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 作者:林光曦 简介 强势宠老婆但基本不听老婆话的军官攻x温柔自抑唯独对老公脾气不好的大少爷受(年下) (不要被评论误导了,这不是生子文也没打仗剧情) 不正经文案: 沈家有两个儿子。 老二看上了老爹的四太太(男),在家大闹了一顿后,愣是把人拐到北平去逍遥快活了。 大夫人心力交瘁,把传宗接代的指望都放在了老大身上。谁承想,老大暗地里也被人拐到手了,时间上一算,弯的比老二还早。 这可如何是好? *** 正经文案: 15岁的俞天霖初见沈云深时,觉得他就像夏日里的一片云,带来了一抹沁心的凉爽。 当23岁的俞天霖再次见到沈云深时,却觉得他身上的大红喜服,以及那副不堪屈辱的模样更像那年夏天的艳阳,穿透云层照在身上,留下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烙印。 *** 架空民国系列第二部,老大的故事。甜宠文(非无脑甜宠),攻比受小四岁,如有请假会发在微博。 *** 同系列已完结第一部老二的故事,年下甜宠无生子《夜宴》 第1章 救命 “老板!老板开门啊!救命啊老板!”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入夜的平和饭馆响起,正在柜台前算账的掌柜吓了一跳,一把拽住正要去开门的小二:“别去!这三更半夜的喊救命准没好事。” “啊?那,就不搭理了?这要是真的出了人命怎么办啊?”小二是前几天新来的,大小伙子实诚,还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 掌柜的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咱们这里位置偏僻,三面环山的,最近听说来了一路山匪。你若是招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回去过年!”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再过几天就年三十了,这家和平饭馆做到明天也就歇息了,因而掌柜的就更不想搭理这种事了。 小二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到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掌柜抬头去看,是傍晚来这里歇息的客人下来了。 那客人身量高大,穿件棕色的毛呢大衣,配条黑色的大围巾,长得很是英俊。身后跟着两个人,都板着脸不苟言笑。掌柜的阅人无数,早在他们一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几个不是普通人,揣着小心伺候着。 眼看人下楼了,便猜到他们要走了。掌柜的也顾不上那在外面不断拍门叫救命的人了,迎上来道:“爷,您瞧着前门不清净,我带您从侧门出去吧?” 那年轻人皱起眉,带着皮手套的手对着大门一指:“有人叫救命,为何不开门?” 掌柜的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赔笑道:“您不知道,这一带最近多了山匪不太平,咱们这小老百姓的糊口生意可经不起半点折腾。您看,我带您走侧门也是一样的。” 掌柜的说完就想带路,那年轻人怒道“王钰”,身后被叫到名字的人立刻上前去打开店门。 掌柜的想拦,被另一个人挡着。门一开,喊救命的人就跌了进来,直接摔在王钰的身上。 王钰条件反射就要去后腰掏什么东西,在看清进来的只是个受了伤的年轻人后才放下手,把人扶起来问怎么回事。 那人看装扮像个家丁,脸上都是伤,已经冻的瑟瑟发抖了。哭着说他家大少爷被山匪抓去了,山匪说要大少爷做压寨夫人。 掌柜的“哎哟”一声,忙道:“爷您看吧!这可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事,您还是赶紧从侧门离开吧。” 年轻人没理会掌柜的话,上前几步蹲在了家丁身前,打量了下他身上的伤,道:“你还能不能走?” 家丁一抹眼泪,道:“能!小的伤得不重,是趁他们吃酒松懈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 “那好,出去再说。”说罢就起身。家丁在王钰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掌柜的在身后“哎”了两声,挡着他的那人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抽了张大票子给他,道:“没你的事了。” 掌柜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张一百块钱的大票子,咽了口唾沫,终于不再吭声的看着那些人走出去了。 等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年轻人点了根烟,凌厉的目光往四周山上一扫。问那家丁:“你叫什么,你家少爷又叫什么,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小,小的叫松竹,我家少爷姓沈名蔽日,是前面宜州城里沈家的长子。我们铺子前阵子运了一批药材,走的水路受潮了。要货的人心急,大少爷就亲自去隔壁县城谈了药农。没想到这座山上突然多了支山匪,不但把人截了,还……还要侮辱我家少爷。” 松竹说着就又开始抹眼泪了,年轻人把烟蒂往脚下一踩,道:“别哭了。那沈蔽日是个男人吧,山匪要留他当压寨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松竹就更来气了:“还不是因为我家少爷长得好!那群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居然说没尝过男人的滋味,要……”松竹哽咽了,对着年轻人跪了下去:“这位爷,小的不知您是什么身份,但看您这一身富贵的行头,又愿意搭救小的,想来您也不会漠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发生。您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爷?从这里走回宜州城还要一天的时间,等小的回到沈家去报信的时候,大少爷可能就保不住了啊!” 年轻人弯腰拉起他,还没开口就听身后的人在耳畔道:“俞副,我们没打算往宜州去,要是贸然插手这件事,透露了您的行踪就不好了。” 那人是俞天霖身边的副官,有什么事情都是优先以俞天霖的利益来考虑的。但这话俞天霖不爱听了,瞪着他道:“洪逸,你跟我多少年了?现在还说这种废话?” “我知道这么做不妥。可是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才甩掉王源安的眼线?现在手上要兵没兵,如果您不能平安回到北平,那我怎么跟您的父亲交代?”洪逸坚持道:“何况我们也不能肯定这人是真的遇到危险了,万一他是来诈我们的,您贸然上山去救人,掉进陷进了又怎么办?” 俞天霖知道洪逸是在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这番话未必没有道理,可要他坐视不理也不可能,于是对松竹道:“这样,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宜州去报案。宜州有驻扎的军队,解决一支山匪不难。” 他们的汽车就停在酒馆后面,开到宜州可能也就一个多小时。 松竹急了,抓着俞天霖的手不放:“不行啊!等回去就来不及了!我家大少爷私底下是很要强的性子。要是真的被……那他肯定宁死不屈的!” 看着松竹涕泪横流的样子,俞天霖想了想,道:“那好,你跟我说说他们有多少人,都有什么武器。” 见他又不听劝了,洪逸急了,抓着俞天霖的胳膊想把他拉开。王钰看到他俩起了争执,一时间也不知该劝哪边了。松竹可没空管这些,趁机交代了看到的情况。 俞天霖边提问边仔细观察着松竹的表情,又问了好几个关于沈家以及那位大少爷的问题,松竹皆是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心里有底了,总结道:“照你所说,他们没有枪,只是一群莽夫?” 松竹忙点头:“是!他们抓我们的时候用的都是大刀,而且刀都没几把,枪就更是没看到了!” “就算是这样,他们有几十号人,我们就三个,怎么敌得过?”洪逸怒道。 俞天霖转头看他一眼:“智取就好,我又没说要力敌。” “不行,这样实在太冒险了!”洪逸也不听他说下去就截断了话头,俞天霖淡淡的瞥了洪逸一眼,道:“那你开车去宜州报信,我带他俩上去救人。” “俞副!”洪逸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俞天霖不想再浪费时间,就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是一条人命,何况我也不是没准备就送上去让人家宰。要是几十个武夫都搞不定,那以后还怎么继续上战场?岂不被王源安那群人拿了把柄更有话说?” 洪逸还想说什么,俞天霖不理他了,叫王钰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松竹在旁焦虑的等着,几分钟后才见三人转过来,俞天霖对他道:“走,你带路,去救你家大少爷。” 第2章 云深 山匪所在的山就在平和饭馆的西面,俞天霖让王钰回车上,把后箱里放着的一小桶汽油拎上,跟着松竹一起往上走。 走了约莫一小时,他们三个还好,松竹早已气喘吁吁迈不开腿了,但好在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寨子的灯光了。 俞天霖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了,寨子里还能听到喧哗的声音。松竹说那些人在办酒宴,他家大少爷被关在东面的高脚楼里,至于具体是哪一栋他也不清楚。 他们几个便潜伏到外围的一处山坡上,从远处先观察寨内的情况。 这个寨子的布局不算复杂。在半山腰的平地上建了几座高脚楼,中间的空地摆着酒席。有不少人已经喝醉了,不是在桌上就是在地上打呼噜,还有些聚在一起喝酒划拳。负责戍守的也都坐着在吃东西,一点警惕的样子都没有。 俞天霖用小型望远镜观察了那几栋高脚楼,每栋都亮着灯,只有两栋的房门是紧闭的,其它都敞开。松竹说他没看到寨子里有年轻的女人,想来这些大老爷们应该是饿极了才男女不忌的。 俞天霖在上山之前就想好了办法。他们三个确实不是那群人的对手,只能趁乱把人救出来,等回到宜州后再让政府出手去剿匪。 王钰和洪逸都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他让王钰拿着汽油去西边囤粮食做饭的茅屋放火,他们三个则沿着山坡移动到了高脚楼附近。等到火势起来后,这些堪称乌合之众的山匪们果然都自乱阵脚了,连守备的都没警惕心,拔腿就去救火,那几栋高脚楼下顿时没了人影。 俞天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让松竹在这里呆着,带着洪逸跳下去,如两道鬼魅奔到了高脚楼后面。 他的目标是那两栋紧闭着门的,洪逸和他一人负责一栋。俞天霖几步窜上楼梯,抬腿一踹就把竹门给踹开了。 但他踹开以后没见着什么不该发生的画面,只有一个穿着大红喜服,遮着红盖头的人倒在床上。 他四下扫了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就反手关上门,走到床边想去掀那人的盖头。结果还没碰到,就听到床上的人发出了难耐的喘息。 俞天霖手一顿,浓眉微微蹙了起来。 那声音不似一般男人的低沉,声调也不对。他小心的捞起一角,就又听到了。 这下他确定了,这媚人的声音真的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他把盖头一掀,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就是这一眼,他愣在了当场。 记忆像是随着外面喧嚣的风被吹回了少年时代。回到了那一年盛夏的南京城,回到了那一座钟楼下的凉亭里,回到了一位穿着藏蓝色学生服,有着温柔笑意的青年身上。 “云深……哥?”俞天霖下意识的叫出了那个久未呼唤过的名字,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闭着眼睛难耐的喘着。俞天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都是冷汗,双手被绑在身后,身子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云深哥!醒醒!你怎么了?!”俞天霖把人扶起来,刚抱进怀里就听到门又被踹开了,洪逸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快走!他们已经发现是有人纵火了!” 俞天霖立刻把人背起,与洪逸一同奔下楼,朝着来时的方向撤。 不知是不是他们运气好,刚才还晴朗的月光被一团乌云遮蔽了,四周昏暗了许多。他们回到松竹等待的地方,见王钰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于是马不停蹄的往山下赶。 松竹并不知道沈蔽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意识昏沉,怎么都叫不醒,便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俞天霖背着沈蔽日往下跑了一段,洪逸提出要帮他,被他沉着脸拒绝了。 沈蔽日的头无力的歪在他肩膀上,滚烫的呼吸扫在耳畔,加上身后那一直顶着自己的东西,他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等回到了车里,王钰发动车子没反应,下去检查后才发现是天气太冷熄火了。 俞天霖看了眼怀中抖得越来越厉害的人,果断道:“先回平和饭馆待一夜,那些山匪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不敢贸然追下来的。” 众人只得又赶回了平和饭馆。掌柜的从窗户里瞧见他们回来了,俞天霖怀里还抱着个穿大红喜服的人,顿时明白他们都干了什么,连门都不敢开了。 洪逸二话不说,对着大门就来了一枪,把门踹开了。那掌柜的吓得摔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俞天霖让他俩留在一楼守着,自己则抱着沈蔽日上了二楼。马上要过年了,二楼的几间客房都空着。他回到刚才休息的那间房,把沈蔽日往床上一放,立刻挡住要跟上来伺候的松竹,让他去打一盆冷水来。 松竹担心沈蔽日的情况,又不懂大冬天的俞天霖要冷水干嘛。俞天霖也不跟他解释,直接把他推出去了。 门一关,四周就安静了下来。俞天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去,沈蔽日的双手依旧被绑在身后,只能侧着身子躺着,双腿紧紧并拢,在被面上不住的蹭着。 俞天霖深吸一口气,就算知道眼下是什么棘手的情况也没得选了,走过去先把他的手解开。 沈蔽日被下了那种药快三个小时了,意识完全陷入了迷乱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只是遵循着本能在动作。 他的手臂酸麻无比,还是向着难受的地方摸去。但他没了力气,那襦裙扯了几下都纹丝不动。他急了,隔着襦裙便揉了起来。 俞天霖呼吸一岔,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动,等我给你擦擦冷水就好。” 这一按力气大了,沈蔽日痛得哀叫了起来,连忙捂着左手臂。俞天霖拉开他的袖子一看,左手臂内侧被白绷带缠了厚厚的一圈,上面还有血迹。 俞天霖忙道:“你受伤了?” 沈蔽日根本听不到俞天霖说话,比起手上的伤痛,那里的胀痛更叫他难忍。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钳制,俞天霖不敢再用蛮力,拉扯间被他带的脚下一绊,人就倒在他身上了。 沈蔽日又发出了声音,但这回不是痛的。 那带着浓烈渴望的呻吟像是淫//靡的弦音,在夜的遮蔽下骤然倾泻,莫名就弹乱了俞天霖的心跳。 俞天霖犹豫了。 同为男人,他知道沈蔽日现下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这样会很难受。可这荒山野岭的,他去哪里找女人来让沈蔽日发泄? 就在俞天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松竹把水端来了。他放开沈蔽日,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更急促的叫唤。他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 门一关,四周就安静了下来。俞天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去,沈蔽日的双手依旧被绑在身后,只能侧着身子躺着,双腿紧紧并拢,在被面上不住的蹭着。 俞天霖深吸一口气,就算知道眼下的情况麻烦也没得选择了,走过去先把他的手解开。 沈蔽日被下了那种药快三个小时了,意识完全陷入了迷乱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只是遵循着本能在动作。 他的手臂酸麻无比,还是向着难受的地方摸去。但他没了力气,那襦裙扯了几下都纹丝不动。他急了,隔着襦裙便揉了起来。 俞天霖呼吸一岔,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动,等我给你擦擦冷水就好。” 这一按力气大了,沈蔽日痛得哀叫了起来,连忙捂着左手臂。俞天霖拉开他的袖子一看,左手臂内侧被白绷带缠了厚厚的一圈,上面还有血迹。 俞天霖忙道:“你受伤了?” 沈蔽日根本听不到俞天霖说话,比起手上的伤痛,那里的胀痛更叫他难忍。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钳制,俞天霖不敢再用蛮力,拉扯间被他带的脚下一绊,人就倒在他身上了。 沈蔽日又发出了声音,但这回不是痛的。 那带着浓烈渴望的呻吟像是淫//靡的弦音,在夜的遮蔽下骤然倾泻,莫名就弹乱了俞天霖的心跳。 俞天霖犹豫了。 同为男人,他知道沈蔽日现下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这样会很难受。可这荒山野岭的,他去哪里找女人来让沈蔽日发泄? 就在俞天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松竹把水端来了。他放开沈蔽日,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更急促的叫唤。他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刚才怎么都拉不动的襦裙居然被沈蔽日扯下来了,两条修长的腿被窗外的月光一照,白生生的,腿间那笔直翘起的东西简直烫到了俞天霖的眼。 松竹是贴身伺候沈蔽日多年的,不是没见过自家大少爷的身子。但是沈蔽日接下来做的事让他也震惊了,手一松脸盆就落了地,溅起的水把他和俞天霖的裤子都泼湿了。 俞天霖反应了过来,马上把松竹又推出去,不管松竹怎么拍门都不开了。 他硬着头皮回到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人。 沈蔽日腿间的风光一览无余,那在掌心里滑动的东西湿漉漉的,就算只有微明的月光也能看出来胀得厉害,一看便是忍了太久。 沈蔽日的神情也比刚才更痛苦。他激动的套弄着,折腾了好一阵都没办法泄出来,动作也变得没有了章法。 俞天霖在旁看了一会儿,见他实在弄不出来,只得坐下,拉开那只乱来的手,替他动了起来。 比起意识迷乱的他,俞天霖的动作有规律,力道又拿捏的刚好,揉搓间不时会抚过令他舒服的地方。很快他就不蹬腿了,双手拽着身下的被子,配合着俞天霖的套弄挺动着腰,想要尝到更多的快感。 俞天霖盯着他看,觉得他脸上那副毫不遮掩的,对欲望的渴望与那年记忆中,如一抹白云般温润无争的青年有着巨大的反差。 他不知道沈云深为什么会变成了沈蔽日,但这张脸却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反而褪去了那年的青涩与风骨,多了些他不曾见过的色与魅。 他知道这样的词用来形容一个男人是不合适的,但此刻躺在床上的人,那清俊的五官确实因这一身新嫁娘的喜服而柔媚了不少,再熨上情欲的滋润…… 俞天霖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快了起来,脑子里也逐渐空白,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沈蔽日的嘴。 那一声盖过一声的浪叫就是从这张曾为他读过不少圣贤书的嘴里发出来的。俞天霖咽了口唾沫,没觉得这声音难忍,反而有种想要听更多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几个起落间,终于把沈蔽日送上了灭顶的高潮。 沈蔽日仰着头,浑身抖得停不下来,过激的叫声被俞天霖的掌心堵在了喉咙里。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眼角滑落,留下了一道脆弱的痕迹。 见他发泄出来了,俞天霖松了口气,脑子里那不正常的念头也休止了,刚想起身去拿毛巾就被他拉住。 俞天霖转头看去,沈蔽日缓缓睁开了眼,那双被情欲浸透的眼眸带着湿意与迫切,拉着自己的手又握住了并未软下去的欲望,哑着声道:“还要……” 俞天霖的心脏漏了一拍,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蔽日就这么睁着眼睛,虽是看着他的,但显然没认出他是谁。那清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焦虑的不知所措。见他没有动作,索性带着他的手套弄了起来。摸了没几下就倒回枕头里,舒服的又喘又叫。 俞天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看他对着自己敞开双腿,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索求着。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还看的眼眶充血,下身也起了反应。 沈蔽日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只知道难受极了,刚才给予快感的手不肯动了,他只能自己来,可是又摸不出刚才的感觉。情急之下扁着嘴,又一次睁开了眼,渴求的望着俞天霖。 俞天霖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燥热,不禁俯下身来,在他耳畔低声道:“云深哥,你认得我吗?” 也许是这句称呼起了作用,沈蔽日呼吸一顿,似乎想转过来。俞天霖没让他看到,依旧埋首在他肩侧,低低的笑了起来:“多年不见,没想到再遇见你会是这样一幅景象,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说罢便不再耽误,又像刚才那样挑逗起他的欲望。 沈蔽日刚刚泄过一次,身体虽然还想要,意识却不像刚才那样昏沉了。 俞天霖的话钻进了脑海中,像是一点冬雪落进了衣领里,唤醒了片刻的清明。他恍惚间觉得眼前清晰了些,但他尚未分辨清楚便又陷入了沉沦中,在俞天霖的耳畔淫叫了起来。 俞天霖抬起头,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的诱人模样,感受着他两条腿紧紧夹着自己的手臂不断打颤,居然被勾起了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下手越来越快了。 沈蔽日那里因为过度摩擦已经很敏感了,他吃不住俞天霖这样激烈的套弄,很快就开始求饶了。 他推着俞天霖的胸膛,声都颤了:“不要!不……慢,慢点啊!” 俞天霖没有慢下来,指腹摸过铃口,对着缝隙间的软肉一通摩擦,便把他又推向了高潮。 这回他射出来的东西没被接住,全都溅到了喜服和俞天霖的袖子上。 他爽极了,整个下身都是麻的,喘的像是胸口破了个洞那么厉害。两次发泄并未让药效彻底散去,但他已经完全没力了,刚刚射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俞天霖也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有着几处枪茧子的手心第一次沾了自己之外的东西,而那个留下了这些痕迹的人却在他眼前睡得安稳,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有多么的荒唐。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身体和脑子都完全冷静下来了才起身,拿过桌上的毛巾擦拭。又给沈蔽日清理了下,把那些溅到喜服上的东西擦掉。不过他擦了好一会都没法完全擦干净,还是有几处有着白色的浅印子。 松竹刚才在门外敲了许久,后来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眼下又在敲了。他给沈蔽日穿好裤子,这才走过去开门。 在他昏睡过去后,俞天霖也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有着几处枪茧子的手心 第一次沾了自己之外的东西,而那个留下了这些痕迹的人却在他眼前睡得安稳了,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有多么的出乎意料。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身体和脑子都完全冷静下来了才起身,拿过桌上的毛巾擦拭。又给沈蔽日清理了下,把那些溅到喜服上的东西擦掉。不过他擦了好一会都没法完全擦干净,还是有几处有着白色的浅印子。 松竹刚才在门外敲了许久,后来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眼下又在敲了。他给沈蔽日穿好裤子,这才走过去开门。 松竹身后跟着洪逸,见他神色倦怠的走出来,洪逸忙上前问如何了。他说没事,又拦着想要进去的松竹:“你家大少爷睡着了,别吵着他休息。” 他救了沈蔽日,故而就算举止霸道,松竹也不好真的驳斥他。在门口遥遥看了一眼,见沈蔽日是真的在睡,便跟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 俞天霖和松竹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家大少爷改过名字吧?” 松竹惊讶的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俞天霖没多作解释,只说“我与他曾是故交”便把话题岔开了。 随后俞天霖又问了好些问题,都是这几年间发生在沈蔽日身上的事。包括沈蔽日为了继承家业,被算命先生改了名字,以及他在22岁的时候曾订婚过,但未婚妻在过门之前就暴毙了,从此以后他就不肯再娶,一直独身到了现在。 俞天霖问沈蔽日与未婚妻的感情是不是很好。松竹摇着头:“大少爷对李小姐一直是彬彬有礼的,谈不上感情好。” “那他为何不肯再娶?”俞天霖疑道。沈蔽日如今也27岁了,这个年纪又管着沈家的生意,照理来说是不可能单着的。 “小的也不清楚大少爷的心思。不过大少爷在这些事上一向淡薄,也不会去喝花酒。老爷和夫人愁得很,但大少爷犟,没办法。”松竹如实回答。 俞天霖听完就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了。起身嘱咐他别去打扰,自己则回到隔壁房间待了一夜。 第二天天没亮王钰就来敲门,说车修好了,随时都可以走。俞天霖就把被子裹在了沈蔽日的身上,把他抱回车里,一路开回了宜州城。 俞天霖不方便露面,便和洪逸留在城外,由王钰把沈蔽日和松竹送回沈府。 他特地交代了松竹,等沈蔽日醒了也别提起自己是谁,只要说是路见不平的就好。松竹早就看出他身份不简单了,得他救命后只剩满心的感激,自然也就答应了。 王钰把人送回去后又开到了宜州警察局,把事情跟值班的警长交代了。他身上带着北平军队的职级勋章,宜州警局的人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着手调查,毕恭毕敬的把他送走了。 王钰开回去,把俞天霖和洪逸接上,问接下来是不是继续回北平。 俞天霖看了眼宜州城的方向,虽然心里有些不舍,还是果断的坐上了车:“回去,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眼下他自己都是不安全的,也就不可能在沈蔽日这边耽误时间了。但他也没想到,这一回便是一年多过去了,等到再次踏上宜州的土地时,已是瑶池荷花盛开的时节了。 第3章 不是初次见面了 八月的宜州城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太阳高悬云顶,散发着滚滚热浪炙烤大地。学堂里的孩子们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先生的朗读声都变成了催眠曲,更别提窗外树上的鸟儿,热得都飞不动了。 松竹拿着一壶山脚下买来的冰镇青梅露,顶着烈日走到田地中央,递给了正蹲着检查植物的青年:“大少爷您快喝点,不然真要中暑了。” 沈蔽日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接过来喝了几口,又埋头继续检查了。 松竹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再看看这一片药田中被晒的恹恹的药草,无奈道:“今年夏天真是太热了,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这些草药了。” 沈蔽日没有回答,又仔细的检查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对松竹道:“你去跟老秦说一声,这个月给药农们多派些钱。天这么热,让他们仔细打理着,可别都旱死了。” 他在烈日下蹲了大半个小时,不但腰腿酸麻,起来的时候还晕眩了一下。松竹赶紧扶住他,看着斗笠下那张又红又白的脸,焦虑道:“哎哟我的大少爷,您真是太胡来了!赶紧到树下歇息吧,要是再晕过去大夫人肯定要宰了我的。” 沈蔽日站稳了就松开松竹的手,他也就是那一下觉得晕,又没有多大的事。等到了树下坐着后,松竹给他递了毛巾擦汗,又拿起折扇对着他不住的扇风,直到他气色缓过来了才放下心来。 “大少爷,您晚上还要去参加陈老的生日宴,要不咱就早点回去,您也好梳洗休息下?”松竹收拾着脚边的包袱道。 沈蔽日看了眼这一大片药田,就算再担心也知道留下来没什么用处了,于是和松竹上了停在路边的汽车,回到了沈家。 他难得会在这个时间回来,故而刚进门,就看到了一幕让人无语的画面。 他的二妈三妈又在院子里闹的鸡飞狗跳了。 沈家是宜州城最大的药材商,在西街上有六间联排的店铺,还有好几家分号。沈蔽日的爹沈正宏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但是对后宅的治理却远不如做生意有能耐。 家里一共四位太太,他与弟弟妹妹都是大夫人所出。二太太三太太是沈老爷近几年娶回来的,至于四太太,则是今年刚进的门。 沈老爷已经七十岁了,本来再纳个妾也不算多大的事,问题就在于这位四太太是戏子,还是个男子之身。 当初沈老爷要娶的时候全家都极力反对。奈何老爷说一不二,非要敲锣打鼓的把这位徐宴清迎进门来,还给了他整个西厢做居所,平时又三不五时的赏些古董珠宝字画。这恩宠在旁人眼中可是望尘莫及,连他妈都气不过,何况是年轻气盛的二太太和三太太了。 因而待徐宴清进门后,沈蔽日就经常能撞见这样的场面,他二妈三妈堵着四妈不放,不但语言上羞辱,更是动辄就告状打骂。 这不,今天又是在院子里就罚开了。 “大少爷。”有丫鬟小心翼翼的路过,一看到他站在院子的拱门边上,立刻行了个礼。沈蔽日把丫鬟拦着,问她怎么回事。 那丫鬟是在庭院里负责打理花草树木的,闻言便小声道:“三太太说四太太刚才见着她和二太太没有及时行礼,所以抓着四太太在教礼数。” 沈蔽日皱着眉,看着庭院中央顶着一杆戒尺罚跪的男子,不禁叹了口气,上前道:“二妈三妈,天气这么热,为何让四妈这样跪着?” 他掌着家里的生意,又是嫡长子,除了沈正宏外,沈家就他身份最尊贵了。因而他一发话,二太太和三太太的态度马上就软了下来。 三太太笑盈盈的看着他:“大少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就一点小事你不必在意,赶紧回房休息吧。” 说罢便对二太太使眼色,二太太还没开口,徐宴清身边跪着的另一个丫鬟就急道:“大少爷不是的!是三太太无缘无故就罚了四太太!您来的正好,请您主持公道啊!” 那开口的丫鬟叫骊儿,自小就跟着徐宴清,在他进门后也就跟进了沈家来伺候。骊儿胆大心细,摸清了家里的关系后明里暗里的向他求助过许多回了。 沈蔽日看着低头不语的徐宴清,见他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便让松竹过去把人扶起来,又制止了那个要对骊儿掌嘴的家丁,道:“二妈三妈,今日太阳这么大,若四妈跪的中暑了,晚上爹回来你们也不好交代。何况四妈是否有错可以交给爹来定论,不必急于一时。” 他淡淡的开口,并未摆出强迫人的姿态来,可这话就是让人反驳不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互相看了眼,心里有气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再闹,只能气闷的走了。 骊儿立刻去看徐宴清的情况,见他无碍才对沈蔽日鞠躬:“谢谢大少爷!” 徐宴清也对他点了点头:“多谢。” 沈蔽日伸出手来,虚虚的扶了徐宴清一下:“四妈不必如此客气,赶紧回房去喝点凉茶休息一下吧,可别真的中暑了。” 徐宴清没有多言,在骊儿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走了。沈蔽日看他进了后院,对松竹道:“找人去请时珍堂的小李大夫来给四太太看看。” 松竹立刻跑去传话。他回到自己院里,刚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红色的礼盒。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对明朝时期的白瓷花瓶。触手冰凉,光泽温雅,真是难得的上品。 这是他让管家准备的礼物。今晚他要去宜州商会的会长陈震则家里参加生日宴,陈老是出了名的喜欢白瓷,看到这对花瓶一定会很满意的。 沈蔽日收好花瓶,让下人端来了浴桶,泡了个澡就困了。他难得能有今日这样闲的时候,干脆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等傍晚松竹进来时,他还是没睡够,困得起不来身。 松竹把大夫人让人炖好的参汤递来,看他喝下去清醒些了才伺候他起身穿衣。 今晚去参加陈震则生日宴的都是宜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松竹遵照大夫人的叮嘱,拿了件酒红色绣金线的长衫要给他穿,被他推开了,换成宝蓝底绣银灰暗云纹的,又把襟扣上的三层金链子换成了银色的怀表链,对着镜子打理好头发,这才拿上礼物,坐着汽车去了陈府。 陈府的宅邸是西式的花园洋楼,坐落在城东。沈蔽日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下了车,门口的迎宾上前来,在他胸口别上一朵红玫瑰,恭敬的把他请进去。 他来的不算早,宅邸的花园和一楼大厅都站了不少客人。今晚的生日宴是西式自助酒会的形式,大家都很随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闲聊。 沈正宏在把家业交给沈蔽日的时候,一并把自己宜州商会副会长的身份也转给他了。这些年来他在生意上做的风生水起,也为宜州商会提供了不少有建设性的帮助,很是得人心。因此他一进来,就有不少人拥上来与他打招呼。 沈蔽日笑着回应,好不容易进了大厅,总算看到陈震则携着夫人站在楼梯旁,正与人交谈。 看到他来了,陈震则立刻走过来,亲切的与他打招呼。沈蔽日把礼物送上,陈震则果然欣喜,不住的夸他有眼光。 沈蔽日谦虚了几句,见他把礼物交给夫人,低声对自己道:“前阵子一直在传北平那边会派人来接任杨司长的位置,昨儿那位终于到了,我写了拜帖去。那位听说今日是我生辰,便主动说要来参加。” 沈蔽日微微吃惊:“已经来了?怎么瞒的悄无声息?” “对,就在后园看歌舞表演。你随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陈震则与沈正宏是几十年的老友,也是看着沈蔽日出生长大的,对这个斯文儒雅又懂得做人的侄子很是喜欢,有什么好事都会预上他一份。 沈蔽日跟在陈震则身后,穿过长廊到了后花园的入口处。这里比较安静,不知是不是那位司长在的缘故,四周没有其它宾客。 那人独自坐在桌边欣赏歌舞表演,从后面看去肩背挺拔,穿一身墨绿色的军装,黑色的皮绑带从一侧肩膀延伸到腰际,腿上是双长军靴,正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他手边摆着一瓶红酒,已经喝了大半。陈震则上前去打招呼,沈蔽日慢步跟上。等对方听清陈震则说的话后,便转过脸来,一双锐利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扫了个遍。 沈蔽日并不是没被人这样看过,但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人的脸就觉得别扭了。 这位新来的司长也就二十几岁,长得很俊,却不是那种温良的好面貌,眼角眉梢带着点痞气。 他心里有刹那的不舒服,但没有表现在脸上。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就看到那人朝他走来,唇边扬起了愉悦的笑:“沈大公子之名我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倒是没白瞎了那些传言,长得可真好看啊。” 他一张嘴就是这样不知轻重的话。沈蔽日皱起眉,并未去碰他伸来的手,不卑不亢道:“初次见面,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新来的司长忽然靠过来,趁他不备就贴在他耳畔道:“不是初次见面了。云深哥,你真不记得我了?” 第4章 你以前就是用这种办法追女人的? 俞天霖说完就退开来,沈蔽日被那句称呼叫的都忘记他的无礼了,惊讶道:“你是……?” 见他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俞天霖的神色不对了,疑道:“那年南京少书院的暑假,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小鱼啊。” 沈蔽日看着眼前的青年,这张脸的轮廓虽有些陌生,记忆的碎片却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的拼凑了起来,终于在脑海中揭开了一幅岁月的面纱。 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还是南京少书院的大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因为学校布置的任务所以没回宜州,在宿舍里住了两个多月。 小鱼是他舍友的表弟,那年暑假来南京过,由于家里的大人不能总陪着照顾,就跟着舍友一起住在了宿舍里。 沈蔽日白天与舍友忙着学校的任务,晚上就在宿舍里作业闲谈,有空的时候还会出外游玩两天。舍友基本都会带上表弟。小鱼的性子冷淡,一开始不愿说话,后来相处的多了才渐渐的熟了起来,在舍友没空的时候也会把人交给他来照看。 那时小鱼也有十五岁了,却一点也不像那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样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学校的图书馆。每次沈蔽日去找的时候都是在窗边的位置看到他,而他看的也不是一般的书,都是些难懂的兵器杂学和政治向的。除此之外他还很喜欢长跑,沈蔽日陪着跑了几次,回回都累的浑身大汗却也痛快的酣畅淋漓。 那年暑假的记忆是短暂的,但也确实是自在快乐的。后来小鱼回北平后就没有再来过了,半年后舍友举家去了国外,从此以后就断了联系。 所以谁又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他还能偶遇当初的那个少年呢。 沈蔽日的眉眼温柔了下来,主动握住俞天霖的手,歉疚道:“我早前生了一场病,记性就变得不太好了。多年不见,你长高了也俊多了,一时之间我倒是真的没认出来了。” 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没想到俞天霖急了:“你生了什么病?要紧么?” 沈蔽日笑了笑:“就跌了一跤,脑子里有些淤血没散。不过没什么大碍了。” 俞天霖并未放下心来,反而摸到了他脑后。温热的掌心隔着发丝贴在了头皮上,动作缓慢的像是在寻找伤口。沈蔽日下意识的避了一下,没能避开,见俞天霖忧心道:“伤口在哪?” 他眼里的担忧是真切而毫不掩饰的,沈蔽日觉得别扭,可想着以前两人的相处就没有再躲,带着他的手摸到了脑后偏上的位置:“就是这,伤口不大,应该摸不到了。” 那伤口是真的摸不到了,因为只磕出了一点血,大部分都是淤在脑子里的。俞天霖认真的摸了好一会儿,沈蔽日实在架不住他这过分亲近的动作,只得拉着他的手放下来。见他不情不愿道:“那你现在记性不好,日常生活可有影响?” 他摆明就是一副要叙旧的样子,连后面一直干站着的陈震则都抛诸脑后了。沈蔽日尴尬的咳了声,道:“没什么影响。对了,陈老说你是新上任的督查司司长?” 督查司是民国政府在宣布独立后于各省安排的一个独立部门,直属北平军政府管辖,监管着各省市下的民众产业,因而宜州商会对新旧司长的交替才会那么在意。 俞天霖这才想起正事,道:“是,但我没想到你就是云深哥,你怎么改名字了?” 他救沈蔽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到北平,也就没让松竹提他的名。眼下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再问一次了。 沈蔽日已经看到几步开外的陈震则一直在往这里观望,于是道:“陈老还在等着,要不晚些时候再叙旧吧。” 俞天霖同意了,沈蔽日过去解释了一番,陈震则一听说他俩是旧识便欢喜不已,让他多陪陪俞天霖。又和俞天霖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沈蔽日,毕竟他是商会的副会长,这宜州城中有点规模的民众产业都在商会登记备案过,没什么是沈蔽日不清楚的。 他这提议是说到俞天霖心里去了,俞天霖对他的态度也就不似刚才那样冷淡。陈震则叫来下人,把单独为俞天霖准备的一桌酒菜都端了上来,让沈蔽日在这里一起用餐,自己则退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二人面对面的坐下,看着一桌子红红火火的菜肴,沈蔽日却提不起筷子,只因他如今吃不了辣。 宜州靠近川府之地,这里的人喜食辣,他也是自小就吃惯了的。但自从接手家里的生意后,头几年的应酬太多了,又是辛辣又是饮酒又是熬夜的,以至于把胃都给搞坏了。有阵子溃疡一直不好,医生严厉叮嘱过不能再碰这些,否则再好的药都治不了他了。 从那以后他就尽量不吃辣菜,喝酒也能免则免了。 这些陈震则是知道的,只是今日招待俞天霖是照着俞天霖的口味准备的菜肴,谁也没想到他会是旧相识,也就没准备他能吃的。 俞天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抬头见他只是抿了口红酒,就给他夹了辣子炒肉:“别光喝酒不吃菜,我记得你一直爱吃辣的,快多吃点。” 沈蔽日谢过他,把那炒的入味的肉送进嘴里,刚咬了两口就微微蹙起眉。但他没让俞天霖看出不对劲,把菜吞了下去。在俞天霖问他好不好吃的时候还笑着点头,反问俞天霖合不合胃口。 俞天霖饮下杯中酒,又给彼此倒上,开怀道:“有你陪着自然合胃口。来,为我们能重逢干一杯。” 他端起酒杯,兴致勃勃的递到了沈蔽日面前,沈蔽日只得与他对饮。他又夹了好几道菜过来,沈蔽日都吃下去了。席间他又问了这些年来的情况,也幸亏有这些交谈不必吃得太多。等到俞天霖吃饱后,沈蔽日的胃已经开始作痛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在俞天霖问吃饱了没,要不要再吃点的时候赶紧摇头,说自己来之前已经用过一些了所以不太饿。 俞天霖把椅子拉到他边上,与他并排坐在一起,一只手放在桌上,支着下巴打量他:“云深哥,听说你一直没结婚,这是为什么?” 俞天霖曾经问过松竹,但是松竹不知道沈蔽日的心思,也就回答不了。沈蔽日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赶紧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是突然,就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家里不急吗?”俞天霖道。 这个问题在这一年多来一直困扰着他。 他猜测过无数种原因,比如沈蔽日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或者是不喜欢女人,还是说不喜欢被家里安排。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折腾得他都快烦死了,但让他最在意的,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个原因他却不敢去想。 沈蔽日是不是很喜欢那位已逝的未婚妻,所以才不愿再娶。 在南下宜州的这段路上,他想过在什么环境下开口才比较合适。等真正看到沈蔽日的时候,他才发现想那么多根本没用,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了。 沈蔽日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一紧张胃就比刚才更痛了。只能靠在椅背上,用看似自然的动作压着那里,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你呢?年纪也不小了,结婚了吗?” 他俩虽然只差了四岁,但在沈蔽日心里,俞天霖还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因而完全是一副对待小辈的关怀,但这样的话听到俞天霖耳朵里却变味了,俞天霖笑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过还没追到手。” 沈蔽日欣慰的看着他:“那姑娘品行如何?也在北平吗?” 俞天霖笑的更欢了:“他在宜州,品行嘛,我听来的都说他很好。” 沈蔽日惊讶道:“怎会在宜州?你以前来过这里?” 俞天霖的目光有些闪烁了,那意义不明的视线落在沈蔽日脸上,看得沈蔽日又觉得不自在了。 他道:“我是来过。一年多前吧,和他有了段难忘的经历,回去后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极了,那英俊的眉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沈蔽日。明明只是在阐述别人的事,却让沈蔽日莫名的不自在,只得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道:“那就遵循自己的心意吧,如果是个好姑娘就别放手。” “肯定不会放手的,可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他才合适。云深哥,你有主意吗?”俞天霖又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沈蔽日看他一眼,觉得这会儿他懊恼的模样有点像自己那个离家多年的二弟了,于是把手伸过去,拨开了他额前的一缕刘海,笑道:“你可以投其所好,比如了解下人家姑娘喜欢些什么。” “这个主意好,但是万一我送的东西他不肯要怎么办?” 见他很认真的在请教,沈蔽日也不好跟他说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只得仔细想了想,道:“这样,你可以先了解下她喜欢些什么,再亲自动手准备礼物。有诚意的东西总是容易打动人的。” 俞天霖愣了一瞬,没头没尾道:“你以前就是用这种办法追女人的?” 沈蔽日被他问的噎住了,耳下浮起了一抹薄红。但他不想在俞天霖面前下自己的面子,只得道:“也不全是吧。” “什么叫不全是?那是别人这样追过你?”俞天霖紧追不舍的问道。见他越说越荒唐了,沈蔽日不想回答了。没想到俞天霖忽然像是看不懂人脸色了,继续追问:“云深哥,你别说一半瞒一半,我很急啊。” 他说很急,结果就真的两腿叉开,抓着沈蔽日的手用行动来表示急了。 沈蔽日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进又热情,想想继续骗他也不好,只得坦白:“其实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如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你是说没有喜欢过别人?”俞天霖面上一喜,激动地声调都差点变了。沈蔽日以为他想笑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过那种经验,神色就有点尴尬了,正想着该怎么绕过这个话题,就听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了敲门声。他赶紧抽回手,趁机站起来道:“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没给陈老庆生,不如先出去吧。” 第5章 照顾 俞天霖还想再说什么,沈蔽日先一步过去开门了。他只得不满的看着进来的人与沈蔽日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沈蔽日又向他走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年记忆里温柔儒雅的样子。与那晚穿着大红喜服,臣服于欲望中的人有着天渊之别。看得他呼吸又热了起来,只得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再等等,不能因为冲动就把人吓跑了。 来敲门的人是请他们进去的,该切生日蛋糕了。 陈震则今年五十五岁了,客厅中央摆着一个三层大蛋糕。他在众人的围绕下把蛋糕切了,又把倒好的香槟塔分给每位来宾,说了致谢的词后生日宴就结束了。 俞天霖在来时就与陈震则说过,因为还未正式上任,所以不希望他在这种场合介绍自己。等宴会结束后,俞天霖没有直接走,他绕到前庭一角的树下,目光遥遥看着大厅里的一个身影。 沈蔽日与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道别后才出来,他的胃已经痛得快站不住了,只想赶紧回到车里。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他抬头一看,俞天霖皱着眉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不舒服?” 看清是他后,沈蔽日心下一松:“没什么,就是胃有点难受,回家吃药就好了。” “是不是酒喝多了?你冷汗都出来了,我送你回去。”俞天霖说罢便扶住沈蔽日的肩膀,沈蔽日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道:“我自己能做走,你放开我吧。” 他不想被人看到与俞天霖过从亲密,毕竟俞天霖是新上任的督查司长,若被人知道他们是旧识,只怕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开来,也会影响到俞天霖以后的工作。 “好,那你自己慢点走。”俞天霖没有勉强他,松手后也没有离开,就这么一步步的跟在他身边,直到他走到了停在街对面的汽车边上。 松竹一直站在车前等他,见他捂着上腹部脸色苍白的样子,立马明白了,转身就回车里拿药。沈蔽日胃不好,但凡有应酬只要松竹跟着,都会记得给他带胃药来。 散席后的宾客们都上了各自的车子离开,没什么人看着他们这里了。俞天霖又一次扶住了沈蔽日,这次沈蔽日没有再拒绝,在他搀扶下坐了进去。正想道谢,就见他一点也不客气的挤进来了。 沈蔽日只得挪进去一点,接着就见他主动接过松竹递来的药和水杯,把药递到自己嘴边,道:“张嘴。” 沈蔽日觉得不好意思,想自己来,可他坚持要喂,只得就着他的姿势服了下去。 俞天霖把杯子还给松竹,让他靠在椅背上休息。把自己这边的车门一关就道:“开车吧。” 松竹愣了愣,借着窗外的夜色终于看清了俞天霖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俞天霖狠狠一蹬,马上又反应过来,止住了未完的话。 沈蔽日胃疼得都没什么力气了,也就没顾上他们的小动作。见俞天霖不下车,只得道:“开车吧,把小鱼先送回去。” “不必,开回你家就好,我的车会在后面跟着的。”刚才提前出来的时候俞天霖就打算蹭车了,所以跟自己的司机交代过了。 沈蔽日瞧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皱着眉的关系,俞天霖的感觉跟刚才完全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又一下子说不上来。胃在这一刻痉挛了下,疼得他倒吸凉气,扶着前面的座椅弯下腰去。 “云深?!怎么了?是很痛吗?要是忍不住就去医院。”俞天霖揽住他的肩膀,焦虑的问道。 沈蔽日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松竹在副驾驶座看到了,急道:“大少爷这是老毛病了,他刚才吃了什么?” 俞天霖如实说了,松竹一拍脑门:“完了,这回大夫人真要宰了我了。去医院没用的,刚才的药一会儿就会见效,让大少爷躺着吧。”说罢就让司机马上开车。 俞天霖扶着沈蔽日,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沈蔽日已经没力气拒绝了,整个人蜷缩着,在俞天霖的臂弯中昏沉沉的躺着。那药很快就发挥了效用,没那么难受了。他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车子开到了沈府门口,松竹转过来想叫醒沈蔽日,见俞天霖对他做了个安静的动作。让他打开自己这边的门,小心翼翼的把人抱下了车。 他动作稳,沈蔽日的脸靠在他怀中,居然没被吵醒。松竹跑去敲门,等大门打开后,俞天霖还是没把人叫醒的打算,松竹只能带着他进去,直到他把沈蔽日放在了床上,才对他鞠躬道谢。 俞天霖打量了眼这个满是书卷气的房间,又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低声道:“他的胃是老毛病了?” “是啊,大少爷以前应酬多,把胃给弄坏了。医生叮嘱过饮食上的禁忌,他今天肯定又吃了不能吃的了。”松竹无奈道。 “有哪些是他不能吃的?”俞天霖问道。 “刺激性的都不能碰,也不能喝酒。”松竹回答道,见俞天霖听得仔细,忽然又反应了过来:“爷,您怎么会和大少爷在一起,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松竹是不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那时沈蔽日只是不舒服,由俞天霖照顾了一夜。 俞天霖道:“他不知道,今天也没认出我。对了,还有一件事,他脑子里有淤血又是怎么回事?” “哎!也就是跟您分别后发生的。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了,那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什么都恍惚。我陪他去药田视察,他没注意脚下,从小坡滚了下去,撞到了石头上,躺了一个多月才醒。” 松竹本想继续说的,一看俞天霖的脸色就愣住了:“爷,您这是怎么了?” 等了片刻才见俞天霖反应过来,抓着自己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比如那天晚上的事?” 他问的急迫,松竹又不懂内情,还反问他:“没有啊,那天晚上有发生什么吗?” 俞天霖紧紧蹙着眉,目光又一次停在了床上的人脸上。 沈蔽日睡得安稳,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俞天霖的心里却掀起了不平静的波澜。 是什么导致沈蔽日心神不宁的?如果醒来后他记起了那一夜的事,那会不会就是那件事让他恍惚,以至于摔成了这样? 想到这种可能性,俞天霖就觉得心疼又懊恼不已。他不是没想过沈蔽日醒来会不会记起,所以在今晚刚见面的时候故意说了那么夸张的话来试探。只是他没想到,沈蔽日不记得他了,背后居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见他沉着脸不吭声,松竹便先去照顾床上的人。俞天霖在旁站了一会儿,见松竹给沈蔽日脱掉鞋袜,拉过被子盖好,这才转过来看着自己:“爷,您在这里不方便。大夫人一会儿过来要是看到大少爷这样肯定会动怒的,要不您先回去吧。” 俞天霖走到桌边,抽过一张白纸,写了组电话号码递给松竹:“这是我住的地方的电话,你收着,以后他有什么病痛或困难请你 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用的是“请”字,松竹惊讶的接了过来:“这……爷,您和我家大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与他是故交,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好。还有,那晚的事你要继续保密,绝对不能再让他知道了。” 俞天霖交代的很慎重,松竹忙点头:“您放心,小的不会提起让大少爷不开心的。” 俞天霖最后看了沈蔽日一眼,叮嘱松竹照顾好他就走了。可是回去后却一夜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松竹说的话。 那时沈蔽日是认出自己了吗?还是说他没有认出来,只是不堪受辱呢? 一想到那几天里沈蔽日都在独自煎熬着,他就躺不下去了。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又在阳台上坐到了天亮,换了身衣服就拉着司机出门了。 他哪也没去,就让司机把车停在沈府对面的街上,一直等到了快十点才看到沈蔽日走了出来。 比起昨天,沈蔽日的气色好多了。松竹在旁给他打伞,见他要上路边的黄包车,俞天霖赶紧下车叫住他。 沈蔽日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等你的。云深哥,你好些了吗?胃还痛不痛?”俞天霖担忧的看着他。 没想到多年不见,那个冷淡的小鱼不但变得热情了,还这么懂得关心人,沈蔽日欣慰不已,笑道:“我没事了,多谢你关心。” “那你吃了早饭没?” 沈蔽日点头:“吃了,怎么,你没吃?” 俞天霖不但没吃,还连喝了四杯咖啡提神。他道:“还没,你今天有时间吗?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你要做什么?”沈蔽日问道。 见他没有马上拒绝自己,俞天霖总算放下心来,道:“我刚来宜州,房子虽然找好了,但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不熟悉这里,也没有其他朋友,你能不能陪我去逛逛百货公司,我要买齐家具和用品。” 第6章 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里睡。 沈蔽日今天是没有要紧的事,他让松竹回店里交代一声,坐上了俞天霖的车,往城中心的商业街去。 宜州是西南一带的交通枢纽城市,虽不如北平南京上海等地繁华,倒也差不到哪去。城市分为老城区与近些年开发的新城区。沈家位于老城区内,他们要去的百货公司则位于新城区的中央街道上。 司机把车停在了丽新百货公司的楼下,他俩下车后就走进旋转玻璃大门,入眼便是宽阔的一楼商场了。 家具用品在最高层,沈蔽日进来后却没有往楼梯方向去,而是带着俞天霖走到一侧的咖啡室里。 一踏进这间雅致的咖啡室,俞天霖就闻了一肺腑的面包与咖啡香气,立马就觉得饿了。 沈蔽日弯着腰,在玻璃橱柜里看了看,转头笑道:“幸亏来得时间早,这里的牛油菠萝包很好吃,每天都只有上午才供应。我记得你以前就爱吃面包的,不如尝尝看?” 俞天霖打量着他:“你记得我以前喜欢吃什么?” 沈蔽日歉疚道:“昨天刚看到你的时候是没认出来,后来就陆续想起了以前那些事了。” 听他这么说,俞天霖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受,只能把情绪忍着,点着头道:“那你买给我吃?” “好,那你去坐着。”沈蔽日笑了,往收银台那边走去。心里想着俞天霖这么大个人了,站在一起比自己还高,可偶尔说出来的话却比当年还像个孩子。也不知后来是遇到了什么,性格才会变得这样坦率。 俞天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间咖啡室对着街道的那一面采用了西式的大落地窗风格,厚厚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被蝴蝶结系在两头。轻柔的白窗纱挡住了阳光,依稀能看见外面的电车轨道,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桌上放着玻璃花瓶,插着一朵娇嫩的红玫瑰。那盛放的花朵让他想起昨晚别在沈蔽日胸口的一抹红,目光一转,又盯着柜台前的人不放了。 沈蔽日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长衫,没有戴任何的装饰物,干净的就像天边的一片云。俞天霖看着他与店员沟通,指着玻璃橱柜里的面包,又指了指另一侧的蛋糕,过了几分钟后才走过来。 “点了什么?”等他坐下后,俞天霖问道。 “就是这里比较有名的蛋糕和面包,还有咖啡。” “你的胃还能喝咖啡?”想起他昨晚疼成那样,俞天霖不禁担忧道。 “咖啡问题不大。”沈蔽日边说边把袖子往上卷了点,拿起桌上的湿巾擦手。 如今是盛夏,人人都是短袖,他却连着两天都穿长袖。俞天霖疑道:“怎么这两天见你都是穿的长袖,不热吗?” 沈蔽日笑了笑:“热啊,可我手上有条疤,露出来不太雅观。” 俞天霖顿时记起了一年多前他手上缠的厚纱布。当时有给他检查过,确认了伤口不深,如今就想再看看愈合的程度。 沈蔽日拗不过他的要求,只能把左手袖子卷到手肘处,让他看手腕内侧。 一条七八厘米长的刀伤横在上面,由于用了上好的创伤药和祛疤膏,只剩一条浅红色的不太平整的印子了。 俞天霖放下心来,想知道他记不记得被掳走的事,就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应该是摔到脑子的时候碰伤的吧,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沈蔽日随口道,刚把袖子放下来,店员就端来了他点的东西。 他把牛油菠萝包和蒜香包递给俞天霖,另一份香蕉千层雪留在自己面前。 俞天霖正要拿起牛油包,就看他舀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想起他是爱吃甜食的,便问他好吃么? 沈蔽日喝了口咖啡,道:“好吃,可惜你不爱吃甜的,不然我也给你点了。” “我现在爱吃了。”俞天霖想都不想就胡说八道。 沈蔽日愣了愣,表情有点尴尬了。他放下勺子,起身道:“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不用,我吃你的就好。”俞天霖让他坐下。 沈蔽日不解的看着他,这香蕉千层雪也就半个巴掌大,几口就没了,还要分着吃? 俞天霖知道他在想什么,依然拿过他的勺子,在他舀过的那一块上又挖了一勺,直接塞进嘴里。 沈蔽日的神情又不对劲了,俞天霖吃完还不忘舔舔勺子,夸道:“真的好吃,甜而不腻。” 他做的自然极了,一点也没觉得这样不卫生或者不礼貌什么的。沈蔽日只得作罢,想把那份让给他。没想到他又挖了一勺,这回递来了自己嘴边,道:“云深哥,你也吃啊。” 沈蔽日一言难尽的看着那勺子。 他没有洁癖,但也不至于跟人亲密到可以共用餐具的程度,何况俞天霖刚才还舔了舔…… 他推辞道:“不用了,其实我不饿,还是你吃吧。” 俞天霖又开始看不懂人脸色了,那勺子伸的更过来了,都要贴到他嘴上了:“不行,这是你点的东西,怎么能都给我吃了。你得再吃一口,来。” 他一副坚持到底的样子,沈蔽日只得张开嘴,让他把那勺奶油送进自己嘴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冰凉的银勺子贴在舌头上滑了几下才被拿出来。 俞天霖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吗?” 沈蔽日差点要咳出来了,赶紧喝咖啡,同时仓促的点头。 俞天霖这才把剩下的都吃了,又坐了一会儿就跟着他上楼,去逛家具。 沈蔽日问他房子的格局如何,想要什么风格的。俞天霖说那房子是西式的三层洋楼,有一个庭院。上一任主人搬走的时候把所有家具都带走了,他打算重新粉刷一下,购置全套的家具,连带着庭院都要找人来设计修改。 沈蔽日听完后又问了他的喜好,他说没有要求,反而问沈蔽日喜欢什么类型的。 沈蔽日在南京读书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现代西洋风格的建筑。俞天霖一问,他就起了兴致,和俞天霖聊开了。 比如庭院可以设计成中西结合的,房间的话就根据主人的喜好来定,客厅因为要招待客人,所以搭配上不能随意,还是稳重点好。 他俩边聊边看,每每沈蔽日问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的时候俞天霖都说好,根本不提任何反对的意见。开始沈蔽日觉得奇怪,问他怎么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反而说自己品味不好,要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买,放在一起肯定很难看,一定要让沈蔽日来挑。 他依旧说的极自然,沈蔽日也就没有多心了,在各个家具店中转来转去,比划来比划去,挑颜色挑款式比对价格,细心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帮别人选。 俞天霖跟在他身边,看他看得津津有味。可是等挑到床的时候,沈蔽日不选了。 俞天霖不解道:“怎么不挑了?” “床是私人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来吧。”沈蔽日道。 “不用,我这人没什么要求的。还是你来吧,你觉得好看躺着舒服就行,不必在意价格。”俞天霖道。 沈蔽日无奈道:“你也真是的,自己住的房子一点主意都没有,连床都这么随便。我挑的万一你觉得不舒服了,不是还要换掉,又麻烦又浪费钱。” 他说是这么说,还是仔细的给俞天霖挑了起来。俞天霖跟在旁边,见他坐坐这个,按按那个,最后居然选中了一张单人床,立刻开口发表意见了。 “不要单人的,要两米以上的双人床。” 沈蔽日奇怪的看着他:“你一个人睡要那么大的床?” 俞天霖继续胡说八道:“我睡相不好,床小了会滚下去的。” 沈蔽日想起他以前睡宿舍的时候,俞天霖在单人上铺都好好的,也不知道睡相不好是不是后来养成的,就没有多问了。又帮他选了张实木的双人床,还挑了张软硬适中的床垫。 俞天霖坐在上面感受了下,觉得还真挺舒服的,就拉着他一起倒下来,让他也躺一躺。 沈蔽日不愿意,觉得这样躺着不像话,但是连店员都热情的让他睡,说不躺一躺是不知道床垫适不适合的。他只能躺下来,和俞天霖一人一边。俞天霖还让店员拿了两个舒适的枕头,一人枕一个。 “如何?舒服吗?”俞天霖侧躺着,开心的看着他。 沈蔽日仰卧着,听到这问题终于忍不住笑了:“到底是你置办新家还是我置办啊?什么都问我好不好。” 俞天霖心里说着当然是我们,嘴上却道:“我觉得你挑的都很好,我很满意。这床也不错,你躺着舒服吗?” 此刻已近两点钟了,他们逛了两个多小时,沈蔽日真有点累了。一躺下,那床垫就把他的腰背都托了起来,枕头又软,还真舒服的有点不想起来了。 他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一点泪花,感叹道:“还是西式的床设计好,比我那张中式的床舒服太多了。” “喜欢的话我给你也换一张?”俞天霖立刻道。 “不必了,那样不伦不类的。”沈蔽日坐了起来,再躺下去他都想伸懒腰了。不过刚起身就被俞天霖拉住了手,他转过头去,见俞天霖躺在枕头上望着他:“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里睡,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太安静了,有朋友陪着还能说说话。” 第7章 我很喜欢 沈蔽日没听出俞天霖话中的含义,他只当俞天霖是独自来了陌生的城市,一时间不适应,便应道:“如果要找人聊天吃饭的话可以来找我,有时间我都会陪你的。” “真的?”俞天霖坐起来看着他。 “真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哥,那我肯定得照顾好你。”沈蔽日笑道。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沈大哥?” 俞天霖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衬衫与朱红长裙的漂亮女孩正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小琪?你怎么在这里?”沈蔽日问道。 女孩朝他走来,欢快的步伐像一只蝴蝶翩然而至,还笑着挽了下鬓边的发丝:“我来买个柜子,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了。你也来买家具吗?” “对,来帮朋友挑的。”沈蔽日站起身来,还没站稳就感觉到手腕一紧。他低头看去,俞天霖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姑娘。 沈蔽日这才想起还没介绍,于是道:“这位是叶琪。小琪,他是俞天霖。” 沈蔽日互相介绍了下,叶琪甜甜的笑了,对俞天霖伸出手来:“你好。” 俞天霖打量了她一眼,虽然慢了半拍,还是站起来握住她的手:“你好。” “沈大哥,今天你有回商会吗?”叶琪跟俞天霖打完招呼后,目光就又黏在沈蔽日身上了。 沈蔽日道:“有事吗?” “月底参加慈善拍卖会的名单已经收集完了,但是有些细节问题需要修改,我想尽快跟你汇报一下。”叶琪说道。 沈蔽日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道:“这样,四点我过去。你让几个负责的同事都准备一下,开个会。” “好。那,我先走了。”叶琪又一次挽了鬓边的发,有些不舍的与沈蔽日道别。等她离开后,沈蔽日才转过来,还没开口就见俞天霖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沈蔽日问道。 “这姑娘是谁?跟你很熟的样子。” “她是商会的秘书,负责的都是我手里的事。”沈蔽日随口答道,又看了看刚才躺过的床,问俞天霖要不要把那个枕头也买了? “那枕头你睡得舒服吗?”俞天霖反问他道。沈蔽日又无奈的笑了:“舒服,太舒服了,赶紧买了吧,我得回店里忙去了。” 俞天霖掏钱结了账,跟对方说送货时间待定,便跟着沈蔽日下楼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沈蔽日。 沈蔽日转过脸来,午后炽热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投来,将他的五官照的都有些朦胧了。俞天霖看不清他的脸,但听见了他温柔的声音:“怎么了?” 俞天霖把本来想问的话咽下去了,变成了:“你陪我买了家具,我想请你吃晚饭。” 沈蔽日笑道:“不必了,只是举手之劳。” “不行,你不让我请这一顿我会过意不去。”俞天霖坚持道。 沈蔽日只得同意:“好吧,那晚点再说。” 俞天霖便与他一起回到车上,先把他送到店里,再回了自己的新住处。 副官洪逸和负责设计庭院的人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刚才问了沈蔽日的喜好,就把对庭院的想法都转达给了承建的设计者,对方表示会在这一两天出图给他看。等人走后,洪逸便道:“司长,胡先生中午来过电话了,让您尽快给他回过去。” “有说什么事?”俞天霖边上楼边问。 “他说刚收到一些宜州这边的地下消息。”洪逸低声道。 俞天霖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罢就独自绕过转角,进了最里面的那间书房。 ===== 沈蔽日在店里忙到到了傍晚才匆忙去了宜州商会的所在地。 叶琪早就准备好了开会的资料,几个年轻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把月底即将举办的慈善拍卖会细节又过了一遍,并商讨了需要改进的部分和二次确认的问题。 等散会后,已经快七点了。沈蔽日捏了捏眉心,正要打开手边的另一份资料,一杯温热的牛奶就递到了他面前。 他抬头一看,叶琪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沈大哥,喝完就回去休息吧。” 沈蔽日接过牛奶,道:“我把这点东西看完就走,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那我也……”叶琪本想说也留下来,结果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响起了敲门声。她和沈蔽日同时看去,门口站着个英俊的青年。 俞天霖换了身浅灰色的西服,不但打了领带,还特地用发胶梳理了头发。本来是心情很好的来找沈蔽日吃晚饭的,但在看到叶琪的身影后,脸上愉悦的笑容就消失了。 沈蔽日也没想到中午刚分别现在又看到他,不禁疑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本来只是想问俞天霖是不是还有事的,可这问话听到俞天霖耳朵里,再加上叶琪也在看着自己,俞天霖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来找你吃饭的,你中午不是答应我了。”他也不等沈蔽日回答就走了过去,靠在了桌沿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沈蔽日道:“我不是说了再说吗?这里还有点事没忙完,我现在走不了。” “没事,那我等你。”俞天霖说罢就绕到办公桌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了。 沈蔽日头疼的看着他:“一定要今晚吃?” 俞天霖道:“明天我要出一趟门,大概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了。” 沈蔽日这才明白了他坚持的原因,于是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对叶琪道:“那我先走,你们也别忙的太晚。” 叶琪点头应下,目送着他和俞天霖出去了。 走出商会的办公楼后,沈蔽日才发现外头的天都黑透了。除了楼前的几座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外,就只有天边的一轮弯月还透着皎洁的柔光。 他坐进俞天霖的车里,俞天霖让司机开车后就没再说话了,一直看着窗外。沈蔽日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便问他走的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 俞天霖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沈蔽日也没有催促,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俞天霖开口。 半晌后,俞天霖的神情松泛了下来,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临时有点事。你放心,一周后我就回来了。” 他表情转变的有些生硬,沈蔽日想了想,道:“是很麻烦的事吗?” “还好,我能搞定。”俞天霖道。 他不想多说,沈蔽日也就不能再多问了。毕竟这些年来彼此生活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可以作为朋友闲谈叙旧,却不能轻易闯入更深的一面去。 就像他知道俞天霖在北平是有后台的,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接管宜州督查司的职位。可他却不会主动提起俞天霖的家庭背景,更不会随便去问与这些有关的问题。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说。”沈蔽日看着他道。 俞天霖和他对视了一眼,目光像是不经意的停在了他的唇上,在他发现之前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道:“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能不能帮忙做个监工?” 沈蔽日疑道:“什么监工?” 俞天霖朝他勾了勾手指,沈蔽日靠过来,俞天霖借故揽过他的肩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云深哥,我刚来宜州任职,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摸透,万一有人趁我不在装了监听器之类的就麻烦了。所以我想交给你来。而且家具都是你挑的,由你来布置才最合适。” 他说话的时候压着声,磁性的嗓音合着热气钻进了沈蔽日的耳朵里。沈蔽日被他弄的痒极了,忍不住打了个颤。 见他想避开自己了,俞天霖赶紧把话说下去:“还有庭院也按照你说的选了中西结合的风格,设计图纸这两天就会出来了。到时你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就叫他们再改。” 尽管不舍,说完后他还是马上松开了手。沈蔽日的耳朵已经红了,但好在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反而又认真的为难了起来:“你说的我明白,监工是没问题的,可我的意见只是我的喜好,改出来的未必是你喜欢的。” 俞天霖靠回了椅背上,神情彻底轻松了下来,笑道:“我这人不挑剔的,再说了你选的都很合我胃口,我很喜欢。” 第8章 你能不能搬来这里? 那天吃完晚饭后俞天霖就连夜走了,沈蔽日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钥匙,心里却不平静。 虽说他们以前是认识的,可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如今重逢不过短短两日俞天霖就对他信任到这种程度,连装修房子这么重要的事都让他来负责,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可他也明白这种问题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好在店里的生意不需要他太操心,商会那边的事务也可以先放几天。他便将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那栋房子上,亲自看着装修,还把庭园的设计图给确认下来了。 庭园的一角本来有个养鱼的池塘,他让设计者把池塘改成荷塘,又在四周种了海棠树,对角则建个可以饮茶歇息的亭台。这样春可闻海棠芬芳,夏夜又能赏荷纳凉,实在是惬意。 但他没有让人动工,想等俞天霖回来再看一眼,不喜欢的话还来得及修改。只是这一等,就是将近两周的时间才把人等回来。 那天夜里沈蔽日正在书房看账,松竹忽然敲门进来,说王钰在外面急着见他。 王钰是俞天霖身边的人,这次被留下来帮手房子装潢的事,这些天与沈蔽日已经很熟了。 沈蔽日看了十二点了,这个时间还找来说明是真的有急事。他起身出去,刚出院子就遇到了一个人。 来人是他的三妹,沈家唯一的千金小姐沈金玲。 见她还穿着校服,手里抱着两本书,沈蔽日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金玲最近在筹备高中的毕业考试,经常温书到很晚。她答道:“我去二哥房里找两本理论书,大哥你不也没睡。” “店里的账还没看完。你早点休息吧,别每天都熬到那么晚,妈知道了又要念叨了。”沈蔽日叮嘱道。 沈金玲点着头:“我一会儿就睡,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吧,你最近比以前更忙了,妈也在我耳边念叨好几次说老是看不到你人。” 沈蔽日笑道:“她刚才来找过我了。”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王家小姐的事?”沈金玲问道。 “什么王家小姐?”沈蔽日不解的看着她。 “就是你的下一任相亲对象。妈说是妇女会的朋友介绍的,在隔壁郾都,过几天人家就来见你了。”沈金玲朝他挤挤眼。 提起这个沈蔽日就无奈的叹气。他不愿结婚,大夫人就想尽各种招式催他,这些年来光是相亲见过的女子都数不过来了。尽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大夫人依旧不知疲倦,到处物色合适的人选塞到他面前。 “好了,不说了,你快回房去吧。”想起王钰还在外头等他,沈蔽日就不想再耽误了。沈金玲走后,他往后门的方向去,一打开门就见王钰匆匆的迎了上来:“沈先生,我们司长请您过去一趟。” 沈蔽日疑道:“他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要我过去,是有急事?” 王钰低声道:“司长受了伤。” 沈蔽日愣住了:“他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王钰打开车门请他上车:“您看到就知道了,赶紧走吧。” 沈蔽日转身交代了门口守夜的家丁几句便上了车,车子一路驶向新城区,路过灯红酒绿的中央大道,最后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路。 这条路上栽满了法国品种的梧桐树,两边都是私家花园洋楼,庭园间宽阔的间隔有很好的私密性。王钰把车开进206号的大门内,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洋楼前。沈蔽日下了车,与他一起上了三楼。 刚才进来的时候沈蔽日就发现了,这里多了好几个驻守的年轻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每个人脸上都是警惕的神情。 等上了三楼后,王钰把他带到主卧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司长,沈先生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王钰把门打开,沈蔽日进去一看,房里有三个人。躺在床上的俞天霖,以及正在给他包扎腿伤的医生,还有沉着脸站在一旁的洪逸。 见他进来了,俞天霖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朝他伸出手道:“你来了。” 沈蔽日立刻走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俞天霖裸着上身,结实的胸腹上有几处分散的伤口,右小腿正在裹纱布,右手也缠着厚厚的绷带挂在胸前。 他额上冒着冷汗,表情却很轻松,见沈蔽日担心自己,还笑道:“没什么,就是一点皮外伤。” “没什么会大半夜的叫我过来?你要是能说就别瞒着我。”沈蔽日皱着眉道。 俞天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却因为这话而温柔了下来。他拍拍床沿,示意沈蔽日坐下,道:“这么晚叫你过来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没有,我还没睡。” “其实我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太久没见想你了。”俞天霖半开玩笑的说道。 沈蔽日瞪他一眼:“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胡闹?” “是真的。我本来想着一周就能回来,结果拖了这么多天。云深哥,你今晚别走了,就留在这里陪陪我吧。” 俞天霖说完便期待的看着沈蔽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沈蔽日觉得他比之前更黏人了。但想着他伤成这样,只得同意:“好,我今晚不走。” 俞天霖还想说什么,这时医生下手重了些,他皱了皱眉,差点痛出声。 沈蔽日忙去看医生包扎的情况,那厚厚的一圈纱布缠在小腿中段,已经包扎的差不多了。医生道:“司长,您这伤起码得卧床半个月,而且要每天换药,不能碰水。” 沈蔽日问医生这是什么伤口,会不会有后遗症。医生看了俞天霖一眼,似乎是在请示。俞天霖道:“没事,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医生便道:“伤口比较深,但是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蔽日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需要注意的,医生仔细交代了,说完后俞天霖便让洪逸把医生送出去。 等到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俞天霖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被沈蔽日阻止了:“你别乱动,想要什么说一声,我帮你就好。” 俞天霖眨了眨眼,道:“你帮我?” 沈蔽日道:“医生不是说了你要卧床休息吗?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倒。” 这房子的家具已经搬进来摆放好了,一应生活用品沈蔽日也都买齐全了,因而很清楚什么东西在那里。结果俞天霖笑出了一口白牙,道:“那你把床底下的东西拿上来吧。” 沈蔽日弯下腰去,床底下放着个白色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干嘛用的,顿时觉得尴尬了。 俞天霖像是没看到他不自然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两腿间:“我只有一只手能用,你帮我拉拉链吧。” 沈蔽日僵硬的站在床边。虽说俞天霖是伤患又是男人,没什么好避忌的,但这种事毕竟太私人了些,他犹豫道:“我去叫人进来帮你吧。” 说罢就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俞天霖丧气道:“我不想被别人看到。算了你放着吧,我不上了。” 他本就不是想尿,只是想坐起来跟沈蔽日说说话。没想到沈蔽日那么主动的提起,那他索性趁机占个便宜了。 沈蔽日转回头,尴尬的看着他:“你这样手脚不便的躺半个月,总是要找个人贴身照顾的。” “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想被别人看到,还是自己慢慢来吧。”他撑着床又想起来,沈蔽日立刻上前来扶,让他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见他做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吃力,心下又不忍了,道:“那我帮你脱了,你自己来可以吧?” 俞天霖眼睛一亮,差点没憋住笑,忙点头:“好。” 沈蔽日硬着头皮给他解皮带扣,又拉开裤子的拉链,根本没去看他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就出去了。 看他只是给自己脱个裤子耳朵就红了,俞天霖心里爱极了,偏偏又不能冲动乱来,只能看着精神到站起来的小混账长叹一气。 几分钟后,沈蔽日听到俞天霖在里面说“可以了”,这才推门进去。 俞天霖已经把尿壶放回床下了,他腰间盖了条毯子,沈蔽日也就没问穿裤子的事,而是问起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俞天霖不想他担心,就没有告诉他实情,只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车祸。 “怎么会出了车祸?就你一个人吗?”沈蔽日疑道。 “嗯。我急着回来,加上累了就没有注意,撞到树上了。”俞天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不知道,车都给撞报废了。要不是后来有人路过,估计我得在那躺到天亮。” 见他说的这么严重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蔽日不禁担忧道:“那你去过医院了吗?有没有检查过?” “没有,大半夜的我不想闹出动静。刚才来的医生已经给我检查了,没什么大碍。”俞天霖让他放心,沈蔽日还是觉得不妥:“明天我还是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多少安个心。” 见他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体,俞天霖心里暖暖的,眼神又温柔了下来,握着他的手道:“云深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有你陪着我就觉得安心了。” 沈蔽日没察觉出这话哪不对,反而安慰他道:“说什么傻话。你一个人在宜州,身边也没个能依靠的长辈。既然你叫我哥,那我肯定要照顾好你的。” “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俞天霖立马顺杆爬,又殷切的望着他。 沈蔽日道:“你说。” “你能不能搬来这里,住到我痊愈为止?我不想被陌生人贴身照顾。” 第9章 你跟她肯定会有话题的。 “不行。”沈蔽日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自重逢后,无论俞天霖提什么要求他都是同意的,因而俞天霖也愣住了,急切的问:“为什么?” “你伤成这样,必须找个懂得照顾的人来。如果你是信不过陌生人,那我把松竹叫来。他伺候我很多年了,手脚勤快,不会有问题的。”沈蔽日耐心的解释道。 俞天霖的眸色黯了黯,失望道:“不用了,松竹是服侍你的,给了我你就不方便了。” 沈蔽日还以为他担心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沈家不缺下人。你一个人在宜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不要跟我客气这种小事了。” 俞天霖心想我不是跟你客气,但见他这么坚持,也不好真的强迫他,只能先同意了。 沈蔽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一点多了,他道:“赶紧睡吧,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俞天霖顺从的躺了下来,沈蔽日帮他垫好枕头,正要熄灭床头灯,就见他拉住了自己的衣摆。 “怎么了?” 俞天霖的脸上写着欲言又止的表情,片刻后才道:“今晚你睡在哪?” “你卧房隔壁有客房,我就睡隔壁。”沈蔽日道。 “我夜里要是想起来怎么办?”俞天霖又问。 沈蔽日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于是道:“那我就在你这的沙发上休息吧。” 俞天霖的卧房是他布置的。他喜欢简单,因而除了一张两米多的大床之外,就只有一套棕色的皮沙发和玻璃茶几了。 俞天霖道:“沙发不好躺,干脆你在我旁边睡一晚吧,反正床够大。” 沈蔽日又一次拒绝了:“你是伤患,万一睡着了被我碰到伤口就不好了。”说完就把台灯的光线调暗了,道:“别顾虑我了,赶紧睡吧。” 俞天霖只得松开手,看着他打开门对外面的洪逸交代了一声,接着关掉大灯,走到沙发那躺下了。 俞天霖在心里叹气,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说服沈蔽日。但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医生用的止痛药起了效果,意识渐渐的模糊了。恍惚间仿佛看到沙发上的人又起来了,他想叫那人,还没发出声音就睡了过去。 沈蔽日就躺了半小时左右。他在陌生的环境下睡不着,而且还担心着俞天霖的伤势。像这样严重的外伤很容易引起发烧,他当时从坡上滚下去的时候就昏了近一个月,松竹说他断断续续的烧了好几回。 这一晚他每隔一小时左右就看看俞天霖的情况,直到窗外天光微明了才放下心来,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俞天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许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过,昨天因为受伤而酸痛疲乏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正想去看沙发那边,就发现床边趴着个人。 那人歪着头,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他心里一痒,手就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 窗外的风吹起了白窗帘,将地上的阳光拨乱了。就像眼前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曾于他心上弹出的旋律,让他不禁想去珍藏那年夏天的云。 但他又如何能猜到,明明只是埋在心底的怀念,会因为那一夜的红而变了质,生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心思。 他无声的叹气,心里明明回荡着苦涩,又忍不住指尖的动作。从沈蔽日的眼角眉梢摸到了鬓边,最后在唇上流连…… 见那人睡得沉,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他撑着床沿小心翼翼的坐起来,这一动扯到了手臂和小腿的伤,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眼也不眨的盯着,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艰难的俯下//身,轻轻的吻住了沈蔽日的唇。 这最初的吻在他脑海中臆想了太久,有过各种各样的画面,在什么情况下发生才最合适。也想过该怎么做沈蔽日才不会推开自己,该怎么亲才能让他喜欢的人动情。 可这些在脑海中百转了千回的念头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他什么都想不了,只能感觉到唇上温热的触感,以及只属于那人的气息将他围绕。就像春日里百花齐放的公园,有蝴蝶翩然落在了肩头,带来了一抹醉心的颜色。 他则是那个蹲在花丛中,背着所有人偷偷摘下花朵的小孩。明知这么做是不对的,却又忍不住想把喜欢的东西纳为己有。 沈蔽日并没有因为这个只是触碰的吻就醒来,俞天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到脑热充血,看到憋不住呼吸了才退开。几个大口的喘息后,本想着再亲一次,结果沈蔽日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了。 俞天霖的心脏又一次失控的律动了起来,脑子里分成了两个对立面。一个是害怕他发现了会就此逃开,一个是期待他发现就不必再隐藏了。 然而沈蔽日只是坐直了身子,在看到他已经醒了的时候马上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那关怀的模样太过自然,俞天霖心里失望了下来,面上却不得不挤出微笑,让他别担心。 沈蔽日看了眼时钟,道:“那我叫人进来帮你洗漱,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医院。” 俞天霖没有反对,看着他出去了,把洪逸和王钰换了进来。 沈蔽日去了隔壁的客房梳洗,又下楼进了厨房。 之前因为俞天霖一直没回来,他也就没请过佣人。厨房里的用具都配齐全了,可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又怎会懂得做饭这种事。只能又回到楼上,打算在路上买点吃的。 俞天霖还没上任就受重伤的事是压不住的,洪逸在昨晚就让人伪装出车祸的现场来掩饰真相。他们到医院后,刚检查了一半,政府那边就来人慰问了。 来者正是督查司的原司长杨廷和副司长赵文瑄。 杨廷年近四十,是一个笑起来挺慈祥的男人。在看到俞天霖的伤势不轻时,就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必急着上任。 赵文瑄比俞天霖大两岁,家里也是有些背景的。他对俞天霖的态度就不如杨廷好了,只是公式化的慰问了几句,就让副手把带来的慰问品递了过去。 王钰收下了东西,杨廷又与俞天霖寒暄了几句,便带着赵文瑄告辞了。沈蔽日从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走出来,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对俞天霖道:“杨司长人是不错的,但是赵文瑄你要留心了。” “怎么说?”俞天霖看着他道。 沈蔽日的眼里多了些不满:“他太看重利益,不近人情。” 俞天霖在来宜州之前,他那位搞情报的好友胡雪唯就已经把宜州军政府的大致情况给摸清了。特别是督查司内的人一个不漏,都列出来给他参考。 沈蔽日说的他都懂,但他喜欢看沈蔽日替他着想的样子,就继续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他,是以前有过冲突?” 沈蔽日难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北边城郊有一处轻度污染的废弃工厂,去年重建计划投入了不少资金和人力,后来不知怎么就搁置了。那计划经他一人的手,最后是杨司长来善后的,由赵文瑄手下的人出来顶罪,那笔钱也不知所踪。” 这件事俞天霖也有耳闻,赵文瑄的父亲在宜州政府里任高层要职,解决这种问题并不难。他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乱来的。” 沈蔽日知道论背景赵文瑄是弄不过俞天霖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陪他检查完就回了店里,让松竹收拾几件衣服搬去了那边,替他照顾俞天霖。 晚上忙完了店里的事后,沈蔽日回家沐浴了一番,正准备睡觉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一看,大夫人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贴身丫鬟岚香则捧着一套全新的藏蓝色西服跟在一旁。 “妈,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沈蔽日把大夫人请了进来。大夫人让岚香把西服递给他,道:“妈给你做了身新衣服,你快试试大小,有哪里不满意的明天就送去改。” 沈蔽日瞧着那身精致的西服,还有同色的领结,就想起了昨晚沈金玲说的话。他没动,直接问道:“又要相亲?” 大夫人拿起西服外套给他披上,语气里满是期待:“这次的王小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弟弟一样在英国读书,学的还是建筑设计,刚回国没多久。你不是很喜欢看建筑展吗,跟她肯定会有话题的。” 第10章 彼此的心情 沈蔽日无奈的看着床上的西服,刚才他真的很想睡,只是被大夫人进来这么一搅,又心烦的失眠了。 这些年来他一点结婚的想法都没有,但大夫人就是不愿去理解。总说他是长子,又管着家里的生意,都二十八岁了还不肯结婚,外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难听的话偶尔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可他不想为了堵住旁人的嘴就再一次去勉强自己,去做自己真的不愿意做的事。 他是沈家的长子,一出生就肩负着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责任。因而在他大学毕业后,被沈正宏叫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甚至要被迫改掉名字时,他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有想过反抗。 后来顺理成章的,李心彤成了他的未婚妻。他试着逼自己去跟那位娴静淑惠的女子相处,对她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但在那一年的时间里,他却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相敬如宾的,客客气气的就像陌生人。 大夫人说,娶妻求淑女,夫人只要是温柔懂事的就可以了。娶回来也不是要他多深情的爱着,只要能替他打理好内院,能延续沈家的香火就可以了。 但他是一个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虽不如他二弟沈观澜那样有机会留洋去读书,也是认认真真的在南京少书院读到毕业的。要他像封建时期的人们那样,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却要维系一生的婚姻,对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付出一世的责任,他真的没办法做到。 沈蔽日把那套昂贵的西服丢在一旁,躺回了床上。 他这一晚烦闷的不行,开始时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总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后来不知怎的觉得那里难受了起来。他把手伸下去,已经有阵子没碰过的东西向他提起了抗议。 这是无可避免的生理现象,换做平时他会放松自己去做。但今晚他总是想起大夫人对他殷切的期望,以及这些年来都没有人理解他的痛苦。压抑的情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好几回都把自己弄疼了。 他弄了近半小时都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难受,后面索性放弃了,睁着眼睛迎来了天亮。 他虽然觉得累,却不愿再躺下去了,就想叫松竹进来伺候洗漱。结果想起松竹在俞天霖那,他便自己起床,也不吃早饭了,直接坐车去了商会。 俞天霖不在的那两周时间里,商会积压了不少公务需要他处理。他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那,若不是傍晚松竹找来了,愁眉苦脸的跟他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他还不会离开那张办公桌。 “为什么不让你伺候?”沈蔽日放下钢笔,靠在了椅背上。他从早上忙到现在,就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这会儿不但胃不舒服了,就连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也不清楚,俞司长不让我近身,也不让新来的佣人帮忙。他右手不方便,不管是吃饭穿衣还是如厕都要坚持自己来,结果刚才在浴室里滑了一下,额头撞到墙上磕出血来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来跟大少爷您汇报了。”松竹苦着脸道。 “洪逸和王钰没有陪着他?”沈蔽日揉着太阳穴,他的头更痛了。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没有,这两天俞司长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外人都不肯见。刚才我问他要不要叫医生来,他说不用,只让我用绷带和止血的药粉给他处理了下。”松竹说完后就看着沈蔽日:“大少爷,要不您还是去看一下吧。” 沈蔽日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把心里那阵烦躁压了下去。他让松竹等着,先出去找叶琪交代了一些需要尽快处理的事务,又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会晚点回去,这才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和松竹一起走了。 路上松竹看他的脸色不好,就问他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他胃难受的都快吐了,哪里还能吃得下。等到了俞天霖的住处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佣人说俞天霖在三楼的卧房里,他便先拐去了饭厅。新来的厨娘叫荷妈,做的一手好菜。沈蔽日瞧了眼满桌子动都没动过的菜,问荷妈是怎么回事。 荷妈说俞先生没胃口,中午就没吃了。沈蔽日无奈的摇头,也没让松竹跟着,独自上了三楼。 他顺着走廊到了最后一间,在紧闭的房门上敲了敲,里面没人应他。他打开门一看,床上凌乱的散着脱下来的衣裤,浴室的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松竹来找他的时候就说过,俞天霖在浴室里磕破了额头。这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又在洗了? 他想起俞天霖那行动不便的右手和右脚,缠着厚厚的纱布,医生交代过千万不能碰水的。沈蔽日心里又烦了起来,也没了平时的顾虑了,径直就往浴室走去。 俞天霖确实在洗澡。 他从回来后就没有洗过,这两天沈蔽日不在,他也没让洪逸和王钰跟着。整天就瘫在床上发呆,什么事也不想做,就连害他受伤的那件事也提不起精神来查。 因为他发现自从吻过沈蔽日后,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只是轻轻触碰到嘴唇的吻分明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但他的脑子却不受控了。从那个吻开始不断臆想着,把沈蔽日困在这张床上,看他在自己身下再次沉沦,甚至穿上那件大红喜服,主动向自己索求。 每每想到这样的画面,俞天霖就觉得身体燥热无比,迫切的想要占有。偏偏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把松竹送来后就不管他了,这两天来不但不来看他,就连慰问的电话都没有。 他知道沈蔽日忙,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其实不算亲。沈蔽日对他的照顾都是源自旧时的情谊,是兄长照顾弟弟的心态。是他心思不正,才总觉得这样不够,想要更多。 可是他又该用什么办法去告诉沈蔽日他是喜欢他的?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沈蔽日接受自己,而不是惊吓到逃离,再也不肯出现在他面前? 这两天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就跟来宜州之前一样,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沈蔽日看似温柔,可性子刚烈,除了慢慢接近,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让他也爱上自己之外,任何一种办法都可能造成他们之间永远的分离。 这样困难的局面摆在他面前,真是胜过了以往任何一次艰险的任务。俞天霖翻了个身,浑浑噩噩间又睡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那里不听话了。 他在黑暗中看着窗外的月色,渐渐想起了刚才做的梦又是与那个人有关的。 那个人被他压在浴室的墙上,被他用水泼湿了身子。那身白色的长衫半透了起来,将那柔韧的腰线勾出了诱人的形状。他伸手握住,那人痒的在他怀中不住的发抖,嘴唇扫过他的脖颈,就像一片羽毛,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他忍不住了,胡乱的脱掉了衣裤,拄着拐杖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头冲湿自己。 他用的是冷水,但直到洗完了那感觉还没消下去。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猩红的眼眶里依旧缠绕着浓烈的渴望,他放弃了,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用并不顺心的左手开始抚慰心里的苦涩。 沈蔽日走到虚掩着的浴室门前时,听到的便是他发出的粗喘声,以及在水声之下,那像是错觉般,低沉沙哑的“云深”…… 第11章 俞司长,沈先生在上头解压呢 沈蔽日以为自己听错了,正犹豫着该不该出声,便听到里面又传来了更急促的喘息。依旧是呢喃着他的名字,却因为带着欲//望的缘故听得人面红耳热。 他慌乱的后腿了一步,终于明白过来俞天霖在干什么了。 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俞天霖会有这种需要是正常的。可是俞天霖为何要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唤他的名字,还越叫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依旧往耳朵里钻的“云深”就像一曲魔音,听得他心慌气短了起来。胸膛里像是沸着一锅水,羞耻与愤怒不断冲击着,令他根本没有颜面再站在这里了。 他转身下楼,叮嘱佣人们不准提他来过的事,带着松竹赶回了沈府。 一路上他的脸色都很难看,沉默的盯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松竹鲜少会看到他神色这样阴郁的,大着胆子问了两次出什么事了,他都一言不发。 到家后,他也没让松竹伺候,门一关就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了。 “大少爷,您还没用晚饭,我去给您端来吧?”松竹在门外叫道。等了许久都没人应声,只得在廊下守着。却不想这一守就是一夜过去了。 鸟儿在枝头上迎着曦光鸣叫时,紧闭了一夜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松竹靠在廊柱上打盹,听到声音便睁开眼来。沈蔽日已经换了件暗紫色的长衫,脸色并不比昨天好到哪去,一看就是又熬夜了。 松竹上前来,担忧道:“大少爷您还好吧?” 沈蔽日冷静了不少,神情淡淡的:“没事。” “那您现在是去用早饭吗?” 见他抬腿往院门走去,松竹忙跟上。沈蔽日头也不回道:“不吃了,商会的事还没处理完。你等等去铺子里跟林掌柜交代一声,下午招待秦老板的事让他来,我就不过去了。” “是。”松竹应了声,又道:“大少爷,您昨晚就没吃东西了,早上要是再不吃点会受不住的。要不我让厨房给您做一碗燕麦牛奶吧?” 沈蔽日爱喝牛奶,以往忙到没时间吃东西的时候,松竹就会给他冲一杯燕麦牛奶来垫肚子。但如今他心情不好,根本没有食欲,就让松竹别折腾这些了,直接去了商会办公。 今天上午他要见两名外省来的商客,对方打算在宜州开办一家规模不小的制衣厂,今天是来初步了解情况的。沈蔽日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不知不觉就谈到了中午。那两名商客很感激他的帮忙,坚持要请他去宜州最好的洪庆饭店吃午饭。 这种饭局他通常是推不掉的,就跟着对方过去了。那两名商客出手阔绰,点了一桌子菜肴,还上了三瓶高纯度的金鹊桥白酒,又叫来了几个伺候的女服务员。 他从昨天晚上就没吃过东西了,本不该碰这些的。但那两人盛情难却,他又心烦,就不想顾虑那么多了。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把胃药吃了,回来后便开始喝酒,对那些辣菜也不避忌。等这顿饭吃完后,他脸颊通红,人已经醉了七八分了。 洪庆饭店在宜州是响当当的名号,连政府招待宾客都会选在这里。可想而知这的服务员个个都是肤白貌美,身材好脸蛋娇的。那两名商客见他醉了,便叫了两个最漂亮的扶着他,在楼上开了个房间让他休息。 不知是不是提前吃了胃药的缘故,他难受的没那么厉害,反倒是许久不曾喝过这么多白酒了,头晕得很。那两名服务员一左一右的搀着他,进了507号房间。 他走着走着就开始腿软了,绊了好几下才倒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前一重,随即便是一股庸俗的香水味灌进了鼻子里。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有些模糊,但是能看出来环境是陌生的,而他身上正压着一个穿大红旗袍的女人。 他吃力的分辨了几眼才认出这是洪庆饭店的女服务员,对方趁他迷糊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解开了他领口的盘扣,开始往他的腰下面摸去了。 他依稀能感觉得出来这服务员在做什么,可金鹊桥的后劲十足,他手软脚软的,推了几下都没把人推开。那服务员拿了两位客人的小费,知道要怎么伺候他,见他还有力气推自己,便让一旁的同伴按住他的手,用力扯下了他的裤子。 ===== 一个多小时前 “松竹,外头有人找你。”一个梳大辫子的丫鬟跑进沈蔽日的院子,对着站在荷花缸边上喂鱼的松竹道。 松竹放下手里的鱼食,疑道:“谁找我?” “不知道。他说自己姓俞,还给了赏钱让我悄悄把你找出去。”丫鬟如实道。 松竹听到这里便明白来者是谁了,立马溜到后门去。俞天霖的车子果然停在巷子对面,他拄着拐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支烟抽着。 松竹跑了过去,刚到近前就听俞天霖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昨晚云深来找过我了?” 沈蔽日并没叮嘱过松竹不能说,他便点头道:“是啊,大少爷昨晚去了您那,后来很快就走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直接就走了?”俞天霖的神色比刚才更焦虑了。 松竹如实道:“傍晚六七点吧。那时候您在房间里,大少爷上去找您,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就下来了。小的还想问您是不是跟大少爷吵架了,他脸色可难看了,昨晚回来后就闷在房里,不肯吃饭也不肯说话。” 俞天霖今天睡到了十点多才下楼吃早饭,结果没看到松竹,就问了荷妈。荷妈便说昨晚沈先生来过,把松竹带走了。 俞天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就问了大概的时间,现在听松竹又说了一遍就可以确定了。沈蔽日之所以那么生气的走了,也不跟他打招呼,可能就是发现他在浴室里…… 想到这,俞天霖就再也等不下去了。松竹说沈蔽日一早就去了商会,他立刻让司机开去了宜州商会的办公楼,却没见着人。叶琪说沈蔽日有应酬,跟客人去吃午饭了,他就又赶到了洪庆饭店。 这一路耽搁着花了不少时间,因而等他到的时候,洪庆饭店的午市已经结束了,就连定了包厢的客人们都走光了。 他拄着拐杖行动不便,就让司机叫来了经理问话。洪庆饭店的经理在陈震则的生日宴上见过他,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哪敢怠慢,直接告诉他沈蔽日喝醉了,在楼上的客房里休息。 俞天霖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没想到经理伸手拦住他,神情暧昧的解释道:“俞司长,沈先生在上头解压呢,您这会儿上去怕是不合适。要不我给您开一桌茶席,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他那边完事儿了我就请他下来。您看如何?” 第12章 你就考虑考虑我吧 俞天霖的脸色本就不好看,如今更是阴沉了下来,眼中的怒意毫不收敛。看得那经理头皮发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他自己要解压的?”俞天霖忍着火气道。 经理战战兢兢地回答:“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钱是和沈先生一起来的那两位付的,还叮嘱我要准备好解酒茶,等结束了就端上去。” 俞天霖听完就不再浪费时间了,让经理把钥匙拿来,转身就往楼梯去。他也不要人扶,拐杖拄在腋下依然行动矫捷,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尽头了。 经理不敢得罪沈蔽日,更不敢得罪这个有后台又神秘的俞司长,只能扯着僵硬的嘴角,招呼那位司机同志坐下来等。 俞天霖一口气上了五楼,在四楼的转角看到走廊尽头有一对男女在调情,女的穿着的就是这里的大红旗袍。他立刻联想到沈蔽日也在干这档子事,步子迈的更急了。 等到了507的房门口时,他毫不犹豫的就把钥匙插进孔里,打开了门。 里面没有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他穿过走廊,柔软的地毯掩去了他的脚步声,直到了卧房门口才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一个女人坐在床上,正压着沈蔽日的双手,另一个则扯着他的裤子,要帮他脱掉。 看到担心的事还没发生,俞天霖重重的松了口气,立刻呵斥那两个女人住手。 那两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打扰,见他手里还拿着房间钥匙,也就不敢再逗留了,匆匆穿鞋走人。 临走之前,扒沈蔽日裤子的那位被俞天霖拦住,被迫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等她惊慌的出去后,俞天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个醉眼朦胧,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归了位。 他借着拐杖的力道坐在了床沿,摸了摸沈蔽日的脸,心痛道:“怎么喝的这么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蔽日醉了七八分,虽然手脚不受自己的控制,但还是有些清醒的。特别是在看清了俞天霖的脸后,脑海中条件反射的钻出了那段丢人的记忆。 他推开俞天霖的手,挣扎着想要从另一侧下去,被俞天霖拉住了脚踝。他踢了几下,没把那只手蹬开,反倒被那手的主人一拽,两腿大敞了开来。 他叫了起来,这样劈开的幅度太大了,腿根的筋被绷着,疼得他闭上了眼,本能的捂住了那里。 俞天霖赶紧放开手,想要看他怎么样了,刚靠过去就被他推了下:“走开!” “云深哥,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事。”俞天霖把拐杖一丢,蹭上床就要来抱他。 沈蔽日一看到俞天霖的脸就生气,想到他刚才又弄疼了自己就更生气了。哪里还会让他看,用上劲推着他。 不过沈蔽日眼下醉的差不多了,手软脚软的,推搡间没把俞天霖推开,反而被压在了床上。 他的脑袋刚沾上枕头,嘴唇上就传来了磕碰的痛感。他迟缓的眨了眨眼,对于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人显然反应不过来,被那人的舌顺着齿缝间钻了进来,贴着他的舌搅着。 沈蔽日“呜”了两声,还来不及把人推开, 他推开俞天霖的手,挣扎着想要从另一侧下去,被俞天霖拉住了脚踝。他踢了几下,没把那只手蹬开,反倒被那手的主人一拽,两腿大敞了开来。 他叫了起来,这样劈开的幅度太大了,腿根的筋被绷着,疼得他闭上了眼,本能的捂住了那里。 俞天霖赶紧放开手,想要看他怎么样了,刚靠过去就被他推了下:“走开!” “云深哥,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事。”俞天霖把拐杖一丢,蹭上床就要来抱他。 沈蔽日一看到俞天霖的脸就生气,想到他刚才又弄疼了自己就更生气了。哪里还会让他看,用上劲推着他。 不过沈蔽日眼下醉的差不多了,手软脚软的,推搡间没把俞天霖推开,反而被压在了床上。 他的脑袋刚沾上枕头,嘴唇上就传来了磕碰的痛感。他迟缓的眨了眨眼,对于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人显然反应不过来,被那人的舌顺着齿缝间钻了进来,贴着他的舌搅着。 沈蔽日“呜”了两声,还来不及把人推开,腿间就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俞天霖只有左手能用,没办法长时间压着他,索性就不浪费时间了,掀开他长衫的下摆,把刚才被脱下了一点的裤子扯到了腿根处。 沈蔽日喝了酒,加上前晚折腾了许久都没有泄出来过,此刻那里已站了起来。顶端在俞天霖的注视下冒出了一点晶莹,像是诱人去品尝的露珠一般。 俞天霖自问不是君子,既然沈蔽日在浴室外听到了,那他就没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了,他现在只想让沈蔽日感受到他的心意。 他咽了口唾沫,在沈蔽日翻身又要下床的时候把人扳回来,俯身就含住了那东西,直接来了个深喉。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幸亏喜欢上沈蔽日后便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脑子里塞了一套套的理论知识。虽然不曾实践过,但这种时候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他尽量往喉咙深处送。沈蔽日的那东西不算粗长,大半都进到了嘴里,没有碰到的部分就用手来。那常年握枪的手指抓着逐渐变硬的两颗精囊,用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道揉捏着,粗糙的摩擦感很快就逼得身下的人叫了起来,抓着他头发的手也不往外推了,开始把他往更深处压去。 俞天霖知道他是舒服了,就越发卖力的吞吐着。湿热的舌不时抚过顶端的小口,把溢出来的东西卷进嘴里,再用舌尖按压着,试图分开那个小孔,挤压出更多的东西来。 沈蔽日从未被人这样碰过,哪怕一开始就知道弄他的人是俞天霖,渐渐的也什么都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下身不断袭来的快感,腰腿酥麻,连眼里都糊上了泪,心里头一回有了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俞天霖为什么要对他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他更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推开,为什么不……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谴责自己的话,想着下一刻就要去推开那个人。可那人赋予他的快感实在太舒服了,他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由着那些激烈的爱抚在身体里不断积蓄着能量,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在俞天霖的又一次吸吮下彻底失控了,把憋了太久的欲望全泄了出来。 俞天霖早有准备,并没被他呛到,反而一滴不剩的全咽了下去。在看到他那东西仍旧没有疲软下来,俞天霖爬到了他身边,改用手握住那湿滑的东西套弄着,同时观察着他的反应。 沈蔽日刚刚经历了一轮从未有过的高潮,浑身都敏感极了,尚未缓下来就被俞天霖继续弄着,顿时受不住了,抓着俞天霖的手喊停。 他眼里的泪因为激动而流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有了情欲的缘故,眉眼间褪去了平时的温柔与克制,多了几分脆弱。这样的神态让俞天霖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他,那个穿着大红喜服,沉沦于欲望的模样虽然有着更强大的冲击,却不及眼前这个知羞耻懂拒绝的他更有吸引力了。 俞天霖捏着他的下巴,又一次将舌头伸了过去,与他的纠缠在了一起。 沈蔽日被夺着呼吸,本就缺氧的身体更难受了,又被迫要回应他的挑逗。气的一口咬了下去,把俞天霖的舌头咬破了。 他醉着酒,控制不住力道,这一口下去血就顺着下巴涌了出来。 这刺眼的红色终于让他反应了过来。本想着马上帮俞天霖检查一下,结果一眼瞥见自己暴露着的下身,又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气的只想马上离开。 见他拉着裤子想从另一边下去,俞天霖赶紧抓着他的手,急道:“等等,我有话说。” 沈蔽日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话,正要抽回手,就叫他继续口齿不清的道:“云深,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你考虑考虑我吧!” 第13章 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本以为这话说完,沈蔽日多少会给他点回应的。没想到沈蔽日就像看到街边的神经病那样,飞快的抽回手,慌不择路的滚下了床。 “云深!”俞天霖怕他摔伤了,急忙从这边下来,拄着拐杖要过去看他。沈蔽日在他到来之前爬起来了,本想往门外跑,可是腰带没系上,裤子松垮垮的垂到了脚边,又被绊倒了。 连着摔了两次,膝盖传来的疼痛终于让沈蔽日彻底的酒醒了。他恼羞成怒的瞪着俞天霖,呵斥道:“别过来!” 俞天霖脚下一顿,并没有真的因为这句话停下,而是顺势倒了下去,又一次把沈蔽日压在了身下。 “干什么你!放手,放开!” 俞天霖只有左手能用,压不住激烈反抗的沈蔽日。他灵机一动,咳了两声,把一口血沫吐在了地上。 沈蔽日的动作僵住了,终于又记起他是个伤患,刚才被自己重重的咬了一口,嘴里还在流血。 理智一旦归位,纵然再生气,他也没办法对俞天霖下重手了。 他掰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爪子,俞天霖怕弄痛他也没敢用蛮力。见他挣开手后就把裤子拉到腰上,满脸通红的瞪着自己:“你闹够了没!” “我没闹,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么突然你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俞天霖忍着舌头的疼痛,尽量把话说清楚。 “你我分别这么多年,如今才见了几面你就说这么荒谬的话?俞天霖,你是不是脑子也撞坏了?!”沈蔽日的头又开始痛了,他明明喝多了,为什么就不能醉死过去?为什么被这个混账做了那么荒唐的事以后还要被迫听这些? 他们同为男子,何来喜欢的说法?这不是悖逆人伦了吗?! “我们是分别很多年,但是一年多前我救过你,只是你不记得了!”俞天霖极力解释道。似乎是怕沈蔽日不信,又补充了几句:“当时你受伤了,还被下了药,意识是不清醒的。后来我有事就先赶回北平了,这次回来才听说你摔伤了,记不得那时候的事。” 沈蔽日本来还想说什么的,结果被他这番话一打断,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那一次滚下山坡的经历。 当时家里人都说他是去视察药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因为脑子里有淤血,就连带着对过去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后来医生说这样不会影响生活,以后也可能会陆续记起,他也就没有过于强求了。 如今被俞天霖这么一提,那段空白的记忆像是被风吹起了一角,隐约窥见了一点真颜。 他用掌心抵着眉心,头比刚才更痛了。脑子里浮起了一些不清晰的画面,乱七八糟的,有人拿着火把,有争吵声,还有人把一件大红色的新娘喜服递给他,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云深?你怎么样了?”他正要细想,就被俞天霖的声音打断了。他只能睁开眼来,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 见他眼睛都红了,俞天霖不忍心再逼他,就想先扶他起来。可俞天霖自己就是个伤患,折腾了没几下又双双倒了下去,他又一次压在了沈蔽日身上。 这次沈蔽日没有像之前那样反抗激烈了,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记忆中没有回过魂来。见他的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俞天霖温言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其实他不想沈蔽日记起那时候的事。毕竟被山匪劫持后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被逼着穿上那一身新娘喜服的,如何被灌下那样的药的,对沈蔽日来说肯定是不愿回忆的过往。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沈蔽日以后会不会记起,与其让他某一天忽然想起了那一晚的不堪而羞愤痛苦,不如由自己来提醒他。至少这样他会知道,那一晚的事对自己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让他知道,那其实是歪打正着了一桩良缘。 想到良缘这个词,俞天霖的神情更加温柔了,他握住沈蔽日的手:“自从回到北平后,我脑子里就都是你了,根本忘不掉。我花了不少功夫才调到宜州来,再次见到你后,我就更确定自己的感情了。云深,我真的很想你。” 俞天霖在这边深情的表白着,却不知沈蔽日的心里犹如掀起了暴风雨的海面,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这个被自己当做弟弟一样来对待的人,突然间像是变了个样,说着疯狂又令人难堪的话。 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他是长子,俞天霖是独子,在这个时代他们根本跳不脱传宗接代的责任。纵然他这些年一直在反抗家里的安排,却也是知道终有一日需要妥协的。 他摇着头,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你该醒醒了!” 他没有用难听的话语来反击,是因为他知道俞天霖不过是一时脑热。如果俞天霖真的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才调职来宜州的,那他就更不能继续和俞天霖接触下去了。他必须尽早断掉一切,让俞天霖回北平去。 “我很清醒!喝醉的是你,在逃避的也是你!云深,我说过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我不会逼你一下子就答应的。”俞天霖急道。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是要结婚的人,不可能陪你玩这么荒唐的游戏。”沈蔽日冷漠的回道。 “你结什么婚?要是真能结婚早就结了!找不到心仪的姑娘不过是你欺骗自己的借口!为什么刚才那两个姑娘要碰你的时候你百般拒绝,而我碰你的时候你却那么享受?” 俞天霖知道他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必要的时候是不能纵着他的话来说的,便不管不顾的把话挑开来。 沈蔽日果然被羞辱到了,他气的嘴唇都在发抖,愤恨的看着俞天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想起了刚才那荒唐的情事,想起了身体上从未有过的刺激与满足,想起了他没有及时推开,想起了当时心里在想的那些荒谬而见不得人的想法。 俞天霖以为他开窍了些,正想再接再厉,就见他重重推了自己一下,趁着自己失去平衡的时候提起裤子就跑。 “云深!”俞天霖在身后叫他,沈蔽日却头也不回的奔出房间。那总是挺直的背影第一次有了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像落荒而逃,再也不肯为他停留半步。 第14章 王皓晴 “司长,您怎么又受伤了?” 洪逸一打开门便看到俞天霖嘴角边上没擦净的血迹,急忙扶住他问道。 俞天霖推开他,拄着拐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洪逸接过佣人端来的茶水,准备叫人去请医生,电话就响了起来。 洪逸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让对方稍等,捂着话筒对俞天霖道:“司长,是方公子,他刚才已经来过一次电话了。” 俞天霖无精打采的看向他:“问他什么事?” “方公子听说您受伤了,打来问候您的。”洪逸道。 俞天霖让他把电话拿过来,刚接起就听那边传来了关切的问候:“天霖,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会撞车了?” 来电话的人叫方景源,是俞天霖的至交好友。也是北平那边唯一一个知道他调职的真正目的的人。 俞天霖一脸颓丧的看着天花板:“别提了,太倒霉了。” “怎么了?是伤势很严重?” “伤倒是其次,你等等。”俞天霖停顿了下,让洪逸等人该干嘛干嘛去,直到周围没人了,才继续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很蠢的行为,把事情搞砸了。” “关于什么的?”方景源疑道。 俞天霖叹着气,把在饭店房间里发生的事与他说了。没想到方景源听完非但不安慰他,反而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你活该!谁让你这么急的?这要是换了我,不把你痛打一顿都算仁慈了。” “我已经够惨了,你有没有良心啊还这么笑!”俞天霖也知道自己是失策了,所以方景源笑他的时候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郁闷的又倒回了沙发上。结果扯到了小腿上的伤口,痛得倒吸凉气。 “好了不笑你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他先冷静一下了。” “那你受伤的事呢?真的只是车祸?”方景源正色道。 提起这个俞天霖就更头痛了,洪逸这两天都在查这件事,但是对方做的很隐蔽。趁他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动了手脚,那炸弹就在几米开外爆炸。若不是当时有人 第一时间护住了他,又怎么会只伤的这么轻。 不过他执行的毕竟是秘密任务,还没查明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就连方景源也不便说。于是道:“别多想了,真是我开车的时候没有注意。” “你可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方景源道。 俞天霖被这话堵得无力反驳,只得苦笑道:“我开车的时候在想他,行了吧?” “你啊你,真是魔障了。”方景源也叹气:“好了,你受伤的事我还没告诉雪唯。他最近得了肺炎,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了,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俞天霖惊讶道:“这么热的天他怎么得肺炎了?” 方景源道:“他之前去南京开会的时候被传染了,医生诊断说是病毒性的,好在救治的及时。” “那我等等打个电话慰问他一下。”俞天霖道。 “你还是别了,他千叮万嘱让我别跟你说的,说什么你一个人在宜州,不想你担心。你说你俩,磨磨唧唧的。你不让他知道你去宜州干嘛,他又不让你知道他生病。要不是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以为你俩也有些什么呢。”方景源打趣道。 “行了,你别满脑子黄色废料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先挂了。”俞天霖说完也不等方景源回答就把听筒放下了,但他没有马上拨号码,而是看着电话出神。 他其实最想打去沈家,问一问沈蔽日到家了没有,听听那人的声音。可他知道沈蔽日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只能无奈的起身,先回楼上去洗漱了。 他在这边懊恼着,另一边那位也好不到哪去。 沈蔽日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次就算大夫人来敲门他也没开。直到 第二天下午才收拾妥当出来,去了大夫人的房间。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依旧是往昔那副温和稳重的模样。大夫人担忧的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商会的事情有些棘手,让大夫人别担心。 大夫人放下心来,让岚香把改好的西装给他试试。 本以为他会再推辞的,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穿上了。在大夫人为他整理衣领的时候,还主动问起那位王小姐什么时候到。 大夫人欢喜极了,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忙让人拿王小姐的照片给他看,跟他说着这位王小姐的优点有哪些。他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不打岔,等大夫人好不容易都说完了,他才又问了一次王小姐什么时候到。 他从未对相亲的对象这么上心过,大夫人开心的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说人明天就到了,要他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 他眼也不眨的就应下了,又跟大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商会。 第二天一天都待在店里处理事情,下午大夫人派人来催他回去梳洗,他也没有丝毫的耽误。回家把自己认真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大夫人特地为他做的那身西装。 松竹在旁为他整理着,嘴上不住的夸着大少爷还是穿西服最好看,这英俊的模样肯定会让王小姐一见倾心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另一个也穿西装的年轻人。那人有一副总是不羁的眼神,还喜欢对他做一些于理不合的行为。开始的时候他也纳闷,可谁又能想到那些行为背后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床,那令人难堪又挥之不去的画面深深的植入了脑海,不断提醒着他有多荒唐。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松竹整理好了衣摆,一抬头见他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就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他扣好袖扣,最后看了眼镜中那个人,一言不发的出门了。 与王小姐约定见面的地点在一家装潢高雅的西餐厅,大夫人陪着他一起去。等车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大夫人怕迟了失礼于王小姐,就拉着他匆匆进去。 等到了包间门口时,服务生恭敬的敲开门,便看到一位穿着雪白纱裙的妙龄女子和一位装扮雍容的妇人坐在窗边,和乐融融的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看到他们来了,那两位双双站了起来。大夫人和王夫人热情的握着手,那位漂亮的女子则将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 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便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口红被光线照出了迷人的珠光色,同时大方的伸出手来:“你好,我叫王皓晴,很高兴认识你。” 第15章 情敌 “你好,我是沈蔽日。”他握住那只柔软的手,唇边扬起了淡淡的微笑,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近。本该让人感觉自在的,王皓晴却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沈蔽日并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但他也习惯了接受审视的目光,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来,又去跟王夫人打招呼。 王夫人之前从照片中看到他就很满意了,此刻见他谈吐谦逊,举止也得体,就更是满意了。请他和大夫人坐下,聊了没几句就见服务生把餐牌递上来。沈蔽日接过后直接递给她,请她和王皓晴先点。 王家虽是在郾都那种县城里的,但是在清末的时候出过榜眼,在当地也是有些财力和名声的。王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生,气度眼见比起大夫人来说更高。她和王皓晴只点了两样菜便把菜单又递给了大夫人,让他们也点。 大夫人很满意这对母女,一顿饭吃下来,净是她和王夫人在聊天,不时的讨论着两个孩子的喜好,极力想把两人凑做一对。 沈蔽日安静的坐着,偶尔动几筷子。王皓晴也不爱说话,但是目光不时的落在他脸上。那打量的视线算不上突兀,却让人没法无视。 等桌上的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夫人和王夫人就让他们出去散步消食了。 沈蔽日对这一套做法并不陌生,他恭敬的对王夫人道别,又主动打开门来,等王皓晴走出去后才轻轻关上门。 西餐厅的外面是条绿树成荫的漫步道,对面就是杨柳依依的护城河。沈蔽日跟在王皓晴身后走出来,正想着该找什么话题,就见王皓晴突然站定,转过身来看着他。 “怎么了?”沈蔽日问道。 “沈先生,这么说或许很无礼。但是我观察了你一晚上,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那就不用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吧。”王皓晴直言道。 沈蔽日被她这过分坦诚的话弄的表情都僵硬了,那张谈起生意来能言善道的嘴像涂了浆糊,张了几次都讲不出话来。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直言不讳的女孩子。换做是以前会松口气,只是这一次,因为俞天霖的缘故,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便道:“抱歉,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王皓晴疑惑的看着他。 “刚才的菜多是冷盘,我的胃不太好,吃了就有些难受。”沈蔽日道。他并不是纯粹在找借口,这几天精神压力大,胃痛发作的是比以前频繁了。 见他说的诚恳,笑容便重新回到了王皓晴的眼中:“那你应该早点说出来,没必要勉强自己。刚好我也没吃饱,不如你带我去吃其他的吧?宜州我没来过,听说这里有不少特色的小吃。” 沈蔽日斟酌道:“我平时忙,都没空出去逛。你这么说,我一下子也想不到可以带你去哪里吃。” “那你平时应酬都去哪些地方?”王皓晴继续问,同时转身开始往前走。她手里拎着精致的小方包,白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虽是个外向的性子,却没有失礼的举止,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仪态。 沈蔽日跟上她,思考了片刻道:“都是一些茶楼和饭店,你若是不介意,我带你去传承茶楼。那边做的小吃是最地道的,还可以听京戏。” 王皓晴转过头来,对他露齿一笑:“好啊,那就去吧。” 他拦了辆黄包车,带着王皓晴去了传承茶楼,在三楼的雅间里坐下。王皓晴问了他的饮食喜好,指着菜牌对小二点了七八道菜,全是就着他的口味来的。他不好意思,让王皓晴也点些自己爱吃的。王皓晴又对着他笑:“我吃东西不挑的,点这些我也能一起吃。” 她说的直接,沈蔽日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在她也没让气氛尴尬下来,放下菜牌后便起身走到窗户前,俯视着下面的戏台子。 传承茶楼每天从早市开始就有戏班在台上唱,断断续续的唱到晚市结束。这里的消费不低,环境也比一般的茶馆好多了。王皓晴在国外待了好些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入过有着传统气息的茶楼了,顿时被台上的花旦吸引了目光。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沈蔽日便问她爱不爱看京戏。 她用掌心撑着窗台,笑道:“挺喜欢的。我小时候家里经常请戏班子来唱堂会,那时候和姐姐偷着学台上那些戏子的装扮,躲在房间里乱涂乱画,挨了不少板子。” 沈蔽日也笑道:“我家中有个小妹,幼年时也经常在房中装扮成花旦的模样胡闹。” “是叫金玲对吧?崔阿姨跟我提过,说你还有个二弟也在英国读书,念的是医科。”王皓晴道。 “对,他比你小两岁,明年就该毕业回来了。”说起二弟沈观澜,沈蔽日的眉目温和了下来。这个弟弟从小便与他关系很亲,后来离家数年都没回来过,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王皓晴打量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小二便敲开了雅座的门,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 王皓晴回到座位上,沈蔽日倒了一杯热的桂花米浆给她,道:“尝尝看,这是传承茶楼才有的口味。” 王皓晴大方的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好喝,桂花味道香浓,甜而不腻。”说罢便对沈蔽日举了举杯子:“你也喝一杯吧。庆祝我们今天认识了,以后就……多多指教。” 沈蔽日在来之前就听大夫人说过,王皓晴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英国读书,所以养成了自主独立的性格。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这说话的方式,简直比他家那个特立独行的妹妹还直接。 他端起杯子,与王皓晴碰了碰,笑道:“请多指教。” 这顿饭吃的比刚才轻松许多。尽管他还是收敛着,但是王皓晴很主动,起的话题既不会无趣也不过分探究,后来还聊起了建筑学论。沈蔽日听她发表那些独到的见解,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说说自己的看法。有不同意见的时候王皓晴从来不用专业知识来反驳他,都是一笑而过,起筷子叫他吃菜,一点不悦的气氛都没有。 吃完后,他就把王皓晴送回家去了,分别的时候他没有提下次约见的话,王皓晴倒是先问了他什么时间有空。 他平时主要忙的就是商会和家里的生意,若不是特地抽出时间来,基本上是每天从早忙到晚的。王皓晴便说自己会在宜州停留一个月这样,如果有空可不可以去找他。 沈蔽日道:“我工作起来是没法顾旁的事的。如果你要出来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尽量安排时间。” 他这么回答,就等于同意继续见面的提议了。王皓晴又笑了,这个笑容是今晚以来最甜的,以至于沈蔽日才发现她是有酒窝的。 她转身走了几步,都要踏上楼梯了又回过身来,向沈蔽日伸出了手。 沈蔽日握住那只白净的手,听她道:“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你给我的 第一印象很不错,所以我希望可以多几次见面的机会,让你也能了解我。” 她今晚已经不知是 第几次这么直接了,沈蔽日都有些习惯了,笑道:“不会,你挺可爱的。” 王皓晴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下依旧是双探奇的眼睛,却不像一开始那样让沈蔽日觉得不舒服了。 她大方的谢过夸奖,说了再见就进去了。沈蔽日也回去了,接下来的一周里便收到了她五次的邀约。 说来也奇怪,以往对于相亲对象的邀请是能推就推的,这次却一次不落的都赴约了。 对于他这么开窍的转变,不但大夫人欣喜,就连松竹都开心的直感叹,说大少爷终于想开了,不再苛待自己了。 沈蔽日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他这么做所有人都开心,可他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王皓晴是很不错,至少在几次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女孩子思想独立,举止大方又不失礼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不知为何,他与王皓晴之间还是少了那种期待的感觉。 他想着也许是时间还不够,再相处些日子就会改变了。可还不等他继续培养这种感觉,那个许久不见的混蛋就又出现在他眼前了。 那天是周五,是一周里最忙的时候,晚上还有慈善拍卖和晚宴要举办。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出去吃午饭,王皓晴就买了三明治和咖啡牛奶送来给他。 午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吃了,他的房门没关。王皓晴本来是坐在桌子对面的,见他专心致志的改文件,吃了一口就没有再碰过了,便走到他身边,用叉子叉起一块鸡肉三明治。 “沈大哥,张嘴。”王皓晴道。 沈蔽日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看到她笑吟吟的将那块三明治抵在了自己的唇缝间,便想着接过叉子自己吃。只是手刚抬起来,便听到了一声敲门声。 他往门那边看去,已经有一周多都没见过的俞天霖站在了门口,正一脸不悦的看他。 第16章 俞司长的女朋友 看沈蔽日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王皓晴也转过头。 她没见过俞天霖,但是等她看过去的时候,俞天霖已经将眼中的怒意收起来了,并不动声色道:“我有事找你。” 这话是对沈蔽日说的,王皓晴又低头去看,见沈蔽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人在忍着情绪。她想了想,道:“沈大哥,那我先出去转转,一会儿再来找你。” 沈蔽日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艰难的应了声“好”。 王皓晴拎起皮包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礼貌的对俞天霖点头致意。等门关上后,俞天霖便拄着拐杖走到了办公桌前。 这一周多来他一直在家中养伤,也趁着这段时间把督查司积累下来的问题都摸清楚了。本想着终于有时间来找沈蔽日谈了,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气得他胸口一阵疼痛,差点没忍住。 沈蔽日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天的荒唐事,在他走近后更是警惕的瞪着他,生怕他又乱来。 俞天霖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明显的防备,心里更闷了,脸上却只能装出歉疚的模样来:“云深哥,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沈蔽日不想接话,俞天霖就只能继续说:“我想了很多天,也知道你的顾虑,我以后不会再乱来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沈蔽日还是一言不发的瞪着他。 俞天霖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小腿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但还要再拄着拐杖巩固两天。他站在办公桌对面,低着头,就像当年做错事对沈云深道歉那样:“云深哥,我会努力放下这段感情,不再给你造成困扰的。” 他说的诚挚,目光更是恳切。沈蔽日的眉头有些许松动,但还是瞪着他:“我如何能再信你?” 俞天霖那天就跟魔障了一样,抓着他说那些荒谬绝伦的话。虽然他明白这世道是有男风的习俗的,毕竟自家的爹也娶了个男妾回来,可不代表他也能接受。 俞天霖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肯定信不过,没关系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怎么证明?”沈蔽日依旧不肯松口。 俞天霖的目光落在了那盒三明治上,还有那把精致的银叉子,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来时看到的画面。 那个女人既然能对沈蔽日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他便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又一位相亲对象。这一周多来本想让沈蔽日冷静冷静才没有打扰的,结果居然被人趁虚而入了。想到这他就生气,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道:“刚才那位是?” “是我的女朋友。”沈蔽日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尽管早就猜到了,但是听他亲口这么说的时候,俞天霖还是打翻了醋坛子,酸的满嘴苦涩。只得垂下眼睫,强撑着笑道:“那恭喜你了。” 沈蔽日还是盯着他看,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了,直到俞天霖拄着拐杖的身形晃了晃,沈蔽日才想起他还是伤患,不适宜久站的。 沈蔽日犹豫了片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俞天霖撑着桌子,借着拐杖的力道坐下去。他已经好多了,但还是表现出很吃力的样子。看他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的那么累,沈蔽日也没办法再对他沉着脸了,语气稍微缓下了些:“你的伤怎样了?还没好全就在家里多休息,别不当回事的到处跑。” 见他还肯关心自己,俞天霖心里欢喜,脸上却极力绷着,生怕再露出一点不对劲的表情让他发现了:“我只是想着都这么多天了,必须要来找你道歉。云深哥,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的表情很殷切,但不知为何,一被他这样注视着,沈蔽日就会想起那天他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么迫切的模样。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只得咳了一声:“你刚才说能证明,怎么证明?你要回北平了?” “不,我刚调职来,不可能那么快就回去的。我会找个女朋友,不会再为难你了。”俞天霖认真道。 这是他最近深思熟虑后的解决办法。 其实一开始他是想用强迫的,可是一想到沈蔽日那外柔内刚的性子,他又没办法真的不顾沈蔽日的意愿了。毕竟感情的事是双方面的,万一沈蔽日就是不肯妥协,那岂不是把事情越弄越糟? 但是如何做才能继续留在沈蔽日身边?他只能想到服软这一招了。虽然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何况刚才那位女子虽然貌美,但是沈蔽日这样的身份什么女人没见过?他有信心,只要沈蔽日放下了戒心,靠着他们从前的情谊,沈蔽日也不会真舍得不理他的。 想到这,俞天霖又不觉得挫败了。沈蔽日正因为他前头的那番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见他笑着站起来,指着桌上的三明治道:“你胃不好,以后还是不要一边办公一边吃饭了,这样只会加剧胃病的症状。” 沈蔽日应了声,依旧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俞天霖并不想走,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再拖泥带水的,必须让沈蔽日看到他的“改变”。于是道:“云深哥,那我走了。” 沈蔽日没有说什么,目送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迟迟的开了口:“路上小心。” “好。”俞天霖笑了,转头对他挥了挥手,出去把门关上了。 沈蔽日站在原地,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扇门。俞天霖的变化确实很明显,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俞天霖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那么真的可以说放就放下吗?可如果真的能放下,那是不是代表,俞天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这一周多来他根本不愿去回想那件事,自然也不会想起俞天霖这个人。对于俞天霖对他莫名其妙的感情,以及曾经救过他的那件事,他也不曾找家里人问过,就连松竹都没提起。 他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万一事情真的像俞天霖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他又该如何面对? 想到这他就头痛,回到椅子上想休息一下,结果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俞天霖去而复返,没想到进来的是王皓晴。 “沈大哥,你没事吧?”王皓晴打量着他的脸色。 沈蔽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我没事,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刚才就没走,在休息室里等着的。”王皓晴说完又道:“刚才那位是你朋友吗?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沈蔽日不想多提俞天霖,就让她先回去。王皓晴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别只顾着工作忘记吃饭便走了。沈蔽日看了眼手边的三明治,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干脆拿起文件继续修改了。 可是他看了许久都没看进一个字,满脑子都是俞天霖刚才说的那些话。直到叶琪敲门进来,把今晚拍卖会和晚宴的流程放在他桌上,他才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把精力都放回工作上。 “沈大哥,这是今晚参加拍卖会的物品详单,我们已经确认到位了,安保公司的人也已经到场。另外俞司长也打电话过来,说他会让人送来三份慈善义卖的珍品。”叶琪道。 沈蔽日愣了愣,总算想起了一件事,今晚慈善拍卖会和晚宴的名单上都有俞天霖的名字。可是晚宴是要求嘉宾携眷出席的,那俞天霖刚才来对自己说那些,难道是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才来告诉自己的? (勤劳的我能拥有你们的评论和海星吗?/p> 第17章 我刚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宜州商会举办的这场慈善拍卖会和晚宴,到场的除了商会的会员之外,还有一些洋人与政府官员。因此举办的地点选在了宜州最好的洪庆饭店内。 在三楼的大宴会厅中,已经用白与金的主色调布置好了会场。主席台用来摆放拍卖品,所有宾客都可以坐在餐桌旁边享用美食并参与竞拍。西侧是用玫瑰花瓣围绕出来的舞池,供喜欢跳舞的宾客们娱乐之用,东边则是台球与酒水区。 这家洪庆饭店对沈蔽日来说并不陌生,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就有些抵触这里了。会场布置完后一次都没有来过,把视察的任务全交给了叶琪。 不过作为今晚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还是要准时出现的。下午忙完公事后,他便回家去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正式的黑西装,坐车去接王皓晴。 今天的晚宴要携眷出席,陈震则和他作为商会的会长与副会长,要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带着各自的舞伴下场跳一曲。这点他提前通知王皓晴了。王皓晴在英国待了很多年,对洋人的社交礼仪和舞蹈都很熟悉。为了配合沈蔽日的装扮,她特地挑了件黑色的抹胸镶钻小礼裙,肩上搭着雪纱围巾,一双长腿又白又直,一下车就吸引了围在门口采访的报社人员们的注意。 她挽着沈蔽日,笑容恬淡而不失礼,步态优雅的走进了会场。 里头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一看到沈蔽日进来,便有不少人围上来打招呼。其中不乏好奇的人,追问着他身边那位美人的来历。 他俩的婚事虽还没定下,但沈蔽日也没有隐瞒王皓晴的身份,郑重的将她介绍给了一众友人。 众人纷纷恭喜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王皓晴的反应得体自如,在他有公事应酬的时候都会主动退开。这点让沈蔽日觉得很放松,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洋酒。 拍卖会在晚上七点准时开始,会场的灯光也从柔和换到了明亮。担任今晚司仪的是叶琪,她先请商会会长陈震则上台来致辞,又感谢了为本次慈善拍卖会捐赠拍卖品的人员名单,接着便开始了 第一号拍品的介绍。 沈蔽日坐在主席台下的 第一张桌子边,同桌的还有陈震则以及商会的董事们。在叶琪念完拍品介绍,叫出底价的时候,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转向了大门那边,眉头微微的蹙起了。 俞天霖的座位在宜州军政府的那四桌里,其他人都到场了,只有他与舞伴的位置是空着的。沈蔽日正想着他是不是伤势未愈所以不来了,就看到大门被打开,一位迎宾带着俞天霖和他的舞伴走了进来。 沈蔽日在看到俞天霖身边的人时几乎停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震则就坐在他身边,听到大门那边的动静也看了过去,脸色也微微变了。 俞天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黑衬衫的扣子从胸口松到了领口,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肌肤。他把拐杖换成了黑手杖,在身边人的相扶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在他们进来之前 第一件拍品已经有四个人叫价了,但在他们进来后,众人的目光却纷纷锁定了他们。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或嘲笑或唾弃,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俞天霖则像是恍若未闻,还礼貌的跟同桌的警察局长以及几位政府同僚打招呼。而他身边那位在坐下来后就面带微笑的看着主席台,把每一道投向自己的异样目光都当做欣赏收下。 “沈大哥,怎么了?”沈蔽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明显到王皓晴都注意到了,便悄声问道。 沈蔽日蹙着眉,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另一侧的陈震则:“陈老,你看……” 他虽是欲言又止,但是不用明说,陈震则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道:“看看再说,毕竟是俞司长带来的。” 陈震则都这样说了,沈蔽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又一次将目光看向了俞天霖那边,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俞天霖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在跟同桌的几人打完招呼后也不抬头去看主席台,就低着头跟身边那人说话。且不知说了什么,身边那人老是笑出声。 好在那笑声不大,没有打扰到拍卖会的进行,但还是惹来了不少人的不满。只是碍于俞天霖的身份,再加上现在是慈善拍卖会,所以没有人直言。 沈蔽日时不时的拿眼角瞥他们一眼,每每看到俞天霖主动逗着那人的模样,他就觉得有必要给俞天霖提个醒。心里这么想着,就不免有些烦躁了,又喝了好几杯红酒。王皓晴在旁边给他夹了几次菜,他都没胃口碰。好不容易等拍卖会进行了一半,看到俞天霖独自站了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跟了进去。 宴会厅的洗手间装潢高雅,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且每个位置都是独立的隔间,私密性极好。沈蔽日进去的时候,刚好遇到有人出来。 那人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进去后便没有看到其他人了。俞天霖也没有去解手,而是在洗手台前整理头发。 看到他进来,俞天霖也没有停下动作,只是隔着镜子对他笑了笑,便继续专心打理着刘海。 沈蔽日每一个隔间看过去,确定没有人后才走到他身边,道:“你的舞伴是谁介绍的?” 俞天霖刚洗完手要擦,闻言便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初来乍到,有些事可能了解的不够。李璟秋这人背景复杂,名声也不好,你以后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沈蔽日叮嘱道。 他说这些纯粹是为了俞天霖的名声着想,毕竟俞天霖独自一人在宜州,若是被李璟秋这种人缠上了,只怕后面会有更多的麻烦。可俞天霖听完却没有感谢他,反而转过来,盯着他的脸看。 自从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些事后,沈蔽日就很不习惯俞天霖的视线了。特别是这种带着窥探的目光,像是要从他这里看穿什么似的。 就算他本来问心无愧,也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想要出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俞天霖靠在洗手台边,笑道:“那真的不好办了,我刚答应了和他在一起。要是马上跟他分手,恐怕会引来更多麻烦吧。” 沈蔽日的脚步一顿,这番话简直比刚才看到他带李璟秋进来更让人无法接受。 俞天霖说完就盯着沈蔽日的背影看,沈蔽日果然没忍住,转过身来瞪着他:“你说要找女朋友,他就是你的“女朋友”?” 俞天霖低下头,尽量摆出一副委屈又颓丧的模样来:“云深哥,我这几天试过找女人,可是我连她们的嘴都亲不下去,更不要说上床了。” “所以你就找这种男人?!”沈蔽日没想到他不但不学乖,还荒唐至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李璟秋是出了名的,你知道他爬过多少人的床?他是真正的男女不忌!你觉得跟这种人在一起能得到你想要的感情?!” “我知道很难,但是现在的我必须先找一个人取代你。”俞天霖认真道。 他说的太直接了,以至于沈蔽日心里的怒意被这短短的两句话给浇灭了,手脚都不自觉的凉了下来。 见沈蔽日又不说话了,俞天霖重重的叹了口气:“云深哥,我也想像你那样,把脑子撞坏了就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问过医生,这种概率太低了,他不建议我这么做。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做才能忘记你?” 第18章 我想起了一些事 沈蔽日望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俞天霖在说完那番话后就出去了,好像根本就没指望他回答。这样的俞天霖对他而言陌生极了,让他又有了先前那种无力的感觉。 他不知道俞天霖到底撞了什么邪才会对自己如此执着,可俞天霖也确实是努力的想要放下对他的感情。对于做到这种程度的俞天霖,纵然做法荒唐,他也没办法再去斥责了。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即便他什么也没做过,可他就是症结所在。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划开了苦涩的笑。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盯着水晶灯看久了。眼前忽然晃了晃,一片黑暗猝不及防的袭了上来。他立刻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他终究什么也没抓住,又像以往每一次晕到那样,重重跌在了地上。 这次摔倒又撞到了头,幸亏洗手间的地面铺的是光滑的瓷砖。他倒下去后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立刻送到了医院去。 这次他昏睡了一整夜,并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新娘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双手被绑在身后,坐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那张床上有着难闻的霉味,分明不是他平时待过的地方,耳畔又不断传来喧闹的人声和唢呐声。他很慌,想反抗又发现身体滚烫得很,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也传来了胀痛的感觉,力气很快消失了,他无力的倒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喘着气,脑海中的意识在渐渐消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慌张的喧哗声,接着便听到有重物被踢开的声音,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他脸上蒙着红盖头,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听到那人叫出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至于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就更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靠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中,那怀抱的主人一直在他耳畔说着什么,偶尔还会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但他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只知道热,很热,热的几乎要忍不住了…… 再后面的事他彻底记不清了,画面在这时候渐渐转变了,从黑暗的环境换到了明亮的房间里。在一张宽敞舒适的床上,他被一个人压着,那人对他做的事明明是不能接受的,他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梦境就像附着在了灵与肉的交界处,真实到那些曾加注在他身上的快乐又被身体记起。他不禁拽紧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叫出了一个名字。 “沈大哥你醒了?你在说什么?”一道关切的声音骤然闯进梦中,把围绕着他的那片旖旎都吹散了,包括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也像一道烟雾般消失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结果抓到了一只柔软的手,随即便是熟悉的头痛又卷上脑海。他松开那只手,紧紧捂住了眉心。那声音又道:“你头痛吗?别按,我马上叫医生!” 沉闷的电铃声在头顶响起,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入目所及处是一片素白的房间,唯一有点异色的,便是还穿着黑色小礼服的王皓晴了。 王皓晴的手正按着床头的电铃,见他睁眼了,急忙道:“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头很痛?想吐吗?” 沈蔽日已经很熟悉这种醒来的方式了,自从一年多前从山坡滚下来后,他都不知道这样莫名其妙的晕了多少回。他闭了闭眼,昨晚发生的事渐渐回到了脑海中,他总算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在医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尽管头还是很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让王皓晴担心,反而撑着床想坐起来。 王皓晴赶紧按住他:“别动,你撞伤头了,医生马上就来。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崔阿姨守了你一夜,刚刚才出去休息。” 沈蔽日歉疚道:“抱歉,吓到你了吧。其实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的。” “崔阿姨昨晚都告诉我了。沈大哥,你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做这么累的工作?你需要的是休养和放松。”王皓晴皱着眉道。她也守了沈蔽日一夜,眼白都爬上了红血丝,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眼下的乌青。 沈蔽日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二弟还未回来,如今我爹年事已高,家里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能接管生意了。” “我听说沈家的生意不需要你太操心,反而是商会的事多且繁琐。沈大哥,你就不能辞去副会长的职务吗?”王皓晴劝道。 沈蔽日笑了笑,还没开口门就被推开了。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进来,王皓晴便退开,让他们先给沈蔽日检查。 她在门外等了几分钟,护士终于打开门了。她进去的时候看到沈蔽日已经靠坐起来,正跟医生交谈着。她上前问情况,医生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还要再观察一夜,毕竟沈先生这是老毛病了,还是稳妥点好。” 王皓晴放下心来,等医生走后,她说崔阿姨带了补品来,问沈蔽日现在要不要吃点,她去热。沈蔽日没有回答,反而看了门口一眼,问她除了大夫人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王皓晴不知他想问的是谁,就告诉他昨晚晕倒后确实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晚宴结束后很多人都来看过他,不过医院过了探访的时间,大家都进不来。就纷纷交代他好好休息,说等他醒了再来探望。 沈蔽日平静的听着,没有从王皓晴的口中听到想听的那个名字,神情有些黯淡了。 他晕倒的事是在俞天霖出去以后发生的,俞天霖应该能猜到这两件事有关联,可是没有来看他。这是不是代表俞天霖真的说到做到,要放下对他的感情了? 王皓晴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他的眼前又有点模糊了,刚才梦中的那张脸分明是看不清的,醒来后他却能分辨出那就是俞天霖。 他想起了俞天霖一再提起过的,那段被他遗忘掉的记忆。他忽然间有种冲动,想要找个人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穿着新娘喜服,为什么会被俞天霖撞见,后面还发生了些什么? 他觉得还是得搞清楚俞天霖对他的感情到底因何而起,这样才能解开俞天霖的心结。虽然这种方式会让他难堪,但是比起继续装不知道来说,他真的没办法眼看着俞天霖用那么荒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哥……沈大哥?”王皓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抬起头,没有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而是问道:“松竹来了没?” “他和崔阿姨一起来的,你醒来之前我让她们去楼下吃早饭顺便休息一下,应该快回来了。怎么了?”王皓晴答道。 “没什么。皓晴,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沈蔽日安慰她道。 王皓晴摇了摇头:“我不累,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你这样伯母也会担心的,要是你也累病了那我就更愧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沈蔽日坚持道。 王皓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点未明的急切情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现在就走,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有什么就马上打给自己。 沈蔽日目送她离开,等房门关上后,就下床拿了件外套披上,到外面去用公共电话了。 他先是打给了陈震则说自己没事了,又打给叶琪,问了拍卖会的后续以及晚宴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后才放下心来。叶琪让他好好休息,暂时不用担心商会的事。 他挂了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他打给他的脑科医生查尔斯。听到他想要约诊,查尔斯惊讶的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毕竟之前三催四请的要他来复诊都不肯。 沈蔽日无奈的笑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荒诞的梦境,他道:“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些事。需要你帮帮忙,让我尽快记起其余的。” ===== 同一时间。 “司长。” 洪逸敲开了房门,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人顿时睁开眼来,焦虑的看着他:“怎么样了?” “医生打来说他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了。”洪逸道。 俞天霖松了口气,又倒回了靠垫上。洪逸看了眼床头柜上已经见底的一壶美式咖啡,盘子里放着的面包和沙拉却一点也没动过,不禁劝道:“您既然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去医院陪着?” 俞天霖熬了一夜,下巴的胡茬都冒出来了,整个人看过去疲惫极了。他摇着头:“不行,还要再等等。” “您真的是……”洪逸刚开口就见他又闭上了眼,知道他是不想听,只得换了个话题:“司长,昨天您只是带李璟秋露个面,今天在督察司就有不少流言传开了,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其实沈先生说的对,您真不该找李璟秋这种背景的人。” 俞天霖朝他挥了挥手:“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 洪逸虽然懊恼,却也知道俞天霖决定的事是没有回旋余地的,无奈道:“沈先生那边还需要继续派人盯着吗?” “要,别让他发现了。” “那李璟秋的房间安排在哪?他刚才也来过一次电话了,让您派车过去接他,说已经把行李整理好了。” 听到这里,俞天霖总算睁开眼了,他摸着手边柔滑的被单,目光复杂的看着身下的床。 这个家的每一件家具,包括庭园的设计都是按着沈蔽日的喜好来选的,几间房的布置和床单也是沈蔽日亲自搭配的。他实在不愿让其他人来碰沈蔽日给他选的东西,于是道:“把二楼最靠里的那间房收拾给他,里面的家具统统搬到储物室去,他喜欢什么另外再买。” 第19章 俞司长的艳闻 沈蔽日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也就没有在家休养,照例开始忙商会以及家里的生意。 大夫人劝不动他,就鼓动王皓晴来当说客。王皓晴是个知情识理的性子,说了一回他没有听进去,就没有勉强他了,只是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营养餐送去,提醒他注意劳逸结合。 和查尔斯约好复诊的日期是在一周后。他没有告知任何人,吃过王皓晴送来的午餐后,就叫了一辆黄包车过去了。 查尔斯是德国人,原本在南京总医院任职,后来因为夫人的缘故来了宜州。自己开了一家诊所,设备虽不如大医院齐全,但他专攻心脑科,技术也过硬,手上的客人都是非富则贵的。 沈蔽日到了诊所后便由护士带着进了查尔斯的办公室,查尔斯是个有一头褐色卷发的中年男子,见他来了便起身与他热情的拥抱。 沈蔽日这次摔倒磕伤了额角,贴着一块纱布,他用帽子挡着。查尔斯检查了他的伤口,愈合情况很不错,便问他上次想起的是些什么。 那段记忆对沈蔽日而言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愿说,查尔斯也就没有继续,又问了他一些后来的状况。得知他经常会晕眩或晕倒,便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好,带他到外面做了个脑内显影。 结果出来后,查尔斯对比了下一年多前沈蔽日的病例,指着两份数据图道:“你看,你脑中的淤血没有明显的变小。它压迫到周围的神经,所以你劳累过度,或者情绪波动较大就容易晕厥。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我建议你还是继续治疗。” 沈蔽日看着那两块差不多大小的阴影,心里也知道继续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道:“如何治疗?” “我这里有英国那边最新上市的溶血药剂,你每日中午饭后注射一支,连续注射一个月。但这种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容易发烧,身体时常觉得疲惫,有的患者还会出现多梦或轻度的幻觉。”查尔斯道。 “什么幻觉?”沈蔽日疑道。 “这个因人而异了,具体的我也不好说。但是按照临床数据来看造成的影响不大。我会先给你开最小剂量的,你注射药物后的两个小时内尽量睡一觉。就当做午休,这样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沈蔽日皱着眉,看着桌上那两份时隔一年多的病理报告单,心里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真的要开始治疗,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可能就没办法兼顾好商会的工作了。可如果不接受治疗,脑海中的血块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小,他自己也知道,长此下去肯定会越来越危险。 想到这,他叹道:“好吧,我回去交代一下工作就开始用药。” 查尔斯呼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幸好你没有再拒绝,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对你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记忆,否则你不会重新来我这里接受治疗。” 沈蔽日笑了笑,没有说话。查尔斯带他出去,让药房护士先给他开了五天剂量的溶血药剂,还教他如何注射。因为注射的位置是在手臂内侧,查尔斯说可以安排护士每天过去帮他注射。 如果护士要来,那他治病的事就瞒不住了。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便说自己可以解决,让护士教他如何用就好。 查尔斯叮嘱他每五天为一个周期,一定要来复诊一次。他应下了,拿着药回到商会,跟叶琪交代了自己这段时间会忙于家中生意,可能抽不出这么多时间过来,让叶琪有紧急的事情打电话联系他就好,然后便回去了。 松竹是随身伺候他的人,旁人他可以瞒住,松竹他是瞒不住的。听说他要继续治疗,松竹开心极了。得知他要瞒着家里,又替他担心。苦于劝不住,只能尽量帮他瞒着。 注射的时间在每日午后,也就是说他下午的精神是不适宜处理工作的,必须在每天早上把事情都做好。于是松竹每天早早就陪他去店里或者商会,下午他睡在店里办公室的时候就替他守着。就这么坚持了五天,沈蔽日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副作用。 第六天是复诊的日子,松竹陪他去查尔斯的诊所。查尔斯检查后说这种药对沈蔽日的副作用不算明显,就给他加大了一点剂量。 离开诊所后,他想去商会把堆积的公务先处理掉一些。结果刚进一楼就听到茶水间里有两个女职员在闲聊。 那两人是背对着他的,他也没打算偷听,只是想倒杯水。但他刚进去脚步就顿住了,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两人在说俞司长的八卦。 自从那天在洗手间见过一面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俞天霖了。但是这些天,有关俞天霖的八卦却是无孔不入,只要他来商会就都能听到。 起先只是议论慈善拍卖会上发生的事,后来花样就变多了。有的说李璟秋搬进了俞天霖位于梧桐路206号的别墅里,有的说他们每天都出双入对,就连俞天霖的办公室都由着他随便进出。更有人说在乐舞门不止一次的看到俞天霖搂着李璟秋跳舞,两人的身体都贴在了一起,动作比台上的舞娘们还奔放。 对于这些流言,沈蔽日听了不舒服,却只能选择无视。他知道症结在自己身上,但他无法给俞天霖想要的,也就没有理由去阻止。可今天听到的却比之前的更甚。 这两位女职员说俞天霖不过出差了两天,李璟秋就爬上了史密夫的床。俞天霖回来后知道了,气的去闹了一顿,还被史密夫给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两人都笑的欢乐极了,其中一个扎马尾的还火上浇油:“你说这俞司长的眼睛是长到哪里去了,看上李璟秋不说,还敢去闹史密夫。那洋鬼子可是连市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是啊,今天这事都传开了。我早上去买早点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学生也在讨论这件事,说什么丢人现眼荒淫无度之类的。总之笑得我,哎哟!”另一个短头发的喝了口咖啡,正要转身再倒点,忽然看到沈蔽日的身影,顿时吓得手一滑,杯子都掉在地上砸碎了。 “沈,沈先生……”看沈蔽日的脸色难看极了,扎马尾的也吓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沈蔽日沉声道。 “应该……是真的……街头巷尾都传开了,听说就是史密夫先生那边放出的消息……”扎马尾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沈蔽日气的手指尖都在发抖,却没有再停留一步,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松竹正在楼梯那等他,见他头也不回的要出去,忙跟上来问怎么了。沈蔽日也不解释,叫了辆黄包车就往俞天霖的住处赶去。 第20章 你干嘛?! 沈蔽日到的时候,正碰上管家在大门那和佣人说着什么。见他来了,管家便带着他往里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沈蔽日脚下一顿,管家忙解释:“不好意思沈先生,让您见笑了。” 沈蔽日蹙着眉:“怎么回事?你们也不进去看看?” 管家赔着笑脸诉苦:“您也知道司长的脾气,那李公子也不是好说话的。这一闹起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说话间里头又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还穿插着几句争吵。沈蔽日正想进去,就见那大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李璟秋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李璟秋愣了愣,但也没有停留,白了他一眼就走了。 沈蔽日是知道李璟秋这人什么德行的,也懒得跟他计较,先进去看俞天霖怎么样了。 他刚跨进门里,走了两步就停下了。地上乱七八糟的碎了不少瓷器,一路延伸到客厅。俞天霖躺在沙发上,洪逸跪在旁边给他处理伤口。 管家请沈蔽日小心脚下,他绕开满地的东西走到沙发前一看,俞天霖那张脸挂了彩,居然比上次受伤的时候更狼狈了。 见他来了,俞天霖忙坐起来。结果动作快了,扯到了腹部被打的地方,又痛的叫了起来。 沈蔽日气他荒唐,却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再斥责他了,只能卷起袖子,接过洪逸手里的碘酒和棉花帮他清理伤口。 俞天霖的嘴角裂了,嘴唇上都是血点,脸上有数道青紫色的淤痕,一看就是跟人打架留下的。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沈蔽日,刚叫了声“云深哥”就把脸凑了过来。 沈蔽日以为他想乱来,还来不及躲,他倒先停下了。沈蔽日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想方便自己上药,顿时想气又想笑,手里的棉花用力压住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避开了。 “云深哥!”俞天霖恼道。 沈蔽日板起脸来,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道:“我可不是来给你擦药的。” “我知道。”俞天霖盘腿坐着,摸着肿起来的嘴角道:“你来看我笑话的。” “你!”没想到他居然不知好歹的误解自己,沈蔽日真的生气了,指着地上的狼藉道:“看看你都折腾出什么了?我一开始就说过李璟秋不是你能招惹的,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整个宜州城都是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流言,你知不知道自己成了个笑话了!” 在来的路上沈蔽日就想好了,不能让俞天霖继续胡闹下去。因而也没有顾忌,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就这么训他了。 俞天霖没觉得丢脸,倒是洪逸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沈先生,我们司长还伤着。您……” “你们先下去。”俞天霖没让洪逸把话说完便把人都赶出去了。洪逸知道他闹这一场也是为了把沈蔽日引来,就顺从的把一众下人都带到了庭院去。 大门一关,整栋房子就安静了下来。沈蔽日没好气的看着他,俞天霖又拿出那副委屈的嘴脸来:“云深哥,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名声都败光了才肯罢手?”沈蔽日气道。 “我以为这么久了你都没来找过我,是不打算再理我了。”俞天霖抓着沈蔽日的袖子,把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许多遍的求饶姿态摆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伤,眼里都是失落的情绪,看着就像受了重大的打击。沈蔽日知道自己才是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哪里还能狠心生他的气,苦口婆心道:“你听我一言,这次就当吃亏买个教训。赶紧跟李璟秋分开,正正经经的找个对象处着。” “你觉得我都这样了还能找谁?谁还肯要我?”俞天霖没好气的回他。 沈蔽日被那道埋怨的目光一看,心就虚了起来,道:“你收敛收敛,总会找到好姑娘的。” “沈云深!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上你以后就没法碰女人了!”见他还提女人的事,俞天霖有点忍不住了,语气也比刚才急躁了。 沈蔽日被吼得尴尬极了,脸都红了起来:“你这只是一时间的毛病,等以后淡忘了就好了。” 看他总算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了,俞天霖欣喜不已,脸上却还得绷出一副被他辜负的样子来:“什么叫淡忘就好?你还以为我对你是一时的冲动?我在北平思念了你一年多,想尽办法才调来宜州。你倒好,不但把我忘光了,还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 听到他提起往事,沈蔽日又想起最近断断续续出现的记忆。全是自己穿着大红喜服,被俞天霖抱在怀中赶路的画面。他始终没有想起更多的,就找了个时间问松竹。 松竹是知道他那晚被人下了药,还目睹了他胡来的一幕。但俞天霖当时就交代了不能说出来,松竹也没那个胆子。他伺候了沈蔽日多年,熟知自家大少爷的脸皮有多薄,怎能叫他这种下人看到那样的事情。何况沈蔽日被掳去当压寨夫人的事沈家的人都不知道,松竹就更不能说了。 所以在沈蔽日问的时候,他只能说当时遇到山匪了,是俞天霖救的他们。可是对于沈蔽日为什么会穿着那身衣服,他说他也不知道。 沈蔽日低着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着那几个画面,说出来的话就逐渐失了分寸:“你既已找了李璟秋,何必再提过去的那些。” 俞天霖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神情变了,便加把劲道:“你不肯接受我,又要我忘记你。心上人是那么容易就能忘的?我不找别人还能怎么办?李璟秋是,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愿意扮作你来陪我。”说完以后就做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又懊恼又难受的低下头去。沈蔽日却缓缓的抬起脸来,视线都僵直了。 他一直以为俞天霖会放弃他的,可原来……原来只是换了种方式,找个人来扮演他以便慰藉得不到的心情?! 这比之前更加荒唐的做法让他始料未及。 他没想到俞天霖会对自己执着至此,震惊的话都不会说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的灌进了心脏里,在那个总是没什么波澜的地方烧起了一把烈焰,令他又有了晕眩的感觉。他急忙抓住身下的垫子,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用了药的关系,他是没有之前那样说晕就倒下了,但是眼前模糊开来,那段穿着大红喜服的记忆又不受控制的浮上脑海,在他眼前划开了一抹浓烈的颜色。 “云深哥?”见他脸色由红转白,人也开始晃了,俞天霖赶紧扶着他。沈蔽日的头晕沉沉的,明明没有靠上去,却像是能感觉到那个宽厚的怀抱。他的喉结滑动了几下,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三伏天的艳阳,热得他汗都出来了。眼前的俞天霖明明在说话,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而是看到了另一副画面。 在一张老旧的木板床上,他穿着那身喜服躺在俞天霖面前。 他,他…… 那日的记忆虽被遗忘,可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却已被身体惦记。这突然而至的画面像一波涟漪搅乱了湖面,冲击的他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了,身子一软就倒进了俞天霖的怀中。 他枕在了那道肩上,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来:“好……热……” “云深?怎么了?你别吓我!”俞天霖不知他怎么回事,见他叫了没反应,急忙把他抱起来,对着门外吼道:“洪逸!” 洪逸进来后也愣住了,俞天霖急道:“叫医生来!” 洪逸立刻去打电话。里头的动静太大,本就在外面焦虑等待的松竹趁机溜进来,问明了情况就反应过来了:“大少爷这应该是用药的副作用!俞司长,您是不是又刺激他了呀!”松竹急的直跺脚,把查尔斯讲的副作用跟俞天霖说了一遍。 俞天霖是知道沈蔽日最近在看医生的,但查尔斯拒绝透露患者的详细情况,只告诉他沈蔽日是在做脑部淤血的治疗。俞天霖也没想到他用了特殊的西药,还会有致幻的副作用。听松竹说完就懊悔不已,正想低头去看他就吓得立刻转过身。 见俞天霖忽然就往楼梯跑去,松竹跟在后面叫:“俞司长你干嘛?!” 俞天霖头也不回的奔向自己的房间,他没办法回答。沈蔽日的神情已经迷乱了,在他怀中乱动了起来。手也不安分的,就像一年多前那样,在他面前又一次…… 第21章 想起来了 “云深,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俞天霖刚把人放到床上,就看到沈蔽日的手隔着裤子揉着腿间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和那天晚上一样急切,渴望。可他并没像那天晚上服了那种药。唯一能解释的,就只能是幻觉了。 沈蔽日回答不了,他现在的意识都是混乱的。身体像是被暗示了一样,有了那晚的症状。他胡乱的扯着裤子,却不记得要先去解腰带。见他没有章法的乱来,俞天霖只得帮他,嘴里哄着他别急。 这样的话沈蔽日根本听不进去,裤子一被拉了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握住了腿间的东西。又像那一夜那样,不知羞耻的当着俞天霖的面就套弄了起来。 俞天霖的眼睛都直了,怎能都没想到时隔一年多,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再看一次那晚的他。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让他清醒过来,此刻却生出了无法言喻的刺激感。看着他脸上无法满足的神态,连唾沫都要咽不下去了,脑子一热就压在了他身上。 沈蔽日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看什么都不清晰。俞天霖压上来的时候他觉得难受,张口便要喊。幸亏俞天霖及时吻住了他的嘴,舌头伸过去撩拨,很快他便只剩气力不济的呜咽了。 身体虽然被暗示了,但他毕竟不是真的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这个吻时而激烈掠夺时而温柔舔弄,将他身下的迫切抽离了不少。他渐渐的沉沦了进去,双手也不禁环住俞天霖的腰,沿着俞天霖的臀线摸了下去。 俞天霖亲他正起劲呢,触不及防的被他摸到了后面,本来还在心里想着能不能逗他几句,就感觉到他的手掀开自己的睡衣上摆,扯开睡裤的松紧带就钻了进去,大力的揉捏了起来。 俞天霖怔住了,抬起头看着沈蔽日。 他身下的人用从不曾见过的眼神凝望着他,像是认出他了,又像是把他当成了谁。他心里一迟疑,就被沈蔽日得寸进尺了。那没被人碰过的地方被他心上人的手分开,趁他不备的时候居然摸到了隐秘的洞口。 沈蔽日的手指在那戳了戳,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俞天霖总算反应了过来,赶紧把他的手拉出来,捏着他的下巴眯起了眼睛:“云深哥,你想干嘛?” 沈蔽日的喉结动了动,还不待回答就被俞天霖一口咬在唇上。他吃痛的哼了声,想要推开俞天霖。可他忘了两人的下身是贴在一起的,这么乱动的结果就是又摩擦了好几下。 俞天霖的睡裤是真丝的,贴在他那东西上面冰凉凉,滑溜溜的。他舒服了,眼泪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又抱着俞天霖继续蹭了。 他这些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虽然与那天晚上的不同,俞天霖却没心思去探究是怎么回事了。沈蔽日这么个蹭法,把他那里也蹭的硬胀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教育这个胡乱勾引人而不自知的负心汉了。 俞天霖解开沈蔽日的长衫扣子,发现里衣已经被汗浸湿了不少。他急躁的把里衣的系带也扯了,那在脑海中臆想了无数遍的胸膛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身肌肤就和沈蔽日的脖子一样白,将胸前两点红艳衬托的诱人极了。俞天霖看着看着,心绪就飘远了。 他想起了那年南京少书院的暑假,寝室窗外种着荔枝树,正好是成熟的时节。那一串串荔枝散发着甜而不腻的香气,引得他总是忍不住去看。然后眼前这人也不知怎么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又一次长跑回来的时候,将一盘剥好的荔枝递到了他眼前。 他看着盘中一颗颗晶莹白嫩的荔枝,以及那递给他的人脸上温润如风的微笑。一时间竟不知是这荔枝的香气飘进了心间,还是沈云深的笑意敲开了紧闭的心扉。 那时的他刚失去母亲,两个姐姐又都已经出嫁。父亲终日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他。为了让他散心,便把他送去了南京的表哥家。 他与表哥也算不上多亲,却没想到认识了沈云深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家伙。总能从细微处看穿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用心的给予他关怀与温暖。 他感激沈云深,却也只是把这份感激埋在心底,并没有想着去打扰那人以后的人生。可谁又能想到,那一夜的相处彻底颠覆了那人在他心中的印象。从一片带来凉爽的云,变成了一轮燃烧他的艳阳。 沈蔽日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解开自己的衣衫就不动了,便难受的又蹭起了他。俞天霖被唤回了注意力,总算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做。于是低下头去,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舔。 沈蔽日被弄的痒极了,扭着身子要躲,俞天霖压着不让他乱动,舔到胸口的时候就含住一边的乳尖,用舌头抵着来回扫着,另一侧则用手指来捻。 沈蔽日不曾被这样舔过,那地方在俞天霖的触碰下逐渐滚烫了起来,夹杂着陌生的感觉,却不是难受的。他的眼睫又湿润了,无措的看着天花板,拽着俞天霖的头发拉了两下,立刻失声叫了起来。 俞天霖咬了他一口又吸吮了好几下,力道不算重,但已经被刺激到红肿起来的乳尖根本受不住这样猛烈的进攻。他腰背一阵酥麻,下身猛地挺起,一股透明的清液沿着铃口涌了出来,浸湿了俞天霖的睡裤前端。 俞天霖看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自己也要忍不住了,便不再耽误时间,把睡裤扯到了腿根处,将自己的东西和他的抵在了一起,双手握住套弄了起来。 之前沈蔽日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如今骤然被握住,还是用那么快的频率,顿时扛不住了,抓着被单又叫了起来。 俞天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被他那堪称放浪的叫床声激的都要流鼻血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下手是不是重,恨不得现在就逼他射出来,逼他清醒过来看清一切。 不过俞天霖套弄了一会儿后自己先撑不住了,他在沈蔽日面前变成了个愣头青,居然被这叫床声折腾得没守住,先一步射了出来。 那高潮来的太突然,他收手都来不及,浓稠的精液就喷到了沈蔽日的肚子上。他从未如此爽过,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可沈蔽日还没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沈蔽日就难受了,抬腿就要踢他。 俞天霖回过神来就懊恼不已,又庆幸现在沈蔽日意识不清,没有看到他这么丢人的一幕。于是也没有继续耽误,俯身吻上了沈蔽日的唇,握着他的欲望继续刺激。 沈蔽日的手指抓着被单,力气大的手筋都快扭了。俞天霖太懂得怎么摸他了,那持续而猛烈的动作就像一把芭蕉扇,把他身下的火扇的越来越旺。他根本就没坚持多久,一阵猛烈而极爽的感觉就从腿间释放开来,沿着血液窜遍了全身。 他舒服的又一次流下了泪,一直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在高潮中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人,看清了那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吻着他,感觉到那人的手指在身下抚弄,为他延长这份快感。 他的意识已经回来了,脑海深处却仍停留在那一夜。 他终于看清了那一夜的人,那张脸真的是俞天霖的。而他也像今天这样,恬不知耻的拉着俞天霖求欢,在俞天霖身下发出只有女人才会有的叫床声,直到射了出来…… 俞天霖不知他已经清醒过来了,但觉得吻他没有反应了,便抬起脸来看他。 那双一直都蓄着欲望的眼睛清明了许多,正惶惶无措的看着自己。俞天霖愣了一瞬,下意识的问道:“你醒了?” 沈蔽日没有回答,他已经无法面对这样的屈辱了。上次他还能用被俞天霖强迫来说服自己,可这一次,他分明记起了是自己主动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明明不可能这么做的,他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他明明不喜欢俞天霖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牵王皓晴的手都犹豫了很久,对着俞天霖的时候,却会这么失控的臣服于欲望?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刚才做那件事的时候,他明明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却依旧迫切的渴望着这个人。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了。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不管俞天霖怎么叫,他也不愿再睁开了。 太荒唐了……真的太荒唐了…… 第22章 我不会放弃你的 “ 云深你别这样,你把眼睛睁开看看我。”俞天霖摇着沈蔽日的肩膀,可那人就是铁了心的闭着眼,眉头紧锁,紧紧抿着唇。 俞天霖又一次感觉到了挫败,刚才的事发生的太突然,就和上次一样。他做之前根本没时间去考虑后果。眼下这种情况,以他对沈蔽日的了解,自然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叹着气,放在沈蔽日肩上的手拿了下来。见沈蔽日没有起身的动作,便抽过一旁的纸巾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想睁眼也行,我帮你清理一下,不然会不舒服的。”说完就想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沈蔽日就翻了个身,面朝下的埋进了枕头里,只留了个凌乱的背影给他。 这下俞天霖真不敢再造次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颓丧道:“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不吵你了。” 说罢便依依不舍的下了床。沈蔽日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床动了几下,随即便平稳了下来,然后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停顿了十几秒后,才听到了关门声。 他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一点缝隙都不留,早就闷的快喘不过气了。一听到关门声就悄悄看去,俞天霖果然出去了。他立刻抬起头,撑着被子坐了起来。 他看了自己一眼。 衣衫大敞,胸前被俞天霖弄出了不少红痕,再下去就更没眼看了。还没有清理过的痕迹全糊在肚子上,简直就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气的不行,扯过俞天霖放在床上的纸胡乱擦了几下,穿好衣服又躺了回去。 他很想马上就走,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走出这扇门。刚才发生了那种事,说不定松竹知道了,洪逸也知道了,这座宅邸的下人可能都看到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脑充血,耳朵里嗡嗡的,又开始头痛了。 他翻了个身,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两个水杯,忽然间又反应了过来,这张床是…… 他又一次坐了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张他帮俞天霖挑选的床。 他想起了买家具的那一天,俞天霖还特地拉着他躺在这张床上,问他舒不舒服。他当时哪里能想到俞天霖存着那样的心思,还傻乎乎的帮人家把床垫,甚至床单被套枕套都选好了。 可如今,一想到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已经被李璟秋睡过了。他就浑身不自在,气的站了起来,一脚踹在了床垫上。 俞天霖说李璟秋是扮作他来陪伴自己的,所以那两人在这张床上都干了些什么根本想都不用想。可俞天霖还是把他抱来了这里,放在这张床上! 沈蔽日越想越气闷,他不愿再碰那张床,就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很好,这个庭院按照他当初的构画建成了,可是一想到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就更不舒服了。拉上窗帘又转了回来,看着那张床生闷气。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寻思着该怎么离开才没那么丢脸。可是来回踱了几圈后,他就发现呼吸变得粗重了,脑子也开始发胀。这种熟悉的症状让他反应了过来,摸了摸额头,温度果然比平时高了许多,他又发烧了。 他苦笑着叹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以前明明很健康的,自从一年多前发生了那个意外后就虚了下来。经常不是晕就是发烧,都快成个病秧子了。但他也没力气再生气了,撑着墙壁走到角落坐下,打算靠着休息一会儿。反正他都烧习惯了,等体力恢复一些就走。 他不想让俞天霖再看到狼狈的样子,可他低估了药物副作用引起的发烧症状,只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他的意识就散失了,沿着墙壁倒在了地上。 俞天霖在门外焦虑的等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里面胡思乱想,便试着敲门叫人。 “云深哥,你睡着了吗?”俞天霖用耳朵贴着门问道。 里头没有动静,他也没有再叫 第二声,直接转动把手悄悄打开了门。 他往床上看去,没见着人,便四下一看,在墙角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沈蔽日。 俞天霖立刻过去,蹲下一看,沈蔽日闭着眼,脸颊比刚才更红了,呼吸声也很重。他马上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用手背试了下额头的温度。 好烫! 俞天霖跑下楼,把洪逸刚才叫来的医生和松竹一起叫上楼。 松竹看到沈蔽日这副样子又开始担心了,医生检查的时候他一直在旁问着。尽管多话,但是多亏有他在。把上午查尔斯给沈蔽日开的新药给医生看了,又说了这几天来沈蔽日注射的情况。 这位医生就是上次俞天霖受伤时候为他医治的,姓曹,之前是军医,跟着俞天霖从北平过来。他看了那针剂的药物成分,结合着沈蔽日的身体情况开了退烧药。 但是这种退烧药他手上没有,俞天霖就让洪逸开车送他去宜州西医院取。等药取来后马上让沈蔽日服下,又给他换了身干净舒适的睡衣。直到他的神情渐渐平缓了下来,也没有再出虚汗了,俞天霖一直吊着的心才算归了位。 松竹平日是伺候沈蔽日的,今天倒一点活儿都没干。俞天霖根本不让他插手,不管是擦身子换衣服还是喂水喂药,用湿毛巾物理降温等等全都亲自来,只让他在房间外面等着。 松竹心里不安,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太阳下山后,俞天霖让他回沈家去报个信,别说沈蔽日发烧的事,就说他忙公事,今晚不回去了。 松竹是知道俞天霖对沈蔽日的心思的,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沈蔽日肯定也不愿被家里人知道。于是听话的回去报信,入夜后又回来了。 沈蔽日一直沉沉的睡着,到了凌晨三点多烧总算退的差不多了。俞天霖让曹医生又进来看了一回,确定沈蔽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让众人都去休息。 他把门关上,看着床上依旧睡得没知觉的人,一阵苦涩涌上了心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他根本没时间冷静下来去思考。 沈蔽日很快就会醒来,那之后呢?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躲着他?上次是找了个女朋友,那这次呢?会不会为了躲他,就要选择结婚了? 他想起了王皓晴,想起了那个站在沈蔽日身边,举手投足都无可挑剔的女人。 他在得知了王皓晴的存在后就派人去查过背景了,发现确实是一个家世良好,不管在学识还是见识方面都足够配得上沈蔽日的人。最关键的是,王皓晴有个很体贴的性子。 有这样的女人做妻子,是每一个男人都求之不得的吧。 他当时焦虑极了,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种结果。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靠近沈蔽日,为的就是让沈蔽日知道他的心意,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他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逼沈蔽日也爱上他,甚至接受这段感情都很难。但只要没人来破坏,他是有信心进行到底的。 可意外却接连而至的来破坏,虽说让他们多了肌肤之亲,但是这样的亲近,只会让沈蔽日越逃越远。 他坐在床沿,焦灼的看着那人。 以前沈蔽日看他的时候,都是笑吟吟的,眉目温和舒朗,像藏着星子那么好看。最近看他,不是横眉竖目的瞪他,就是警惕的防着他。尽管他知道这只能怪自己,但是他真的好希望沈蔽日能看清他的真心,试着接纳他看看。而不是为了逃避,就随便选一个不爱的女人去结婚。 俞天霖伸出手,在那人的眼角轻抚着,像是在触碰着最珍贵的宝贝,下手轻的连睡梦中的沈蔽日都觉得痒了,不舒服的动了动。 俞天霖收回手来,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又把脸埋进他颈侧,嗅着他颈肩温热的气息,觉得喉咙越来越酸涩了。 这样的气氛只会加剧心里的痛苦,俞天霖不敢再趴着了,便抬起头来注视着沈蔽日。目光顺着他的眼角眉梢一寸寸往下移,又停留在了那双有点软的唇上。 白天做的时候,沈蔽日的动作虽然很生涩,可确实回应他了。那时他都不知道有多开心,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在那人的唇齿间流连着,用这个吻来填补心里的无助和失落。 他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沈蔽日又难受的动了动,他才惊醒,马上坐了起来。 好在沈蔽日没有醒来,他失望的叹着气,把被子拉到沈蔽日的肩上去,在那人耳畔低声道:“云深,我真的好喜欢你。不管你还要躲我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说罢,便调暗了床头的灯,出去洗澡了。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一直在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用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关门的“咔哒”声在彼此的心头响起。 沈蔽日望着门框外围的一圈暖光,听着俞天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伸手摸上自己的唇。 那上面还弥留着俞天霖触碰时的感觉,不像白天那样激烈,而是能感觉出被温柔的珍视着。 他想起了刚刚被吻的时候,他明明惊得都要忍不住了,明明想着要推开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在被子里握拳了好几次,最后却拽住了床单,选择了沉默。 他想着这种时候装睡才是最好的方式,可那个吻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还…… 他捂住了眼睛,终于放弃了替自己找借口的打算。 以前的他只觉得不能理解俞天霖的想法,可如今,他就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弄不明白了。 第23章 我想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出来? 沈蔽日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了头顶,似乎这样就能不用面对,不用去想。 这一场发烧来的突然,即便他睡到了现在还是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他闭上了眼,脑海中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俞天霖洗完澡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他背对着门这边睡着。 俞天霖悄悄走到床边,拉开这一侧的被子,轻手轻脚的靠了上去。躺下后等了几秒,见他没反应,就小心的转过身,抬起他的头,把自己的一条手臂伸过去让他枕着,又把另一只手伸到他腰间,将人搂进了自己怀中。 他们从不曾同床共眠过,因而明知是不对的,俞天霖还是没能克制住。毕竟他也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机会,看着沈蔽日安稳的躺在自己怀中,眉眼如往昔般宁静。 俞天霖把脸埋在他后颈处,在心中对他道了声晚安,依依不舍的闭上了眼。 尽管是夏天,但沈蔽日发烧畏寒,靠着俞天霖就睡得比之前都安稳了。直到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渗到了床脚,他才醒了过来。 他的烧退了,体力也恢复了。睁开眼的时候本想伸个懒腰,结果就看到了一个赤裸的胸膛。 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还枕着那人的手臂,他的手也绕过那人的腰,两人的脚还交缠着,就用这么亲密的姿势睡着。 沈蔽日抬起头来,看到了俞天霖的睡脸。 不知是不是少了算计和讨好的缘故,那张年轻的脸上褪去了之前他看不顺眼的那些东西,在屋内光线的渲染下居然显得乖了不少。虽不是那时少年的模样,却也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他垂下眼睫,对于会在俞天霖怀中醒来并不吃惊。尽管他不愿接受,但他知道俞天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像昨晚在他耳畔说的那番告白。当时他心乱如麻,若换做以前肯定会痛斥过去。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折腾多了,觉得累了,他居然没有那么强烈的反抗念头了。 既然他不能约束俞天霖的举动,那他就只能管好自己了。 他拉开了俞天霖放在背后的手,又悄悄抽回自己的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身上穿的睡衣是全新的,尺寸大小都很合适。他与俞天霖的身高没差多少,肩膀却窄了些。俞天霖的睡衣他不可能穿的这么合身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李璟秋。 但是李璟秋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更不可能了。他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只能是这是按照他的身量买的了。 他不愿去细想为什么俞天霖这里会有适合他的睡衣,他只想马上换好衣服走人。却不知他在那边轻手轻脚换衣服的时候,床上的人早就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偷看着他了。 俞天霖在天刚亮的时候就醒了,光顾着盯着他的睡脸看,一直都没舍得起来过。等到他好不容易动了动眼皮要醒了,就赶紧闭上眼装睡。 如今看他这么偷偷摸摸换衣服的样子,就猜到他想溜了。本想不去刁难他了,可是看到他脱睡裤的样子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他回去。于是灵机一动,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沈蔽日刚把睡裤脱了,拿起自己的裤子准备套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吓得一下没站稳,往床这边歪了过来。 俞天霖赶紧去扶。他是在军校里练了多年的人,身手矫捷,一下就把沈蔽日捞到怀里抱着了。 沈蔽日尴尬的脸都红了,瞪了他一眼:“放开。” “哦。”俞天霖顺从的应道,手却没有松开,反而俯来,迅速的亲了他的唇,逗他道:“云深哥,你这是把我睡了就想跑了?还打算偷偷的跑,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俞天霖是用认真的表情看着他的,即便他知道俞天霖在胡说八道,也被这番话堵的心虚不已,没法辩解了。可他记着自己还没穿裤子,哪能这样光着说话,就挣开俞天霖的手:“别胡说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说罢就要起身。 见他又要装死不承认了,俞天霖抱着作死的心态又一次把他拉回床上,将他压在枕头上,眯着眼睛道:“沈云深,你不是不记得,你是又要开始躲我了。” 沈蔽日被他说中了心思,但没有像之前那样恼羞成怒了,只是转开脸去,不看他也不回答。 俞天霖愣了一下,沈蔽日还是在逃避他的,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蔽日的态度比以前软了许多。别说不骂他了,就连现在这样的姿势怎么也不反抗了? 俞天霖的心里一下转过好几个念头,唯独那个最期待的一直被他压着不敢冒出来。沈蔽日没有反抗,也不代表会一直被他压着。见他没有动静了,就推开他,继续起身穿裤子了。 这次俞天霖没有再阻挠,而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穿戴完毕,准备离开这里了,才又一次开口叫他:“云深哥。” 沈蔽日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停下。 俞天霖匆忙下床,拖鞋都顾不得穿了就挡在门口。 比起他神色间的不安,沈蔽日的神情淡淡的,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这样平静,让俞天霖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蔽日回他:“什么也没想。” “那你还要继续躲我吗?”俞天霖道。 沈蔽日看他一眼,居然没像以往那样正面的反驳他了。只是叹着气道:“我累了,你让我缓缓吧。” 他是真的累了,从昨天到现在,他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落差。现在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搞不懂了,又如何能回答俞天霖的这些问题? “好,我不逼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都不能为了避开我就跟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俞天霖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荒唐,可他必须提出来。毕竟沈蔽日是个有前科的人,他真的很怕沈蔽日一个想不开就答应了婚事。到时候难道要他去婚礼上劫人吗?虽然他不怕丢这个脸,可他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转圜的余地。 沈蔽日误解了他的意思,眉宇间又出现了愠怒的情绪:“什么叫进一步的关系?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是婚事。云深哥,我怕你回去就会娶她了。”俞天霖赶紧解释道。 他又做出那副不安的模样来。沈蔽日看在眼中,即便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也没力气跟他再生气了:“我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如何还能恬不知耻的要求继续。” 他只是想解释自己没有那个念头,谁知这话听到俞天霖耳朵里,却叫俞天霖欢喜的表情都装不住了,激动道:“你意思是要跟她断了?” 沈蔽日斜了俞天霖一眼,不想回答这么没意义的问题,推开他就出去了。俞天霖跟他出来,还在他耳畔聒噪的问着刚才的问题。他烦了,忽然停下脚步。俞天霖反应不及,一下子撞在他背后,干脆趁机又把他搂进怀中,圈着肩膀不让他走。 三楼是俞天霖的书房和睡房所在,平时就连佣人上来都要经过请示,所以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人看到。但沈蔽日还是用力掰开他的手臂,和他拉开了距离。 “云深……”俞天霖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沈蔽日这两天见多了他这副模样,已经有点免疫了,冷冷道:“不要得寸进尺。我说过了很累,你让我喘口气。” “好,我会克制自己。那我想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出来?或者让我去找你?”俞天霖期待的看着他。 沈蔽日的头又开始疼了,总算发现俞天霖就是选择性的听他说话。他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实在是没精力跟俞天霖耍嘴皮子,就打发道:“再说吧。”说罢便转身下去了。 尽管他没有直接同意,但俞天霖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不敢逼他太过,就没有再拦着他了,一起下楼来。路过饭厅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早点,俞天霖让他吃一些。他现在一看到佣人就想起昨天的事,一刻都不想多待,叫上松竹就走。 俞天霖只得让洪逸开车送他们回去,沈蔽日坐上车后就闭目养神了,没看到俞天霖站在大门口眼巴巴望着车子的模样。倒是松竹回头看了好几眼,等车子拐出梧桐路了才低声道:“大少爷,您和俞司长……” 松竹没有说完,因为沈蔽日及时睁开眼来,冷漠的看着他:“回去什么也别说。” “是。”松竹用力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沈蔽日又闭上眼,明显是不想听了。 回到沈府的时候,他俩一进门便遇到了要往外走的三小姐沈金玲。沈蔽日看她穿着便服,疑道:“今天没上课?” 沈金玲晃了晃手里的小拎包:“大哥你又忙糊涂了,今天周六了。” 沈蔽日笑了笑,听沈金玲继续道:“你是不是也忘了大后天是四妈的生日,爹说要庆祝的事。” 沈蔽日这回笑不出来了,他最近被一连串的公事私事缠着,连在家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这些事了。 他道:“这些平时都是妈来安排的,我等等去问问她。对了,你给四妈买礼物了没?” 沈金玲道:“今天和同学约了逛街,准备挑一件。” “那你帮我也挑一件,我不知道四妈喜欢些什么,比不得你们女孩子心细。”沈蔽日道。 沈金玲笑的贼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这种事不是该王皓晴负责的吗?你记得在那天要把她带来,妈说了,该正式介绍给全家人了。” 第24章 生日宴上的情敌相见 沈蔽日回到房间里,洗漱过后便用了早餐,便去了大夫人的房中。 大夫人两日不见他,又是嘘寒问暖了一遍,见他气色比前几天都好,就问他是不是与王皓晴相处融洽,若是的话就早日把婚事定下来。 他来此就是为了谈这件事的。若换做之前,他还能继续与王皓晴处着。但与俞天霖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现在一想到王皓晴就愧疚不已。那么好的姑娘,他如何能继续耽误人家,便委婉的说出了不合适的话。 大夫人盯着他许久:“你老实跟妈说,到底是皓晴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你心里一直没忘记李心彤?” 沈蔽日就知道他妈会来这么一问。 这些年来,但凡他接触过一阵子的相亲对象,只要结果是他不想继续的,他妈就会把矛头又扯到李心彤身上去。觉得他是太过思念那位未婚妻,以至于这么久了都无法走出来,对谁都提不起劲。 可他当年跟李心彤相处的时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根本算不上感情好。也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太希望他结婚了,才把这过错一再归咎到李心彤身上。 “妈,你怎么又来了。她都去了那么久了,你何必一再提起。”沈蔽日不禁叹气。 “我怎么不能提?当年要不是她身子太弱,还未过门就去了,你又怎会至今都未娶?瞧瞧你自己,都二十八岁的人了,你大姨家的孙子都快十岁了,我连儿媳妇都还没见着。我能怪谁去!” 说起这个大夫人就来气。 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是品貌好气质佳,家世更没得挑,偏偏到了现在连一个孙子都没抱上。每年回老家祭祖,她都得被两家的长辈念叨一顿。更不要说平时妇女会聚餐,还有那些三姑六婆明里暗里的嘲讽。若不是心疼这个年纪轻轻就得承担家业的大儿子,她早就盲婚哑嫁的安排下去了。 沈蔽日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给她倒了杯茶,哄着她道:“我不娶是因为没有碰上合心意的女子,你就不要再怪她了。至于皓晴,她很好,但我与她之间只有兄妹情谊,又何苦耽误人家呢?” “你每个都是兄妹情谊,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一辈子都碰不上心动的,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了?儿子,你在每件事上都那么懂分寸,可怎么在感情的事情上就这么死磕到底啊!” 大夫人气的推开那杯茶,眼眶一红,就有泪光在里头打转了。 沈蔽日最怕就是大夫人跟他掉眼泪,虽说他没打算接受俞天霖,可他是真的不愿继续浪费王皓晴的时间。毕竟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比谁都清楚,除了偶尔牵牵手之外,就连亲吻都不曾有过。这样又如何谈婚论嫁? 想到亲吻,他又想起了昨晚,想起了俞天霖趁他睡着的时候那样吻他。 当时他只觉得震惊,可事后却控制不住脑子,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就好比现在,大夫人都这么难过了,他还有闲心神游天外。 沈蔽日暗暗恼着自己,伸手去扶大夫人的肩:“妈,你别哭了,你这样不是在为难我吗。” “我为难你?从小到大,除了你爹对你有要求外,我对你提过什么要求了?你自小就比观澜和金玲都懂事,妈若不是心疼你,这些年来何必一直纵着你不肯娶?”大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沈蔽日一个头两个大,拿起她的帕子想给她擦拭眼泪,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我告诉你,这回我不会再纵着你了!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流言蜚语,说你!说你……”大夫人说到这里气红了脸,一贯雷厉风行的性子也有说不下去的话。 沈蔽日替她继续:“说我有怪癖,说我那方面不行,不是个男人。” “沈蔽日!”见他面不改色的把这些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大夫人气的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真是想气死我,这样就没人逼你结婚了是吧!” 说罢也不等沈蔽日回答,转身就往佛龛那边奔去,跪在蒲团上对着菩萨诉起苦来。 说的无非就是一些老调重提的话,沈蔽日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上前跪在她身边,好话说了一箩筐。奈何大夫人这回就是铁了心,非要逼他继续跟王皓晴相处下去。他被折腾的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先顺着大夫人,好说歹说才把人哄起来。 等大夫人情绪稳些了,他就问了四太太生日宴的安排。 沈家的生意是他掌着,可他没有娶妻,因而内院的这些琐事依然还是大夫人在处理。 听到他问起这件事,大夫人刚刚消下去的火又窜出头来,瞪着外头骂道:“说起这个更来气!你爹说今年是他嫁进门的 第一年,一定要好好办个生日宴。让我去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照他的要求来。我想着你爹最近身子不好,就顺了意,让人把几个想好的拿给他挑。他倒好,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全给我驳了回来!” 沈蔽日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四妈不是这么难说话的性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夫人冷哼道:“能有什么误会?我看他就是皮又痒了!一个生日宴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让谁去跟四妈说的?”沈蔽日问道。 “自然是老二老三,难不成还得我亲自去?”大夫人翻了个白眼,总算想起沈蔽日刚才给她倒的茶了,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沈蔽日听完就明白了,无奈的摇头:“妈,二妈三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让她们去,这事怎么可能办成。” 大夫人本想反驳的,话没说出来,脑子先转过弯来了。见她的神情有些尴尬了,沈蔽日便主动提议自己去说。大夫人不准他过去,他让大夫人别计较这么多,大后天就该办生日宴了,要是没弄好,最后还是会惹得沈老爷生气的。 大夫人只得同意他去,在他迈出门槛的时候还在后面叮嘱快去快回,少在徐宴清那多待着。 沈蔽日径直去了西厢,敲了敲紧闭的院门。开门的丫鬟叫秀莹,是徐宴清身边伺候的。见到沈蔽日来了,忙低头行礼:“大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四妈谈事情,他在哪?”沈蔽日问道。 “四太太在书房练字呢,奴婢带您过去。”秀莹说罢就转身带路,沈蔽日跟着她一路穿过院子,刚到廊下就闻到了一股沉香味。进了书房后,果然看到书桌以及门边的小几上都摆着黄铜香炉,正燃着安神的沉香。 见他进来了,在桌案前练字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对他点了点头:“大少爷。” “四妈最近睡不好吗?怎么点这么多沉香。”沈蔽日对徐宴清行了个礼,抬起头的时候差点打了喷嚏,这屋子里的沉香味道都有点呛鼻子了。 徐宴清还没说话,一旁伺候他的丫鬟骊儿便快嘴道:“请大少爷见谅,四太太这两日被气着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只能点着沉香安神了。” “骊儿,去给大少爷上茶。”徐宴清阻止了骊儿继续下去的话头,对沈蔽日道:“不知大少爷过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是替我妈问问你,生日宴想怎么过。”沈蔽日道。 徐宴清垂下眼帘,道:“那就请大少爷转告大夫人,宴清没有要求,她决定就好。” “这怎么行,那可是你的生日。”沈蔽日上前几步,走到书桌对面看着他:“四妈,我知道二妈三妈来找你的时候肯定又说了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个家里爹最在意的是你,其他人心里会有些堵也是正常的。你若不肯放宽心来,苦的终究还是自己。你看这沉香,虽说凝神安眠,可你熏的这么重,时间久了身子也受不了的。” 他劝的诚恳,徐宴清也知道他是没有恶意的。不过听完这番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但是笑意并未进入眼中:“生日又如何?既然无法踏出这座沈府,那生日和平时又有什么不同。” 沈蔽日张了站口,忽然也笑了:“我这就去跟爹商量,你的生日在外头过。” 徐宴清抬起脸来,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难得有了点情绪,很快又沉寂不见了。他摇着头道:“不用了,老爷和大夫人不会同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沈蔽日让他安心便告辞了,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转过身道:“四妈,我今天再劝你一次。有什么话你得及时说出来,不能总闷在心里。毕竟爹年纪大了,很多时候是顾不过来的。” 徐宴清怔怔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对他拱起手:“多谢大少爷。” 沈蔽日让他好好休息便去了沈正宏那,将这提议说了。 徐宴清自从嫁入沈家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主要是当时嫁进来的时候闹的风波太大,几乎整个宜州城的人都在看沈家的笑话。大夫人一怒之下禁了他的足,不准他踏出沈府半步。沈正宏也觉得脸上无光,就默许了这个荒唐的提议。 如今沈正宏还在犹豫,沈蔽日便宽慰了他几句。说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把徐宴清困在这四方天地里不能出去。 沈正宏便也同意了,让他去跟大夫人交代这件事。 本以为关键人物都没问题了,这生日宴就该出去吃了。没想到到了当天下午,松竹来店里接他时,却告诉他四太太的生日宴还是在府中办。大夫人请了传承茶楼的戏班子来唱堂会,也没多请其他的亲友,就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就好。 沈蔽日觉得奇怪,回去找大夫人问怎么回事,大夫人没回答。他想去找徐宴清问,结果刚跨出院子就听到下人来报,说王小姐带着贺礼来了。 王皓晴这些天回了堰都一趟,故而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她谈。此刻突然带着贺礼来了,想来应是大夫人通知了她。 沈蔽日只得出门去迎接。 王皓晴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小礼裙,细高跟鞋衬的她越发高挑了。沈蔽日正准备叫她,忽然脚下一顿,身后的松竹差点撞上他。 松竹还来不及问怎么了,就见王皓晴身后的人跨了出来,晃了晃手中的礼盒,笑的两排门牙都露出来了。 “俞……”松竹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立刻去看沈蔽日的脸色,果然像打翻了染料般一言难尽。 王皓晴也笑了,握着沈蔽日的手道:“沈大哥我回来了。对了,我在外面遇到了这位俞司长,他说也是来庆祝四太太生日的,我就和他一起进来了。”说完又疑道:“你怎么了?怎么表情这么奇怪?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25章 我来见爸妈的 沈蔽日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没有喘过来。 “沈大哥?”王皓晴想要握着他的手,被俞天霖先一步捞过了他的肩膀,将人往怀中一带,笑道:“他没事,可能看我不请自来,有点吓到了。” “你们……?”沈蔽日不曾提起过和俞天霖从前相识的事,因而王皓晴有些吃惊。 沈蔽日气这混账又给他找麻烦,想呵斥他放开,想起王皓晴还在这,只得强行挤出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笑来:“俞司长说笑了,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吧,别站在门口聊了。” “云深哥,怎么叫的那么见外,你以前都叫我小鱼的。”俞天霖不肯抬腿,他还揽着沈蔽日的肩,他不动沈蔽日就走不得。气得沈蔽日想照他脑袋上来一下,偏偏又不能当着王皓晴的面失了分寸,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如今你已贵为司长,怎可再用旧称。还是别开玩笑了,进去吧。” 说罢又一次想走。这俞天霖瞧着也没比他强壮多少,可就是纹丝不动的站着,他暗暗用了两次力,居然没挣开。 “云深哥,你这是要当着外人的面跟我生疏了。”虽然还是那不着调调的语气,但俞天霖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他今日来一是为了试探王皓晴,二也是来沈家刷好感的,可不能在一开始就输了面子。 沈蔽日忍了又忍才维持住风度,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拂了你的意。进去吧,我介绍家人给你们认识。” 他知道俞天霖的性子,若一直不肯妥协的话,指不定这混蛋又会做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来。 俞天霖满意了,但是不肯松开他的肩膀,搂着他就跨进大门,留下王皓晴站在原地,神色怪异的看着他们。 松竹看了一场好戏,心里想笑,脸上却得学他家大少爷那样绷着,上前请王皓晴进去。 沈蔽日回头看了眼,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拧了把俞天霖的肋下:“你太过分了!居然来我家闹!” 俞天霖被他拧的直吸凉气,换做平时早就贴着脸上去讨饶求好了。这时候情敌在后面,坚决不能露出怂的样子来,只能忍着那阵疼,道:“什么胡闹,我来见爸妈的,谁让你这两天又不理我。” “你!”听他居然不要脸的直接叫上爸妈了,沈蔽日终于忍不住了,踹了他一下。 王皓晴就跟在不远处,见了这样一幅生动的画面,眼中的疑惑更甚了。松竹也看到了,心里想着大少爷在俞司长面前果然没忍住,嘴上却开了花似的给大少爷找借口:“这俞司长跟我们大少爷是少时就结识的情谊了,如今再看还真是像以前一样的亲。” 王皓晴听完便道:“他们是何时相识的?” “就是大少爷在南京读书的时候。”松竹道。 王皓晴又看了前面的人一眼,沈蔽日踹完就掰开了俞天霖的手,气愤的往前走。俞天霖追上去,跟在他身边不知说着什么。沈蔽日像是一点也不愿听,越走越快,一下子就迈过了三道门槛,把她都给远远甩下了。 不过王皓晴也没往其它方面去想,只是羡慕的看着俞天霖的背影:“沈大哥在他面前是另一副样子,我可从没见过这样有情绪的沈大哥。” 松竹也看着他们,即便心里知道原因也不敢说,只能尽量把王皓晴的注意力引开来:“王小姐是大家闺秀,大少爷在您面前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还是别站在这晒太阳了,小的领您进去吧。” 王皓晴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梨园。 今日是沈家四太太徐宴清的生日,就连平时不轻易出南院的太夫人都到了梨园来,乐呵呵的喝茶听戏。 这梨园并非外头唱戏的地方,而是沈家老爷沈正宏为了哄他那位四太太欢心,特地命人将西厢不远处的一座旧院子翻新了一遍,建了个隔水相望的戏台子,取名梨园。 今儿请来唱堂会的是传承茶楼的戏班,沈正宏花重金包下他们,本以为会是很热闹的场面。谁知等俞天霖他们进入梨园后,却只看到寥寥几个听众。一眼望去,留在这里伺候的下人,戏台上唱戏的那些都比听戏的多。 俞天霖奇道:“怎么回事?不是你四妈生日吗?就这几个人?” 沈蔽日心里还在气他,不愿搭理,就叫来一个丫鬟问道:“怎么没见四太太?” 刚才进来的时候沈蔽日就发现了,台下那几张椅子上,坐着衣着亮丽的二太太和三太太,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沈金玲,还有陪太夫人说话的沈正宏。唯独没瞧见今日的主角徐宴清。 “四太太昨夜不知吃坏了什么,又拉又吐了一夜,上午才让人请的大夫来。眼下还在床上,烧还没退呢。”那丫鬟如实道。 沈蔽日道:“是吃了什么?四太太身子一向不太好,厨子没当心吗?”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老爷重罚了昨日给四太太做菜的厨子,交代说今日的菜不准再有任何问题。所以大夫人刚才去厨房盯着了。”丫鬟谨慎的回答。 “这样,你去把大夫人请来,就说王小姐到了。”沈蔽日道。 那丫鬟行了个礼就去了,沈蔽日一回头看到俞天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里有气也只能先压下了,叮嘱他道:“你既然来了,我便引你见见家人,但你不能再胡来了。” “好。”俞天霖立刻答应。 沈蔽日无奈的瞪他一眼,这时王皓晴也走过来了,他便带着二人到沈正宏与太夫人面前,将他俩介绍了一番。 太夫人是早就听说他近日在交往一个女孩子,如今一见王皓晴便笑的合不拢嘴了,连最爱看的戏也不看了,拉着王皓晴的手从头到尾的打量,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沈正宏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放在王皓晴身上,他是个生意人,也是宜州商会上一任的副会长,自然知道俞天霖这位新上任的司长的分量。 他站起身,握住了俞天霖伸来的手,寒暄几句后便请俞天霖坐在自己身边,闲话家常了起来。 沈蔽日本来还担心俞天霖会乱说话的,站在一旁听了会儿就放下心来了。 沈正宏年纪大,可不糊涂,和俞天霖聊的都是些商道上见闻和看法。俞天霖说话很懂分寸,很快就令沈正宏开怀的笑了起来,夸他后生可畏,眼界不俗。 俞天霖也不谦虚,沈正宏的这顿夸他都受下了,还趁着沈正宏低头喝茶的间隙朝沈蔽日看去,眨了眨眼睛。 沈蔽日白了他一眼,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转过去背对着他了。 他们这边聊得正起劲,那边王皓晴也被二太太和三太太围住了,拉着她家长里短,说白了就是在打探王家的虚实。沈蔽日看王皓晴神情尴尬,想着她应该不喜欢这种谈话,就想找理由把她叫过来。结果还没开口大夫人就到了。 大夫人一见到王皓晴就笑开了眉眼,拉着人夸了一通,沈蔽日等她们说够了才道:“妈,今天还来了一位贵客。” “是谁啊?”大夫人终于把目光转了过来,沈蔽日指了指沈正宏身边坐着的年轻人:“那位就是新到任的司长俞天霖。” 俞天霖还在跟沈正宏聊着,但他的心思早就飘到这边来了。见沈蔽日指着自己,就装模作样的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大夫人身边,伸出手来:“夫人您好,今日不请自来真是冒昧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说罢便从口袋里拿出三个精致的小盒子,分别递给大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二太太和三太太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盯着瞧了许久,毕竟他长着一张到哪都引人注目的脸。此刻得了他的礼物,打开一看,两人都是一对优雅别致的黑珍珠耳坠,上面还镶着夺目的钻石。三太太欢喜的合不拢嘴了,直夸他有心。 大夫人没有当面打开,但对他表示了谢意,请他自便后就让沈蔽日招待他,自己则带着王皓晴往内院走去。说是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套衣服,要让她试试看。 大夫人一走,三太太便拉着俞天霖问他那黑珍珠是不是舶来品,毕竟宜州城内一直都没看到过这么大这么圆又这么亮的黑珍珠。 俞天霖八面玲珑的回答着,还说下次拜访时候有好东西会再带来。三太太明面上跟他客气说使不得,嘴边的笑意却怎么都收不住,把他从头到尾夸了一番,让他有空一定要常来坐坐。 沈蔽日这个生意人在旁听着都觉得累,但看俞天霖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还是有点佩服他脸皮够厚的,居然能跟三妈那种性子的人周旋的如鱼得水。 沈蔽日没兴趣插嘴聊天,就看着台上的戏子们表演,想着吃完饭就把俞天霖赶回去。这时松竹走到他身边,垫着脚在他耳畔道:“大少爷,时间到了,您该回房去用药了。” 沈蔽日看了眼腕表,确实到时间了。上次他出现幻觉后去复诊了一次,查尔斯听说他的幻觉情况这么严重,就帮他调整了药量,又加了一种新药,提醒他一定要准时注射。说这种新药应该可以抑制他的幻觉情况,但是有药效时长必须严格遵守。 他用了那种药后,这两天确实没有再晕,也没有出现幻觉了。他看了眼旁边的人,俞天霖还在跟二太太三太太聊着,不过话题从珠宝变成了皮包。 他都不知道俞天霖居然这么博学广闻,连女人的东西都精通。不过这样也好,趁着俞天霖被绊住的时候,他赶紧回房间去解决一下。 想到这,他便对众人说自己回房取个东西,转身离开了。 第26章 不准再拒绝我 回到房里后,松竹把药箱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沈蔽日教过他注射的方法,但他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一开始的时候试了好几次都扎错了位置。沈蔽日只得自己来,每回注射的时候都让他出去守着。 今天松竹也是关上房门后就靠在廊下,随手拔起一株狗尾巴草摆弄着,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从前方拐了过来。 他一看清来人就惊得狗尾巴草都掉地上了,正要开口,就见那人急忙做了个安静的动作。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傻愣的点着头,眼睛却下意识的往身后的房门看去。 俞天霖是在北平军校待过几年的人,虽然穿着皮鞋,走路的步子迈的也大,但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走到松竹面前,挑了挑眉道:“他在里面吧。” 松竹又点头,还是那副吃惊的样子:“俞司长你怎么找过来的?” 俞天霖打量着四周:“问两个丫鬟就知道了,他在里面做什么需要你在外面守着?” “这……”松竹犹豫了。 他是看出来俞天霖对沈蔽日的心思,可他从未当着两人的面点破过这点。他只是个下人,就算贴身伺候了多年,沈蔽日毕竟是他的主子,他不可能真的去僭越。之前跟俞天霖说了那些,一来是情势所迫,二来也是沈蔽日有什么都习惯一个人扛着,他看多了也是真的不忍。 “他前两天在我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觉得我能帮到他,就别瞒着我。”俞天霖没有多言,也没有硬闯,就这么与他面对面的站着。 松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人。他的神情很严肃,就像一年多前在和平饭馆的那一面,让自己一眼就看到了希望。尽管现在有很多行为让人费解,但就像王皓晴说的,沈蔽日在俞天霖面前是另一副他们都没见过的样子。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觉得这样的大少爷比过去好多了。 想到这,松竹便悄声道:“大少爷在治疗的事是瞒着家里的,府中除了我之外就没人知道。他在里头注射,我就在外面守着。” “乱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俞天霖听完就生气了,松竹叹道:“大少爷的担子重,整个沈家都靠他一人,他只是习惯了不让人担心罢了。” 俞天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片刻后才道:“我进去看看他,你继续守着。” “俞司长。”松竹跟着俞天霖转身,叫住了他。 “你对大少爷……是真的吗?”松竹叮嘱着自己不能僭越,但这个问题他想弄明白。如果俞天霖是认真的,那他这样做也能安心些。 “不真,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来讨他嫌?”俞天霖笑道。说罢便推开门进去了。松竹看着他转身关门,脑子里却在想着他刚才那个充满苦涩意味的笑。 唉……每个人都不容易啊。松竹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狗尾巴草,继续靠在廊柱旁守着。 沈蔽日刚做完消毒,正准备拿针往手肘内侧的静脉扎去就听到推门声。他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松竹,而是那个讨厌鬼。 “你……”沈蔽日愣住了,都忘记要骂他。俞天霖快步走到桌边,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注射用具和消毒用品等,又拿起沈蔽日手上的针筒,观察里面淡蓝色的药剂,道:“这就是用来消除淤血的药?怎么是用注射的?” 沈蔽日不满的瞪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松竹怎会放你进来?” “你怎么能自己注射?万一角度不对或扎错了血管是很危险的!”俞天霖也不满的瞪着他。 沈蔽日想拿过针管,俞天霖往后一伸,他抓了个空,先前就堵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怒道:“拿来!这不是让你胡闹的东西!” “那你的行为就很可靠?瞒着家里治疗这么大的事,还自己注射。你经过专业的注射培训了?你知不知道注射是一种很危险的操作!”俞天霖头一回没有顺着他说话,而是和他对立着,愠怒的瞪着他。 沈蔽日从未见过这人生气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想了想便放下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俞天霖也知道刚才的态度有点过了,可是沈蔽日这样胡来,他哪里能忍得住。想到这,他走到沈蔽日身边,放缓了语气道:“云深哥,我不是想怪你。但你不该什么都自己担着。如果以前没人能让你依靠,那以后就有了。我在啊,我来宜州就是为了你。就算你没办法马上接受,我也希望你可以先试着依赖我。” 沈蔽日整理东西的手一顿,没有抬眼看他,也没有回答,继续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药箱里,最后只剩放针筒的位置还空着。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想着俞天霖刚才说的那些话。这样的胡话以前从不曾听人说过,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听多了麻木了,他居然没像以往那样容易生气了。 他抬起头,掌心伸向俞天霖:“把针筒还给我。” “我帮你。”俞天霖借机抓住他的手,沈蔽日立刻要抽回来,俞天霖抓着不放,补充道:“我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学过基础护理的,这些我擅长。你让我帮你,至少我熟练!” “不用,我已经注射很多天了,没你照样可以!”沈蔽日跟他较劲,手掌都被俞天霖捏红了也没能抽出来,心里那阵堵着的情绪也变了种感觉,酸胀酸胀的。 “那你让我看你的手。”在关系到他身体的问题上,俞天霖坚决不肯妥协。说话间就把他手腕的袖子往上一拨,果然看到手肘内侧的位置上青紫了一片,那几条血管上都有针孔的痕迹,数量还不少。 这一看就是外行人没扎对位置,或者注射时候没把握好推针的力度导致的。俞天霖心痛不已,也不管他还在反抗,对着那处就亲了上去。 沈蔽日刚抹过碘酒,那一块还弥漫着药的味道。俞天霖就像闻不到似的,还伸出舌来舔。 沈蔽日被他的举动吓到了,顿时觉得腰背一阵酥麻,有什么东西沿着血管直冲头顶,弄得差点没站稳要坐下去。 俞天霖舔完也没抬头,就着这个姿势看了他一眼。那双一贯温柔的眼中腾起一股浓重的占有欲,在沈蔽日惊慌的视线下拿起针筒,对着静脉戳了进去。 针刺的疼痛沿着血管传来,他紧张的手指都握拳了。俞天霖让他放松,稳稳的将针筒慢慢推到尽头,然后拔出来,拿起一旁的止血棉给他压上。 整个过程都没多余的动作,除了最开始刺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了疼之外,直到注射完毕,沈蔽日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承认,俞天霖的手法确实很专业,比他自己来好受多了。 俞天霖没有看他,认真的盯着止血棉的位置,压了约莫两分钟后才拿开:“好了,明天开始换成右手,你这左手不能再扎针了。” 沈蔽日想反驳,还没张口就听他继续道:“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帮你注射,如果你不想被家人知道这件事,就不准再拒绝我。” 第27章 云深哥,真的很痛啊 那天的生日宴,徐宴清最终还是没能踏出房门,与众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他这个主角缺席,倒也没有让气氛变糟。除了太夫人口中念叨着之外,也就只有沈蔽日和沈金玲分别去看过他。其他人吃的不亦乐乎,比起生日宴,更像是一场普通的家宴,而主角,则变成了王皓晴与俞天霖两人。 本来大夫人是想将王皓晴介绍给老爷和婆婆,以便尽快定下这桩婚事。可不知怎么回事,沈正宏像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反而和俞天霖把酒言欢,谈的不亦乐乎。二太太和三太太对她满意的这门亲事是酸葡萄心态,也不愿搭理这话题。 大夫人不甘愿,就当着一家人的面道:“老爷,你也别光顾着和俞司长喝酒。你身子不好,得忌口。咱们还是谈谈蔽日和皓晴的婚事吧。” “妈!”沈蔽日皱着眉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何必这么急。”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在桌下握起王皓晴的手,道:“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你俩不是都在交往了?这些时间也互相了解够了,再拖下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要等你三十了才让妈抱孙子啊?!” 王皓晴作为未婚女子,在男方家的饭桌上被提起婚约的事,本来就容易尴尬。大夫人还张口就来孙子,听得她红了脸,把头低下去了。 沈蔽日急了,这一桌子大小都把目光停在他身上。他在这个家长大,自然不会真的去介意家人的目光,可在这些人中间,还有一个最让他浑身不自在的人在场,即便他不去看,也能感觉到那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生怕俞天霖不管不顾的说出什么来,于是道:“这是我的事,妈你就别插手了,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这么多年了就这件事你都办不好,我要是不插手,难道你要人家皓晴也陪你一直耗着吗?”大夫人急了,说话就没顾上一桌子在看的人。 王皓晴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对大夫人道:“崔阿姨,您不要这样逼沈大哥。我和他在一起也没多久,现在就决定婚事确实太仓促了,您再多给我们些时间吧。” 她在国外留学多年,是新时代女性的思想。与沈蔽日虽然是相亲开始交往的,但她深谙缘分是不能强求的这个道理。两个人的了解如果不够,就算勉强结婚了也不会幸福。 大夫人本来还想训斥沈蔽日的,结果被她这番话一劝,倒是不好再开口了。一直没说话的太夫人终于开口道:“是啊大媳妇,你太心急了。哪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提这个,她父母我们都还没见过呢。” 沈正宏也放下杯子,道:“今日是宴清的生日宴,俞司长也在场,就不要谈家事了。” 老爷都发话了,大夫人纵然再郁闷,也只能把苦水全咽下去。沈正宏招呼众人继续吃菜,又开始和俞天霖碰酒杯了。 王皓晴见大夫人失落,就给她夹菜,又和她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沈蔽日拿起筷子又放下,这么一闹他根本就没胃口吃了,眼睛不时的往俞天霖那边瞄去。 刚才的事俞天霖全程都看在眼中,却一句话都没说。该喝酒的时候一杯都不少,与沈正宏聊着当今局势。一顿饭下来,居然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沈蔽日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等饭局结束后,沈正宏想留俞天霖继续听戏,吃晚上那顿。俞天霖说督查司还有公务要处理,下次再来拜访他。 沈正宏已经知道沈蔽日在南京时就和俞天霖相识的事了,对俞天霖更是亲了不少。让沈蔽日好好送他出去,还叮嘱他有空一定要多来家里坐坐。 俞天霖来的时候坐的是家里的车子,可他下车后就让司机开走了。现在他喝了不少酒,沈蔽日一靠进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便想着叫自家的司机来,把他送到督促司去。 俞天霖在门口等着,司机把车开到门口的时候,沈蔽日便请他上车。他喝的满脸通红,还不到醉的程度,刚才一路走出来的时候都挺稳的,这会儿不过下了几层台阶,居然脚一软。 沈蔽日立刻去扶他,被他手臂一伸就把自己抓了过去,直接挂在自己身上了。 俞天霖看着瘦,可那身常年锻炼出来的肌肉着实有不少分量。沈蔽日被他压得差点没站住,好在他自己颠了两步就站稳了,但没把手松开,就这么面对面的抱着。 沈蔽日尴尬的不行,要推开他,被他趁机把脸埋到颈侧里,在肌肤上呼了两口热气。 “俞天霖!”沈蔽日忍无可忍,又一次拧了他肋下的肉。 “啊!云深哥,真的很痛啊!”俞天霖连着被他拧了两下,还都在同一个位置上,终于忍不住了,抬起脸来控诉着。 “活该!赶紧放开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乱来!”沈蔽日一点也不心软。 俞天霖扁着嘴,模样是委屈的,视线却在他脸上打转。先是与他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停在了他的唇上。这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得沈蔽日头皮发麻,还来不及推开就见他露齿一笑:“你说,我要是在这大门口亲了你,明天街上传的谣言,会不会就变成我和你有一腿了?” “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沈蔽日不知他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满脑子都是绝不能让他当众乱来的念头。 俞天霖又笑了,这回松开了他,还替他整理好因为拥抱而歪掉的领子:“那为了你这辈子都要理我,今天我就忍了吧。” 说完又靠近了些,沈蔽日以为他还想乱来,就见他靠在自己耳畔道:“刚才谈完婚事的话题后你看了我好几次,在想什么?是不是怕我会生气?” 被他戳穿了想法,沈蔽日的耳朵都热了起来,脸上却还得绷着不露馅:“我只是怕你喝多了乱说话,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什么是不该说的?比如我喜欢你?”俞天霖低低的笑出声来。那磁性的嗓音钻进沈蔽日耳朵里,震得耳膜痒痒的,连带着胸口都有点闷了。 沈蔽日不愿再跟他那么亲近,拉开他的手退了一步:“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回去。” “好吧。”俞天霖干脆道。说罢便站直了,还风骚的整了整领带,这才转身坐进车里。 看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沈蔽日顿时明白过来刚才又被耍了,气得真想把他抓出来打一顿。 车门关上后,俞天霖把车窗摇下来,手臂交叠枕在车门上,对他笑出了一脸的灿烂:“别忘了明天开始的治疗。云深哥,我走了啊。”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德行,沈蔽日只觉得心累。正要转身回去,就看到王皓晴和大夫人从大门里跨了出来。 他迎了上去,大夫人让他把王皓晴送回去。家里的车子给俞天霖用了,他就拦了一辆黄包车,送王皓晴去洪庆饭店。 王家在宜州没有置办过产业,大夫人本想让王皓晴住在沈家,这样就免去了住饭店的麻烦。但是王皓晴坚持不肯,毕竟他俩男未婚女未嫁,这样太不合适了。 路上沈蔽日没怎么说话,王皓晴瞧了他几眼,他都看着旁边的街景,不知在想什么。 王皓晴低头看着他放在腿上的手,想了想便伸过去,十指交缠的握住了。 沈蔽日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她。 王皓晴笑道:“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沈蔽日也笑了,女孩子的手才有的柔软触感从掌心间传来,他却没有一点感觉。且不知为何,前些天他还能接受这样的牵手方式,今天就觉得别扭了,很想把手抽回来。 但是这样的动作会很明显,他不想让王皓晴尴尬,就一路忍到了洪庆饭店。 他把王皓晴送到房间门口,叮嘱她好好休息就想走。王皓晴叫住他,转身进去拿了个袋子给他:“这是我这次回家找出来的书,都是在英国的时候买的一些很不错的建筑图集。沈大哥,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沈蔽日接了过来,那袋子很沉,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着好几本厚厚的图鉴。他开心的笑了:“你有心了,我看完了就拿来还你。” “不急的,这些我基本都用不到了,你就算不还我也没事。只要……”王皓晴说到这里顿了顿,灵动的眼眸中淌出了一点期待。 “只要什么?”沈蔽日得了这些好书,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见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便也认真的凝视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王皓晴眼中的笑意渐渐明显了,对他勾了勾手指:“你靠过来些,我告诉你。” 沈蔽日不疑有他,刚靠过去就被搭住了肩膀。王皓晴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的吻了一下,然后也不说话,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沈蔽日被这个吻弄的浑身都僵,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起,连手里的袋子都拿不住了,“啪”的一声全掉在了地上。 第28章 我不会答应分手的 沈蔽日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那袋书拎的手指都痛了,他才抬起手,敲了敲面前的门。 王皓晴并不知道他没走,开门看到他的时候都怔住了:“沈大哥,你怎么……”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沈蔽日缓缓道。 他脸色不好,王皓晴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个大胆的举动,不安的看着他:“你生气了是吗?” 沈蔽日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对面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对夫妻。沈蔽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有空吗?下去喝杯咖啡吧。” 王皓晴点了点头,跟他下了楼,到洪庆饭店的西餐厅去点了两杯咖啡。 他们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服务生把咖啡送上来,王皓晴拿起喝了一口,才道:“你想说什么?” 她知道那个亲吻有些突然了,可她与沈蔽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除了偶尔牵个手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进展。她不知道沈蔽日是不是在顾虑着什么,但她不是个固守陈规的女孩,并不介意主动一些。因而在饭桌上听完大夫人的话后,她便也决定该再进一步了。 可她现在心里又没底了,主要是沈蔽日的神色不对,让她以为自己的行为还是有些仓促。可没想到等沈蔽日开了口,事情却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王皓晴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端稳,她吃惊的看着沈蔽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刚才我亲了你?” “不,和这个没有关系。”沈蔽日艰涩的摇着头:“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他知道忽然提出分手王皓晴肯定很难接受,但他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了。王皓晴对他有了期待,这种期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他对王皓晴却没有感觉,又如何能回应?继续下去,不就是在耽误人家吗? “你的问题是什么?你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解决。”王皓晴挺直脊背,神情都有些激动了。 沈蔽日愧疚的看着她:“皓清,你是个好女孩,适合更好的人。我身上担子重,家里的情况也复杂,以后你若真的嫁进来,不会快乐的。” “沈大哥,你不要找这种理由。人多的家庭哪个不复杂?我家也有两个小妈,三个弟妹,这些根本就不是重点。” 王皓晴一下就推翻了这个借口。看着她那副不愿放弃的模样,沈蔽日懊恼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 刚才他在门口沉思的时候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跟王皓晴继续下去。 毕竟这些年来,他相亲过的女子中,王皓晴确实是在性格方面最合适的一位了,既不守旧,也不张扬。而他也二十八了,再拖下去,且不说能不能遇到动心的,可能连合适的都很难了。所以他一直抱着努力的心态,逼着自己去投入,去尝试喜欢这个女孩。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仍然没办法让他产生想要亲近的感觉。就连刚才那个吻,本该是让人心动的发生,他却由心而发的生出了抵触的情绪来。 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就没有继续回答。王皓晴盯着他许久,忽然道:“沈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问题就像铜锣乍响在耳畔,把他的思绪全拉回来了。他僵硬的看着王皓晴,忽然心虚了一下,把目光移开了。 王皓晴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此刻见他视线飘忽,手指也攥成了拳,心里就有点底了。 “算了,既然不肯说我也不会逼你,但我不会答应分手的。”王皓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沈蔽日又想开口的时候继续道:“沈大哥,我觉得你很好,我不想离开你。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会等的,等到你愿意说的那一天,我也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愿意接受我。” 说罢就站了起来,把沈蔽日刚才还给她的那袋书又推了过去:“这些书既然给你了,我就不会要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做越距的事,只要像之前那样相处就好。” “不是!皓清,我……”沈蔽日想要解释,王皓晴却飞快的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只觉得那袋书犹如烫手山芋,再也品不到刚拿到时的喜悦了。 “沈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在椅子边上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服务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能上前来询问。 “没什么。”他摇着头,拿起那袋书就结账回去了。本想着再找机会跟王皓晴谈,没想到刚跨进家门,就看到松竹匆匆迎了上来:“大少爷你总算回来了!不得了了,沈春寒又闯祸了。您赶紧进去吧,大夫人在前厅都骂开了。” 沈蔽日心一沉,把那袋书往松竹怀里一塞,立刻往前厅去。 路上看到的丫鬟家丁们个个脸上都带着窥探和鄙视,等他终于走到前厅外面时,听到里头传来了大夫人的叱骂声以及两个女人的哭声。 他今天也不知是 第几回叹气了,一跨进门槛便看到一位中年妇人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位年轻的姑娘,二人都在抹眼泪。大夫人和沈老爷则坐在太师椅上,沈老爷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大夫人骂骂咧咧,看他进来后便停了下来,但仍能看出有很重的火药味。 那夫人原本侧身坐着,结果眼角瞥见他进来了,顿时起身到他面前,开口便哭嚎了起来:“蔽日啊!你可得救救你弟弟,他,他这回闯了大祸了!” 沈蔽日忙扶住那妇人:“小姨别急,天大的事都有办法解决的,出什么事了您慢慢说。” “可不就是天大的事!都出人命了!闹到了警察局还能怎么解决?难道真要拿钱去贿赂那些警察?!”大夫人骂道。 沈蔽日蹙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那妇人是沈正宏的亲妹妹,叫沈玉芝。以前也是沈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奈何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非要嫁给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当时为了这个男人与家里的关系闹得僵极了,差点要脱离沈家。多亏沈正宏在那件事上帮了她不少。但她结婚后就少了往来,也随着夫家搬离到外地去了,直到几年前那男人去世了,她才带着孩子回到宜州。 本来沈玉芝母子是没有资格再继续享受沈家族长宗亲们的照料的,她哭着来找沈正宏,沈正宏怜她母子孤苦无依,就让她给儿子改姓沈,入沈家的族谱,这才得了那些宗亲们的承认,日子也算是能继续过下去了。 自那以后,沈正宏便经常在钱财上给予沈玉芝母子帮助,甚至让沈春寒进了沈蔽日当时读书的南京少书院。可沈春寒并不是读书的料,三天两头逃课打架被告状不说,还经常惹祸,每回都是由沈蔽日来给他善后的。 因而沈玉芝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就不肯放了。拼命的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春寒那孩子是爱闹了些,可他哪敢杀人啊!他自小连看我杀鱼都害怕,这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蔽一定要救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可真的就不活了!” 说罢便要给沈蔽日跪下去,沈蔽日赶紧扶起她,却没扶住她身边那位年轻的姑娘。 这姑娘是沈春寒的未婚妻,去年定下的婚事,本想着等明年沈春寒毕业后就能回家成亲了,谁成想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她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也知书识礼,品貌端庄。跪下后便匍匐在沈蔽日脚边,声泪俱下道:“大少爷,求您救救春寒少爷吧!他一定不会杀人的,求您了!” 沈蔽日想让她起来,结果大夫人先坐不住了,过来把自己拉到了自己身后,骂道:“你们这家人真是没完没了了啊!你儿子这些年来惹了多少麻烦?老爷和蔽日给你们善后多少回了?这次的事闹得这么严重,你让蔽日怎么帮?帮你去劫狱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我只是想求蔽日去疏通一下关系。他在南京读过书,肯定认识不少人的!”沈玉芝说罢又到沈正宏面前跪下,继续求道:“大哥,我知道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我就再求你一回,真的是最后一回了!等春寒回来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保证他再也不敢惹祸了!” 她摇着沈正宏的膝盖,哭的泣不成声。沈蔽日不忍,奈何被大夫人拽着不让动。眼看着气氛僵持下来了,外头及时响起了敲门声:“老爷,四太太还在吐。小林大夫说症状一直下不去,还是得去西医院看看。” 说话的是管家,沈正宏终于睁开眼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玉芝。 他与沈玉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自小关系就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一再照顾这对母子的缘故。看着涕泪横流的妹妹,他叹着气,弯腰把人扶了起来:“罢了,先让蔽日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再说吧。” “多谢大哥!多谢!多谢!”得了他的这句话,沈玉芝紧绷的情绪终于缓下了些,但她话音刚落就听大夫人怒道:“老爷!你答应的爽快了,蔽日该怎么办!现在政府抓贪官抓的那么严,难道你真要让他去贿赂南京那边的?!” 沈正宏并没回答她,而是看着沈蔽日道:“我先去瞧瞧你四妈的情况,等等你来我房间说。” 第29章 既然要追你,当然要在你身边了 沈蔽日回到书房,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南京少书院,找沈春寒的老师问明了情况,又联系了自己在读书时候关系不错的一位同学。 对方是南京大通报社的记者,叫苏峥,得了沈蔽日的拜托后就去调查了下,约莫一个多小时就回电话过来了。 苏峥说的案情和沈春寒老师说的没什么出入。都是沈春寒在俱乐部喝酒,因为女人跟一个洋人起了口角,还打了起来。当时是被人劝开了,一个多小时后那洋人被人发现死在了厕所里。致命伤在额头上,现场还有一个染血的洋酒瓶。 警察局来调查取证,每个包厢都查了过去。根据俱乐部的酒水出单记录,这种洋酒有好几个包厢都点了,每个包厢的酒瓶都在,唯独沈春寒所在的包厢不见了这个瓶子。 沈春寒是和一个朋友出来喝酒的,眼下他醉的稀里糊涂,坐都坐不起来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那个朋友也是个学生,根本不敢说话。倒是店老板立马站出来指证他和那个洋人发生过争执,于是他就被当做嫌犯直接抓了起来。 得知沈春寒是沈蔽日的表弟后,苏峥还提醒他要小心些。说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洋人,涉案凶手又是高等学府的大学生,所以南京政府方面很忌讳,不准任何采访报道。案件直接走司法程序,没有任何拖延,可能这几天就会提审判决了。 沈蔽日谢过了他的帮忙,把电话挂掉后,又沉思了一会儿才去了沈正宏那边。 他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明了,沈正宏问他有没有办法。他说这个不好办,毕竟受害者是洋人。在南京那种地方,洋人的地位比国人高许多,而且沈春寒有杀人动机,又有人证物证在,想要洗脱罪名恐怕很难。 沈正宏思考了片刻,道:“你还是亲自去南京一趟,不管怎样先见春寒一面,把情况了解清楚。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他,那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是,那我明天就去。铺子的生意有老张他们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沈蔽日道。 沈正宏点着头:“你记得量力而为就好,别为了救人去做糊涂事。” 沈蔽日应下了,回房就去准备出门的事。沈玉芝听说他明天就要去南京,非要跟他一起去。被沈正宏给拦下了,说她身子不好,这样长途跋涉的过去免不得要受罪,说不定还成了拖累。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哀求沈蔽日一定要尽力,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出来。 沈蔽日安抚完她,让松竹去买了明天一早去南京的火车票,自己回店里交代了下,再拐去商会,和陈震则说了要出门一趟。 陈震则得知他家中的麻烦,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说暂时不必了。等交代完,天都黑下来了。 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他累得想马上就躺下睡觉,偏偏之前因为治病而沉积下来的公务堆了不少。他这一走也不知要多久,只能趁着今晚把事情都做完了。 叶琪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主动留下来帮他忙,等桌上的公务都处理完后,天边也泛起鱼肚白了。 他一夜未眠,头又开始痛了。叶琪给他泡了一杯牛奶,让他去休息室里躺一下。他看了眼时钟,已经快来不及了,于是立刻回家梳洗,踩着点赶去了火车站。 这趟出门的时间太赶,头等车卧票的位置已经售完了,松竹只买到了二等车的卧票。 这种车厢是六人一间的,虽然铺位也算舒服,可是比起头等车来说吵了许多。他上车后就想躺下休息,对面的女人带着个两岁的孩子,那孩子一点也不安生,就算有松竹在旁守着,还是吵到他好几回。 他头疼难忍,翻来覆去了许久才沉沉的睡着,本来想着能睡到中午就很不错了,结果一睁开眼,四周居然都暗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他不禁想伸个懒腰再坐起来,手一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身边躺着个人。 就着窗外朦胧的一点月光,他转过身来看了眼,顿时被吓到了。 俞天霖躺在他身后,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一头豹子审视着他。但在他转过来后就弯起眼睛笑了,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温柔道:“醒了?睡得好吗?” 沈蔽日往后一躲,差点要掉下去。俞天霖把他捞回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别乱动,这床两个人躺着太小了,会滚下去的。” 沈蔽日惊的都忘记他的无礼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松竹呢?” “他在二等车那边,这个时间应该睡着了。”俞天霖打了个哈欠,抵着沈蔽日的额头道:“我既然要追你,当然要在你身边了。” 他一开口就说胡话,沈蔽日没心思开玩笑,把他的头推开,想要坐起来。俞天霖箍着他的腰不放:“别起来了,现在都很晚了,继续睡吧。” 沈蔽日用力掰开腰间的手指,俞天霖只得松开,看着他坐起来穿鞋,又四处看了看,对自己道:“这是头等车?” 俞天霖慵懒的靠在墙上,继续打哈欠:“是啊,我把你抱过来的。” “你怎么买到车票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出来了?”沈蔽日继续问。 俞天霖自然不会告诉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这种事了,于是道:“昨天有东西落你家了,后来想起来就过去取,听说了你家的事。” 他这话虽是谎话,却不担心沈蔽日会看穿,毕竟沈蔽日从昨天下午起就不在家了。 沈蔽日皱了皱眉,即便不满他这种瞒着自己的举动,却也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生气也没有意义。只是要继续跟他睡一张床肯定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便开门要出去。 俞天霖鞋都顾不上穿,匆忙下来把他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沈蔽日斜了他一眼:“自然是回二等车。” 俞天霖听完就笑了起来,对他挤了挤眼睛:“不巧了,这卧铺的主人现在就睡在你原来的床上,你要过去的话松竹就没地方睡了。我可不会跟他同床。” 沈蔽日被这话噎的无法反驳,只能狠狠瞪他一眼。俞天霖立刻讨好道:“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些。松竹说你忙了一夜都没睡,那边那么吵,我担心你睡不着头痛又要犯了。” 俞天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担忧的视线就这么坦诚的落进沈蔽日的眼睛里。明明是昏暗的环境,那双眼中的深情却像窗外的月光,温柔了这小小的一室。 他这样处处为自己着想,即便举止有些不妥,沈蔽日终究还是没法再计较下去了。只得又一次伸向门把手。 俞天霖以为他还要走,赶紧拉着他:“你还想过去?” “我去厕所!” 知道归知道,但被他这样贴身缠着还是没能忍住不爽。沈蔽日赏了他个白眼,他倒咧嘴一笑,主动打开车门,指着隔着三间距离的一扇门道:“那就是洗手间,你先去。对了你该饿了吧?我带了很多吃的来,洗漱一下就吃点东西吧。” ===== 从宜州开往南京的火车要开两天两夜,这两天来除了去厕所外,俞天霖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沈蔽日身边。 这种没有私人空间的举动本该让沈蔽日反感才是,可不知是不是他心里在担心着沈春寒的事,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排斥的明显了。 俞天霖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他这次去南京的目的,让他放宽心,说南京政府里有自己的至交好友。如果真的不是沈春寒做的,肯定能放出来。 沈蔽日却没法那么乐观。等火车到了南京后,他便让松竹把行李送去下榻的饭店,自己则一步不停的往南京拘留所赶去。 俞天霖陪着他一起过去,拘留所的人公事公办,他们是见不到待审的犯人的。俞天霖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那守门的就过来了,主动请他们进去。 “你不是没有在南京待过?怎会有这样的朋友?”沈蔽日是知道俞天霖只在那年暑假的时候来过南京的,因而觉得奇怪。 “是我的发小,大学在南京读的,毕业后就留在南京了。”俞天霖随口道。 沈蔽日点了点头,他现在着急见沈春寒,也就没有多问。二人在会面室坐着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对面传来了铁链剐蹭地板的声音,接着铁门就被打开了,穿着囚服,形容狼狈的沈春寒被狱警带了进来。 他一看到沈蔽日就想扑过来,被狱警一左一右的拽住肩膀,呵斥他坐下说话。 沈春寒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突然在牢狱里待了几天,再加上遭受了杀人犯罪名的惊吓,精神早就处于崩溃边缘了。 他一坐下就开始发抖,一张嘴就哭了起来,不住的叫着:“大表哥救我,大表哥救命。”之类的话。 沈蔽日从未见过他这副惨样,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忙问他怎么回事。 沈春寒想说话,可他哭的停不下来,鼻涕眼泪挂了满脸。俞天霖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在沈蔽日耳畔悄声道:“你这表弟怂成这样,真不像有胆量杀人的。”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说到沈蔽日心里去了。他也觉得以沈春寒的性子,即便喝醉了也不可能做那种事,就劝着沈春寒冷静些,不管怎样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否则他们即便想帮,也无从下手。 第30章 云深哥,你脸红了 沈春寒打了几个嗝,在最初的情绪发泄出来后终于能说话了。他断断续续的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沈蔽日凝神听着,同时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坦荡迫切,确实不像在撒谎,便已经了然了。 沈春寒说的与苏峥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沈春寒是当事人,他说自己当时醉的都站不起来了,连去警察局都是被人扛着胳膊架去的,这种状态下又如何有力气去杀那个比他高大的洋人。 苏峥提供的情报中有说,死者是会计师,在南京法租界住了很多年。但是一直单身,是南京几家知名俱乐部的常客,可见对方的私生活方面并不简单。 俞天霖在旁听了许久,一直没有出过声,都是沈蔽日在问。但他曾在军校和军队中都待过,自然熟知审讯的技法。不过这个沈春寒根本用不到那些手段,光看眼神和微表情动作就知道是个表里如一的草包了。 他心里有了主意,让沈蔽日在这里先陪着沈春寒,自己出去打了个电话。 之前带路的那名狱警一直守在门外,见他出来了便主动迎上来:“不知俞先生有什么指示?” 俞天霖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指示不敢,你这哪有电话?” 狱警立马带他去了值班的办公室,俞天霖也不介意狱警就站旁边,直接拨了个号码过去。电话一通就传来对方的声音:“怎么样了?” “见到了。不过现在不方便说,你在哪?我去找你谈。”俞天霖道。 “你不熟南京的路,我现在派车过去接你吧,你在那边等着。” 俞天霖应下,把电话挂了,又回到会面室去。 沈蔽日把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他进去的时候看到沈春寒又在哭,顿时想翻白眼了,走到沈蔽日身边,附在那人的耳畔道:“我约了朋友见面谈这件事,你跟我一起去吧。” 沈蔽日便安慰沈春寒,说自己会尽量帮忙的。见他要走,沈春寒又开始恐慌了。沈蔽日好说歹说才把他劝的稍微冷静些,在他的再三叮嘱下走了出去。 安抚沈春寒花了不少时间,因而刚离开拘留所的大门,就看到一人从对面的吉普车上下来,快步朝他们跑来。 “俞少,好久不见。”来人笑的一脸春风,走到俞天霖面前双脚立定,对他行了个军礼。 俞天霖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王沐,怎么是你过来了?” “副委员长怕其他人怠慢您,特地让我过来接的。要不是他刚好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走不开,他就亲自来接您了。”王沐五官硬朗,笑起来却有些憨厚。俞天霖侧开身,介绍旁边的人:“这位是沈蔽日,和我一起从宜州来的。”说罢又对沈蔽日道:“他是王沐,是我那位发小身边的副手。” 王沐对沈蔽日伸出右手,恭敬道:“沈先生您好,远到而来辛苦了。” 沈蔽日握住他的手,礼貌的笑道:“幸会,是你客气了。” 等他俩打完了招呼,俞天霖就把沈蔽日的手抽了回来,道:“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先过去吧。” 王沐便带着二人上了吉普车,一路朝向南京军区驶去。 路上俞天霖一边跟王沐聊着,一边观察着沈蔽日的神色。沈蔽日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眉宇间满是忧虑,显然是在担心。但是又不问他这位朋友是做什么的,想来也是懂得不该多问的道理,在等他主动说。 等车子驶入南京军区的闸口时,俞天霖才在他耳畔悄声道:“别担心,雪唯跟我是从小到大的关系,如果沈春寒没做过,他肯定能把人弄出来。” 沈蔽日转头看着他,干燥的唇动了动,终于问道:“雪唯?你这位朋友是女的?” “他叫胡雪唯,名字听着像女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俞天霖笑道。 沈蔽日点着头,视线又一次转向了窗外。此次若无俞天霖跟来,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顺利了,光是想见沈春寒可能都很难。毕竟他离开南京多年,当时的大学同学们几乎都失去了联络。南京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故地,除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外,就没有其他可以留存的记忆了。 想到大学时光,他就想起了身边那人。若无那年暑假的相遇,他和俞天霖也不会相识,若无后来他的历险,俞天霖也不会救了他,他们之间,就更不会发生那么多不该发生的…… 想到这,沈蔽日蜷紧了手指,胸口有些说不上来的闷。不知是不是被俞天霖看出来了,他的肩膀一重,俞天霖又一次靠在他耳畔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他们坐的是军用吉普车,比起平稳的小车来说确实不太舒服。不过沈蔽日也不是那么娇贵的,他摇头,逼着自己不要继续想那些没用的:“没事,我就是担心春寒。” “别担心,有我在的。”俞天霖把手伸过去,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他想要抽回来,被俞天霖紧紧握着不放。 他生气了,瞪着俞天霖,用嘴型说别乱来。没想到俞天霖仗着前面座位高,看不到他们这个角度,居然凑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这一吻还不够,还把舌头伸出来,在他唇上转了一圈。 这吉普车是开着窗户的,路上没什么人,可两旁都是一栋接一栋的楼。沈蔽日没想到这混蛋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立刻就想推他。没想到俞天霖主动让开了,还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的嘴太干了,这下就好看多了。” 沈蔽日气的想照他脸上来一下,偏偏前面还坐着司机和王沐。只能狠狠地白了眼,就着还牵在一起的手报复了下,把俞天霖的虎口都掐青了。 俞天霖痛的倒吸凉气,笑容却停不下来。还又一次不怕死的凑到他耳边:“云深哥,你脸红了。” “那是被你气的!”沈蔽日咬牙切齿的瞪他,由于不敢说大声,那样子更显得好欺负了。 俞天霖简直太喜欢他这副有情绪的模样了,差点控制不住又要亲过去,好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王沐转过来:“到了,下车吧。” 第31章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好朋友? 沈蔽日跟着俞天霖下了车,王沐将他们带进了一栋四层的办公楼。在进入大门的时候警卫员要求他们出示证件,王沐将胡雪唯手签的条子递给对方,确认无误后便上了楼。 胡雪唯还在会议室里开会,王沐将他们带到会客室等待,给他们上了茶和点心,让他们稍微休息下,自己先出去了。 门一关,俞天霖就靠近沈蔽日道:“吃点东西吧,你下火车后就什么都没吃了。” 沈蔽日没有心情吃,他端起茶来喝了两口。见俞天霖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的吃绿豆糕,想了想还是道:“你这位朋友的职级很高?” 他对军队的职级没有了解过。刚才听王沐提到副委员长,再联想之前听陈震则提起过的俞天霖在北平的家庭背景,难免有些不安。 他在宜州时也接触过不少政府官员,就连宜州市长都数次同桌吃饭过。本不会怯场,可这次牵连到命案,还是关系到洋人的命案,如果经手的人职级越高,只怕到时候反而会越不利。 “他是管政务的,具体的我也不好说。但是你放心,南京这边的几个租界都和军区有密切往来,只要不是沈春寒做的,肯定有办法解决。”俞天霖笑着安他的心,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他嘴边:“吃点吧,跟我出来可不能这么累。” “我真的没胃口。”沈蔽日推开他的手,话音刚落,肚子就像在反抗这个举动一样,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俞天霖愣了愣,随即转开脸,硬是把笑声给吞了下去。沈蔽日被自己打脸了,恼的不行,就把错又怪到了俞天霖头上,想着都是这个混账在旁边吃的那么香的缘故。正想着该怎么挽回脸面,门就被推开了。 “抱歉了天霖,我那边的会实在是走不开,让你久等了。” 进来的人穿着墨绿色的军装,身姿挺拔,俊秀的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一看到俞天霖就把手上的文件夹丢到茶几上,伸开双臂看着他。 俞天霖笑盈盈的走过去,敞开双臂将人抱进怀中,拍了拍后背道:“你一向是大忙人,这次能抽出时间来应酬我已经很感激了。” “说什么傻话,对你哪会是应酬。”胡雪唯不满道,双手握住俞天霖的腰,用指尖捏了几下:“你在宜州那边还适应吗?怎么觉得你瘦了。是不是太累了?要是不行就回北平去,或者来南京,别死犟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 他一张嘴就把宜州贬成这样,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的沈蔽日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尽管比不得北平南京的繁华,但宜州好歹是西南地区的枢纽城市,怎么就成了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了。 他心里不舒服,但是脸上没表现出来。只是他不说,有人却替他说了。 俞天霖放开胡雪唯:“哪里鸟不拉屎了,你有时间真该去看看。宜州也是很繁华的,而且那边是川渝的菜系,很对我胃口,吃的我完全不想走了。” 胡雪唯嫌弃道:“想吃的话请几个川渝的厨子不就好了,真不懂你干嘛非要去那种地方找罪受。” 俞天霖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身拉过沈蔽日,介绍道:“这是胡雪唯。”然后又看着胡雪唯道:“他是沈蔽日,就是我电话里跟你提到的沈春寒的表哥。” 沈蔽日伸出手去:“你好。” 胡雪唯脸上的笑意减了三分,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神态间多了些傲慢:“你好。” 他没有握沈蔽日的手,只是用指尖碰了碰就放下了,又看着俞天霖道:“那件事我已经了解过了,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仅凭酒瓶和纠纷就断定是沈春寒杀人确实证据不足。不过警察那边不敢放人。” 俞天霖问道:“是因为租界?” 胡雪唯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杯子把剩下半杯水都喝了,道:“是。你也知道租界洋人的地位是高于国人的,对方还是政府的会计师。这件事被法租界的领事咬着不放,警察又没查到新的证据,只能提交庭审判决了。” 听到这里,沈蔽日的心一紧,想要开口就听俞天霖继续道:“不对。我问过景源的,根据《民国宪法》和《租界条例》,这类型的杀人案就算提交庭审判决也必须留有时间准备各项资料,绝不可能出现从案发到提交庭审时间不足一周的情况。” 胡雪唯认同道:“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有点怀疑这个洋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也有可能是杀他的不是普通人。”俞天霖补充道。 胡雪唯看了他一眼,前一刻神情还是严肃的,这会儿却笑了起来:“说吧,希望我怎么帮你?” 俞天霖道:“查那个洋人的背景,工作和私生活方面有没有金钱感情的纠纷。会在那种公众场所杀人,还摆出这么漏洞百出的证据,不像是专业的手法。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长时间的恩怨,在俱乐部偶遇后,就想栽赃到沈春寒身上。所以还要查那天出入俱乐部的人员名单,包括老板和职员的资料。” 胡雪唯点着头:“这些不难,我让王沐安排下去。还有律师,我已经给你找了专门打租界命案的赵大状,他在这一行很有名气。等下你们去见他,可以和他谈谈看法。” 俞天霖笑道:“还是你办事靠谱,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 胡雪唯也笑:“你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我让王沐定了醉香楼的贵宾间,今晚先给你接风洗尘。” “不了。”俞天霖看了沈蔽日一眼:“这事没处理完,我和他都没心情吃喝。还是等案子有了结果再说吧。” 胡雪唯这才又一次去看沈蔽日,道:“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好朋友?” “因为没想着还能再遇见他。”俞天霖笑道:“好了,我也不耽误你办公了,先去找那个赵大状。有什么电话联系,我就住在后景饭店。” 胡雪唯道:“来南京还住什么饭店,搬去我那吧,有的是房间。” “别了。你那是军区的辖地,他住不惯的。”俞天霖又一次拒绝了。 胡雪唯没有强求,只是将探究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沈蔽日身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替别人考虑过。” 他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俞天霖没听出来,沈蔽日却觉得别扭了。总觉得这个胡雪唯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俞天霖和胡雪唯又聊了几句就告辞了,胡雪唯把他们送到楼下,让王沐继续开车送他们去赵大状的律师楼。 路上沈蔽日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离开军区后,车子又开了十几公里,周围才逐渐开始有人烟。 俞天霖一直盯着他看,见窗外的风总是会将他鬓边的一点发吹到眼角,便主动伸过手来,把那缕头发别到他耳朵后面去。 沈蔽日盯着窗外的风景,其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俞天霖忽然把手伸过来,他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到俞天霖的手触上他的耳廓后,他才想到要往后躲。 可他身后就是座椅,又能往哪里躲。 俞天霖本来也没想吻他,但见他这个防备的动作,忽然就想逗逗他,好让他放松下来。于是靠过来,先是在极近的距离停下,感觉到他瞪直了眼,紧张的呼吸都停顿了,这才亲上去,用舌尖顶开那两瓣柔软的唇,想要钻进去作恶。 沈蔽日满脑子都是将这个混账推开的念头,可是耳边又一直传来前排王沐和司机聊天的声音。他怕动静大了会惹来前面那两人的注意,结果就是双手都抵在俞天霖胸口了,却愣是没敢用力推开。 就是这一下犹豫,俞天霖便把他的呼吸夺走了。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 第一个吻,却是最刺激的一个。 沈蔽日死死咬着牙关不让俞天霖进来,手也暗暗用力挡着他的靠近,奈何他们是在车里,空间有限,两个男人缩在一个角落里,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 何况俞天霖根本不理他的拒绝,在他口中掠夺也就算了,还一手绕过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脑后,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不放。 他眼前是俞天霖近在咫尺的五官,那人不似他这样担惊害怕,反而一脸痴迷的模样。他好几次都想去咬嘴里的舌头,偏偏王沐的笑声又不时的传来,他真怕咬下去俞天霖会叫出来。只能被迫回应着,直到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他终于忍不住捶了俞天霖,摇着头想要避开。 俞天霖意犹未尽的放开他,见他满脸通红,嘴唇被蹂躏的,上面还挂着一丝晶莹。顿时脑子一热,又要啃上来了。 沈蔽日终于受不了了,双手拧着他的耳朵往两边掐去。 这一下根本没留情,俞天霖被拧的耳朵都要掉下来了,忙哀叫着求饶。 王沐立刻转头看来:“怎么了?” 沈蔽日在王沐转头的瞬间也转开头去,脸对着窗户的方向。尽管呼吸很急促,可这个角度王沐是看不到他的脸的。 所以王沐只看到俞天霖捂着两只耳朵,明明痛得不行还要强装着笑脸:“没什么,刚才耳朵痒,结果又抓痛了。” 第32章 醉了还能正中靶心 赵大状的律师楼位于南京主干道的和平大道上,车子一驶入这里,便能感受到南京的繁华确实不是宜州可比的。 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典型的骑楼建筑,各色店铺鳞次栉比。街上往来的皆是身着华服的男女,有不少金发洋人穿插其间,但是无人多看一眼。路边下棋的大爷们正围在楼梯旁厮杀,车子驶过的时候能听到笑骂声,还有两个巡逻的警察饶有兴致的在旁观望。沈蔽日把头伸出来一些,刚好和一个路过的大妈打了个照面。她拎着菜篮,虽穿着下人的服侍,眼神却囧囧有光,看到沈蔽日的时候不卑不亢,仿佛对这种政府的军用吉普早就司空见惯了。 这是沈蔽日记忆里的南京城。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繁华依旧,却也变得陌生了。 见他把头伸出去左右张望着,俞天霖也靠上来:“在看什么?别伸的那么出去,危险的。” 沈蔽日刚刚还在生俞天霖的气,这会儿却没那心思了,看着旧日的光景,心里生出了满满的怀念之情。 以前他在南京读书的时候,不知来过多少回和平大道。他记得这里有家广式早茶铺的丝袜奶茶和菠萝包很美味,也记得街心公园的南京市图书馆,那是他最喜欢的南京建筑,还有街尾巷子里勾鞋垫的老婆婆。沈蔽日穿惯了布鞋,那老婆婆的摊子不起眼,但手艺绝佳,不少老南京人都在她这里买鞋垫。婆婆身子硬朗又健谈,总是让他想起自小便关爱他的奶奶,只是不知婆婆是否还健在,是否仍勾着鞋垫等人去买。 沈蔽日盯着道路前方,想看一眼那个摊子还在不在,可惜车子开到中段就停下了。 见他脸上有失望之色,俞天霖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蔽日把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打开车门下去了。他此行的目的是解决沈春寒的麻烦,而不是悠闲的寻找旧时光的。 俞天霖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跟下了车。 王沐带着他们上了律师楼的二楼,赵大状已经接到胡雪唯的电话了,在办公室接待了他们。沈蔽日问了赵大状的看法,赵大状说沈春寒的案子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人证的问题。 沈春寒那天是跟一个同学一起去的,警察到的时候那位同学还在场,但是对方也喝多了,记不得了,现场陪酒的两个小姐也以喝多了为由。其实就算不这么说警察也不会采信陪酒女的证词。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找到其他突破点,这就只能从那个被害者身上着手。但对方是法租界的洋人,还是南京政府的会计师。这种身份的人绝不是赵大状可以插手去查的,所以只能等胡雪唯那边的消息了。 他们谈到了下午四点多,赵大状接下来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俞天霖和沈蔽日便起身告辞了。 从上午下火车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跑了三个地方,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顿饭。沈蔽日依然没胃口,俞天霖担心他的胃病要犯,硬是拉着他去吃东西。 这条和平大道俞天霖不熟,但那年暑假,他和表哥以及沈蔽日倒是来过的。 第一次来就是表哥给他接风,在和平大道的南湘馆点了一桌子菜。 他记得那家店的菜很不错,就让王沐把车停在南湘馆楼下,拉着沈蔽日上去,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把菜牌递给他们,俞天霖让沈蔽日先点,沈蔽日随手点了两道便递给他了,心不在焉的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俞天霖无奈的叹着气,指着菜牌又点了几道合沈蔽日口味的菜,想了想,又让服务员上瓶竹叶青来。 这次出来的时候沈蔽日把药停了,一来他不知道要出来多久,二来在外注射也不方便。俞天霖知道后怪他乱来,可也没有办法了。不过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他想让沈蔽日放松下来,好像也只有喝酒这个法子了。 他点完菜后也没说话,转着筷子看对面的人。沈蔽日心里压着事,根本没心思理他。等服务员把酒菜都端上来后,俞天霖提醒他趁热吃,在他动了几筷子后才开始倒酒,让沈蔽日喝两口。 沈蔽日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就喝,喝完了俞天霖就给他倒,还提醒他吃菜。一顿饭下来,那瓶竹叶青几乎都是沈蔽日喝下去的,俞天霖就碰了两口。 竹叶青的纯度高,沈蔽日喝完就有点上头了,单手支着额角,转动着空的酒杯道:“再倒。”说罢打了个酒嗝。 他本不是酒量这么差的人,可自从胃病变严重后就碰的少了,加上最近不是在吃补药就是在喝药,这一瓶下去症状就明显了。俞天霖把空掉的酒瓶倒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没了。” “再叫一瓶。”他不满的瞪着俞天霖,觉得那张脸比平时看着更讨厌了。特别是盯着他看的时候,真想从桌子下面踹一脚过去。 “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俞天霖只是想让他喝些酒放松下来,可不想让他喝醉了伤身。于是也不理会他的抗议,叫来服务员结账。 沈蔽日的理智仍在,就算很不喜欢俞天霖这么不听话的样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结完账后俞天霖要来扶他,他还能把人推开,自己往楼梯走去。 俞天霖怕他走不清楚会滚下去,就抢着走在他前面,结果才走了几级,他就真的脚一软撞在了俞天霖的背上。 这楼梯是有转角的,一个服务员正好端着汤拐上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手里的汤都洒了。可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俞天霖站的稳稳的,还转身抱住沈蔽日,一弯腰就把人横抱了起来。 沈蔽日的身子骤然悬空,下意识的搂紧了俞天霖的脖子。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的时候,俞天霖已经抱着他走下楼,在大厅食客们惊讶的目光中坦坦荡荡的回到车里。 沈蔽日后知后觉的难堪了起来,在俞天霖也坐上来,想要看他情况的时候抬起手,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俞天霖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耳光,顿时愣住了,前排的王沐和司机也纷纷转过头来。沈蔽日被他们这样一看,莫名觉得更难堪了,伸手就要去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俞天霖赶紧按住他,对王沐道:“他喝多了,送我们回饭店去。” 王沐便让司机开车,路上还关切的问了沈蔽日有没有事。沈蔽日在打完俞天霖那一巴掌后就冷静了下来,他是喝上头了,可没有醉。刚才那一下举动不受控制,已经很丢脸了,他不允许自己做更丢脸的事,于是缩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 他安静下来了,俞天霖却没有放心,一直担忧的看着他。到了饭店后,王沐便回去了,沈蔽日也不要俞天霖扶,自己走进饭店大堂。 松竹一直在大堂的沙发上等他们,见他们回来了马上迎来,一靠近就闻到了沈蔽日身上的酒味。 “大少爷您喝酒了?”松竹扶着他的手臂道。 沈蔽日把松竹推开,道:“回房去。”说罢就往电梯的方向走,松竹只得求助的看向俞天霖:“俞司长,大少爷怎么瞧着不开心的样子?没出什么事吧?” 俞天霖让松竹放心:“没什么,他这几天压力大,喝点酒放松一下。” 见他说完就追了上去,松竹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进电梯,到了5楼。 出电梯后便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旁都是紧闭的房门。沈蔽日问松竹房间在哪,松竹说507和508。沈蔽日听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松竹打开507的房门,等他进去后就想跟进去,被俞天霖拉住了领子:“我和他一间房,你去住508。” 说罢就拿过507的钥匙,也不等松竹反应过来就把门关上了。 松竹“哎”了一声,但看着门已经关上了,只得走到隔壁的508去。反正俞天霖喜欢他家大少爷,把人交给俞天霖来照顾也不会有问题的。 松竹这么想着安自己的心,进房后就脱掉鞋袜,躺在床上补起眠来,殊不知隔壁正上演着一场动作戏。 沈蔽日一进去就往床上倒,正想终于能睡了就感觉到有人在动他的脚。他抬起头来,见俞天霖弯着腰,正在给他脱鞋袜。他不乐意了,刚刚积攒了一肚子的不爽全涌上了脑子,抬腿就往俞天霖的大腿踹去。 可他忘了自己喝多了,不但踹的没什么威力,还踹歪了,一脚正中靶心。 俞天霖痛得叫了起来,捂着那里就蹲了下去。沈蔽日愣住了,耳畔响着俞天霖的呼通声,又想着脚心刚才踹到的柔软触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迟疑着坐起来,见俞天霖低着头,好像真的很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了,爬到床尾去拍俞天霖的肩膀:“你怎么样了?” 俞天霖依旧捂着那里倒吸凉气,沈蔽日等了一会儿都没见人抬头理一下自己,心里更愧疚了,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去厕所检查一下吧,如果不行就去看看医生。” 第33章 是你害我受伤的,怎么都该你帮我检查 俞天霖终于抬起头来了。 沈蔽日以为他会生气的,没想到他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眼里无声的控诉就像,像……沈蔽日不知怎么形容,这个表情让他想起了自己还在英国读书的二弟沈观澜。 是了,很像沈观澜小时候调皮受伤后的模样。拉着自己的手,委屈巴巴的叫“大哥,我好痛啊。” 俞天霖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在这时恰到好处的也叫了一声“好痛啊。” 沈蔽日“噗嗤”一笑,这回真的没忍住了,撑着他的肩膀笑的停不下来了。 见他踹疼了自己也不在意,还笑的这么开心,俞天霖不干了。忍着疼痛站起来,却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扑上去,而是撑着床坐在他身边,看他笑的后仰在床上,眼角都有泪光了,心里也渐渐柔软了下来。 自重逢后,他从未见沈蔽日笑的这么开怀过。 虽然知道多半是酒精的作用,可是只要能放松下来就是好事。他握住那人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受伤的部位上,道:“云深哥,你怎么都不心疼我,还笑成这样。万一不能用了以后你该怎么办?” 沈蔽日笑的差不多了,听到他这胡话,居然也没像往常那样生气,只是照例想把手抽回来。刚动就听俞天霖“嘶”了声:“别,是真的痛。” 沈蔽日不能动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俞天霖坐在自己身边,一副等着他安慰的可怜相。再想起自己刚才那一脚确实过分了,便缓下语气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快去厕所看看有没事吧,别耽误了。” 俞天霖打量着他的眉眼,见他神态温柔了下来,就俯身靠近他道:“是你害我受伤的,怎么都该你帮我检查。” 沈蔽日只是喝上头了,并没有醉,因而他能分辨出俞天霖话中的意思。他尴尬的转开脸,想抽回手就被俞天霖捏住了下巴,又被迫转了回来,接着嘴就被人堵上了。 俞天霖跨过他的腰,压着他不让动。他想推开俞天霖,结果被俞天霖趁机握住,十指相扣在了一起。那人啃着他的嘴,用呢喃的声音提醒他还是好痛,要他用吻来补偿。 沈蔽日的脑子有点发胀了。 刚才那一下误伤,他心里是真的生出了愧疚感,因而就算俞天霖没摆出强势的姿态来,他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竟然由着俞天霖在他嘴里纠缠着,被那绵绵的触感弄得浑身发软,意识都开始融化了。 见他真的没反抗,俞天霖心下一喜,正准备再做点其它的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这声音仿佛一道警铃响在沈蔽日耳畔,惊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猛地推开俞天霖,慌不择路的往床的另一边爬去。 俞天霖懊恼不已,听着那还在响的叩门声,差点把脏话骂出来。 沈蔽日尴尬的不行,坐在床头背对着俞天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快开门吧,敲这么急可能是有事。” 俞天霖还想说什么,然而这时外头敲门的人似乎等不及了,开口叫道:“天霖,是我,你在吗?” 这声音一传来,沈蔽日就愣了。 尽管只和胡雪唯见了一面,但胡雪唯那独特的嗓音却让他印象深刻。他悄悄的转头看去,俞天霖已经下了床,拐出房间了。等门打开,胡雪唯抱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在干什么呢?敲这么久才来开门。” 说罢就要往里走,俞天霖伸手挡住了门:“我准备洗澡睡觉了,你怎么来了?” 507和508都是套间,床在房里,只要俞天霖不把人放进来,胡雪唯是看不到他也在的。 不知为何沈蔽日有些紧张了,他盯着房门的位置,继续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下班了就来找你喝酒啊,这才几点就睡觉了?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今晚好好聊聊吧。”胡雪唯殷切的看着他。 “我今天刚下火车,很累了,还是改天吧。”俞天霖道。 “天霖,你这就不对了,找你吃晚饭你推了,现在喝酒你又推。”胡雪唯不满的看着他:“本来还有点关于案子的事想跟你说的,既然你没空,那就下次吧。” 胡雪唯转身要走,俞天霖赶紧拉着他:“什么事?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沈蔽日也竖起耳朵来。他看不到胡雪唯的样子,但从胡雪唯的语气能听得出来这个人不开心了:“不说了,你累了就早点睡吧,明天再谈也一样。” 俞天霖无奈的看着他:“好了我知道了,你等下,我换身衣服就出去。” 胡雪唯笑眯眯道:“那我去楼下等你,别叫多余的人啊。” 他暗示的很明显了,俞天霖自然听懂他指的是谁。但是俞天霖没有多想,毕竟他俩是发小,胡雪唯又是个挑剔的性子,不喜欢有不熟的人在场是很正常的。 俞天霖关上房门,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走回房间对沈蔽日道:“你都听到了。” 沈蔽日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视线明显含着期待。 俞天霖走到他面前:“我去陪他喝几杯,很快就回来。” “辛苦你了。”沈蔽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道谢。 俞天霖盯着他看,许是还记得刚才的事,他的眼神闪躲的很明显。俞天霖大着胆子靠近他,在那双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迅速站直了。 沈蔽日反应了过来,习惯性的想动怒,视线却莫名其妙的落在了俞天霖的腰间。 他想起了刚才两人间发生的事,不知怎的,心里又被那种陌生的情绪堵着了。 “你早点休息,别想那么多了。”俞天霖很高兴他没有生气, 尽管不舍,但也知道不能逼他太过,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沈蔽日低着头应了声。俞天霖这才转身去开行李箱,换了件衬衫就出去了。 等门关上后,沈蔽日抬起头来,看着这张宽大的双人床,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便精神了,站在露台上看着外面的霓虹街景,又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从见到沈春寒开始,到胡雪唯,再到赵大状,他把听到的所有情况连在了一起,想要分析一下。可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他想着想着就会想偏了,眼前总是跑出俞天霖的脸来。 那张脸时而笑的温柔,时而痛的委屈,时而满含爱欲的看着他。每一个样子都那么生动,把对他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沈蔽日靠在墙上,不禁长叹一气。 后海饭店位于南京的主干道上,虽不如和平大道那么喧嚣热闹,但也是车来人往络绎不绝的。他的眼里倒映着对面大楼的霓虹标牌灯,那是一家高级俱乐部的标志。他往下看去,对面一楼的入口处站着两个衣着鲜亮的迎宾,台阶下则站着几个客人。 他心里烦闷,想着不如再去喝一点,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去那家俱乐部了解一下。于是便转身回房,换了外出的衣服出去了。 他走之前去敲了508的房门,松竹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他穿戴整齐便问他是不是要出去。 他说去逛逛就回来,松竹想要跟着,被他拒绝了。松竹只得叮嘱他小心点。 沈蔽日下楼后就叫了辆黄包车,直奔事发的俱乐部。 那俱乐部死了人,在出事的头两天被警察局封了。老板疏通了关系,今天终于又开了。只是因为出了那种事,客人锐减了不少。沈蔽日到的时候,迎宾甚至无聊的靠在墙上打哈欠。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的,不接待陌生人,平时要入会也需要有熟人介绍。不过出事后便萧条了不少,沈蔽日跟迎宾说自己想申请入会,那迎宾立马有了精神,也不多问就把他请了进去。在前台填表格。 沈蔽日本想写自己的名字,可是一想到和沈春寒同姓,恐怕被人看出点什么来,于是就写了俞天霖三个字,还很干脆的把一年份的会员费给交了,又给了迎宾小费。那迎宾这几天都没收入,这会儿拿着钱开心极了,点头哈腰的供着他,把他带进了开好的房间。 沈蔽日在宜州的时候也出入过这种俱乐部,不过都是陪着客人来的,那些人喝多了就爱搂着女人胡搞,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偶尔遇到有客人要和他“分享”的,他也都找理由推掉了。不过今天他来的目的是打探那天晚上的事,于是让迎宾给他找两个女人来。 迎宾本来还笑嘻嘻的,听完他点的名字就为难了:“俞爷,您看能不能换两个人?她俩今天都不方便。” 沈蔽日不满道:“怎么,我朋友之前来都方便,轮到我来就不方便了?” “哪能啊,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她俩惹了些是非,这几天都没来。”看在他大方的给了小费的份上,迎宾也不跟他打哑谜了。 沈蔽日靠在沙发上,道:“我听说了,你们这前几天死了个客人,难不成就是那两女人下的手?” “哎,这您是打哪听来的?可真是听岔了。”迎宾弓着腰,往门那边瞄了眼,靠近他小声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不瞒您了。是死了人,可不是我们这的人动的手,是一个客人干的,已经要定罪了。” 沈蔽日平时应付这种服务生已是驾轻就熟了,此刻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这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于是主动拿起桌上的酒水单,点了两瓶最贵的洋酒和几样小食。 迎宾负责的包间是有抽成的,沈蔽日头一次来就这么大方,那迎宾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转身就去给他下单,还问他要不要换其他的姑娘。 沈蔽日没见着想见的人,便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来:“不必了,本来是听朋友介绍,特地找那两位姑娘喝酒的,如今真是扫兴。” 迎宾眼珠子转了转,道:“俞爷,不如您先喝着,我去看看能不能给您把人叫来。齐玉姑娘是真不在,但是瑶芳姑娘刚才来店里拿东西,指不定现在还没走。” 沈蔽日嘴角一勾,眼中总算有了点笑意:“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等着啊。”迎宾转身就出去了,一路跑到休息室给他找人。瑶芳正好收拾完东西出来,迎宾一看到她就催着去化妆换衣服。 瑶芳心情还没缓过来,本不想接客。架不住迎宾说那客人出手阔绰长得又好,伺候好了肯定不差钱。她想着这几天没有收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也没什么客人敢点她了,便回到休息室去化妆,又换了一身高叉的红旗袍,这才在迎宾的陪同下去了贵宾区。 沈蔽日点的酒早就上了,等瑶芳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大半瓶。 迎宾一进来就笑道:“俞爷,瑶芳姑娘来了。” 他转过脸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开叉到腿根的旗袍,逆着光站在门口。白嫩的手臂交叠置于腰间,半侧着身对他行了个礼:“俞爷好。” 沈蔽日笑了,清俊的五官被酒气熏出了醉意。他拍着身旁的沙发垫子,道:“过来坐吧。” 第34章 奇怪,刚才来的客人也叫俞天霖 瑶芳坐了下来,迎宾就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沈蔽日是新脸孔,瑶芳不知他的脾性如何,不敢随便说话。就依着往日接待客人的方式,先给他倒酒,说些不着边际的讨巧话语。 沈蔽日比她更熟这些套路,也不戳穿,边喝边与她聊着。直到一瓶酒见底了,瑶芳才对他放下了点防备。 在瑶芳开 第二瓶酒的时候,沈蔽日有点反胃了。他最近胃病都没犯,可不代表就能这么喝酒。晚饭一瓶竹叶青,现在又一瓶洋酒,胃到是没开始痛,可他想吐了。 不过他的目的还没达到,现在氛围又刚刚有了起色。他不想被瑶芳看出不对劲,就吃了两口菜压压,在瑶芳又给他倒了杯酒的时候道:“你也喝吧。” 瑶芳给自己也满上,恭敬的和他碰了杯子。这杯酒喝下后,瑶芳的神情更放松了,沈蔽日便开始问她是哪里人。她说自己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里,也问沈蔽日是从哪里来的。 沈蔽日说北平,瑶芳便露出了一脸向往之色。她说自己见过不少北平来的客人,对那比南京更繁华之地很是向往,可惜一直没机会去。 沈蔽日又问她家中有何人,为何会来南京。 这算是比较私人的问题了,但不知是不是沈蔽日有张好看的脸,加上温柔得体的举止,瑶芳自 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了好感。这会儿谈下来,渐渐的就不那么提防他了,只当他是来聊天解压的那类客人,苦笑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离家闯荡。” 沈蔽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读过书吗?” 瑶芳点着头,眼中有着明显的遗憾:“读过一点,但是家里穷,我读了妹妹就没法读了。” “还想继续读吗?”沈蔽日问道。 瑶芳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与他的妹妹沈金玲差不多大。不过沈金玲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没有被生活磨砺过。瑶芳就不同了,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庞上过早的涂脂抹粉,已经有了风月的痕迹。 瑶芳不解道:“俞爷此话何意?” 沈蔽日笑了笑,坐直身体看着她:“我和你说实话吧,今天我来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事。如果你帮到我了,我就给你一笔钱,不管你是想读书还是想开个店养活家人都足够了。” 瑶芳愣住了,脱口而出道:“您到底是谁?” “我受朋友所托,是来问那天的命案。姑娘,能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沈蔽日诚恳道。 他一来这里便出手阔绰,配上不俗的谈吐,瑶芳早就猜到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如此客气的和她这个陪酒女说话。 她从未在客人身上得到过尊重,此刻见沈蔽日真诚的望着她,心中不免有了些动容。可是一想到自己也只是个陪酒的,受害者却是个洋人,她就低下头去,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她摇着头,语气间多了些慌乱:“对不住了俞爷,那件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什么都没看到。” 沈蔽日想告诉她别怕,刚张嘴就感觉到胃一阵抽痛,有酸水顺着喉咙涌了上来。他赶紧捂着嘴,极力咽了下去。在瑶芳发现之前站起来道:“你好好想想,价钱由你开,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他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门都来不及关。瑶芳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前头接待沈蔽日的迎宾一直守在外面的走廊上,见沈蔽日跑去厕所的方向,便想着回包间看一眼。刚走到门口就和瑶芳撞上了,瑶芳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耳语了一番。 迎宾脸色一白,转身就去找经理。刚把事情说完,经理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让他下到沈蔽日的杯子里。 “这是什么?”迎宾硬着头皮问道。 “就是平时客人喜欢吃的那种药。让他喝下去,再让瑶芳把衣服脱了躺在他身上,我们进去就坐实了他迷奸瑶芳的事实了。快去!”经理催促道。 迎宾立刻会意了。跑回包间门口递给瑶芳,让她下到沈蔽日的酒杯里。 瑶芳找着了主心骨,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她端起杯子就想倒,但是想起了沈蔽日刚才的态度和那番话,又开始犹豫了。 沈蔽日许诺过会给她一笔钱,这钱能让她脱离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本该让她很心动才是。可是…… 一想到之前老板和警察的轮番恐吓与施压,以及那洋人身后是法租界的领事,她就没那个胆子去妄想了。只能咬着牙把药倒进杯子里,又倒了酒进去搅匀了,这才坐回位置上,焦虑的等着沈蔽日回来。 迎宾一直站在走廊上观望着,见她办完事便松了口气,又去看洗手间的方向。 沈蔽日在厕所里待了好一阵,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才觉得好受了点。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人,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俞天霖。若这副样子被俞天霖看到了,可能又会怪他乱来了吧。 他关掉水龙头,拿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现在不是想那些没意义的事的时候,他必须尽快回到包间里,把那天晚上的真相问出来,决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在他去洗手间的这段时间里,瑶芳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虽然还是不安,但比起说出真相后可能面临的麻烦,她宁可选择继续沉默。因而在沈蔽日回来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看不出破绽了。 “俞爷,您脸色不好,是哪不舒服吗?”瑶芳端起那杯酒递去,沈蔽日接过来,没有马上喝下,而是看着她道:“想好了吗?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价。” 瑶芳低下头来,双手相互揉着指尖,反过来想套他的话:“那您能不能告诉我,那位拜托您的朋友与沈春寒有什么关系?” 沈蔽日道:“我不方便说那么多,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沈春寒也不是可以任人冤枉的。现在说出真相你还能拿到钱,如果等警察再来审你的时候才说,那你就是妨碍律法公正了,这罪也是要坐牢的。” 沈蔽日并不想威胁她,所以在说完后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要的只是真相,不是一定要你站出来作证。你只要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它的不需要你去考虑和担心。” 这番连哄带威胁的话真的镇住了瑶芳,她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又乱了。双手用力的揉搓着指尖,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就算生活阅历比一般人多些,还是架不住这种事态的压迫。 她抬起头来,目光中多了些藏不住的惊慌:“那……俞爷,您,您能先把钱给我吗?” 沈蔽日没有犹豫。他把酒杯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递给了瑶芳:“我身上带的钱不多,这里三千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明天银行开门了我就去取。” 看着手里那叠全是百元大印的钞票,瑶芳激动地肩膀都在抖了。 三千块大洋,这笔钱别说在家乡开个小店了,就算买十几亩肥地再盖一栋新房子都够足了。沈蔽日就这么给了她,居然还说明天再去取?瑶芳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打颤,她忽然生出了一丝后悔的念头来,那杯酒沈蔽日还没喝,那她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 沈蔽日以为瑶芳还在犹豫,便也没有催促。他刚才吐完就口渴了,这会儿刚好叫门外的迎宾送杯温水进来。 迎宾应了声是,出去的时候看了眼桌上没有动过的酒杯,再进来的时候就把水杯递给了沈蔽日,还亲切的提醒道:“俞爷,这瓶醒酒茶是送给您的,喝了明早起来不会头痛。” 沈蔽日谢过他,把那杯温水喝了,醒酒茶放在桌上没碰。 迎宾再一次退出去后,沈蔽日问瑶芳考虑好了吗。 瑶芳见他没有继续喝酒的打算,心里放松下来。那叠钱已经被指尖捏的温热了,她拽在手中舍不得放。沈蔽日便猜到她已经动心了,道:“你若是不好意思提,那我来决定。等你说出真相,我再给你三千。” 瑶芳瞪直了眼,若说刚才她已经动心了,那这会儿就是完全没法抵抗了。六千大洋,不但够她全家衣食无忧,就连她和妹妹的学费与嫁妆都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好,我说。但是俞爷您也要答应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是我说的,否则就该轮到我遭殃了!” 沈蔽日紧蹙的眉终于松动了些,他靠回椅背上,道:“放心,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亦会保你平安。” 瑶芳让他等等,转过身去,把钱卷成一团塞进旗袍的胸口里。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转过来,悄悄的把那晚发生的事都说了。 沈蔽日越听越生气,怒道:“就算你们老板不知道真相,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拿春寒这个无辜的大学生来当替罪羊!” “俞爷您别激动!这事我都告诉您了,您赶紧先离开吧,有什么等出去了再说!”瑶芳赶紧劝道。 沈蔽日虽然气她知而不报,但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复杂,确实不该继续再待在这里了。于是站起来,想要结账离开。 可他刚起身就觉得一阵晕眩袭来,他晃了晃,伸手就想抓住什么东西。瑶芳不知他怎么了,想要扶他,结果他脚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自己身上,瑶芳被他连带着压回沙发里,两个人都撞痛了。 “俞爷您怎么了?!”瑶芳缓过神来便去摇身上的人。沈蔽日撑着手臂,试了几次想起来,结果手脚的力气就像忽然被人抽走了似的,他根本动弹不得,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瑶芳是个久在风月场所的人,一看他的症状便猜到了原因。可是沈蔽日刚才没有喝那杯酒啊,后来进来也只喝了一杯温水。 想到温水,瑶芳的眼前浮现出迎宾出去时看她的那一眼,她一激灵,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那迎宾肯定是看沈蔽日没有喝酒,就在温水里下药了! ===== 同一时刻,大门外 “就是这里?”俞天霖下了车,打量了眼四周。这条街上几乎都是俱乐部和舞厅的聚集地,门口出入的男女们衣着鲜亮,个个脸上都是纸醉金迷的表情。 胡雪唯从另一侧下来,关上车门道:“对,就是这家艺虹俱乐部,我们进去吧。” 俞天霖跟在胡雪唯身边上了十层台阶,门口的迎宾恭敬的对他们行了个礼:“不知二位可有预约?” “有,姓唐的。”胡雪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去,迎宾双手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笑盈盈的将两人迎到了前台去。 “二位先生晚上好,不知预约的是几号包间?”前台的接待恭敬的问道。 胡雪唯道:“016。” “好的。”前台接过迎宾递来的贵宾卡,在会员资料本上核对了下,道:“请问预约者唐孝理先生没有来吗?” “他晚点到。”胡雪唯应道。唐孝理是他的同事,今晚来俱乐部打探消息,便是借的唐孝理的卡。 “好的。”接待应道,拿起笔开始登记宾客信息:“请二位提供一下姓名。” 这种高级俱乐部是需要登记来宾姓名的,胡雪唯便把他和俞天霖的名字报上。接待听后迟疑了一下,把登记表往前翻了四页,道:“奇怪,刚才来的一位客人也叫俞天霖,你们是认识的吗?” 俞天霖一愣,拿过登记表来看,那一页的来宾姓名确实写得是俞天霖三个字。他仔细看了下签名,字迹有点眼熟,他立刻想到了沈蔽日。又看了眼上面的房间号是011,就问身边的迎宾011号房在哪。 他忽然就变了脸色,迎宾不知出什么事了,下意识的指了个方向。俞天霖也顾不上胡雪唯了,转身就往那边跑。 走廊上的光线很暗,他转了一圈才看到011号房的位置,转动门把手想进去,结果发现门被锁了。他趴在门上听了片刻,里头传来了一点不太清晰的声音。他没办法分辨那是什么,心里那阵不好的预感却飞速膨胀开来。 沈蔽日明明在饭店房间里休息的,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他没耐心多想了,往后两步,蹬了蹬右腿,转身一个回旋踢就踹在了门上。那门“嘭”的一声撞到了墙上,发出的震响把走廊一端正在送酒水的服务生都吓懵了,而他看着房间里的一幕,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俞天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看到沈蔽日压在女人身上,想要胡搞的画面。 他在原地愣了几秒,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着最脆弱的地方,痛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想毁掉看到的一切。 可是随后听到的声音却陡然拉回了他的理智:“天霖,出什么事了?!” 胡雪唯追了上来,刚拐过走廊就看到他猛地冲了进去。 胡雪唯跑到房门口一看,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倒在一旁,惊恐的脸上满是泪痕。俞天霖则跪在地上,他背对着门这边,胡雪唯只能看到他怀中抱着个人,正手忙脚乱的帮那人整理衣裤。p 第35章 司长的醋缸在裂的边缘试探 那经理给迎宾的药,是店里的客人经常会私下买来服用的。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只是能提高兴奋和持久。因而沈蔽日的神志是清醒的,在看清俞天霖的脸的时候,犹如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拽着他的衣领不肯放了。 “你怎么样了?!有哪里难受吗?”俞天霖刚刚还因为他的举动而火冒三丈,这会儿看到那双眸子带着惊惶无措望着自己,心又软了下来,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护着,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沈蔽日没有失控到非要强上了瑶芳,是瑶芳愧疚不已,想着帮他一把,这才出现了让俞天霖误会的那一幕。可沈蔽日没时间解释这个了,他难受的不行,还惦记着刚才问出的真相,艰难道:“我,我问了。她知道真相,春寒是,是无辜的……” 俞天霖忙道:“好,我知道了!你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沈蔽日费力的咽着唾沫:“不必……送我回饭店去。” 俞天霖立刻转头道:“雪唯!” 胡雪唯走了进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室的狼藉,最后停在了躺在俞天霖怀中,正极力压抑着喘息的沈蔽日身上。 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俞天霖没给他提问的时间,抱起沈蔽日道:“我送他回去休息,这位姑娘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你善后。” 在他说话间,迎宾和经理也跑到了门口,看着沈蔽日要被人带走了,经理拦着道:“你们是什么人?!闹了事就想走?”说罢就叫了几个名字,围在门口的一群服务生上来了四五个,局面顿时僵持了下来。 他们都是生脸孔,就连久居南京的胡雪唯也不曾踏足过这里,因而经理便把他们当做沈春寒那件事的闹事者,想要来硬的解决。 胡雪唯冷笑一声,细长的眼眸扫过经理那张跋扈的脸,道:“是谁闹事,等我把警察局长叫来一查就清楚了。” 他一开口便是这么大的口气,经理被噎住了,纵然心里有火也不敢轻易乱来了。毕竟这南京是卧虎藏龙之地,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后台之前,他不敢贸然得罪。 只不过这几人是冲着那件杀人案来的,经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他依旧板着脸,语气却不似刚才那么冲了:“诸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我这里砸场子?” 胡雪唯正想回答,就见俞天霖对自己道:“他撑不住了,我先走。” 胡雪唯看了一眼,由于被俞天霖护在怀中,他看不清沈蔽日的脸。可是从那越发急促的喘息声能判断的出来,沈蔽日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即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多问,点着头道:“我晚点去找你。” 俞天霖点了点头,抱着沈蔽日就要出去,那几个围着的服务生挡在门口不放行。俞天霖火了,斥骂道:“都给我滚开!” 那几个服务生被他狰狞的神情瞪得心里发毛,纷纷望向经理求助。经理硬着头皮看了胡雪唯一眼,道:“让他们走。” 俞天霖便再无顾虑,抱着沈蔽日跑出了俱乐部,上了停在对面街的车。 王沐和司机都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他抱着沈蔽日跑过来,王沐忙问怎么回事。俞天霖顾不上解释,把沈蔽日放进后座里,自己也坐上去继续抱着人:“王沐你进去帮雪唯!你赶紧开车,送我回后景饭店!” “这到底怎么了?副委员长还在里面?!”王沐急道。 “他在善后!你快进去帮他,别多问了!”俞天霖喝道。他现在焦躁极了,胡雪唯的做事手段他是清楚的,所以他不担心胡雪唯会吃亏,他只担心沈蔽日的情况。 王沐让司机马上把他俩送回后景饭店,自己则跑进俱乐部里。那司机虽然年轻,也是跟了胡雪唯两三年的,应变能力不差。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慌张,让他俩坐好了便踩下油门,飞快的朝着后景饭店开去。 路上俞天霖一直把沈蔽日紧紧抱在怀中,沈蔽日的身子发烫,呼出来的气比平时更热。他就这么枕在俞天霖的肩头,俞天霖都被他喘出汗了。 “别急,再等等,马上就到了。”俞天霖握紧沈蔽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着。沈蔽日难受的呻吟声一直钻进耳朵里,他知道眼下沈蔽日最需要的是什么,可车里还有司机在,他不可能真的当着外人的面做那种事,只能不停的哄着怀中人再坚持一下。 沈蔽日很难受,不过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做出丢人的举动了,幸亏俞天霖一直握着他的手。那紧紧相连的手心明明被汗浸的难受,此刻却成了最能让他安心的存在。他把脸埋进俞天霖的颈侧,在又一次感觉上涌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咬了下去。 他隔着领子咬在俞天霖的脖颈上,固然用力,好在没有破皮。俞天霖“嘶”了声,没有推开他,反而将放在他腰侧的手移到他后背上,一下下抚着他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互相折磨着,等车子终于停在后景饭店的大门口时,沈蔽日已经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额上的汗像是淋过雨一样滚了下来,衣衫后背也都被浸湿了。 俞天霖一刻也没有耽搁,抱着他跑进酒店,连那慢吞吞的电梯都等不及了,从楼梯直奔上五楼。 他没有去508叫松竹,直接将人直接抱进了507室。 ===== 刚把沈蔽日放到床上,就听到那人又哼了两声,两条腿弯曲起来,紧紧夹着,难耐的侧过去,背对着他了。 俞天霖知道他忍了一路,已经是极限了,便翻过他,伸手就去解他的裤腰带。 沈蔽日穿着夏日的长衫,根本挡不住硬起的部位,那东西的形状都凸起来了,在他躺平的时候分外显眼。前端泌出的粘液从内里渗透出来,把那一处的布料都浸湿了,颜色比四周深了许多。俞天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燥热,脱他裤子的动作都急促了起来。 沈蔽日看着头顶暖黄的灯光,即便知道俞天霖在做什么,也没有办法再去阻止了。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在俞天霖扯下他裤子的时候用衣袖挡住了脸,仿佛这样就能不用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俞天霖还在气他刚才在那女人面前把下身露出来了,可一看到那东西又肿又胀,翘的都与腹部齐平了也得不到纾解,就又心痛的舍不得去怪了。 他握住那东西,在手心里套弄了几下,立刻听到沈蔽日叫了起来。那叫声沙哑,夹杂着情欲和迫切,即便沈蔽日马上咬住袖子,也挡不住声音从鼻息间漏出来。 看着他这么难受的样子,俞天霖没有再犹豫,俯身就吞了下去。随即便感觉到身下的人抬起了腰,发颤的双腿想要并拢在一起。俞天霖赶紧压着他,顺便抬眼看去。沈蔽日拽着身下的被单,头后仰着,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表情了。 但俞天霖知道他是舒服的,从那不绝于耳的叫声便知道了。 俞天霖也早就硬了,现在被他这么一叫,恨不得马上就进到他的身体里。可理智又不断在提醒着不能这样,这样只会让他逃得更远。只得收回满脑子旖旎的念头,像之前帮他口的时候那样,收拢口腔上下滑动着,尽量把他含到了最深处。舌头也顺着柱身上下扫动,偶尔舔过顶端的小口,总会惹来他更剧烈的颤抖。 沈蔽日服下的药并不会扰乱神志,只是加强了感觉和持久度。因而在俞天霖含了十几分钟后,他都感觉到痛了,还是没办法泄出来。 俞天霖的下巴酸了,脖子也僵硬了他都没泄,便想着再坚持一会儿。结果被他抓着头发叫停,只得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 沈蔽日喘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能无助的摇头,口齿不清的说着“好痛……” 俞天霖立刻去看那东西,确实比刚才肿的更厉害了,整根都胀成了紫红色,青筋全鼓了起来。俞天霖一碰他就把手伸下来挡着,嘴里叫着“不要。”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吃了什么?”俞天霖爬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中问道。沈蔽日一直不肯睁开眼睛,这会儿听到俞天霖的话,更是觉得无颜面对了,侧着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只用手指紧紧拽着枕头边缘,试图靠这样来缓解身体的难受。 “云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犟?!”俞天霖又压不住火气了,他是能猜到沈蔽日大概吃了那种药,可他不知道药效如何。这么搞下去,要是一直弄不出来了伤了身子怎么办? 沈蔽日还是不肯说话,俞天霖没辙了,只能就着抱他的姿势把手伸下去,又握住那东西套弄了起来。 这一次他就在沈蔽日的身旁,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从他握住那里开始,沈蔽日便压抑不住了,套弄了没几下就抬起脸想要呼吸,被他趁机捏着下巴转了过来,堵住了嘴。 沈蔽日终于睁开了眼,俞天霖那张英俊的脸又一次近在咫尺。这次不同的是,俞天霖也睁着眼睛看他。 仿佛想要从他眼中看穿什么似的,不但加剧了手上的动作,更是在他口中极尽缠绵的挑逗。 他从未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俞天霖做这件事,更没有在这种时候感受过俞天霖的吻。这一切对他而言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却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让他紧张的不知所措。 心脏在这一刻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手心的触感是远不如舌头的,身体受到的刺激却比刚才更强烈了,连眼睫都湿润了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勾住了俞天霖的脖子,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中把脸埋进了那人的肩窝里,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道:“再……快点……” 俞天霖不知他怎么了,但听着他这么坦诚的要求,简直心花怒放。沿着他的额角一路亲下去,在耳朵附近停留,感觉到他敏感的又在打颤了,便把舌头伸到他耳孔里,模仿着抽插的动作来回顶弄。沈蔽日顿时受不住了,拽紧俞天霖背后的衣服,又一次失控的叫了起来。 俞天霖像是得了鼓励,继续玩弄着他的耳朵,把那处舔的又湿又热又软。另一只手也伸了下去,用指腹摩擦着柔软的顶端,在那不断张合的小口中间按压着。 他这么搞,终于把沈蔽日送到了顶峰。怀中的人难耐的摇着头,腰背绷的像一把拉到极限的弓,总算将积蓄的欲望全射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又套弄了几下,直到顶端不再有精液吐出来了才放手。沈蔽日累得精疲力尽,却也爽得意犹未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了了,满脑子都是贯穿了全身的高潮余韵,以及俞天霖身上的味道。 直到呼吸渐渐平复了,他的脸还是藏在俞天霖的肩窝里,维持着抱住俞天霖的姿势没动过。 俞天霖也抱着他。两人之间第一次有了默契,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放手。俞天霖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爱极了他这样的温顺,生怕一动他就又推开自己,退回到那个有棱有角的位置上去。 沈蔽日也不敢放手,可他不敢放手的理由就简单多了。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俞天霖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明明一直在拒绝的,可是总有麻烦出现在他们身上,把他往俞天霖的怀里推去。 以往每一次做都是在他不清醒的时候,这次他却是从头到尾都清醒的。尽管是被药物控制,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在瑶芳想要碰他的时候,他本能的在抗拒,可在看到俞天霖的那一刻,他慌乱的心都归位了。更不要提俞天霖碰他的时候,给他带来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让他越来越无法自拔。 心跳在胸膛里又掀起了波澜,他脑子里一团乱,想了许久都想不到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直到腿间又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他悄悄看去,俞天霖的手又握住了他那里,并用蛊惑的嗓音在他耳边道:“云深,你又硬了。” 第36章 心意 那句话说完后俞天霖就开始了又一轮的抚弄。他靠在俞天霖的怀里,再次陷入了欲望和理智的抗争中。 他比刚才更清醒,身体也不是真的非要不可了。但那双环在俞天霖颈项上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回来,就像他把脸埋在俞天霖的肩膀上,似乎只要不被看到,他就还能…… 还能什么? 沈蔽日问了自己好几次,可是脑子又一片空白了。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会沉沦欲望的人,也不知道原来这种事做起来是这么舒服,这么难以抵抗的。 他又开始喘了,努力压抑的声音没从喉咙里出来,却随着呼吸频频漏进俞天霖的耳朵里。他自己也听到了,不但听到,还听得特别清楚。 他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烫,满心都是被谴责的罪恶感。偏偏身体在俞天霖的挑逗下越来越兴奋,那双比自己更懂得取悦自己的手在身下点着火,将欲望推向无边的深渊。 在俞天霖的指腹集中摩擦顶端的小口时,他开始发抖了。那种想要爆发的感觉顺着血液涌向了脑子,他不禁收紧了手臂,正要迎接那一刻,俞天霖忽然停了下来。不但用拇指堵住了顶端,更是捏住了柱身的底部,把蓄势待发的欲望生生掐断了。 骤然从高峰跌了下来,这种没有被满足的强烈落差感让沈蔽日难受极了。他终于抬起头来,愠怒的看着俞天霖。 俞天霖就在等他这一眼了,一和他对视上便勾起嘴角:“想要吗?” 沈蔽日是想发火的,可是一想到眼下是什么情景,他的心就虚了。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放开俞天霖,想要下床去。 “等等,我有话问你。”俞天霖没让他从怀中逃脱,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着他,把下巴搁在肩膀上打量着他。 沈蔽日已经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下身了,他还没从那阵难受的感觉里缓过来,情绪不免焦躁。见俞天霖又凑了上来,他扭着身子想把人推开。不过俞天霖力气比他大多了,他这么搞法非但没分开彼此,反而让俞天霖贴的更紧了。 俞天霖趁机顶了顶他,胯下的硬物隔着布料在他的臀缝间摩擦着。这种带着侵略的举动让他慌了,恼羞成怒道:“够了!放开我!” 他又说翻脸就翻脸了,俞天霖只得拿出过往那套纠缠的办法,控诉他道:“云深哥,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刚刚让你爽的时候把我抱的那么紧,现在一没满足就把我推开。就算去喝花酒也不带这么对人家姑娘的啊。” 俞天霖就是随嘴一说,根本没把自己比作花姑娘,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蔽日本来就心有愧疚,这下真觉得自己的举止和那些嫖客无异了,又开始挣扎着想要远离俞天霖:“你闹够了没,要玩就去找别人!” “你以为我是你吗?刚来南京就去喝酒玩女人。”俞天霖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蔽日僵住了。他一向洁身自好,还是头一回被指责玩女人,顿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我是去办正事的!” “办正事怎么就脱裤子了?办正事就要把这东西露给女人看?”俞天霖知道他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可心里的酸劲儿就是下不去,还随着口角越来越难忍了。 他说话间把被子拉开,又去摸沈蔽日的胯下。沈蔽日挡不及,被他握住套弄了几下,刚刚还高涨的怒火莫名其妙就消散了。慌忙抓着俞天霖的手腕,心里想推开的,手上却使不出力。 俞天霖一直盯着他看,见他又顺从了下来,便捏着他的下巴亲上了那双唇。 说来也奇怪,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在拌嘴的,这会儿又像不曾发生过一样了。 俞天霖的舌沿着沈蔽日的上颚扫过,带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沈蔽日想着要躲他,还没避开就被顺势一压,整个人就倒在俞天霖身下了。 俞天霖还握着他那里,却不像刚才那样套弄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不舒服极了。他知道俞天霖不痛快的原因是自己刚才不谨慎,可出了那样的事自己也不好过。想着俞天霖还要这么折磨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 他不愿真的沦陷下去被俞天霖玩弄,便狠下心来把人推开:“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若是看不顺眼大可不看。还有,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 他说完就匆匆想要下去,俞天霖被这话一激,那股醋劲就像倒在锅里煮沸了,酸的喉咙和眼睛都涩了。想都不想就把他抓了回来,狠狠压着道:“沈云深!我将真心捧在你面前,你就非要这么视而不见吗!” 俞天霖被他一再的冷漠推开,终于忍无可忍了。那带着枪茧子的手用力箍着他的手腕,就像一捆扎得很紧的绳子,痛得沈蔽日皱起了眉。可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俞天霖的态度,这个跟别人纠缠不清的混账居然还跟自己提真心? 他怒道:“你跟李璟秋搞在一起,荒唐的行径人尽皆知!你有什么脸跟我提真心?!” 沈蔽日简直又气又懊悔,想着自己一再包容这个混账却换来这样的下场就觉得憋屈,干脆手脚并用的要把人踹下床去。 俞天霖没顾上他的反抗,满脑子都是他刚才叱问自己的话。沈蔽日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跟李璟秋搞在一起?!难道真的是…… 那个在俞天霖心里期待了太久的答案又一次破出土壤来。他兴奋的瞳孔都紧缩了,急道:“你为什么总是介意我跟李璟秋的事情?云深,你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了?!” 沈蔽日被他这么胡搅蛮缠,气的都要脑充血了:“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滚下去,滚下去!” 他手脚并用的把俞天霖往下踹,一点也没了平素斯文克制的模样。俞天霖却更欢喜了,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越发确定了他是在吃醋。 两个人在床上扭打了一阵,被褥掉在地上了,床单也扯的乱七八糟。沈蔽日体力不及俞天霖,好在俞天霖有心让着他。等情绪都发泄出来后,他觉得累了,但心里那阵燥郁的感觉纾解了不少。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这姓俞的混账,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到底下不下去?” “不下。”俞天霖想都不想就回答。 刚才扭打的时候,他的衣服差点被沈蔽日扯破了,胸前的扣子不翼而飞,露出了强健的胸膛来。沈蔽日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去,继续嘴硬道:“你要是不下去,以后别指望我会再理你。” “这话你上次已经威胁过我了,可是云深,你真舍得不理我吗?”俞天霖挑了挑眉,语气变得暧昧了下来。:“你明知我找李璟秋是为了忘记你。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见他一点都不怕自己的威胁,还用这么不当回事的态度来反驳,沈蔽日又恼羞成怒了,抬腿就想踹他。奈何他坐在腿上,把自己压得死死的。沈蔽日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终于口不择言的骂道:“我是后悔了!后悔当年照顾你!若是从不曾认识你,我的生活根本不会像这样一团糟!” 他说完就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唯有急剧起伏的胸膛仍在表达着强烈的情绪。俞天霖终于将他的心里话逼了出来,尽管难听,可俞天霖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沈蔽日的本性藏的太深了,如果不破釜沉舟一次,如何能找到那个躲在深处的他。 俞天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不认识你,那我就没办法救你了。所以你宁可被那群山匪玷污,也不肯接受我对你的感情,是吗?” “是!”沈蔽日毫不犹豫的吼道。 他已经不想去管心里的犹豫和挣扎了,他为什么要活的那么累?一家子的生计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每天在店里和商会轮轴转,一年到头都没有休息。纵然这样他也认了,这是他身为长子的责任。他唯一不想的就是在成亲的问题上还要妥协,他不想每天累死累活的回到家里,还要戴着面具去迎合一个不懂他的夫人。 可俞天霖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 为了躲俞天霖,他强迫自己去接受王皓晴,去接受很快就要成亲的事实。他都被逼成这样了,俞天霖还要强迫他。把他变成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被男人碰还觉得兴奋。俞天霖想要看的就是他这么不堪的模样吗?如果是,那他真的后悔死被俞天霖救下,他还不如在那时就自我了断好得了解脱! “云深,你看着我。”俞天霖听不到他的心声,可也能猜到一些。见他的肩膀都在抖了,便想拉开他的手。 沈蔽日把眼睛捂的死紧,俞天霖拉了几次没成功,只能俯身靠在他耳畔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云深,若你对我没有感觉,怎么可能每次都会让我碰你?不要用什么被迫来当借口,你不是一个会屈服于威胁的人。你现在不能面对的只是自己的真心罢了,你害怕发现自己已经接受我了。” 俞天霖顿了顿,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死死抿着嘴唇,便知道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于是继续道:“这些话我从没告诉过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放弃了在北平积累下来的军功,跑到宜州做一个狗屁司长。天天正事不做,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接近你,怎么追你才能让你动心,让你也喜欢上我。沈云深,你还觉得我是无聊吗?我对你的心意这么强烈,你真以为我可以碰你以外的人吗?” 他说完便拉住沈蔽日的手,按着胀痛的部位道:“这一年多来,我总是想着你。好不容易见到你了,还得忍着保持距离,就是怕把你吓跑了,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云深,我是真的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帮你撑起所有的压力和痛苦。我希望做那个能让你依靠的人。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好吗?” 俞天霖的这番肺腑之言说完后,沈蔽日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他茫然的看着俞天霖,看着这个正殷切的注视着他,期待着他同意的青年。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从不曾认识过他,原来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不过是一直不愿去看清他的真心。 所以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俞天霖的心里也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挣扎…… 胸口就像被大石堵住了一样,那阵陌生的酸楚的情绪又涌进了心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真的累极也惓极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俞天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人放弃自己。 这份真心,这份浓烈的感情,在他以往的人生里从不曾出现过。也从不曾有人这样将他捧在手心里,需要的不是他去为别人承担什么,而是要为他分担,让他去依靠。 沈蔽日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可这一次,他却有了种想要崩溃的冲动。 他慌忙抬起手臂,想捂住眼睛。俞天霖却不放开他的手,反而就着之前的姿势开始摩擦起来。那东西在他掌心里乱动着,一下子就比刚才更硬了。他的耳畔响着俞天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看着俞天霖脸上毫不遮掩的,因他而起的性欲,脑子又渐渐的转不动了。 他不过是恍神了片刻,俞天霖就趁机拉下了拉链,让他把手伸进去抚慰自己。他反应了过来,依然循着本能想反抗,俞天霖却恶劣的在他耳畔叫了起来。 不叫别的,就叫他的名字。那个他被迫改掉的,曾是他最喜欢,也象征着逝去的自由的名字。 “云深……” 沈蔽日的心一颤,终于没有办法再推开身上的人了。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在那根粗长的阳物上来回套弄着,染上满手的黏腻。 察觉到了他的顺从,俞天霖抬起头来,被欲望浸透的眼眸瞧着他的眼眉,心里的苦涩终于被一点喜悦取代了。低头吻着他的唇,呢喃道:“我喜欢你,云深,我真的喜欢你……不要再拒绝我了。” 沈蔽日闭上了眼,像是放弃一样纵容了他的入侵。俞天霖顺着他的嘴一路往下,想要解开他的扣子又怕他还会拒绝,只能移到胸口处,隔着长衫咬上了左胸的凸起。 沈蔽日猛地抬起头来,俞天霖的力道把握的刚好,既没咬痛他,又激起了酥麻的感觉。他沉沦在这种异样的快感下,手便顾不上了。 俞天霖也没想着真要他帮自己撸出来,在他胸前一顿啃咬后,便抱着他起来了,让他扶着床头,背对着自己跪好。 沈蔽日不知俞天霖想干嘛,刚想问,就见俞天霖从身后啃上了自己的脖子。一边用舌头舔,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下体套弄了起来。 体内一直忍而未发的欲望又被牵引了出来,沈蔽日后仰着枕在了俞天霖肩上,感受着俞天霖在他身下不断撩拨着。在欲望渐渐高涨的时候,忽然有东西插进他的两腿间,抵在了他的欲望下面。 他低头想看那是什么,结果看到了一截阳物的顶端,随即便听到俞天霖让他把腿并拢来。 他总算明白过来俞天霖想干嘛了,可这姿势也太荒唐了!不过不待他反驳,俞天霖便抱着他的两腿收紧了,一刻也不耽误的抽插了起来。 那人像是饿极了一样,滚烫的阳物抵着他的迅速摩擦,就这么不知廉耻的交缠在了一起。很快他的大腿内侧就被蹭的火辣辣的,腰也被勒痛了。纵然有不适的而感觉,这样的接触反而让身体比往常更加兴奋了。快感扶摇直上,没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抵着墙壁的手指用力抓挠了几下,终于想到要求饶了。 “你慢点……啊!” 这带着情欲的服软非但没让俞天霖慢下来,反而兴奋的扣住他的手背,在他耳畔喘道:“别忍,和我一起。”说罢便含住他的耳垂舔弄着,又把手伸到他身下去,握住欲望的前端搔了几下。 沈蔽日的身子犹如过电了一般,在俞天霖的怀里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硬胀的下身终于迎来了猛烈的释放,精液全射到了枕头上。 俞天霖也在他身后绷直了身体,在他胯下飞快的摩擦了几下,随即便抽了出来。 他还没缓过神来,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屁股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俞天霖高潮时候的闷哼声。 又是那让他心脏紧紧一缩的:“云深……” 第37章 小混蛋 俞天霖缓过神来后,低头看着眼前的光景,不由得咽了咽干渴的嗓子。 沈蔽日弓着身子撑在床头喘气,身上的长衫被他掀到了后背上,露出整个下身来。那两瓣臀肉被他撞的红了一片,还沾着他射出来的东西,有一点还好巧不巧的射进了中间的缝隙里。只是这一眼就看得他又硬了,壮着胆子抱了上去,想试着再进一步。 可沈蔽日哪能给他这种机会。见他又凑上来,下身还贴在自己的臀缝间磨蹭,立刻就把他推开了。 “云深。”俞天霖心有不甘,觍着脸跟他耍赖皮:“我还想要你,让我再来一次好不好?” ===== 沈蔽日在心里骂好个鬼,嘴上犟着不答,刚想动就发觉膝盖跪的又痛又麻了。 见他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了,俞天霖扶着他道:“你别动,赶紧躺下。” 沈蔽日真的没有再动了。他侧躺着,也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盯着墙壁看。直到俞天霖拧了干净的毛巾来,想要给他清理的时候才拦住了:“我自己来。” 他说是这么说,拿走毛巾又不动了,依旧盯着墙。俞天霖不知他在想什么,就靠到他身边去:“你还在生气?” 沈蔽日是真的想生气,可现在理智回归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他再生气有什么意义?何况每次他生气都只会给俞天霖更多的机会亲近。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坐起来道:“打个电话问你朋友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胡雪唯,俞天霖瞧了眼他的脸色,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找借口逃避自己。但这件事也是当务之急,就下床去打电话了。 沈蔽日坐在床上,这一床的狼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身上黏糊糊的,想着要去洗个澡,刚走到浴室门口就见俞天霖跑了进来:“那女人全交代了。雪唯说剩下的事不难办,他会让人跟进,重新把证据递交给法庭。” 沈蔽日扶住门,这几天悬在心头的重担终于彻底的卸了下来。欣慰的点头:“太好了,我打回家去,这件事要马上告诉小姨。” 说完就要往客厅走去,被俞天霖拉着:“现在已经半夜了,要打也得等明天。你看你累成这个样子,还是早点睡觉吧。”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确实已经后半夜了。不知是不是事情解决了,精神一放松下来就觉得好累。他推开俞天霖往浴室走去,在关门的时候听到俞天霖又叫他:“云深。” 沈蔽日的手顿了顿,那门还是被他关上了。 这家饭店的装潢是西式的,浴室里有配浴缸。他先用淋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这才坐进浴缸里泡着。 沈家是中式的宅邸,自然没有这些西洋家具。他平时太累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澡堂子泡着,但那种地方都是大老爷们的聚集地,许多人喜欢一丝不挂的走来走去。他实在适应不了那种环境,后来也就不怎么去了。 直到上次帮俞天霖挑选家具,因为挑的都是西式的,自然也包括浴缸在内了。 他记得浴缸是俞天霖亲自挑的,比一般的浴缸尺寸大了不少,还带着最新式的按摩功效。 他问俞天霖一个人泡要那么大的浴缸干嘛,俞天霖当时只笑不说话,后来付钱的时候像是不经意的问了他一句觉得怎么样。 那么贵的浴缸当然不会差了。见他也喜欢,俞天霖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当时他没多想,此刻倒是能明白那笑容代表着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枕在浴缸边闭上了眼。他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泡的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被人用力摇醒的时候,才发现俞天霖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他撑着浴缸坐直,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倒是俞天霖先发火了:“你知不知道泡澡的时候不能睡觉!你刚才差点沉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推门进来看到的一幕,俞天霖就心有余悸。 沈蔽日有头晕的毛病,他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见人出来,就过来敲门。结果里头没人应,也没有水声。他觉得不对劲,打开门一看就被吓到了。 沈蔽日枕着浴缸,半张脸都沉到水里了。他不知那人是晕了还是睡着了,立马把人扶起来看。好在沈蔽日醒得快,也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见俞天霖紧张的看着自己,眼中分明写满了责备,动作却小心翼翼的。他心里有了些暖意,也就没计较俞天霖闯进来的事了,道:“刚才只是太累了,我没事,你出去吧。” “我不走。”俞天霖盘腿坐了下来:“刚才的事得谈个结果出来,不然明天你又要不认账了。” 俞天霖太清楚他的脾气了,这人只要一恢复清醒就不好对付了。明明看着没什么经验,装起傻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沈蔽日还不着寸缕的泡在水里,实在没心情在这种状态下跟他面对面,只得道:“你先出去,等我洗完了再说。”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也……”俞天霖说到这里,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愣了愣,沈蔽日也怔住了。 这半夜三更来敲门的,难道是松竹? 俞天霖只得起来,把浴室门掩上去开门。沈蔽日趁机跨出来,拿浴巾把身上擦干净,刚套上饭店的浴袍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俞天霖的声音:“这么晚还要出去?” 他走过去,靠在门缝边听着。俞天霖刚说完,另一道声音就响起了:“哪里晚了?以前在北平你经常鬼混到三四点才回家,现在怎么收心养性了?” 那声音是胡雪唯的,接着就听到俞天霖急道:“你怎么老提这些陈年旧事啊,都多少年前了!” 胡雪唯笑了起来,坚持要他出去继续喝酒,还拿刚才善后的事出来说。俞天霖也知道这次的事多亏他在帮忙了,只得让他下楼等着,自己先冲个澡再去。 等门关上后,沈蔽日才打开浴室门走出来。见俞天霖一脸懊恼的回到房里,看着自己道:“我又要出去了。” 沈蔽日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坐回到床上道:“辛苦你了。” 又是和刚才出门之前一样的对白,这话听着实在不顺耳,俞天霖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沈蔽日来不及躲开就被俞天霖吻住了,随即身子一重,人就被压在了床上。 他以为俞天霖又要乱来,没想到那家伙只是亲了一下就分开了,就着这姿势盯着他的眼睛道:“乖乖的在房里等我,不准再出去了。” 这话说的占有欲十足,配上俞天霖那副痞气的神情,沈蔽日应该生气的。但是想起胡雪唯刚才说的话,便嘲讽他道:“我累了,不可能再去鬼混到三四点。” “就知道你听到了,他说的是以前,是喜欢上你之前的事了。”俞天霖开心的解释着,说完还不忘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喜欢你以后我过的都是和尚的生活,眼里除了你根本看不到别人。” 见俞天霖这么坦诚的说着喜欢,沈蔽日的心里又泛起了那种酸胀的情绪了。他搞不懂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又不想被俞天霖发现,就推开那人道:“别让你朋友等久了。” 他今晚的态度还是冷淡的,不过比起之前几次来说好太多了。俞天霖真的不想出去,只想抱着他说话。奈何胡雪唯也是个急性子,在下面等了十几分钟见他没有下来,就又上来敲门了。 俞天霖实在无奈,只能去浴室随便冲了一下,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跑了。 等房中只剩沈蔽日一人的时候,他打了客房服务电话,叫了一瓶洋酒上来。 他今天喝了两次都没有醉过去,这种感觉着实不好。现在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人了,这安静的环境本该是他最喜欢的,可这间房里到处都有俞天霖的痕迹。就连他躺着的这张床都……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就彷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一直不肯接受,以俞天霖那脾气,指不定哪天会做更出格的事来。可如果接受了…… 想到他们各自的身份,沈蔽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是长子,俞天霖是独子。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在一起?且不说他爹妈知道了会怎么办,光是俞天霖那边就够棘手了。毕竟俞天霖的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唯一的儿子喜欢男人的。 也不知道俞天霖考虑过这问题没有。沈蔽日烦得很,那瓶洋酒打开后也不倒出来了,直接对着嘴喝。等大半瓶都下肚后总算有点醉意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穿着南京少书院的校服,夏日的白衬衫收在藏蓝色的西裤里,青涩的脸上带着那时的自己都没发现的朝气。 他抱着一叠资料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刚拐出长廊尽头的门,就看到他的舍友俞天扬带着一位少年走了过来。 他没顾上去看那少年,兴冲冲的跑到俞天扬面前说资料的事。 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政治任务,今年暑假他和俞天扬以及其它几名同学都没有回家,留在了学校里。 这叠资料是他跟校长申请了以后才拿到的,走了好几道程序,足足等了几天才到手。 俞天扬听他说完也很开心,又聊了几句才想起身边的表弟,于是把人往沈蔽日面前一推,道:“这是我表弟俞天霖,来南京玩,我家里人临时有事不能照顾他,就让他跟我住校了。我正要去找老师报备呢。” 沈蔽日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这男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很俊,不知是有什么心事,眼神冷冷的,就算他主动打招呼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俞天扬急着去找老师,便带着俞天霖走了。后来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沈蔽日主动把买来的蛋糕端给俞天霖,他又是一副嫌烦的模样,把蛋糕一推就进了浴室洗澡。 他这样无礼,沈蔽日还没生气,俞天扬先不好意思了。只能请沈蔽日多担待些,说俞天霖的母亲刚刚去世了,他父亲让他来南京就是为了散心的。 那时的俞天霖脾气是真的不好,见谁都是一副臭脸。就算后来渐渐熟悉了,对他的态度没那么恶劣了,也算不上热情。 沈蔽日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话。倒是让已经喝完酒回来,躺在他身边的俞天霖听清了。 俞天霖开心的笑了,俯身吻上他的唇,在他又说了一次“小混蛋”的时候接上:“云深哥,你是梦到以前的我了对不对?” 第38章 喜欢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蔽日每天都会去赵大状的律师楼等消息。 赵大状是专门打这一类官司的律师,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周的时间沈春寒就被放出来了。 沈蔽日把他接到后景饭店,给他开了个房间住着。他被吓坏了,躲在床上连房门都不肯踏出半步。住了一天就待不下去了,逼着沈蔽日要马上回宜州去。但是案子的后续处理以及学校的一应手续都没办好,沈蔽日不能随他走。只能让松竹买了最快回宜州的车票,陪他先回去了。 四日后,警察局和法庭的相关手续都陆续办理完了,就剩南京少书院的休学手续了。 沈蔽日走出南京市人民法庭,看着午后明朗的天气,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今早俞天霖又被胡雪唯叫走了,说是事情结束了要好好庆祝一下。俞天霖本想叫上沈蔽日的,结果胡雪唯不愿意。好在沈蔽日也没想着打扰他们的叙旧,就让俞天霖自己去了。 俞天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签那些协议,他说有赵大状在没关系的。还让俞天霖好好玩,别想那么多。 最近几天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虽然俞天霖没有再逼过他马上回应这段感情,但他们之间的气氛确实变了。只要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俞天霖就会缠着他,不是要亲就是要抱,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他说不上来这种关系到底算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了。 这样的心境变化对他而言依然有些难以接受,特别是对于另一个人,他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这次来南京走的匆忙,王皓晴那边只能拜托大夫人去解释。这些天他打电话回家,大夫人都没提起过他要分手的事。如此看来,王皓晴说不同意分手应该是认真的。 每每想到这,他心里的压力就冒出来了。 王皓晴的事俞天霖没有问,他自然也不会提,毕竟这是他的事。就像李璟秋是俞天霖应该考虑的问题,但是俞天霖也没有说起过要怎么处理一样。 想到他们在这种事上心照不宣的默契,沈蔽日就没来由的苦笑。 法庭前面的这条路环境优美,但他没有闲情逸致慢慢走。叫了辆黄包车,先回饭店把文件都放好,又去了南京少书院。 他毕业后就没有再回过南京了,本以为这座城市会变得陌生,没想到这几天去的很多地方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等黄包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在他毕业的那一年,学校门前新种了一排棕榈树。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排树高大了许多,已经和校内那座最古老的钟楼齐肩了。 沈蔽日付了车钱,在校门前驻足了许久。他穿着宝蓝色的长衫,肩上搭着白呢绒长围巾,戴一顶圆礼帽,看过去像个斯文的教书先生。校工坐在传达室里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直盯着校内看,便出来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时间是学生上课的时候,沈蔽日跟校工说明了来意。校工便让他稍等,进去打电话通知沈春寒的老师。 沈蔽日在门口等了二十几分钟,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青年才匆匆走了出来。 他戴着圆眼镜,长相很有亲和力。一出来便和沈蔽日握手:“不好意思啊沈先生,正好在处理其他学生的事情,让你久等了。” 沈蔽日之前已经和他见过两次了,这青年叫王晓琅,是沈春寒的班级主任。沈蔽日笑道:“王老师不必客气,是我来的突然了。不知春寒的休学申请下来了吗?” “差不多了,你跟我进来吧,我找校长签个名就好。” 沈蔽日便跟在王晓琅身后进了校园,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刚走到红砖砌起的教学楼前,就看到不少穿着白衬衫的学生从一二楼的教室里出来。 这些年轻人的脸上都张扬着蓬勃的朝气,沈蔽日穿行其间,被他们打闹的氛围所感染,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王晓琅带着他穿过教学楼,到了后面的办公楼。沈蔽日算是学生家长,王晓琅让他在二楼的访客休息室里稍等,自己去找校长签名。 沈蔽日无所事事的坐着,很快就被窗外愉悦的笑声吸引,走到窗边去看。 楼下有几个学生从办公楼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叠宣传单,其中两个手里还拿着大横幅。 那横幅是折叠的,沈蔽日没看清,倒是听清了其中两个女学生的对话。 她们交谈着该去哪里发传单。 沈蔽日听了几耳朵便听明白了。原来学校在办一个特别的活动,要重新粉刷外墙,号召社会人士踊跃参与,目的是拉近大学生和普通市民之间的距离。 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活动确实会让很多人团结起来,燃起满腔热诚。沈蔽日已经过了会轻易冲动的年纪,但他却有点动心了。原因不为别的,只因这是他的母校,是陪伴他度过最快乐最自由那几年光阴的地方。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回过南京了,这次一回来就遇到了这样有意义的事。他坐不住了,隔着窗子喊住了那几个学生,匆匆下楼去要了一张宣传单。 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学生跟他解释了这次活动的意义,随后便拿出纸笔说登记他的姓名。沈蔽日签了自己的名字,女生问他住在哪里时,他说是来南京办事的,住在后景饭店里。 女生一一登记清楚,然后从另一人手中的纸袋里拿出一枚绿色的徽章递给他,说这是当天的入场凭证。 沈蔽日接了过来,发现那是和平鸽与橄榄枝组合成的图案。女生说完便要走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又把女生叫住,问她可不可以替朋友报名。 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女生很干脆的把本子递给他。他写下了俞天霖的名字,又领了一枚一样的徽章,将两枚都放进了口袋里。 他不知道俞天霖会不会来,但俞天霖曾在这座学校住过一个暑假,他觉得应该叫上那个人。 沈蔽日转身回到休息室里,等王晓琅拿来休学文书后确认了一遍,谢过王晓琅后就走了。 等他回到后景饭店时,俞天霖已经回来了,正躺在床上休息。 不知是不是今天玩的太累了,他进来的时候俞天霖都没醒。他便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去洗手间想洗把脸。刚把水龙头打开就听到门被推开了,随即便有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俞天霖埋首在他肩窝里:“想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 沈蔽日继续拧毛巾的动作:“你不是和他去踏秋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俞天霖盯着他的侧脸看:“都下午了哎。我出门的时候就开始想你了,你倒好,还嫌我回来早了。” 他不满的说着。沈蔽日唇边凝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语气淡淡道:“把手放开,我要洗脸了。” “你洗你的,我抱我的,又不影响。”俞天霖道。 沈蔽日被这没什么毛病的话一噎,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手里的毛巾有点冷了,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俞天霖计较,只能就着被抱住的姿势把脸洗了。 等他擦干净后,俞天霖便从身后绕到身前来,二话不说就吻上他的唇。 沈蔽日皱着眉躲了躲,没能躲开,反而被俞天霖推到了墙上,那双强健的手臂将他禁锢在怀中,只属于俞天霖的气息又一次将他包围了。 俞天霖没有闭眼,在这样极近的角度与他对视着,眼中的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沈蔽日推不开他,只能闭上眼当做看不见了。等他亲够了放开自己,才回到房间去喝水。 在他倒水的时候,俞天霖去了放行李箱的位置拿了个深色的袋子过来。 那袋子之前不曾见过,俞天霖当着他的面翻找,嘴里嘟囔着“奇怪,怎么不见了”的话。 沈蔽日不解道:“找什么?” “给你买的东西,很小的,不知道去哪了。”俞天霖把袋子放在他手边的桌上,又去行李箱那继续翻。 那袋子是敞口的,沈蔽日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他拿出来道:“这也是你今天买的?” 俞天霖没有转身,继续在角落里扒拉着:“是啊,那也是送你的。打开看看。” 他说的随意,沈蔽日便拆开封条和玻璃纸,发现是一本硬皮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的封面很素雅,是从高处俯瞰南京城的手绘图。沈蔽日喜欢看建筑,自然也欣赏这种手绘的,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于是翻开来,结果发现封皮里竟然藏着个小凹槽,装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他愣了愣,那戒指的形状很普通,就是一个圆环,但是内里有刻东西。他对着光线仔细看去,发现是歪歪扭扭的一个天字。 “喜欢吗?” 本来在角落翻找行李的俞天霖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把掌心里的另一枚也递到了他面前:“这个是我的,刻着云字。” 他接过俞天霖的那枚看了眼,依然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他总算反应过来了,笑道:“你刻的?” “不准笑。你知不知道刻这个真的很难,我练了半天才刻出还算满意的。”俞天霖懊恼道,说完又期待的看着他:“这戒指的款式简单,我想着你平时就算带在手上也不会突兀才选的。你喜欢吗?” 第39章 你走吧 沈蔽日打量着那两枚戒指,唇边的笑意却渐渐的凝固了。 俞天霖紧张了起来,随后便见他拉过自己的手,把那两枚戒指放回自己的手心里:“这东西我不能收。” “为什么!”尽管在选这份礼物的时候就猜到他不会要了,可真的等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俞天霖心里的失落还是难以承受的。 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沈蔽日应该能接受他了。 他的目光太急切,像一根针探到了眼前。沈蔽日撇开头去,心里莫名的没了底气:“你该知道戒指的含义。”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是我一时冲动闹着玩的吗?”俞天霖反问他道。 “既然不是一时冲动,就该明白我与你的身份。”沈蔽日依旧不敢看他,但是神情渐渐的冷了下来。 俞天霖最怕的就是他这样跟自己说话了,一把拉过他的手臂,非要逼他看着自己:“我与你的身份怎么了!云深,我说了多少次了,你爹都能娶男人,怎么你反而在这件事上畏首畏尾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沈蔽日有点生气了。 若说之前他还以为俞天霖只是没有提起罢了,如今却觉得俞天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这家伙分明就是冲动行事。冲动的喜欢他,冲动的为了他来到宜州,不管不顾的逼着他妥协。到头来,俞天霖那个脑子根本没有为以后做过打算。 他都没答应和俞天霖在一起,他们面临的一切困难没有一个解决掉的,俞天霖就能随随便便的送出这种代表了一生一世的东西了。 沈蔽日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他还是那么荒唐,越想越后悔自己不该又心软动容。 “那你指的是什么?你说啊!”见他又紧紧皱着眉了,俞天霖急了,不觉间语气变得强起来。 他这样,更是加剧了沈蔽日心里的认定和情绪。沈蔽日掰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不要会错意了,我与你并没有在一起。” “我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你和我天天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你告诉我,这样不算在一起那到底怎么才算?” 俞天霖火了。 他这几天都没有再逼过沈蔽日,是因为他想给沈蔽日时间去接受这段关系的转变。他以为沈蔽日没有再明显的抵触他,就说明也在慢慢的适应了。可他没想到,结果又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这人的身体明明已经接受了自己,可那脑子不知在想什么,怎么就死活转不过弯来?! 见他张口就拿那件事来说,沈蔽日顿觉得难堪极了。抵触的情绪就像涨潮的海面,迅速的淹没了理智:“如果让你误会了那我道歉,从现在起我会和你保持距离。春寒的事多谢你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一定加倍偿还。” 他说完就往墙角放行李的位置走去,俞天霖被他这么冷酷无情的话一激,心里那股邪火终于压不住了。见他还想拿行李走人,顿时失去了理智,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床上推去。 沈蔽日没料到俞天霖会忽然发疯,脚下根本没站稳,重重的跌到了床上。还没缓过来就感觉到身上一重,俞天霖直接压了上来,捏着他的下巴就要索吻。 他们都吵成这样了,俞天霖居然还在想那档子事。沈蔽日也气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俞天霖的脸上。 但是俞天霖没有被这一巴掌扇退,反而把他的双手都压到了头顶上,更加急切的在他口中纠缠着,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去证明他其实是接受了自己的。 沈蔽日忍无可忍了,他在力气上赢不过俞天霖,只得抬起膝盖,又一次撞向了俞天霖的裆部。 这一下比上次喝醉的时候更用力,俞天霖直接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捂着那里痛的脸色煞白。 沈蔽日刚踢完就后悔了,立刻想要去看他的伤势,可是想起俞天霖刚才的举动又气不过。 犹豫了片刻后,他狠心下了床,去角落收拾行李。 俞天霖躺在床上,痛得眼前都有虚影了。他没想到沈蔽日真的可以这么狠心的对自己,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上了心头,其中最多的就是委屈。 从他救了沈蔽日开始,到决定去宜州。他挣扎了无数次,也放弃了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事业。他不是没想过这样不值得,可他怎么都忘不掉心里的人。 他想着不管要花多少精力,只要不放弃,总会有一天能打动沈蔽日的。但他没想到真正去做的时候居然这么难。 他是独子,从小到大别说父母的疼爱了,就连两个姐姐对他也是百般迁就的。在进入军校吃苦之前,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就连毕业了,被人说他年纪轻轻就能上前线,那也是他凭实力争取来的。就算后来被王源安那群老家伙针对,好几次都差点遇险他也没觉得挫败。偏偏在沈蔽日身上,他尝遍了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努力,还要再怎么做才能让沈蔽日接受他。 还是说,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那个混蛋为了躲他,连不爱的女人都能接受。这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他的真心就被打动? 俞天霖越想越难受,加上那阵疼痛怎么都下不去,耳畔又不断传来沈蔽日整理行李的声音。他觉得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硬撑着爬起来,看都不看那个混蛋的背影,打开门出去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沈蔽日才停下机械般的动作,颓丧的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面前凌乱的行李,因为松竹不在的关系,已经乱七八糟了。俞天霖又坚持要和他同住,两个人的东西有不少都混在了一起,他一样样分开,越分手抖得越厉害。 俞天霖刚才就躺在他身后,他不是没有听到那人痛的抽气声。那一下明明是踢在俞天霖身上,他却像感同身受一样,胸口痛得缓不过气来。 他不止一次的压下了想过去看看的念头,只因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再对着俞天霖了。 刚才那番质问让他清醒了过来,让他发现真的是自己错了。 他纵容了俞天霖的靠近,在没有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就让这段关系变成了只有身体上的相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似乎只要留在俞天霖身边,他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沈蔽日把眉心都拧红了,试图找个理由来解释自己这几天的行径,可他找不到。看着眼前狼藉的行李,他彻底失去了整理的耐心。不管是俞天霖的还是他的,通通一股脑的塞进了箱子里。 他锁上扣子,最后看了眼这间房,看了眼那被他丢在床上的日记本。终于还是走向了门口。 但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僵住了。 他以为俞天霖离开了,俞天霖却站在门口,在他开门的时候看了眼他手中的箱子。 俞天霖没有生气,但是眼里的失望前所未有的明显:“你是打算就这么回宜州了?” 沈蔽日攥紧了手指,陌生的疼痛又卷上了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俞天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用着自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肯接受我?” 沈蔽日还是低着头不回答。 俞天霖冷笑了一声,往旁边退开一步,道:“那你走吧,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自由了。” 第40章 睡衣 俞天霖说出这话的时候,沈蔽日并没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在他看来,他和俞天霖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因而他独自回了宜州。 在火车上,他难得有时间能安静的思考最近发生的事,去想他们之间的种种。 他相信俞天霖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俞天霖太冲动了。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只因为感情就能在一起?他尚不清楚俞天霖家中的情况,可只要想起自家的,他就头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沈家的生意都在他一人手中,但家里做主的仍是他爹沈正宏。 他自小就在爹妈的期盼下成长。作为长子,他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担,亦不敢任性乱来。可他却很羡慕那个自由的二弟沈观澜。 比起他被约束着长大,沈观澜真的自在太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留洋学医这样的提议爹妈都会准许。当初他想出国去学建筑设计,话刚出口就被全家人轮着劝了一遍。他妈更是抹着眼泪要他别浪费时间,好好学习经商之道才是最重要的。 若非那时家人都对他有愧疚,最后同意他去南京读大学,只怕他连那几年的自由也不会有了。 想到那个成日鸡飞狗跳的家,沈蔽日就忍不住叹气。 以前的就不说了,光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准许他公开这件事。 他爹这几年又陆续娶了三位姨太太回来。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不安于室的性子,特别是三太太交际花出身,爱攀比计较更爱嚼舌根,没一日是安生的。那位四太太就更一言难尽了。不但是个戏子,还是名男子。自从嫁进来后,二太太和三太太就闹得更凶了。 家中除了他与二弟沈观澜外,就只有一个妹妹沈金玲。试问这样的环境下,他如何敢对爹妈开口?难道要他把传宗接代的指望交托在沈观澜身上吗?且不说沈观澜如今还在国外读书,就算回来了爹妈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沈家的习俗很传统,他身为长子,怎么可以没有子女延续? 他不知俞天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些,毕竟他俩重逢到现在,俞天霖不曾问过他家中的情况。可如果俞天霖从没想过,那他真的会很失望。 他对着窗外看了许久,从天光透亮看到了日暮沉沉,满天星子。光阴就这么在他眼前流逝,每经过一个山头,之前看过的景象都是回不去的风景。这让他更深刻的感受到了抓不住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坐在窗边上,也不去躺着睡觉,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撑到了宜州站。等松竹接到他的时候,看他那发青的脸色,还以为他是不是又犯病要晕过去了。 松竹赶紧扶着他上车,刚回到家里,大夫人就闻风而来了。 看着大儿子面无人色的模样,大夫人也吓坏了,忙让贴身丫鬟岚香给他端了两盅补药来,逼着他现在就喝下去。 沈蔽日以往很不喜欢喝这种又苦又涩的汤药,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居然端起就喝,毫不犹豫。 大夫人本想问他在南京的情况,眼下见他这么累,便让他赶紧洗漱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沈蔽日把她送出去,松竹早已打点好了浴桶和热水。他到屏风后面去脱衣服,进了浴桶泡了许久,直到松竹 第五次进来问他要不要添热水的时候才起来。 洗了个热水澡后,身体的疲惫更明显了。他连穿衣服的动作都变得迟钝了,脑子昏沉沉的,只想马上睡觉。可是走到床边的时候,却看到床上放着一叠衣物。 那是一套干净的睡衣和两条内裤,一看布料就知道不是他的。松竹正好在屏风后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他便叫来松竹问这是什么。 松竹说是从他的行李箱里收拾出来的,因为不像他的东西,所以拿出来问问。 沈蔽日盯着那套黑色的睡衣和黑色的内裤看。虽然不曾见过,但想来是俞天霖的,应该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卷进来了。 想到这,他便让松竹把衣服收起来。松竹问他要放在哪,他已经累得什么都不想去想了,说了句随便就让松竹赶紧出去。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直到 第二天的傍晚才醒过来。不知是不是先前太劳累了,他还是觉得没力气,整个人恹恹的,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躺多久,十几分钟后松竹就悄悄的推开房门来看他的情况了。 这是他一年多前出事后,大夫人就交代松竹的。一旦他睡得时间久了,就要不时的来看一下他的情况。免得他又像之前那样,睡着睡着就晕了过去都没人知道。 见他睁着眼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松竹松了口气,走到床边道:“大少爷您总算醒了,您要是再睡下去,大夫人又得叫小李大夫来看您了。” 沈蔽日转动眼珠子看着他:“几点了?” “您从昨天晚上睡到了今天傍晚,已经快六点了。”松竹见他要坐起来,便弯腰去扶他,继续道:“大少爷您洗漱一番就赶紧出去吧。王小姐上午就来了,到现在都没走,在大夫人房中等您。” 沈蔽日的动作一僵,眉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她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王小姐一来就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听岚香姐说她精神也不大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二太太和三太太跟她聊天,她都提不起兴致。” 沈蔽日沉思了片刻,松竹在旁等着,还是忍不住道:“大少爷,您之前跟王小姐提了分手的事她不同意,现在她又上门来了,是不是真想跟您继续啊?那俞司长那边……” 松竹欲言又止的看着沈蔽日。他陪着沈春寒回宜州来,因而后来沈蔽日和俞天霖之间的事他都不知道。听他又提起俞天霖,沈蔽日神情冷了下来:“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怎么了?您和俞司长又吵架了吗?”松竹不解道。 沈蔽日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到洗脸盆边上去洗漱了。松竹看着他的背影,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沈蔽日不提,他作为下人就不能多问。只能跟上去伺候。 沈蔽日洗漱完毕后便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等他跨进院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往屋里走的岚香。岚香身后跟着几个小厨房的丫鬟,每人手里都端着精致的菜肴。 见他来了,岚香忙请他进去,说大夫人在房中招待王小姐用晚餐。 沈蔽日拦下她,问王皓晴有没有说什么。岚香说没有,还笑吟吟的说王小姐只是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便着急着过来了。 沈蔽日心里有数了,一进去便看到大夫人和王皓晴坐在桌旁聊着。看到他后,大夫人忙招呼他过去。王皓晴立刻站了起来,眼里充斥着无法言说的喜悦:“沈大哥。” 沈蔽日如今见她的心情比之前更一言难尽了,只能朝她点头致意:“你来了。” 见他俩这么客气,大夫人道:“傻站着干嘛。快过来,皓晴等你一天了。” 沈蔽日只得走到大夫人身边,大夫人手一伸就把他推到王皓晴旁边的位置坐着,又叫岚香多上一副碗筷来。 席间王皓晴没有说什么,都是大夫人在讲,问的也都是他在南京的情况。 得知这次是俞天霖帮了大忙,大夫人叮嘱他等俞天霖回来后一定要请到家里来好好致谢。沈蔽日应下了,大夫人又说起王皓晴在他不在的期间经常来陪自己。话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暗示他要主动些,别让这么好的女孩子又跑了。 沈蔽日瞧着大夫人的模样就知道王皓晴什么也没说,只能支吾着应付了过去。饭后,大夫人让他把王皓晴送回去。他本想坐车送的,王皓晴说想走走消食,他只能陪着散步。 两人沿着河堤,踏着满地的月色走着。明明是醉人的夜景,却各怀着心思,谁也没有心晴去欣赏。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沈蔽日先停了下来,叫住了王皓晴。 王皓晴转过身来,深秋的风吹过,把她的耳朵都冻红了。临出门前大夫人说天冷,硬是让沈蔽日回房拿了条自己的围巾给王皓晴系上。因而此刻,王皓晴的小半张脸都躲在他的围巾下,只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之前和你说的事,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真的不想耽误你。”沈蔽日委婉着开了口。他不想再把这件事提出来伤王皓晴的心,可不提的话,继续让王皓晴陷下去只会越来越无法自拔。 “我也回答过你了,我不会放弃的。”王皓晴朝他走近了两步,在他复杂的目光下继续道:“我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就像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喜欢上我,但我也不能勉强自己放弃你。沈大哥,既然你我现在都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她是沈蔽日认识的所有女孩中最大胆,也是思想最开明的一个。因而她说出来的话基本都令沈蔽日无法反驳。可这一次,在她说没有更好的选择时,沈蔽日却想起了俞天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状态下又想起那个人。那天的争吵,他是真的伤了俞天霖的心了,他也知道从今往后能在一起的机会更渺茫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依旧会去想那少的可怜的可能。 他叹着气,看来只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些了:“皓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的那种感觉,有些东西也不是试一试就能改变的。你是个好姑娘,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这样到了最后,除了自己会难过之外,也会让身边抱着期望的人感到失望的。” 他已经把话说得非常直白了,王皓晴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隐隐湿润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沈蔽日能感觉得出来,她在极力忍耐情绪。 “对不起……”除了道歉之外,沈蔽日真的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他刚说完,王皓晴就抬起头来,努力把眼中打转的泪水咽了回去,笑道:“喜欢上你是我的事,你不必道歉。” 说罢便转身往前走了,沈蔽日只能跟上。等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才听她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就先退回朋友的位置吧。你总不会连做朋友的资格都不肯给我吧?” 她转头来看沈蔽日,脸上是极力装出的笑意。沈蔽日愧疚极了,实在没办法再说出让她更难受的话,只得道:“不会,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是好朋友。” 王皓晴又笑了,不过这一次眼里的泪没有忍住。她飞快的转回头去,沈蔽日还是看清了。本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只能默默的陪在她身后,就这么无言的走到了洪庆饭店。 吹了一路的冷风,王皓晴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站在台阶上,看着洪庆饭店顶上的霓虹大招牌,对沈蔽日道:“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过几天我就不住在这里了,我母亲在宜州添置了一套房子,就在上广路。” 沈蔽日愣了愣,上广路在新城区,是闹中取静好地方。那里的宅邸中西合璧,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但他真正愣住的是另一个原因,上广路和俞天霖住处所在梧桐路相邻,中间就隔着一个西街口。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怎么就这么巧? “怎么突然想到在宜州买房子了?”沈蔽日问道。 “也不是突然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考虑了很久,觉得比起留在堰都,还是宜州更适合工作。”说到这里王皓晴笑了:“宜州商会一直都有在招英文秘书,我去面试就被录取了。” 沈蔽日更惊讶了:“你不是学建筑设计的吗?怎么去做秘书了?这样多可惜。” 王皓晴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建筑设计这一行在国内基本都是男人的主业,我一个女人想要有所作为,除非是去北平上海那样的地方,否则没什么机会的。” 沈蔽日想说那为什么不去,结果话到嘴边又反应了过来。王皓晴之所以不去,多半和他有关的。 想到这,他又不知可以说什么好了。 见他沉默了,王皓晴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反正明天去了商会也能见到面。她走下几级台阶,站在与沈蔽日比肩的高度:“沈大哥,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沈蔽日道:“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辞。” 王皓晴弯了弯眼睛:“过几天我搬家,你能来帮忙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题又让沈蔽日想起了某个人。 那人也曾对他提起过同样的要求。只是不同的是,那人借着搬家的名义让他去帮忙选家具,结果选的全是他中意的款式。 当时他没有发现这是那人的心意,此刻再想起的时候,心里就被酸涩的情绪给堵住了。 见他不知在想什么,王皓晴就又问了一遍。他回过神来只得同意,让王皓晴到时提前通知他。 这一晚回去他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他先回店里一趟,看了最近的生意情况,接着去了商会,花了几天的时间把沉积下来的事务都处理完。 这几天里,王皓晴经常会借着工作之便来他办公室。而他也像对妹妹那样,在工作上尽量提供帮助,让王皓晴很快就上手了。 不知是不是忙碌的原因,最近白天他都没想起过俞天霖。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比以前更难入睡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多。直到有天晚上他沐浴完,终于一反常态,让松竹把之前收起来的那套睡衣拿了出来。 松竹并不知道睡衣是俞天霖的,还以为是他在南京买的,便找出来放在了床上。 松竹出去后,沈蔽日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套睡衣。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终于感觉到冷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围着浴巾坐在床边半个多小时了。 他拿起那套丝质的黑色睡衣,脑子里明明在告诫自己不可以,不能这样。手却开始不听话了,将那件睡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缓缓的穿在了身上。 那丝质睡衣本就偏凉不保暖,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穿上以后不觉得冷了。他把裤子也套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闭上了眼。 那一晚,他终于没有再失眠,而是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41章 视若无睹 四日后,陈震则敲开了沈蔽日的办公室门,对他说了一件事。 有两个从上海那边过来的洋商,承接了宜州教堂的扩建和翻新工作。商会本来是派林洋理事跟那两个人接洽的,结果林洋前两天检查出来患病,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件事沈蔽日也知道,他便问陈震则想怎么安排。 宜州商会目前专职的英文的秘书只有李月和王皓晴两人。李月一直是跟进政府相关事宜的,最近忙得抽不出身。王皓晴进商会后都是跟着沈蔽日学习,陈震则就希望这件事沈蔽日可以亲自接手处理。 毕竟宜州教堂是今年政府列出的十大工程项目之一,马虎不得。 沈蔽日最近手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家中的生意又一直都很稳定,不需要他太操心,于是答应了下来。陈震则很满意,这头叮嘱他不要太累了,转身就让自己的秘书送了一大堆资料过来,还把林洋之前定好的工作计划也塞给他。 沈蔽日把林洋的计划表打开来看,看到 第二页就停下来了。 王皓晴正在办公桌对面将那堆资料分类整理,并随嘴跟他聊着。见他忽然没声音了,便看了他一眼。 沈蔽日的眉又皱了起来,视线有些僵直的盯着那本工作计划。 “沈大哥?”王皓晴叫了他一声。 沈蔽日回过神来,王皓晴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说没事。等王皓晴把东西整理好了,离开办公室后,他才靠在了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工作计划的 第二页上, 第一行就写着俞天霖的名字。 督查司负责监管民众企业,教堂虽挂着政府的名号,但扩建和翻新都涉及到民企参与,因而免不了的要和督查司备案以及开会。 不过俞天霖毕竟是司长,备案开会这种事情怎么都轮不到他亲自来。想到这,沈蔽日的心里又起了矛盾的情绪。 在前几天的会议上,他已经知道俞天霖回来宜州了。可俞天霖就像那天在饭店一别时说的那样,真的没有再来找过他。 他不是没猜测过俞天霖是不是真的厌烦了,放弃了。但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有种难受得喘不上气的感觉。 一开始他没想明白,这两天,他渐渐懂了这是什么了。 就像他现在只能靠着俞天霖的睡衣才能入眠一样,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沈蔽日闭上了眼,耳畔听着指针滴答滴答的转动声,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张总是爱对着他笑的脸。 他以前就知道俞天霖长得很不错,但一直没有认真的去审视过那人的五官。现在没有机会了,又总会不时的想起。 那两道斜飞的眉宇,略带攻击性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以及…… 那张总爱亲吻他的嘴…… 沈蔽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商会下班的时间。他只得把林洋的工作计划带回家,思考一下有哪些安排是需要变动的。 林洋在住院之前和他谈过一次,对工作进度交代的很清楚。沈蔽日把琐碎的事务交给自己的秘书叶琪来负责,带着王皓晴先是和两名洋商吃了一顿饭,接着就拿上整理好的一应资料,去了督查司备案。 那天天气很好,他在约定好的时间和王皓晴一起进了督查司。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让他在一楼的休息区稍等,带着王皓晴先进去交资料。 沈蔽日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报纸,但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目光不时的会瞥向楼梯的方向。 这个时间俞天霖应该在办公室里,不过他的办公室在三楼,沈蔽日今天来备案只要待在一楼就好,所以应该碰不到的。 想到这,沈蔽日又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回报纸上,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 但他看了没几分钟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转头一看,李璟秋手里拿着几个纸盒子,正兴高采烈的分发给围上来的员工们。 他用报纸挡住脸,却挡不住耳朵。一下就听明白李璟秋是拿着下午茶来慰问这些人的。 有几个会拍马屁的不住嘴的在夸李璟秋,更有人主动的说俞司长已经等了他一个早上了。 李璟秋得了恭维的好话,笑得合不拢嘴,让这些人快去工作,便往楼梯这边来了。 沈蔽日所处的休息室就在楼梯旁边,亮敞的玻璃大门没有关上,来往的人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李璟秋哼着歌儿跨上楼梯,走了没两级就停下来了,往休息室这边一看,便勾起了嘴角。 他转身下了楼,径直朝休息室里走来。 沈蔽日下意识的捏紧了报纸,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璟秋,自然也就没准备好该怎么面对这个和俞天霖纠缠不清的人。 “哟,这不是沈大少爷吗?好巧,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你啊。”李璟秋走到沈蔽日面前,伸手就把沈蔽日用来挡脸的报纸压下了一角。沈蔽日只得抬起头来,对他客气的笑了笑:“我来处理公事。” 在俞天霖之前,他和李璟秋有过数面之缘。每次李璟秋都是出现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跟个交际花一样。他对这样的人没有鄙夷的态度,但也无话可说。 李璟秋就像看不懂他的疏离一样,自来熟的坐在了身边。也不管他脸上刹那间闪过的不适感,自顾自道:“说起来我还没去感谢你,今天既然这么巧碰到了,那我就在这里跟你道个谢了。” 沈蔽日淡淡道:“你我之间没有交情,我也没有帮过你,何来言谢?” 李璟秋挑了挑眉,媚人的桃花眼中闪出了一丝暧昧。他笑道:“多谢你把天霖甩了,他这次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没日没夜的缠着我。还把之前跟我订的约都撕了,说过段时间就带我回北平去。你说,难道我不该感谢你吗?” 沈蔽日的呼吸一窒,手里的报纸瞬间被抓皱了。李璟秋观察着他的神情,尽管他马上控制住了情绪,李璟秋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李璟秋更得意了,继续道:“其实天霖刚找上我的时候只是花钱让我陪他演戏,我还真没想到你俩之间会是那种关系。不过多亏你不爱他,便宜了我。宜州这破地方我早就待腻了,等我以后去北平发达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你这个恩情我可是会好好记住的。” 李璟秋说话间拍了拍沈蔽日的肩膀,放在以往他绝对不会有这个举动。因为沈蔽日是出了名的正经,即便在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借酒鬼混,更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接近的。可今天他却有这个胆子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俞天霖给了他胆量。 沈蔽日心里腾起一股火,却不知是怒火还是其他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报纸叠好放回茶几上,站起身道:“这是你和俞司长之间的事,不必跟我说。还有,我与你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请你记住这一点。” 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李璟秋在他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是这一声笑让沈蔽日心头的火止不住的往头顶窜,但他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心跳在这一刻莫名得快了起来。 督查司里人来人往,这脚步声可以是任何人的,可他就是没来由的想到了俞天霖。 结果还真被他猜对了,俞天霖双手插在裤袋里走了下来,叫了一声:“璟秋。” 这是俞天霖 第一次在他面前叫李璟秋的名字,还叫得这么亲昵。沈蔽日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俞天霖见面,心里顿时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他是背对着楼梯方向的,只要他不转身继续往前走,就不用面对俞天霖。 可他就像是在等什么似的,身体僵硬,迟迟迈不开步伐。 俞天霖也看到他了,但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又对着休息室叫了一声“璟秋”。 李璟秋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风骚的走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勾住了俞天霖的脖子,道:“你怎么下来了?” 俞天霖搂着他的腰,声音不疾不徐:“秘书说你来了,半天没看到你上来。” 李璟秋意有所指的笑道:“你怎么那么急啊,我在和别人说话呢。” 俞天霖顺着他的目光瞥了沈蔽日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他就往楼上走去。 那一步步上楼的声音像是踩在了沈蔽日的心上,直到再也听不到了,他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把胸腔里憋到痛的感觉全吐了出去。 督查司的人都在忙,没有人发觉他依然站在走廊上,更没有人看出他眼中的异样。他就这么僵硬的站着,头一回觉得这个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第42章 失控 沈蔽日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楼的,他在院子的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等王皓晴出来找到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了。 王皓晴问他怎么出来了,他借口说里面空气闷。王皓晴便说已经把资料都提交了,负责人说会尽快跟他们定下开会日期。 沈蔽日没有说什么,他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五点了。他不想再回商会,就跟王皓晴说让她回去,自己去店里处理点事。 王皓晴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是看了他好几眼,又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得不舍的先走了。 沈蔽日回到店里,想要看一看这两天的账,账本打开后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些与他打了很多年交道的数字在他眼中漂浮着,时不时的变成了两张脸。一张是李璟秋的,另一张则是俞天霖。 他刚才分明是背对着俞天霖的,一眼都没看到那人的模样。可从那人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俞天霖是真的厌烦他了。别说与他说话,就连基本的打招呼都不愿意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导致的,沈蔽日就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的痛意。 他当初一再拒绝俞天霖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他们会形同陌路。毕竟俞天霖接近的目的是对他的感情,一旦得不到,必然不会想着继续和他相对。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往这种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合上账本,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拿起其它文件看。可他越看越觉得头痛,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一样。直到掌柜的来敲门,说已经快八点了,要不要给他备车回去,他才醒过神来。 沈蔽日让他备车,但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新城区的乐舞门。 那是他最常去的消遣之地,毕竟很多客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谈生意。他来得多了,和这里的妈妈关系就熟了起来。 偶尔他也会自己一个人来喝酒解压,妈妈知道他私底下是不喜欢吵闹的,会给他安排安静的包厢。 不过今天他来的不巧,所有包厢都满人了,妈妈只能问他愿不愿意坐在二楼的卡座里。 乐舞门是歌厅,除了有歌女每晚驻唱之外,还有不少舞蹈表演。他今天心情实在低落,只想喝酒,便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了,一坐下就点了两瓶洋酒,又问雪心在不在。 雪心以前是乐舞门的小姐,前几年很红,后来嫁错了人,被环境所迫又重新回来了。只是她毕竟嫁过人,愿意点她的客人就少了许多。倒是沈蔽日念着往昔的交情,会在陪客人的时候叫上她。而她也很懂得分寸,从不过分亲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因为这层原因,她成了沈蔽日每次来必点的小姐。今日也是如此,沈蔽日一开口,妈妈就让人去后台叫雪心了。 雪心穿着一袭黑色的缎面绣花旗袍,波浪卷发梳到一侧笼着,别着精致的蝴蝶发夹。她步态优雅的走到沈蔽日面前,还没开口就收起了笑容。 她蹲了下去,扶着沈蔽日的膝盖仰望着:“云深哥,你不开心?” 这一声“云深哥”,终于让沈蔽日缓缓抬起眼睛看她。 那双总是被理智压着的眼眸像是混进了一点墨汁,视线变得浑浊不清。雪心不知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什么,直觉他今晚很不对劲。于是坐在了他身边,叫来服务生上了一杯温柠檬水。 “今晚这是怎么了?”雪心接过他手里的空酒杯放在桌上,担忧的问道。 沈蔽日从不在她面前袒露过多的负面情绪,偶尔酒喝多了与她谈天,说的也多半是以前的趣事。就比如沈云深这个名字,便是在一次喝醉酒的时候,沈蔽日说起读书时代的事时告诉她的。 结果 第二次再来,雪心就在私底下这么叫他了。当时沈蔽日还很惊讶,但也没有不许她叫。 沈蔽日靠在沙发上。他刚开始喝没多久,一点醉意都没有,便推开雪心的手,继续倒酒。 他从未心情这么差过,雪心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不开心。只能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那杯温柠檬水上来了,才去抢他手里的酒杯。 “云深哥,你这样灌酒很伤身的。还是喝点柠檬水缓缓吧。”雪心劝道。 沈蔽日放下酒杯,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脸上。还是那道浑浊的视线,分不清到底是在看什么。雪心迟疑着,这样的沈蔽日让她不知该如何伺候。但很快沈蔽日就解了她的围:“问你一个问题。” “好。”雪心立刻回答。 “为什么要叫我云深哥?” 雪心愣了片刻。她这样称呼沈蔽日已经好久了,沈蔽日从没问过原因。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莫非他喝酒就是为了这个称呼? 雪心是个混迹风月场所的女子,自有一颗玲珑心。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沈蔽日会问这个问题绝不是因为她。想到这,她便尝试着问道:“为什么介意这个?是有别人也这样叫你了吗?” 沈蔽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许久后才缓缓转开视线,道:“没什么。” 见他又开始倒酒了,雪心索性也不劝了,由着他喝。她知道沈蔽日的酒量程度,在 第二瓶洋酒喝了近一半的时候,她才拿开了酒瓶。 沈蔽日已经醉了,也没再去抢瓶子,就这么靠在沙发垫上,盯着头顶幽暗的霓虹灯光出神。 雪心靠了上来,问他道:“云深哥,你在想谁?” 沈蔽日摇了摇头,嘴里含糊着不知说了什么。雪心只得靠近他嘴边,又问了一次。 但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阵笑声。那笑声别具一格,凡是听过的人都不容易忘。雪心往下面看了一眼,最近的常客李璟秋又来了。 李璟秋之前也曾混迹各个风月场所,乐舞门他来得少。主要是乐舞门比较正规,禁止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法,他嫌无聊。最近他傍上了新来的督查司长,那位俞司长来宜州后也没去过其他的娱乐场,就只来乐舞门,李璟秋也就频繁的出现在这里了。 今天见他又来了,雪心也没有多想,正要继续问沈蔽日,就听到又一个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喝多了,李璟秋一看到他就凑上去,他顺势搭着李璟秋的肩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李璟秋那身量哪经得起这么一压,顿时倒了下去。两人就这么摔在了一楼客区的中央位置,惹得四周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去看。 雪心每晚都会见到各种各样的醉鬼,这样的情况不值得她在意。可她身边的人却缓缓坐直了身体,刚刚还是醉意朦胧的眼睛逐渐清明了,一瞬不瞬的看着下面。 二楼的卡座是围绕着雕花栏杆摆放的,方便二楼的客人能看到下面的大厅和舞台。因而沈蔽日一眼就看到了俞天霖压在李璟秋身上,久久起不来的画面。 一楼的客人们见他们只是喝醉摔倒了,就没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了。妈妈赶紧招呼两个服务生把俞天霖扶起来,问他有没有摔伤。 俞天霖一把推开妈妈,又勾着李璟秋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抱,就着音乐声跳起了贴身舞,惹得好几个女客人又把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李璟秋的作风一向大胆,俞天霖刚贴着他动了两下,他就主动的攀上俞天霖的脖子,带着人跳的更野了。 雪心看了两眼就不想看下去了,转回来想继续和沈蔽日说话,结果发现沈蔽日的神色不对了。她道:“云深哥,你怎么了?是想吐吗?” 沈蔽日没有反应,雪心见他一直盯着楼下的两人看,想起他是商会的副会长,应该认识俞天霖,便道:“你是想下去打招呼吗?还是不要了,俞司长喝醉以后不喜欢被打扰的。前天有两个老板想跟他套近乎,被他用酒泼了一身。” 雪心只是好意提醒,沈蔽日却因她这番话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个传闻。 俞天霖刚和李璟秋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来乐舞门了。那时有不少风言风语,传的连商会里的人都知道。后来他听俞天霖解释,说和李璟秋只是做戏刺激自己,便没有在意了。今天再听,联想到李璟秋白天说的话,顿觉有一把刀在胸膛里绞着那么痛了。 所以俞天霖这次是真的放弃他了,也是真的跟李璟秋开始了。 他自虐一样的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俞天霖那双曾抱着他不肯松开的手,如今抱着另一个人。那总是深情凝视着他的眼睛,如今看着他以外的人。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贴身舞跳得那么放荡,曾对他的爱意就这么被抛诸脑后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狠心的对俞天霖。可当时他也只是想让俞天霖冷静些,也给自己时间去整理他们的关系。 可他万万想不到,俞天霖居然可以这么不成熟不懂事,将感情说的那么深重又能放弃的那么随意。 沈蔽日气的气血上涌,胃都开始痛了。雪心见他脸色发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被他推开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丢在桌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他没有往俞天霖那边去,而是从侧门离开了。 司机在街对面等他,可他一出来就匆匆走到墙角去吐了。 司机赶紧回车上拿了胃药跑到他身边去。他晚上都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酒和酸水,难受的鼻根都在痛,更不要说头像是裂开了一样,胃也如火烧了。 他没有吃司机递来的胃药,只把水接过灌了下去。等缓过了这口气,司机把他扶上车,开回了家里。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人都睡了。松竹见他醉成这样,便扶着他回床上去,打来水给他洗漱。 沈蔽日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坚持要洗澡,松竹只能叫人准备浴桶和热水,伺候着他洗了个澡。 洗完后,松竹给他腰间裹了浴巾,扶着他回到床边。沈蔽日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叠好的黑色睡衣,摆在睡衣之上的,还有那时一起带回来的内裤。 他最近每晚睡觉都要穿着这睡衣,松竹就让院子里的丫鬟小心洗晒。今天也是无心的,刚才给他拿内裤的时候匆忙了些,就刚好拿到了上次南京带回来的。 沈蔽日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叠衣裤,脑海中又浮现出俞天霖的脸了。 但这次不是围在他身边的,而是和李璟秋在一起的俞天霖。 那迟迟都没有褪去的疼痛感又冲上了心头。他让松竹出去,待门关上后,拿起睡衣和内裤用力往地上一掷,就这么躺进了被子里。 他面朝着墙壁,想逼自己赶紧睡觉,但是躺了许久都没有困意。身体明明累极了,脑子就是不肯停下来。眼前像电影幕布在倒放一样,不断出现俞天霖和李璟秋抱在一起跳舞的画面。 他从没有觉得这么无助过,痛苦就像化为了实质,不断戳着心脏。他揪着被单,怎么都压不下去那难受又难堪的感觉,直到眼眶浮起热度,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了,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从小到大,无论他肩上的压力有多重,他都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这是爹妈对他的教育,也是对他这个长子的要求。他学了,也练习得得心应手。即便在刚接手生意,被坑骗过几次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严重的挫败感。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他没有任何办法再控制自己,也没有办法不去想俞天霖这个人。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俞天霖放弃了他,曾经那样强烈的喜欢都烟消云散了。即便他后悔了,觉得当时不该用那样狠的态度去推开俞天霖,又有什么用呢?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就像用力拉扯的橡皮筋,一旦扯过头了,也就该断了。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终于彻底的崩溃了。 痛苦像是决堤一般汹涌而来,却不能被门外的松竹发现。他极力压抑着声音,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那阵疼痛随着崩溃消耗的差不多了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闷的久了,呼吸实在难受,只得翻了个身侧躺着。这一翻,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衣裤。 那是俞天霖的衣服,他荒唐的每晚都穿,像魔障了一样。即便知道这样的举止会引起身边人的猜疑,他也没想过停下。 他盯着睡衣看,脑子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俞天霖穿着这身睡衣靠在他身边,抱着他亲昵说话的模样。 刚刚才缓过一点的情绪又被痛苦淹没了。他闭上了眼,熬过这阵情绪后又睁开了。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停在了那条内裤上。 第43章 这章实在想不到标题了 他盯了许久,就像鬼使神差了一样,慢慢的把手伸到被子里了。 今晚的身体和情绪一样,早已在极限的边缘。可不知为何,他会生出了那方面的欲望。 腿间的东西还未完全硬起,他用手指包覆住,像往常抚慰自己那样套弄了起来。但他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依旧盯着那条内裤,眼神像是又醉在了酒里,渐渐迷离了。 这种事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但自从跟俞天霖纠缠不清后,他就再没碰过自己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俞天霖在给予他快感。无论是像最初那样用强迫的,还是后来…… 手指在卖力的讨好着自己,他却分心了,想起了上一次做的时候。 那时他们还在后景饭店的房间里,俞天霖又要做过界的事。他当时是清醒的,明明知道不可以的。可是当俞天霖碰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无法自拔的欢愉。 那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欲,还有他对那个人的依赖,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催生了出来。已经扎进了心里,他却茫然不知。 不知是不是盯着一样东西久了,眼前又有点模糊了。他居然又看到了俞天霖抱着李璟秋跳贴身舞的画面。只是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只是跳舞,还有李璟秋在脱俞天霖的衣服。 那些动作虽然是他臆想出来的,但是跟真的一样。李璟秋一件件的脱,到最后,俞天霖一丝不挂。那身肌肉在李璟秋的指尖描摹下逐渐发烫,那双盯着看的时候像是豹子一样的眼睛里倒映着不是自己的脸。 他看到俞天霖捧着李璟秋的脸吻了下去。 手在这一刻猛然用力,沉积的欲望终于冲出了体内。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畅快与满足,反而是胸口撕裂一样的痛。 他闭上了眼,再没能抵抗住随着高潮而来的晕眩,昏了过去。 ===== 两日后的早上,王皓晴一上班就接到了督查司那边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下午带好材料过去开会。 沈蔽日这两天都在店里处理事情,没有来过商会。王皓晴打电话通知他的时候是沈家的大掌柜接的电话,听说下午要去开会,大掌柜有些为难,说大少爷烧了两天,还没有完全退下去,恐怕没办法。 王皓晴一听就急了,挂了电话往店里跑去。不过她到的时候没看到沈蔽日躺在床上,那人手里抱着一杯温热的参茶,还在盯着账本呢。 王皓晴上前就拿过账本。许是发烧的缘故,沈蔽日的反应有点呆,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刚才的电话是大掌柜接的,接完以后便转告了沈蔽日开会的事,但王皓晴没有说要来,大掌柜就不知道。 “我以为你真的是在忙店里的事才忍了两天没有打扰你,可你怎么能生病了也不说呢!还在看账,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王皓晴从没对沈蔽日生过气,哪怕之前沈蔽日要与她分手时也只是难过而已。但如今看到沈蔽日憔悴成这个样子还在工作,她不免得控制不住情绪了。 见她跑的脸红气喘,沈蔽日有些愧疚,让她先坐下来:“这些账月底要结清的,所以我才赶着要看完。” “沈家这么大的生意都没人了吗?连账都要你亲自看,就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帮忙吗?!”王皓晴刚坐下,听他这么说又气的站了起来。 沈蔽日头一回被她吼,尽管画面不算美,但王皓晴担忧的心是真切的。想到这他便觉得有阵暖意涌上了心间,笑道:“这些账都已经对好了,我只是过目一下,看着不累的。” “那你发烧了两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发烧了?松竹没有照顾好你吗?”王皓晴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性子,只是看他这样病着,最近一直藏着的那些情绪就都压不住了。 “不关他的事。天气冷了,我发烧是常事。”沈蔽日无奈道。 王皓晴愣了一瞬,想起他脑子里还有淤血的事,急道:“是因为血块?” 沈蔽日点着头:“差不多吧。医生也说不清楚,反正没有什么大碍。” 对于那件事他不想说那么多,毕竟他已经想起了受伤的前因后果,那么不光彩的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好。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那个救他的人。 这算不算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沈蔽日不自觉的想着,连王皓晴接下来说的话都没有听到。直到王皓晴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醒过神来:“你说什么?” “沈大哥,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你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怕你一会儿又倒下去了。”王皓晴苦口婆心道。 “我哪有那么弱。你刚才打来说下午去督查司开会,有说几点吗?”沈蔽日岔开话题道。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开会?我等等跟陈会长说一下,请他安排其他人替你吧。”王皓晴道。 “这个工程的施工期很赶,之前已经替换过一次负责人了。如果再换,会给督查司和那两位洋商造成不好的印象。我们代表的是宜州商会,不能这么不专业的。”沈蔽日道。 王皓晴知道他说的话有道理,但实在不忍心他这么累,又劝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只能作罢了。 沈蔽日让她稍等一下,把剩下的一点账看完就跟她回了商会,商讨了开会的流程,又通知了那两位洋商,到了两点的时候准时去了督查司。 相比于上一次来,他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 进督查司的时候,负责这个提案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带进了二楼的会议室里。在上楼梯的时候沈蔽日还是会忍不住望一眼楼上。今天他来开会,还是不可能见到俞天霖的。这让他松了口气,却也有点控制不住的失望。 等会议的参与人员陆续到场后,负责主持这次会议的人却走出去了。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刘海被发胶固定在脑后,英俊的面庞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色。 在他进来的时候,督查司这边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司长。” 王皓晴和那两个洋商也纷纷站了起来,向俞天霖点头致意。唯有沈蔽日还坐着,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文件夹上。 俞天霖依然没有看他,对众人点了点头便坐下了,道:“开始吧。”p 第44章 我们不吵了好吗? 沈蔽日的耳朵里嗡嗡嗡的,像是有苍蝇一直在振动翅膀,让他什么也听不到。 这次的会议筹备了许久,主要是由王皓晴和那两个洋商来阐述。为了不分心,他只能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看俞天霖,只要不看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盯在王皓晴身上。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没有看俞天霖的时候,俞天霖的视线倒不时的会瞥他一眼。 整场会议下来,只有他和俞天霖是旁听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等会议结束后,俞天霖合起面前的资料,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沈蔽日终于能把头转回来,在那道背影消失之前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俞天霖来是干嘛的,像这样的会议,只需要督查司参加审核的相关人员出席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司长亲自来。 想到这,沈蔽日的心里冒出了一点不受控制的期待,是因为他在,所以俞天霖才来的? 可是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又逼着自己不要乱想了。 俞天霖和李璟秋都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还想着他。 思及此,他收拾好面前的文件,刚要起身就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还没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王皓晴就在他旁边整理东西,见他这样赶紧问道:“沈大哥,你头晕吗?” 沈蔽日闭了闭眼,视野又恢复平衡了。他笑道:“没事,坐久了腿麻。”说罢又站了起来。 那两个洋商过来与他握手,一同走出去,谈着刚才会议上的内容。到了拐角的时候,沈蔽日想去一下洗手间,他们便先走了。王皓晴要和他一起回去,就先下楼等他。 沈蔽日走到二楼的尽头,推开男洗手间的门。 这个洗手间里有八个独立的隔间,他进去后推开了 第一间,里面没人,他便进去了。 但他刚锁上门就听到又有人推门进来。 他本来没有在意,可来人进来后从 第一间开始每间的门都推了一遍。他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等了片刻后,那人似乎确定了洗手间里没其他人了,走到门那边把锁锁上,接着就没声音了。 沈蔽日犹豫了,这种怪异的行径让他猜不透对方的目的。他想着会不会是俞天霖,可那人一直不出声,他等于被困在了隔间里,这下上厕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了。 他等了一会儿,想着王皓晴还在楼下,只得硬着头皮打开门。果然看到了俞天霖沉着一张脸,跟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他的手脚都僵住了,尽管脸上看不出破绽,可心里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俞天霖就这么盯着他,像是跟他有仇,一句话也不说。沈蔽日受不了他这么凶的样子,绕过他想走。可是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拽住了手臂,整个人被拉着倒退了几步,撞在了隔间旁边的墙上。 他的烧还没退,人还是虚的,哪里经得起俞天霖这么用力的拉拽。顿时脚下趔趄,差点栽了下去。 俞天霖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无力,一手穿过他肋下,勾住了他的腰。另一手伸来,想要摸他的额头。 沈蔽日本能的想躲,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开会的时候,俞天霖就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平时红,但是瞧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想到松竹说他这两天在发烧,俞天霖就忍不下去了。会议结束后看他往洗手间去,想都不想就跟了进来。 此刻刚把人抱进怀里,之前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怨气和火气就跟靠近火源的羽毛一样,“唰”的一下就燃尽了。 俞天霖的嗓子沙哑了许多:“你在发烧,还没退?” 沈蔽日是想着推开他的,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力气顿时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软软的使不上来了。 沈蔽日低下头去,发烧导致的迟钝让他没有反应过来俞天霖的话有哪里不对劲的,只是习惯了嘴硬:“已经差不多退了,请你放开我。” “退什么?你自己感觉不到?这么烫。”俞天霖气他又嘴硬,但这次没想跟他再吵了。拉着他就往外走:“去我办公室。” 沈蔽日被拉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放开。” 俞天霖根本不把他的这点反抗力气当回事,见他真的不愿跟自己过去,就停下来,一用力又把他拉到怀里抱着了。 趁着他还没站稳,俞天霖头一偏就靠了过去,含住他干燥的唇瓣,将舌伸了进去。 沈蔽日被他触不及防的吻了,心脏猛地颤了颤。可脑海中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幕,他抱着李璟秋跳舞。 想到俞天霖可能真的跟李璟秋做过了,他就控制不住那不停往外冒的酸痛感觉,张嘴咬了下去。 俞天霖已经被他又咬又踢了多次,也不知是有了阴影还是有了经验,居然能感觉得出来他又想咬自己,提前退了回来。 沈蔽日没咬到,反而被他趁机咬了一口下唇,痛的皱起了眉。 俞天霖捏着他的下巴,戏谑道:“你咬我还真是上瘾了啊。要是把舌头咬断了,下面也踢坏了,以后你可是要守活寡的。” 沈蔽日听他说着这么荒唐的话,心里倒不像以往那样觉得难堪了,但是怒气压不下去,想都不想就反驳道:“就算守寡也是李璟秋倒霉,关我屁事。” 他头一回在俞天霖面前爆粗口。俞天霖愣了愣,非但没有生气,倒觉得他真是有点不一样了。 俞天霖打量着他,见他虽然气自己,但是没有再推开了,于是试探着又靠近他,想要再索吻。 这次他还是扭着头躲,但是架不住俞天霖跟狗似的不住噘着嘴追他,躲了几下就开始头晕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又一次腿软了下去。 但他一直被俞天霖搂在怀中,俞天霖趁机抱起他,打开洗手间的门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二楼走廊上的好几个职员都看到了这一幕。沈蔽日被他打横抱在怀里,觉得脸都丢尽了,低声威胁他放下自己。俞天霖作势要松手,他身子忽然往下坠,又赶紧勾着俞天霖的脖子不放了。 俞天霖自上而下的看了他一眼,唇边弯起似笑不笑的弧度。这个笑容看得沈蔽日很恼火,但是又不像以往那种生气的感觉。他说不上来,矛盾间就这么被抱回了办公室。 俞天霖用脚踹门,进去后又用脚一勾门就关上了。然后把他抱过去,也不让他坐椅子,就这么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屁股下面是凹凸不平的资料文件,就这么坐着实在不像样。他挣扎着要下去,被俞天霖又一次禁锢在了怀中。 那人还是那样自上而下的打量他,片刻后,却说了一句让他犹如在梦中的话。 “云深,我们不吵了好吗?我好想你,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沈蔽日睁大了眼睛,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这个样子让俞天霖更难受了,低头吻着他被自己咬红的下唇,道:“不吵了,好吗?” 沈蔽日的指尖开始抖了。 他偏开头去,避开了俞天霖的吻,心却剧烈得跳动了起来,让他感觉到喘不过气了。 “云深?”俞天霖担忧的看着他。自己说完那句话后,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不少。想到这半个月来他也不好受,俞天霖又主动道:“我答应你,以后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态度都不生气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沈蔽日双手撑在一侧,极力将自己的上身和他拉开距离。但是这样并没有用,俞天霖还是抱着他的腰不放。 这个动作让他条件反射的想起了上一次,他来督查司的时候,俞天霖就当着他的面搂着李璟秋。 当时他虽然没去看俞天霖的脸,却没有错过这个动作。他怎么都忘不掉那种锥心的感觉。曾以为是自己对俞天霖狠,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俞天霖对他也可以那么狠的。 想到那天接连受到的打击,他就分辨不出现在的俞天霖到底是不是又一时兴起,又不甘心才想要继续了。 他摇着头,尽管心里挣扎,还是用力去推那个朝他靠近的人:“别说了,我不会再信你了。” “你不信我是不是因为李璟秋?”俞天霖坦言道。 沈蔽日用手肘挡着他的靠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一沉,气息明显更急促了。 “你听我解释。”俞天霖道,正要继续就被沈蔽日捂住了嘴,那双一贯温柔克制的眼睛里忽然释出了激烈的情绪:“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俞司长,请你自重!” 说完就要挣扎着下来。因为是坐在一堆资料上的,所以用力扭动下就往下滑了。俞天霖不敢真的对他用蛮力,被他趁机躲开了。 见他头也不回的要往门那边走去,俞天霖赶紧追上,挡在了门口:“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不要每次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好不好?!” 沈蔽日握紧双拳,再没了刚才在他怀中的那点温顺,看他的眼神就像狂风暴雨肆虐的海面。俞天霖不是没见过他情绪起伏的样子,这次却觉得确实不一样了。 沈蔽日咬着牙,就算俞天霖不开口解释他也知道这混蛋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和之前一样的借口,想说李璟秋是在故意气他罢了。 可是那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俞天霖和李璟秋贴在一起跳舞,那姿势……难道俞天霖做戏气他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喝醉了还能演的那么逼真?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他们真的没点什么。 见他又生着闷气不肯跟自己谈,俞天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与他硬碰。而是走过去,在他要后退躲避的时候抱住了他,温言道:“我知道一时半刻你很难相信我的解释,但是云深,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完。你这样避着我,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难道你真要我追到沈家去解释吗?” 他软硬兼施,这番话说下来,沈蔽日倒真的被堵得不知该怎么反驳了。想到俞天霖以往不要脸起来的行径,沈蔽日犹豫了,觉得他真会追到自己家里去的。 想到这,沈蔽日气归气,却没办法不理他了,但也不能让他抱着,于是硬着语气道:“你要说就说,把手放开。” “好。”俞天霖退了一步,干脆的放开了手。 见他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俞天霖心下松了口气,道:“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你头也不回的走了。说真的我当时很失望,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难受。我又想过放弃,可是没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我知道你其实在慢慢的改变了,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说到这,俞天霖停顿了片刻。沈蔽日的眼神有刹那的不自在,尽管他马上转开脸去,俞天霖还是看到了。 俞天霖继续道:“我以前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除了做些让你嫉妒的事之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明白。所以我让李璟秋继续去刺激你,我承认这个做法不太妥当,可我确实看到了成效。” 俞天霖走近了一步,沈蔽日终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俞天霖看出了什么成效?这半个多月来除了那次在督查司外,他们都没有见过面。 俞天霖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主动坦白道:“我见过松竹,他把你最近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云深,是我让你这么不对劲的对不对?你喜欢上我了,所以对李璟秋的事那么介意,对不对?” 第45章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沈蔽日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不敢相信的看着俞天霖:“你!” 他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松竹居然会把自己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俞天霖,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 他又气的脑袋发晕了,俞天霖赶紧补充道:“你别怪松竹,仔细想想你最近的状态,哪个会不担心的?何况是我找他问的。我还知道了很多事,你就别再瞒着我了。” 沈蔽日这边的怒气还没下去,那边又因为俞天霖口中的很多事而心跳急促了起来。 他不知道松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是能让俞天霖这么笃定的来找自己谈,确定自己喜欢上他的。 那只能是…… 可松竹并不知道那睡衣不是他的啊! 想到这,沈蔽日咬紧牙,这种丢死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他后腿了一步,感觉眼前的景象又晃了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维持着刚才的态度道:“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边说边往旁边走,想要绕过俞天霖出去。刚踏出一步就被俞天霖猛地拉到怀里抱着了。 他以为俞天霖又要动手动脚,没想到那人只是凑近他耳畔,用温柔的嗓音道:“你天天穿着我的睡衣睡觉,知不知道我听到以后有多心疼?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坦白的跟我说?明明已经喜欢上我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逃避?” 沈蔽日抵在俞天霖肩头的手指猛地用力,把指尖都掐白了。心在这一刻颤的特别厉害,像是要跳出胸膛了。但他还是想要否认:“不是!松竹又怎会认得你的东西,那是我自己买的!” “你还不承认是吧?那好,现在就回沈家去,把那套睡衣找出来给我看。如果真的不是我的,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打扰你。可如果是,那我立刻去跟你爹妈坦白我喜欢你的事。” 俞天霖拉着他的手就要往门外走,拉了两下没拉动,转身一看,他果然慌了。 那双总是淡薄自抑的眼睛里头一回没有了装出来的强硬和疏离,像是终于被敲裂的窗户,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缝涌了出来。 俞天霖叹了口气,回身又抱住了他,温言道:“云深,在我见松竹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我可有想过若与你真的在一起了,以后该怎么办?” 沈蔽日被他紧紧的圈在怀中,情绪几度起落下来加剧了高烧的症状,意识早就开始跟不上反应了。因而在俞天霖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为刚才俞天霖要逼他回沈家的事而不知所措。 俞天霖没等来他的回答,就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自从那天吵架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愿承认对我的感情。一开始我总以为你是喜欢上了却不自知,直到昨天松竹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想到,会不会是你在顾虑无法对家里交代?” 他睁着眼睛看着俞天霖,那人的模样在他眼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连说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对家里交代?交代什么?他们这种不可能被接纳的感情吗? 沈蔽日的瞳孔渐渐僵直了,俞天霖却以为这番话终于说中了他的心思,迫不及待道:“你真的太傻了!你家中不是还有个二弟吗?有他在,你就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娶不喜欢的人了!” 俞天霖急切的看着他,沈蔽日却什么也没有听清。他的耳畔嗡嗡的,又像有苍蝇在飞一样了。 他抓着俞天霖的手腕,想要借力来站稳些。可是头晕的症状并没缓解下来,已经很久都没发作过的,那种骤然袭来的天旋地转悄然而至。 他甚至一个字都来不及说,眼睛一闭,人就往下坠去。 他晕的突然,俞天霖被吓到了,心都跟着揪起来了,拍着他的脸叫了好几声。他的头无力的歪在俞天霖胸前,怎么叫都没反应。俞天霖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比刚才高了不少,于是立马抱起他冲出办公室,叫上洪逸直奔医院。 王皓晴在楼下等了许久都没见他下来,便想着上来找。结果就看到俞天霖抱着他奔下楼来。王皓晴吓坏了,忙跟上来问怎么回事。 俞天霖哪里有空解释,洪逸把车开过来,他立刻抱着沈蔽日上去。车门还没来得及关,王皓晴也挤上来了。 洪逸转头看她一眼,道:“司长,她……” 俞天霖仍在试图叫醒沈蔽日,见洪逸还在耽误着,面容都狰狞了,吼道:“赶紧给老子开车!” 洪逸只得踩下油门,飞快的往医院开去。 路上王皓晴和他一样心急火燎,想要看沈蔽日的情况。奈何俞天霖把沈蔽日抱得紧紧的,她看不到。问俞天霖这是怎么回事,俞天霖又不理她。 好在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宜州西医院,俞天霖直接把沈蔽日抱进了急救室里。 医生问这是什么情况,俞天霖说他在发烧,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昏厥。 那医生是认得沈家大少爷的,也知道他的脑子里有淤血,马上联络了脑科的医生过来联合会诊。 俞天霖和王皓晴双双被护士推出急救室的门。洪逸停好车进来,刚要问俞天霖怎么样了,就见俞天霖对他道:“联络查尔斯,就是云深的私人医生,叫他马上过来!” “是。”洪逸转身就跑。俞天霖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咬着,在急诊室前焦躁的来回踱步。王皓晴看了他两眼,终于还是没忍住,拦下了他:“俞司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大哥会情绪激动到晕倒!” 王皓晴激动地问道。俞天霖本不想理她的,可是看着她眼里对沈蔽日真切的情意,又想到沈蔽日已经跟她提过分手了,便把话摊开来说了。 “王小姐,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俞司长,我知道你和沈大哥从前就相识,那你也应该清楚他脑子里有血块,经不起劳累和刺激的!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该把他气到晕倒!” 王皓晴从未在人前生过这么大的气,甚至都顾不得这里是急救室前的走廊了,控制不住声音。 俞天霖被她骂出了一股无名火,但碍于她是姑娘家,又是因为担心沈蔽日才这样的。何况这件事上自己确实有错,为了逼沈蔽日不再逃避,他用的办法确实过分了。 想到这,他又把那阵火气压下去了,沉声道:“等他醒来我自会好好和他解决的,不会让他继续痛苦了。” “解决什么?”王皓晴反问道。 俞天霖看了她一眼。 王皓晴在身份上是沈蔽日的前女友。松竹说大少爷已经明确跟王小姐提过分手了,但是王小姐希望继续做朋友,而且这事也还没机会跟大夫人提。所以王皓晴在身份上还是比他这个见不得人的存在更有利的。 一想到这是沈蔽日的母亲中意的媳妇人选,俞天霖就怎么都没办法让自己绅士起来。 他本不想那么早就把话说开,如今却觉得再拖下去只会让沈蔽日更为难,有更多的理由来逃避他。于是道:“解决我和他之间的感情问题。” 王皓晴本来满心愤怒的,想着无论俞天霖说的理由是什么都要好好点醒他,让他以后对着沈蔽日收敛点。结果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她拽紧手里的皮包带子,艰难的重复了一遍:“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想着应该是自己想偏了,俞天霖可能只是表达上有问题,他说的应该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吧? 然而俞天霖并没有给她希望,而是毫不犹豫道:“对。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是这种感情问题。” 第46章 你就该是我的,被我宠着才对 王皓晴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墙壁上:“怎么可能……” 俞天霖说完以后就冷静下来了,心里也生出一丝歉疚的情绪。若不是他们同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也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王皓晴低下头,像是在极力消化着,很快又抬起来,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情绪有点失控了,眼里蓄起了泪。俞天霖的喉结滑动了几下,道:“我喜欢他快两年了,他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他答应你了?” 王皓晴一瞬不瞬的盯着俞天霖看,见他有片刻的迟疑,便了然了。 “他还没有答应你。”她替俞天霖回答了。 俞天霖皱着眉。他实在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可王皓晴的态度却让他没法忍:“王小姐,据我所知云深已经跟你提分手了。” “所以呢?你想说他是因为你才跟我提的?”王皓晴反驳道。 她比刚才冷静了不少,那一直在眼眶中打滚的泪也被咽了回去。俞天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干脆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王皓晴冷冷的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话音刚落,洪逸就跑了进来:“司长,查尔斯先生和夫人去了乡下。但他留了个电话,说可以让医生打这个号码给他。” 洪逸递来一张纸条,俞天霖再顾不得王皓晴,敲开了急症室的门,把情况说了。 护士接过纸条,又把门关上了。因为洪逸在场,王皓晴也没有再说过什么,三人就这样焦虑的等着,直到门再次被打开。 医生走了出来,俞天霖和王皓晴立刻围上去。医生说沈蔽日没什么大碍,就是高烧引起的昏厥,还伴有过劳的症状,多休息休息就好。 俞天霖这才放下心来,等沈蔽日被送回病房后,他让洪逸去办理住院手续。 王皓晴一言不发的在病床边站着,等医生护士都出去后,俞天霖才对她道:“让他休息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可王皓晴并不像以往那样体贴懂事,她沉声道:“你还没有通知沈家的人。” 俞天霖道:“他不会希望家里人担心的。” 王皓晴瞪他一眼。以沈蔽日的性子来看确实不会希望,可这样瞒而不说,要是大夫人事后知道了还是会怪他的。 想到这,王皓晴道:“你害怕担责任的话我来说。” 俞天霖没有拦着她,只是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提醒道:“你若是通知了,到时候就有一群人围在他病床前吵闹。等他醒来后即便精力不济,也还是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让家人放心。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王皓晴脚下一顿,又一次拽紧了皮包带子。 俞天霖坐在病床边上,视线是看着昏睡的人,话却是继续说给后面那位听的:“他因为我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不该在这种时候再给他增添烦恼。” 王皓晴终于忍无可忍了,转过来叱问:“到底是谁在自私的给他增添烦恼?!” “是我。”俞天霖承认了,他握住沈蔽日的手紧紧扣着,回头看王皓晴:“难道你就没有吗?” ===== 松竹在下午去了商会接沈蔽日。结果秘书叶琪说,沈蔽日和王皓晴去了督查司开会还没回来。 他一听就觉得不对了。 他昨天见过俞天霖,虽然知道这样不妥,可他作为大少爷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人,没办法日日看着大少爷这么折磨自己。 他掂量着,也不敢说太多,只把大少爷最近不对劲的举止说了。俞天霖听后没有多言,倒是脸色和缓了不少。 在分别之前,他问过俞天霖到底是怎么想的。俞天霖让他别担心,说自己会解决这件事。 想到沈蔽日今天出门的时候烧还没全退,松竹就放心不下,又赶去了督查司。门口的接待人员听说他是来找沈蔽日的,就将刚才俞天霖把沈蔽日送去医院的事说了。 松竹听完脸色就白了,让司机赶紧把车开去宜州西医院。等找到沈蔽日的病房时,就看到王皓晴气愤的走了出来。 松竹赶紧跟她打招呼,王皓晴看到他后稍微冷静了点。松竹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反而盯着松竹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知道沈大哥和俞司长的事?” 松竹心里一咯噔,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王皓晴就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了。气的只想笑:“沈大哥被俞天霖气晕过去了,你自己进去看吧。”说罢便绕开他走了。 松竹想叫住她,又不知道叫住了可以说什么。只得先进了病房,果然看到俞天霖坐在床边上,一脸的严肃。 “大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松竹跑到床边焦急的问道。 “医生说他是太累了,等烧退了就好。”俞天霖道。 “俞司长,王小姐说是您把大少爷气晕过去的?您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啊!”松竹急了,他把沈蔽日的情况告诉俞天霖,可不是想着让俞天霖把事情越搞越糟的。 这一连番的变故下来,俞天霖也疲惫不已。眼下只盼着沈蔽日赶紧醒来,能听他把话说完。他握紧沈蔽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着。见他这么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松竹也不好再逼问下去,只能在旁焦虑的守着。直到夜里近十点了,沈蔽日才缓缓醒了过来。 俞天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在休息,松竹则去了门外待着。因而在他醒来的时候,没有人马上发现。 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右手还被俞天霖牵着,那人眼下的乌青在灯光的阴影下显得特别明显。他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俞天霖比之前瘦了。 他指的之前,自然是他们上一次吵架的时候。 想到晕过去之前他们又吵了,他的心里就泛起一阵难言的酸痛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总是离不开争吵,有时候明明好好说着话,下一刻就争起来了。 他知道问题的症结在自己身上,俞天霖要的只是他的回应。可看着俞天霖这样冲动不理智,为了逼他就一再的拿李璟秋来做戏,他又怎么敢真的去跨出那一步。 但是今天在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俞天霖在说交代感情?交代他们的吗?要和谁交代? 沈蔽日努力回忆着,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他的头又有点痛了,刚抬起手去捏眉心,俞天霖就醒了。 见他睁着眼睛,俞天霖立刻靠过来,紧张的摸着他的额头:“你总算醒了,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沈蔽日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但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又不舍得再把气氛闹僵了,便摇了摇头:“几点了?” “十点。”俞天霖看了眼腕表,道:“饿不饿?我让洪逸给你买了粥,现在热给你吃好吗?” 沈蔽日没有拒绝,他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早就空荡荡的了。俞天霖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垫子上,去门外叫了洪逸热粥。松竹听说沈蔽日醒了就要进来看,被俞天霖挡着,让他去把医生叫来。 等门又关上后,俞天霖坐回床边,把他的双手握在手里,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又……” 俞天霖在病床边想了很久,一直在想等他醒了以后该怎么开口。可真到了这一刻,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沈蔽日没有抽回手来,只是默默的看着。见俞天霖真的说不下去了,便道:“你下午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什么?” 他始终惦记着晕到之前没听清的话。 俞天霖抬起头来,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多了些期许:“你没有听清?那我再说一次。你是担心不能跟家里交代才不敢和我在一起的。” 他用的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沈蔽日的手一缩,差点就要从他的掌心里抽出去了。他赶紧扣住那只手:“云深,到了如今这一步,我们再吵架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把你心里的顾虑都告诉我,有什么问题和困难我与你一起解决。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不要再压抑自己躲着我,可以吗?” 看着俞天霖殷切的望着自己的样子,沈蔽日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怎么都压不住的情绪了。 就像俞天霖说的,确实没有意义了。每次跟俞天霖吵架他心里都难受极了,这种感觉他以前未曾尝过,不知该怎么办。似乎除了更用力的压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去在意之外,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在刚知道松竹见过俞天霖时,他很生气。松竹是他的人,怎么可以把他的事都告诉俞天霖。可在那件事被俞天霖知道的时候,比起丢脸,他还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释然。 当时他们在吵架,他情绪激动,没办法去思考这种感觉是什么。但现在,看着俞天霖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时,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这可能就是不用再一个人去担着的感觉吧。 不管是什么秘密,只要被俞天霖发现了,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苦痛与难堪了。这与被松竹发现,或者其他人发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他知道自己早就对面前这个混蛋动心了,也知道这个混蛋的做法虽然不对,可对他的心意是真的。他们之间,也许真的是需要好好的谈一谈,而不是一再的吵架,让彼此陷入无止境的痛苦里。 想到这,他轻轻的叹了声气,终于将心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说出口了:“你既然明白了,可有想过你我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对家中坦白?” 俞天霖简直欣喜若狂,可还不及开口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转头一看,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 俞天霖只得让开,让医生先给沈蔽日检查。松竹在旁焦虑的等着,直到医生笑眯眯的说烧退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好好休息就没问题了才放下心来。 等医生出去后,松竹本想跟沈蔽日说话的,结果被俞天霖毫不客气的推了出去。 他扒在门上不肯撒手:“俞司长你怎么这样!我还有话跟大少爷说啊!” 沈蔽日瞧着他俩这幼稚的举动就觉得无奈,唇边不自觉的弯起了一点弧度,对俞天霖道:“让松竹进来,我有话交代他。” 俞天霖还记挂着他们刚才的话题呢,不甘愿。沈蔽日又说了一遍,他只得松手。 松竹趁机跑到床边,紧张道:“大少爷您怎么样了?还头晕吗?” 沈蔽日道:“我没事了,你没有通知家里吧?” 松竹道:“还没有,我知道您不想大夫人担心,所以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沈蔽日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先回去吧,若是大夫人问起就说我在店里休息。” 松竹不安的看了眼俞天霖,又道:“我还是留在这陪着您吧。” “不用了,有他在没事的。”沈蔽日知道松竹在顾虑什么,继续道:“你明天再过来。记得,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 松竹说不过他,只得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转身的时候又看了俞天霖一眼,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太过分。 俞天霖自然能看懂这暗示,等松竹出去后,他接过洪逸递来的粥,又把门关上了。 他坐回床边,想要喂沈蔽日喝粥,沈蔽日坚持要自己来。俞天霖知道他的性子,也就由着他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的身份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你家有个二弟,就算你不结婚生子也有人传宗接代的。” 沈蔽日舀粥的手一顿:“即便我有个二弟,但我也是家中长子。你该明白长子的责任是什么。” “我当然明白。可是云深,现在是民国了,时代都不一样了。你不能因为这种封建迂腐的思想就逼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放弃喜欢的人啊。退一步说,就算论封建思想我与你也是门当户对的,除了不能给你生孩子外,我还有哪里配不上你的?”俞天霖不满道。 沈蔽日刚把一勺粥送进嘴里,听他最后居然胡言乱语了起来,那口粥就被呛进了气管里,猛咳不止。 俞天霖赶紧接过碗放下,坐上去把他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沈蔽日咳了好一阵才停下,瞧着他通红的脸,俞天霖心疼道:“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娶妻去伺候老婆?你就该是我的,被我宠着才对。” 说罢就低下头去,也不顾他刚才咳的狼狈就想接吻。沈蔽日赶紧捂着他的嘴:“你能不能别不分场合的胡来!” 俞天霖被他的手心堵着,也没有拉开他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舔了下他的手心,含糊道:“那我想亲你,忍不住也没办法啊。”p 第47章 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补偿我? 沈蔽日终于能下决心跟他把问题谈清楚,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理会他这些鬼话了。 见他真的不肯让自己亲,俞天霖也就作罢了,恢复正经道:“你要是担心不好跟家里交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沈蔽日瞥了他一眼,接过他倒来的温水喝着:“你能怎么处理?直接跑到我家去?” 俞天霖狡黠的笑道:“怎么?老公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他正经了没几秒就又开始耍无赖了。沈蔽日刚才是呛粥,现在又被水呛了,咳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俞天霖拿纸给他擦,在他缓过来了,要发作的时候赶紧认怂:“好好,我认真谈。那你告诉我,这件事你有想法吗?” 他连着闹了两回,早就把彼此间还残存的一点尴尬与隔阂给解开了。沈蔽日知道他就是这个德行,跟他生气只会白费力气,只得道:“这件事太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你是长子,但只要有孙子能继承家业,你爹妈也不会非要逼你来生的。等你二弟回来后,我们与他谈谈这事就好。”俞天霖道。 沈蔽日叹着气:“你说的容易。” 俞天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信我。若我连为你扫除障碍的能力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来喜欢你?” 俞天霖的眼神明亮,那总是不正经的嘴难得说着这么诚挚的话语,听得沈蔽日心里又起了波澜,居然有点不想反驳他了。 俞天霖趁机靠近,在沈蔽日的唇上一触即分,感觉到他的气息凝滞了,便满意的又吻了下去。 这回沈蔽日没有再推,只是在被他压到枕头上的时候偏开头道:“等下,还有一个问题。” 俞天霖轻轻抚着他的眉眼,道:“你问。” 沈蔽日拍开了他的手:“你家怎么办?你不是独子吗?” 俞天霖笑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大姐夫就是入赘的,生的儿子也姓俞。你也知道我之前在北平是从军的,我爸早就不指望从我身上延续下一代了。” 俞天霖说的轻松,沈蔽日却因他这番话而记起了一点过去的事。 他虽没问过俞天霖的家世,但那年在南京少书院的时候,舍友俞天扬跟他提起过一点。俞天霖的父亲,叔叔和爷爷都在军部任要职,两个姐姐也都在政府工作。 那时他班上也有些军二代三代的同学,这些人的家庭观念确实和他家这种做生意出来的不一样。他们更加豁达,要真比喻的话,就是更接近洋人的开放思想吧。 可即便如此,事情也未必会像俞天霖说的那么容易。 见他又习惯性的蹙起眉来,俞天霖用拇指按在他眉心处轻轻揉着,温言道:“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我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要靠家里养着。这件事放心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说服你爹妈的。” 俞天霖说的笃定,但沈蔽日无法安心。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至少要先等沈观澜回来了再说。 想到这,他道:“那你答应我,在我二弟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俞天霖愣了一瞬,刚刚还满脸情深的模样,这会儿笑的有点勉强了:“可是,刚才在你晕过去的时候王皓晴已经知道了。” 沈蔽日瞪直了眼:“她怎么会知道的?!” “你晕倒以后我把你送来医院,她硬要跟来就知道了。”俞天霖道。 沈蔽日不信:“好好的她怎会知道?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俞天霖本来还有点心虚的,结果看到沈蔽日这么在意王皓晴发现他们的事,就有点不满了:“那么紧张她干嘛?不是都跟她提分手了吗?” 沈蔽日是想怪他鲁莽的,听到他话语间的酸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无奈道:“不是你想的这样,她毕竟是无辜的,而且她知道了我妈就可能也知道了。” 见他愿意解释了,俞天霖便缓下了语气:“放心,她走之前我有和她谈过,她也答应了等你醒了以后再说。” 沈蔽日还是不放心,可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俞天霖先堵住了嘴。 那狡猾的舌头把他未尽的情绪都堵在了胸膛里,他又想咬过去,被俞天霖先一步放开了。那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在极尽的距离下和他对视着:“以后你想怎么打骂我都可以,但是有两点,不能咬舌头也不能踢下面。” 他说完就拉着沈蔽日的手伸了下去,沈蔽日想要抽回来,被他压着不让动。直到沈蔽日的脸又渐渐红了的时候,他才道:“你踢了我两次,知不知道我都快痛死了?身体痛心也痛,你说,要是踢残废了你以后怎么办?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补偿我?” 他一说,沈蔽日就想起了上次吵架的时候,当时自己是用力踢了他。虽然有担心过他的情况,可后来他就这么下床出去了,想来也不严重。于是嘴硬道:“你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说的犟,却心虚的看向一旁。俞天霖不乐意了:“我那是硬撑的。当时在床上躺了半天你都视若无睹,你既然这么狠心,那我不走还有什么办法?” “我不是故意的。”沈蔽日解释道。想着那时确实是自己不对,他终于转回来看着俞天霖:“对不起,没把你踢伤吧?” 俞天霖等的就是他服软的时刻,腰一沉就整个压在他掌心里了。沈蔽日的呼吸一顿,心慌了,急忙捂住俞天霖要伸来的嘴:“别闹,这是在医院!” 俞天霖没有说话,就这么低头凝视着他。那双俊朗的眼睛里少了不正经与疏离,盛载的,是对他满满的温柔情意。他被这样凝望着,手指又开始发抖了,心脏也失控的撞击着腔壁。他很想找点话题来分散这种感觉,但俞天霖没有给他机会。 撑在他身上的人就这么压了下来,让这个吻隔着他的手背与手心,悄然融化在了心间。 这个连碰都没有碰到的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感受都更猛烈。俞天霖在他掌心间厮磨着,用唇瓣一点点抚过他的软弱,而手背上则是他自己留下的触感。这种感觉就像这段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在拼命压抑的同时,又被对彼此的渴求折磨的难以忍受。 他知道,其实在这个人渴望他的时候,他也早已离不开这个人了。 沈蔽日终于抽开手来,拉下俞天霖的领子,把这个无法触碰的吻变成了再没有缝隙的交融。 ===== 这一晚他们亲了很多次,总是刚平复了呼吸俞天霖就又来纠缠了。他也没像以往那样逃避,而是尝试着认真回应。直到俞天霖又开始不老实了,他才喘着要把人推下去。 俞天霖扒着他不放,他高烧刚退,折腾到半夜的时候就困得不行了。最后半推半就的被俞天霖抱在怀里,在那张窄小的单人病床上睡了一夜。 这一觉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来睡得最好的,但他还是做梦了。只不过这个梦有点一言难尽。 不知是不是俞天霖跟他说了生孩子的话题,明明只是随口胡诌的,居然会跑到了梦里。 他记得自己刚跨出商会大门,迎面就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从车里下来,笑吟吟的朝他走来。 那人比他还高一些,偏偏做了一身女子的打扮。大红襦裙随着步伐摆荡,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脸上还擦着红红的胭脂。一走到身边就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亲昵的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沈蔽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待到那人把他拉回车上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梳着发髻的人长了一张俞天霖的脸。 沈蔽日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俞天霖拉着自己的手伸到肚子上摸着。他这才发现俞天霖大着肚子,看着就像要临盆似的。 沈蔽日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梦境在这时戛然而止,他也睁开了眼睛。还不待他缓过来,就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感觉自某个地方传来。 他慢了半拍的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俞天霖睁着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那眼神就跟梦里来接他的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俞天霖没有穿襦裙,也没有大肚子,而且那家伙在干的事情…… 沈蔽日咬紧牙,刚刚苏醒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触碰,终于没有忍住的哼出了声。 第48章 我也喜欢你 沈蔽日想把那在他腿间乱来的手拉出来,一伸下去才发现他的裤子都被退到了大腿处。 就算现在天还没亮,他们也是在医院里,这种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怎能做这种事? 他忍着不想停下的感觉,硬是把俞天霖的手拽了出来,转过身想要斥责两句。还没开口就发现俞天霖脸上的笑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想要把他吞下去的浓烈侵占欲。 俞天霖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毫不掩饰的欲望,他心一颤,就被俞天霖拉住了手腕,碰到了那人还被束缚在裤子里的欲望。 昨晚他们还没开始接吻的时候,俞天霖已经在他掌心里硬了。后来碍于环境只能不了了之,如今又…… 沈蔽日不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身后烤起了火炉,热气不住的往身体里窜,脑子更是热得发胀。在俞天霖渴切的注视下,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在俞天霖的带动下拉开了那人的裤链,把手伸进去了。 直到握住那根热源,沈蔽日还是觉得如在梦中。 俞天霖的腿一伸就跨过他腰间坐着,拉起被子盖在了两人的头顶上,接着俯下身来舔咬他的唇。他回应着这个吻,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俞天霖也没催促他,而是主动挺着腰,在他掌心里冲撞着。 这狭小的一方天地根本经不起他们这样放纵,单人床开始摇晃。沈蔽日掌心里的东西渐渐湿润了,他被俞天霖吻的有点喘不过气了,便使坏的在那东西的顶端摩擦了几下,指腹挤入小口中按压。果然看到俞天霖受不住刺激,放开他的唇,在耳畔急剧的喘了起来。 以往在床上,沈蔽日总是受制于他的那一个。如今发现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反应,顿时起了扳回一局的念头。不但更快速的套弄着,也开始频繁刺激起柱身的顶端和底部来。 那两处最为敏感,每每被碰到的时候总是舒服的难以自拔。沈蔽日回想着俞天霖之前是怎么搞自己的,纵然记忆断断续续,可他也是男人,如法炮制并不难。 俞天霖本就被他忽如其来的主动搅乱了心神,抬起脸的时候又看到那双总是淡薄自抑的眼眸里闪出了兴奋的光,便笑道:“搞我爽吗?” 这话一出口,沈蔽日就醒悟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了,手里不自觉的一捏。俞天霖“嘶”了声,眉又皱起来了:“轻点,你是不是真想玩废我。” 他说起话来没脸没皮的,就算闷在被子里,沈蔽日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但这种时候退缩了还怎么振夫纲?沈蔽日可不想连在床上都要被俞天霖压着,因而按下心里的羞愧感,硬是撑住了底气。 他没有说话,抓着俞天霖的腰,把人往自己胯间按去。 他那东西被俞天霖摸的硬起来后便没有再碰过了,刚才搞俞天霖搞得一时兴起也没顾上自己,如今想到就觉得胀得慌,迫切想要继续摩擦着。 俞天霖的皮带都还好好的系在腰上,沈蔽日这么一压就抵住了他的裤缝。他惊讶了,还没来得及叫停就被沈蔽日顶了好几下。 看着身下人的脸上那副要不够的表情,俞天霖明白过来他想干嘛了,心里起了逗他的念头来,便撑在他头两侧,故意喘着道:“云深哥,你想上我?” 他在这种时候把这个称呼叫了出来,沈蔽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还是少年模样的俞天霖。 可眼前人的五官早已褪去了那年的青涩,像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断的给他下套,连哄带迫的要他就范。 这种举动若放在旁人身上,沈蔽日必定抗拒到底的。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让自己失控成这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他们自重逢以来发生的事,可想到的那些都与床有关。其中最让他羞愧难安的,便是俞天霖救下他的那一夜,他被俞天霖…… 虽然那时中了药,情不自禁,可每每想到当时自己有多不顾廉耻的渴求俞天霖,他就觉得浑身燥热,胯下隐而未发的欲望变得越来越难忍了。 他迫切的想要在俞天霖身上寻找释放的方法,他也知道男人想要做唯有靠身后那里,因而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去扯俞天霖的皮带。 俞天霖只是逗他的,没想到他真的要脱自己的裤子,立刻想着要阻止。可是看着他脸上从未见过的迫切与渴望,又有点不舍了。想着反正他也没办法真的进来,不如稍稍满足一下他。 于是便主动配合着,在沈蔽日拉下他裤子和内裤的时候抬起腰来,方便沈蔽日动作。 沈蔽日没有阻滞的就摸到了他的臀缝,呼吸迅速粗重了起来。分开他的臀缝抵在了自己那东西上面,抬起腰就蹭了起来。 俞天霖被他压在胸口上,这种颠鸾倒凤的体位既新奇刺激又难以忍受。俞天霖这边说服自己忍着,让他爽一会儿就好,那边又全身心的在抗拒他的摩擦。等沈蔽日的那玩意把他屁股都蹭湿了,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手往后一伸就握住了那东西,抵住了前端的小口。 沈蔽日爽到一半被他打断,便睁开眼不满的看着他。俞天霖笑道:“不是这么做的。来,把腿打开,我教你。” 说罢就从跨在他腰间的姿势变成了跪在他腿间,把他挂在大腿上的裤子拉到了脚踝处,脱了一边下来。 俞天霖往自己屁股上摸了两把,将沈蔽日蹭在他身上的东西都摸到了手里,顺着沈蔽日的股间摸去。 沈蔽日觉得不对,正要阻止他,就被他先行低头含住了。 没有被满足的欲望赫然进入了湿热柔软的口腔里,沈蔽日猛地挺起腰,抓着两侧的床单差点叫了出来。 俞天霖直接将他含进了最深处,在给予他快感的同时,手指也伸到了那紧闭的入口按压了几下。 沈蔽日知道俞天霖想做什么,可腿间的快感太猛烈,比起那微不足道的触碰,他几乎都要溺死在俞天霖的舌头上了。 他沉沦了下去,在失神的时候,被俞天霖探进了身体里。 因为不够润滑,所以刚进去一节手指他就感觉到痛了,夹紧双腿想要抗拒。俞天霖放开他的欲望,舌尖沿着柱身一路舔到了后面,在洞口上滑动了起来。 沈蔽日从未被舔过这种地方,过强的快感像是蚂蚁在啃咬着下身,爽得他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声音也控制不住了,在被子里叫了起来。 俞天霖被他叫得心跳越来越快,下身也胀得发痛,没了刚才逗他的那点心思了。于是抽出手指,捏着他的臀肉往两侧分开,更卖力的舔那一处。 沈蔽日的腰都被舔软了,整个人瘫着,两条腿无力的搭在俞天霖肩上,喘得几乎要窒息了。他很想把被子拉下一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自己怎么都控制不住声音,要是被门外的人听到了…… 想到洪逸可能还守在门外,脑子里的羞耻感就成倍的膨胀起来。他咬住手背,极力压抑着,也不知是爽还是煎熬。直到俞天霖把他那里舔的又湿又软,手指伸进去也没那么痛了,他才缓过了那口气。 俞天霖又吞吐起他的欲望,配合着身下的扩张,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脑子都放空了,舒服的什么都想不了。直到俞天霖在他体内找到了一处更敏感的地方,他被那种骤然袭来的,汹涌的快感逼得差点要泄出来了,才想起推开俞天霖的头,喘着说“不要!” 俞天霖看了他腿间一眼,已经扩张到三根手指了。虽然还差了不少,可俞天霖也忍不下去了。摸着他的欲望,把上面湿润的液体全抹到自己那东西上,抵在了入口处。 俞天霖唇干舌燥,艰难的咽着唾沫:“云深,让我进去。” 沈蔽日回过神来,本能还是想要阻止。可刚才被俞天霖扩张的地方没了手指的填满,居然有了空虚的感觉。他半睁着眼眸看着身上那人,俞天霖早已忍得眼眶都血红了。想着刚才俞天霖给予他的那些快感,他就舍不得再在这种事上计较。 反正他们都在一起了,如果俞天霖也想要他,那他也不可能真的拦着,不去满足。 想到这,他放松了紧绷的腰臀,闭上了眼睛。 他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俞天霖欣喜若狂,腰一挺就挤进了一个头。可是因为润滑不够的缘故,进了这一点就卡住了。沈蔽日痛了,刚刚才放松的肌肉又绷紧了,夹着俞天霖不让进。 俞天霖俯下身来亲吻他的唇瓣,手又伸到他前面去摸。直到他舒服的又逐渐放松了下来,才试着继续往里钻。 沈蔽日依旧感觉到了痛,这种痛就像有刀子在割伤口,痛得他眼睫都湿润了。若不是俞天霖在他耳畔一直哄着,喘着叫他的名字,他早就把人推下去了。 刚才积累下来的所有快感在这个时候挥发殆尽,等俞天霖好不容易插到底的时候,他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欲望都软了下来。 俞天霖是想马上动起来的,可是看到他痛成这样又不忍心了,一边吻他一边套弄他的欲望。许是俞天霖没有再动的缘故,他渐渐的适应了下来,痛觉不那么明显了,其他的感觉就渐渐浮出水面。 比如,被俞天霖填满的那种安心的感觉。 他没想到他们真的做了,还做到了这一步。想着那见不得人的东西此刻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沈蔽日就怎么都压不下心头强烈的触动。他情不自禁的勾住了俞天霖的脖子,不想被那人看到他的脸。 俞天霖在他耳畔问道:“好点了吗?” 沈蔽日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尽管没有回答,俞天霖也知道他可以了。抱着他的腰,说了一句“忍着。”便开始抽动起来。 沈蔽日无法形容这种感觉,那滚烫的利刃在他体内摩擦着,开始还是浅入浅出,渐渐的就不满足了。在后面完全适应了以后就深入浅出,每次都恨不得捅进最深处,把他撕成两半。偏偏这种激烈的贯穿带动了难以想象的满足感,特别是在俞天霖偶尔摩擦过那敏感的部位时,他总能感觉到像是被电到一样的酥麻。俞天霖被他无意识的夹了几次后便反应过来了,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一处,每一下都不放过。 在这么激烈的捣弄下,沈蔽日的声音渐渐控制不住了。他咬住了俞天霖的领子,可还是止不住鼻息间漏出来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有规律极了,俞天霖顶他一下,他就叫一声。 他自己听得都觉得丢脸,偏偏俞天霖觉得不够,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松口。 他嘴里一没东西咬着,那声音就毫无阻滞的冲了出来。病房中顿时响起了让人脸红的叫声,吓得他用力捶了俞天霖一下,把俞天霖的手拉到嘴里咬着了。 俞天霖的眼中既有未被满足的情欲,又有逗他的乐趣,交杂在一起就变成了更凶猛的欲望。索性也不闹他了,抱着他奋力干了起来,速度快得他承受不住了,只能揪紧自己的肩膀,求饶道:“慢点……啊!慢……啊……!” 他越是这样求饶,俞天霖越停不下来。看着他被自己操到眼角都红了,一惯克制的眼中只剩欲望的模样,俞天霖脑子一热,头一低就咬住他的喉结。 沈蔽日倒吸凉气,喉结在俞天霖的嘴里滑动着。那混蛋用舌来舔他,没几下就爽得腰椎都发麻了,下身像是被电击棒碰到了一样,失控得抖了起来,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射了。 他突然就攀到了顶峰,猛烈的高潮带动了下身肌肉的痉挛,俞天霖本来还想抽出来坚持一会儿,结果爽的根本没忍住,就这么被他夹着射了。 沈蔽日尚未从那爽极了的高潮中回过魂来,就感觉到体内一热。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可他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由着俞天霖压在他身上,等那人缓过劲来了才撑起来,问他舒服了没有。 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感觉到俞天霖缓缓抽了出来,随着那东西的离开,一阵冰凉的空泛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他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那不像自己的,软绵绵的声音又从鼻子里漏了出来。 俞天霖亲着他的嘴,手伸到洞口处摸了几下。沈蔽日那里被操软了,洞口都合不拢,在他摸到的时候还缩了几下。俞天霖意犹未尽,想着再做一次,可是看着沈蔽日累到睁不开眼睛了,又记起他大病初愈,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俞天霖只得作罢,起身拿过桌上的纸,给彼此清理了下身,又帮他把裤子套好。这才又躺回他身边去,把被子拉上,亲了亲他的脸。 沈蔽日昏沉沉的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到俞天霖在耳畔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得吃力的睁开眼:“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那你呢?”俞天霖的手绕过腰间把他抱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殷切的望着他。 听着俞天霖毫不掩饰表达的情意,沈蔽日的心头暖暖的。他们刚刚才做了最亲密的事,此刻他的心里对俞天霖的依赖比之前更甚了,不禁把手伸到俞天霖脑后,摸着那人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我也喜欢。” 他说的有气无力,听起来就含糊了许多。俞天霖头一回听他表白,自然没听够,缠着他要多说几次。他才不理会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翻过身背对着了:“好困,让我再睡一下。” 俞天霖把头探过他肩膀,不满道:“你说完再睡也不迟啊,来啊,再说一遍。” 沈蔽日的声音比刚才更黏糊了:“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快点,别耍赖!”看着他唇边那么明显的笑意,俞天霖知道他又在使坏了,纵然心疼他体力透支了也不肯放他去睡。 沈蔽日被抱着不放,听俞天霖在耳畔不断的聒噪着,终于还是没法像以前那样硬着心肠不理他了。于是转过身来:“我也喜欢你。傻瓜,满意了吗?” 俞天霖笑了,头一回笑的那么像傻瓜:“满意了,睡吧。”说完就把脸埋进沈蔽日的胸口,喜不自胜的蹭了蹭。 沈蔽日叹着气,由着他做这幼稚的举动。却不知自己眼中浮现的并不是被迫的无奈,而是从不曾有过的纵容。 第49章 东窗事发 当天上午沈蔽日出院了,俞天霖把他送回沈家。车子停在对面巷口的时候,俞天霖不肯放他下车,说还有正经事忘记谈了,把开车的洪逸赶下去,让人半小时后再上来。 沈蔽日还以为他真有什么事要谈,结果半小时的时间都被他拿来占便宜了。 一开始沈蔽日还怪俞天霖荒唐。但车上都有挂帘子挡着,外头的人看不到车内的情况。而他一旦对俞天霖敞开了心,就变得没法再强硬的拒绝这个人了。 因而直到洪逸在车外敲门,沈蔽日才回过神来,匆匆整好松开的领口,坚持要下车。 俞天霖依依不舍的放开,叮嘱他这两天一定要多休息,不要再忙公务了。他让俞天霖赶紧回去,俞天霖跟下车,坚持要目送他进去才走。 他只得先回去了。一跨进自己的院子松竹就迎了上来,问他身子怎么样了。 他说没事,问这两天家里的情况如何。松竹说大夫人没有起疑,让他放心。 沈蔽日这才回房去沐浴更衣,又去了大夫人那边请安,听了一顿唠叨后才出门了。 他要去商会找王皓晴。 俞天霖只说王皓晴知道他们的事了,具体说了些什么又没点明。这让他心下难安,既觉得愧疚,又担心王皓晴会一怒之下与家里人说了。 王皓晴正在办公室里埋头书写,听到敲门声后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沈蔽日站在门口。 她愣了几秒,眼里的情绪一下子就藏不住了。沈蔽日也觉得尴尬,可这一刻终究是要面对的,于是道:“有空吗?能不能和我谈谈?” 王皓晴放下笔,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拿起一旁的拎包跟他出去了。 现在是办公时间,沈蔽日没走远,在这条街上的一家咖啡室里点了两杯咖啡和糕点,与王皓晴面对面坐着。 王皓晴的神情恹恹的,心不在焉的搅拌着咖啡。沈蔽日看了她几眼,决定还是先开口。 “昨天你也去医院了吧。”他道。 王皓晴抬眸看他一眼,似是忍久了,没有再犹豫:“沈大哥,你并不是个会绕圈子的人,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听她到现在还愿意这样称呼自己,沈蔽日心里的愧疚之情更甚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可能你连我的道歉都不想听到。但是……” 沈蔽日有点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来找王皓晴可以说什么,尽管他在之前已经跟王皓晴提过分手了,但也知道这件事上终归还是自己做错了,必须给王皓晴一个交代。 只是这样隐秘的感情,要他主动对旁人宣之于口,于他的性格来说真的太难了。 他说不下去了,王皓晴倒替他继续:“所以你是承认了和俞司长在一起了是吗?” 她一点情面都不留的揭破了此事,沈蔽日顿觉难堪不已。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了,他道:“皓晴,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当,如果你不能原谅的话我也认了。我只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诚恳的望着王皓晴,王皓晴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就这么一瞬不瞬的与他对视着。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若不是旁边路过的女人的笑声打断了他们,沈蔽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他从未在感情方面辜负过谁,处理起来就像烫手山芋,怎么都没法两全。 王皓晴放下杯子,看着摇晃的咖啡中倒映的琉璃窗花,闷声道:“那你真的喜欢他吗?” 这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尖锐,沈蔽日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王皓晴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本来还想着,你就算不喜欢我,只要我继续陪在你身边,就一定有机会打动你的。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你拒绝我的原因居然是喜欢男人。” 沈蔽日放在膝上的手指拽紧了布料,王皓晴的话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了脸上。纵然无比难堪,他也不会再为了自己的颜面就去否认什么,只得选择了沉默。 如果说这些话能让王皓晴好受些,那他绝不会反驳的。 他低头不语的愧疚模样并没让王皓晴好受,反而想起了他以往温柔而神采斐然的样子。想到他为了俞天霖甘愿被自己羞辱,王皓晴就没办法消去那口怨气:“沈大哥,你是我这辈子 第一次真心喜欢上的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考虑过结婚,考虑过以后给你生几个孩子的。” 王皓晴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沈蔽日紧紧抿着唇,这些话犹如一把刀插在了心上。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不该为了躲避俞天霖就同意和王皓晴来往,也不该犹豫不定。若他后来能早点跟王皓晴提分手,可能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地步。 王皓晴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见他脸色变得苍白,就记起他昨天才晕倒了送医的事。一时间万般感慨涌上心头,那些没说出口的,想要说的狠话却梗在了喉底,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端起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站起来道:“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明天我会递一份辞呈给你,从此以后你我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拎起皮包要走,沈蔽日忙叫住她:“皓晴,陈老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若你只是不想看到我,那我把你调去其他部门好吗?” 王皓晴顿了顿,手里的皮包带子拽的都有些变形了。但她还是忍住了情绪,转过来道:“沈大哥,我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做不到祝你幸福,更没办法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以后我不会再来宜州了,你保重吧。” 这是王皓晴对他说的最后一番话,他心情复杂,却也只能目送王皓晴离开。 第二天早上大夫人就拍开了他的房门,质问他为什么王皓晴搬回了堰都,王夫人也说他们的关系结束了。 沈蔽日只得解释他们是性格不合,结果又被大夫人骂了一顿。好在大夫人也习惯了他总是相亲失败,骂完以后就没有再抓着这件事为难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沈蔽日心里没放下对王皓晴的愧疚,俞天霖劝了他多次,直到年关近了,他越来越忙了,才慢慢的淡忘了这份愧疚。 过年的时候俞天霖回了北平一趟。本来想带他一起去的,可过年这种时候他必须留在家里。俞天霖只得跟他约定年后回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俞天霖这一回去就被好几件事耽误了,一直到了开春四月才传来消息,说若无意外的话夏天的时候就能回来。 他们刚刚互通心意没多久就分开了,沈蔽日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在挂念着。好在俞天霖人不在,电话却没少打。只是沈蔽日在家的时候怕被大夫人发现,所以电话都是往店里或者商会打去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直到夏日的闷热笼罩大地,池塘里的荷花都盛开了,沈家也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沈蔽日的二弟沈观澜终于毕业了。大夫人听说小儿子要回来了,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把家里布置的像过年一样。沈蔽日的心情也好,他与二弟都四年没见过面了,当年沈观澜出国的时候才十七岁,如今都二十一了,也不知面貌会否有明显的变化。 他把这好事也告诉了俞天霖,不过这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没找到俞天霖,是俞天霖身边另一个副手王钰接的电话。 王钰说俞天霖有一个临时的秘密任务,走的匆忙,让他转告沈蔽日,等任务结束了就回宜州去,让沈蔽日别担心。 沈蔽日已经知道俞天霖虽然在宜州有官职,但是北平那边还是有些事情陆陆续续的要他处理的。只是这些事都涉及到军部内务,他不能过问,俞天霖也不方便都告诉他。 以往俞天霖有秘密任务的时候也是走的匆忙,有时一两周没消息,最多的一次有一个半月没跟他联络。所以他这次担心归担心,也没往坏处去想。 可没想到这次一等就是近两月的时间,等他终于听到消息的时候,却是王钰来商会接他,说俞天霖受伤了,在宜州西医院急救,要他马上过去。 沈蔽日心急如焚,连跟叶琪交代一声都来不及就走了。好在到了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只是皮外伤,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都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他回头看去,居然看到沈观澜牵着穿了下人服饰的徐宴清,二人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那一瞬间他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与俞天霖十指紧扣着,赶紧松开俞天霖的手,往旁边站了一步。 第50章 不如我们结束吧 沈蔽日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沈观澜和徐宴清。 沈观澜也就罢了。徐宴清是他们的四妈,自从嫁入沈家后就被大夫人禁足了,一年多来一次门都没出过,又怎会在这里?! 但是还不待沈蔽日开口,护士就走过去驱赶他们,把帘子拉上了。 沈蔽日心中惊疑不定,这时洪逸和王钰双双进来了,他便让二人看着俞天霖,自己出去叫住了那两人。 徐宴清穿着沈家下人的衣服,在他掀开帘子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两人牵着手的背影。 沈蔽日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尽管不愿相信,但是等他与沈观澜谈完以后才发现,原来沈观澜和徐宴清早就…… 他气的头晕,差点没站稳。而沈观澜为了让他保守这个秘密,居然在他面前跪下了。 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被爹妈宠着,要什么就有什么,少爷脾气也随着年岁渐长。后来去了许夫子的学堂待了两年才开始懂事,接着出国学医。还以为回来后会有担当,没想到居然跟四妈搞在了一起。 沈蔽日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才好。偏偏徐宴清见沈观澜跪下了也过来认错,让他不要怪沈观澜,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甘愿受罚。 他可以骂沈观澜,却无法对徐宴清无礼。看着徐宴清明明恐惧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模样,他就想起徐宴清嫁进来后受到的各种欺辱。 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他不是不知道他妈看不惯四妈得爹的宠爱,二妈三妈更是动不动就找借口罚四妈。他是大少爷,虽然能经常帮一帮忙,却没办法真的杜绝这种欺负。毕竟连他爹对这种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他又有什么能耐可以管住那几位长辈。 而令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沈观澜说为了防止徐宴清和家中的女子乱来,沈正宏居然一直在给徐宴清喝“下火汤”。 尽管沈观澜说的隐晦,但他能听懂什么意思。长此以往的虚下去,徐宴清肯定活不久的。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上了心头。可最让他难受和彷徨的,是俞天霖要失望了。 他跟沈观澜说让他想想,狼狈的回到了病房里。 看着还在昏睡的俞天霖,他又一次有了心力交瘁的感觉。(注1) ===== 沈蔽日在医院照顾了俞天霖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他又醒来了,发现俞天霖已经靠在床头看报纸了。 他睡前是趴在病床边的,这会儿却躺在了俞天霖身边了。见他醒了,俞天霖放下报纸,头一低就来吻他。 他们分别了近半年的时间,别说俞天霖有多想他,他也是尝尽了思念的苦。因而那人的唇一靠过来,他就主动张开嘴,把这个吻变成了难舍难分的缠绵。 俞天霖肩上的伤还缠着绷带,这样俯来会扯到伤口。沈蔽日主动坐起来,把他推到床头上,又一次亲了上去。 这一次,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了才停下。 俞天霖睁着猩红的眼看着他,瞳孔中的像是澎湃的海潮向他扑来。他也被吻的心猿意马了,但还是压下了躁动的念头,问俞天霖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俞天霖把他的手放在受伤的部位上,依旧用那种想把他吞掉的目光盯着他:“看到你就不痛了。” 沈蔽日的唇边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没搭理俞天霖的油嘴滑舌,下床去洗漱了。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俞天霖说情话比以前更大胆。他一开始会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后来发现俞天霖就喜欢看他那个样子,于是就板起脸来不上当了。 洗漱完后,俞天霖又把他拉回床上去,问他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再晕过,有没有太劳累之类的。 他认真答着,虽然也想问俞天霖的情况,可他知道俞天霖和他不同,即便在一起了,有些事也是不方便问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洪逸就进来了,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沈蔽日拿起粥和勺子递过去,俞天霖跟个大爷似的瘫在床头,说肩膀伤了手没力气,要他喂。 刚才俞天霖亲他的时候,双手明明用力抓着他的。他也知道俞天霖是在耍无赖,但这次确实是分开太久了,他也就没计较那么多,把粥搅匀了就开始喂。 俞天霖还是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吃了几口后突然把他拉到怀里,捏着下巴让他张嘴,把粥渡了过去。 他手里还捧着碗,既要小心不能打翻了,又要接稳这一口,模样就显得狼狈了。 俞天霖喂完就松开他,见他唇边还沾着饭粒,又靠过来把那米粒卷进嘴里,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 沈蔽日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他推开俞天霖的手:“别闹了,好好吃。” 俞天霖没有异议,又靠回枕头上当大爷了。 等他把粥喂完,自己开始吃的时候,俞天霖道:“你弟回来了?” 沈蔽日刚咽下一只灌汤包,听到这话就没食欲了,放下了筷子:“是回来了。” “那等我出院了找个时间跟他谈谈。”俞天霖笑道。 沈蔽日为难了,他想起了昨天在医院中庭和沈观澜的对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俞天霖交代了。 “怎么了?”见他情绪有些不对,俞天霖问道。 “没什么。昨天走的匆忙很多事都没处理完,我要先回商会一趟,晚点再来看你。”他收起早餐,正要去叫洪逸进来就被俞天霖拉住了。 他转回头去,不解的看着俞天霖。 “你有事瞒我,不说不准走。”俞天霖收起了刚才痞气的模样,板起脸来看他。 沈蔽日犹豫了一瞬,那件事他自己都没考虑好,又该怎么跟俞天霖提?想到这他便故作轻松道:“别多想,真的没什么。” 俞天霖盯着他看,看得他都要心虚了才松开手:“好吧,那你早点过来。” 沈蔽日暗自松了口气,让俞天霖好好休息就走了。但他前脚刚跨出医院大门,后面王钰就悄悄跟上他了。 他没有去商会,而是先回了家一趟。 自昨天发现了沈观澜和徐宴清在一起后,他心里一直很乱,毕竟这种事要是被家里人发现了肯定闹得天翻地覆。沈观澜做事又容易冲动,他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一定要先探探爹的口风。 只是他刚回到家就听到松竹说老爷又把四太太叫去唱了一夜的曲。 他照例让松竹把护嗓子的药送去徐宴清房里。刚走到沈正宏的院子门口,就看到徐宴清在丫鬟骊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徐宴清脸上画着浓妆,头顶凤冠身穿大红戏服,俨然一副花旦的扮相。他是知道沈正宏有这个怪癖的,喜欢让徐宴清穿着戏服唱。于是上前行礼:“四妈早。” 徐宴清看他一眼,尴尬的转开头去,用沙哑的嗓音道:“大少爷早。” 沈蔽日让他赶紧回房去服药休息。徐宴清谢过他,在骊儿的搀扶下走了。他正要往里去,结果看到沈观澜跑了出来。 他赶紧拦住,质问沈观澜怎么会在这。沈观澜甩开他的手,说晚点再说就去追徐宴清了。 他已经猜到沈观澜应该也在这守了一夜,越发觉得这个二弟荒唐过了头,居然都不怕被爹发现。好在他进去请安的时候爹的神色没什么异样,他汇报了下最近半个月的生意情况就出来了。松竹见他脸色不好看,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让松竹今天悄悄跟着沈观澜,将沈观澜做过的事都告诉他。 松竹一向知晓轻重,也没多问就去了。沈蔽日回到商会忙了半天,又去医院陪了俞天霖一下午,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松竹把今天跟踪的情况与他说明了,他便心里有数了,转身就去找徐宴清。 徐宴清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焦虑的等着,没想到沈观澜还没来,倒是沈蔽日敲开了房门。 突然看到沈大少爷,徐宴清心里慌了,不知该说什么。沈蔽日也没绕圈子,关上门便道:“四妈,观澜今天去买了火车票,又去跟江枫道了别。你们是打算私奔吧。” 话音刚落徐宴清的脸色就白了。见他似乎想否认,沈蔽日继续道:“你别怕,我既然来找你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我就想问你两个问题,但你要认真的回答我。” 徐宴清迟疑了半晌才点头,沈蔽日道:“你对观澜是认真的吗?” 他问的直接,徐宴清觉得尴尬极了,还是坦诚的回答了他。 沈蔽日也了解他俩的性子,知道他与沈观澜的事定必是沈观澜主动的,便缓下了语气:“那你们考虑过这件事发生以后的严重性吗?爹的年纪那么大了,他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刺激?今天早上我去给爹请安的时候,他和我说话说一半就咳血了。” 徐宴清睁大了眼睛:“怎么会?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蔽日道:“爹不让我说,他说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明天我打算送他去医院看看。四妈,我知道爹有时候待你不好,但还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不要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否则日后你与观澜都会后悔的。” 徐宴清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道:“我答应你。但是大少爷,请你不要过分责怪二少爷。这件事我也有错,若是我能坚定一些就不会……” “你不必说了,观澜的性子我最清楚,他想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劝住他,让他别这么冲动误事。”沈蔽日道。 待徐宴清这边解决了,他便回房洗了个澡,在书房等了没多久沈观澜就来找他了。他将利害关系与沈观澜一一说明,沈观澜纵然生气,好在明白事理,被他劝下了。 这一夜他怎么都没法合眼,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俞天霖交代。 纵然沈观澜与徐宴清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他也没办法自私的用自己的感情去逼迫沈观澜放弃。他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亮,最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午的时候,俞天霖终于等到他来了。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他说:“不如我们结束吧。” 第51章 我不是他大嫂吗? 俞天霖正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吃葡萄,闻言也不动怒,还慢悠悠的把葡萄皮吐出来,擦干净手和嘴才道:“好。” 沈蔽日原想着他肯定会生气质问自己,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问都不问就同意了。那思来想去了半天才折腾出的理由顿时无用武之地了,相反的,心却在这一刻抽痛了起来。 从发现了沈观澜和徐宴清的事情后,他就一直压着情绪,不去想自己的感受,只敢想着该怎么才能处理好这件事,怎么做才能把对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知道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受伤,而这受伤的人,只能是他和俞天霖了。 他设想过俞天霖动怒的场景,可能气急了还会跟自己动手。他甚至想过用狠绝的态度去跟俞天霖说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没那么非你不可。 因而在俞天霖这么随便就同意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懵了。立刻想到俞天霖是不是被他折腾的累了,又或者是北平那边有了什么变故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其实俞天霖这次回来也是想跟他提分开的? 脑子里失控般的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可能,俞天霖却迟迟不给他下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叫了洪逸进来给自己换衣服。 洪逸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沈蔽日盯着地面,脸色很难看,俞天霖又完全不管沈蔽日,也不敢多嘴,只问道:“司长,您这是要去哪?” 俞天霖肩上的伤没那么快痊愈,今天也不是出院的日子。他当着沈蔽日的面换了身正装,在洪逸帮他扣皮带扣的时候道:“你让王钰去买两篮水果和洋酒来,再买点特产,我一会儿去见未来岳父。” 他上午就得到消息说沈蔽日把沈正宏送来医院了。沈正宏的病房在楼下两层,他没有下去打扰,想着等沈蔽日上来了再细问。这下好了,也免了打听了,可以亲自去探望。 沈蔽日刚刚还在因为他的冷漠而不知所措,这会儿听到这话又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俞天霖勾了勾嘴角:“我刚才说的不清楚?我要去见你爹,让他把你嫁给我。” 听他当着洪逸的面就提“嫁”这个词,沈蔽日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我了!” “我只是说了好,何时答应了?再说你都要离开我了,我想做什么也没必要顾虑你的感受了。”俞天霖把歪理说的跟真理似的,说完了还冲他咧嘴笑:“别急,当心又头晕了。等我拜见完未来岳父再跟你谈婚事细节。” “洪逸你先出去!”沈蔽日忍无可忍了,呵斥道。 洪逸虽是俞天霖的副官,但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相处。自家司长对外是个说一不二的爷们,对内就怂了,从来沈蔽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因而沈蔽日这么一说完,他看俞天霖没有反对便果断的出去了。 等门关上后,沈蔽日走到俞天霖面前,还没说话就被俞天霖箍住腰,整个人被紧紧抱着。 俞天霖捏着他的下巴,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野兽盯着猎物:“都是有老公的人了,怎么遇到麻烦还是不懂找老公来解决?” 他一开口就是胡话,放在以往沈蔽日肯定会让他别闹了,但也不知是不是经历了刚才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居然没办法反驳了。 俞天霖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在他唇上惩罚性的咬了一口,继续道:“还是说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又忘了依赖我了?” 沈蔽日的手抵着俞天霖的肩膀,怎么都用不了力。尽管俞天霖的话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确实说到了心底,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觉得难受了。 见他盯着旁边不肯跟自己对视,俞天霖也没逼他,拉着他坐回了沙发上:“好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想试试北平军校训练出来的指上功夫,我会让你明天一天连床都下不了。” 俞天霖不但说胡话,更开始唱小黄调了。沈蔽日终于听不下去了,瞪着他道:“说的轻巧,就算我说了你也是没办法解决的。” 沈蔽日是真的心烦那件事,不过比起前两日自己一个人扛着的压力,现在俞天霖陪在身边一闹,他竟不觉得那么烦了。 “有没有办法解决是我的问题,说不说就是你的问题了。”俞天霖道。 沈蔽日低下头,无可奈何的叹气。纵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俞天霖对他来说不是外人。他便没有再逞强了,把沈观澜和徐宴清的事情说了。 俞天霖没有打断,等他说完后才道:“我昨天让王钰跟着你了。” 他不是第一次派人跟踪自己了,这点沈蔽日很清楚,毕竟两人在一起之前俞天霖就坦白过。沈蔽日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要查自己的隐私,也就没有生气。这会儿听他说起,便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王钰不能进你家,我只知道你弟弟去买了火车票见了朋友,还有你爹进医院的事。”俞天霖如实道。 “那你说能怎么办?即便他俩见不得光,我也不能为了和你的事就强迫他们分开。” 沈蔽日愁眉深锁的靠在沙发上,俞天霖靠过来,手一勾就把他勾到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这下完了。” 沈蔽日困惑的看着他:“什么完了?” “你家真要绝后了。”俞天霖笑的一脸灿烂,说完也不等沈蔽日反应过来就追着那双唇亲了下去。 沈蔽日被他压着,本能反应是想推开他的,又想起了他肩上还有伤,只能让他亲了。待到开始喘不过气了俞天霖才放开,摸着他因为亲热而变红的眼角,认真道:“这种事就值得你跟我提分开?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分量?是不是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你还是会无条件的选择放弃我?” 俞天霖在极尽的距离下盯着他的眸子,他有点心虚了,胸口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难受。 先前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他又怎会想放弃。可是沈家就只有他和沈观澜两个儿子,如今沈观澜与他一样,这种事要是被爹妈发现了肯定要闹翻天了,想都不用想绝对是不会同意的。与其拖到最后再分开,不如早些了断,也好减轻彼此的痛苦。 他是这么想着的,也觉得非这么做不可。但是刚才跟俞天霖提分开的时候,俞天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一瞬间的感受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让分开变成他们之间的结局。想到这,他重新看向了俞天霖,低声道:“我不想放弃你,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事在人为,办法肯定能想出来,但你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既然不想,为什么又要逼自己?”俞天霖道:“你总是为了家里人牺牲,可你真的快乐吗?” 沈蔽日垂下眼帘,他回答不了。俞天霖说的这些他都懂,可是没有用,沈家的担子已经压在他身上很多年了。爹身子越来越差,沈观澜又早已决定了要去北平当医生,唯一的妹妹沈金玲将来也是要嫁人的。他又能推给谁啊? 俞天霖知道他心里的苦,搂着他的手臂把他往怀里笼:“云深,你老实回答我,和我在一起后你快乐吗?” 沈蔽日犹豫了片刻,他没有回答,但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不就得了,你好不容易拥有了快乐,又要为家人放弃了。难道你就只能为别人活着吗?你这样对自己不公平,对我更不公平。你必须答应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商量。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但两个人就不一样了。明白吗?” 俞天霖的语气是温柔的,神色却很严肃。不过这番话让沈蔽日完全放松下来了。以往都只有别人依赖他解决问题,他都没想过有人和自己共同承担会是这样安心和放心。 尽管解决的办法还没想出来,但他已经不再那么难受和无助了。他把脸埋在了俞天霖的脖颈处,眼尾的余光扫过俞天霖胸口还来不及扣的扣子,以及衬衫里的绷带。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那人肩上的伤。俞天霖打了个颤,他抬起头来,担忧道:“那你这样的任务还要做多久?” “看你咯。如果你舍不得老公冒险,心疼老公受伤,那老公就早点辞掉那边的专心在宜州陪你。”俞天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沈蔽日皱了皱眉,这混蛋真是给几分染料就能开染坊了。他坐直身体:“那是你的事,毕竟北平才是你家,我也不能总困着你在宜州。” “怎么是我的事,这明明是我俩的事。等你弟弟的问题解决了我就跟你爹妈提亲去,要是他们不肯把你嫁给我,我就给沈家的生意使绊子,让他们无计可施,再用聘礼逼得他们答应为止。”俞天霖痞气的笑道。 沈蔽日斜了他一眼:“有空在这异想天开,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困难。” 俞天霖又把他勾到怀里来抱着了:“没什么好想的。我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我先见见你弟弟,摸清他的想法再看下一步怎么办。” 沈蔽日担忧道:“你要以什么身份见他?” 俞天霖反问道:“什么身份?我不是他大嫂吗?” 第52章 谁的技术更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俞天霖见了沈观澜几次。 第一次碰面说来也巧,俞天霖正准备找时间约,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天沈观澜本想去店里找沈蔽日的,结果发现沈蔽日先去集市买了些东西才去医院。他觉得沈蔽日的举止有些怪,便一路跟着,没想到发现沈蔽日没去看爹,反而去了楼上的病房。 被亲弟弟再次撞见和俞天霖在一起的一幕,即便早已是半公开的关系,沈蔽日还是觉得难堪。 倒是俞天霖态度坦然,后来还趁着沈蔽日不在,把沈观澜约上天台谈了一番。 他摸清了沈观澜的性格和想法,第二次再约的时候就把人叫到了梧桐路的家中,说给沈正宏找了个专家,可以去上海医治,等沈正宏身子好些了再摊牌也不迟。 沈观澜感激他的帮忙,他又说接下来还要离开一段时间,赶不及给沈蔽日过生日了,明天提前过一下,让沈观澜把徐宴清也带出来透透气。 第二日他们都玩的愉快极了,后来俞天霖便回了北平。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他走后事情会突然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等他处理完了那边的事,再联络上沈蔽日时,才知道沈家已经闹翻天了。 沈观澜和徐宴清的事被发现了,两人都被沈正宏狠狠折磨了一顿。好在最后化险为夷,倒是沈正宏最后瘫在了医院里醒不过来。待沈蔽日与他说了那惊心动魄的过程后,他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不过那两人总算得偿所愿了,可以去北平。 大夫人交代沈蔽日跟过去,帮沈观澜打点一下新的住处。 俞天霖也要跟去。沈蔽日一开始不肯的,是俞天霖说这一年来他们总在是聚少离多,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分开了。他其实也不想刚见到俞天霖就又要离别,只得同意,但是叮嘱这家伙绝对不要在那两人面前做什么丢脸的举动。 俞天霖自然知道他脸皮薄,也就没有真的表现的太过界。倒是沈观澜,好不容易跟徐宴清光明正大了,亲昵的简直都把他们当空气了。 等到了北平后,来接他们的是胡雪唯家的老佣人唐伯。 关于这点俞天霖已经提前和沈蔽日商量过了。 他们是可以直接去住饭店,可北平毕竟是俞天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若回来了就容易被熟人发现。沈蔽日又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俞天霖的家人碰面,俞天霖也没打算这么快带他回家去给他压力,就同意了胡雪唯的安排。 胡雪唯人还在南京,要等两天才回来。就先让唐伯来接他们,把自己在市区的一栋地处安静地带的小洋楼整理好让他们住下。 那天晚上,沈观澜和徐宴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沈蔽日则和俞天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北平比宜州冷多了,入夜后还飘起了细细的小雪。俞天霖怕他冷到了,就劝他回房去休息。可他从未见过夜里飘雪的景色,舍不得进去。 俞天霖在旁看了两眼,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沈蔽日不解的看着,只见他也把手伸进去了,在口袋里与自己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 俞天霖的手比他温暖多了,这么一握,他立刻感觉到了有暖意沿着相触的掌心涌向心头。 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他目睹了沈观澜向爹妈摊牌,抗争到底的过程,心里对于和俞天霖的未来就越来越彷徨了。 沈观澜比他更得爹妈疼爱都做的如此艰难,何况是背负了那么多重担的他。 每每想到这,他就不自觉的丧气。 俞天霖低头打量着他。沈蔽日的鼻子冻红了,睫毛上也有一点冰沫子。俞天霖用手拂去,他闭上了眼睛,被俞天霖趁机抱进怀中。 “在想什么?”俞天霖在他耳畔呵着热气。他舒服的打了个颤,片刻后才道:“在担心我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俞天霖将他抱的更紧了:“别这么担心,你爹年纪大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沈蔽日的下巴搁在俞天霖肩膀上,看着庭院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实在美,他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和俞天霖一起看到,不禁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你二弟这么一闹,你是不是又在想着和我没可能了?”俞天霖话题一转,也不给他消化的时间就松开他,去看他的脸。 那件事发生后,沈蔽日光是忙着家里的善后都抽不开身了,更别提能跟俞天霖这样静下来谈一谈。 俞天霖盯着他看,像是担心他会又退回去似的。但这次他没有再逞强,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妈的性子我最清楚,她脾气不好,可从小到大都会满足观澜,但她对我的要求是完全不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把手从俞天霖的口袋里抽出来,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这庭院的一角有个西式的雕花秋千椅,上面盖了一层薄雪。他伸手把雪拂去,坐在了上面。 “快起来,很冷的。”俞天霖走过去拉他,他反而靠在了椅背上冲俞天霖笑:“难得有机会坐,你让我荡几下。” 他几乎不在俞天霖面前说不符合身份的话,因而刚说完俞天霖就没办法阻止了,索性把另一边的雪也拂去,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他的手在俞天霖的口袋里捂了一阵,本来有些热了,这会儿去抓秋千的铁链又冰了下来。可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用脚蹭着地面,俞天霖配合着他的动作,很快秋千就荡高了。 庭院的墙上有一排柔和的壁灯,光线点缀着朦朦雪色,将这一片纯与白照耀的犹如梦影。夹裹着雪沫的风扑在脸上又冻又凉,沈蔽日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朗。俞天霖看着他,觉得他仿佛褪去了这些年来压在肩头的重担,又像当年在南京少书院时那样,笑容是那么的简单。 俞天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秋千是铁制的,上面刷着白漆,看着虽美,荡起来却有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蔽日只不过想放松一下,荡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他起身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可惜道:“全乱了。” 俞天霖跟着他起来,把他的手又拉到自己口袋里握着:“要是雪能下一夜,明早起来就都盖住了。” 沈蔽日点着头,看俞天霖的脸也冻红了,便道:“进去吧,再待下去真要感冒了。” “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你妈对你不同,所以呢?你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俞天霖没有动。 沈蔽日刚刚就是谈到那里觉得心情郁结,才突然想要坐一下秋千的。现在俞天霖又提起,才松泛下来的情绪又堵上心头了。 他无可奈何的叹气:“她要是知道了我也是这样的,只怕会以死相逼吧。” “回宜州后挑个时间把伯母约出来。这件事我和她谈,你不要介入。”俞天霖道。 沈蔽日皱起眉,担忧道:“你想怎么谈?会不会太快了?毕竟观澜才闹过一顿,我怕她受不住。”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其实你二弟这么一闹,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俞天霖牵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去,迈上门槛的时候他又顿住了:“好事?” “先进去再说。”俞天霖拉着他进屋里,让佣人做了两碗热姜汤,一人一碗喝了下去,这才回到房间。 “当然是好事了。就算你妈是被迫妥协的,可她已经妥协一次了,再妥协第二次就不难了。等我约她出来,把利害关……什么声音?” 俞天霖关上房门,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的听觉比沈蔽日敏锐,沈蔽日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沈蔽日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就跟进去。浴室的门刚打开,一阵模模糊糊的呻吟声便传进了耳朵里。 沈蔽日愣住了,那声音他太熟悉了,不就是…… 他顿时尴尬了。俞天霖环顾了一遍,最后看着头顶的排气窗口笑道:“看来雪唯这房子的通风没做好,居然这么不隔音。” 沈蔽日听不下去了,转身就想出去提醒下隔壁的弟弟收敛点,免得他陪着一起丢脸。但是刚走了一步就被俞天霖拉住了。 那人把他抵在了洗手台前,细长的眼眸眯起,笑的不怀好意了。 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因而俞天霖一这么笑,他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了。立刻用手挡在彼此之间,急道:“隔音这么差,你可别胡来!” “我胡来?你是觉得我要干什么了?还是说你想我干什么了?”俞天霖笑的更肆无忌惮了,趁他被这番话堵得不知该怎么辩解的时候把人搂进怀中,腰跨顶了顶,在他脸色变了的时候继续道:“你四妈叫的这么大声,难道你不好奇到底是你二弟的技术好些,还是你老公更厉害?” 第53章 撞破 沈蔽日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极力挡着俞天霖的吻:“不行,会被他们听见的!” 俞天霖正咬着他的手,闻言停了下来:“你要是怕叫的比四妈更大声,那我有个好法子。” 俞天霖大步走了出去,沈蔽日撑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模样狼狈的自己,再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叫声,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他该去锁上浴室的门不让俞天霖进来的,可他却像是中了邪,满脑子都在想着俞天霖会有什么法子…… 俞天霖回到房间里,捣腾了片刻便有音乐声响起。他出来一看,是放在窗边的留声机,播放的是时下最红的歌星白莹莹的《故城》。 这首歌沈蔽日也熟悉,白莹莹的嗓音极好,一开腔便让人沉醉。他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那余音绕梁的嗓子唱“白云远去春不待,秋色漫天方知归。”看着俞天霖一步步向他走来,那人眼中对他的占有欲又似刚在一起时那样炽烈如火,令他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点沉沦了。 这一年来,他们能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大多数时候俞天霖要忍着对他的情,他也要忍着对俞天霖的念。这样的感觉久了真的很难受。特别是在他目睹了沈观澜与徐宴清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以及彼此非对方不可的执着时,说他没有被影响到是不可能的。 ===== 他都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想着俞天霖抚慰自己。尽管他从不跟俞天霖提这个,但不代表他不想…… 因而当俞天霖又把他拉进浴室里时,他仿佛魔怔了,由着俞天霖脱彼此身上的衣服。站到淋浴下面后,那温热的水流往头上一浇,他就忍不住了,把俞天霖推到墙上主动吻了过去。 以往在情事上都是俞天霖主导的。俞天霖不止一次的提过让他主动点,可他做不到。好在俞天霖也知道他的性子,说了几次就没有再提过了。 今天也不知他怎么了,刚刚还在极力反对,害怕被听到声音。这会儿却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样,只是嘴刚亲上手就摸了下去,沿着俞天霖的胸肌一路摸到了腹肌,指尖在胯间的毛发上绕了几圈,最后才握住还没完全硬起的东西,熟练的套弄了起来。 热水打湿了彼此的身体,又将浴室笼罩的雾蒙蒙的。俞天霖惊讶于他的主动,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没有打断他。 沈蔽日循着往日的记忆撩拨着俞天霖的敏感,又沿着那人的下巴舔到了喉结处。感觉到俞天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紧,他便张开嘴把喉结含进去,用舌尖轻抚挑逗。很快就逼得俞天霖气喘连连,掌心里的东西胀得硬硬的,开始主动的加快摩擦了。 他自己也有欲望,今天却更想让俞天霖先满足。于是沿着锁骨舔到了胸口,把那两颗硬挺的乳珠咬的又红又肿。俞天霖受不住他这么主动的进攻,感觉被他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有火在烧,又热又胀,迫切的想要找一个出口。 见他埋首在自己胸前流连忘返,俞天霖的手也顺着他胸口滑下去,惩罚似的捏住那两颗红豆,在指腹间施力揉捻。 他那个地方每次做时都会被俞天霖过分关照,因而敏感的不行。俞天霖刚捏了几下他就受不住了,指尖抵着那玩意的根部按了几下。俞天霖猛地抬起头,一声疾呼没忍住,冲口而出。 沈蔽日终于扳回了一局,心中不免得意了,便抬起头来笑他:“你这叫声跟隔壁那位不相伯仲,真不愧是观澜的大嫂。” 俞天霖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也不跟他呈口舌之快,脚一转就把他推到了墙壁上,让他靠着。 他还惦记着刚才没做完的挑逗,但是俞天霖等不及了,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双手揉着他的屁股,将他胯下的东西含进嘴里伺候起来。 他已经很久都没进那人的嘴里了,身体瞬间记起了那种羞耻的欢愉。那舌头软绵绵滑腻腻的,又热又灵活,舔过的感觉就像有蚂蚁在他那里爬。舌尖钻着顶端小孔的时候,这种酥麻感更是要命。俞天霖实在懂得怎么搞他,舔了一阵后用嘴一吸,那感觉爽得他腰都麻了,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尽了。 他的腿打着颤,撑着俞天霖的肩膀艰难道:“不行……别舔,受不了了……” 俞天霖瞥了他一眼,见他的反应真的比平时都强烈,就扶着他坐了下来,手指借着水的润滑钻进了后面,开始拓张。 沈蔽日靠在墙上,热水源源不断的淋在他和俞天霖的身上。冬天里的热水澡本就让人身心沉醉,偏偏他们还在做这么见不得人又刺激的事。身体的反应比平时更敏感,很快他就按住了俞天霖在自己腿间套弄的手,喘的自己都要听不清了:“进来……” 换做平时俞天霖肯定会逗他几句,问他要什么东西进来。今天被他这难得的主动和坦诚激到了,满脑子都是操到他求饶服软的念头。于是把他的腿抬到了自己肩上,那玩意对准已经松软下来的穴口,下身一挺就插了进去。 距离上次做已经有段日子了,可沈蔽日那里并没紧的让彼此难受。俞天霖俯身亲吻他,在他耳畔问道:“怎么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说,你平时忍不住的时候是不是自己插了?” 沈蔽日被他问的一阵难堪,后面无意识的收缩了几下。俞天霖本来还想忍着冲动逼他回答,被他这么一夹,顿时失去理智了,抱着他就飞快的干了起来。 不知何时起,通风口不再传来隔壁的叫声,唯有白莹莹的歌声以及彼此的喘息声在耳畔回响着。 起初沈蔽日还记着要忍,绝对不能发出声音,后来被俞天霖操到了体内敏感的地方,一下子就失控了。若不是俞天霖及时吻住了他的嘴,只怕明天沈观澜也要用复杂的眼神来看他了。 小别重逢后的感情总是会特别浓烈眷恋的,纵然记得明天一早要起来给沈观澜找房子,他也没办法用理智让俞天霖停下。那销魂蚀骨般的高潮总是刚过去没多久,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积蓄。他们在浴室里做了四次,什么姿势都用过了,第四次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灭顶的快感窜遍全身。 后来俞天霖帮他擦干净身子,放进被子里,他几乎是立刻就昏睡了过去。早上醒来的时候那玩意又和俞天霖的抵在了一起。俞天霖还是醒的比他早,见他也醒了,就又搞了他一回。 他明知马上要起来,不能再胡来了,可就是没办法去推身上的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连东西都射不出来了,还是能爽到发抖。 他们从未这样纵欲的做过,俞天霖在他缓过来后趴在他背上不肯下去,咬着他的耳朵逼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肯主动了。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按照以往的脾性肯定要不承认了,这回却说不出口那抵赖的话。 眼前不自觉的又浮现出沈观澜和徐宴清非对方不可时的坚定神情。 想着俞天霖对他的情意,他心里生出了愧疚。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像沈观澜这样抛开一切,只为了一个人而活。 可是,他真的有这个机会吗? 见他不答,俞天霖便把他翻了过来。 沈蔽日的眼睛有点红,他没有哭,但眼中控制不住的失落一下就被俞天霖看穿了。 “怎么了?”俞天霖轻抚着他的眼角:“是不是痛了?” 沈蔽日摇了摇头,伸手勾住俞天霖的脖子,把脸埋进肩窝里不让他看:“你昨天说我妈要妥协第二次不难。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妈死都不肯妥协怎么办?还有你家,你是独子,真有那么容易吗?” “我说过你不用担心我家,我爸没有那种封建思想,等你妈那边解决了我就把你带回去见家长。”俞天霖摸着他脑后的发,嗓子哑了却不失语气间的温柔:“你二弟是指望不上了,但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我会跟你妈提议,只要像我大姐那样招个入赘的女婿就好。” 他说的这点沈蔽日也考虑过,只是当初他们寄望沈观澜的时候也是设想的好好的,结果偏偏…… 沈蔽日闷在俞天霖的肩窝里呼吸着,唯有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可以放纵自己软弱片刻。见他还是不愿抬起头来,俞天霖便抱了他一会儿。 等到九点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俞天霖才问了个问题:“如果你妈死都不肯同意,那你是不是一定会离开我?” 沈蔽日沉默了。俞天霖以为他会回答是的,没想他很快就回答了:“我不知道。” 俞天霖笑了,让他看着自己:“你终于有点进步了。” 沈蔽日不解道:“什么?” 俞天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欣慰道:“你看,放在以前的话你肯定会离开我的,现在变成不知道了。那再继续下去,不就不会了?” 沈蔽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来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像俞天霖说的这样,二来,是沈观澜来敲门了。 他想起了昨晚沈观澜干的荒唐事,可更让他觉得尴尬丢脸的是自己也没克制住,跟俞天霖也做了。因而在看到沈观澜的时候他只能板起脸来了。 沈观澜也知道昨晚那事办的不妥当,可能真的被沈蔽日听到了。他不敢去问他哥,只能去俞天霖那旁敲侧击。 俞天霖倒是干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年轻人都这样,可以理解的屁话。 沈观澜更加料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敢再轻易胡来了。 找房子花了几天的时间,主要是沈蔽日要给他们挑一处安静的,格局好的,地理位置又不差的房子。北平寸土寸金,常住人口是全国最多的一座城市。即便他们出得起好价格,这样好的房子也是难找。 这期间胡雪唯回来了,拉着俞天霖跟几个儿时一起长大的哥们天天聚会,其中还有俞天霖的另一个发小方景源。 一开始俞天霖总找理由拒绝,他想陪着沈蔽日,结果被胡雪唯当众质疑他干嘛对沈蔽日这么关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他们? 这里毕竟是北平,虽然他回来的事能暂时瞒住家里,可不代表有什么风言风语也能瞒得住。他怕被别人提前发现了和沈蔽日的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只能顺着胡雪唯了,连着三个晚上都出去喝酒。 头两晚沈蔽日因为白天的疲累都早早睡下了,第三晚的时候,他睡到半夜口渴了,想起来喝水,结果看到窗帘外面光线明亮。 他住在三楼的房间里,这附近又安静,入夜了连路灯都是幽暗的,又怎会有这么明亮的光? 他好奇的掀开帘子,发现楼下大门的入口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那光,便是轿车的灯光。 那车他认得,胡雪唯这些天来找俞天霖开的都是这辆。他正想着是不是胡雪唯把俞天霖送回来了,就看到那车震了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盯着看了两眼,那车又震了震。 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去,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在窗边站了几分钟车里的人都没下来。 他想着是不是胡雪唯也喝醉了需要帮忙,就披上衣服走下楼去看。 这个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佣人管家都睡着了。他打开一楼的灯,换上外出的棉拖鞋,结果还没踏出门槛就愣住了。 车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后座的两人挤在一起。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跨坐在另一个人的大腿上,正忘情的拥吻着。 第54章 摊牌 沈蔽日人都懵了。 他根本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车内那两人又是处在暗处的,除非他走到车边上去,否则是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的。 他知道应该走过去看看,可脑海中有个潜意识在提醒着不能往前走。 车内的人似乎没察觉到他,他就这么尴尬的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转身进去了。 他相信那个人不会是俞天霖。即便以前俞天霖做过类似的事,那也是演戏,是为了刺激他的。如今他们感情这么好,俞天霖又怎会…… 他这样安着自己的心,想着这里是胡雪唯的地方,可能是胡雪唯喝多了,一时间没想起来就直接把谁带回来了。 他连水都不记得要倒了,直接回到卧室里锁上门。俞天霖还没回来,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坐在床上焦虑的等着。 楼下的车灯亮了差不多半小时就暗了下来,接着他就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掀开窗帘看去,那辆车缓缓驶出了大门,消失在街尾了。 心里那种奇怪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辆车的离开而平息下来。这几晚俞天霖都在外面喝酒,是几点回来的他也不清楚。但他记得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人都躺在身边,纵然白天精力不济,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来。 他拿起床头柜上睡前看的书,想边看边等俞天霖回来。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时不时的抬头看时钟,直到远方的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窗外能听到佣人扫雪的声音了,他才合上书本,疲惫的闭上了眼。 他给沈观澜挑中了一套中式的房子,今天要去签买卖合同的。本来俞天霖也要陪他们一起去,结果都要出门了,俞天霖才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态回来。 沈观澜见他宿醉成这样,就问要不要紧。沈蔽日倒是一反常态,站在玄关打量着他,也不上前扶着。 俞天霖说没事,让他们等下,自己上楼去洗漱换件衣服就能走。又对沈蔽日道:“抱歉,昨晚醉死过去了,睡到刚才才醒。让你担心了吧?” 沈蔽日知道俞天霖的酒量不差,自己从未见他醉的人事不省过。便道:“那你昨晚睡在哪的?” 俞天霖的神色没有丝毫异样:“雪唯说那么晚了把我送回来会吵醒所有人,就在附近的饭店开了个房间让我休息,早上又把我叫醒了。” 沈蔽日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他一晚上都和你在一起?” “没有,早上是饭店的服务生叫醒我的。”俞天霖打了个哈欠,眼中满是红血丝。他昨晚真的喝太多了,一群人闹着越玩越疯,几种酒混在一起灌,真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沈观澜和徐宴清在旁等着,即便沈蔽日心里还有话想问,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不适合。他把情绪压下了,让俞天霖回房去休息,他们去就好。 俞天霖坚持要同去,结果在车上又困的睡着了,头一歪就靠在了他肩上。 沈蔽日转头打量着他,俞天霖的脸上除了有宿醉的疲态外,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嘴唇也没有被蹂躏过的痕迹,他悄悄拉开俞天霖的领子,脖子上也干干净净的。他心里安稳了些,想着俞天霖回来时坦诚的模样,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胡雪唯车里的应该是别人。 签约的事是昨日已经谈妥的,因而很快就结束了。中午的时候沈观澜要请他和俞天霖吃一顿庆祝下,俞天霖自然说好,席间还照常的给他夹菜。他盯着俞天霖看了好几回,还是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下午开始跟房东谈装修的问题,一直忙到了晚上俞天霖都陪在身边,等回到那栋洋楼的时候都九点多了。 俞天霖今晚没有再出去喝酒了,回到房里就去洗澡,出来后只穿着件睡袍就抱着他了。 他还没洗澡,也没那个心情,就避开了俞天霖的吻:“很累了,早点睡吧。” “是不是在气我昨晚没回来?”俞天霖没有放开他,但也没有继续了。他心里堵了一天,一直说服自己别去想。此刻俞天霖主动问起,那种情绪就有点压不住了。 他还是决定要问一问:“胡雪唯和你从小就认识的?” “对,还有个方景源。我们三个是邻居,父母又在一起工作,所以是一起长大的。”俞天霖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沈蔽日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眼睛:“那胡雪唯也喜欢男人?” 俞天霖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更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沈蔽日淡淡道:“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是没有秘密的,你看到的也未必是全部。” 他今天一直拿胡雪唯来说话,俞天霖总算觉出不对劲了:“怎么了这是?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难道是那家伙跟男人搞一起了?” 俞天霖惊讶道。沈蔽日瞥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否认了:“没有。只是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就随便问问。” 俞天霖嘿嘿笑了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在笑什么,就被压回了床上:“云深,你这是介意了,吃醋了?” 沈蔽日被他这么一说面子上就过不去了,想把他推下去。俞天霖得了便宜哪肯撒手,一顿折腾下来,沈蔽日又被他搞得浑身无力,什么都想不了了。 俞天霖抱着还在喘的他,温柔道:“虽然我很开心你吃醋了,但是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心里只有你,这个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蔽日把脸埋在俞天霖的肩窝里,嘴上不说话,情绪却终于松泛了下来。他知道俞天霖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他不应该去怀疑的。想到这,他道:“那等观澜的房子弄好了,你跟我回宜州吗?” 那套中式宅邸还需要几天的时间粉刷整理,还要招几个佣人来。俞天霖道:“那肯定的,老婆在哪我就在哪。” 沈蔽日依旧不理会他的贫嘴。但不知为何,平时听他这么说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今天听完了还想听。不过沈蔽日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搂紧了俞天霖的腰,安心的闭上了眼。 那件事的阴影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俞天霖也没再出去喝过酒,都陪着他忙碌打点着。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没想到几天后的晚上,俞天霖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打来的人不是胡雪唯,是俞天霖的另一个发小方景源。 说是胡雪唯在腾暖阁包了个房间,就他俩在喝酒,问俞天霖要不要过去。 腾暖阁是清末的建筑,在民国初年被日本商人买下,改造成了高档的日式酒阁。一楼是大厅,还有个戏台子,二楼和三楼都是独立包间。食客进入包间后可脱除鞋袜,盘腿坐或躺着,既惬意又有很好的私密性。 他们以前都在北平的时候就经常会去腾暖阁喝酒。 俞天霖本想拒绝的。方景源又说胡雪唯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一直在喝,又不肯说,就让他过来帮忙劝劝。毕竟从以前开始,胡雪唯就很听俞天霖的话。 俞天霖挂了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跟沈蔽日说了。沈蔽日夹菜的动作一顿,看着他道:“一定要去?” 俞天霖为难道:“景源也在,主要是雪唯任性起来他确实搞不定。我去看看就回来,可能真是有什么麻烦了。” 纵然沈蔽日心里不愿意,最后也没有拦着。毕竟胡雪唯之前在沈春寒那件事上帮了大忙,他一直想感谢对方,但胡雪唯说不用了,只要俞天霖多多请客吃饭就好。 那时他都没想到旁的去,今天却没法安心在家里等了。到了一点多了俞天霖还没回来,他便换了外出的衣服,叫了辆车去了腾暖阁。 到了腾暖阁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对于营业到清晨五点的酒阁来说,此刻依然是灯火通明。 穿着日式浴衣的服务生们穿梭在其间,或端茶递酒,或陪聊陪笑。这个点了戏台子上还有青衣花旦在唱戏。旁边围了一圈的醉鬼笑闹着,好不热闹。 他进来之前和门童说了胡雪唯的名字,门童查完房号就把他带到了三楼去。 三楼是雅阁,几条纵横相连的走道串起了二十几个房间,每一间的木头拉门都紧闭着。看得出三楼的隔音效果做的不错,他路过几间,都只隐约听到里面的喧闹声。 等门童把他领到3013的房间门口时,他手心已经冒汗了。 他与胡雪唯不熟,更没见过方景源,如今贸然前来其实不妥。但他实在忘不了那晚在胡雪唯车上拥吻的两个身影,便硬着头皮让服务生敲门了。 里面很安静,服务生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正想着是不是里头的客人都醉过去了,就听到门内传来咔哒一声,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胡雪唯。 他身上的衬衫都扣歪了,下摆也从西裤里抽了出来,敞开的领子露出了胸前数个旖旎的红痕。似乎没想到会看到沈蔽日,他有点慌,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沈蔽日一看他这样就皱起了眉,立刻往房中望去。没看到方景源的身影,只有另一个人躺在榻榻米上,西裤都被褪到了。 那人,正是俞天霖。 沈蔽日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他扶住门框,怎么都没想到最担心的事居然成真了。可他还是不信俞天霖会做这种事,他想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被胡雪唯挡住了。 胡雪唯让服务生下去,等人走远了才看向他:“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走,免得他以后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才好。” “你果然……”沈蔽日气的声音都在抖了。胡雪唯一点都没了刚才装出来的慌乱,双手抱臂在胸前,嗤笑道:“他一直都是我的,只不过你突然出现了,让他分心了而已。” 沈蔽日怔住了,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俞天霖来追他之前就一直和胡雪唯在一起?! 他拽着门框的手指都掐白了,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那么痛。他说不下去了,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胡雪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讥讽道:“那天晚上我和他在车上做的事本来就是要让你看到,让你退出的。谁知你居然装作没看见。不过也没关系,毕竟论家世论样貌你都不如我。如今他把你玩腻了也该收心了。” 胡雪唯随意撩了撩刘海,全然不顾沈蔽日已经惨白的脸,继续道:“再说了,你觉得天霖他爸可能接受你这种让他放下北平的一切,跑去宜州那种破地方荒废事业的人吗?他爷爷那么注重子孙的绵延,连他大姐找的老公都是入赘的,又怎么可能同意你这种人进门?” 第55章 误会 离开腾暖阁的时候,沈蔽日望了天空。他不过进去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个世界就又飘起了雪。 北平的雪景真的很美,无论是落在对面中规中矩的银行洋楼上,还是腾暖阁这样富丽堂皇的屋檐间,又或者,落在了宽敞的水泥地面,被无数脚印车轮印踏成了破碎的画。 他把手放在唇边,呵出一口热气。稀薄的热度就像呼吸间稀薄的氧气,既不能给冰冷的手带来暖意,又不能缓解头晕的症状。 这头晕伴随他已经三年多了,因俞天霖而起,也因俞天霖好了不少。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查尔斯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是怎样的一种沉痛。 这意味着,那块淤血可能会伴随他一生,影响他一生。 俞天霖没来招惹他之前,他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俞天霖来招惹他以后,多了一个人担着他的苦和痛,便更不觉得是问题了。 可如今…… 想到刚才胡雪唯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另一个当事人一直躺在地上的模样他就想笑。 他不知道俞天霖是真的又醉死过去了没听见。还是说听见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让胡雪唯把一切都说了。 不管是怎样一种答案,他已经没兴趣再知道了。 他看了眼白雪茫茫的街道,两头的末端都是一片漆黑的。此刻三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该亮了。他要回去洗个澡,眯一眯眼睛,把这口气缓过来。不管怎样,沈观澜的房子还有两天才整理完,他不能被沈观澜看出异样来。 尽管这么想着,可他还是没有叫车子回去,而是踩着深浅不一的雪往来时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还在路上走的行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了。身后不时会有车灯闪过,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从墙上转了一圈,最后消失在身后的黑暗里。 这样陌生而昏暗的地方,他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越走越精神了。直到双腿都冻的没知觉了才停下来,看了眼腕表。 快五点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吐出去。 应该可以了吧。 他在路边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回去。但下车的时候,他又久久的迈不出步伐。 这栋胡雪唯的房子曾是他和俞天霖短暂的栖身之所。他们在这里陪伴着彼此,俞天霖就像他真正的另一半,陪着他为二弟打点,一起商量,置办他二弟未来的家。 他们还在这里做过荒唐的事。 想到自己睡过的那张床曾属于胡雪唯的,想到俞天霖可能在那张床上同样拥抱过胡雪唯,他就止不住反胃的念头。 好在他的胃里早就空了,又因为太冷,连酸水都像被冻住了。 扫雪的佣人拿着大扫帚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他站在院子中间发怔。于是喊了他一声:“沈先生,外头天寒,您怎么不进来?” 沈蔽日弯了弯嘴角,又习惯性的牵出了微笑:“我现在就进去。” 他回到三楼的卧室里,尽管身体累极了,还是不想躺在那张床上休息。他回到浴室里,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寒意驱散,把冻僵了的手脚泡暖了。等他出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 他又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下楼去,厨娘已经在备早点了。见他这么早下来了,就端了一杯刚磨好的豆浆给他:“沈先生,包子刚刚蒸上,您还得等十分钟。” 这几天住在这里,沈蔽日和佣人们已经熟了。胡雪唯这人不好相处,但他请的佣人性子都不错,谦让得体。 沈蔽日笑了笑:“不必了,我喝豆浆就可以了。” 他站在窗边,把那杯热热的豆浆喝进胃里。身后是厨娘忙碌的声音,窗外是被积雪压弯了的枝丫,这环境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打把窗户推开一道缝,由着外头的冷风灌进来,把好不容易暖下来的手又吹凉了。但他没有关上,反而放松了下来。刚才因为豆浆的热气而熏红的眼眶终于恢复了常态,就像那杯见底的豆浆,已经失去热度了。 他放下杯子,跟厨娘说自己要先出门了,让她转告沈观澜和徐宴清,醒了可以直接去那边房子找他。 厨娘看得出他的脸色不太好,又听他说完咳嗽了两声,就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说家中有备药。 他笑着说不用了,去客厅拿上帽子和围巾就出去了。 他去的时间早,打扫的下人都还没到。他看着屋子里还没摆好的家具,又看到了那张刚拼好,还没铺上床垫的双人床。 他的腰和背实在酸痛,只得在那张床上躺一会儿,想着等人来了再起来。 可这一躺就到了十点,沈观澜到的时候,他已经发起了低烧。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睁开眼就看到沈观澜和徐宴清双双站在床边,二人都担忧的看着他。 见他醒了,徐宴清忙把温水递上。他起来喝了几口,嗓子似乎肿了,连咽水都觉得困难。 “哥,你怎么睡在这?”沈观澜焦虑道。 他一来就看到沈蔽日昏沉沉的睡着,脸色也很红,忙让徐宴清把新添置的药箱拿来,量了体温才发现沈蔽日在低烧。 “我就是累了躺躺。”沈蔽日说道。他嗓子没哑,但喉咙痛。沈观澜拿了退烧药给他服下,又根据他的症状找了消炎药。怎么都不肯他今天继续忙了,一定要逼他回去睡觉。 他不愿回到那座宅邸去,就说自己在这里休息就好。沈观澜只能让下人先把床垫拆了放上去,又拿出干净的枕套被单把床铺好,这才让他躺下。 他也没再逞强,叮嘱沈观澜和徐宴清好好看着下人布置就又睡了过去。直到下午沈观澜来给他量体温的时候发现退烧了,才把他叫醒,让他吃点东西。 他端着那碗粥慢慢的吃着,也没问俞天霖来了没。沈观澜觉得奇怪,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没有,让沈观澜继续去忙,自己想再休息一下。 沈观澜没看出异样,便叮嘱他好好睡,有什么事就叫自己。 等沈观澜出去后,沈蔽日放下碗,靠在床头又闭上了眼睛。 他也没睡多久,头还是昏沉沉的,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了。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想着胡雪唯说的那些锥心的话,他还是难受得很,又无处发泄这种情绪,只能忍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来,刚好看到俞天霖推门而入的一幕。 俞天霖还穿着昨晚出去喝酒的那身衣服,一进来就让他闻到了点残余的酒气。他皱起了眉,脸色沉了下来。 俞天霖径直走到床边,看着他道:“云深,你昨晚是不是和雪唯起口角了?” 沈蔽日瞥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 俞天霖继续道:“就算我又喝醉了让你不高兴,你冲我生气就好。雪唯是无辜的,你可知道他现在都还没醒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俞天霖一进来就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还能压制的情绪像是煮沸的开水扑腾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醒没醒来与我何干?” 他一下就生气了,俞天霖也发觉自己说急了,可能没顾上语气。便缓下道:“我上午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医院了,医生说他头上的伤有点严重。” 俞天霖态度缓下了,沈蔽日却听得更恼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还是没听懂,俞天霖只得道:“你昨晚不是去腾暖阁找我了吗?我刚才问了店员,说是你俩不知为何起了争执,你不小心推到他,他没站稳就撞到了桌角。” 沈蔽日眼里的怒气像是突然被冰渣子扑灭了,瞳孔都僵住了。 他昨晚与胡雪唯是吵了几句,可他没有动手推人。在胡雪唯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以后,他甚至连反驳都不愿再反驳,转身就走了。 胡雪唯是怎么撞到桌角的,又是什么时候撞到桌角的他怎么知道?! 还有,什么叫他不小心推的?谁看到了?俞天霖亲眼看到了吗?! 可这些冤枉都还是其次,最让他震怒和心寒的,是俞天霖根本不问他昨晚找去腾暖阁的理由,也不解释和胡雪唯都做了些什么,一进来就斥责他不该动手?! 沈蔽日抓着被子的手又在发抖了。 原本他睡了一觉,冷静下来了,想着俞天霖若肯解释,若能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那他定不会相信胡雪唯单方面说的话。 毕竟他们走到今天一点也不容易。 可他万万没想到啊…… 沈蔽日闭了闭眼,忍不住想笑。 他不知道是对俞天霖抱着寄望的自己可笑一些,还是被胡雪唯玩弄在掌心里的自己更可笑。 不过有一点他已经明白了,无论俞天霖是否真的跟胡雪唯有剪不断的过去,他都不想再知道了。 胡雪唯说什么俞天霖都信,甚至不从他这里问真相就来怪他。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重新看向俞天霖,声音平稳,眼神却冷得一点情绪都觉不出来了。 他道:“我累了,请俞司长出去吧。” 第56章 不知所谓的朋友 他俩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既没起过争执,更不曾再吵过架。因而听沈蔽日突然称自己为“俞司长”时,俞天霖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他今日也是急了,看胡雪唯到现在都没醒,不免担心沈蔽日这一失手会得罪了胡家那位很难说话的老太爷。毕竟他和沈蔽日的事还没对家里公开,要是卷进了胡雪唯受伤的事里,只怕到时他爸会更不待见沈蔽日了。 “你先别生气,我来也是想问问当时的情况。毕竟雪唯现在还没醒,那个店员也只是碰巧看到了你们动手,他不知道你们谈过些什么。”俞天霖解释道。 沈蔽日气的胸口痛头也痛,见他还拿着这件事说不肯出去,便拉高被子躺下,翻过身把脸挡住了。 俞天霖无奈的挠着头发,正想着该怎么说这利害关系才好,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吃了几口的白粥。 他顿时想起进来时听打扫的佣人说沈观澜和徐宴清出去买药了,又想到现在不过下午沈蔽日就在床上休息。他反应了过来,坐在床沿就去拉沈蔽日的被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快让我看看。” 沈蔽日的低烧是退了,可他没睡好,心里又堵得难受。此刻看俞天霖又调转态度来关心自己了,那憋屈的感觉就像胃里的酸水一样直往上冒。他扯紧了被子,不禁怒道:“不用你管,滚出去!” 俞天霖拉着被子的手一顿,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用“滚”这个字。 沈蔽日说完就感觉到俞天霖松手了。那人坐在床沿,半晌没有动过,也没再说过话。但他能感觉到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看,视线不曾移开过。 他知道那句话说过分了,可是一想起那些糟心的事,他就没办法让自己保持理智。 “云深,你一定要这样是吗?”不知过了多久,俞天霖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比来时沙哑了许多,光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沈蔽日听出了他的疲倦。 沈蔽日的心一紧,又想起了俞天霖衣衫不整的躺在榻榻米上的样子。胡雪唯那么笃定的告诉他真相,若没有一定真实性,又怎敢这样胡乱瞎扯?可如果胡雪唯说的是真的,俞天霖为什么要一再否认跟胡雪唯的关系?难道真是因为俞天霖还没玩腻自己吗? 过往的那些深情,那些甜蜜,此刻仿佛像一把刀子在磋磨着他的心脏。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一切都只是俞天霖的一时兴起,那他…… 他闭上了眼睛,纵然俞天霖就在身后,他也失去了问的勇气了。 见他一直是这样冷漠不讲理的态度,俞天霖也火了,道了句“随便你吧”就起身出去了。 等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后,他才敢转头看去。 身后空空如也,唯有刚才俞天霖坐过的地方还留着温度。 他伸手去摸那一块,感受着掌心里渐渐失去的暖意,眼睛终于酸的撑不住了,滑下了两行泪。 俞天霖离开后就回了他们住的那栋小洋楼,先是洗了个澡让自己清醒些,又打电话到医院去,问了胡雪唯的情况。 这件事暂时还瞒着胡家的人,早上他醒来后是从方景源那得知发生了什么的。不过方景源也不在场,所以昨晚胡雪唯和沈蔽日谈了什么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护士说胡雪唯刚醒了,他立刻赶过去。到的时候看到胡雪唯已经坐起来了,肩上披着厚外套,正靠在床头喝水。 见他匆匆跑了进来,胡雪唯放下杯子,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性格各不相同,感情也一向很好。胡雪唯的年纪是最小的,也是最任性的,可他任性归任性,却没做过伤害朋友的事。因而见他居然红了眼眶,俞天霖心里更愧疚了,一走到床边就道:“抱歉,你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胡雪唯吸着鼻子:“医生说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俞天霖担忧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胡雪唯道:“现在还不好说,反正要多休息,避免情绪再激动了。” 俞天霖叹着气:“要是昨晚我不过去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云深也不是急躁的性子,他那人对谁都很有礼数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话明摆着是替沈蔽日辩白,胡雪唯抹掉眼角的泪,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他和你是那种关系。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叫你出来喝酒,也不会在他误会的时候还说话去刺激他。” 俞天霖忙道:“你说了什么?” 胡雪唯咳了两声:“其实也没什么,他一来就看到我扶着你喂醒酒茶,不知怎么就生气了,上来就要把你带走。我看你醉成那样,就想在隔壁饭店开个房间让你睡一晚,免得夜里回去着了凉。” 说到这里胡雪唯顿了顿,眼角余光瞥向俞天霖,见他没有起疑便接着装委屈:“你知道我这人说话很直的,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他坚持要把你带回去。可他又抱不动你,我就想帮忙,结果他应该是不小心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就撞到了。” 胡雪唯说完就用掌心轻轻抵住了伤口,做出了疼痛的模样来。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衬得脸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瞧着就像重病的样子。 他这番说词恰到好处,既没把过错都怪到沈蔽日身上,又解释了一切都不是故意发生的。纵然俞天霖还是觉得怪怪的,也没有去怀疑他了。 “你别自责了,错的是我才对,我该早点跟你坦白和云深的关系。” 胡雪唯心里松了口气,嘴上趁机道:“你真的很过分,这么大的事只告诉景源,要不是他昨晚跟我说了真相,我还要被瞒着多久?” 俞天霖愧疚的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胡雪唯继续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误会我和你吗?” 俞天霖又开始叹气了,把刚才去找沈蔽日的情况说了一下。胡雪唯又开始自责,说终究是自己不好才导致的误会,让俞天霖一定要找个时间约沈蔽日出来,他要当面跟沈蔽日道歉。 他明明是受害者,却表现的宽容至此。俞天霖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了,答应他回去会好好跟沈蔽日说的,等他康复了就一起吃顿饭。 俞天霖又陪了一会儿,但他心里惦记着沈蔽日,想着早点回去解释清楚。没想到等医生来巡房的时候胡雪唯又开始头痛了,还痛得挺厉害的,医生用了镇痛剂都没什么效果。 胡雪唯这个样子,他也没办法安心离开,就想着陪一晚看看。他打电话回去,想跟沈蔽日说一下,可佣人说两位沈先生和徐先生今晚都没回来,都宿在了新家那边。 新房子还没安装电话,佣人问他要不要过去转达,他怕佣人没说清楚反而让沈蔽日误会更深了,就想算了,明天早上回去了再解释吧。 但他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回到家的时候,佣人却告诉他沈蔽日早上收拾好行李,已经回宜州去了。 他又问沈观澜和徐宴清呢,佣人说他俩也搬走了。他急匆匆的赶到火车站,看能不能拦到人。然而在站里转了半天,等经过宜州的火车都开走了也没看到沈蔽日的人影。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场小误会居然会被沈蔽日闹的这么大,他气急败坏的从火车站出来,想去沈观澜的新家问个清楚,结果被一辆车拦住了去路。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车。果不其然,车后座的帘子被掀开了,一张严肃却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俞天霖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叫了声“爸。” 俞长儒冷笑一声:“不错,还认得我是你爸。” 俞天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北平,就见副驾驶座下来了一个年轻人,打开后车门对他道:“俞少,总长特地来接您的,请您上车。” 他心里还惦记着要去找沈观澜问清楚,可眼下他爸带人来堵他了,想必是知道了他回北平却不回家的事。他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继续做惹他爸不高兴的事,只得先上车了。 等车子刚开上路后,俞长儒果然问起了为什么回来了这么多天都不回家的事。 俞天霖只得说是帮朋友的弟弟找房子,想着先处理完了再回去。他说的也算有理,俞长儒看他一眼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问起胡雪唯为什么会受伤。 俞天霖惊讶道:“这事你怎么知道了?” 俞长儒白了他一眼:“雪唯是胡老的宝贝孙子,他受伤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胡老气的不行,雪唯还想帮你兜着。你真以为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等等到了胡家给我好好认错!也不知道你去宜州交的什么朋友,居然一来就动手伤人,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 俞天霖急道:“这事跟我朋友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一场误会。他们都是看我喝醉了想扶我,而且是雪唯自己没站稳才摔了。” 俞长儒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呵斥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雪唯因你受伤是事实。你必须给我好好认错,别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朋友就断了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