他坦坦荡荡地看着宋亦上：“为什么要喜欢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坏人呢，我不是什么都给你的人，我也可能做过伤害了你的事。” “你，是一个坏人吗？”宋亦上闭上了眼睛，手掌紧紧抓着墙壁，他像是在问纪嘉奕，又像是在问自己，他说：“如果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我还会喜欢你吗？会喜欢吗？” 纪嘉奕往里面走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停在桌旁准备热一壶开水，他稳稳地拿着壶说：“如果我是一个坏人，你当然是不喜欢我了。” 宋亦上没再接话，对话进行到这个地步，无论再说什么都是令他们都尴尬的内容，他可以离开了，临走前，他对着纪嘉奕的背影说：“蓝可说你批准了我生日会的训练。” “嗯，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的人气正高，只耗在组里会影响你的发展，该有的曝光率还是要有，以后合适的活动我都会批准，只是你会辛苦一些。” “不会。”宋亦上最后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离开了纪嘉奕的房间。 宋亦上刚走，纪嘉奕放下了壶，坐在床上发呆，最近的一切都很好，他们都更理智，宋亦上的事业也正一步一步的迎来真正发展的春天，等这部电影拍摄一结束，他可以退出他的生活了。 纪嘉奕躺了下来，用厚厚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去寻找一点切实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卧槽感动，我每天都分裂成我我在工作┗|｀O′|┛ 第63章 确定了要办生日会后，宋亦上的生活比平时忙了许多，电影的拍摄马上进入收尾阶段，已经十分令人疲惫，他每天还要多抽出一些时间进行生日会的排练和准备。 宋亦上每天忙的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休息时间对他来说异常奢侈，他每晚睡得比大伙晚，早上起得和大家一样早，即将举办的生日会是他这几年来第一场像样的生日会，他在里面交付的心血自然不能少。 他和爱他的人重逢，需要一场仪式。 网上的消息被放出来之后，一时之间便有成千上万的人赶去预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星劲头正旺的小女生们正处于无比真情实感的时期，无数人想去现场为和宋亦上一起见证一场盛大的庆生会，她们也想在这样一个场合庆祝他的新生。 正式买票时网站崩溃，上万人被卡在原地转圈圈，门票几乎在一秒内抢光，在黄牛手里卖到天价，可仍然一票难求。 在这种期待下，宋亦上也有压力，从选歌，场地，主题，舞蹈和服装，他全部参与。深夜，当大家都已熟睡的时候，他在练歌练舞，一段时间里的微信置顶永远是各种老师，这段日子里，精神高度集中，时间高效利用，他已经累的可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在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下，身体免不了出点毛病，宋亦上在一段时间里不是嗓子疼就是上火，虽说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小伤小痛的也让人烦心。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钱余在这段时间里表现的特别出色，一向马虎的他总是能准备好各种润喉糖，降□□，贴心力upupup。 除此以外，方翰渊也给他提供了不少切实可行的建议，甚至帮他牵线搭桥认识了一些搞乐队和灯光的人，一切都为了更好的效果服务。 至于在拍戏方面，稳扎稳打，稳步进行，默契有时候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说它是天赐的也毫不过分，宋亦上和纪嘉奕配合的越来越好，他知道纪嘉奕想要什么，纪嘉奕话少，面瘫，别人很少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但起码在演戏这方面，纪嘉奕的眼睫动一动，宋亦上就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在工作方面，他们很合，很默契，抛开其他不谈，他们都是彼此难得一遇的工作伙伴，导演有想法，有原则，有才华，演员能吃苦，有悟性，强可塑，如果这部戏结束后还能有合作……然而这是一件两个人都没有想过的事。 生日会一天天临近，与此相关的人都越来越紧张，钱余也跟着忙的焦头烂额，放了方翰渊好几次鸽子，要不是看在钱余只是给自己兼职打工的份上，估计不知道要被开多少次了。 更衣室里，钱余一路小跑着要给宋亦上送衣服的时候，方翰渊拎着他的帽子把他提到一边，问：“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忙？” 钱余抱着一摞衣服：“哥哥的生日会马上要开始了，我当然忙了！” 方翰渊：“那你不管我了吗？” 钱余老脸一红：“……” “你的事我也有好好做啊，但是另一边事情实在太多，他忙起来连药都忘记吃我有什么办法。”钱余委屈地说。 更衣室外面乱糟糟的，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步履匆匆，只有里面这一片地方还算清净，方翰渊低声质问钱余：“为什么我的事情你总是办的乱七八糟，宋亦上的事情你就做的井井有条呢，我的事你不拍脑袋就想不起来，宋亦上的事你怎么就忘不了呢，他的生日会有那么重要么？” 钱余一听这话，也气不打一出来：“他的生日会不重要你一天到晚给他推荐各种人干嘛，显得你多厉害，认识多少人，你们关系多好似的，最近不一起看球赛改玩音乐了是吧？” 方翰渊揉着手腕朝钱余靠过去，钱余一步步后退，边退边喊：“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我要喊人了，你说，你是不是想动手……” 钱余一步一步往后退，是真被方翰渊逼到了绝地，后面只有一个装衣服的箱子，索性一屁股坐了上去。谁知方翰渊还不放过他，双手撑在箱子上问钱余：“你对我有意见？” 钱余把他准备拿给宋亦上的衣服挡在他和方翰渊中间：“你这是武力威慑，要受谴责的，敢作要敢当，你封我的口算什么本事。” 方翰渊腾出一只手在钱余脑袋上弹了一下：“谁敢作不敢当了，我哪里封你口了，我让你闭嘴了吗，你现在不是蹦哒的挺欢实，再说了，那些资源都是导演拜托我介绍给宋亦上的，我一个演戏的，哪能认识那么多音乐圈的人。” 方翰渊没下狠手，钱余仍然痛得喊了一声，他说：“你竟然是导演指使的，那不是巧了吗，我也是！不然我哪分得清药和药之间的区别。” “他俩究竟怎么回事儿啊？爱不爱啊？？”方翰渊这句话刚问出来，他和钱余之间的衣服就被宋亦上一把扯走了，宋亦上看了他俩诡异的姿势一眼，拿着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临走前替他们拉上了外面的帘子。 宋亦上原本只是来找钱余拿衣服，在外面等不及了直接走了进来，但意外的收获让他心里一阵起伏。连日劳累和因为各种原因压抑的感情也终于又蠢蠢欲动。 “他刚刚偷听到我们的话了对不对，遭了，导演说要保密的！” “不算偷听，光明正大的听。” 最怕周围突然的安静，过了片刻，钱余对方翰渊说：“可以起来了吗？” 方翰渊这才发现他把钱余围在了自己圈起来的一个圈里，他朝旁边看了一眼说：“宋亦上为什么要把帘子拉上？” 钱余脱口而出：“当然是怕我们搞黄色，万一被撞见影响不好。” 钱余刚说完立马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方翰渊哈哈大笑把脑袋埋在了钱余肩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钱余觉得自己脖子里痒痒的，但他一动都不敢动，上半身还有些僵硬，他发现自己最近变“坏”了，总想些不该想的，可他控制不住，比如现在方翰渊靠在他身上就让他觉得新奇而刺激，他丝毫不抗拒和方翰渊的肢体接触，反而有些隐隐的享受和期待，这要放在先前，他一定要“呕呕呕”强烈谴责的。而方翰渊也终于笑够了，从钱余身上起来，钱余一把推开他，拉开帘子就往外跑。 方翰渊被撞在箱子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深感莫名其妙。 宋亦上拿着自己的衣服进隔间换了，出来后拿着剧本去找围在纪嘉奕身边的一圈人。 今天的剧组和平常有些不一样，格外活泼，纪嘉奕给徐心烨讲戏，两个化妆师在徐心烨脸上精益求精的刷着粉。 拍摄接近尾声，今天要迎来一个剧情的小高潮，那就是陶未和宁溪的吻戏。 每当要拍男女演员亲密戏的时候剧组开始冒粉红泡泡，纪嘉奕拿着剧本和徐心烨讲戏，宋亦上原本想像之前一样靠着自己发挥，但吻戏毕竟不同于别的戏，需要演员高度配合，达成一致，于是他也加入了讨论的队伍。 纪嘉奕注意到宋亦上走过来后，问他：“准备好了吗？” 宋亦上给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不就是脸碰脸，有什么好准备的。” 纪嘉奕点了点头：“觉悟很高，紧张吗？我看你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宋亦上默默看着他。 纪嘉奕抬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演戏方面，你曾经拍过的最亲密的一场戏是女演员主动亲了你的脸一下，生活中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处理不好这场戏。” 宋亦上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唇角：“你果然看过我所有的戏。” 纪嘉奕避开他的目光，把徐心烨喊了过来，给两人细细的把这场戏重新讲了一次，包括他们的走位，摄像机的角度，徐心烨认真听着，宋亦上有些心猿意马，看上去魂不守舍。 虽说接下来要拍的戏是场吻戏，但尺度不大，老掉牙的情节，女方要倒男方伸手去拉，刚好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嘴唇相碰，然后女方就把男方推开了。徐心烨和宋亦上试了一下位置，一起倒在地上的时候，徐心烨轻声问宋亦上：“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生病了吗？” 宋亦上托住她的脑袋，不是正式拍戏，他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宋亦上把徐心烨拉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没有，可能是没睡醒。” 一遍走位过后，纪嘉奕放下了手里的剧本，对这边的人说：“好了，一会儿正常发挥就行，我去那边一趟，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开始拍。”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走远，徐心烨的助理也为徐心烨递上一片口香糖，还贴心地问宋亦上要不要，宋亦上婉拒了。 他看着纪嘉奕走远的背影，很快追了上去。 纪嘉奕和道具导演商量了半天道具的事儿，道具导演崩溃了半天最终接受了现实，宋亦上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等纪嘉奕谈完事情往回走的时候，在经过休息室时突然从后方一把拉过纪嘉奕，把他带向了休息室。 纪嘉奕被他拉近休息室后，休息室的门也被宋亦上反锁了。 这件事在纪嘉奕意料之外，他问宋亦上：“你在干什么？” 宋亦上说：“我没拍过吻戏，没有经验，想问你取经。” 纪嘉奕：“没拍过吻戏，难道你没接过吻吗。” 宋亦上坦荡地看着他：“没有。” 纪嘉奕有些诧异，但很快恢复了镇静：“没事儿，不就是脸碰脸吗，这可是你说的。宋亦上，这个时候不要耍性子，你是一位演员，这是你的工作，你要专业，你最近表现的越来越好，当演员什么状态都得演，如果你排斥吻戏的话，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宋亦上盯着纪嘉奕，平静地注视着他，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他突然扶住纪嘉奕的腰，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他轻轻的吻了纪嘉奕一下。 唇与唇相贴，两个高挺的鼻梁相碰，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的腰，另一个人抓着这个人的手腕，在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刻，身体里流着的血突然涌动了起来，神经的敏感度也扩大了一万倍，心里的惊涛骇浪快要冲破胸腔趁势而出把两个人淹没，由唇边搭起的酥麻的电流很快传遍全身，躯体和灵魂一同颤栗不止。这一动作大概持续了三秒的时间，宋亦上后撤了。 再不离开，可能两个人都要因缺氧而撑不住了。 宋亦上松开了放在纪嘉奕腰上的手，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我不是来跟你闹脾气不演的，当一名合格的演员什么都能演。”宋亦上临走前说，“我来主要是为了把初吻送给你，顺便长点儿经验。” “你记着，今天吻宁溪的是陶未，但吻纪嘉奕的是宋亦上。”说完，宋亦上离开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心神恍惚的纪嘉奕抬手摸了摸他的唇角，少年冷冽的清甜仿佛还在唇畔，心跳的感觉像摇摆的海盗船，他闭上了眼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想到了遥远的事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冲淡了嘴边的清甜。 演员们都准备就位，导演回来后戏开始拍，开拍前宋亦上一直在和徐心烨闲聊缓解尴尬的气氛，徐心烨落落大方，职业素养也很高，两个人关系不错，互相尊重，拍吻戏和拍别的戏气氛也没多大不同，倒是身边的一群工作人员过分兴奋了。纪嘉奕看了他们一眼，开始准备拍摄。 “快准备！宋亦上的荧幕初吻要开始拍了！” “唉，也不知道哥哥的荧幕初吻给了谁……” “我酸了，我是一只柠檬精呜呜呜……” “今天的我有点不开心，感觉自己被绿了是怎么回事？？” 除了一群围观的吃瓜群众，钱余和方瀚渊也来凑了热闹，方瀚渊披着厚厚的大羽绒服，嘴里咬着一根能量棒，对钱余说：“今天的这场都不算吻戏吧，也太温和了。” 钱余想起方瀚渊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演员了，经验丰富的很，他好像还在B站上看过粉丝给方瀚渊剪辑的吻戏合集，是挺精彩的，不禁白了方瀚渊一眼：“看来你很骄傲啊，是不是觉得特别享受？渣男！” 方瀚渊把能量棒递到他嘴边：“吃不？我那是工作好不好，你能不能别想的那么猥琐，我是专业的。” 钱余“切”了一声：“不吃，你咬过的给我吃？？” 方瀚渊：“不吃白不吃，进口的，最后一根了。” 一听这句话，钱余立马来了精神，掰过方瀚渊的手准备凑上去咬一口能量棒，方瀚渊反而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等着钱余过来抢，两个人闹得不亦乐乎，钱余找准时机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半口咬在了能量棒上，半口咬在了方瀚渊的手上。 “我靠，你是属什么的？！”方瀚渊喊了起来。 钱余只顾吃着能量棒，压根不理他。 方瀚渊撸起了袖子，副导演适时地给了方瀚渊一记眼刀，提醒他们保持安静，这边才消停下来。 镜头里，宁溪拿着一本杂志在上面翻看着陶未的花边新闻，陶未发现后准备去抢，宁溪拦着他不让他拿，两个人争抢时宁溪脚底一滑倒向身后的地毯。 陶未见状立刻伸手去拉，宁溪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毯子上，嘴巴轻轻碰上，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宁溪一把推开了陶未，陶未直接趴在了一旁的地毯上。 “卡。”纪嘉奕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亦上最先坐了起来，看向某个方向。 纪嘉奕和副导演一起看着回放，副导演嘿嘿笑了起来，纪嘉奕却感到脸颊发烫，不久前的一幕和眼前的一幕频繁在他眼前闪现，他抿了抿唇，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捏的通红。 “拍的不错，感觉也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宁溪推的那一下有点早，不过无伤大雅，我觉得可以，看你的意见吧，需要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副导演说。 纪嘉奕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亦上，宋亦上也正盘着腿看他，他在遥远的光点里，和纪嘉奕对望。 语言和动作都变得无力，一个眼神传达了所有。纪嘉奕几乎都没犹豫，很快给出了回复：“不需要。” 第64章 吻戏拍完后，宋亦上直接乘车去了当地的一家小型体育馆，今晚他的生日会终于要来了。 这个城市从昨天开始接待陆续到来的年轻女孩子们，她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兴奋地来见证宋亦上新一岁的成长。城市的地铁和公交车站牌上全是铺天盖地的应援，这个男孩子好像忽然又成了大家的宝贝，被全世界偏爱。 宋亦上中午赶到体育馆，昨晚彩排了一次，下午又小范围的练了一次，他开始化妆做造型，场地井然有序的布置着，会场外大批粉丝已经在严寒中排起了长队。 为了这一天，宋亦上等了很久，她们也等了很久。 人流慢慢涌入场馆，城市里的灯火渐渐亮起。 钱余中午陪着宋亦上一起离开，方瀚渊在拍完自己的戏份后急匆匆地往过赶，纪嘉奕仍在剧组坚持工作。 方瀚渊临走时问纪嘉奕：“真的不去看吗？今晚会很热闹。” “等这两场戏拍完估计生日会都结束了，你好好去放松吧。”纪嘉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走向和方瀚渊截然不同的方向。 晚上七点半，场馆内人山人海，灯牌接二连三地亮起，最初只有星星点点，后来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暖场视频开始放，六年的点点滴滴悉数被播放出来，青涩的宋亦上，刚刚离开校园还会时不时害羞的他，在广告拍摄里什么都不会却频频被抓拍到惊艳镜头的他，就这么走入人们的视线。 年轻、帅气、稚嫩、阳光的男孩子英俊的面庞在大屏幕上闪过。 光影流转，年华飞逝，热歌榜上稳居榜首不动的热歌，酷炫的舞蹈，奖杯、鲜花，一次次弯下腰九十度的鞠躬，向上挥舞的手臂，和同龄人拥抱的笑脸，躺在酒店大床上的疲倦面容，赶飞机时的匆匆步履……曾经的每一幕穿透了时间，降临到今天。 全场灯光骤然熄灭，只剩观众席的漫天星海荧荧发亮。 主持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来，喧嚣缓缓消散，陷入一片隐秘的安静。 蓝色的灯光从舞台顶端轰然亮起，大大的光圈，长长的光柱直直射向观众席，在人们头顶来回扫荡。 恍若置身浪漫的星河。 紧接着，白色的灯光也猝然亮起，打在舞台上，宋亦上从场馆上方搭着升降台缓缓降落，音乐响起，婉转悠扬的乐音飘了出来。 方瀚渊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场馆，打电话让钱余把他带了进去，在门口，他看见了纪嘉奕送给宋亦上的花篮和祝福，还恍惚了一下。钱余很快赶了出来，看见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的方瀚渊，连他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穿成这样是想来炸体育馆吗？”钱余挖苦他。 方瀚渊摘下口罩：“还不是为了不让人拍到，不然今晚的热搜cp肯定安排上，现在宋亦上这么火，我可不想趟浑水。” 钱余思考了半天：“我觉得你说的对，那你还来干嘛？” 方瀚渊：“这也相当于是个小型演唱会吧，来和你一起听啊。” 钱余愣了一下：“所以你不是为了来参加哥哥的生日会，而是为了来陪我？” 现场爆发出山崩地裂的欢呼声，瞬间掩盖了钱余的声音，方瀚渊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拉着他往里走：“还有VIP座吧？我可是特意让人留了的。” …… 场内发出呐喊，是因为宋亦上秀了一小段舞蹈，热舞过后，宋亦上下场换衣服，屏幕上再次播放起了视频。 这一段的视频，画面是灰白的。 遮天蔽日的质疑和谩骂，实力的差距悬殊，少年在无数个夜晚难以入眠，网络上的攻击像不会后退的潮水，压抑，沉默逐渐成了那段日子的代名词。后来宋亦上正视自己，一步一步改进，一点一滴提高，唱歌、跳舞、演戏、公益……愣是哪个都没落下。 终于在今年，事业全面开花，有名导赏识，参加的综艺节目收视率傲人，他又一次离巅峰那么近，他褪去一身青涩，或主动或被动的撕去了贴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不好的标签。 粉丝们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不少粉丝捂脸落泪。 在低谷待的久了，很少有人能从中爬起来，与淤泥割席。 四周很吵很闹，声音的洪流快吞噬了宋亦上的意识，但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台下。 主持人连续喊了三声安静，场馆内才稍微寂静了一些。 宋亦上站在他身边轻轻喘气，不间断的连续唱跳了几十分钟，他额上冒出的汗从脑门一直流到侧脸。 主持人大声发问：“大家觉得惊喜吗！” “惊喜——” “开心吗！” “开心——” “好，接下来采访我们的主角，来，亦上，今年这么多人给你过生日，现在是什么感觉？” 宋亦上什么都没有说，先深深鞠了一躬。 场上放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立马变成了全场的大合唱，声浪从馆内传出去，抚平了馆外格外躁动的没有门票进不来的粉丝，不少人也跟着开始唱起来。 生日歌唱完，宋亦上朝大家挥了挥手：“谢谢你们，我爱你们。这场生日会准备的很匆忙，本来是不打算办的，但我想给你们唱歌。” “啊啊啊啊！” “能再次站在舞台上唱歌，舞台下面有那么多观众，我感到很幸运。不管你们是新人还是老人，我都谢谢你们，我没有那么好，谢谢你们喜欢我。” 台下又开始欢呼，屏幕上放起了粉丝自制的视频，一张又一张青春靓丽的面容闪过，全球各个地方的应援条幅，地铁上，大巴车上，偏远山区的小区里，大城市的LED屏里，她们能想到的，她们能做到的，她们的心意，都给他了。 主持人有些动容：“这是粉丝自发组织录的视频，她们很喜欢你，还有一段，看到最后哟。” 四周寂静下来，视频里，有人说：“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代替所有人说的，我们永远都爱宋亦上，他老了我们爱他，他不红了我们爱他，将来有一天他退圈了，我们也爱他。他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在某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整天为他患得患失，喜怒无常，但我仍会竭尽所能支持他，追随他，我们愿伴他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愿陪他一起成为更好的、对社会更有贡献的人。我们陪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陪他成长，陪他看世界，我们为了见他不远万里，为了护他在深夜里哭泣，从不后悔，感谢他把他的时光给我们，很幸运我们把我们的时光献给他。” 最后，那个声音说：“宋亦上，希望你永远努力，永远纯粹，永远做自己，一直一直当我眼里最漂亮的星星。” 宋亦上终于开始对着屏幕笑，眼眶湿润，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来掩饰自己情绪的失控。 下面有人大喊：“哥哥不哭！我们永远陪着你！” 他不知道现在这些说永远的人究竟能陪他多久，但知道这些可爱的女孩儿们此刻是真的在用力喜欢他。 他握着话筒“喂”了一声，然后低头说：“谢谢大家，谢谢，我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人跟我说不要太在意粉丝，她们来了又走，长情的人太少，但爱本来就只是真心的瞬间，每一个瞬间我都感激，在这一刻，谢谢你们毫无保留的爱我，这让我觉得曾经的所有都是值得的，现在的我也超级心动，非常爱你们，送大家一首歌，是我前几天刚写的，最后，谢谢。” 宋亦上背起助理拿上来的吉他，坐在椅子上，舞台一侧突然飘起了透明的气泡，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彩色的光泽。 吉他声和宋亦上的声音溢了出来。 “十二点，冷清的凌晨—— 出逃喧嚣尘世——” …… “南太平洋的季风掀起海浪—— 你和明天一起来——” …… “心事从头说起—— 名字是一开始—— 仲夏夜热忱生长—— 爱的恩慈有声响——” …… 方瀚渊听着歌打着节拍，他听着宋亦上的声音里有情绪，而自己眼睛里却更多的是落寞，他忽然回头问钱余：“会有人永远喜欢我吗？” 这场生日会钱余看得魂不守舍，而方瀚渊一和他说话他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一惊一乍，他回：“会吧。” 方瀚渊看着荧光棒组成的灯海，又继续问：“她们图什么呢。” 钱余：“喜欢一个人，不图什么。就像哥哥在最难的时候，都有人没离开。” 方瀚渊叹了一口气：“可是也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就离开了。” 钱余：“那是因为不够喜欢。” “如果你是我的粉丝，你会喜欢我多久啊？”方翰渊挥了挥手中的荧光棒，逗着钱余。 “只要你不作死，应该会一直吧。”钱余说。 “哟！”方翰渊转过了身，“你这么喜欢我啊。” 钱余立马反驳：“不是那种喜欢。” “哪种啊？”方翰渊笑了。 钱余有些无语：“我说你天天逗我是不是喜欢我？” 方翰渊伸手勾住了钱余的脖子：“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我是有原则的，从不喜欢直男，你们直男不是最放得开吗？怎么连逗都不能逗一下。” 钱余看着一片灯海茫然了半天，他问方翰渊：“你喜欢男的分什么弯和直？” 方翰渊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直掰弯，要下地狱的。” 钱余：“那如果有直男喜欢上你了呢？” 方翰渊想了想：“那让他一个人搞笑吧。” 钱余：“所以你会拒绝？” 方翰渊：“肯定拒绝啊，直男喜欢我指不定图我什么，我平时逗你玩，和你开玩笑是因为你对男的没兴趣，不然我要是真看上你了，你慌不慌？” 钱余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我……我慌什么。” 方翰渊笑：“你不用慌，我没看上你，我如果真看上你了，你现在早是我的人了。” 宋亦上唱完这首歌后，生日会也到了尾声，冬天的场馆内温度并不高，方翰渊的手搭在钱余肩上，突然使坏朝钱余的脖子贴了一下。 钱余像被通电一样躲了一米远，喊道：“别碰我！” 方翰渊摊了摊手，钱余瞪了他一眼，像兔子一样从二楼下去了。 “喂，等我一起走啊！” 没人回应，方翰渊也不敢喊的大声，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小声骂咧咧的说回去要收拾钱余。 生日会结束后，宋亦上先行坐车离开，观众们随后离场，汽车从体育馆的后门离开，车子刚开始走的很慢，宋亦上还能听到场馆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马路两旁的街灯泛着柔和的黄光，宋亦上看着窗外，深觉人事恍若一场大梦。 和他一样沉默着陷入思考的还有钱余，钱余趴在窗旁看着外面的街景，明明什么也看见了，却都不过脑子，他脑子里被方瀚渊的话给塞满了，来来回回反复播放，钱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太好，失望和落寞困住了他。 宋亦上晚上刚回到酒店，服务员把他请到了一个小会客厅里，宋亦上进去时里面是黑的，一开灯看见了好多张笑脸。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围着一个大蛋糕站在桌子旁，此起彼伏的生日快乐声响了起来。 在众人面前，宋亦上第一次腼腆的笑了一下。纪嘉奕站在众人中间，墙上挂着的电视上还在回放宋亦上刚刚的演唱会，有不少人不时偏过头去看一眼。 一位小姐姐为宋亦上送上了大家每个人亲手写的祝福卡片，宋亦上一张一张看了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很多人重新认识他，朝朝暮暮，共同工作，也培养出了革命情谊，其中不乏不少肺腑之言，但毫无疑问的是，从他们最初认识到现在快要杀青，这是一段快乐而难忘的时光。 他们会永远记得它，宋亦上也会永远记得它。 看完卡片，纪嘉奕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为宋亦上戴生日帽，两个人都没有抗拒，宋亦上趁机问他：“为什么没有你的卡片？” 纪嘉奕为他戴好帽子：“我不喜欢说话，祝福都在心里。” 宋亦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却突然被拉去各种合照，酷酷地对着镜头等闪光灯过后，众人开始吵着要吃蛋糕，宋亦上亲自给每个人切，他用余光扫到纪嘉奕在这个时候悄悄离开了。 宋亦上咬了咬嘴唇，继续为众人分蛋糕，分完之后再次感谢了大家，自己拿着一块儿蛋糕上楼了。方瀚渊分到的蛋糕上有一朵巧克力做的玫瑰，他记得钱余喜欢吃这种高甜高热的食物，于是把自己的这块蛋糕分给了钱余。 钱余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一抬头看见了方瀚渊的表情，方瀚渊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得意，钱余的心里梗了一下，旁边的小姑娘看见巧克力玫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钱余立马把蛋糕送给了她。 小姑娘开心地接过蛋糕，谢了钱余谢方瀚渊，方瀚渊端起职业微笑，转过身后即刻问钱余：“你不是最喜欢巧克力了吗？” 钱余吃着原属于自己的蛋糕含糊不清地答：“所以呢？” 方瀚渊把他拉到一边：“上次抢你巧克力的妹子比这个还漂亮你都不给人家，今天怎么给了？” 钱余把蛋糕一口咽下去：“我乐意。” 方瀚渊：“……” 过了一会儿，方瀚渊又说：“原来你喜欢这种啊，那女孩儿好像有男朋友，总看见她在楼道里打电话。” 钱余“唉”了一声，把方瀚渊往旁边推了推：“我要去休息了，让个道儿。” 方瀚渊：“喂，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今天怎么没等我一起回来，你……” “晚安，好梦。”钱余打断了方瀚渊的啰嗦，把纸碟扔进垃圾箱，走出了门。 本来在生日会开始前，他非常高兴方瀚渊会来捧宋亦上的场，但生日会结束后，他不想看见方瀚渊，方瀚渊今天专门把带巧克力玫瑰的蛋糕给了他，搁平时他能乐半天，但今天他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钱余觉得自己迫切需要躺在床上，钻进被子里想一些问题。 另一边，宋亦上拿着蛋糕去追纪嘉奕，这是自从那个轻轻一碰的吻后，他俩第一次独处。 那个吻来去匆匆，却让人意乱情迷，宋亦上再次进组后，对纪嘉奕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保持距离，理智工作，那个吻却让之前灭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烧的两个人都魂颠梦倒。 他们都感到遗憾，他们管不了对方，也管不了自己。 第65章 宋亦上待在纪嘉奕房间里，尴尬还未消散，纪嘉奕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蛋糕缓解不安，宋亦上也不知该说什么，靠在墙上把纪嘉奕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纪嘉奕被他盯得发毛，吃了几口蛋糕后停了来，他问宋亦上：“看我干什么？” 宋亦上游离的神思很快被拉回来，转而看向窗外，“我生日会办的很顺利，谢谢。” 纪嘉奕愣了一下：“是你准备的好，没我什么事。” “谢谢。”宋亦上又说了一遍。 纪嘉奕心里隐隐不安，下意识觉得钱余和方瀚渊大概是把自己卖了，但他们都答应过自己不会告诉宋亦上，何况宋亦上也没提和生日会有关的事情。 纪嘉奕没说什么，继续拿起叉子舀了一勺奶油送到自己嘴里，慢慢等香甜的味道融化，这时候，宋亦上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钱余办事马马虎虎，偶尔贪玩不靠谱还误事，可我为什么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吗？” 纪嘉奕把叉子插在蛋糕上，没了继续吃的心思，开始玩起了蛋糕：“为什么？” 宋亦上：“因为我对他有愧。” 纪嘉奕的动作停下了。 宋亦上靠近他，伸手接过叉子，叉了一块纪嘉奕刚刚分切开的蛋糕，送到自己嘴里，边吃边说：“之前钱余的至亲病危的时候，他在我身边陪我工作，最后一面没见上，这件事儿一直卡在我心里，所以只要他不先开口提离开，我绝对不赶他走。” 纪嘉奕在旁边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默默无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无非三种原因，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宋亦上继续吃着蛋糕，也继续说，“第一种是喜欢他，第二种可能是为了报恩，还有一种……”宋亦上停了一下，把目光顿在纪嘉奕俊挺的侧脸上，“还有一种，是因为心里有愧。” 纪嘉奕转过头来，视线碰上，他单手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后退了一步半给窗户拉了道小口。 冷风顺势而入，带着冬日冷冽的气息，像闻到肉味儿的狼似的扑了进来，寒风吹乱了人的发丝，也给隐隐想要激化的气氛降了把温。 一阵轻快悠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宋亦上低头看了眼手机，是公司的某总打来的，自从他重新走红以后，高层们终于想起来他们公司还藏着一个准流量，宋亦上的地位和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同了，过生日都有了专门的祝福电话。 这个电话他不能挂，然而不接就会在纪嘉奕房间里一直响，不仅打破了怪异的气氛，甚至像朝两人叫嚣的小毛孩儿一样让人心里烦闷不堪。 “我去接个电话。” 宋亦上最终选择出去接了电话，和脑海里设想的流程一模一样，他们的通话时间并不长，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客套话倒是说了不少。 宋亦上挂了电话，转身再回到纪嘉奕门前时，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宋亦上想要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就握成了拳贴在自己身侧。 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扇门，并不开着。 宋亦上在门外又站了五分钟，然后他退后，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拍摄接近尾声，任务越来越繁重，人们的心态却越来越轻松，不少人已经计划起了结束这段苦日子后他们的小假期该怎么过。 宋亦上今天来得很早，到了之后一个人埋在角落里背台词，酝酿心情，今天拍的是大戏，陶未和何历在和陶未父母的对峙中揭开了过往的真相，何历抛弃原本自己可以一直享受的金钱、名誉、地位和身份，选择为自己父亲要一个说法。 死去的人永远闭上了嘴巴，合上了眼睛，活着的人希望他们能体面。 那些守护了人间良善和公正的人，太值得被人们铭记。 以往拍这种戏时，宋亦上往往会有些许紧张，今天的他却很平静，方瀚渊正和扮演陶未父亲的老演员沟通，组里的工作人员们忙前忙后，一刻不停，灯光就位，摄像机就位，人员渐渐就位，宋亦上坐在角落的躺椅上，闭上眼睛放空了大脑。 他回忆了一遍在这个组里自己的角色生涯，从夏日刚进组里的稚嫩，和纪嘉奕无言的抗争，到后来一步步豁然开朗，在演戏方面，算纪嘉奕心里半条蛔虫了，而他的陶未，他的何厉也陪伴了他这么久，他体验着他们的痛苦，也享受着他们的快乐。 时光一晃而过，宛如光影穿梭，陶未和何厉在改变，他也在成长，副导演开始喊人集合时宋亦上走了过去。 提前排过两次之后，正式开始拍摄，何厉站在陶未家位于中心区域区的二十四层楼的客厅阳台上，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阳台两旁一边摆着一盆松柏盆景，松枝苍翠，傲骨峥嵘，何厉转过身，走到沙发上，给陶未和陶父陶母各倒了一杯热水。 何厉和陶未自从换了身体过后想尽各种办法一直没能换回来，刚开始的新奇和欣喜过后，有过重新恢复原有生活的渴求，后来发现难以实现，一直用对方的身份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一个有了金钱，一个有了自由。 知道了真相的何厉可以永远保持沉默，享受陶未的身份带给他的一切，他不用再当一名人人喊骂的娱记，而是可以放下摄像机，成为镜头里面的人。 那是他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生活。 何厉给三位倒过水后，自己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他从茶几上拿起一颗苹果，边削苹果边说：“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位揭发企业排放污水的记者吗？” 陶父眉头皱起：“那件事不是过去好久了吗？” 陶母也附和：“对呀，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今天我们来不是说想介绍你的朋友给我们认识吗？” “过不去。”何厉抬头看着他们，“因为今天当事人的儿子也来了。” 陶父一阵猛咳，陶母拍着他的背，惊恐地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假何厉。 陶未一脸震惊，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本他今天早上打算出国去全世界自由行的，刚好借着何厉的身份，无拘无束地去看一眼世界，何厉却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他走之前说明白。 陶父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陶未，陶未抛弃闲散的坐姿，身子前倾问何厉：“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何厉双手交叉，低着头说：“当事人的儿子，是我。” 陶母快要崩溃了：“宝贝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们的儿子啊。” 何厉大幅度地摇了好几次头：“不，我不是陶未，我对面的人才是，我的名字是何厉，我和陶未换了身体。” 陶父感到自己血压升高，呼吸有些急促，他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陶未在这个过程中想到了之前的异常，他站了起来，走到何厉正对面：“你是他的儿子？” 何厉直视着他：“是，我是。” 陶母喊着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陶未回过头温柔地看着她：“我是陶未，他是何厉，我们的确莫名其妙换了身体。” 陶母睁大了眼睛：“不可能。” 陶未：“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最喜欢吃的糕点是凤梨酥，平日里对花生过敏，小时候数学考过36分，和我爸第一次见面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有说错的吗？” 陶母紧紧地握住了陶父的手，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执一词。 陶未继续看着何厉：“你想要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何厉坐着继续削平果，仰着头看陶未：“我想要还原事实的真相，我想要一个道歉，我想要做了错事的人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不是在虚伪的盛世里狂欢。” 陶未脸色严峻：“你说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二，这件事不只是我爸妈的错，各种偶然因素和巧合叠加在一起酿成了那起事故，如果我们只盯着过往的事，日子又怎么再往前走，怎么进步？” 何厉放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朝地上摔去，猛然一声脆响，玻璃四分五裂，满地都是碎渣。 陶母喊了一声，何厉朝陶未吼道：“如果犯错的成本如此低廉，伸张正义的代价如此沉重，那让那些真正有底线、有原则、有理想的人怎么办？如果世态炎凉，黑白颠倒，那么谁会来守护这个社会的规则？” 何厉说着说着，眼睛有些红：“我失去了父亲，我很难过，但我更难过的是，我不希望像他一样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坏事和恶事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如果不发声，不揭露，谁又能保证一定能独善其身，说不定轮到你了的时候，就晚了。没有人告诉你呼吸的气体是有毒的，没有人告诉你孩子喝的奶粉是有害的，也没有人告诉你校园霸凌、市场垄断等一些恶性行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有些人不应该被忘记，有些事也不应该被重演。真相，正义，良善，公平和规则，都需要有人去守护，而从中受益的我们，该去守护他们。” 陶未看着何厉通红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右手往前抬了抬，终究因没有勇气又缩了回去。 “我很想他。”何厉最后说。 何厉转过了身，走出了门，他坐上了电梯，眼泪从脸庞滑下来，边走边落，何厉从口袋里拿出了墨镜戴上，眼泪依然源源不断地从黑色镜片下面滚出来，电梯从24楼一直降到1楼，何厉站在城市最中心的地带，看到清晰的晨光穿透光鲜亮丽的大厦和高楼，打在他眼前还有些湿冷的马路上。 脸上的泪迹蒸发殆尽，他伸出右脚去触碰那个光点时，滚烫的热泪再一次流了出来，从脸上滑下，有几滴刚好滴到光点旁边，像晶莹的水晶，即刻融入这片大地。 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没遮住他的泪，也没遮住他的心。 “卡。” 结束后宋亦上没有立即摘下墨镜，他望着纪嘉奕的方向，纪嘉奕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宋亦上才转身上了保姆车。 到了车上，他把墨镜扔到一旁，拉上了车内的所有帘子。 副导演和摄影师在这场戏结束时朝所有参与的演员比了个大拇指，工作人员中也有被感染的人，扮演陶父陶母的老演员拉着方瀚渊的手夸了又夸，四个人眼里都有泪花，情绪达到了高潮，陶父的扮演者情绪激昂兴奋，和纪嘉奕表扬了他的两个主演，称每个人都是可塑之才，刚刚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手都被带动了，可惜他们口里的“明星”宋亦上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个场景结束，众人收工在即，纪嘉奕找到宋亦上的时候，宋亦上正坐在车上，看上去像闭着眼睛休息，细看，又能看见他眼角浅浅的泪痕。 纪嘉奕关上车门，坐在他旁边，伸手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泪，宋亦上刚睁开眼，听见纪嘉奕说：“辛苦了。” 宋亦上偏了偏头，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离开镜头，他不再是何厉，但何厉的痛苦还留在他身体里，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带着温度的泪打在纪嘉奕手上，入戏太深也不过如此，纪嘉奕陪着宋亦上一起静坐，后来又让宋亦上躺在自己腿上，他伸手覆住他的眼睛。 不管他安慰的人是何厉还是宋亦上，他都觉得眼前的孩子过于可怜。 纪嘉奕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宋亦上的头，很轻柔的。 第66章 钱余到保姆车上找宋亦上的时候，他刚拉开门，看见宋亦上躺在纪嘉奕腿上，纪嘉奕轻轻托着他，神色温柔。 钱余目瞪口呆，光从车门处涌进来，纪嘉奕朝他比了个噤声和离开的手势。 钱余退出去，默默把门合上，他恍惚着伸手挡了挡头顶已经有些耀眼的阳光。 “你手里拿着什么？眼药水么？” 钱余回头，冤家来了。他下意识想躲，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逃。 钱余把眼药水迅速藏在身后，方瀚渊笑了：“给你的哥哥准备的吧，他现在还需要这个吗？” “关你……什么事。”钱余答。 “眼药水目前在宋亦上面前没市场了。”方瀚渊朝车看去，“我的最佳男主怕是不稳了。” 钱余“切”了一声，眼看着方瀚渊朝着车子走了过去，他拦住方瀚渊：“你要干嘛？” 方瀚渊：“他在车里吗？我找他谈一件事儿。” “在是在。”钱余说，“但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方瀚渊表示难以理解。 钱余支支吾吾：“额，你说你有什么事儿，我一会儿转达吧。” 方瀚渊越发迷惑了：“他究竟在车上干嘛？” 钱余：“……睡觉。” 方瀚渊：“……” 宋亦上从纪嘉奕身上起来，捏着额头，他的鼻尖泛红，眼里泛光，坐在纪嘉奕身边朝后仰躺。 “现在感觉怎么样？”纪嘉奕问他。 宋亦上披好自己身上穿的外套：“不怎么样。” 他还有些恍惚，两个时空在他眼前穿插了起来，他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纪嘉奕。 宋亦上的眼神透亮而迷茫，他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问纪嘉奕：“我是谁？” 纪嘉奕：“宋亦上。” 宋亦上神色不动，又问：“我是谁？” 纪嘉奕：“宋亦上。” 纪嘉奕看宋亦上仍在恍惚，掰正他的脸，让他和自己直视：“你是谁？不久前你刚亲了我，你忘了吗？” 宋亦上仿佛一下子就醒了，他眨了眨眼，开始往后退，挣脱纪嘉奕的控制，然而纪嘉奕手上的力气并没轻，另一只手反而压住了宋亦上的手，不让宋亦上往后退。 宋亦上被纪嘉奕这一出整懵了，纪大导演一向谨言慎行，躲他就像老鼠躲猫，今天竟然胆儿肥控着他不让他动了，宋亦上错愕了一秒之后，嘴角勾了一下，立刻贴了上去。 相距咫尺之间，气息缠绕交错，纪嘉奕却忽而后撤了，宋亦上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领子：“怎么又跑了？只得意一秒啊。” 车门突然被拉开，方瀚渊看着面面相对、距离极近的两人，比钱余的反应快多了，二话不说合上了门，“砰”的一声。 宋亦上被车门声震得脑壳疼，也不再逗纪嘉奕了，索性放开了他。 “你不追出去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需要解释的。”纪嘉奕一边理着领子一边说。 “是不在意还是没必要？”宋亦上看着他说。 纪嘉奕拉开了车内的帘子，冲宋亦上轻微笑了一下：“对他不在意，对你没必要。” 方瀚渊从打开车门到关上车门只用了大概3秒的时间，钱余兴趣盎然地问他：“看见什么了？” 方瀚渊挑眉看着他：“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乖。” 这一声“乖”让钱余心生迷蒙，他顶嘴：“谁是小孩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方瀚渊笑：“那你猜到了什么啊？” 钱余知道对方又在逗他，他很享受这种状态，冬日的暖阳照在方瀚渊身上，将他白净的皮肤照的愈发光亮，发丝上浮着碎光，全身都闪现着男主光环，万千少女口中的老公和哥哥总是撩而不自知，钱余既幸福着，又苦恼着。 他看着方瀚渊，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方瀚渊一只手缩在衣兜里，又伸出一只手来碰了碰钱余的脸，“你的哥哥可不是我掰弯的，我不负责的哈。” 方瀚渊指背的触碰像火烧，钱余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连气息都乱了。 钱余逃了。 是的，钱余逃了，一连逃了好几天。 像他最开始躲方瀚渊一样，有对方没他，有他没对方。只要是方瀚渊存在的地方，他都绕着走。 随着剧组的拍摄马上接近尾声，那天在车内的暧昧情丝很快又被忙碌的工作生活冲散，整个剧组的人都需要早起，晚收工，每日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天天顶着黑眼圈工作，精神高度集中，身体早已处于疲态可仍在硬撑。 宋亦上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越拍到后面，他越兴奋，状态越好，和纪嘉奕的关系若即若离，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维系除了表现出来的行为，还靠感觉，他们似乎都有意疏远对方，却架不住身体本能的驱使，想要远离，也想要靠近，想要生疏，也想要亲密。 在这种矛盾心理上反而达成了共识，也算是一种隐秘的默契。 大雪天拍完一天的室内戏后，到了晚上近12点。 已经算收工早的一天了。 屋外大雪纷飞，鹅毛片片，昏黄的路灯给地上的雪被打上一层亮影，拍摄结束，宋亦上回到酒店，寂静的夜，城市只剩孤独的心跳，宋亦上让钱余先回房间，高强度工作了一天的他戴着帽子在酒店门前的空地上驻足。 雪花吹在他脸上，凉丝丝的，风很大，偶尔像刀子，宋亦上在空地上来来回回前后走了几趟，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雪景很美，世界很静，诗画一般。 雪粒在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地上一闪一闪，天上也一闪一闪，在这中间，还有依然亮着灯火的人间。 宋亦上抬起头，他看见纪嘉奕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帘半掩，窗户旁无人。 他对着空窗户看了半天，然后低下头，踢着脚旁的白雪。 脚边的雪乱了，心也乱了。 一声手机震动的声音，他收到一条短信。 宋亦上从兜里拿出手机，用手指划亮了屏幕。 他收到了一条来自于纪嘉奕的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上来。 第67章 宋亦上收到了短信，手机在冰天雪地里一下子变得烫手了起来，他抬头往上看了看，窗旁并没有人。 寒风让人清醒，宋亦上只觉血热，他收起手机，把帽子又往上拉了拉，进了酒店。 很快，纪嘉奕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刚洗完热水澡的他看见宋亦上站在门口，既惊愕失色，又似早有预料。 “我让你来了吗？” “你让我上来。”宋亦上摘下帽子，一身雪粒簌簌往下落。 纪嘉奕：“我让你上来，是让你不要继续在雪地里站着，没让你来找我。” “所以呢。”宋亦上理直气壮地问：“不可以吗？” 纪嘉奕缄默着，在他闭口不言的时候，宋亦上已经走进了他的房间，拿起一次性纸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不累吗？为什么要在雪地里站着不回去休息。”纪嘉奕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刚刚在雪地里……想某个人。”宋亦上说。 这几天拍摄进入尾声，剧组的离别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厚，宋亦上时不时会想一个问题，这部戏结束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他和纪嘉奕会是什么关系，他们会再合作吗？还是从此分道扬镳，当对方生命里的过客。 随着分别的日子越近，工作越多，愁绪越多，不安越多。 想到这些问题，收工后，他没有直接回酒店房间，而是选择一个人待在了雪地里。 屋外不时有雪花不分东南西北的飘到窗户上，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要么贴附，要么转向，外面的世界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了，只剩一片黑白。 纪嘉奕对从宋亦上口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免疫了，之前还收不住表情，现在表情管理相当到位，他表现的似乎对宋亦上所说的某个人丝毫不感兴趣：“好，知道了，现在回去休息吧。” 宋亦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杯沿，房间里的温度温暖适宜，让人想要依恋，自己却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这就像一个用七彩肥皂泡包裹起来的梦，飞速被人戳破了。 宋亦上放下纸杯：“让我上来是在关心我吗？” 纪嘉奕默然了。 宋亦上伸出脚碰了碰纪嘉奕的鞋尖儿：“我可没说我在雪地里想的人是谁，不是你，不用急着赶我走。而且，看在我这么努力工作的份上，连问题都不答”宋亦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他又一次问：“让我上来是在关心我吗？” 宋亦上的神态很自信，身上丝毫没有爱里的卑微者的唯诺，他粲亮的双眸注视着纪嘉奕，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对方的心。 “是。”纪嘉奕隔了很久之后说。 宋亦上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眼睛朝窗外瞥了瞥，手指摸了摸鼻尖儿，听了纪嘉奕的答案，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宋亦上抿了抿唇，又问：“之前我生日会上的那些专业的老师，是不是你推荐的？” 纪嘉奕：“是。” 宋亦上：“我生病吃的药，是不是你买的？” 纪嘉奕：“是。” 宋亦上：“关于我打记者事件的真相和好几年前的视频是不是你主动找人去查的？” 纪嘉奕：“是。” 宋亦上：“我出事之后，剧组有过不同的声音，有人想要把我换下去，这件事是不是你搁置的？” 纪嘉奕：“是。” 宋亦上：“先前那个挺拽的年轻演员，也是因为我得罪的吧，是不是他背后的金主撤的钱都是你填上的？” 纪嘉奕：“是。” 宋亦上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纪嘉奕的“是”答得越来越快，隔了这么长的日子，这么久的时间，在快要分别的时刻，宋亦上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是不是回到一开始，让我来演这部电影，也是你的意思，那些反对的声音，是你压下去的。” 纪嘉奕迅速回答“是”的节奏终于被打破，不过他顿了一下，最后仍看着宋亦上的眼睛，说：“是。” 宋亦上在刹那间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没想到被纪嘉奕还算爽快的承认了，宋亦上眼里的光亮了一下，却没能维持一个长久的亮度，又隐灭了下去，好似这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又不是。 最后，他眼角弯了一下，身体前倾问纪嘉奕：“你是不是喜欢我？” 纪嘉奕不说话了，屋子里寂静无声。 宋亦上靠得又近了一些：“是还是不是。” 纪嘉奕扭开了他的脸，说了声：“晚安。” 这一声晚安，已经是宋亦上想听到的答案了，没有直白的说不是，是纪嘉奕对他的妥协和温柔。 “刚刚在雪地里，我想的人是我父亲。”宋亦上说。 纪嘉奕心里的暗潮涌动起来，一阵狂风吹过来拍打着窗户，在深黑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想进娱乐圈，想当明星吗？我的父亲，是一名替身演员。”宋亦上继续说，“他没有任何名气，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演绎别人的背影。他的残疾，也是因为他的职业造成的，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谈到父亲，宋亦上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他的语气很轻松，但似乎是在讲一件不好的事情。 宋亦上的话悉数进了纪嘉奕的耳朵，却不知道有没有进到纪嘉奕的心里，因为纪嘉奕自从听到宋亦上的父亲后，脸色发白，指尖发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往昔时光被迫在他眼前重放，模糊的时间已找不到过去和现在的界限。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乍暖还寒时候，花粒含苞待放，春风绕城，纪嘉奕那时刚20出头，还是影视学院的大学生，在父亲的电影里扮演一个小角色，古装戏，免不了上蹿下跳在房檐上蹦跶，在父亲的特别关照和建议下，那部戏纪嘉奕选择了让替身替自己完成拍摄。 纪嘉奕原本想自己去演的，然而以威胁生命安全为由遭到了父亲的阻止，现场人很多，纪嘉奕不愿和父亲闹矛盾，于是便遵循了父亲的意见。 那位替身演员代替纪嘉奕拍了一场火场中的打戏，正面的镜头纪嘉奕上，只需要背影的打斗戏替身演员上，搭好的客栈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一根房梁突然倒下来砸在了替身演员的腿上，高空、重物、大火，现场瞬间鲜血淋漓，救护车赶到把受伤的演员拉走后，纪嘉奕还觉得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那位演员，现在躺在救护车上的人就是他了。 纪嘉奕后来得知那位演员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右腿，后来只能靠接假肢勉强走路，而剧组只给了他少量的赔偿并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你知道我的父亲吗？”宋亦上的一句话把纪嘉奕从回忆拉回现实，纪嘉奕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当然知道，因为那位替身演员就是宋亦上的父亲。 “他说他认识你。”宋亦上朝着纪嘉奕说。 “够了。”纪嘉奕打断了宋亦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亦上毫无隐瞒：“你来我家管我那次，最后一天早上我爸妈来了，你提前走了。我本来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竟然急匆匆的走了，听我爸说才知道，原来你是有不想见的人。” 纪嘉奕突然想通了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宋亦上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了，他以为宋亦上成熟了、稳重了，不像之前那样感情用事了，其实对方只是知道了真相而已。 纪嘉奕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对不起你父亲。” 宋亦上接：“所以，你让我一个落魄的三流演员拍你大导演的戏，是想要补偿我。所以，你平时关心我，也是因为心里有愧。” 纪嘉奕没反驳，算是默认。 “其实你父亲出事之后，我捐过好几次钱，你们家的生存和温饱没有问题，在你还是一名初中生的时候，我还和你偶遇过。”纪嘉奕说，“他是一位好演员，这么多年这件事在我心里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 宋亦上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亦上。”纪嘉奕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差不多算重新又回到了一线，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你如果还对我有看法，还想要为你父亲要什么补偿，我尽量满足你。现在我自认为问心无愧，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合作，也几乎不会怎么见面，你父亲的人生因为我而黯淡了不少，而你的前途一片坦荡光明，我很欣慰。” 宋亦上忽而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所以你是因为心里有愧才关心我，而不是因为喜欢才关心我。” 纪嘉奕看上去有些心累了：“这不重要，我也不会让你知道答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只剩最后一小段路了，我们好好走完吧。” 纪嘉奕又一次开始赶人，刹那间，宋亦上欺身压了上去，两个人一起落到了床上。 纪嘉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被宋亦上压在身下了，嘴也被人封住了。 他当然不会任由宋亦上摆布，然而宋亦上先用双腿锁住他，然后立即撬开他的唇齿，大肆进攻。 纪嘉奕本来是有反攻的机会的，然而分秒之间，已经被宋亦上凶悍的吻吻得意乱情迷，防御，抵抗，挣扎，妥协，反抗和推搡也变成了欲拒还迎，加上身体一软，他干脆放手了，任宋亦上无赖。 粗暴彪悍的吻也变得温柔，沿着舌齿的形状一一纠缠。 从无力的抵抗到放弃，从放弃到本能的配合。 宋亦上从纪嘉奕身上起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第一句话便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纪嘉奕：“……” 宋亦上：“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纪嘉奕的神智早被撩的不清了，唯有最后一丝理性尚存：“我们，不行。” 宋亦上再次俯身，让他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心口不一”。 纪嘉奕被吻得腿软，在宋亦上又一次起身的时候终于趁他不注意反客为主，把宋亦上压在了身下，用警告的语气说：“今晚我当你胡闹了，虽然是巧合，是天命，但无论如何你父亲是间接因为我而变残疾的，就算我什么错也没有，我也不能睡他的儿子，你明白吗？” 宋亦上乖乖躺着，眨着眼睛：“我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但你一直束缚着自己，我刚知道这件事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想恨你，想埋怨你，如果没有你，是不是我爸现在过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但是那些假设没有意义，现在我也想明白了。” 纪嘉奕好像忽然发现身下的人也不只是精虫上脑，而是有点脑子了，他试探性地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宋亦上极其认真地说：“不管你做多少事情，你总会觉得心里愧疚，所以你不敢睡我，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睡我。” 纪嘉奕眼里闪现出一丝疑虑，宋亦上抱着他的腰，身体向上凑到他耳旁轻声蛊惑说：“你不能睡我，但我可以睡你，并且，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我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第68章 纪嘉奕瞪了宋亦上一眼，宋亦上抬起头偷偷亲了他一下。 宋亦上还想偷偷亲第二下，肩膀被纪嘉奕压了下去，宋亦上不服，试图挣扎，纪嘉奕俯身下去，掌握了一个吻的主动权。 两人立刻滚在一起，房间里流淌着浓烈的情欲，窗外世界静谧，白雪漫天，城市只剩零星的灯火，这其中，某一扇亮着的窗户里，有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影。 不知为什么空气越来越稀薄，纪嘉奕推开宋亦上，调整着气息，宋亦上枕着自己一只胳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今晚我留下来吗？” 纪嘉奕二话不说把宋亦上从床上提了起来，半推半护地把他带到门口：“晚安，明天见。” 宋亦上眼里还亮着两簇小火苗，闪闪的，纪嘉奕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出门外，再次说了句：“晚安，明天见。”然后关上了门，且反锁。 宋亦上被关在外面，朝门轻轻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也心满意足地作罢。他抿了抿唇，嘴里叼起了自己的房卡，步伐轻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纪嘉奕一个人，手脱离门把后，才觉得脚下的步子很轻，好像随时都能栽倒在地上。 房间里温暖怡人，窗外雪片纷飞，纪嘉奕盖着一条薄被，侧躺在床上，所有的灯都灭了，只剩那一轮明月的清辉，给人无限遐思。 纪嘉奕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合上了眼睛，他的眉头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近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到了剧组，纪嘉奕来得特别早，宋亦上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纪嘉奕，一打听，对方早就走了。 一大早剧组闹哄哄的，众人陷入忙碌的准备当中，纪嘉奕早上戴了口罩，有序地指挥着现场，宋亦上好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时间终于给到宋亦上了，只不过不是给他一个人，纪嘉奕给一群人讲戏。平时这个时候宋亦上根本不会插嘴，只会默默聆听，今天罕见地活泼。 “导演你早上为什么没有等我？” “导演你为什么戴着口罩？” “导演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熬夜了吗？” 宋亦上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今天话多的不正常，一点也不宋亦上，纪嘉奕盯了他一眼，摘下了自己的口罩，扔进衣兜里，算是无声的回应。 宋亦上斜眼看了一眼，又说：“原来你没事儿，我还以为是因为昨晚……” “咳咳咳咳……”纪嘉奕突然强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瞪着眼睛看宋亦上。 宋亦上弯了弯眼睛，也故意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正经起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们演这里时要注意什么？” 纪嘉奕无语。 周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大家还算体面，除了不理解宋亦上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之外，别的他们一无所知。 宋亦上以往看纪嘉奕的时候，要么偷偷一瞥，要么打着各种旗号，今天的眼神非常赤.裸.裸了，纪嘉奕时不时察觉到贴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的目光，偶尔朝那源头看一眼的时候，宋亦上大大方方地朝他发爱的电波。 纪嘉奕下意识的还想再咳嗽，哪怕他嗓子再没病，也被宋亦上整出病了。 一幕戏拍完后，忙了一早上的副导演终于得以喘口气，端着保温杯一只胳膊搭在纪嘉奕肩膀上聊天，纪嘉奕坐在椅子上看着分镜头，不时接他两句话。 宋亦上看着这情景叹了口气，他拿着剧本走了过去，很自然也很不见外的把副导演的手轻轻提了起来，自己低下头去问纪嘉奕：“你看的是什么，是剧本吗？巧了，我也在看，讨论一下？” 宋亦上夹在副导演和纪嘉奕中间，把两个人分开，副导演被他挤得慌，拍拍他的背：“你来干什么，有正事吗？” 宋亦上转过头：“有，挺重要的，要不您先去别的地儿休息一下，一会儿再过来？” 副导演一脸无奈：“好吧。” 谁知过了一会儿，宋亦上又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背，他转过头发现还是副导演。 宋亦上：“您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有事儿？” 副导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是想走，要不你先放手？” 宋亦上即刻松开自己的手，副导演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走人了。 不远处的方翰渊看到这一幕，抓住经过的钱余问：“宋亦上有什么喜事儿吗？感觉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灿烂了起来。” 钱余刚从室外回来，整个人被冻的还在哆嗦，他朝宋亦上和纪嘉奕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知道，可能他们两个人之间有重大进展吧。” 方翰渊来了兴趣：“什么重大进展？” 钱余警惕地朝方翰渊瞥了一眼：“你是不是又在套我的话，抱歉，我真不知道，但是聪明又有经验的你应该懂啊。” 钱余刻意加重了“聪明而又有经验”这几个字的语气，方翰渊苦笑一声，看见钱余还在哆嗦，手指通红，不禁埋汰他：“之前给你暖手宝你不要，现在知道冷了吧？” 钱余把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但依然没全缩进去，他也坚持着上次的观点：“那些是粉丝送给你的，我不能用，我用了你的粉丝会杀了我的，如果完完全全是你自己的，那还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就算是你的，我也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方翰渊塞进了自己的大衣衣兜里，方翰渊拆着一根能量棒的包装，说：“这个暖手宝怎么样，完全是我自己的。” 钱余的手放在方翰渊口袋里，一动也不敢动，但他能感觉到，口袋里除了他的手，还有一串钥匙和一张卡。 手在温暖的衣兜里渐渐暖和过来，血脉畅通，五指伸展，钱余愣了一会儿，忽然把手抽了出来，并谨慎地东张西望，和做贼一样。 方翰渊一边咬着食物一边说：“这么快你就不冷了？我没事儿，你还可以多放一会儿。” “不可以再这个样子了。”钱余对他说。 “怕什么。”方翰渊笑，“你往周围看什么？没人会吃了你，不就是手放在我兜里取个暖么？” “不行。”钱余直接拒绝了，“影响不好。” 方翰渊又笑了：“坦坦荡荡哪儿来的影响啊，你是被宋亦上带坏了吧，但我看你哥哥倒是挺敢的。” 钱余两手交握，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长达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也在这一刻崩溃，方翰渊坦荡，但他不坦荡。 他对方翰渊的态度转变始于宋亦上的生日会那晚，此后，方翰渊在他眼里已经和之前的方翰渊不一样了。而不一样的原因是因为钱余猛然意识到方翰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在撩自己，但自己在乎方翰渊，方翰渊的行为举止是假的，自己的一厢情愿是真的。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趟了浑水。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也是他没有料到的。方翰渊每一次挑逗，每一次耍无赖的时候，从夏末到冬雪，从愤怒到享受，他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只是不知道，对方根本没当真而已，对方只把他看成直男而已。 在我们钱助理有生之年好不容易为爱失眠的晚上，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告诉方翰渊自己不是直男，那样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然而这个方案最后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不想自取其辱，他和方翰渊明明哪里都不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小助理，怎么可能呢？方翰渊那么有型，又帅又会撩，人品还不错，配得上他的人绝不可能是自己这种怂货，他如果主动向方翰渊表白，估计会被嘲笑一辈子，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再说了，最开始逗他的、关心他的人是方翰渊，明明是方翰渊烧起来的一把火，为什么纵火犯的名声要给他呢？ 钱余愁的连饭都吃不香了，他推开方翰渊，傲娇的送了对方一个白眼，其实自己的心里在滴血。 钱余含泪告诉自己：少见面，多工作，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单恋一混蛋？ 副导演走后，宋亦上正大光明地坐在了纪嘉奕身边，纪嘉奕的半张脸都快被他热切的目光看薄了，纪嘉奕没好气地问：“你的正经事呢，说出来我听一听。” 宋亦上把自己的剧本藏在身后，歪着头说：“晚上一起去吃夜宵？” 纪嘉奕抬起头来看他：“还有呢？” 宋亦上真诚地摇了摇头：“就这个。” 纪嘉奕话里有气：“不去。现在太忙了，而且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送到这里，大家一起吃。” 宋亦上呼了一口气：“我不想吃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吃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吃，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们现在的关系？”纪嘉奕眉头皱了一下，“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亦上笑着叹了一口气，他往纪嘉奕身边靠，贴着大导演的耳朵说：“还这么口是心非啊，你昨晚不能白占你男朋友便宜吧。” 纪嘉奕的耳廓红了一圈，但他也不甘示弱地问：“亲过就是情侣了吗？” “当然不是。”宋亦上答，“但是昨晚你把我咬破了。” 四周一片吵闹，这里却静的奇怪，最终，大导演发话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订包间。” 第69章 纪嘉奕刚和宋亦上说完晚上去吃夜宵的事儿后，便有人接二连三地来找他了，导演要操心剧组里所有的事情，宋亦上眼看着众人因为货真价实的正经事把他挤走，他也无可奈何，想发脾气制造一下二人的独处时光，还总被纪嘉奕用眼神警告他要乖乖的。 宋亦上忍住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一旁看纪嘉奕认真工作也是一种享受。 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对的，爱让人变得盲目也是对的。 一天的工作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没休息一会儿，再次进入了紧张的拍摄中，临近尾声，大家都很兴奋，但其中数宋亦上最为兴奋。 “我的甜心宝贝儿要回来了吗？” “妈咪的乖崽，最近真是越看越乖啦。” “他今天真的心情超好耶，眼睛里也像有星星。” “他好像很喜欢往导演身边贴，像一只小狼狗。” “怎么办，我还是觉得酷酷的他帅，现在有点傻诶。” …… 众人纷纷在私下里讨论，太奇怪了，和这一样奇怪的还有纪嘉奕，一天能咳嗽八百次，眼瞅着春光满面，活蹦乱跳，不像生病的样子，可他时不时要咳一声，或轻或重，也不知是怎么了。 方翰渊发现了纪嘉奕的异常，特地关心询问：“你的嗓子是不是又出问题了？我还有枇杷膏，你要不要来一瓶？” 纪嘉奕婉言谢绝了，告诉方翰渊自己一点病都没有，让对方不用担心，自己这个样子，还不是为了提醒某人，让他收敛一点？ “不用了，谢谢，多喝些水就好了。” 纪嘉奕和方翰渊认识多年，不该客套的时候也不会客套，方翰渊看纪嘉奕的态度坚定，自己也不再坚持，而是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纪嘉奕去完卫生间从拐角出来的时候，被宋亦上一把拉到了安全楼梯的隔间里。 “嘘。”宋亦上拉着他朝他做手势。 纪嘉奕甩开他的手：“这里也会有人经过的。” 宋亦上：“我知道，但我又没说我想做什么，你慌什么？” 纪嘉奕噎住了，然后有些心虚地问：“你把我拉进这里做什么？我们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抬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刚刚是50的时候开始休息的，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从这里走回去需要一分钟，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一分钟的时间给你了。” “一分钟够了。”说完宋亦上抱着纪嘉奕的腰献上一个吻，纪嘉奕因为惊慌和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而一直张着眼睛，宋亦上起初闭着眼睛，后来睁开眼瞥着看表上的时间，过了大概六十秒的时候，他退后了。 “一分钟到了，走吧，去继续工作。”宋亦上在前面伸出一只手。 纪嘉奕看着他的手，沉默了，也没有任何动作。 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寂静便格外清晰，宋亦上看纪嘉奕愣着不动，直接走上前来抓起他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一出楼梯间，光线都是成倍增长的，纪嘉奕有些迟疑，宋亦上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拉着他又走了两步，马上面临大面积人群后，悄无声息的撒了手。 “我有度的。” 纪嘉奕把手插进他的裤兜，目不斜视地从宋亦上身边走过，到了目的地之后，回头看的第一个人，是宋亦上。 宋亦上已经低下头开始看剧本了。 纪嘉奕的眼睛好像若有似无的弯了一下，他的目光在那个少年身上长久驻足，仿佛突然忽略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事情。 “嘉奕，嘉奕。”副导演在他耳旁喊了好几声，纪嘉奕才回过神来，悻悻然移开了目光。 有了所爱之人的陪伴，每个短暂的休息时间，都成了他快乐的理由。 钱余在这段日子里遇到了他当助理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困难时期，一方面他还是想见到方翰渊的，哪怕对方对他根本没有兴趣，自己就是这么不争气，而另一方面，残存的理智又告诉自己要快刀斩乱麻，尽快把这件事情整理清楚。这部电影马上就要拍完了，此后山高水长，各自的路途都很宽阔。 钱余蹲在剧组的角落里，把着手机看自己微博小号上的内容，这个微博号是专门为方翰渊开的，而且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黑他只夸他的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上这个号的频率越来越高，自己也越来越配不上方翰渊的头号黑子这一称呼，他专门负责黑方翰渊的那些个账号，已经不营业很久了。 钱余看着方翰渊的站子最新发的生图，评论里是一连串的我可以，他忍不住也想在后面加一个我也可以，看照片上的衣服，应该是今早上拍的，方翰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很反常的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围的结结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弯着的眼睛。 在艺人里，方翰渊已经是很爱笑的了，他笑起来也很好看，粉丝抓拍的这些瞬间，不用修不用P，便能让人尖叫连连。 钱余一边看着图片和评论，一边花痴的托住了自己的下巴，评论里有人说真羡慕那些能近距离接触方翰渊的人，看第一手帅哥，在前线磕颜。钱余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幸运儿，从早到午，从午到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不停歇地欣赏男色。 还是自己喜欢的男色，啧啧啧。 钱余正心里美着，退出这条微博，点开自己写的东西，最近转的图很少，自己的原创博有点多，大多都是吐槽自己的真情实感的，每当他被无脑迷惑的时候，看看自己在深夜写的文字总能让他清醒，于是钱余一条一条的翻起了自己写的微博。 他正心塞地看着，手机忽然被人抽走，方翰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你在这儿发什么呆，我和宋亦上找你好久了。” 钱余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方翰渊拿走，心里急切，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踮起脚尖伸手准备从方翰渊手里拿回他的手机，他抬头说：“没发呆，你拿我手机干嘛，还给我。” 方翰渊看出了他的慌张，这么急切的想要回手机，一定是有什么鬼，方翰渊把钱余的手机举过自己的头顶，不让钱余够着，自己仰着头朝屏幕上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完之后，方翰渊沉默了，他的手僵住了，钱余也不挣扎了，因为他知道方翰渊看见了他不想让对方看到的东西。 方翰渊最先放下了手臂，钱余的视线随着他的手一路向下，眼疾手快的抢回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像亡命徒一样逃走了。 是真的，逃走的。 钱余走后，方翰渊站在可以看见屋外世界的窗户旁，仰起脸朝天上望去，冬日的树枝光秃秃的，建筑物也全是灰色的，一眼望去便全是明亮的阳光。隔着一层玻璃，光线不咄咄逼人，但他仍然想闭上眼睛。 他看到了钱余的秘密。 那是钱余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知道了。 晚上结束一切拍摄之后，宋亦上毫不犹豫的坐上了纪嘉奕的车，刚好钱余下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直没见人影，少了这个拖油瓶和电灯泡，他和纪嘉奕的两人时光没有任何人打扰，这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们在离酒店很近的一家快餐店吃了夜宵，本来不打算吃这么高热的食物，奈何天冷，奈何今天两个人都兴奋地认真工作了一天，身体消耗了很多热量，也急需补充，宋亦上感觉自己的胃都快空了，甚至饿出了冷汗。快12点的时刻，快餐店里没几个人，寥若晨星，宋亦上和纪嘉奕买了食物之后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旁，边吃边开心的聊天。 一天中，数这个时候最放松了。窗外偶有车辆开过，闪着大灯，算是夜里唯一的风景，窗内要么是开着笔记本备好咖啡准备刷夜的人，要么是旅途的游客。纪嘉奕看宋亦上刚吃完一个汉堡之后，又把一包薯片也吃的快见底了，于是纪嘉奕把薯片拿到了自己身前，提醒宋亦上不可以再吃了。宋亦上回他：“我最近都瘦了，不怕胖的。” 纪嘉奕从他嘴边夺过一根薯条：“不是怕你胖，是这么晚吃这些东西，对你胃不好。” 宋亦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嘉奕抢夺了他嘴里的食物，立刻埋下头一口从纪嘉奕手里又把那半根薯条夺了回来，并且不小心咬到了纪嘉奕的手指。 纪嘉奕吃痛地喊了一声，手抬起来要做一个打宋亦上的动作，但他最后还是宠溺地摸了摸宋亦上的头。 宋亦上没有责怪他，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纪嘉奕身前的薯条，动都不动一下，纪嘉奕看他专注又可怜的神情，妥协了，时不时往宋亦上嘴里投喂着薯条，为了不让他吃的太多，自己也吃了不少。大概每根薯条宋亦上就着他的手咬半根之后剩下的就是他解决了。 残余的半包薯条很快在他俩的合力消灭下见了底。 然而他们都没发现，有镜头已经悄悄对准了他们，就在他们身后。 城市渐渐陷入深眠，无数人闭上了眼睛，也总有另一些眼睛，闪着光，像夜里寻找猎物的狼群。 第70章 吃完夜宵之后，宋亦上和纪嘉奕回到住所，宋亦上很自觉地跟着纪嘉奕一起走到纪嘉奕的房门前，纪嘉奕拿房卡刷开门，看着跟着他进来的宋亦上，明知故问：“你跟着我进来干什么？” 宋亦上说谎不打草稿，脱口而出：“讨论剧本。”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纪嘉奕也跟着嘴角轻轻牵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宋亦上的脸：“别闹了，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宋亦上抓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两下，然后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 纪嘉奕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听话。” “我想留下来，什么都不做。”宋亦上说。 纪嘉奕抱着他把他推到门口，又亲了亲宋亦上的额头：“好了，乖。” 宋亦上看着他：“换三个字。” 纪嘉奕：“晚安，你。” 宋亦上：“再换三个字。” 纪嘉奕想了想：“明天见。” 他们都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纪嘉奕又无来由的咳嗽了一声，坚持了两次宋亦上都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依纪嘉奕的性子，他不想做的事情，不想说的话，是不会主动说的。 宋亦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如寒灰，悒悒不乐地松开纪嘉奕的手，离开时他长久地望了纪嘉奕一眼，纪嘉奕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峻，只有神色还柔和些，眼睛里尚有几分情意，不至于一点感情都没有，但爱里的热烈貌似只是宋亦上单方面的。 宋亦上离开了纪嘉奕的房间，替他关上了门。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刚关上门，便收到一条来自于纪嘉奕的短信。 纪嘉奕每次给他发的短信都很短，上次是两个字，这次是三个字。 【我爱你。】 宋亦上感觉自己又活了，他看着来信人那里的纪嘉奕三个字，光是对方的名字已经令人疯狂心动了，别说后面的三个字。 于是刚准备睡觉的纪嘉奕门前又来了不速之客。 纪嘉奕都打算关灯睡觉了，当他打开门的时候，脸色有点冷，看见宋亦上，话憋回肚子里缓了一会儿又放出来：“有什么事。” 宋亦上说的直白：“想和你待在一起睡觉。” 纪嘉奕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些，宋亦上忙解释：“重点是前半句，我睡沙发都行。” 眼看着纪嘉奕有强力合上门把人拒之门外的风险，宋亦上又补充：“我房间里的暖气坏了，一点儿都不热，里面特别冷，你让我将就一晚，怎么样？” 宋亦上说的真诚，纪嘉奕默不作声，他知道宋亦上大概率是在说谎，但也不好意思明着拆台，双方都在等，到了一个临界点后，纪嘉奕开口了：“暖气坏了吗？我过去看看。” 宋亦上：“……” 他房间的暖气根本没有坏，就算坏了，难道纪嘉奕要现场修吗？？ 纪嘉奕跟着宋亦上去了宋亦上的房间，一进门，屋子里的温度比纪嘉奕房间里的还要高，桌上的空气净化器冒着蒸腾的水汽，清香一片。 纪嘉奕走到暖气旁，伸手碰了碰暖气，转头对宋亦上说：“没坏。” “是吗？”宋亦上装无辜，“可能它自己好了。” 纪嘉奕离开暖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往哪里去，宋亦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他看着宋亦上。 最后，纪嘉奕坐在了宋亦上床上，半晌，他又侧躺了下去，朝宋亦上说：“把灯关了，休息吧。” 宋亦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纪嘉奕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宋亦上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只剩下一盏微弱的壁灯。 宋亦上在纪嘉奕身边躺了下来，纪嘉奕背对着他，宋亦上试图和他说话，但纪嘉奕没有回复。床被他压下去一小块儿地方，宋亦上看着纪嘉奕的背影，关掉了房间里的最后一抹光亮，两个人都进入深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宋亦上和纪嘉奕谁都没有设闹钟，两个人在彼此身边睡得都很踏实安心，他们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或者睡不好，结果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纪嘉奕是最先醒的，他听到敲门的声音，先看了一眼时间后，推了推旁边的人。宋亦上一碰就醒，他也听到了敲门声，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纪嘉奕把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纪嘉奕睡得很规矩，一觉睡醒衣服齐齐整整，宋亦上则嫌热后来便衣不蔽体了。纪嘉奕看着睡眼惺忪的宋亦上穿衣服，问他：“谁在敲门，是钱余吗？” 宋亦上给自己套卫衣，“不是钱余，钱余昨天跟我请假了，直接请了七天，他家有急事儿，这几天不在剧组。” 纪嘉奕：“那现在敲门的是谁？” “不知道。”宋亦上回，“要不你去看看。” 纪嘉奕帮他理了一下衣领：“这是你的房间。” 宋亦上下了床，从从容容地朝门走去，在开门前回头问纪嘉奕：“既然这是我的房间，那你不躲躲吗？” 宋亦上难以想象纪大导演手忙脚乱躲人的画面，纪嘉奕在他心里一直是沉着冷静、稳如泰山的，但如果他俩被人看到在一间房间里过夜，难免会落人口实，也会对纪嘉奕的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他停在了门口，给纪嘉奕留出了机动的时间，然而纪嘉奕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也是在这一刻，宋亦上突然感到了一股心安的力量，好像不管开门后他遇见的人是谁，纪嘉奕都不会否定他们的关系。在纪嘉奕眼里，他们的关系，是可以见光的，是不用藏的，是不需要遮掩的。 这种触动就像他昨晚收到写着“我爱你”三个字的短信一样深刻、强烈。 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快要冲破胸腔。 宋亦上打开了门，纪嘉奕背过身去换衣服。 一大束鲜艳的玫瑰展现在宋亦上面前，宋亦上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敲门人是一位送花人。 明媚鲜妍的红玫瑰开得妖艳，芳香袭人，香味四溢，这种特定的清香成了爱情的气味的代言人，宋亦上收花的时候不像纪嘉奕谨慎，直接伸手接过，抱在怀里，唰唰写上自己的签名后，才问：“这花谁送的？” 送花的小哥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之前您送过的那位。” “啊？”宋亦上抱着花回头望，纪嘉奕仍背对着他戴手表，他关上门，走到纪嘉奕身后，把纪嘉奕围着抱了起来，大束玫瑰到了纪嘉奕胸前。 纪嘉奕低下头嗅了一下，问宋亦上：“喜欢吗？” 宋亦上把下巴贴在他肩膀上答：“不是很喜欢花，但喜欢送花的你。” 宋亦上看不见纪嘉奕的神情，但仿佛能看见他脸上浅浅的笑窝，但很快，纪嘉奕松开了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表。 他们要迟到了。 宋亦上懊恼地把花放在一边，草草收拾了一下，带着纪嘉奕往停车场走，等到了片场后，他们果然迟到了，还是两个人一起迟到的。 对剧组的工作人员来说，偶尔迟到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重要的是，今天的迟到人员之一竟然是纪嘉奕。 导演迟到了不好表态，众人纷纷看戏，方瀚渊一眼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有猫腻，他问宋亦上：“你们一起吃早饭了？” 宋亦上下意识想否认：“你们？我和谁，钱余吗？” 听到钱余两个字，方瀚渊有一刹那的出神，好似灵魂突然出窍，远离了躯体，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说：“你和导演。” 宋亦上一大早刚起床就出发，水都没喝一口，此刻也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啊，对，是的，早餐比较丰盛，晚到了一会儿。” 方瀚渊弯了弯眼睛，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敛起了笑容问宋亦上：“钱余呢？” “请假了。”宋亦上说，“他家里有急事。” “什么事儿？”方瀚渊问。 宋亦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我也不知道，他没和我说。” 方瀚渊：“那他请了多长时间的假？” 宋亦上：“七天吧，一周左右。” 方瀚渊感叹：“一周戏都拍完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宋亦上疑惑地看着他：“故意的？他是想要躲谁，故意离开。话说你占我助理都占了多长时间了，自己请一个啊。” 方瀚渊微笑着点了点头，在今早上之前，他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工作时和钱余遇上的画面，他给他们设计了很多种如何和平友好不尴尬的度过这最后时光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这小子直接逃了，拍摄马上结束，钱余却走得一干二净。 方瀚渊在拍摄时罕见的走神了，这是纪嘉奕没有料到的，也是宋亦上没有料到的，他偶尔念错台词，偶尔忘记动作，一个小时快赶上了之前一天的NG次数，他总觉得片场少了点什么，自己的注意力也很难集中，不停开着小差。 幸运的是，今天全员开小差，不然方瀚渊不会那么容易的全身而退，导演和男主清晨迟到，划重点：两人一起。且在拍戏期间多次眉目传情，隔空传话，严重炒沸现场情绪，本身他俩就理亏，于是纪嘉奕对方瀚渊的反常表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要工作人员们尚且如此，那些小啰啰们就更放得开了，很快有人开始质疑宋亦上和纪嘉奕的种种巧合，例如哪有一起迟到这么巧的事情呢，哪有两个人总是同进同出这么协调一致的默契呢，还有中午吃饭时纪嘉奕还算规矩，宋亦上是完全把纪嘉奕的碗当成了自己的碗，把纪嘉奕碗里的肉当成了自己碗里的肉。 宋亦上吃得津津有味，副导演和摄影师看不下去了，宋亦上最近是表现不错，可是膨胀也是成倍增长的，全组人员都尊敬爱戴纪嘉奕先生，只有他一个例外。在两人关系不好的时候他敌视纪嘉奕，两人关系正常化了他又开始欺负纪嘉奕，关键是纪嘉奕尽管人好，但态度一向强硬，唯独在面对宋亦上时一再纵容，百依百顺，这让他们不能忍。 年纪大的人捶足顿胸，年纪小的人磕的昏天黑地，来自冰山的宠溺让人酸成一只柠檬精，宋亦上明晃晃的占有欲也让人自愧不如，就差24小时全贴着了，两人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友善和亲密，那个平时沉默严肃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学会不冰着脸了，而那个昔日笑起来第一甜的少年好像也有要回来的迹象。 今天是星期五，是距离他们杀青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余：逃跑第一名 第71章 此刻的钱余躺在自己狭小的出租屋里看着N年前的综艺节目调节心情，他和宋亦上请了假，一连给自己放了七天假期。 宋亦上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时被他轻描淡写地遮盖了过去，他家里并没有出任何事，他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放个假，离开一个环境，躲一个人。 钱余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出租屋里的电视机还是老式的，看上去挺厚重，他的日常是看电视，吃饭，睡觉，睡醒了继续看电视，循环往复。 钱余关了网，不看网络上的任何东西，但会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来电信息和短信，偶尔连网看一下微信，他盯着通讯录里的名字垂死挣扎，期望忽然能收到一条想收到的消息，却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变得越来越绝望。 那天方瀚渊发现的他的秘密是：他喜欢他。 他希望这永远是一个秘密，然而被方瀚渊阴差阳错地捅出来后，他又渴望得到回应。 可惜他没有得到。 自从钱余从方瀚渊身边仓惶离开后，他没有收到方瀚渊的一条消息，一个问候，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点期待，也在这无聊而难捱的时光中消磨完了。 起初钱余对方瀚渊一点心思都没有，都是后来生生被撩动心的，没想到对方无意，他却走心了。 想到这里，一阵难过，钱余觉得自己买的卤味都没味道了，拿起遥控器给自己换了个台。 这个台正在放曾经风靡一时的电视剧，不是钱余的菜，但他被画面吸引了，于是他想要换台的手停了下来。 电视里有方瀚渊，方瀚渊在这部剧里演男二。 早两年的方瀚渊，和现在一样英俊帅气，也和现在一样神采奕奕，长相和气质都如此正的人在里面演一个大反派，勾唇坏笑的时候特别迷人，钱余本不想看到这张脸，但他却没有换台，眼睛一直注视着屏幕。 直到电视里开始放广告，钱余才移开了视线，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机里还是空无消息，只有剧组的大群里有人热情的号召明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了，拍完大家吃杀青宴，每个人的语气里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在这一刻，钱余感到更加孤独和悲凉。为他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爱情，也为他幼稚的等待和期盼。 宋亦上知道他因为家里有事而请了假，没有邀请他参加最后一幕的拍摄，倒是平常和他关系不错的另一些小助理在他们的小群里号召钱余回来逛一圈，这部电影凝结了所有人的心血，当然也包括他们的，就像一个小孩儿，当他终于跌跌撞撞的长大，在成人典礼的那一天，为人父母的能不去看看吗？ 钱余心动了。 他不想见方瀚渊，但他还想见别的人，从夏到冬，他也想好好告别。 他决定回去看一眼。 电影的最后一幕戏是在一个大晴天拍的，在某富豪的露天别墅里，商界名流、娱乐明星，很多人汇集在花香四溢的庄园里，嘉宾坐席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拍卖台，拍卖所得钱款全部作为慈善金捐出去，陶未被邀请当作嘉宾，何厉则是在特定区域负责拍摄记录的记者。 开始拍摄前工作人员们忙碌兮兮的布置场地，宋亦上和方瀚渊则被化妆师们精心装扮，在最后一天大家的话也都变得多了起来，时间紧张，气氛却是放松的。 化妆师抬着宋亦上的脸给他上妆，宋亦上的脸却总是歪着让她需要时不时纠正，她问：“脸摆正，你看哪里呢？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宋亦上看着她，朝她眨了眨眼睛。 他当然是在看不远处的人。 昨晚收工后已经一点多了，宋亦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想直接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到床上，他躺在床上给纪嘉奕打电话，问纪嘉奕在干什么，纪嘉奕说自己还在看剧本。 宋亦上久久不言，而后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他问：“明天拍完就结束了吗？” “结束了。”纪嘉奕答，不过他马上补充，“戏里的结束了，戏外的还没有。” 关于最后一场戏的剧本和台词，宋亦上在之前看了无数遍了，近日的戏也几乎主要是他和方瀚渊的对手戏或者他奔走为当年何厉父亲的事件讨要说法的戏，最忙的人就是他了，宋亦上此刻躺在床上，浑身都是无力的，他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把双手塞进被子里，听着纪嘉奕醇厚的声音，心里越来越安稳。 听到纪嘉奕那句“戏外的还没有”时，宋亦上笑了笑，他又问：“戏里的就结束了吗，好快。” 纪嘉奕站在窗旁看窗外黑漆漆的世界，他轻声说：“是，明天是你当何厉的最后一天了。” 可能是因为付出了太多，宋亦上心里还有一点难过，对角色本身也很依恋，从纸上的一段段文字，到逐渐丰满起来的血肉，何厉父亲的遭遇也让他感慨万千，对他来说，这已不单单是一个角色。 宋亦上脑子里又乱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很快，他睡着了。 连日的背词，奔走，打架戏，发飙戏，都在透支着他的精神和体力，他本来还有一些事情要想，但脑袋挨着枕头，瞬间进入了梦乡。 真的太累了，快20个小时没合眼一下。 “亦上，亦上？”纪嘉奕轻轻喊着他，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却好像听到了悠长轻稳的呼吸声。 宋亦上那边已经完全没动静了，纪嘉奕一直没挂电话，哪怕对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听着宋亦上的呼吸声听了很久的时间，才挂了电话。 化妆师把宋亦上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她一边给宋亦上化妆一边说：“你这脸是真的好看，什么妆化上去都好看。” 宋亦上说了声谢谢后，眼神又不由自主的斜飞了过去，纪嘉奕今天看着状态不错，宋亦上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挂不住，昨晚电话打着打着他竟然直接睡着了，看见纪嘉奕总觉得脸上没有面子。 看着宋亦上一直被化妆师嫌弃，纪嘉奕直接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前，看着他化妆。 “导演，你怎么过来了！”化妆师惊喜地问。 纪嘉奕不语，他如果再不过来，某人怕是要成斜眼了。 天气晴朗明媚，院子里的俊男靓女们穿着隆重的高定礼服，手上全戴着精致昂贵的手表和钻戒，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何厉占着陶未的身体，翘着二郎腿坐在嘉宾区的第二排。 陶父今天也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应何厉的要求，他这几天一直在折腾N年前的那件事儿，忙的焦头烂额，不仅公司在媒体面前宣布整改，本人也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这个拍卖会他本不应该参加的，一露脸一窝蜂的记者扑了上来，纷纷采访他公司近日面临的危机，其中还有他的亲儿子——陶未。 陶未现在还是何厉的模样，他用别扭的姿势扛着摄像机，伸手把话筒递给了他的亲生父亲。 在他问出他的问题之前，他朝不远处看了一眼，真正的何厉西装革履，走出了嘉宾区，端着一杯红酒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 陶未握紧了话筒，看着自己的父亲，问：“您有为当年的事情后悔过吗？” 陶父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言，他也默契地把头转到一侧，看着真正的何厉。 宋亦上穿着笔挺的西装，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阳光照在他身上，酒里和发丝上都泛着一层亮亮的光泽，他的神色很平静，回望着陶父。 陶父看着他，没有说话。 语毕，晴天忽然变了脸，云朵被染上墨色，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狂风大吹，镜头里是灰色的。大风吹乱了人的衣襟，也吹乱了人们的头发，狂风所到之处，眼睛都无法睁开，咆哮声在人耳旁盘旋，人群忽然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时间和空间都被一种强大的力量肢解分割，一股强风吹来的时候何厉感到灵魂都快被风吹走了。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轻，等又一股风吹过，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握着话筒。他看向陶未，陶未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他们换回来了。 何厉拿着手里的话筒，他从一位富二代、大明星重新变回了记者，他的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朝陶未点了一下头，然后把话筒递到自己嘴边，朝陶父说：“不重要了。” 陶父继续眉头深锁，何厉说：“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你们的态度都不重要了，只要有一个发声的平台，就有改变的力量，这件事有的人不做，有的人害怕做，那么我们来做，总会有人做的。” 暴风刚结束不久，院子里一片混乱，陶父在助理的协助下离开了现场，人人都在撤离，宁溪一路小跑着过来找陶未，想拉着陶未一起走，她的手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何厉拉住了她。 宁溪回头一看是之前总跟踪自己的小狗仔，并不知道是灵魂已经回来的何厉，两个人不知怎么打了起来，何厉想要跟她解释，却一直插不上话，陶未看着两个相爱的人出洋相，自己拿起相机，站在一旁给他俩拍照。 相机可以记录真实，也可以记录美好，以后何厉可以通过镜头传递真相，而陶未自己可以在镜头里给人们带去欢乐。 最后一个镜头给了陶未，他笑着给远处的人拍照，风暴过后的世界明艳敞亮，阳光冲破遮挡和束缚的枷锁笼罩四方，天渐渐晴朗，金色的光线铺在了陶未身上，身穿亮丽衣服的男男女女们又走了出来，共享悠闲的下午茶时光，一只小柴犬在草地上打滚，时不时滚到了陶未脚边。 “卡。”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继而嘈杂声一浪高过了一浪。 终于拍完了，终于解放了。 宋亦上放下了手里的相机，步伐轻快地走向纪嘉奕，他走得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最后近乎是纪嘉奕把他接住的。纪嘉奕伸出一只手拦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说了声：“辛苦了。” 宋亦上脱下了风衣，转过头盯着镜头里的画面看了一会儿，最后几帧很完美，光线、布局和构图都很好，他松了一口气，最后和镜头里的自己对视。 “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何厉了。”纪嘉奕重复了昨晚的话，“但你可以一直是陶未，陶未的生命是你给的，纵使这一程结束了，他也会一直陪着你。” 宋亦上看了镜头里的人很久的时间，最后移开了视线，方瀚渊走过来祝贺他，他主动向宋亦上伸出了手，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工作人员们赶着收工，最后一波清理完他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明明是一派喜悦的气氛，宋亦上忽然嗅到了悲伤的气味。 有人过来找他要签名，宋亦上慷慨的给对方签了好几个，这些人有的他都叫不出名字，只能认出对方的脸，但都是朝夕陪伴了几个月的人。每一张脸他都认识，不一定每个人他都会记住，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会记住这段时光。 现场收拾的差不多后，副导演张罗大家一起去吃提前订好的杀青宴，大巴上，宋亦上和方瀚渊坐在了同一排，宋亦上靠窗。 后来上车的纪嘉奕在方瀚渊身边徘徊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落座，方瀚渊不时给他搜寻着空位置，纪嘉奕终于扛不住坐在了他们正前方。 一脸天真的方瀚渊没看到纪嘉奕撇嘴的表情，反而瞥见了窗外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看到一个背影很像钱余的人停在路口，而他们的大巴刚要驶过这个街区。 第72章 看到那个模糊的背影后，方瀚渊一路上话少了很多，几乎缄默不言，纪嘉奕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宋亦上的心情起初低落，后来拿着手机一路上咔咔拍了几张窗外的风景照后又对着车上的人开始拍照。 他喊着纪嘉奕的名字，纪嘉奕只把头偏过来一点角度，然后宋亦上开始狂拍，紧接着被方瀚渊疯狂嫌弃。 方瀚渊让宋亦上靠近自己，悄悄对他说：“不要这么傻撩，你能不能有点策略？” 宋亦上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很会？” 方瀚渊不知道宋亦上和纪嘉奕在一起的事，本着关爱同事的原则，他挡着手低声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不如你直接放弃，这块骨头太难啃了。” 方瀚渊的声音很低，宋亦上直接笑了：“我还是很想啃一下这块骨头的，今晚好像就可以。” 纪嘉奕没听到方瀚渊的声音，但听到了宋亦上的声音，且觉得宋亦上不怀好意，听得他云里雾里，他发挥传统技能咳嗽了几声，把自己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宋亦上在后面对着他的后脑勺又来了一阵猛拍。 方瀚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大喊：卧槽太傻了。 气氛逐渐变好一些，大巴也缓缓驶入目的地，一行人去了饭店落座后开始闲聊，这大概是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吃的第一顿不着急的饭了，仿佛可以直接吃到日落，吃到天黑。 副导演对宋亦上是有感情的，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一步步认可，他看着宋亦上在成长，也像看着自己的学生在进步，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了，甚至自降身份举起酒杯要和宋亦上喝一杯。 宋亦上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副导演立马又为他倒了一杯并夸赞其爽快。纪嘉奕见状忙把副导演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不过尽管有纪嘉奕护着，宋亦上仍喝了不少酒，不工作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放飞自我，只要是想和他碰酒杯的人宋亦上一一都跟他们喝过了。 饭吃到最后，方瀚渊出去上卫生间，在楼道口他看见了今日在路口的那个背影。 钱余终究还是对剧组有感情的，在最后的节点上他回来了，但是只偷偷在私下里见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大多是剧组里大大小小的助理，平时打成一片，玩的不错，钱余专门回来和他们告别，而令方瀚渊感到诧异的是，此刻钱余身边站着的人，是他的新助理——小陈。 小陈站在钱余身边朝他打招呼，笑得灿烂。 有两个人看见了方瀚渊，主动和他打招呼，方瀚渊朝她们走了过去。 四面都是人，躲也不能躲，钱余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其实也没几天不见。 “怎么没进去吃饭？”方瀚渊主动挑了话头。 “我还有事儿，来看一眼大家就走。”尽管压抑的心绪像漆黑的夜幕，暗无边际，钱余仍露出了笑脸。 方瀚渊新请的助理小陈此刻也急着表现自己：“余哥真的是好人，我刚刚和他说了我是你的新助理，顺便问了他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他非常耐心地讲给我听，而且他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说之前也做过你的助理。” 方瀚渊突然有点不想让钱余知道自己有了新助理，却没想到两人已经见面了，在钱余走后，从宋亦上那里方瀚渊得知钱余不会再回来，即使回来，这部戏也要结束了，钱余是宋亦上的助理，新的工作任务出现后，钱余不可能再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于是他火速请了一个新助理，也用来冲销这段时间心里的烦闷。他问钱余：“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情，有我能帮得上的忙吗？” “已经解决了，谢谢。”钱余拒绝了他，“新助理很机灵，本来我还担心我没吭一声就请假会给你的生活造成困扰，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很好。” 钱余说完，当着方瀚渊的面戴好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最后看了方瀚渊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饭店。 方瀚渊从未认真看过钱余的长相，但钱余刚刚那一眼，让他心里幽幽地动了动。钱余走后，他开始认真思索钱余的样子，钱余刚刚用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他只看见了对方的眼睛，钱余的目光很冷静，很镇定，和他一向的人设不符，莫名有些带感，且方瀚渊却觉得那里埋藏着别的情绪，比如失落，比如不屑。 钱余的鼻子是什么样子的？钱余的嘴巴是什么样子的？他的下巴究竟有多尖？方瀚渊发现自己说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钱余知道他的生活习性，知道他的食物喜好，知道他胳膊上的痣的具体位置，他对钱余却一无所知。 钱余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分明含着两分厌恶的意味。 方瀚渊把手伸进裤兜，仰着头看上方，小陈抽空问他一会儿去哪儿，方瀚渊随口说了一个地方，小陈立刻随口附和“好嘞”。方瀚渊闭上了眼睛，小陈挺好的，听话懂事，办事麻利，比钱余不知道利索多少倍，事儿还比钱余少，钱余一动不动就抬杠，双商似乎也都有待提高，有时候不是钱余给他当助理，而是他给钱余当助理，貌似钱余除了和别人在网上撕逼无敌之外，唯一的优点只剩幽默风趣，靠沙雕调剂心情了。 方瀚渊叹了一口气，小陈像个贴心负责、不会出错的机器人，那么钱余像什么呢？ 钱余什么都不像，他就是他自己。 杀青宴结束后，宋亦上和纪嘉奕一起回了酒店，除了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人外，大部分人还会在酒店住一晚。两个人身上都沾了酒气，宋亦上紧跟着纪嘉奕回了纪嘉奕的房间。 纪嘉奕沏了两杯热茶，又问宋亦上什么时候收拾行李，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亦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明天中午的飞机，飞三亚。” 纪嘉奕有些吃惊：“你去三亚做什么？” 宋亦上：“录综艺。” 纪嘉奕：“这么赶吗？我们今天才拍完。” 宋亦上无奈地说：“这个通告是可姐刚给我敲定的。她说我闲了两年，该重新体验一下两年前的生活了。” 宋亦上糊了两年，的确闲了两年，现在好不容易东山再起，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经纪人都应该赶紧把他放出去捞钱，纪嘉奕表示了理解。宋亦上现在人气正高，理应趁热打铁，加固热度。 “好吧，那你今晚好好休息。” “还有呢？”宋亦上勾起了纪嘉奕的下巴。 纪嘉奕握住他的手：“还有，你想听什么，我直接说给你听好了。” 这钢铁直男般的言论从纪嘉奕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宋亦上靠在纪嘉奕腿上躺了下来：“我醉了，今天喝的有点多。” 纪嘉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知道你没醉，不要像之前一样装醉。” 联想到之前的装醉事件，宋亦上又转过脸直接抱住了纪嘉奕的腰。 “你猜我想听什么？” “我猜不到。”目前的姿势有些尴尬，纪嘉奕一动不敢动，他对宋亦上说：“起来，换个姿势。” 宋亦上仰起头看他：“说我爱你。” 纪嘉奕有些难为情地看了宋亦上一眼：“太无聊了，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样子吗？” “是的，我们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纪嘉奕先生，你能理解吗？” “不能。”纪嘉奕脱口而出，随后隔了一会儿，不知他下了多大的决心，说：“但是，我也确实喜欢某个小朋友。” “那个小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我希望他现在能从我身上起来。” 宋亦上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是你让我换姿势的。” 纪嘉奕下意识觉得这句话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宋亦上压在了身下，纪嘉奕刚想反抗，宋亦上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纪嘉奕的枕头旁一直放着一本剧本，宋亦上把它拿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的剧本这么厚。”宋亦上说。 纪嘉奕：“结束了，这也算是我们的孩子。” 宋亦上怔住了，纪嘉奕用孩子来形容他们一起合作的第一部作品，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宋亦上轻轻吻了吻剧本，这么长的时间，付出那么多的精力，希望一切都值得，不辜负。 吻完剧本后，宋亦上听见纪嘉奕说：“我吃醋了。” 纪嘉奕说自己吃醋了，那就是正大光明的邀吻了，宋亦上当然满足了他。 窗外世界的灯光迷离的像镜中花，水中月，窗内的人尽情释放着奔泻的、炙热的情感和欲望，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窗内人的吻也时断时续。 夜太长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日光正盛，鎏金似的光辉打在窗帘上，被围着的房间里仍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纪嘉奕睁开眼睛，看见宋亦上正撑着头看他。 看上去对方像是醒来很久了。 宋亦上裸着上半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纪嘉奕，纪嘉奕一时不会说话，也望着他看了很久的时间，直到他察觉到泄漏进屋内的阳光，知道时间应该不早了。 “几点了。” “十一点。” “你是不是要误机了。” “已经改签了。” 纪嘉奕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吃完饭我送你到机场。” 宋亦上按住了他：“没关系，你这段日子太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纪嘉奕摇了摇头，坚持下了床，洗漱穿衣，收拾东西，顺便帮宋亦上也收拾了一些东西。屋子里很乱，宋亦上直接在他房间里洗了澡，并大大方方的顺走纪嘉奕一条内裤。 收拾好行李吃过午饭后，纪嘉奕开车送宋亦上和钱余到了机场，一路上钱余话很少，心情一般，整个人蔫蔫的，萎靡不振，像霜打了的茄子。而有个电灯泡在，宋亦上和纪嘉奕也没有多说话，说的内容大多是纪嘉奕对宋亦上的关心和教导，宋亦上听得心不在焉。 到了机场那一刻，宋亦上才感受到了分别的气氛，一直以来包括昨天晚上，他和纪嘉奕的距离是那么近，以至于他难以想象他们马上要分别至少长达一周的时间，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宋亦上在车里坐了很久，不肯下车，不明觉厉的钱余提前拉着行李箱下车去买纸巾，车上只剩下宋亦上和纪嘉奕两个人。 纪嘉奕看着方向盘前方：“舍不得走？” 宋亦上反问他：“你舍得让我走？” 纪嘉奕转过头：“我说不要走，你就会留下来吗。” 宋亦上回答得毫不含糊：“那倒不会。” 纪嘉奕：“……” 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宋亦上向他解释：“男人还是要有事业心的，等我回来，不会很晚。” 纪嘉奕回他：“没关系，不会怎么想你，多晚回来都可以。” 两个人互相伤害了一波后，宋亦上拿出手机飞速给纪嘉奕拍了一张侧脸照。 被拍了个措手不及的纪嘉奕不解地看着他，“之前你不是拍了我那么多后脑勺吗，不够看吗？”纪嘉奕问。 宋亦上回他：“每一天的纪嘉奕都不一样，多看一天算一天。”说完他朝纪嘉奕勾了勾手，并指了指自己的脸。 纪嘉奕一向不怎么会应付宋亦上明目张胆的撩，只能躲，他把脸转向了车窗，对宋亦上说：“要迟到了，快走。” 宋亦上知道纪嘉奕老干部一样的性子，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假装放着狠话：“行，这可是你主动放弃的，下次想要的时候，亲自来求我。” 纪嘉奕哈了一声，宋亦上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 “等我回来。” 纪嘉奕没有答话，他降下了车窗，看着宋亦上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男朋友太害羞怎么办，在线等。 第73章 蓝可给宋亦上新接的一个综艺是旅游类综艺，几个固定的常住嘉宾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中游览，配合当地的风土人情进行游戏和娱乐，宋亦上到了当地之后，由节目组派人把他接到指定的酒店，简单休息过后很快开始了工作。 台本预先发到了他们手中，个人先消化过后编导们组织众人一起过了一遍，但也留下了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宋亦上适应新团队适应的很好，他很快找回了两年前的状态，无论是面对镜头，还是面对这个圈子里的人。 碧水蓝天，一望无际，海的尽头翻滚着浪花，与天连成一片，从清晨海风咸涩，太阳从海平面绽出天光，缓缓升起，到正午金光满溢，招摇挺拔的椰子树排排站好，沙滩上的细沙被晒的暖洋洋的，海滩上色彩艳丽的宛若身处热带。直到傍晚夕阳西下，落日将长天染成烈焰的颜色，远处天际似一副绮丽的画卷，又像火光四起，宋亦上在这种醉人的美景中收了工。 第一天的工作并不多，亦不劳累，他回到酒店，节目组给他们订的房间是海景房，宋亦上坐在窗旁的摇椅上眺望着远处海面上泛着的波光，翻腾流转间渲染的尽是海岸上灯光的颜色。 工作顺利，风景怡人，宋亦上拿起手机，心血来潮想要发个微博，他翻开相册，上传了一张自己白天在工作间隙偷拍的美景图，那张图刚好摄于傍晚黄昏时，沙滩上拖出了他自己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这张照片十分有意境美，宋亦上没有配任何文字，单单发了一张图片，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想说的话太多，不如不说。 那就一切都在图里吧。 微博一发，几分钟内点赞过万，宋亦上极接地气地回复了几个抢前排的人，新工作的第一天，一切都很顺利，海风钻进房间，带来海水的味道，宋亦上的心情无比宁静，却总觉得缺了什么。 之前无论工作有多忙，他一抬头，就能看见某人的身影，哪怕不能一眼看见，他也在自己回头就能看见的距离之内，现在身边没了纪嘉奕，尽管身边仍有一群人包围，有工作的新奇，他却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 像常规的生活突然被打破，可他忘了，像今天这种生活才是他的日常。 仿佛在倒时差一样，宋亦上觉得自己也有类似时差一样的东西需要调整。 钱余初来三亚，第一日早早收工，宋亦上看似精力充沛实则心累疲惫的回了酒店，而钱余则不想待在只有一个人的安静的房间里。 四周安静时，孤独寂寞时，他特别容易胡思乱想。 好在他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刚晒了自己到三亚的定位，网上便有“姐妹”和他私聊想要面基。 联系他的网友是方瀚渊的铁粉，在钱余刚刚打入方瀚渊的粉丝圈子时，是这位网友以为钱余是个傻白甜，初恋追星，不知道钱余在粉圈的段位，手把手带他在粉圈里混的风生水起，平日里两人以基友互称，双方都很有梗，也很有趣，网友没想到钱余悟性极高，手段极多，热情极盛，尽管资历浅，但很快在某群里成为除管理员外的一人之下。 网友小心翼翼地问钱余可不可以接受面基。他们平时那么有默契，都那么喜欢方瀚渊，刚好钱余来了，为什么不见一面？想想就激动。 招架不住对面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感情牌，一声姐妹大过天，钱余只能说出事实，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是个男粉。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后，来了一波消息的狂轰乱炸，因为其实他也是披着马甲的，他也是个男粉！ 于是双方都安静了，然后为了庆祝这段缘分，网友小哥更想尽地主之谊，请钱余好好吃一顿，钱余拒绝不成，反而被对方嫌弃不真诚，高山流水遇知音，既然对方不是小女生，他索性答应了面基。 兴高采烈的小哥立马发了一条微博@了钱余，晒出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并大大方方的公开了原来他俩都是男粉的事实，且两人约好要在近日面基，并实时在网上直播整个过程。 这在方瀚渊的粉圈界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两个人都是有一定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小粉丝头子，而且还都是稀有的男粉！于是超话里和群里立刻沸腾了。以至于纷纷抛弃了正主，开始意淫他俩的风花雪月，并强烈要求两人一定要爆照，一定要直播，一定要给他们展现所有互动的细节。 钱余感觉自己拿了粉丝上位，成了男主的剧本，不过他对此并无兴趣，反正大家也不是意淫自己和方瀚渊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后来他和网友小哥敲定了面基的时间和地点后，再没管过这事儿了，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切都被方瀚渊知道了。 刚结束了电影拍摄正处于宝贵休息假期的方瀚渊正闲的没事儿干，一天有大把的时间来搜自己的新闻，逛自己的超话，当然也看到了在超话里极火的一个帖子。 方瀚渊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开全文，越看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这其中的某位男粉不论是头像，还是说话的语气、和人的聊天方式简直和钱余一模一样！这个人说自己因为工作到三亚出差，方瀚渊派人查了查宋亦上近几日的工作安排，恰巧在三亚录制综艺！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巧合，只能说就是同一个人！ 方瀚渊耐着性子吃了一晚上的瓜，越吃越兴奋，并且对于他俩在自己的粉圈里受到追捧这件事相当不理解，更重要的是，你俩不是都喜欢我吗？不是都在社交账号里发布最爱方瀚渊吗？怎么暗戳戳的私下里互相勾搭上了呢？还要在网上直播一段愉悦的面基经历？！ 方瀚渊有一种自己遭到背叛的感觉。 一夜兴奋过后，他给自己的小短假安排了新去处。 清晨，天还没大亮，城市还在酣眠，机场航站楼里的人零星几个，只有要去往不同地方的人们起的格外早，他们或拿着公文包，或推着行李箱，在等候的座椅上要么玩手机，要么闭着眼睛补觉。 方瀚渊戴着墨镜穿过大厅，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入VIP贵宾休息室里的时候，一眼看见了老熟人。 纪嘉奕正坐在靠窗的地方，手边放着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悠悠闲闲地看报。他的身后背景里是还未醒来的黑夜，熹微一点晨光若隐若现。 方瀚渊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纪嘉奕乍一眼没认出戴着墨镜的方瀚渊来，不过仔细端详了眼前的人几秒后，便准确的叫出了方瀚渊的名字。 “这才多久，就接新工作了吗？” “没有，我不是宋亦上，忙的人是他。”方瀚渊客气道。他知道宋亦上重新被大众认识，最近正火，免不了要体验连轴转的痛苦，这对艺人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纪嘉奕放下报纸，方瀚渊也摘下了墨镜，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他们的风格，纪嘉奕问：“你不是去工作？” 方瀚渊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去工作，他去找人问罪。 纪嘉奕这才发现他连助理都没有带，可见完全是一场私人出行。 “你去哪里？” “三亚。”方瀚渊答。 纪嘉奕瞬间抬起了眼，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感兴趣：“你去三亚做什么？” 方瀚渊自然不会和他说自己去的目的，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据说那里风景优美，空气也好，我打算过去散心，在那边玩几天。” “你一个人吗？”纪嘉奕又问。 “对。”方瀚渊也要了一杯咖啡，递到嘴边抿了一口，这么被纪嘉奕问下去迟早露馅，于是他开始反问纪嘉奕：“你呢，一大早来机场，你要去哪里？” 纪嘉奕顿了顿，默默说：“和你一样。” “去三亚？”方瀚渊来了兴趣，“你也去这里，你去这里干什么？” 纪嘉奕显然不擅长说谎，他重新抓起沙发上的报纸说：“我也去放松一下，顺便见位朋友。” “哦，很巧。”方瀚渊继续喝着咖啡，“那里真的挺美的，我虽然是一个人，但我也要去见个朋友，否则我们可以一起玩儿。” 纪嘉奕也拿起了自己的咖啡：“没关系，毕竟我也抽不出时间。” 两个人明明都是去玩，却一副自己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样子一样，嘴里口口声声喊着三亚很美，却仿佛对那里的风景一点也不感兴趣。 飞机在一小时后起飞，历经几个小时飞到海南，方瀚渊下了飞机后，和纪嘉奕一起走出了机场大厅，方瀚渊问了一句：“导演你去哪里？我要先去一个酒店办理住宿。” 纪嘉奕：“我也是，就在这儿分开吧，祝你旅途愉快，下次见面再聊。” 他们一边客气着一边走到等出租车的地点，方瀚渊说：“好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怕是要很久以后了，祝你也玩的开心，下次见你的时候，希望你又拿了个大奖。” 纪嘉奕谦虚地摆了摆手，两辆出租车很快一前一后驶来，他们分别上了出租车，迫不及待的让司机开往某个目的地。 这个城市气温炎热，路上的风景满含热带气息，纪嘉奕的车窗开了条缝儿，他注视着这座南边城市的风貌，刚刚结束完一个工作后，心里的空虚突然被饱胀的热度填满。他微微仰起头看湛蓝的天空，这里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不一样的味道。 电影刚刚拍完，其实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做，纪嘉奕是一个没有假期观念的人，只要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每一天都可以是工作日，他也不需要假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人一脱单，就有了假期。 方瀚渊打听到了宋亦上入住的酒店，很快也给自己定了房间，他在自己超话里肆意遨游，发现钱余和网友面基的热度从昨晚开始一直居高不下，实时关注度屡创新高。 方瀚渊吃瓜吃了一肚子气，钱余喜欢他可以，不喜欢他也可以，但是和他别的男粉见面是怎么回事？ 方瀚渊感到心里有一些不舒服，通过看他们贴出来的聊天记录，他发现钱余其实是很受欢迎的，幽默风趣超级有梗，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自然贴心，和与他即将要见面的网友小哥还有熬夜彻谈的革命情谊，尽管他们聊天的内容很多是围绕着方瀚渊谈的，方瀚渊仍感到在粉丝之间，自己成了一个架空的偶像。 除了无脑粉丝之外，大部分人分得清，生活是生活，爱豆是爱豆，两者不能混淆。被粉丝们洗脑多了，方瀚渊竟也觉得他的这俩男粉有点配。 一想到这里，方瀚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关了手机，平复着心情，到了指定的酒店，重新戴上了墨镜，付了司机钱后赶往酒店前台，他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引来前台的小妹小声的尖叫，然后他朝对方做了个“嘘”的动作，拿起钢笔帅气的在□□上签自己的名字。 名字写到一半，方瀚渊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因为他记得他早上刚听过。 方瀚渊回头，看见纪嘉奕拉着小行李箱碰巧也正惊讶地看着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纪嘉奕：好巧。 方瀚渊：好巧。 第74章 “先生，您订的房间办好了。” 前台服务员的声音传来，方瀚渊接过房卡，和纪嘉奕擦肩而过时还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没想到导演也住这家酒店，真是太巧了，早知道可以一起乘车过来。”方瀚渊扶了扶额。 “是太巧了。”纪嘉奕脸上也有些许尴尬，“你办好了入住你先上去吧，我刚来，还没办。” “好。”方瀚渊脸上扯出一丝笑容，率先走向电梯。 谁又能想到，刚刚分别时还说着下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人，转身又遇见了呢…… 方瀚渊回了房间，密切关注事态进展，纪嘉奕放下行李箱后，还是一个人拿着相机，去了几个著名景点和当地人员密集的居民区，观赏美景，感受当地的文化和习俗，并用镜头记录下来。 美的事物总是给人以灵感，纪嘉奕抱着一颗椰子，感受着这个南方城市的风情，直到傍晚看完海边的落日，他才重新回到酒店。 第二日的综艺录制流程密集而繁琐，到了晚上八点多，宋亦上才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他刚躺到床上，收到了来自纪嘉奕的通话邀请。 “工作结束了吗？” “刚结束。” “现在回到酒店了吗？” “已经躺在床上了。” “吃饭了吗？” “吃了，这边的饭还挺好吃的。” “想吃夜宵吗？” “有点想。” “想吃什么？” “想吃——” 宋亦上似乎在艰难的思考，纪嘉奕站在酒店的窗户旁，插着兜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夜里的海景。 “想吃你。”宋亦上说。 酒店广场前的音乐喷泉开始工作，水柱直冲而上，周围聚集了一堆小孩儿，蹦蹦跳跳的，纪嘉奕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他问：“只是有点想吗？” “非常想。”宋亦上回。 纪嘉奕心里很暖，他开始披外套，提了一盒白天买的特产，边穿衣服边走出了房间。 “我给你买了夜宵，开门取。” 宋亦上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房间的门，心想纪嘉奕大概是给自己点了外卖，他边往门边走边说：“下次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我现在不怎么饿，别浪费了。” 宋亦上打开了门，门外什么都没有，他对电话里的纪嘉奕说：“外面没有人，你确定送对地方了吗？” “抬头，看我。” 纪嘉奕披着衣服从拐角处走了过来，短短一段路被他走出了名模的气场，宋亦上没想到纪嘉奕就这么来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脑子短暂地被电流一击，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纪嘉奕走近，把手里的椰子糕提起来给宋亦上看：“我来送甜点了，虽然你现在不怎么饿，但还是可以尝一点。” “谁说我不饿，我饿了。”宋亦上抓着纪嘉奕的手，把他牵回了房间。 纪嘉奕突然出现，宋亦上感到太意外了，在此之前，他们聊天的时候他都以为纪嘉奕在很远的地方，可能在工作，可能在看电影，无论如何，这个理智而谨慎的男人不可能专门跑到自己工作的地方，亲自来见自己。 他真的很想纪嘉奕，他猜测纪嘉奕也很想他，才会有这么不寻常的举动。 “Surprise？”宋亦上捧着纪嘉奕的脸问。 “不是惊喜，是我亲自来求你，上次送你去机场时欠的一个吻，我觉得尽快还上比较好。”纪嘉奕身上的外衣脱落到地上，贴身的衬衣勾勒出他匀称的身材，他一手拖住了宋亦上的腰，一手抬了抬宋亦上的下巴，送上一个吻。 很美妙的一个吻，很美妙的一晚上。 这边黏的如漆似胶，另一边却乱成一团，钱余和网友相约在一家餐厅吃饭，网友很早到了餐厅，挑了一个好地方，飞速点了一堆菜。 方瀚渊也很早进了店里埋伏，他坐在十分隐蔽的一个小桌上，点了一杯果汁和一盘沙拉，时不时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钱余在宋亦上结束工作后打车匆匆赶来，风尘仆仆地进了餐厅，在网友小哥网上发来的清晰的路线指示下，找到了相约面基的那一桌。 小哥貌似从钱余一进门开始就盯上了他，没等到钱余完全走过来，他已经开始问：“你好，请问你是方瀚渊的小钱钱吗？” 网名就这么被叫出来了，钱余感到相当羞耻，他硬着头皮答应了，说：“是我，请问你是方家迷妹管理员吗？” 迷妹管理员笑着点头：“是我，副管理员好！” 方瀚渊真人：“……” 钱余坐到迷妹管理员对面，认真地把对方从下到上看了一遍，这男生长得挺清秀的，弱不禁风的那种，好像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他给吹跑，但长成这样的好处之一是看着安全，如果对方是个彪形大汉，钱余心里反而会怵。 这是他第一次与网友面基，赌气做的决定，与陌生人见面，警惕之心不可少，吃饭的地点也是钱余选的，没啥特点，就是店大人多，全国连锁。 两个人在现实中见面，话都非常少，和网上的形象严重不符，他们在网上的战斗力无比猛烈，回归到现实生活中，一个个都成了谦逊的君子。 简单介绍完各自的情况后，迷妹管理员开始把话题往方瀚渊身上引，这是目前最安全的一个话题了，既不涉及到双方的隐私，聊得还是彼此都感兴趣的事情。 钱余再一次硬着头皮绽出笑容，与迷妹管理员就方瀚渊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迷妹管理员：“我看你最近转发他的东西转的有点少，工作很忙吗？” 钱余点了点头：“有点忙。” 迷妹管理员：“不过在辛苦工作的时候，偶像就是动力吧。” 钱余愣了一下，对他来说，之前是，现在不是，之前是动力，现在是阻力。 迷妹管理员：“不是吗？我每次很辛苦的时候想到他心里会舒服一点。” 钱余：“挺好的，追星的意义有时候就是为了获得力量。” 迷妹管理员笑了：“认识你真的非常幸运，现在男粉很稀有，方瀚渊的男粉更是超级少，让我们一起永远喜欢他吧。” 他说完，拿起了水杯，杯子里是啤酒，他示意钱余走一个。 大概是听到了那句永远喜欢方瀚渊让钱余心里有些不自在，他沉默了。一杯酒下肚，肚子里冰凉冰凉的，嘴里没味道，心里空落落的。 迷妹管理员：“你会永远喜欢他吧？” 迷妹管理员问完，方瀚渊也竖起了耳朵，认真聆听，心跳无来由的有些加快。 钱余：“我会永远支持他。” 迷妹管理员笑了，拿起杯子要再碰一个，钱余亲自为他添满。 方瀚渊想喝果汁，却因走神没咬到吸管，而是咬到了筷子，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思索着钱余方才说的那句话。 迷妹管理员催着钱余吃饭，吃了几口，他抬起头朝钱余低声说：“我发现角落里有一个人很奇怪，他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还不停往我们这边看，重点是，我感觉他的样子有点亲切。” 钱余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的确戴着帽子和墨镜，身边也没有和他一起用餐的人，钱余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立马低下了头。 钱余转过身，他吃着麻辣小龙虾，也降低音量和迷妹管理员说：“是有点奇怪，我刚转过身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方瀚渊呢。” 迷妹管理员低声惊呼：“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看来我不是一个人。不过他戴着墨镜，只是神似吧。” 钱余：“当然了，你想什么呢，他本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做个梦给自己。” 迷妹管理员：“是是是，他现在应该在休假。” 方瀚渊被钱余那一眼惊出一身冷汗，他看见钱余和迷妹管理员在窃窃私语，却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于是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饭吃到一半，钱余要去卫生间，途径卫生间的路上他刚好要从那个戴墨镜的男子身边经过，钱余插着兜往卫生间走，经过方瀚渊身边时再次转头瞥了一眼。 那个人的皮肤貌似很好，也很有气质，橙黄的灯光下身上被罩上一层暖意，手指修长分明，放在桌边。 钱余吹着口哨进了卫生间，方便完后去洗手池洗手，干净的水流冲在他手背上，他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可疑的男子，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和记忆中方瀚渊的手一模一样！ 钱余心律有些不齐了，他擦干净手，匆忙往外跑，走到方瀚渊刚刚待过的桌子上，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钱余的心跟过山车似的，他仓惶回头，看见在身后注视着他的戴墨镜的男人。 男人看到钱余的眼神，果断离开，钱余紧接着追了上去，两个人出了餐厅，钱余拉住男人的胳膊迫使他转身，而男人一个挣扎就把钱余甩在了地上。 方瀚渊：“……” 方瀚渊没想到钱余的身板这么弱，战斗力这么菜，慌忙弯下腰去扶，钱余眼疾手快地一把扯掉了他的墨镜。 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睛都睁得贼大。 钱余看了一眼后，迅速给方瀚渊把墨镜戴上，朝四处谨慎地看了一圈后麻利的站起来，并继续为方瀚渊戴好墨镜，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拔腿就跑。 在人少的街口，钱余拦了一辆出租，坐上车后仍气喘吁吁，司机问他们去哪儿，方瀚渊报了自己居住的酒店名称。 钱余：“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方瀚渊：“我也住这里。” 钱余越发不解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今天如果被人发现，你就等着被黑吧。” 方瀚渊不屑一顾：“我和我助理见面别人为什么要有意见？” 钱余：“谁是你助理？” 方瀚渊：“前助理不是人吗？” 钱余嫌弃的往车门处靠了靠，想要拉开与方瀚渊的距离，方瀚渊还想和他搭话，钱余给他使了个眼色，车上还有别的人呢。 这年代大叔也追星的。 于是方瀚渊闭上了嘴巴，钱余往车门处靠，方瀚渊便往钱余身边移，很快，两个人都挤在了后排的一侧。 司机师傅终于发话了：“你们不嫌挤啊？那么大地儿。” 方瀚渊笑着回：“天气冷，这样暖和。” 钱余：“……” 这是什么智障发言？ 回到酒店，方瀚渊和钱余进了钱余的房间，钱余冷冰冰地问他：“你到底在搞什么？” 方瀚渊无视钱余的指责，话音比钱余更大，他埋怨道：“你是傻子吗？随便见网友，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宋亦上难道不管你吗，放你出去乱跑。” 被骂的钱余自然不能忍这一口气，他回：“你懂个锤子，我们是有革命情谊的小伙伴，谁像你那么冷漠？” 方瀚渊的拳头都想挥钱余脸上了，他问：“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钱余想了想：“是的。” 手机振动了起来，钱余看了一眼是自己的，迷妹管理员发起了语音通话请求。 钱余接受。 迷妹管理员：“你跑哪里去了？我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都没有回复，餐厅的服务员说看见你出去了。” 钱余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临时有点急事，改天再约我请你。” 迷妹管理员：“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钱余：“小事，多谢，我自己可以搞定。” 迷妹管理员：“好吧，那改天再约，方瀚渊的小钱钱，玩的开心！” 钱余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网名让人相当羞耻。 挂了电话后，钱余问方翰渊：“你究竟来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家餐厅？” 方翰渊：“你们不是要直播吗，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钱余：“那你到现场干嘛，你不能看直播吗？” 方翰渊气呼呼地回：“我在关心你啊，大哥，你这么傻，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钱余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方翰渊在关心他，他语无伦次起来，直接问：“你……你凭什么关心我？” 方翰渊走近他：“凭什么？关心你需要理由吗？” 钱余看着咄咄逼人的方翰渊，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心累的时刻，他关心你，却不喜欢你。 钱余忽而硬气了起来，他郑重地说：“需要。” 方翰渊被钱余眼睛里的那抹锐利和坚定震慑住了，俄顷他笑了，笑得像花儿一样烂漫，他拍了拍钱余的肩膀：“不要幼稚了。” 钱余甩开他的手：“不管幼不幼稚，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见谁就见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妈都没管过我，你更没有资格。建议我听了，我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不符合实情，以后不管我和谁见面你都别再跟来了，万一被媒体拍到免不了又要公关，请回吧。” 钱余伸手为方翰渊指了指门的位置，方翰渊满脸严肃。 方翰渊：“你是铁了心还要见他吗？” 钱余：“见面算什么，万一以后我俩之间的关系还有进一步发展会感谢你的，都是你牵的线。” 这句话说得很暧昧了，方翰渊的脸色更差了。在他心中，钱余一直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他以为是自己把钱余给带歪了，钱余可能仅仅是图个新奇，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说不定就找回自我了，可现在这小子正在往放飞自我那一条道上往黑走。 方翰渊：“你一定需要理由，是吗？” 钱余：“可是你连一个理由都说不出来啊。” 方翰渊：“你想听到什么理由？比如我喜欢你吗？你想听我可以说啊。” 钱余：“回去吧，违心说话多痛苦。” 方翰渊：“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违心的？” 钱余：“？？？这还能试？” 方翰渊：“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吗？” 钱余：“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你啊，啊呸，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意识到说错话的钱余羞愧难当，立马悬崖勒马，脸也涨得通红。 “看来必须得试一试了。”方翰渊说，“要么你死心，要么我死心。” 钱余感到危机将至，他往后退了一步，方翰渊朝他压了过去，钱余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方翰渊仍没放过他，两手撑在他身侧，一边一只手伸进了钱余的衣服里，一边唇贴近了钱余的耳朵，在耳廓旁不停煽风点火，他在钱余耳旁说：“我们理解的喜欢可能不太一样，你的喜欢是打打嘴炮，可我的喜欢是亲吻，是占有，是睡觉，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就说这些里哪个你能行？” 方翰渊料定钱余这个傻货只是一时兴起，脑子一短路想尝一尝新鲜，可成年人的世界里哪能那么单纯？ 钱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方翰渊，他突然主动抱住了方翰渊的脖子，并不得章法的开始索吻。方翰渊懵了一下，竟也开始配合并占据了主动权，钱余有些缺氧，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被吃光抹净了。 房间的隔壁，另两个人也没闲着，纪嘉奕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他的发丝上还在滴水，用干毛巾擦过一遍后，重新回到床上一只手抱住了宋亦上。 宋亦上本来在玩纪嘉奕手机里的游戏，忽然看到一条微信消息，他的脸色立马像和煦的春日瞬间变到雾霾天，他把手机屏幕对着纪嘉奕，声音沉沉地说：“那天我们在快餐店里吃饭被人拍了，有人刚刚给你传了一组照片过来，是不是想威胁你？” 纪嘉奕看了手机屏幕一眼，依旧波澜不惊，他说：“是有人在威胁我们，只不过威胁我们的人，是我爸，这照片是他发给我的。” 宋亦上：“……” 他仔细看微信，给纪嘉奕发送照片的人的名字，果然是以纪字开头。 第75章 宋亦上把纪嘉奕的手机还给纪嘉奕，问他：“哪有爹威胁儿子的？你爸这是什么意思。” 纪嘉奕摸了摸他的头：“让我把你带回去见他的意思。” 纪嘉奕轻松的样子给了宋亦上吃了一颗定心丸，尽管他并不知道纪嘉奕自己和纪父的关系究竟是否如外人所说的那样不好。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天宋亦上出去录综艺，纪嘉奕出去游玩或者待在房间里打开电脑忙他自己的事情，晚上的时光他们是共同度过的。在热恋中的情侣眼里，每一天都是新奇的，欢愉的，两个好看的人成了彼此的颜控大概也是最幸运的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宋亦上第一阶段的录制结束，立马随着纪嘉奕回了他家。 在回纪嘉奕家的路上，宋亦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亲自给纪嘉奕的父母挑了礼品，一路上纪嘉奕的话比平时少了些，宋亦上想问他关于他父母的一些兴趣爱好，后来察觉到纪嘉奕可能不想说便放弃了。 纪父对纪嘉奕不满意，可能对他也不满意，但是没关系，纪嘉奕满意他就够了。 在路上，宋亦上问纪嘉奕：“你说，如果你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该怎么办？” 纪嘉奕答得非常直白而露骨：“和你上床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们，他们不同意有什么用。” 宋亦上：“……” 纪嘉奕说的话虽然简单粗暴，却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他们到了纪嘉奕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宋亦上跟着纪嘉奕进了纪家的大门，到了客厅，纪母热情地出来迎接，宋亦上和她问好，送上自己买的丝巾，纪母谢过后收下，一切看着纪嘉奕的脸色行事。 她温婉端庄，相貌也好，年轻时绝对是位明眸皓齿，如远山芙蓉的美人，身上颇有艺术家的气质，说话时的音色也让人听着舒服，纪嘉奕的眉眼中颇有几分她的味道。 纪母对宋亦上的态度不错，也可能是出于自身良好的涵养，而纪父则一直待在书房里，让他们先在客厅等着。 一等便等到了晚饭的时间。 保姆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珍馐美味，色味俱佳，看出来是用了大心思做这桌子菜的。纪父悠闲的从楼梯上下来，侃然正色，不苟言笑，宋亦上朝纪嘉奕看了一眼，纪嘉奕往宋亦上身边站了站，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个时候，随着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与地板接触的声音，纪嘉玉回来了。 纪嘉奕这个妹妹干什么都是咋咋呼呼的，最近新换了发型，依旧是红唇，耳饰上长长的流苏一晃一晃的，看见宋亦上，眼睛一亮：“哟，跟着我哥回来见家长啦。” 宋亦上用余光看了一眼纪父的脸色，貌似不太好，纪嘉奕给了纪嘉玉一记眼刀，纪嘉玉无视了他，朝宋亦上挤眉弄眼。 宋亦上目光直视前方，当没看见。 纪父落座后，其他人也陆续坐了下来，宋亦上亲自为他倒酒，并介绍自己：“伯父您好，我是宋亦上。” 纪嘉玉插嘴：“前一阵子传闻沸沸扬扬，说我哥是金主包养的人就是他。” 饭局气氛陷入尴尬，纪父问：“真的吗？” 纪嘉奕：“假的。” 纪父：“那我给你传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纪嘉奕：“那是真的，我们在交往。” 宋亦上放下了筷子，他有预感这顿饭会吃得艰辛一些。 纪父饮了一口酒，对纪嘉奕说：“你对他了解吗？对他的家庭了解吗？” 纪嘉奕：“了解。” 纪父：“你不了解。” 纪嘉奕反问：“那你了解吗？” 纪父静静看着他：“不管我了不了解，你们现在闹一闹在一起一段时间我管不了，但如果考虑以后，双方都需要谨慎思考。” 父子两人神情严肃，纪嘉玉开门见山地说：“意思就是你反对呗。” 纪父沉默半天后说：“他们不合适。” 宋亦上一直没说话，纪嘉奕问：“哪里不合适？” 纪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踹糊涂。” 眼看着父子两人快要吵起来，纪母急得团团转，纪嘉玉则怀着看戏的态度，宋亦上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尝了一口清蒸的鱼，模样分外乖巧地朝纪母说：“这鱼不错，一点儿刺都没有。” 纪母顺势插话了：“对对对，快尝尝这个鱼，这酱汁儿调了好久呢。” 话题从两人不合适很快转到了别的，纪母看上去还挺喜欢宋亦上的，大概好看的孩子都招人爱。 晚饭结束过后，纪嘉奕提议让宋亦上在自己家里住几天，宋亦上不解地看着他，本想拒绝，谁知纪父答应了，说了声好。 这下宋亦上不想住也得住了。 纪母忙招呼保姆：“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纪嘉奕：“和我睡一起也行。” 纪嘉玉探出了八卦的小脑袋：“哎呀。” 宋亦上瞪了他一眼，继而转头温和地和纪母说：“麻烦您了，帮我准备一间房间吧。” 吃完饭纪父上了楼，并让纪嘉玉和纪嘉奕两兄妹和他上楼。 临走前纪嘉玉悄声和宋亦上说：“嫂子，想要进我们家的门需不需要我给你说点好话，说吧，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宋亦上回她：“你难道不应该感慨终于有人把你哥收了吗，打算怎么报答我？” 纪嘉玉喝着饭后的果汁：“万一我爸一直反对你们呢？” 宋亦上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贴近自己，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那就反对啊，反正又不影响我们上床。” 纪嘉玉一口果汁喷出去好远，宋亦上知道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在来纪家之前他在车里的感受，都是和纪嘉奕学的，逗一下他妹妹也未尝不可吧。 纪嘉奕仿佛看穿了宋亦上的心思，喊着自家妹妹上了楼，并嘱咐宋亦上在家里好好待着。 兄妹两个进了父亲的书房，纪父略过一脸无所谓的纪嘉奕，先问纪嘉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俩在一起了？” 纪嘉玉百无聊赖地说：“电影选角刚定那会儿网上不就有传言了吗？只不过没想到是真的，果然娱乐圈百分之八十的料都是真的。” 提到电影，纪父心里又憋了一股气，他问纪嘉奕：“当初你为什么找他当你电影的演员？” 纪嘉奕：“事实证明他演的很好。” 纪父的手握成了拳头，打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纪嘉奕面上平静无波：“我知道。” 纪父：“你不要跟我说你当初选演员的时候没有夹带私货，包括你现在的决定，愚蠢幼稚!如果你是因为心里过不去对这个孩子好的话，大可不必!” 纪父的话铿锵有力，纪嘉玉听的一头雾水，她扯了扯纪嘉奕的袖子：“宋亦上的父亲是谁？” 纪嘉奕告诉她：“当年我的替身演员。” 纪嘉玉满脸震惊，她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曾经那件事儿她也听母亲讲过，每听一次都心惊肉跳。 纪嘉奕看着纪父：“我和他在一起，和他的身份无关。” 纪父大吼道：“无关？真的无关你们就不应该认识，你在拿你的未来开玩笑。” “我们的感情很纯粹。”纪嘉奕说。 纪父额上青筋暴起，纪嘉玉顺着他的毛：“哥哥都多大的人了，他的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赶走这一个，去哪儿再偷另一个啊，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父靠在椅背上顺着气，他问：“要怎么做你才能离开他？” 纪嘉奕抬眸：“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他？” 纪父往窗外看了一眼，院子里宋亦上正和纪母浇花，相谈甚欢，那个男孩儿清俊挺拔，直挺挺的背影和院子里的松树一样。 他叹了口气。 纪嘉奕和纪父聊完之后，宋亦上和纪母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他去了宋亦上的房间，一打开门，看见宋亦上正坐在小沙发上思索什么事情，嘴巴一鼓一鼓的，在嚼口香糖。 恍惚间，纪嘉奕有种自己看见了何厉的错觉。 在电影里何厉有一个习惯——经常嚼口香糖，吊儿郎当的，纪嘉奕记得钱余说过宋亦上并不喜欢口香糖，但拍完这部戏后，不少角色的习惯变成了演员自己的习惯，就像现在的宋亦上，也会主动吃口香糖了。 在很多个方面，宋亦上和何厉，和陶未都很像，这也是纪嘉奕当初选他当演员的原因之一。 宋亦上想问题想的很入迷，没有察觉到纪嘉奕进了他的房间，直到纪嘉奕摆正他的脸问：“你吃的口香糖是什么味道的？” 宋亦上这才回过神来，纪嘉奕来了。 宋亦上：“我们明天做什么？” 纪嘉奕：“家里有一个电器坏了，明天修一修，然后中午一起包饺子，下午玩牌，后天我和你一起离开。” 宋亦上点了点头，听上去很完美的计划，他又继续问了纪嘉奕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甚至还问了纪嘉玉这个丫头的情况，就是没问纪父把纪嘉奕叫到书房里究竟聊了些什么。 谈到最后，纪嘉奕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原因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该解释哪个。 宋亦上笑了，他忽而问纪嘉奕：“你不是想知道我吃的口香糖是什么味道的吗？自己来尝。” 于是唇齿相贴，两手相握，向对方汲取氧气和爱，晚风透过纱窗飘了进来，冲散了淫靡之欲，带来一股清凉的气息，纪嘉奕心满意足地尝过之后，宋亦上问：“什么味道？薄荷？西瓜？蓝莓？” “宋亦上的味道。” 第二日他们是上午起床的，一起在院子里修了一个老式的留声机，又给几棵树修剪了枝桠，纪嘉玉在家里睡了一晚，没吃午饭便离开了，临走前她专门偷偷找了宋亦上，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谈话。 储藏室里，纪嘉玉一边涂抹着唇膏一边对宋亦上说：“你看上我哥什么了？你和他在一起有没有什么目的？” “男人都是看脸的，你不知道吗？”宋亦上表示对她很嫌弃。 纪嘉玉白了他一眼，“那关于你父亲……”话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说。 “你知道了。”宋亦上呼了一口气，“我父亲是不是间接算纪嘉奕的救命恩人？” 纪嘉玉点了点头。 “那让他一辈子报答我吧。”宋亦上说，“希望老天让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纪嘉玉：“……” 纪嘉玉还凌乱着，宋亦上听见了外面有人在喊他，拍了拍纪嘉玉的肩膀，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纪嘉奕在喊他包饺子。 纪嘉玉和他道了别，闲适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一天很快接近尾声，宋亦上和纪嘉奕在一起腻了一天，晚上两个人都很早回了房间，次日准备离开纪嘉奕的家。 宋亦上晚上睡不着觉，去院子里散步，转身看见了披着大衣的纪父朝他走了过来。 “和我谈谈吗？”纪父说。 宋亦上在夜里站成了一座雕像，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很久之后，他才说：“好。” 第76章 冬天的夜里无比寒冷，烈烈西风在人耳旁呼啸不止，纪父带着宋亦上到了楼上，保姆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纪父僵着一张脸，面上没有一丝长者的慈祥和温和，直白地说：“我知道你父亲是谁。” 宋亦上毫不意外，抱着热水杯暖手：“我知道您知道。” 纪父坐在木椅上不怒自威：“我的意思是你和嘉奕玩一玩就好了。” 宋亦上不躲不闪地看着他：“我的意思不是。” 纪父神色凝重：“我怀疑你是来毁了他的。” 宋亦上的眼角轻轻抽动：“只有他能毁了我。” 无声的硝烟在房间里弥漫，视线接触的地方似有火光迸溅，在单独面对纪父的时候，宋亦上的态度明显强硬了不少，可见他白天的乖巧懂事都是在给纪嘉奕面子。 纪父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的脸上已有条条皱纹，双目也变得浑浊，再没了气定神闲的样子，青筋和斑点在光线照射下格外明显，他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我担心你是来报复的。” 宋亦上明亮的眉眼飞扬起来，轻轻一笑：“如果我真想报复，我应该立刻离开他。” 纪父心里的担忧和悲痛全凝固在了脸上，尽力平和地说：“你是真的想对他好吗？” “你是导演。”沉默片刻，宋亦上说，“我是不是在演戏，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纪父的确能看得出来，他之所以同意让宋亦上在家里待两天，也是出于想考察他的目的。他们相处时自然放松，面对他的施压，一个不为所动，一个毫不介意，平淡的生活日常中反而突显出了这份感情的难得与珍贵。 “你回去吧。”他最后说，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几分酸涩。 临走的时候，宋亦上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半边侧脸，墙上的壁灯把他的半边脸照得很有质感，甚至能勾勒出皮肤的纹路，他的眼神非常冷，声线略微低沉：“我知道我父亲的事和您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间接的责任您是有的，虽然从始至终您没和我说过一句安慰的话，我也一向不喜欢温和的解决方式，但我原谅了，因为我爱纪嘉奕。”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今夜的月亮很美，照出了苦涩的过往，也照亮了前行的路。 从纪嘉奕家离开的时候，纪父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臭了，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纪母把自己珍藏的两盒茶叶都送给了宋亦上。宋亦上临走时特意跟他告别，他也俗套地寒暄了一句，这是连纪嘉奕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纪嘉奕开车，宋亦上懒洋洋地窝在副驾驶座上，纪嘉奕问他：“你是不是和我爸单独聊过了？” 宋亦上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故意咳了一声：“没有。” 纪嘉奕抿了抿嘴，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弧度：“看来你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宋亦上狭长精致的眼睛挑了一下，摊了牌：“你是怎么发现的？” 纪嘉奕神色淡淡的，声音柔和：“离开的时候他都不和我客气一下，也没再和我扯以前的事儿，这不就是认你了吗？” 宋亦上闻声一弯眼角，还有些得意，手机嗡一声响，他收到了钱余给他发来的一条信息。 【哥哥，对不起，我找到了更适合我的工作，准备辞职了，当你的助理很幸运，但我决定下下辈子再当吧，祝好！爱你的钱余。】 宋亦上眉梢动了动，下意识看了一眼纪嘉奕。 纪嘉奕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钱余要和我辞职了，说是找到了更适合的工作。”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宋亦上脑子里是空茫茫一片，缓了片刻，他又说：“我觉得这里有猫腻，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宋亦上给钱余打了电话，无人接听。他讶异的放下手机，手机里又来了一条信息，这次是方翰渊发给他的。 【需要新助理吗？我把小陈推荐给你，机灵大方会来事，认真负责不八卦，考虑吗？】 宋亦上在车上念出了这句话，纪嘉奕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看着前方，脸色却沉了下来，这俩前后脚提到这件事儿，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联想到在三亚和方翰渊的偶遇，一个猜想不出意外的从心里泄露出来。 “他俩……可能在三亚碰过面，这件事不是巧合你懂吧。” 宋亦上立刻明白了纪嘉奕的意思，指尖轻磕着手机壳，一番话在喉头流连几圈还是退回到肚子里，他给钱余和方翰渊都留了言，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他回复钱余辞职批准了，他答应过的，如果哪一天钱余想走了，随时提着包离开。 钱余很快回复了个好，事实证明，之前的拒接电话还是因为怂。 指定了用餐地点后，纪嘉奕和宋亦上更改了之前的计划，中午直接开车去了一家云南菜馆。 他们到了餐馆之后，钱余和方翰渊已经就坐了，各自在包间里低着头玩手机。 “一起来的吗？”纪嘉奕摘下围巾，脱了外套，把靠窗的位置留给宋亦上，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问。 方翰渊和钱余目光一撞，也没撞出个所以然来，方翰渊神情木然，钱余眼珠左转右转，找不到落点。 倒是方翰渊敏锐地发现了宋亦上和纪嘉奕是一起进门的，他犀利地扫了纪嘉奕一眼，也想到了在三亚时的偶遇，他有些凌乱了。 对面的这两人坐在向阳处，光线浮在他们脸上映的整个人都生动开朗了起来，偶尔对视眼里毫不忌讳的染上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关系，也不像正常的纪嘉奕和宋亦上。 宋亦上刚落座，喝了一口水，便问钱余：“我放你走，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找到什么新工作了。” 钱余唯唯诺诺地猛喝了两大口水，小心翼翼地去看方翰渊。 宋亦上和纪嘉奕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桌下，宋亦上用膝盖轻轻撞了撞纪嘉奕的腿。 钱余扔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目光，方翰渊立马端正了坐姿，说：“以后他就是我的助理了。” 宋亦上单手撑着脑袋坦然点头，纪嘉奕在一旁安静看着菜单，方翰渊说完之后心里还有点打鼓，看见宋亦上和纪嘉奕都是这个反应他反而迷惑了。 钱余眨眨眼睛，他用带着歉意的语气朝宋亦上说：“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去给他当助理是有原因的，不过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啊？” 宋亦上的目光轻飘飘的从钱余脸上划过：“你现在如果说你们在一起了，我可能会吃惊一下。” 钱余睁圆了眼睛：“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宋亦上自言自语着说：“哦，为爱辞职。”，纪嘉奕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显然对此有极强的接受能力。 钱余：“？？？这么爆炸性的新闻你们竟然无动于衷？” 纪嘉奕合上菜单，拿起水杯：“你们不是在三亚一起玩过吗？” 钱余：“你怎么知道？” 方翰渊适时跳了出来，“导演当时和我们住一个酒店。” 钱余：“？？？我怎么没看见过导演？” 宋亦上微微抬起眼：“因为他一直在我房里。” 钱余：“……” 隔了一会儿，钱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也在一起了？” 方翰渊：“猪终于拱到白菜了啊。” 纪嘉奕用直白而锋利的眼神看了方翰渊一眼，方翰渊立刻闭了嘴，菜单交上去之后，几个冷菜相继被摆到了桌上，卖相精致，味道清甜可口，在纪嘉奕的督促下，宋亦上往自己盘里装了不少青菜。 钱余则张牙舞爪地从方翰渊盘子里抢了各种肉，津津有味的吃着，宋亦上看了纪嘉奕一眼。 纪嘉奕无动于衷，一脸漠然：“最近有想演胖子的打算吗？有的话随意。” 宋亦上叼了一根青菜，愤愤地说：“青菜挺好吃的。” 方翰渊放下筷子，双手往桌上一搭，“怀不怀念之前糊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是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关注。” 宋亦上嚼着青菜：“有一点，不过当演员最有趣的地方是可以体验不同人的人生，只要这种吸引力一直在，我可以无限热爱下去。” 方翰渊侧耳倾听，又问纪嘉奕：“你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什么？” 钱余举手抢答：“我是因为钱。” 方翰渊伸手捂住钱余的嘴巴，不想让他再丢人现眼，钱余狠狠地朝他的手指咬了下去。 “大部分人选择一份工作的理由都是为了生存。”纪嘉奕说，“我选择这份工作，是因为我除了会干这个，别的都不太会。” 纪嘉奕说了大实话后，钱余更嘚瑟了，尾巴快翘上了天，对方翰渊说：“听听，都是为了生活。话说你后悔当明星吗？” 方翰渊摇了摇头。 钱余：“为什么？” 方翰渊：“如果早早的放弃了，还能勾搭的上你么？” 钱余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跟猴屁股似的，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方翰渊对此甚是满意，把钱余逗够了才正经起来，“因为喜欢，消耗一生也可以。” 方翰渊看见纪嘉奕的汤勺在碗里搅来搅去，他也不喝，像是在想事情，宋亦上吃的不多，没想到纪嘉奕也吃的不多，他开着玩笑提醒对方：“多吃点啊，当攻很消耗体力的。” 听到这话，钱余猛的被呛住了，顿觉腿有些软，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亦上，试图和对方找到同为难兄难弟的共鸣。 宋亦上坐直了身体，“别看我，我是攻。” 钱余：“！！！” 方翰渊：“？？？” 钱余和方翰渊齐刷刷的转过脑袋看着纪嘉奕，纪嘉奕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甜品，掀起眼皮看他俩说：“有什么问题吗？” 钱余立马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方翰渊：“我也想当攻。” 方翰渊一筷子把碗里的一块肉片夹成两片，语气松松垮垮地说：“当啊，不当不是人。” 钱余眼看着他粗暴地吃了那片肉片，默默咽了一口唾沫：“算了算了，我怕累。” 宋亦上实在忍不住笑了，他忽然问钱余：“你给我发的辞职消息里，说下下辈子还要当我的助理，为什么是下下辈子？” “因为下辈子也给方翰渊了。”钱余认真地解释。 宋亦上侧头看纪嘉奕：“下辈子也当我的导演吗？” 纪嘉奕漆黑漂亮的眼里尽是碎光，他绅士地给宋亦上添了杯子里喝的水：“下几个辈子都可以。” 所有点的菜都摆在了桌子上，席间热气腾腾，香味儿弥漫，也氤氲起酒气。欢声笑语间，难得如此放松，钱余为每个人倒了酒，自己先举起酒杯：“我们一起喝一杯吧，为了什么呢？” “为了不辜负每一个闪亮的时刻。” “为了初心，为了能明目张胆的坚守初心。” “为了爱情，为了理想，为了明天。” 眼看着大家都发表了听起来蛮高大上的宣言，钱余摸了摸脑袋，最后喊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为了方翰渊，干杯！” 方翰渊忍不住笑了，摸了摸钱余的脑袋，酒杯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金黄的液体四溢，溢在手背上清清凉凉的。 屋内的人载欢载笑，屋外的世界天寒地冻，不管怎样，春天快到了。 【正文完结。】 第77章 首映日前夕，电影的众多首创齐聚上海，为路演造势，纪嘉奕早早的入住酒店，宋亦上则结束了一个杂志的拍摄后当晚乘飞机赶了过去。 到达酒店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之时，纪嘉奕开着床头的一盏小灯，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 宋亦上匆匆洗过澡后躺在了床上，靠在了纪嘉奕身上，纪嘉奕一只手圈住了他继续翻着书页。 纪嘉奕：“工作是不是很累？” 宋亦上：“想到拍完就可以见你了，也没那么累。” 纪嘉奕：“如果觉得累让蓝可给你调一下，不用那么拼的。” 宋亦上不搭话了，他扭头看了一眼：“你怎么还在看书？” 纪嘉奕：“只剩一页了。” 宋亦上：“什么书那么好看啊？” 纪嘉奕：“你的采访。” 话说完，文章刚好看完，纪嘉奕放下书，问宋亦上：“明天你第一部当男主的片子就要上映了，紧张吗？” 宋亦上玩着纪嘉奕的手：“你是导演，你不该更紧张吗？” 纪嘉奕：“习惯了。” 宋亦上在纪嘉奕身上躺的很开心，“啧啧啧，我能理解为这是炫耀吗？” 纪嘉奕圈住他的那只手变成和宋亦上十指相扣，“炫耀你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吗？” 宋亦上伸手关掉了房间里最后的光源，把两个人往被子里一裹，这下连清幽的月光都没有了，四周一片漆黑，彼此的心跳都听得异常清晰。 “不会紧张的，哪怕电影扑成狗，也赚到了你。” 在寒冷的夜里，除了肌肤相贴，貌似没别的更好的取暖方式。除了探索彼此的身体，貌似也没别的让这个夜晚更美妙的方式。 第二天首映前，剧组成员先举办了首映礼，宋亦上、方翰渊和很多演员都到了现场，主持人让主创们各自进行自我介绍过后，设计了几个游戏环节，第一个就是剧组成员间的真心话大考验。 来现场参加首映礼的大多是演员们的粉丝，其中属宋亦上和方翰渊的最多，光是海报和灯牌已经快把现场填满了，唯粉的声势浩大，CP粉的阵势也不小。 主持人还在念词儿的时候，宋亦上悄悄和方翰渊说：“我们拍的也不是耽美，怎么冒出来这么多CP粉？” 他的头刚一转，还没等方翰渊回答，底下一片嚎叫，尖叫声快把房顶都震裂了。 方翰渊朝他轻轻一挑眉，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粉丝席里再一次涌来排山倒海般的喊叫声。 坐在前排的钱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心里大骂邪教粉，哪儿来的糖？哪儿来的？ 纪嘉奕对这些毫不在意，宋亦上偷偷去看他的时候，他甚至极有闲情逸致的朝宋亦上打了一个手势。 主持人根据粉丝的反应有了自由发挥的灵感，于是在接下来的问答环节中，毫无意外的把问题往宋亦上和方翰渊身上引。 台上的另一边摆了几张沙发，主创们依次过去，宋亦上紧挨着纪嘉奕坐了下来。 主持人看着人员的分布，摸头提议：“我们坐的均匀一点好吧，导演和亦上之间是不是隔的太近了一点？” 方翰渊握起话筒：“他们一向喜欢挨这么近。” “啊啊啊啊！吃醋了！” “发糖了！一定是吃醋了！就是说给某人听的，让你坐得不离我近一点哼~” 钱余：“……”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姐姐们，这是自己家的刀子别人家的糖啊！ 宋亦上仍记得他和纪嘉奕第一次接受采访时，两张紧绷的脸上酝酿着寒意，中间空的能再加一个人，一举一动极其刻意不自然，沧海桑田，世事无常，而现在，哪怕表情正常，眼里的光都是带着笑的。 宋亦上的胳膊肘一晃一晃的碰着纪嘉奕的胳膊，纪嘉奕悄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示意他别过分。 主持人拿起卡片，眼看宋亦上心情还不错，便先问他。 主持人：“据说你这次的角色特别有挑战性，但完成的相当不错，团队和搭档的实力都很强，有从周围人身上学到一些什么东西吗？” 这些问题之前蓝可都给他整理过“标准答案”，不过宋亦上仍喜欢自由发挥，带点儿私货，譬如这个问题记者问完后，他拿起话筒答：“身边的人都给我很多关怀，就像导演一直在教我该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我和其他同事也在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粉丝总是能在细节里扣糖，听到两个一起，瞬间又可以了，纷纷大喊：“以后也一起！” 钱余：呵，以后当然是要一起的，一起打粉丝的脸。 问了几个略微严肃的问题后，主持人开始问生活向的。 主持人：“据说这次是你和方翰渊第一次合作，之前你对他有了解吗？” 宋亦上：“知道他的粉丝和我的粉丝经常撕算吗？” 粉丝：“呜呜呜相爱相杀太好磕了，这不是命运是什么！” 钱余：“……” 钱余：“之前撕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主持人：“你觉得方翰渊是一位好相处的人吗？你们的拍摄过程顺利吗？” 宋亦上：“好相处啊，我助理和他关系都不错。” 粉丝：“划重点，助理和他关系都不错，这是感情相当好呀！” 钱余：“是啊，他助理和他的感情相当好。” 主持人：“那你们拍完戏之后还有联系吗？比如平时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 宋亦上：“有，我们双方都会带家属一起约饭。” 粉丝：“？？？带家属？啊啊啊我搞到真的了！” 钱余：“是真的，虽然无语，但是是真的，我和导演经常跟着他俩一起吃饭。” 宋亦上答完这个问题，得意地朝纪嘉奕那边看了一眼，纪嘉奕今天穿着休闲简约的白衣灰裤，看上去不像导演，反而像个明星。 纪嘉奕没有转头，他察觉到了宋亦上火烧火燎的目光，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克制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角度，视线也惊惶移到另一边欲盖弥彰。 主持人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拍完这部戏，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宋亦上手里把玩着话筒，思索了一会儿后说：“找到了我最爱的。” 这个答案回答的很模糊，没说清最爱的什么，只说了最爱的，尽管如此，已经让众人遐想连篇。 粉丝：“哥哥你别说了，我们都懂！真的好哭，嘤。” 钱余：“摊手，你们懂什么？？？” 首映礼结束后，大批粉丝滞留在会场门口，没有离开，她们还等着再看一眼哥哥们，亲自把他们送走，这样今天这一趟才不算白来，如果再能有点意外收获，那就是赚的。 于是他们看着纪嘉奕和宋亦上乘了同一辆车走了，有私生一直跟了上去，亲眼目睹他们进了机场，坐上了同一班飞机。 剧情发展的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八卦记者们之前写好的新闻稿不太能派上用处，咦，方翰渊呢？ 方翰渊慢腾腾的和钱余两个小时后才赶到机场，也不知道磨蹭什么了，铁粉们还发现，方翰渊的助理今天脸有些黑。 究竟是什么让一向以傻乐出名的小助理生气了呢？粉丝们在论坛里探讨，最后得出了一致性的结论：搞到真的了，小助理发现堵不住柜门，拦不住正主他有什么办法？ 看到结果的钱余，气到心梗。 方翰渊把脑袋凑过去，下巴倚在钱余肩膀上，看这个傻瓜是不是在和人撕逼。 谁知道他发现钱余正在疯狂带节奏，凭借自己是大粉的影响力，不断搬运着宋亦上和方翰渊的新旧糖。 在这场cp粉的狂欢里，他愤怒，指责，却亲自为他们开香槟，放烟花庆祝。 方翰渊把下巴移了移，脸朝着方翰渊：“你不是看这些东西会不开心吗？怎么还亲自拼凑、转发素材呢。” “我是不喜欢没错，但是现在电影正在宣传期，你要热度，要人气，双男主电影，离不开要炒cp的，而且目前要热处理，炒的越真越好，等电影的热度过去了，再冷处理。”钱余说完，一偏头看见了方翰渊近在咫尺的脸，他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离我这么近的？” “在你一心一意忙着网上冲浪不理我的时候。”方翰渊的语气有些委屈和落寞，但转而变成活泼，“我们还可以更近一点的。” 钱余的脸烫的能在上面煎鸡蛋，他问：“怎么近？” 方翰渊把钱余抱到自己腿上：“你说怎么近？” 钱余伸手搂住了方翰渊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期待中的事没有发生，钱余反而感受到了方翰渊拍了拍他的脸。 “当我的经纪人好不好，以后我成立一个工作室，你当我的经纪人。”方翰渊说。 钱余比他想象中要理智，也更谨慎和克制，并不是真的恋爱脑，他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想问题，哪怕内心并不希望这样。 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爱他，也是真的为自己好。 “啊，我不行的，我就是一个小助理，干不了经纪人的。”钱余睁开眼睛，一脸窘迫，他推开方翰渊，表示丢人丢大发了，他刚刚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这不是主动邀约么？他在期待什么？？ 方翰渊捧起钱余的脸：“你可以的，这些年你在圈子里又不是白混了，而且你是真的会从我的利益出发考虑事情的，不是吗？钱余先生，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成为牛逼的人吗？” “想是想。”钱余垂着眼睛说，“原来你说的更近一点是这个啊。” 如果以后他不仅是方翰渊的助理，还是方翰渊的经纪人，那关系的确是更近更亲密了。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方翰渊挑着眼睛笑，“哦，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闭眼，难道是为了……” 钱余手忙脚乱的捂住方翰渊的嘴：“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 方翰渊移开他的手握住，眼睛亮亮的，看着钱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激动什么，你明明就是想要……” “你别说了！” 这次，腾不出手来又狗急跳墙的钱余直接用嘴巴堵住了方翰渊的嘴。 这反应无异于自杀式攻击，方翰渊嘴角一挑，被动的他摁着钱余的脑袋开始深吻，钱余短暂懵圈过后热烈回应。 面子我不要，里子我也不要，我只想要你的爱，我只想要你。 “其实这也是我想要的。”方翰渊轻轻离开钱余的嘴巴，贴着他的肌肤一路游走到耳根。 第78章 电影《奇缘人生》上映后，颇受关注，好评如潮，口碑卓然，票房在短时期内成功突破亿元大关，并持续走高，事实证明，用赤子之心打造的精品电影，主创团队的用心良苦，观众都看得见。 电影的排片率和上座率不断攀升，演员宋亦上这五个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从流量明星到实力偶像，因为这部电影，宋亦上在转型之路上走了捷径。 向他祝贺的消息铺天盖地般袭来，朝他邀约的剧本也一个接一个的砸过来，宋亦上重新成为蓝可手里最炙手可热的艺人，纵使《奇缘人生》没让宋亦上成为真正的电影人，也让他一只脚踏进了电影的圈子里。 这既是纪嘉奕料到的，也是纪嘉奕没料到的。 电影质量并不差，宋亦上的表现过关，挨骂是不至于的，但是会不会挨夸得看命。 事实证明，他的宋亦上，运气还是不错的。 月底有一场电影节的庆典，到时会评出年度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等，可谓星光璀璨，在此之前，宋亦上的行程排的很满，经常工作到深夜，去参加颁奖典礼，也是好不容易腾出来的时间，而且他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得奖有望。 颁奖晚会当天，明星们穿着高档礼服，打扮的鲜妍亮丽，齐聚红毯。纪嘉奕电影的演员们也几乎全到了。 天寒，但在红毯上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是明星们的传统，纪嘉奕和宋亦上都穿着笔挺的西装，纪嘉奕配了庄重的白衬衫，宋亦上则配了活泼的花衬衫，方翰渊今天也来了，黑白条纹西装配纯黑衬衫，剧组往那儿一站，顶帅男团可以出道了。 “要拍照喽，笑一下。” “笑一下嘛。” “好吧，看来我们的剧组有点严肃。” 摄影师默默地收起了相机，笑得灿烂的方翰渊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位，自己脸上的笑也因一阵寒风吹过来，收住了。 旁边两位爷的脸，不是一般的臭啊。 “你们闹矛盾了？”方翰渊轻声问。 纪嘉奕和宋亦上立马同时回答他：“没有。” 方翰渊对此持怀疑态度，宋亦上胡说八道他可以理解，纪嘉奕他就理解不了了，他正迷惑打量着两位哥，一群人被主持人轰下了红毯。 纪嘉奕和宋亦上走路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双方都谨慎的避开，只剩滑滑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一路上，纪嘉奕也在问自己，他和宋亦上究竟有没有闹矛盾呢？ 随着宋亦上的人气越来越火爆，过关的演技和认真敬业的工作态度也得到了业内的认可，于是不乏一些高质量、高投资加著名工作团队配置的好本子找上了他。 有一部名为《沉默者》的电影剧本被蓝可看上了，国际著名导演，一流编剧，拿过无数电影大奖的工作团队，面对这样的配置，宋亦上也心动了，唯一让他犹豫不决的地方是，这片子的尺度有点大，可能会有限制级的镜头。 蓝可对此不甚在意，宋亦上的转型十分成功，以后也不可能一直做偶像，英雄会迟暮，美人会白头，别看宋亦上现在火，以后也一定会被娱乐圈里层出不穷的年轻脸蛋拍在沙滩上，不如趁现在的热度，潜心磨口碑，延长自己演艺生涯的寿命，而这部电影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宋亦上对此颇为头疼，当他把演员看成一个职业的时候，为艺术献身没什么不妥，可是每次当他想要做决定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冒出纪嘉奕的身影。 自己接了这样的戏，纪嘉奕会不会不舒服？ 如果他问纪嘉奕咨询意见，纪嘉奕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一直折磨了宋亦上很久的时间，直到他有一天忽然受不了，在家里吃饭时和纪嘉奕提了这事儿。 晚餐是纪嘉奕准备的，四菜一汤，宋亦上吃了几口饭后开始给纪嘉奕介绍这部电影。 纪嘉奕认真聆听着，宋亦上说有个本子找上了他，公司里觉得不错，他想听听纪嘉奕的意见，纪嘉奕欣然允诺了，为了捕捉并思考宋亦上给他提供的信息，他是一直埋着头吃饭的，所以宋亦上看不见他的目光，只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聊到尺度时，宋亦上看见纪嘉奕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甚至抬起了头，精致的锁骨也藏了起来，他脸上有一丝茫然：“拍成这样，能上映吗？” “听说这部电影是为了拿奖拍的。”宋亦上给他解释。 “嗯。”纪嘉奕继续埋下脑袋吃饭，这次他吃饭的速度加快了，甚至没嚼几下悉数进了胃里，等宋亦上把后面无关紧要的补充说完之后，他差不多也吃完了。 纪嘉奕放下了碗筷，身子往后一靠，直视着宋亦上的眼睛，问宋亦上：“这部电影，你想拍吗？” 这一眼像利剑一样直接插到了宋亦上的灵魂里，宋亦上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故事挺好的，立意也够，导演、团队都很强，是个机会，但是，但是……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大导演，你觉得呢？” “很简单，如果喜欢这个故事，想拍就接。”纪嘉奕答得很简洁，他一直看着宋亦上的眼睛，神色浅淡而客气，看上去有点陌生。 宋亦上忽而不知道自己还想要说什么、问什么了，纪嘉奕的回答模棱两可，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喜欢就去拍。 宋亦上的心里有点苦，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他究竟想听什么样的答案，纪嘉奕对待事情的专业和冷静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如果喜欢这个故事就去拍的话，他对故事本身并没有意见，那纪嘉奕的意思是让他去拍吗？纪嘉奕一向是理智的、克制的、不意气用事的、有强烈责任感和道德感的人，给出他这样的回答不足为奇。 然而宋亦上感觉心里的某一个地方空落落的，像无端塌陷出一个大峡谷一样，他回了一个字：“好。” 这晚的谈话无趣而简短，晚饭过后，他们洗完澡直接躺到了床上，以工作劳累为由省去了平常的睡前运动，直接背靠着背进入了梦乡。 而后，因为工作性质，一连好多天没再见面。 奇怪的是，不仅没再见面，甚至谁也没主动联系对方，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止于那顿晚饭前。 宋亦上没有主动联系过纪嘉奕，纪嘉奕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宋亦上，两个人陷入了微妙的冷战气氛中。 直到今日，他们共同出现在电影节的颁奖晚会上，一起走了红毯，一起参加晚会。 晚会开始后，闹哄哄的现场安静下来，方翰渊和宋亦上坐在纪嘉奕的两边，方翰渊偶尔还和纪嘉奕交流一下，宋亦上和纪嘉奕直接是零交流。 晚会有条不紊的进行，方翰渊如坐针毡，看着旁边的两位爷就心烦，可别人的事，他不好打听，打听也没用。 他问钱余，钱余和他一样，一问三不知。 进行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后，现场兴奋起来，宋亦上和方翰渊都入围了，两个人不仅要和别人比，在组内也要自己比一比。镜头不停地开始往他们的方向扫来，宋亦上坐直了身体，呈现出了一种更好的精神状态。 无论能不能获奖，镜头都快怼你脸上了，装样子也要装的帅一点呢。 宋亦上微妙的变化被纪嘉奕捕捉到了，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的人，自然的拍了一下衣服的边。 大屏幕上开始放候选人的视频，一张张英俊帅气的脸庞在屏幕上滑过，也带人们回顾了一年的成绩，宋亦上抬头看着大屏幕，镜头里他的侧脸异常好看纯真。 纪嘉奕看的是偏侧的小屏幕，小屏幕里显示的正是他身边人的侧脸，纪嘉奕心里微微一动。这张脸，在他当初做选角的决定时，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气氛越来越紧张，纪嘉奕记得宋亦上曾躺在他身上，和他说如果能拿到这个奖，那他就奖励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说这话的时候宋亦上眼里浸满了光，满含期待，像个伸手朝他讨糖的小孩儿，看得纪嘉奕心神荡漾。 嘉宾上台，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寒暄调侃聊过天儿后开始颁奖。 “现在让我们来揭晓今年的最佳男主角，他是谁呢？” “他是谁呢？他就是——” 宋亦上手里浸满了汗，他面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心里却乱成一团，他之前问过纪嘉奕，自己能拿这个奖的概率有多大，纪嘉奕当时笑着吻了他一下，并没有给他答案。 宋亦上知道纪嘉奕的意思，那就是概率不大。在电影圈子里，他是新人，初出茅庐，说实话，同样的表现，方翰渊拿奖的概率都比他大。 纪嘉奕的视线从小屏幕移动到大屏幕，他的坐姿依旧闲适，但内心怕是和宋亦上一样煎熬。 钱余看着大屏幕，内心不断祈祷，他嘴里不停低声重复默念着两个名字：“方翰渊，宋亦上，方翰渊，宋亦上，方翰渊，宋亦上，方翰渊，方翰渊，方翰渊，方翰渊……” “方翰渊。” 方翰渊脸上闪过刹那的惊讶，随后是明朗的笑容。 宋亦上在第一时间里偏过了身，朝方翰渊鼓掌祝贺。这样的结果是他预想中的一种，他真心为方翰渊感到开心。 纪嘉奕脑子里第一时间涌出了宋亦上为拍戏所付出的一切艰辛和他亮闪闪的眼睛，全场的鼓掌刚一结束，他人不知鬼不觉的握住了宋亦上刚放下去的手。 宋亦上的身体颤了一下，紧张的时候他格外敏感，尤其是还在冷战中的纪嘉奕握了他的手。 纪嘉奕这是主动和他和解了吗？ 纪嘉奕只是太过于心疼，暂时忘了他俩还在冷战这回事。 他的手掌温热，握住宋亦上的时候，宋亦上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在这样的时刻，他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但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宋亦上真的很想，无视镜头和身边的人，抱一抱纪嘉奕。 他之所以不搭理纪嘉奕，无非是嫌弃纪嘉奕不够在乎他而已，当他问纪嘉奕该不该接那部电影的时候，纪嘉奕为什么不吃醋？为什么要理智？为什么要当正人君子？因为这些，他没主动搭理纪嘉奕，但他不明白，纪嘉奕为什么也不主动搭理他。 两个人中，本来就是他更主动一些，当他退后一点的时候，纪嘉奕难道要退的更远吗？宋亦上越想越气，把短暂的冷战战线拉长了，直到今天。 但是今天，当他内心丧气的时候，纪嘉奕几乎是反射性的牵了他的手。 这个时候，他看着纪嘉奕清晰的侧脸，忘了这个男人所有浮在表面的木讷和总是隐藏自己的内心，忘了他少有恋人的风情，忘了他像个钢铁直男一样只说不做，总是造成误会重重，他看着他飘逸的黑短发，他的喉结，他的衣领，他笔直的上身，真的好想，奋不顾身，拥抱他。 “宋亦上。” 会场里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宋亦上还在走神，他看见纪嘉奕转过身来看他，看见很多双眼睛转过来看他，听见话筒里继续传出了新的声音。 “今年我们的最佳男主角获得者有两个，他们是电影《奇缘人生》的双男主，方翰渊和宋亦上，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他们！” 宋亦上回握住纪嘉奕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看着他。 “恭喜你。”纪嘉奕脸上露出千年难得一遇的笑容，甚至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像林间的一抹晨阳，灿灿烂烂的，射进很多人心里。 镜头对准了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宋亦上握着纪嘉奕的手，所有人也都在等宋亦上。 第79章 宋亦上看着纪嘉奕，一时间脑子里如真空一般，什么都没有，俯上前去抱住了他。 纪嘉奕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身体短暂的僵住了，他看着不断闪烁的镜头，心跳的速度迅速加快。一边享受着这个拥抱带来的心动，一边又担心宋亦上会做出什么更大胆的举动来。 纪嘉奕伸手拍了拍宋亦上的背，在他耳旁轻声说：“乖，上台吧。” 宋亦上放开纪嘉奕，一旁的方翰渊在旁边等着他，纪嘉奕转过身来，和方翰渊眼神一对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客气的抱了一下。 不然不知道明天的媒体会怎么写。双标？不和？再有甚者，说不定还会出现纪嘉奕和宋亦上的新绯闻。虽说两个人的绯闻之前已经满天飞了，然都是外界的猜测，何况还有方翰渊和宋亦上能打的CP粉做掩护，把真正的柜门堵得死死的，但是如果一个劲儿狂甩料，论谁也遭不住。 钱余听到方翰渊和宋亦上当选的消息，激动的跳了起来，尽管收获了周围人的白眼，他仍窃喜地咬着手指发了一条祝贺的微博。 方翰渊当选了他开心，宋亦上当选了他也开心，两个人都当选了，他怕是要乐得上天。 宋亦上和方翰渊一起走上领奖台，两个大长腿的帅哥分外惹眼，嘉宾开始走流程，宋亦上在台上大大方方开着小差儿。 他时不时地把视线移到纪嘉奕脸上，对上纪嘉奕温柔的目光后心慌地飞速移开，几次轮番操作下来发现纪嘉奕一直在看自己。 宋亦上索性不躲了，嘴角微微翘起，朝纪嘉奕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颁奖词是之前准备过的，既有真情实感，也有寒暄客套，拿着奖杯，说完感谢之后，方翰渊搂着宋亦上的肩膀一起合影，一栋又一栋cp的高楼拔地而起，不知盖了多少层。 颁奖典礼结束后，由于遇见了几位老朋友，纪嘉奕和他们去了某酒馆又聚了会儿，等他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从停车场里走出来抬头看，房间全是暗的，没有一丝光亮。 屋子里没有人，难道宋亦上没回来吗？没回来也不足为奇，自从他们冷战后，宋亦上几乎没再来过他家了。 晚会一结束，顿觉空虚，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宋亦上算不算和好。愁绪涌上心头，无解，纪嘉奕把口罩往高提了提，走到自己家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屋。 打开门，屋里果然没人，漆黑一片，没有开灯，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满室清凌凌的流光，把房间里的摆设映的清清楚楚，哪怕只是暗影。 于是纪嘉奕没开灯，换了鞋，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纪嘉奕刚走进卧室，手一碰到灯的开关，还没按下去，便被一个从身后扑过来的人影把自己扑倒在了床上。 纪嘉奕脑子里警铃大作，气血上涌，膝盖一弯刚想反制，听到了熟悉的音色。 “是我。” 纪嘉奕很快温顺下来，他还带着口罩，只能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宋亦上，纪嘉奕想摘下口罩，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双手都被宋亦上扣住了。 挣扎了一下未果后，纪嘉奕放弃了抵抗，黑暗里他不能将宋亦上的面容看得很清晰，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双方沉默的对峙了一会儿，联想到这些天的冷战和疲惫，都觉得幼稚。 “那部电影你接不接？”纪嘉奕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想我接不接？”宋亦上反问。 “不想。”纪嘉奕看着宋亦上，半天后说：“如果是你想做的事，我本不应该阻止，好的故事，好的剧本，好的团队，我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当你是一个演员的时候，你不再是宋亦上，你是你演的角色，但是，从你男朋友的角度出发，我会吃醋，会心里不舒服，不想当圣人。” 宋亦上心里百感交集：“你为什么不早说？” “宋亦上，我认了，我的心胸和度量就到这儿，再高的艺术修养我也没有，但如果你真的想去拍，我也不会拦你。” 宋亦上没忍住笑了：“你真可爱，纪嘉奕导演，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可爱？” 纪嘉奕：“……” 宋亦上：“你明明不想让我接，自己不说还冷暴力我，太坏了。” 纪嘉奕：“明明是你冷暴力我，也是你想拍这种电影的好吧？” 宋亦上：“我什么时候想拍这种电影了？其实我不想接这个电影，是蓝可一天天的在我耳边念叨我才问你的。” 误会和矛盾被解开之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原来他们都误会了对方，也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还都莫名其妙的冷暴力了对方且被对方冷暴力了。 屋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静了下来，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纪嘉奕还被口罩闷着，十分难受，他动了动手和腿，还被宋亦上死死遏制着。 “你放开我，让我先把口罩摘了。” “不放。”宋亦上紧紧抓着他的手。 纪嘉奕无语，不知道宋亦上又在闹什么孩子脾气，他说：“好，那我不动，你帮我把口罩摘下来。” 话说完之后，宋亦上的手仍一动不动，不像是要有行动的样子。纪嘉奕迷惑了，刚要开口继续和宋亦上这破孩儿沟通，他感觉到宋亦上的脸贴了过来。 宋亦上先绕到他左耳旁，用牙齿咬住了口罩挂着的一端，把口罩的一端提了起来，然后又绕到他右耳边，把另一端也咬了出来，然后把口罩吐到地上。 在宋亦上为纪嘉奕摘口罩的过程中，肌肤相贴的瞬间让两个人身上都燃起了火，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火。 接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一边如胶似漆，一边如临大敌，钱余把自己关在方翰渊家的卫生间里，坐在地板上刷着微博。 微博已经炸了。 尽管今日有星光熠熠的颁奖盛会，有宋亦上下意识的把导演抱懵圈的帅哥抱，有美若神仙的眨眼，但在微博上，方翰渊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先是颁奖盛会的话题好多都被方翰渊和宋亦上的CP粉占领，然后很快爆出了方翰渊疑似和某男交往的黑料和新闻，里面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连每天几乎和方翰渊一起生活的钱余都无法反驳，最令人窒息的是，新闻里的另一个男主角，不是钱余。 紧接着有了第三个大热点，话题方翰渊的助理滚被刷上了热搜，点进去一看热门内容，是在地下停车场里，钱余给方翰渊甩脸色，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方翰渊在后面追，既提着行李箱又背着工作包，两个人像是完全把明显和助理的职能对调了。 这段视频在粉圈一流出之后，以爆炸般的速度得到了传播，粉丝们义愤填膺，拍案而起，纷纷去日工作室，他们放在心尖儿上，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能给一个经纪人去提行李箱当小助理？他们最爱的哥哥太难了，怎么总是受压迫？ 于是炮火从造谣方瀚渊恋情转到了攻击钱余，粉丝们和路人相当团结，方瀚渊的恋情虽然被媒体渲染的有模有样，细细深究，能拿得出手的证据还真没有，而钱余的黑料是铁证如山，史上最莫名其妙的一次成功公关诞生了。 有眼尖细心的粉丝更是翻出了之前的往事，以往好多事例表明钱余闹脾气这种现象不是特例，也不是今日才有，而是在很久以前就有苗头。譬如有人曾看见过方翰渊给钱余买热咖啡，有记者也拍到过在很劳累的情况下，方翰渊开车、钱余坐副驾驶的画面，总之，她们一直没想到原来自己宝贝的地位是如此之低！原来这个小助理一直享受着超过助理的待遇！ 真是岂有此理，粉丝们集中火力，把钱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问候了钱余的好多祖宗，势必要硬刚到底，把钱余弄走，不能再留着这货来祸害和耽误他们的哥哥。 钱余看着手机，四肢冰凉，心也冰凉，他之所以心情差，还不是因为看了方翰渊糟心的□□新闻，每句话、每个字都说的跟真的似的，他一急，完全丧失了思考和辨认的能力，直到后来坐到车上听方翰渊和他解释，才把态度勉强转成了将信将疑，现在也没完全相信方翰渊。 或许无论是对是错，在爱里都是一个样子，那就是盲目。 于是给方翰渊摆脸色是钱余做的，自己一个人放开大步朝前走不理方翰渊也是钱余做的，让方翰渊提行李箱同样是他做的，这些是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实。 钱余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卫生间里冰凉的地板上，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该怎么办呢，他能怎么办呢，世上没有后悔药，在他眼里，现在的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事实摆在眼前，他根本洗不白，粉丝们对他厌恶到了极点，他继续留在方翰渊身边，这件事儿便一定不会停歇，即使被冷处理了，他也会一辈子被骂，每次粉丝接机的时候，参加活动的时候，都将成为他的大型挨骂场合。 谁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 钱余合上了手机，不再去看污言秽语，他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在他眼里，世界已经塌了，修不好的那种。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以后的路，还要怎么走呢，以后的方翰渊和钱余，会怎么样呢？ 想着想着，钱余竟然不自然的掉下了眼泪，真是太丢人了！ 可他也是真的，太害怕了。 “咚咚咚。”洗手间的门被人敲打着，门外的人，当然是方翰渊。 “钱余，钱余，你在吗？”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钱余，开门！” 钱余在门里瑟缩着，对方翰渊的反应无动于衷。 “砰”一声，门被人踢开了。 第80章 方翰渊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钱余被他这猝不及防且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呆呆地抬头看着方翰渊。 钱余眼角还挂着几滴清泪，看了真是我见犹怜，方翰渊拿起手机对着钱余拍了一张照片后，又在手机上不知操作了什么，然后蹲了下来，靠在钱余身边。 “你信不信我。”他问。 钱余疯狂眨着眼睛，不说话。 “傻子。”方翰渊掏出了手机，扔到钱余怀里，“和我传绯闻的那个演员，联系方式给你，你有什么疑问，可以亲自打电话问他。” 钱余捏着方翰渊的手机，看他。 他是为什么会怀疑方翰渊的呢？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方翰渊长得太让人不放心了。他性格又好，热情大方，和谁都能聊几句，不像宋亦上那般冰冷，和人泾渭分明，在宋亦上身边待久了，那还不是怎么看方翰渊怎么像中央空调。 加上他每天和俊男靓女一起搭戏，朴实无华的钱余危机感十足，生怕自己哪一天就被边缘化了。 怀疑不是源自于不信任，而是源自于害怕。 可是钱余说不出口。 又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钱余一动没动，没眨眼睛。 “对不起。”钱余说，“我闯祸了。” 他低下脑袋，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了吧，网上现在闹得很厉害，粉丝们都在骂我，讨伐我，让我离开你，让我滚，根本没法收拾，我做公关我清楚，除非我离开，否则这件事儿不会那么容易平息的。” 这件事情方瀚渊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急着踹开门了，他只是有些无奈，他宠自己的人他乐意，网上却骂声一片。 “你离开之后呢？”方翰渊问。 “离开以后，你找别的有能力的人当你的助理和经纪人。” “那我们呢？”方翰渊又问。 钱余终于绷不住了，几乎是把头埋进了自己腿间。 方翰渊捧起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没事了，我们会好的，一切也都会好的。” “可是我以后会不敢上网，不敢出门。” “没关系，我在你身边，你做什么都可以。” “有关系，她们都在骂我，我对你不好。” “以后不会再骂了，她们听我的话，我说不可以骂了，她们就不会骂了。” “她们为什么听你的话？” “因为她们喜欢我，而我喜欢你。” 眼泪掉在了方翰渊手上，方翰渊擦了钱余脸上的泪，让他看手机。 钱余用自己的指纹解开方翰渊的手机，看到了方翰渊刚刚发的一条微博。 配图是钱余刚刚蹲在地上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和他俩之前抱在一起的一张自拍合影，两个人的笑容相当甜，配字是：小助理今天差点失恋，心情不好，你们会原谅他的吧，反正我原谅了~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短时间内有了大量的转发，评论和点赞，由于方翰渊的态度和立场鲜明，舆论立刻转变了风向，从全网讨伐钱余到全网支持哥哥的决定，留了钱余一条小命。 各大后援会，站子和大粉纷纷站出来发言，停止了之前带节奏的行为，表示尊重方翰渊的一切决定，爱他所爱之人。 大概是那张二人合照实在过于美好，两个人笑得都和蜜一样甜，钱余还做了俏皮的鬼脸，让看照片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于是黑子和杠精少了很多，评论呈一边倒趋势。还有粉丝留言鼓励钱余多多开心。更有甚者开了脑洞，偷偷磕起了大明星和经纪人的糖，毕竟那张合照甜度超标。 钱余揉了揉眼睛，起初不相信，后来发现一切都是真的，他疯狂刷着方翰渊手机里的评论，直至方翰渊没收了他的手机，把他从冷冰冰的地上抱了起来，抱出了卫生间。 钱余极其自然的环上了方翰渊的脖子，周身，哪里都不冷了。 春日的一个早晨，纪嘉奕和宋亦上从宋亦上父母家的房子里醒来，宋亦上的家里一直是老房子，前几年刚刚换了大的新房子，家具和装饰全是新的，当初二老为宋亦上的房间里准备了一张大床，宋亦上起初觉得不必如此，现在深觉太有必要。 宋亦上睁开眼睛，看见纪嘉奕已经在穿衣整理衣领了，他一把把纪嘉奕拉回到床上，“再睡一会儿吧，太早了。” “不早。”纪嘉奕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捏了捏宋亦上没什么肉的脸，“我早点起来去帮你妈做点家务。” 宋亦上一手勾着纪嘉奕的小拇指，纪嘉奕用另一只手系扣子。 自从来了宋亦上家后，纪嘉奕表现的特别乖巧，比正宗的儿媳妇还能干活儿，不仅修电器这些活儿全包了，家务也全包了，早上做饭，晚上刷锅，绝不睡懒觉，对比之下，宋亦上就像一个好吃懒做的大少爷，天天被宋母追在屁股后面骂。 “好孩子，你表现别那么好了成吗，我已经在我妈眼里一无是处了。”宋亦上晃了晃纪嘉奕的手。 纪嘉奕：“没关系，你再怎么混那也是亲妈。” 宋亦上：“……” 眼看着纪嘉奕出了房间继续当三好生去了，宋亦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纪嘉奕来他们家比宋亦上去纪家紧张多了，这件事情在之前也一直被搁置下来，直到他们在一起很久后才被提上日程，还是纪嘉奕主动提的，哪怕最慌的人是他。 纪嘉奕紧张的时候表现是不说话，纵使他平常话也少，但在去宋亦上家的路上时，是真的，一句话也没说。 去了宋亦上家，见到宋亦上的父亲，纪嘉奕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宋亦上的父亲把他扶了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引进了门。 事实证明这位老人内心仁厚，对纪嘉奕并未苛责，对待晚辈的态度也很好，和纪父完全是反着来的，当天的接风宴上，纪嘉奕还有几次提到过去的事，但都被老人把话题绕过去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没什么，向前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后和小宋互相保护，生活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酒杯碰撞，一笑泯恩仇，往事随风走。 在宋亦上家待的这几天很是愉悦，也是两个人共同的休假期，早上纪嘉奕帮宋亦上的母亲做好早饭，四个人一起用餐过后，他们便该离开了。回归工作，回归他们自己的生活。 纪嘉奕有了新电影拍，原本宋亦上是男主，后来两人经过商量，宋亦上只开头去客串一下，他们很想和对方拥有海量的相处时间，但是关系变了，身份变了，一起合作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宋亦上便接了另一个戏，班子也不错，还要去国外拍。 吃完早饭，和宋亦上的父母告了别，纪嘉奕早早起床还修好了年老的一个mp3，里面下载了一堆戏曲，供老人们解闷，他们回家安顿一下后，宋亦上要拿着行李箱去纪嘉奕的新剧组客串一个镜头，然后赶飞机飞往国外，过一段夫夫分离的日子。 拍摄现场，摄影棚头顶的布线依旧凌乱错杂，灯光仍然明亮大开，一群工作人员站在镜头之外，看着镜头里的拍摄动静。 一个身穿修身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头发梳的锃亮的男人站在豪华规整的办公室里，这身行头把他衬的帅得一塌糊涂，他手里拿着一份机密文件，一边浏览，一边的眼角轻轻滑下一行清泪。 镜头外的人屏息凝视，这场戏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别的角色出现，也没有一句台词，全靠宋亦上来演。而这个传说中的鲜肉，貌似演技还不错？ “卡。” 纪嘉奕喊了停。 坐在监视器前面的男人站了起来，纪嘉奕挺拔的身姿在剧组极其打眼，他的眼神极为平静，静的像落日前的海面，宽广，深邃，宁和。 宋亦上回头，他们两个隔着人群对视，也隔着时空对望。 在很久很久以前，电影《奇缘人生》第一场戏的拍摄现场，几乎是同样的环节。那场哭戏，宋亦上用了半瓶眼药水，也没哭出来，坐在监视器前面神情肃然的男人，疏离冷淡地朝他说：“重新来。” 过去和现在完美的穿插在一起，多年前的夏日温度和现在一样高。不同的是，现在面前人的神情依旧淡漠，但眼里却多了几分温情。 休息时间到了，四处开始吵闹，纪嘉奕穿过人群走向宋亦上，宋亦上眼角的泪痕只剩依稀的印记，纪嘉奕伸手摸上他的脸，抹去了泪痕。 他已经非常熟悉他，他知道宋亦上出了戏，但他情绪仍不高涨，因为他们即将分别，跨越大洋。 宋亦上：“过了吗？” 纪嘉奕：“过了。” 宋亦上：“那我走了，下午还要赶飞机。” 纪嘉奕没有说话，周围站着很多人，有那么多眼睛现在正盯着他们。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贴着宋亦上的耳朵轻声说话。 “下了飞机给我发消息。” “好。” “记得按时吃饭。” “好。” “围巾我塞你行李箱里了。” “好。” “我爱你。” “好。” 之前宋亦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而他终于弯了眼睛，他视线的前方，是纪嘉奕身后无尽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