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末 作者:想养只猫 文案 他一直都知道那个男人对他好是因为他的妈妈。 心机深沉渣攻x天真缺爱(美人)受 文中会出现女装情节。 狗血 ,伪替身 第1章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外面一丝风也无,高高悬在天边的太阳像是要将人烤化一般,翻腾着阵阵热浪。 年代久远的房子里只有客厅的电扇在吱呀吱呀地转着,蒋末穿着件无袖背心,坐在电扇底下写作业,桌子底下细白的两条腿盘在一起,附着一层潮湿。 “末末…”蒋慧欣在卧室里叫他,“蒋末!” “来了。”蒋末一边回答一边慢吞吞地朝女人的房间走过去。 蒋慧欣正在对着镜子化妆,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儿子,她身上只穿了一条丝质睡裙,大片的背裸露在外面,晃眼的白。她涂完口红才扭过头,朝他一笑,问:“好看吗?” 蒋末点点头,“好看…” 确实好看,五官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淡妆浓抹总相宜。岁月仿佛偏爱她,三十五岁的年纪,不但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还给了她那些年轻女孩们没有的风情,散发在一颦一笑之间。 所以总有男人愿意为她前赴后继。 蒋慧欣抿嘴笑了笑,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翘着手指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桃红色钱包,然后抬手招呼他过来。她抽出一张一百的递给他,“去你何哥那里买瓶香醋,下午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蒋末接过来,看了一眼窗外。大片的阳光底下,透进防盗窗的爬山虎叶子热的都打了卷,蔫不拉几的。他不想现在去。 但蒋慧欣下一句话就是,“现在去吧,顺便带上作业。剩下的钱给你买零食吃。” 蒋末明白了她的意思,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拿着钱走出了她的房间。 每次蒋慧欣这么说,就意味着她要带男人回来。估计不一会儿,那个能让她心情这么好的男人就该到了。 蒋末将桌子上的作业都装进一个崭新的帆布包里,那是某潮牌今年的新款,价值不菲。蒋慧欣热爱打扮,且钟爱名牌,所以很舍得在这些地方花钱。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大部分都是名牌,以致于他的那些同学都认为他的家境很好。 可是这一切都跟他们所在的环境格格不入。 巷子里的邻居说的有多难听,他都知道,蒋慧欣也知道,但她只是轻蔑一笑,漂亮的红唇里吐出云淡风轻的话,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呢?自己活的开心就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就像那些那些老女人,是生怕我抢了她们的老公,打破她们美好家庭的梦罢了。明明只有初中学历,她那副神情倒显得她像一个了不得的哲学家。 蒋末将包斜挎到身上,朝里屋喊了一声,“那我走了?” “嗯。” 外面狭窄破旧的巷子里没有一棵高大的植物可以为他遮阴,从家里到巷口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晒的发红,有汗划过,带来微微的痛意。 杂货店门口何毅正在往店里搬饮料,他上身浅灰色的t恤有几处已经被汗水洇成星星点点的深灰,抱着箱子的小臂上有紧实却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隆起,散发出力量的美感。 他抬头看见蒋末,英挺的眉毛扬了一下,然后翘起薄唇,对他说:“进去吧,里边儿凉快。” 第2章 里面冷气很足,蒋末一进门便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何毅看着觉得好笑,他把手里的箱子放下,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透了的可乐,抛给蒋末。 每次蒋末来买东西,何毅总会给他捎带点什么,像哄小孩儿似的,有时是一瓶饮料,有时是一包水果硬糖。 他随便找了张板凳坐下,一边小口地喝着可乐,一边看着何毅往架子上放货。冰凉清甜的气泡在口腔里一个个地炸开,流入喉管,像是要钻到他的心里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何毅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低沉的嗓音里混杂着笑意,问:“看什么呢?” 空间狭窄,属于男人的气息一股脑儿地朝他涌过来,只是被他这么看着,蒋末就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心脏跳的很快,但他依然迎上对方的目光,眼神亮亮地问:“你有腹肌吗?” 何毅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他揉了一把蒋末的头发,然后大大方方地撩开衣服下摆,“自己看。” 漂亮的小腹近距离出现在眼前,蒋末喉头滑动了一下,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其实很适合口交。 何毅看到他变得通红的耳廓,又笑了一声,“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来买什么?” “香醋。” “在第二排的架子上,自己去拿。” “我…我要在你这里做完作业再回去。” 这回何毅不吭声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他在生气。 蒋末垂下眼睛舔了舔嘴唇,他知道何毅为什么生气,因为何毅想当他的爸爸。 再开口何毅声线就有点儿冷了,浓密睫毛下的眼珠又黑又沉,蕴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那你帮我看会儿店,我去洗个澡,一身汗。” 蒋末乖巧地点点头。 等何毅进了浴室,淋浴的声音响起,蒋末立马从板凳上站起来,直接关了店门,动作坦然的像从来没有答应过帮人看店。 他进了何毅的卧室,平时何毅就住在店里。屋子不大,家具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床。桌子上还反扣着一本《平凡的世界》。他拿起来翻了几页,然后嗤笑一声,蒋慧欣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无趣'的生活。 床板很硬,床单也有点剌人,但上面全是何毅的味道,蒋末趴着,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何毅就是在这张床上,摁着他的腰狠狠贯穿他,汗水从那人迷人的下巴上滑落,滴到他的唇间。光是这么想着,他身下就有点起反应了。 何毅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蒋末一动不动地趴在他床上,腰部微微地塌陷下去,细的都不像一个男孩儿。怕他闷着,他一只腿跪到床边,像提小狗一样提起他的脖颈,“小崽子,不是说了让你帮我看店吗?” 粗糙的指腹接触到的地方像沾了能够燎原的火花,连带着一大片肌肤都烧了起来。他下面彻底硬了。但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他一动都不敢动。 第3章 蒋末不理他,闭着眼睛装睡,但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何毅深谙这个道理。“行吧,小祖宗。”他无可奈何地松开手,拍拍蒋末的后背,“往旁边点儿,躺好。” 蒋末知道何毅这是要跟他一起睡,他偷偷翘了翘嘴角,然后就着那个姿势往旁边挪了挪。太过得意忘形,坚硬的床板蹭到他身下硬起来的东西,他抑制不住地喘了一声。 好在他已经挪到了床的边缘,他僵着身体趴在那里,绞尽脑汁地编着瞎话,“刚刚不小心撞到了腿…”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脸没朝着何毅的那个方向。 何毅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他一直当儿子看的小孩会对他抱着别样的心思。他坐到床上,大手握住蒋末一边的小腿,“撞到哪儿了?我看看。” 蒋末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指甲掐着手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异样,“没什么大碍。” 何毅也不再坚持,只不过他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那小腿细的他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整个握住,而且蒋末皮肤很白,跟他的手的深小麦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半晌他才开玩笑一样调侃:“有时间多出去晒晒太阳,这么白哪像个男孩子。” 蒋末没有出声,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但实际上他一直竖着耳朵注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他难受的厉害,怎么可能睡得着。 何毅给他身上盖了条毛巾被,也在床上躺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室内只闻均匀的呼吸声,蒋末终于松了口气,他身下的反应也终于消下大半。他依然是那个趴着的姿势,偷偷地把头转向何毅那边。 谁能想到何毅是睁着眼睛的,四目相对。他笑道:“被我抓住了,就知道你在装睡。” 蒋末死鸭子嘴硬,反驳道:“我睡醒了不行啊…” “行,睡醒了就出去帮我看店,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虽然不情愿,但蒋末为了表示自己没有骗他,翻了个身真的坐起来,下床。 何毅怕这个小孩儿真的生气,他长臂一伸,将蒋末拦腰楼回来,摁在床上,“跟你开个玩笑,早着呢,再睡一会儿。” 一系列动作迅速又突然,何毅也很快从他身上收回手。蒋末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他满脑子都是那些需要打马赛克的场景。 几秒后,蒋末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我真的睡…睡醒了,我去看店。” 怎么这么不禁逗呢,何毅心里想,他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也跟着走出去。店门已经打开了,蒋末正坐在收银台的位置写作业,连他出来都没发现,那副样子乖的要命。 外面热的要命,夏天的这个点其实一般不会有客人来。何毅默默地倒了杯白开水放在蒋末旁边,然后走到货架中间,核对今天的进货单。 第4章 余光里那杯微微晃动的水惹得蒋末心怎么都静不下来,他盯着一道题看了十几分钟,终是忍不住抬起眼皮偷偷打量那个站在白色货架中间的男人。 何毅比货架还要高出一截,他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半低着头看手上的单据。应当是在思索问题,他锋利的眉毛微微蹙起,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不知想到什么,蒋末喉头迅速滑动一下,然后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想喝口水润润嗓子,谁知喝的太急,一口水还没咽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何毅两三步走过来,进了收银台,大手贴上他的脊背,轻轻拍了几下。 蒋末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巴一个劲儿地摇头。这里面的空间狭窄,因此何毅在他背后挨他很近,体温似乎都可以通过空气互相传递,那源源不断的不属于他的热度令他觉得口干舌燥。 这个人…他烦躁地咬了下嘴唇,直起身子。他想如果这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肯定再不会像现在这样离自己这么近。 所以他不敢说。 但他也真的很厌恶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他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我没事了…” 何毅愣了一下,他能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似乎是因他而起,但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小祖宗了。他蹲下来,凑到蒋末跟前,盯着他问:“怎么不高兴了?” 蒋末视线却落到何毅手指夹着的烟上面,被叼了许久,烟头的部分已经有一小块濡湿的痕迹,他鬼使神差地从对方手里抽出那根烟,然后问道:“我可以抽吗?” 何毅笑了起来,耐心地跟他讲着道理,“你还小,等你再大一点。” “可是我身边的朋友也在抽,就试一下…” 何毅来不及阻止,蒋末就将那根烟叼进嘴里。一时间他神色有些复杂,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最知道那支烟被自己叼了多久,沾了多少口水在上面。不过同时他又有些欣慰,因为这说明蒋末不排斥他,那么如果他同蒋慧欣在一起的话… 蒋末将手摊开放在他面前,“借个火?“ 何毅决计不会真让蒋末抽,他将烟从对方嘴里抽出来,无奈道:“别闹了,你妈要知道我教你抽烟,肯定饶不了我。” 蒋末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如鲠在喉,他别过头去,嘲讽道:“也对,你是为了讨好我妈才这么照顾我,又怎么敢做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蒋末!”何毅猛地站起来,声音里隐隐带着些怒气。 蒋末抬头望他,嗤笑一声,“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何毅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黑沉沉的目光盯得人心头发怵。好半晌,他才闭了闭眼睛,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算了…” 的确,如果蒋末不是蒋慧欣的儿子,他对他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 蒋末顿觉得喉头发苦,狼狈地低下头去,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非得把这么令人难堪的事情摊在阳光底下。明明何毅之前也会经常跟他提起蒋慧欣。 他三两下收拾好桌子上的课本,站起来要往外走,却被人一把握住胳膊,何毅声音更冷了,像结了一层冰,“你要去哪儿?“ 第5章 蒋末梗着脖子,他想对这个人说一句“你凭什么管我”,又或者是狠狠甩开对方的胳膊,直接走掉。但沉默几秒后,他挫败地耷拉下眼皮,心平气和道:“去找我朋友。” 手腕上的力量松了大半,何毅似是有些无奈,他捏着蒋末的手腕摩挲两下,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放柔了语气,“末末,不要闹了…” 蒋末无言,他抿了抿嘴唇,深感无力。 那些他难以启齿的的伤心难过,在何毅眼里全成了无理取闹。但何毅有什么错呢,如果没有蒋慧欣,他们的生活连这些交集都不会有。更何况他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将手抽回来,恹恹的答了一句“嗯”,然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何毅依然站在他身边。 蒋末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顶着那道目光慢吞吞地拿出习题册。 好在这时有客人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吵嚷着要买冰棍儿,胶着的气氛被打破,这个小店一下子热闹起来。 何毅也终于挪动了步子,出去招呼这群难缠的小屁孩儿。 冰柜门被掀开,几个小脑袋哗啦一下在冰柜边上围成了一圈。何毅被晾在圈外,却也伸长了脖子往冰柜里看,难得的傻气,蒋末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千挑万选,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支。 “笑什么?”一支桃子味的冰棒被递到蒋末面前,何毅低沉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温柔地望着他。 “没…没什么…”蒋末眼神闪烁一下,连忙压下嘴角。他心跳的厉害,脸颊也微微发烫。 好在手心里不断沁上来的凉意能使他稍微平静。他将那根冰棒从中间掰成两半,透明塑料包装上凝着的一层白霜很快就在空气里融化,变成冰凉的水珠顺着手指缝淌下来。 粉色的碎冰隐没在殷红的唇舌中,浓郁的桃子芬芳在空气中弥漫开。 何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的动作,或许是炎夏容易令人口干舌燥,他喉头上下滑动一下,突然也很想尝尝这个东西是否真的像闻到的那么甜美。 “喂,你干嘛!”蒋末不满地看着他从自己手里抢过去的半截冰棒。 尝过之后何毅却有点失望,吃到嘴里完全就是冻过的糖水和香精的味道。他再次看向蒋末,对方嘴巴被冰的通红,手里已经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像是看不清似的,他眯了眯眼睛,问:“好吃吗?” “嗯…”蒋末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哀怨,皱着鼻子小声嘟囔:“但是被你抢走了半支…” 闻言何毅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个里面全是色素,吃多了不好,下次直接给你冻点桃子…” 蒋末撇撇嘴,任性地将空壳塞到何毅手里,然后在摊开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做出一副认真写作业的样子。摆明了不想再与他交谈。 “小崽子…”何毅失笑,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在他眼里,除去是蒋慧欣的儿子,蒋末也同样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日头偏西,到了下午,店里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巷子里住着的大爷大妈,来买瓶醋,或是一把青菜,以准备晚上的晚餐。 他们都同何毅很熟。他帅气又踏实,很得长辈的喜爱,这些大爷大妈最热衷的事情之一就是给他介绍对象,做不成女婿,做亲戚也是好的。 这不就又有一个。 穿火红裙子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把青菜,正满面红光地跟何毅介绍自己的侄女的基本情况,说到激动处还要抬手比划一下,手上的大金镯子晃的人眼睛发疼。旁边还有几个已经买完东西的大爷大妈在围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相亲角。 何毅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这回又应该找个什么不伤害邻里感情的借口将女人打发走。 “爸爸!这个是多少钱的?”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打断了女人的喋喋不休,她满面笑容里立马出现一道裂痕。 蒋末举着一包盐站在两人中间,神情无辜又茫然。而他刚刚那句话是对谁说的显而易见。 其实他也是有些紧张的,连带着后悔,一时冲动说出这种话,都不去考虑何毅到底是否愿意在众人面前跟他们扯上关系。他趁女人不注意偷偷打量了一下何毅的脸色,对方的神色不像在生气。他松口气之余,又隐隐有些失落。 “嗨,这不是蒋末吗,这孩子…净爱开玩笑。”女人认出他是蒋慧欣的儿子,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她胸中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她真想狠狠揍这个兔崽子一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孩子计较未免就太难看了。 “我…” “他没开玩笑。” 略显冷淡的男声打断蒋末的话,他讶异地看向何毅,他以为对方最多是纵容他说一些胡话,再不清不楚地搪塞过去,打发走女人。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截了当地认下这件事,不管不顾。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蒋慧欣。 那些围观的人已经小声议论开了。 何毅捏了捏蒋末的肩膀,似是安抚。然后他一脸歉意地看向神色复杂的女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道:“王阿姨,真不好意思,应该早点告诉您的…” 女人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心里却是将这对'狗男女'骂了千百遍。不过就算是为了每天买东西时占的那些小便宜,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同何毅撕破脸,她讪讪笑道:“多大的事儿啊…这种事情还是得看缘分,我得回去做饭了…”说到这里她看了蒋末一眼,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称呼,“以后有空来家里玩,带上…带上小蒋一起。“ 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个小蒋。 何毅应了下来,直把女人送出门外。 许是觉得尴尬,剩下的人都赶着结账,不急用的干脆就不买了,十分钟内,店里的客人走的干干净净。 何毅从门外回来时蒋末正低头站在收银台旁边,拿着一个软趴趴的塑料袋来回把玩。 “末末…”他走到蒋末身边,意欲同对方认真交谈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他知道蒋末也许只是一时的小孩子心性,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能得到对方认可的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他摸了摸蒋末的头发,黑沉的眼珠紧紧盯着对方,轻声道:“其实你是愿意我们成为一家人的,对不对?” 第6章 像是打翻了一杯没加蜂蜜的柠檬水,蒋末一颗心被浸的又酸又胀。我愿意跟你成为一家人,但不是这种一家人,他在心里说。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我妈愿意,我自然是不会拦着你们。” 闻言何毅目光沉了沉,意味不明地说:“我送你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狭窄破旧的楼道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能听到屋子里的音乐震天响。蒋末皱皱眉头,心知敲门里面的人也未必能听见,便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一声“妈”还没喊出口,他就愣在了原地。 地上丝质睡裙和黑色长裤暧昧地交缠在一起,沙发后面一截白玉般光滑的小腿被人用手握着,前后晃动。 从来都是他回来之前蒋慧欣就全都整理干净了,所以他打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撞见她与别人的情事。 沙发后面的两人浑然不觉有人进来了,依旧战况激烈,蒋末甚至能从震耳的音乐声中分辨出蒋慧欣娇媚的呻吟。 满屋子的腥膻味道令蒋末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地泛上干呕。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他是和别人一起回来的。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何毅的反应,就抓紧把手,慌乱而又急迫地关上了门。 一道薄薄的门板将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明亮欢愉,一半昏暗压抑。 阴影里何毅紧抿着薄唇,阴恻恻的目光像是要把那扇门板盯出一个洞来。他微微一动,蒋末立马吓到一般,脸色惨白地挡在门前,颤声问:“你要干嘛?” 何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讥俏道:“你怕我进去?” 蒋末后背紧贴在门板上,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怕…”这样的何毅让他觉得陌生,他是真的怕这个男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何毅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下了楼。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蒋末双手遮住眼睛,缓缓地靠着门蹲了下来。他出了一身的汗,垂下来的黑色发丝弯弯曲曲地黏在额间,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牙关紧咬,蹙着眉头。 片刻后他突然冲着地面干呕几下,然后猛地站起来跑下了楼,身后只余细微灰尘在光影中漂浮。 太阳彻底隐没在云层中,街边的路灯也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门被从里面打开,高大威严的男人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袭薄裙的蒋慧欣。她从背后抱住男人,软声道:“阿远,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 许劲远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把她抱在怀里把玩她的长发,“明天要去出差,改天吧。” “那好吧…”蒋慧欣有些不情愿,抓着他的衬衫仰起头索吻,直到男人低笑着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她才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那我走了。” 许劲远放开她,低头的瞬间地上一张浅绿色的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弯腰捡起来,看清上面的照片时他眉毛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然后眼睛里迸出意味不明的光,他低声念出了卡片上面的名字,“蒋末…” 他转头看向蒋慧欣,问:“是你儿子?” 蒋慧欣不自然地笑了笑,伸手去拿那张卡片,“是…” 许劲远绅士地将卡片放到蒋慧欣的手心,笑道:“他跟你长得很像。” 蒋慧欣紧紧捏着那张卡片,却娇笑着凑上去,在许劲远嘴角吻了一下,轻声道:“很多人都这么说…”呢喃中带着花朵的芳香,勾人心魄。 许劲远的注意力果然都移回她身上,大手极具暗示性地在她腰臀部揉了两把,在她耳边哑声道:“下次再收拾你。” 看着男人下了楼,蒋慧欣收起笑容,提起墙边那个包进了屋子。客厅里一团乱,她从沙发缝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拨了蒋末的号码。 不多久就有人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却并不说话,蒋慧欣皱了皱眉头,喊了他一声,“蒋末?” “嗯…”蒋末正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什么都没带,他哪里也去不了。 蒋慧欣知道蒋末这是在因为今天的事情跟她耍小性子,但她没精力也懒得应付,对她来说给他吃给他穿就是她作为他的母亲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她不耐烦地问:“你在哪儿?为什么还不回家?” 蒋末沉默了几秒,说:“我今晚想在同学家住,可以吗?” “随便你。” 冷冰冰的一句话之后,电话里几乎立刻就传来忙音。蒋末又缓缓将张开一半的嘴巴合上,他握着手机在那里站了很久,才挪动脚步,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本该是营业的时间,杂货店却黑着灯。走路的时候蒋末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最后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可能是因为除了家里,只有这里是他打心底里觉得安全的地方。 还有,他想见他。 蒋末隔着玻璃门朝里张望了一下,里面没有一丝亮光,静悄悄的。想到何毅也许是休息了或者根本不在,他心中泛上一阵失落,赌气般地推了一把玻璃门。 门竟然可以打开。 蒋末愣了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之后还不忘将店门锁上。他做贼一般,放轻了脚步,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的。 打开何毅卧室的门,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蒋末皱了皱鼻子,继续往里走。突然,“哐啷”一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明显,是啤酒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来,厉声喝道:“谁!” 蒋末停在原地,小声回答:“是我…蒋末…” 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何毅久久没有说话,蒋末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一时间房间里只余两种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一个姿势长时间站立,蒋末腿都要麻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但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说话。 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测,他试探着喊了一声:“何毅?” 确定没有人回答,他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何毅坐着睡着了。 第7章 蒋末见过很多次睡着的何毅,可哪次都不及这次令他心动,像幽深的湖,引人一探究竟,又像天上的月,遥不可及。 室内温度很低,可蒋末手心里还是沁出了一层汗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毅,呼吸间全是深深浅浅的酒气,他觉得他似乎也有些醉了。 他隔着月色虚虚描摹了一遍何毅的脸,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哑,“何毅…” 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蒋末的手终于贴上何毅的胳膊,黑暗中除视觉外的一切知觉都变得更为清晰,掌心下的温度迅速升高,顺着手指掌纹蔓延,蒸的他口干舌燥。 他另一只手笨拙地环着何毅的肩膀,尝试着让对方躺下,身子只往后仰了一些,就是完全靠着重力往下倒,醉酒的人沉的可怕,他几乎要扶不住对方,也跟着倒下去,最后堪堪护住对方的头,没有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两个人的脸之间不过隔了两三厘米的距离,何毅闭着眼睛,沉稳地呼吸着,依然没有转醒的痕迹。浓郁的酒气,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桃子香气,各种气味交织混杂在一起,令人沉溺。 蒋末不知怎么地胆子就大了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抓紧床单,缓慢地朝何毅的嘴唇压了下去。 只是轻轻贴了一下就迅速分开,蒋末回到床刚刚的姿势,如同刚刚上岸的溺水者,缺氧似的张大嘴巴无声呼吸,他胸口起伏的厉害,里面敲击起响亮密集的鼓点,久久不能平息。 他盯着何毅的线条锋利的下巴看了许久,终是神色复杂地闭了闭眼睛,摸索着把手伸进运动裤里疏解欲望。 他想象握住自己的是何毅的手,圈着那个硬挺起来的东西动了两下,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低喘。 比平时更爽,爽的他头皮发麻,脚尖绷直。但他的心却像被剌了个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嘴唇被咬出了血迹,滚烫的眼泪冲出眼眶,他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变态。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像现在,他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不看他的时候可能会好一些,他想。蒋末将死死黏在何毅脸上的视线扯回来,脸埋入被子。他全靠本能,草草地抚慰着那里,只想着快点结束。 “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蒋末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手里直挺挺的小东西也颤颤巍巍地吐出一股一股白色的粘液。 他一动也不敢动了。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他紧张过度而生出的臆想。何毅明明醉了,怎么…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何毅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裤子里扯出来,冷冰冰地又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手上的粘腻的液体遇到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微微干涸,如同一切见不得人的恶心污浊都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蒋末惊觉这一切都是在真真实实地发生着的。羞耻压的他抬不起头来,他身子一直在发抖,不住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哀求,挣扎着手抽回来。他想躲,想逃,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死掉。 何毅却不肯放过他,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积聚着水雾,纤长的脖颈泛着细腻冷白的光,仿佛一扯就断,在月光下美的令人心头发颤。他眼神暗了暗,在蒋末下巴被他掐出来的红痕上摩挲了两下,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丝暧昧不清的蛊惑,“告诉我,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没…我不是故意的…”蒋末不敢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断断续续地抽噎道:“我错了…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看着那张与蒋慧欣相似的脸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何毅心中涌上一种报复的快感,这样漂亮天真的蒋末只能激起他的施虐欲。 他心思一动,对着对方潮湿红润的嘴唇吻了下去,是白天闻到过的,清甜的桃子香气。 蒋末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被嘴唇上的痛意扯回了思绪,何毅没有闭眼,盯着他的眼睛里像藏了一潭沉黑的潭水,令他没由来的有些恐惧,他呜咽着小幅度地推拒起来。 何毅不满,皱着眉头放开他,掐着他的下颌冷声讥讽:“躲什么,你不就是想跟我做这种事吗?” 蒋末哭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摇头,眼前的人变得陌生,他害怕这样的何毅。 但他或许不知道,这样的他落在何毅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哭泣的人儿漆黑浓密的睫毛挂着泪滴,眼尾,鼻头,嘴唇都染上了艳丽的绯红,像一朵初绽的蔷薇,又像是花中的精灵,由内向外的,层层叠叠地跟世人展示着他的美丽。 何毅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浮上莫名的燥意,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但现在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还不打算放过对方。 他用力抓着蒋末的手放到对方脸前,沉声道:“你哭什么,我说错了吗?你手上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若有若无的腥膻气息让蒋末慌乱狼狈地别过头,他眼泪流的更凶了,但几秒后他还是小声哽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何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意。从他朦胧间感受到嘴唇上轻如羽毛的触碰,到他亲眼看到这个男孩在他的床上自慰,他的思绪不知转了几千几百转,但对方似乎一声对不起就想把这一切都抹去。他突然轻笑一声,温柔地帮蒋末擦了把眼泪,问:“想要我原谅你吗?” 蒋末一怔,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他,然后茫然地点了点头。 何毅愉悦地笑了一下,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深邃迷人,但他嘴里吐出的却是最恶劣不堪的话:“把你手上的这些东西舔干净,我就原谅你。” 第8章 蒋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有听懂何毅的意思,他微微张着嘴巴,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茫然无辜。 还有眼泪也遮不住的爱意。 那目光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带来一阵温暖干燥的微风,而后轻轻柔柔地落在了何毅的心尖上,化作他的一声轻叹。 片刻后,粗糙的指腹温柔擦过蒋末的眼睑,沾染上星星点点的冰凉,何毅移开视线,轻声道:“你走吧。” 手边的睫毛狠狠颤了颤,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何毅心神微动,抬眼看向蒋末。那个刚刚还在哭着求他让自己回家的人此刻却小声哀求道:“不要赶我走…” 何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将手抽出来。 而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蒋末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然后忍着羞耻把那只手放到嘴边,探出粉嫩的舌头,缓慢又生涩地舔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已经变得干涸的地方立马泛起成片的湿淋淋的水光。他根本就不敢直视何毅,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颤个不停,小巧漂亮的耳廓更是红的能滴出血来。 何毅死死盯着蒋末的动作。如同一匹正在捕猎的狮子,目光凶狠锐利,似乎下一秒就要露出他尖锐的獠牙,将眼前的猎物拆吃入腹。但他的思维更像一个猎人,胸有成竹地等着猎物自己跳入他的陷阱。 不时有暧昧的水声在黑暗寂静中响起,空气里弥漫起浓郁的桃子气味。 “够了。”何毅反手将蒋末的手握在手心捏了一下,哑着嗓子道:“过来。” 蒋末抬眼看他,湿漉漉的目光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又慌忙移开,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朝何毅靠近了一些。 细长嫩白的脖颈在何毅面前柔顺地弯着,毫不设防,他只要低一低头,就能一口咬住,品尝到属于他的猎物。 他宽大的手掌覆上那截脖颈,在动脉的地方反复摩挲着,感受细嫩皮肉下血管有力急促的跳动,他低低笑了一声,哑声道:“勾引我?” “没…”蒋末身子一僵,慌乱地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勾引…” 何毅抓着蒋末的手放到自己两腿间将裤子撑起一个弧度的地方,“那它怎么回事?” 手掌底下的的东西坚硬如烙铁一般,蒋末被烫的一个哆嗦,羞的眼皮上都泛起了浅浅的粉色,他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紧紧地抓着,动弹不得。 何毅细细地打量着蒋末的反应,蓦地,他凑近了对方的脸。 蒋末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何毅是要吻自己,但半晌之后,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他只等来对方的一声轻笑。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自作多情带来的的尴尬,羞耻,难过叫嚣着抱成一团,在他的胸腔里挤来挤去,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何毅自然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心中顿时觉得有些讽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喜欢的人的儿子倒是一颗心都完完整整地贴在他身上。 不知道蒋慧欣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冷,当他看向蒋末时,那些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却一点儿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温情,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微微眯起眼睛,用一根手指抚上蒋末微张着的唇,低沉的嗓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如同阎王的勾魂锁,只要对方答了,一只脚就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不见天日。 “喜欢我?” 蒋末一动不动地望着何毅,眼睛里是杂乱缠绕在一起的痴迷与痛苦。他喜欢这个男人,他喜欢的快要疯了。他想跟他在一起,所以不管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迈出这一步。他鼓足勇气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嗯,喜欢…” 第9章 何毅嘴边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朝蒋末招了招手,“乖…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已经很近了,但蒋末迟疑了一下,还是乖顺地向前靠了靠。 这已经完全越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何毅虚虚环住他的腰,一只手顺着他的t恤下摆钻进去,指腹不轻不重地在他光滑的脊背上流连着,惹得怀中人一阵轻颤,“脱掉?” “嗯?”蒋末注意力全在身后那只手上面,他挺直脊背想躲,却被对方一把掐住腰,这回何毅索性直接凑到他耳边,清晰道:“我是说,要不要脱掉?” 蒋末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抬起手臂,方便对方将他的衣服褪下。 少年人纤细漂亮的身体裸露在月光下,像一块上好的玉,透着细腻的光泽,没有一丝瑕疵。但何毅不喜欢男人,所以对他来说眼前的身体远远没有对方那张脸有吸引力,他只打量了两眼就收回目光,沉声吩咐道:“过来帮我把裤子脱了。” 蒋末喉头滑动了一下,慢慢地将手搭在何毅的裤腰上,对方穿的是一件运动短裤,脱掉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何毅精壮的大腿和黑色的内裤很快暴露在他眼前。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连那个东西的形状都看的一清二楚。 何毅却在他想要退开时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了压,懒洋洋道:“内裤呢?” 蒋末很快明白过来对方在暗示着什么。 他脸颊烧的厉害,颤抖着手指去拉扯那截黑色的布料,只褪下一半,粗长硬挺的性器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耀武扬威地跟他打着招呼。 他张开嘴巴将硕大的性器含进嘴里,磕磕绊绊地吞吐了两下,便再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动作。粗长的性器将口腔完全填满,即便是不动两侧肌肉也酸的厉害。他舌尖抵住茎身,想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时,何毅却摁住他的脑袋往上挺了挺腰,龟头一下子抵住他紧窄的喉咙,他抑制不住地干呕几下,剧烈收缩的咽喉将性器照顾的熨帖,令头顶的人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喘。 蒋末眼角都被逼出了泪花,手指扶着何毅的大腿呜呜地叫着,伴随着咕叽咕叽的水声,晶莹的涎水顺着紫色的茎身流下来,反而更方便性器在他嘴里进出。 又操了十来下,何毅才从他嘴里抽出性器,动作急切地按着他的背将他压在床板上。 何毅有些粗暴地扯下他的裤子,湿漉漉的性器在他雪白绵软的臀缝间浅浅地戳弄几下,声音暗哑的厉害,“腿夹紧。” 耳边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喘,蒋末像一尾金鱼,随着剧烈的水波前后晃动。 一切仿佛跟都梦中的情景重合了,但他又清醒地知道,梦就是梦,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膝盖被坚硬的床板硌的生疼,大腿根也被磨的火辣辣的,这场性事里,除了操他的人是何毅这个事实,他没有获得一丝一毫的快感。他忍不住叫何毅的名字,却被人用力捂住嘴巴,未说出口的话全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 “乖…”何毅终于在蒋末下颌处落下第一个吻,腿间滑腻的肌肤被进出的性器挤压的不断变形,泛起了大片的红。 何毅眼睛通红,一只手死死按住对方的腰,身下动作愈发用力。到最后虽然抽出来的迅速,但还是有星星点点的白浊洒在蒋末的后腰上。 他在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仔细地给对方擦拭干净,先前雪白的腰迹现在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他心知自己做的过分,拦腰将蒋末抱起来,这才发现对方脸上全是泪痕。 “怎么了?” 蒋末闭着眼睛摇摇头,紧紧搂住了何毅的脖子。 何毅摸了两下他的头发,问:“去洗个澡?” 蒋末无声地点了点头。 何毅让他双腿勾住自己的腰,干脆直接将他抱起来,朝浴室走去。 他试了水温,才将花洒交给蒋末,“自己可以洗吗?” “嗯…” 似乎是困倦极了,蒋末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 “算了,一块儿洗。” 真的就是单纯的洗澡,两人挤在一个花洒下面,草草的冲了个凉。 “在这等着。”何毅给蒋末身上披了一条浴巾,自己光着身子进了卧室,他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打开衣柜翻找蒋末能穿的衣服。目光接触到一件丝质的睡裙,他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拿了底层的t恤和短裤。 换好衣服,像以往一样的,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何毅对他跟以往没有任何分别。 蒋末心里难过的要命,但怕对方厌烦,他又不敢表现出来。他试探着贴近何毅,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腰。 何毅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抱着睡觉。但看到怀中人轻轻颤抖着的睫毛和通红水润的嘴唇时,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软了一下,想要推开蒋末的手变了个方向,落在对方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睡吧…” 第10章 蒋末在梦里被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追了一夜,终于冷汗淋漓地醒过来的时候,何毅已经不在了,身侧的床单冰凉。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令人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仿佛他才是那个宿醉的人,口舌干燥,脑袋也晕沉的厉害。 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 隐约间他听见外面响起刻意压低的说话音,漂亮的眼珠缓慢转动了一下,蒋末掀开被子下了床。 地上的杂乱早已被收拾干净,空气也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安的气味。 外面也没有开灯,只有何毅一个人,他斜倚在椅子上抽一根烟,阴影中那一点微微亮起的黄光映的他神色淡漠晦暗。 蒋末突然就不敢过去了。 一根烟燃尽,烟头被狠狠地捻灭在烟灰缸里,升起寂寥的青烟。还是何毅先发现了他,“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蒋末像个做错事等着训斥的小孩子一样,垂头站在他面前,身侧手指不安地勾着衣角。 何毅指指收银台上的早餐,“吃完就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妈担心。” “何毅…”蒋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望着他的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渴求与难过。 身上的衣服的确有些过于宽大了,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使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弱,可怜巴巴的。何毅想起了小时候喂过的一只小流浪狗,他只不过是顺手给了点吃的,它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不过最后还是没养成,他妈嫌脏,嫌麻烦。 但蒋末不是街边的流浪狗,也再没有人管着他。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末末,那你想怎么样呢?” 蒋末小声哽咽道:“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人比狗复杂多了,蒋末想要的东西他根本就给不了。 蒋末看着何毅拧起来的眉毛,心脏疼的缩成一团,使他不得不弯腰扶住身边的桌子,他急切地补充道:“我…我不是非要跟你谈恋爱…” “嗯?” 蒋末闭了闭眼睛,仿佛这样就能丢下一切的廉耻自尊,他艰涩道:“就像…像昨天晚上那样…那样也可以的…” “末末…你知道的,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还有…”何毅胸口发闷,说不上是烦躁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他也顾不上蒋末还在场,又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浓烈的烟草气息灌入喉管,令嗓音带上细微的沙哑,“还有我喜欢女人。” 蒋末指甲几乎要陷进木头缝里,他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不甘心地盯着何毅,“可你昨天明明对我有反应的…” 何毅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虽然有些不忍,他还是说:“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 看着蒋末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色,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彻底融合在一起,“还是说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嗯?” 没关系,他怎么会没关系呢? 蒋末身形不稳地后退了一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朝眼前的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喃喃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末末…” 蒋末置若罔闻,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被伸出一个角的箱子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他顿时两眼发黑,脚腕膝盖也跟着泛起尖锐密集的疼痛。 还没等缓过劲儿来,他就被人粗暴地握着手腕将从地上拽起来,何毅看他的眼神中是全浓的化不开的森冷与怒意。 “蒋末,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末被吼的瑟缩了一下,他在这里赖了那么久,这是何毅第一次跟他发脾气。他难过地想,他们之间连以前的样子都回不去了。 他挣扎着想要把手腕抽回来,语无伦次道:“我是不小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何毅面色变了又变,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男孩怎么办,他摸了摸蒋末的头发,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让我看看,摔到哪了?” 蒋末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没事…我先回去了…” 何毅直起身子,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摔到的地方痛的厉害,上完三层楼,蒋末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三确认了家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之后,才拿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蒋慧欣正将脚翘在茶几上涂指甲油,听到门响,她抬头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低下头,问:“昨天在你何哥家住的?” 蒋末猛地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 嫉妒像支黑色的藤蔓,在温暖的心室里疯狂的蔓延生长,伤害他人的同时也将他的一颗心刺的血淋淋的。 蒋慧欣皱起了眉头,将红色的玻璃瓶摔在茶几上,“我是你妈,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蒋末忍不住讥讽道:“你这时候知道你是我妈了?昨天…” “蒋末!”还没说完就被蒋慧欣尖锐的叫喊声打断,她很少有这种失态的时候。 蒋末抿着嘴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薄薄的门板变成了分隔两人的沟壑。 衣柜上的镜子正对着房门。蒋末一转身就望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像一只游荡了很久的野鬼。 的确是及不上屋外那个人的万分之一。 突然他发了疯一样地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狠狠甩到镜子上面。蒋慧欣还能是怎么知道的,无非就是她认识他身上的这件衣服。 或者是何毅借这个机会给蒋慧欣打了电话。 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他多么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回到之前的样子,就算那些也不过是表面的平静。 伤处痛的厉害,牵扯着神经。几秒后,他挫败地锤了一下床板,又翻身下床将那件被他扔掉的衣服捡起来。 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服抱在怀里,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逃不开。 第11章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夏季恼人的干燥和炎热终于消散掉一些,整条巷子都变的湿漉漉的,青砖薄瓦入眼色彩更浓。墙根的植物吸足了水,枝叶在日光下伸展开来,绿的发亮。风一吹,就有大股潮湿的泥土气息翻涌在空气里。 蒋慧欣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叮啷作响的客厅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渐渐归于平静。 蒋末缓慢将被子从头顶拉下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被子下,久伤未治的脚已经高高肿起,皮肉底下那不间断泛上来的针刺一般的痛意已经令他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本来他计划隔日就去治疗,但偏偏当晚就下起了大雨,倾覆的雨水和老旧积水的青石板路令他只能这么一直忍着,拖到放晴的这天。 因为蒋慧欣是绝对不会冒着搞得满身狼狈的风险去给他买药的。 况且他没说,蒋慧欣便也一直没发现。因为那天的事,处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这几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淡漠,他大概是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发现了蒋慧欣不喜欢他这个事实,没有打骂虐待,她只是对他不亲近,无视,像养了一只可有可无的小猫小狗,一贯都是他来讨好她。 在这期间何毅倒是给他发过一个短信,意味模糊地问他没事吧,他躲在被子里纠结了很久,斟酌着回了个没事,那边却再也没了动静。 他握着手机心中酸涩,他猜不透何毅的想法,也觉得自己患得患失的行为蠢得可怜。他的生活似乎总是这样一团糟,什么也处理不好,什么也不顺心。 伤到的脚根本不敢用力,蒋末扶着楼梯扶手走的艰难。旧楼房的楼梯很窄,下面正巧有人上楼,怕不小心碰到,他干脆直接靠着扶手停了下来。 上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闷热的夏季还穿着衬衣长裤,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只不过逆着光,他看不清男人的脸。等男人快到身旁,他也不好意思再去不礼貌地打量人家,微微低了低头,移开视线。 而本该从他身边经过的男人却在他面前停下了。 踩在低一级台阶上的是一双沾了些泥土的棕色皮鞋,蒋末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个牌子,随便一双就要上万,根本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能消费的起的。 “先生,您…”皮鞋停了很久都没有让开的意思,蒋末疑惑地抬头看他,却待看清男人的长相后将还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男人面容轮廓深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睛,镜片后的眼珠泛着幽深的墨蓝。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关键是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又死活想不起来。 “怎么了?”明明是男人挡住了蒋末的路,他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反问蒋末怎么了。 蒋末越发觉得这个人奇怪,“先生,我们认识吗?” 男人推了推眼镜,然后颇具风度地朝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许劲远,是你妈妈的朋友。” 眼前的人穿着谈吐皆为不凡,想起之前蒋慧欣在电话里甜腻叫着的阿远,还有低沉喘息中被撞的支离破碎的“远”,蒋末心中了然,眼前这个就是那个能让蒋慧欣开心的人。 也是那天他在家门口撞到的那场隐秘火辣情事的主角之一。 他尴尬的要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握住对方的手,十根指头虚虚碰了一下就很快分开。 “呃…那个…”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我妈妈她出去了,您如果找她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嗯。”许劲远依然神色淡淡的,他将手搭在已经掉了漆的栏杆上,指尖跟蒋末的指尖几乎要贴在一起,他问:“你这是要出去吗?” 蒋末丝毫没有察觉,他点点头,“对,是有点事。”随后他又不自在地笑了一下,“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我扶你下去。”不等蒋末拒绝,许劲远就握住了对方的胳膊,贴着手心的皮肤滑腻柔软,晃神间,他甚至闻到了蒋末身上干净的香气,他垂着的眼睛里蓦地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又被很好地掩饰下去,他用那双幽深的眼睛平静地望着蒋末,“你脚不是受伤了吗,肿得这么厉害。” 一想到扶着自己的人的身份,蒋末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挣扎着要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想许劲远也许是想讨好自己,但根本没那个必要,蒋慧欣早就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走吧,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 蒋末一愣。顿时,浓郁的松木香充斥在逼仄的楼道里,许劲远直接跨到了他那级台阶,双手将他扶住,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谢谢…”蒋末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虽然觉得别扭,但如果再纠结两个人之间的姿势显然有些刻意了。他喜欢男人,不能觉得所有男的都对他有意思。 许劲远本来想带他去医院照个X光,但拗不过蒋末,最后两人还是来了家附近的诊所。 好在医生看过后说没什么大碍,给他擦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让他回去注意尽量不要用这只脚使力。 回来的路上许劲远像是看出他的尴尬无措,放任他只留给自己一个侧脸,端正坐着闭目养神,沉默了一路。 车子只能停在巷口,许劲远吩咐司机去杂货店帮他买一包烟。蒋末一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他有什么理由阻拦人家的生意。 “老板,一包利群。” 来这的客人很少会有人抽利群,何毅不由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是个陌生的面孔,留着平头,穿的一板一眼。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朝外面看了一眼,不远的街角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不过他倒没有想到会看到熟悉的人,还被一个陌生男人搂着。 说不清楚是从哪里浮上来的怒意,他眼神暗了暗,来不及找钱就大步走出去,朝两人的方向喊了一声,“蒋末。” 早从车子停在这里,许劲远叫司机去帮他买烟开始,蒋末心中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他怕见到何毅,也怕何毅见到他,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许劲远。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这里离店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又或许说不定何毅就算看到他了也不会理他。 然而天不遂人愿。 蒋末僵硬地转过身子,面向一脸冷峻朝他走过来的男人。头顶日光愈发强烈,晃的人头晕目眩,他甚至都没有听清身边的人跟自己说了什么,就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抿紧嘴唇,绞尽脑汁地想着如果待会儿何毅问起许劲远的身份,自己该怎么回答。 何毅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他视线在姿态亲密的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蒋末脸上,不紧不慢地开口:“末末,你朋友?” 蒋末被他的目光看的心虚,眼神躲躲闪闪,嗫嚅着嘴唇,“啊…是…” 呵,撒谎。何毅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因心虚紧张而拧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 后面拿着一盒烟一脸茫然的司机跟上来,追着何毅问:“老板,你还没找我钱呢?” 许劲远轻咳一声,朝他摇摇头,示意让他先回车上。 何毅脸色更沉了,死死盯着蒋末的眼睛里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黑雾。他轻笑一声,捏着刚刚那张百元大钞拦住了司机的去路,他把钱塞回到司机手里,看着许劲远道:“既然是末末的朋友,就不用给了。” “那就谢谢了。”许劲远脸上笑容更深,“小刘,拿着自己花吧。” 司机拿着钱忙不迭地道谢,然后颇具眼力见儿地小跑离开了。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说话方式,熟悉的衣着打扮,都在拉扯着那些被他刻意丢掉的回忆。何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仅有的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他突然握住蒋末垂在身侧的手腕,“末末,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像被烫到一样,蒋末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他直觉现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但又不敢反驳,“要不…就…就在这儿说吧…” “真的吗?”何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番话说的暧昧缱绻,“但我保证我想跟你说的话的内容你不想让第二个人听道。” 蒋末艰涩地眨了眨眼睛,他永远都猜不透何毅的心思,他想不通为什么何毅突然要用这种态度对他。 “就这么为难?”这副反应激的何毅手上更加用力,被捏变形的皮肤下面的血液由于用力挤压而流通不畅,手背掌心边缘都泛起紫红。 许劲远看着蒋末皱起的眉头,胳膊横在两人之间挡了一下,冷声道:“你弄疼他了。” “别…”蒋末抓住许劲远的胳膊往回拽了拽,周身的低气压让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两个人起什么冲突。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现在无比庆幸没有把许劲远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两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都这么难以相处,要是知道了,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何毅跟许劲远对视了几秒,哂笑一声,松开蒋末的手腕,“你这个朋友当的还真是体贴。”随即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向脸色苍白的蒋末,温柔道:“你现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晚上来找我。” 说完也不等蒋末的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无边无际的酸涩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蒋末微微张着嘴巴,跟丢了魂儿似的望着他的背影。 “蒋末…”视线突然被什么遮挡住了,受到刺激的睫毛狠狠颤了颤,蒋末这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疑惑地看向拿手挡住他眼睛的许劲远。 而许劲远像是没察觉到他这些小动作,又用手背在他的额头上贴了贴,问:“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蒋末尴尬地躲了一下,摇摇头。 许劲远收回手,五根手指在身侧虚虚地握起,“需要我帮忙吗?” 蒋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的…”他不会伤害我,他在心里说。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心中还是笃定何毅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即使他让他伤心,他让他失落,但那些都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他只是不喜欢他。而那不是错。 蒋末眼睛里的爱意让许劲远怔了一下,他脸上神色终于不像刚刚那么平静,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男孩儿早已心有所属,自从上次闹出了人命,他就给自己立了规矩不再碰心里有人的,但是… 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了,许劲远心中不免烦躁郁闷,他抬手看了眼表,问:“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能自己走回去吗?” 蒋末点点头,“嗯。” 许劲远笑了笑,他跟哄小孩子一样摸摸蒋末的头发,“回去不要告诉你妈妈我今天来过了,我怕她因为没见到我失望,改天我再来看她。” “嗯。”蒋末惊诧于男人的细心,再想到他今天对自己体贴的照顾,有点明白蒋慧欣为什么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他斟酌了半天,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今天谢谢您…许…许叔叔…” “你叫我什么?” 蒋末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这么叫他,涨红了一张脸,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 “道什么歉。”许劲远低低地笑了起来,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愈发觉得蒋末可爱,简直是哪一处都符合他的心意,“叫许叔叔很好,以后就这么叫吧。” 难得碰上这么合心意的猎物,轻易放手不是他的风格,况且看刚刚那个男人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以后只会把蒋末越推越远,说不定都不用他出手,麻烦就解决了。 倒是也不算违背规矩。 “…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猎物的蒋末还陷在刚刚的尴尬里,只想让这个男人快点离开。就算他能接受蒋慧欣跟这个人结婚,也不代表他能跟这个人像正常的家人相处。 更何况这里正对着何毅的店门,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他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那我走了。” 蒋末不由松了一口气,“嗯,再见。” 许劲远看了他一眼,松开他,跟变戏法似的拉开那个蒋末还以为是手电筒的东西,是一根细细的金属拐杖,他递到蒋末手里,“拿着这个,路上慢点。” 第12章 暮色渐沉,雨后的傍晚终于一扫往日的闷热,丝丝凉风拂过,吹的深色树叶沙沙作响。晚饭过后,巷子里的小孩子都跑出来,三五成群,吵闹嬉笑,一副不知烦恼的样子。 蒋末站在窗边向下看,甩着胳膊奔跑的小孩子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妈妈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打开卡通水壶的盖子让他喝水。 似乎每个人的童年都流行这种卡通杯,杯身上印着每个年代最受孩子欢迎的动画片场景,每天早上被妈妈灌满各式各样的糖水带到学校,解暑又清凉。蒋末也自己买过一个,怀着微妙的小心思,头一天晚上把它放到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然后满怀期待地爬上床睡觉,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杯子还是空的。 喝完水的小孩又加入了幼稚的群体游戏中。他关上窗户,那些嘻嘻哈哈的吵闹声瞬间变得遥远。被阻隔在玻璃内的整间屋子像一个生了锈的牢笼,锁着一个纤细瘦长的影子,被笼罩在浅金色的余晖里,昏暗,安静,孤独。 “晚上来找我。”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紧紧附在蒋末的耳朵里。他趴在窗边发呆,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外面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转过了阿拉伯数字八,童话故事里高傲的玫瑰为青睐的人绽放,王子的夜莺就要歌唱。而他是沙漠里禁不住诱惑的旅人,即使知道面前通红多汁的果实有毒,他还是忍不住想尝一尝它的味道。 夏季的夜晚巷子里的人总是有很多活动,外面人很多,蒋末穿梭在之中并不显特别。 只是他刚出现在巷口就有人向他挥手,月色下那双幽深发亮的眼睛令他一下顿住了脚步。 而似乎是这里专门在等着他,身后杂货店里面的灯已经关了,何毅站在店门口抽烟,盯着他目光不错。 这让他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心跳声在胸膛里变得杂乱无章,蒋末低下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此刻他就如同那个一叶障目的人一般,蠢得要命。 “来了?”何毅盯着眼前那截镀着一层月光,莹白如玉的颈子,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的青色烟圈在空气里冷却,消散在细嫩皮肉里,果然惹得低着头的人轻颤一下。 “嗯…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尼古丁里带着薄荷果香,蒋末并不觉得讨厌,他只是不习惯这样的何毅,从前对方在他面前从不抽烟,也不会露出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样子。 直到抽完那根烟,何毅带着薄茧的掌心贴上蒋末的后颈,把他往里带了带,“进来说。” 所有思绪都随着这个触碰搅成一团,蒋末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僵着身子跟他往屋里走。 感受到蒋末的反应,何毅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细碎的发梢扎的人虎口发痒,他手上的动作也愈发不安分起来,在对方耳后的那一小块皮肤流连。手底下的皮肤又滑又腻,很少有男孩子皮肤这么好,所以他被他的腿包裹着也能射出来。 也是今天看到蒋末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察觉到那个男人看蒋末的眼神,他才惊觉,即使是被做猎物,蒋末也是最上乘的那个,被无数道视线虎视眈眈地盯着。可这只惹人惦记的猎物自动踏上了他的家门,走到了他的嘴边,他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何况这个男孩还带着这么一张脸,与他喜欢的人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月色下纤长的睫毛颤得厉害,如同漂亮的蜻蜓在湖面飞起栖落,惊扰了那一汪平静的湖水,使得透亮的眸子里荡起潋滟水波。那似有似无的挑逗使得蒋末脸颊也烧了起来,他猜不透何毅的心思,又怕自己会错意,只能红着脸往旁边挪了一步。 何毅颇具耐心地跟上去,蒋末还想再躲,却被人一把扣住后腰,两人贴的很近,说话间呼吸都在交缠。 被喜欢的人这样抱着,蒋末像踩在云端,大脑晕晕眩眩的,可没由来的他又觉得有些委屈,他垂着眼帘小声道:“放开我…” 入耳的嗓音如同融化的糖果,粘黏糊糊的,何毅胳膊不怀好意地收紧了一些,问:“为什么要放开?” “你…”蒋末脸涨的通红,忍着羞耻说出幼稚的话,“只有互相…互相喜欢的人…才能…才能这样…” 何毅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是喜欢我吗?” 蒋末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的喜欢在何毅这里似乎是什么好玩的轻飘飘的物什,想什么时候拿出来,就什么时候拿出来,让他羞恼难过。他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盯着何毅,“我说的是互相喜欢!” “嗯,我知道。”何毅神色不改,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也喜欢末末啊。” “你骗人!”蒋末终于哭了出来,剔透的泪珠一触即碎,沾在睫毛上,滑过脸颊边,他闭着眼睛呜咽道:“你骗人…你之前都说过了…” “我没有骗你。”漂亮的人哭起来总是别有一番风情的,这使得何毅漂亮的话也信口拈来,他说:“之前会说那种话是因为整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男孩,你得给我一点儿时间,得让我想清楚,我才能对接下来的事负责。” “还有,我说把你当成了别人,那才是骗你的,就算你跟她长的再像,你也是个男孩,是男孩子的身体,我清楚的知道你是谁,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会对你有欲望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蒋末眼泪掉的更凶,手指紧紧抓着何毅的衣角。 何毅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双手托起他的臀,像抱小孩那样将他抱起来,带着他坐在转椅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别哭了,别哭了…乖,宝贝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你说的…都…都是真的吗?”蒋末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一双湿润的眸子像极了森林间懵懂温顺的鹿。 何毅语气似是有些无奈,“那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骗你?”他一眨不眨盯着蒋末的脸,往上挺了挺腰,“你感觉不到吗?它是因为你硬的。” 第13章 周身的空气一下子烧了起来,在黑暗里蔓延出大片的红,令人口干舌燥,心绪难明。 蒋末又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刻意引诱,他太喜欢他了,一颗心都完完整整地献出去。最后天真的男孩还是带着欣喜和小心,钻进那座用漂亮谎话搭起的玻璃盒子,固执地认为这就是他向往的童话国。 原本一眨不眨盯着蒋末的漆黑眸子里染上些笑意,何毅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腰,将他压向自己,带着温度的大手顺着宽松裤腰滑进去,轻而易举地包裹住那两片圆润绵软的臀瓣,不轻不重地揉搓了几下。 如同记忆里一样的滑腻软弹的触感令何毅爱不释手,手上动作也愈发用力,下流。他贴在蒋末耳边低笑着戏谑:“你这么瘦,是不是因为所有的肉都长在了屁股上?” “没…没有…”蒋末羞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粉,他双手无措地抵在何毅胸膛上,垂着眼睛不敢看对方,“别说…” “你现在真的好像一株含羞草…”何毅腾出一只手来去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末末,看着我。” 蒋末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攻势,红着脸乖乖地望向他,湿润漂亮的眸子里像藏了一面清澈的湖,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何毅的影子,而湖底下是被拙劣隐藏的羞怯,紧张,和爱意。 何毅被他看的心尖一颤,思绪也飘的很远。他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蒋慧欣,想起沙发后面半截被人握着的细白小腿和娇媚的呻吟,他在想她在看着那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唔…痛…”屁股上突然传来的痛意让蒋末委屈地皱紧了眉头,扭着头去抓他的手,但他都没来的及碰到双手就被锁在背后,何毅一手抓着他的两只手腕,一手去身后的桌子上随便摸索几下,拿到一根细长条的软皮尺。 似乎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蒋末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一边挣扎一边摇头恳求,“不要…不要绑…” 但何毅力气大的出奇,手上动作又迅速,不顾蒋末的哀求与眼泪,三两下就将他的两只手腕绑在身后,甚至贴心的给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没了两只胳膊,蒋末更是整个人都在何毅的掌控之下了,身后手腕被细细的皮尺勒的发痛,他忍不住用额头去蹭何毅肩膀,小声呜咽道:“疼…解开…解开好不好…”他不明白何毅为什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温柔,阴恻恻的,眼神都带着黑色的邪气。 “哭什么?”何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怕,很快就舒服了。” 何毅抱着他站起来走向床边,然后让他平躺在床上。 蒋末还在试着将手腕从皮尺中挣脱出来,身下的运动短裤连同白色的内裤就人一同被拽了下来。隐秘脆弱的地方一下子被暴露在带着些凉意的夜色里,他脑子一片空白,立马慌乱地蜷起了腿,他颤声道:“不要闹了…” 何毅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床尾处盯着蒋末因蜷起腿而暴露在他眼前的屁股和臀缝打量。刚刚褪下蒋末裤子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对方前面那根与他相同又不同的性器。蒋末体毛很少,那根半硬起来的东西也跟他的人一样,直挺又漂亮,前端还微微吐着透明的粘液。但就算那根东西再漂亮,他心里还是有些隔应的,他避之不及地挪开视线,去看那只雪白好摸的屁股,雪白的屁股上还带着几道掐痕,他知道那是他刚刚留下的,他的性器甚至因为这种视觉刺激兴奋地弹了一下,硬的发疼。 他爬上床,跪在蒋末身侧,掰开他的臀缝,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肛周也是淡淡的粉。不过这个地方这么小,怎么可能进去,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打量半天,突然开了窍用手指往里面摸,一边摸一边问问:“是用这里吗?” “何…何毅…你先放开我…别…别进去…”蒋末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几乎又要出来了,他怕的不行,即使弓起身子也无处可躲,没有一点润滑措施,即使只刺入一个指尖也是撕裂般的痛。 但不管他怎么哀求何毅都不为所动,手指已经不管不顾地没入一根,到最后他终于接受了要被绑着手做爱的事实,额头也因为疼痛附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带着哭腔喊:“要…要用润滑剂…唔…好痛…坏蛋…” “你懂的还挺多…”何毅终于停下动作,凑到他鼻尖吻了他一下,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对不起末末,我是第一次,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蒋末以为他说的第一次是那个第一次,心头不可抑制地浮上欣喜,像炸开一朵漂亮的烟花,连落下来的滚烫火星都是甜的。刚刚还痛的厉害的屁股似乎也已经好了,他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没事…去拿…润滑剂…” “好,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吗?”胯下一直没有得到抚慰的性器实在涨的难受,何毅不愿委屈它这么长时间。 蒋末不明所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请…”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抱着坐起来,头被用力按着压向何毅胯间,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也脱掉了裤子,硕大的龟头正虚虚地抵在他唇缝。 “因为太喜欢你了…” 蒋末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何毅扶着茎身挤进湿润的口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次比上次时间要长,蒋末口活也一如既往地烂,被憋得满脸通红。但结束后何毅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揉着他的屁股跟他接了个绵长温存的吻,才光着身子去外面拿润滑剂。 第14章 何毅掐着蒋末的腰一点一点进去,身下的人哭的嗓子都哑了,后背上两片轻盈单薄的肩胛骨因疼痛而高高弓起,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何毅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想,如果在这里刺一朵粉色的蔷薇,一定非常漂亮。 粗长的性器将紧窄的后穴完全撑开,没入到可怕的深度,蒋末因疼痛整个人都紧紧绷着,像一尾被潮汐留在岸边的鱼,浑身潮湿,无力挣扎,急促又痛苦地喘息着。被细皮尺束缚在身后的双手用力握紧又松开,他现在能抓进手里,寻求心安的,只有凉薄虚无的空气,他彻底慌了,挣扎着回头,流着眼泪朝身后的人小声哀求:“你抱抱我,你抱抱我,阿毅…” 何毅听到这个称呼显然一愣,他盯着那张被漆黑发丝遮住一些的漂亮侧脸,阴沉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迷离,他在蒋末屁股上重重捏了一把,然后一把将他从坚硬的床板上捞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从下往上重重顶了一下,沉声道:“你怎么这么黏人?嗯?” 这个姿势进的更深,但蒋末远没有刚刚那么疼,痛苦里夹杂着一丝奇异的快感,顺着尾椎骨一路攀升上来,变成他嗓子里泄出的甜腻呻吟,和雪白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潮红。 何毅仿佛明白了什么,紧紧盯着蒋末漆黑的眼珠也被这大片的红染了色,带着浓浓的侵略意味。他似乎又在空气里闻到那股浓郁的蜜桃香气,他忍不住舔上蒋末的侧颈,下身凶狠地朝刚刚那个角度用力,一边撞一边含糊不清道:“你到底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蒋末张大了嘴巴想要回答,但除了那些被撞的支离破碎的甜腻呻吟,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像一支粉红色的冰淇凌,在夏日的高温和碰撞下融化在何毅的怀里。 蒋末的手指抵在在何毅小腹上无意识地挠着,湿热柔软的肠壁也渐渐适应了连续的冲撞,开始吸吮迎合进出的性器,夹的何毅腰眼发麻,险些泄出来。 “操!”他一把抓住蒋末那只在他身上点火作乱的手,抽出性器让对方跪在床上。他在对方已经挂满红痕的屁股上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命令道:“趴好!” “疼…”蒋末委屈呜咽一声,细白的腰软软地塌陷下去,乖乖将屁股翘起来,微微露出来的穴口已经由粉色变成艳红色,挂着淫靡的透明粘液,一张一合,仿佛在邀请着谁。 何毅看的眼都红了,低低骂了一句骚货,扶着鼓起青筋的性器重重顶进去。 “啊…”蒋末毫无防备,吓得叫出声来,身后大力的冲撞激的他眼泪流了满脸,腰也因为酸软无力塌陷的更深,在腰臀处凹下两个若隐若现的腰窝,他忍不住向前逃脱,又被掐着腰拽回来,只能哑着嗓子央求何毅慢一些。 何毅去摸他的眼泪,动作当真慢了下来,他顺狗毛似的在他背上摸了几下,然后带着他侧躺下来,抬起他一边大腿,不急不缓地在他体内磨。 “末末…”何毅叼住蒋末泛红的耳朵尖,轻轻吮了几下,柔声道:“告诉我,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嗯?”蒋末从情欲里挣脱出来,茫然地思考了片刻,才给出答案,“是许叔叔,是妈妈的男朋友…”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坏,竟然想通过这种话让何毅彻底死了那条心,不再对蒋慧欣有什么期望,他想让对方彻底属于自己。他紧张地提着一颗心,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但何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抱紧蒋末,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痴迷地盯着那张侧脸,问:“其实你不喜欢他的对不对?” 这句话其实问的很奇怪,但蒋末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他没有犹豫,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何毅突然激动起来,身下的动作也变得又凶又狠,胡乱捏着蒋末的下巴让他扭头与自己接吻,待完成一个湿漉漉的吻后,他喘着粗气瞪着蒋末,“说,说你爱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蒋末羞的面红耳赤,可心中分明又有喜悦与迫不及待,他小声又坚定地表明自己的心迹,“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末了他又小心地补充一句:“…那…你也不要丢下我…” 但多余的东西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何毅根本就没有听到,他闭上眼睛紧紧抱着蒋末,胡乱地在对方脸上亲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真的好喜欢你,不要离开我…” 随着这句话,蒋末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眼前也像蒙了一层白光,他什么都看不清了,硬挺的前端喷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液体,落在蓝色的床单上,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何毅不清不楚地问,语气有些不太甘心。他抓着蒋末的腰又快又重地抽插了几十下,也低喘着抽出性器,开始漫长的射精。蒋末的腰上,臀上,大腿上,很快溅上属于何毅的,滚烫的白色液体。 何毅定定地望着这一副淫靡美艳的场景出神,他不知道单薄的男孩子身体他为什么会觉得美艳,但他觉得用这词形容再合适不过。等侧躺着的人缓慢地动了动,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想起来去解开蒋末手腕上的细皮尺。白嫩的手腕已经被勒出深深的痕迹,周围泛着紫红,一看就知道有多疼。他明明没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的,他眼神闪了闪,今晚第一次觉得对这个人有些愧疚。他把蒋末抱进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那泛着青紫的手腕周围揉了揉,问:“疼不疼?” 蒋末往何毅那边靠了靠,像一只小猫似的钻进他怀里,摇了摇头,“不疼。” 何毅轻笑一声,捏捏他的后颈,问:“要不要去洗澡?” 怀里的人这个时候耍起了无赖,把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软声道:“不要,要再抱一会儿。” 何毅觉得好笑,又拿他没辙,只好将手轻轻地搭回他的脊背。 几秒后,蒋末脸上挂着笑,从何毅怀里抬起头来,眼神亮亮地盯着他,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何毅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很快露出一个微笑,去吻他的眼睛,“嗯,知道了。” 第15章 天还很早,很远的地方飘着几缕火烧云。 蒋末是被热醒的,背后紧紧贴着他的坚硬胸膛像一个干燥的火炉,随着一起一伏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度,线条漂亮的小麦色手臂虚虚搭在他的肚皮上,将宽大的白色t恤压出一道道褶皱。 耳后呼吸声依旧沉稳,他却好像一脚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圈,脑袋晕晕眩眩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如同是一场美梦。怕惊醒身后的人,他不敢随意乱动,只小心翼翼地蜷起手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柔嫩表皮立马泛起尖锐的疼痛。 这不是梦。 心脏在胸腔里跳的厉害,蒋末一边傻笑一边观察着掌心那个给他带来疼痛的甲痕,弯弯的,像一枚小月牙。 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开始懊恼起来,他想转过身去看看何毅睡觉的样子,但又怕自己动作太大把熟睡的人弄醒。他皱着眉头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何毅睡颜的诱惑。他想,我就轻轻的,肯定不把他弄醒。 蒋末屏住呼吸,小心又缓慢地抬起那只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僵着身子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着的姿势。他做贼似的看了一眼何毅,见对方没有转醒的迹象,才偷偷松了口气。 但何毅其实早在蒋末一个人在那里傻乐的时候就醒了,他一直装睡,只不过是想看看怀里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待蒋末心满意足地搂住何毅的腰,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打量时,本来熟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短暂的对视令蒋末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装睡,但对方又哪里那么容易放过他。 何毅起了逗弄的心思,坏心眼儿地咬住蒋末微张的嘴唇,湿软的舌毫不费力地冲破牙关的阻碍,在他口腔里用力搅动着,像是要把他的养分都汲取干净,卧室里不时响起的暧昧水声格外清晰。 很快蒋末就因缺氧脸涨的通红,他讨饶似的睁开眼睛,双手抵着何毅的胸膛往后面躲。 何毅就势放开他,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这回醒了?” “嗯…”被用力吸吮的嘴唇变得湿润通红,蒋末张大嘴巴急促地喘息着。 何毅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跟你在一块儿我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子。” 蒋末眼皮一跳,猛地抬头看向何毅,不确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何毅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 蒋末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接个电话。” 何毅半坐起来,拿起那部响个不停的手机,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清了清嗓子,他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隔的这么近,蒋末能听清楚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隔了几秒,何毅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温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讲:“你喝醉了。” 蒋末抿了抿嘴唇,垂下头去看手心,之前那枚月牙已经消失不见了。 何毅扭头看了蒋末一眼,低着头的男孩安静乖巧,惹人怜爱。要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被说出来,“他不在我这。” 挂断电话后,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何毅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然后伸长了手臂去椅子上拿蒋末的裤子,沉甸甸的,他的手机果然在裤兜里。 按亮的手机和裤子被一同递给蒋末,何毅斟酌道:“你一晚上没回去,你妈应该很担心你。” 蒋末翻看着手机上十几通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抬起头来看向何毅,“刚刚是我妈给你打的电话?” “嗯。” “为什么撒谎?”说不上来为什么,蒋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怕她知道我们两个的事?” “我为什么要怕?”何毅拧紧了眉头,严肃道:“末末,我既然说过了喜欢你,就不会再跟别人有牵扯。” 蒋慧欣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每次被扎到,蒋末总是会失去理智,即使何毅说出了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不怕为什么要撒谎?” “没有理由。”何毅彻底失了耐心,他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末,冷声道:“那如果你想让她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回家。” 蒋末一下愣在那里,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何毅一脸失望的表情,嘲讽道:“现在你这个反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根本就不想把我们的关系让别人知道?” “不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蒋末抓住何毅的衣角,急急辩解道:“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何毅轻叹一口气,将他拉进怀里,软声道:“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话,知道了吗?” 蒋末用力地点头。 直到换好衣服,跟在后面送蒋末出门时,何毅才发现对方的走路的姿势有些不正常,他抓住对方的胳膊,问:“你脚受伤了?” 经他提醒,蒋末才记起来今天还要去诊所换药,他试着转了转脚踝,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便答:“嗯,小伤,没什么大碍。”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却一个比一个会装。 蒋末不自在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一个男孩,没那么娇气。” 何毅也跟着笑,贴近他暧昧道:“那不知道是哪个娇气鬼昨天晚上哭的那么厉害。” 蒋末脸腾的红了,头也没抬,匆匆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逃也似的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隔着一层玻璃门,何毅脸上没什么表情,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第16章 蒋末在单元楼门外徘徊了很久,才进了那方昏暗潮湿的楼道,捏紧依然亮着的手机,他忍不住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他说不清楚紧张情绪中混杂的那一丝期待到底从何而来,只是越接近家门,脑海中那个穿棉布白裙坐在沙发上女人的形象就愈加清晰,她朝他招手,温柔笑着喊他末末。 只有三层楼的高度,站在那扇熟悉的木板门前,他却如同刚刚跑完了一程马拉松,心跳剧烈,喉咙也干渴的厉害。他盯着门上的花纹无措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禁担心起来女人是否有耐心去应付这样没用的自己。 只是推开这扇门,那些幻境就都被打破了。 沙发上空无一人,面前茶几上倒着一个空了的洋酒瓶,洒出来的褐色的液体像弯弯曲曲的藤蔓,攀爬蔓延在白色的桌面上。屋子里没开窗户,又闷又热,浓烈的烟酒气味中夹杂着一丝甜腻,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妈…”蒋末脸色苍白,堪堪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颤的厉害。 “哗啦”,是什么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声音,不过几秒,蒋慧欣拿着一只酒杯东倒西歪地从他房间里走出来,倚在门框上对他笑,“你回来了?” “嗯。”蒋末朝她走过去,想要扶她,“妈,你喝醉了。” “我没醉!”蒋慧欣突然把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玻璃触到坚硬的地板,顿时四分五裂了,她指着蒋末喊:“你别过来!” 蒋末被她吓了一跳,按她说的停在原地,他无奈地问:“你是不是真的醉了,我不是坏人。” 醉酒的人总是疯疯癫癫的,蒋慧欣听了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好半天,她擦了下眼角那莫须有的泪花,看着蒋末问:“末末,你从哪儿回来的?” “同学家里。”蒋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让我先过去扶你坐下行不行?” “我不用你扶,我…我自己能走…”蒋慧欣掩着嘴笑,她站直身子,歪歪扭扭地往蒋末的方向走了两步,差点踩到旁边的碎玻璃。 “小心!”蒋末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立马冲上去扶她,却被女人灵活地躲开了。 “哎呀你这个人…我都说了我自己能走…”蒋慧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眯起眼睛,一根手指竖在脸前,一副天真小女孩的模样,“我…我还有秘密武器呢…” 蒋末眼看着她从睡裙兜里掏出那根金属色的折叠拐杖,一节一节地伸展开来。他不由皱紧了眉头,不悦道:“为什么随便动我的东西?” “你的?”蒋慧欣嘴角笑意渐隐,抬眼看他,勾人的眸子里冰凉一片,“我告诉你,蒋末,包括你在内,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倒是你,别妄想去得到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 蒋末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忍不住眼泪,那些砸到地板上的水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轻声道:“妈,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还是就因为那一根拐杖?”他眼眶通红地盯着蒋慧欣,一步步逼近她,凶狠道:“就因为你喜欢的人因为你儿子脚受伤给了他一根拐杖!你就认为他对你喜欢的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蒋慧欣被他吼的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脚,已经看不出受过什么伤了。她知道面前的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是她最亲近的人,可他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的,是他的到来毁了她。她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冷漠地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去招惹他。” 一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按在了冰水里,又冷又疼,蒋末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朝眼前的人大喊:“我没有!” 蒋慧欣看了他两眼,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收起那根金属拐杖朝门口走去。没几秒,关门声响起,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只剩下蒋末一个人。 和隐忍压抑的哭声。 蒋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猛然惊醒时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不间断而又富有节奏。脑袋混混沌沌的,像塞了一团破棉絮子,这个声音更是扰的他心烦意乱,他揉着眉心坐起来,不耐烦地朝外面吼了一句,“来了!” 敲门声戛然而止。 蒋末想可能是蒋慧欣忘了带钥匙,又或者是哪个邻居破天荒地来找他们借东西。 但哪个都不是,是见过一面的许劲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今天没有上次穿的那么正式,也没有戴眼镜,看起来倒像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不过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他长什么样子蒋末都对他没什么好感。他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让人进来的意思,“我妈妈不在家。” 许劲远看着男孩微肿的眼皮和冷淡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出来什么不对来,他笑的更加无害,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妈妈请我来的,说如果她不在就让我在家里等她一下。” 蒋末沉默了一会儿,挫败地耷拉下眼皮,侧身让他进来。 “请您随便坐吧。”礼貌还是要做足的,蒋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家里只有这个,您将就一下。” 许劲远陪着他演戏,答:“没关系。” 电视遥控器和几本杂志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蒋末又端上来洗好的水果,“那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回房间做作业了。” 许劲远在灯光下眯着眼睛看他,“好。” 蒋末回到房间将门掩上,松了口气。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少许劲远不会因为自己对他礼数不周而为难蒋慧欣。他背靠门板,盯着衣柜上的镜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疲惫地去床上躺下。 卧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蒋末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皱眉看着门口一脸无辜的人,“你怎么不敲门啊!” 许劲远眼神在他嫩白的脚趾上面流连了几秒,直接走进来,“忘了。” 蒋末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仰着头问他,“有什么事?” 门虚掩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两个人进了家门。 许劲远慢慢靠近他,床上的男孩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直到男人突然跪在床边握住他的脚踝。 “看看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虚掩的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第17章 下午从市中心进货回来,何毅在跟巷子隔了两条街远的一个酒吧门口,看到了喝的烂醉的蒋慧欣,被几个陌生男人簇拥着,她依旧笑的那么漂亮。那一刻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待看到其中一个男人试探着摸上她的腰时,他终于忍不住下了车。 何毅身材高而挺拔,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更是能唬人,所以当他面无表情从那群人中间把蒋慧欣拉出来时,那几个男人竟然没一个人说话。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说他多管闲事,甚至有人要冲他动手。 他反应极快地捏住其中一个男人挥过来的拳头,顺势朝后拧了一下,男人立刻发出杀猪似的鬼嚎。 何毅将他丢回到他身后那几个同伴身上,嫌弃般地擦了擦手,才不紧不慢冲那几个人道:“你们如果想在这里打架,我没意见,不过待会儿把这片巡逻的警察招过来,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操,你在这儿给老子装什么逼!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手腕差点被拧脱臼的男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嘴上不饶人。 “老四。”其中一个皮相白净,满眼精明的男人突然捏了捏那人的肩膀,将他往后扯了一下。这个被称为“老四”的男人果然不说话了。 “招来警察是有点儿麻烦,打架也不文明。”白净男人眼梢上吊,笑起来更像只狐狸,他看着被何毅护在身后的女人,“我看我们还是问问欣妹想跟谁走。” 听闻男人对蒋慧欣的称呼何毅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身后醉眼朦胧贴着他背的漂亮女人,轻轻喊了她一声,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蒋慧欣茫然地睁大眼睛,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过了几秒她突然笑了,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腰,嘴里貌似还嘟囔着什么。 何毅听清了,她叫的是“阿远。”他身子僵了僵,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冲为首的白净男人道:“你看到了,人我可以带走了?”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到了车上,蒋慧欣依旧很不安分,紧紧搂着何毅的脖子不肯松开,甚至要凑上来吻他。 何毅皱着眉头躲避她的亲吻,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慧欣看着他歪头想了想,然后嗲声道:“我知道…你…你是何…小何…” “知道就别闹了,坐好。”何毅给她扣上安全带,然后俯身捡起那瓶混乱中被碰到车底的红花油。 “你不是喜欢我吗?”蒋慧欣似乎是真的醉的厉害,尽说一些胡乱的话,“我让你亲我你还不愿意…” 何毅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盛着棕色药水的玻璃瓶,盯着她问:“那你喜欢我吗?” 蒋慧欣视线下移,摸了摸他的喉结,答非所问道:“你不想跟我上床吗?” “够了。”何毅冷着脸跟她拉开距离,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垂眼看着手里那瓶红花油,轻声说:“以后别再这样了,我有对象了。” 何毅开车送蒋慧欣回家,烦躁之余他想的却都是如果在家里碰到蒋末该怎么跟他解释。但后来他又想,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心虚的。 进了门,客厅里空荡荡的,他把蒋慧欣放在沙发上,正想看蒋末在不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卧室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何毅放轻步伐走到那扇虚掩的门边,里面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他意识到这间卧室里有两个人。 推开门,何毅便看到这样一副暧昧的场景。被大手握住的纤细脚踝和半躺着的男孩茫然无辜的神情,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何毅面色阴沉地盯着那个几乎要趴在蒋末身上的男人,“松开!” 许劲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有立即松开手,甚至还在那上面轻轻揉了两下,“我只是看看末末的脚伤好了没有。” “你怎么来了…”蒋末慌张地看了一眼何毅,然后往后缩了缩小腿,小声对许劲远说:“我不用你看,你松开啊…” 他殊不知他的举动落在何毅眼里更像是在跟许劲远打情骂俏。 像抓住妻子偷情的丈夫,何毅心头升上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握紧拳头大步走过去,扯着许劲远的领子将他从蒋末床上拉起来,“你没听到吗?他说他不用你看!” 许劲远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虽然没有何毅身材结实,但他也是经常锻炼的人。他眼神暗了暗,胳膊肘狠厉地捣在何毅肋骨上,对方果然如同料想的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他只是没想到对方在痛的弯下腰之前还不忘再踹他一脚。 许劲远皱眉看了看浅色的裤子上那个灰扑扑的脚印,心中堵的厉害,尤其是看到蒋末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到何毅身边扶住对方,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就在这个时候蒋慧欣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她咯咯笑着,一头扎进略显狼狈的许劲远的怀里,呢喃道:“阿远。” 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何毅猛地抬头看向许劲远。 许劲远单手搂住怀里的人,看看神情复杂盯着他的何毅,又看看对方身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的男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嘴角挂着一抹笑,又恢复成那种不管怎样都从容不迫,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傲慢地盯着何毅道:“见了你两次,你两次态度都那么没礼貌。今天我只不过是帮末末看看伤,你就突然冲上来打我,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心中怒火烧的更旺,何毅目光阴森森的,像是一头与人争夺领地的狮子,咬着牙道:“你有什么资格帮他看伤。” 许劲远轻笑一声,故意搂紧怀里的蒋慧欣,然后目光在他与蒋末身上流连一圈,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怎么也算的上他半个继父。那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不让我接近他?” 第18章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蒋末闭了闭眼睛,缓缓松开握着何毅胳膊的那只手。 昏暗老旧的卧室,神态各异的人,仿佛是在演一出荒诞幽默的舞台剧,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他知道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低着头,声音也很低,很轻地说了一句,“够了。” 如同刮过一阵细微的风,何毅心尖狠狠颤了颤,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急切地看向身边的男孩。他该说的,他想说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蒋末认真地看着许劲远,“说实话,您刚刚的话有些不妥,您的确是我妈的男朋友,或许将来你们还会结婚,但那些都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在我这里,您算不上我的继父。” 许劲远微微挺直了背,表情严肃起来。他一直以为这个男孩会是一只又娇又嗲肯露出柔软肚皮的漂亮小猫,但现在看来,对方更像一只披着漂亮皮囊却爪牙尖利的小老虎。 不过这样更有趣不是吗。他微微颔了颔首,做出一副诚恳道歉的样子,“你说的对,抱歉,是我一时没考虑清楚。” 何毅盯着无知无觉对那个男人扬起笑容的蒋末,心中烦闷的厉害,他怎么会不知道许劲远看蒋末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从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就知道了。 但蒋末不知道,又或者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被握住的细瘦脚踝放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里回放着,何毅只要一想到蒋末明明知道许劲远对他的心思还跟对方走的这么近,就气的恨不得立刻把人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像要把人拆吃入腹一样,恶狠狠地盯着蒋末,甚至都腾不出一点功夫去看一眼靠在许劲远怀里的蒋慧欣。 只不过蒋末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没有分给他一点视线。 大概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蒋慧欣面色酡红,抓着许劲远的衣襟难受地皱紧眉头,弯腰朝着地面干呕了几下。 许劲远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但在蒋末一脸担忧要从他怀里接过蒋慧欣时他却挡了一下,说:“我来吧。” 蒋末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侧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许劲远是蒋慧欣的男朋友,做这些的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么何毅呢,今晚是他把她送回来的,现在一定很不甘心吧。蒋末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果然发现对方正呆呆愣愣的望着那两个人。 猜对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其实何毅同他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低下头,想跟在许劲远身后出去看看,却在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被人握着手腕一把拽回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何毅就迅速关上门,将他抵在门板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你要去哪儿?” “我能去哪儿?”蒋末后背被硌的很痛,心中的火气和委屈也一下子涌上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何毅道:“我妈妈喝醉了,你不是也担心她吗?” 何毅拧紧眉心,不悦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蒋末!末末…”没等蒋末说话,许劲远就在外面一声一声地叫他,“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来了!”蒋末朝外面喊了一声,然后对面前的人说:“可以放开我吗?我估计我妈有什么需要。” 对方的冷淡客气的语气让何毅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坦,他愈发觉得蒋末是受许劲远的影响才会对他这样,便道:“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什么?”蒋末不知道何毅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外面的人见他迟迟不出来又在喊他,他心里烦的要命,语气也不耐烦起来,“快点放开,他真的有事。” 何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对方这种反应再加上刚刚看到的场景实在让他不能不多想。骗子,何毅想他才是那个大傻子,轻而易举地被勾引,落入圈套,待对方有了新的目标又成为被丢弃的那一个。看了蒋末良久,他突然笑了出来,慢慢松开对对方的钳制,他说:“你可真厉害。“ “但是你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会放过你。” 蒋末皱了皱眉头,他完全听不懂何毅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来不及思考,下一秒对方就狠狠在他颈侧咬了一口,他痛的差点叫出声来。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人,“你疯了?!” “疼吗?”何毅眼神凉凉地看着光洁脖颈上留下的那个紫红色的牙印,妖冶的新月一样,他问:“为什么不叫出来,怕他听到?” “你在说许劲远?”蒋末终于明白何毅在说什么,差点被气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他听到?” 何毅别过头,语气生硬道:“反正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算了何毅。”蒋末心生无趣,他推开对方站直身体,“你装的不觉得累吗?” 何毅一愣,他不敢确定蒋末的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忍不住拔高音量道:“什么叫算了!我装什么了?!” “好,既然你要说,那我们今天就说清楚。” 蒋末的声音在门里闷闷地响起,打算敲门的手指缓缓放了下来,许劲远重新回到蒋慧欣身边。他心知肚明即使是分开,这种事情如果不说清楚两个人就会永远牵扯不清。只不过结局有好有坏,他只能赌一把。 “为什么要骗我。“蒋末声音有点儿颤,眼圈也跟着红了,“其实你根本就放不下蒋慧欣不是吗?看着他们两个在一块儿你魂儿都要飞走了。” 第19章 “我没有骗你。”何毅忍不住抬手摸上那双带着摇曳水雾的眸子,心中某处也跟随着那滴迅速掉下来的眼泪软软塌陷下去一块,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骗你…” 他想,如果蒋末想要知道,那么他就跟他解释。还停留在对方脸颊上的几根干燥手指都被汹涌温热的泪水沾湿,又在空气中变成微微的凉,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温柔道:“别哭了,末末,我都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待蒋末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我今天是在进货回来的路上碰到她的,她喝醉了,身边还有居心不良的男人,我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你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想跟她有什么,我就不会把她送回来了。” 蒋末分辨不出对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他从中挑不出一丝错处,甚至想如果他是何毅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可是蒋末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委屈的要命,他极力忍住眼泪,小声控诉道:“但是你还是喜欢她不是吗?” 何毅沉默了几秒,答:“是。” “末末,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其实在我们开始之前你就知道的不是吗?包括后来,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她了,一个人变心不可能那么快。” 是,他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何毅喜欢蒋慧欣,也知道对方不可能那么快变心,可他还是贪恋温暖自欺欺人,亲手将那令人难过的另一面锁进柜子里,视而不见,而现在蒋末终于从这场缥缈迤逦的梦里清醒过来。但这种自寻苦果的事情能去怪谁呢,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抓紧衣角,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一样,何毅用力握住他的手,将头埋在他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我说喜欢你不是骗你,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骗人,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蒋末肩膀小幅度颤抖起来,声音里也隐隐带着哭腔,“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和她长的像。” “不是。”何毅今天晚上第一次撒了谎,他站直身体,认真地盯着蒋末,声音坚定而冷静,“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牵扯。但是末末,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 蒋末垂着眼睛不看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蒋末抿了抿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突然抬手搂住何毅的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声音又软又甜:“那你以后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何毅深深地望着蒋末,他低着头,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看清蒋末脸上细小可爱的绒毛,和微微张着的淡粉色嘴唇上的细微纹路,只要再往下一点,他就可以亲上去。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而且他敏锐地发现,以往总是乖巧笨拙任他索取的男孩,现在竟然在试探着回应,虽然动作生涩,但那小心翼翼与他舌头碰撞的粉嫩舌尖还是狠狠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小腹一紧。 “好了。”何毅捏着蒋末的下巴与他分开,哑声道:“再继续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蒋末被吻的腿都软了,他整个人都挂在何毅身上,自然能感觉到正隔着两层布料紧紧抵着自己的坚硬灼热。只有一门之隔,外面许劲远在照顾醉酒的蒋慧欣,而他们却在这里做这种事情。他舔了舔晶亮的嘴唇,看着何毅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在偷情。” 何毅皱眉,不满地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胡说什么!” “哎…痛痛痛…开个玩笑嘛。” 何毅觉得蒋末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他轻轻在对方颈侧紫红色的牙印上摸了摸,问:“这里还疼吗?” 蒋末瘪着嘴,装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疼死了…你好坏啊。” “疼就对了,让你长长记性。”何毅又在那个印记上亲了亲,语气凶巴巴的,“你以后离外面那个男人远一点,听到没?” 蒋末不知道为什么连何毅也会这样认为,他不由有点儿生气,“我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 但是他想跟你有什么,何毅在心里想,不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说:“我知道,别胡思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蒋末低低嗯了一声。没几秒,想到什么似的,他猛地看向何毅,嘴角也忍不住跟着扬了起来,“难道你这是在吃醋?” 何毅脸色僵了僵,转过身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生硬地转移话题,“脚上的伤还痛不痛,过来,我给你上药。” 沉寂许久的门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何毅无端松了口气。蒋末傻傻笑着看了他两眼,才转过身去将门打开。 “末末…”许劲远站在门前,一眼就看到了蒋末脖子上的牙印,到了嘴边的话一顿,几秒后,他依旧扬起一个体面的笑,接着说:“你妈妈睡着了,刚刚本来想给她冲一杯蜂蜜水,但我没找到蜂蜜。” 想到刚刚对方的确是叫了自己几次,蒋末不由有些愧疚,“在厨房,我来吧。” “不用了。”许劲远虚虚握了一下蒋末的胳膊,越过他看了正往他们这边看的何毅一眼,嘴边笑容更深,“可以等她醒了再倒,放久了就没什么效果了。” “嗯,好。”蒋末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许劲远暗中的小动作。 许劲远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又看了一眼窗外,“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末末,我有轻微的夜盲,你能送送我吗?” 蒋末愣了愣,还没等他说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何毅冷冷开口:“刚好我也要回家,不如我来送你。” 第20章 “起来,睡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蒋末猛然惊醒。几乎半个身体都悬在沙发外,他半趴着,一只手撑在茶几上。大脑一片空白,他就这个姿势思考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里是客厅。 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刺眼的日光带着热浪透进窗子,在客厅里划分出一道明暗交界线。蒋末翻身坐起来,怔怔看着正在厨房里翻找着什么东西的蒋慧欣,她披散着长发,脚上也没有穿鞋。 “妈。” 蒋慧欣手一抖,差点把刚倒的冰水洒出来。而下一秒,她手里冰凉的玻璃杯就被人从身后拿走,换成一个盛着蜂蜜水的粉色马克杯。 “蜂蜜水解酒。”蒋末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弯下腰把拖鞋放到她脚边。直到看到她将脚伸进拖鞋里,他才扬了扬嘴角,站起身来,问她:“妈,要不要吃点东西?” 蒋慧欣探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就在蒋末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脖子上的创可贴怎么回事?” 蒋末背一下子绷直了,他克制着自己不抬手去碰那个地方,谨慎地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写作业的时候不小心被笔戳到了。”蒋慧欣本来就不喜欢他,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再知道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会是什么反应。 “蠢货。”蒋慧欣似乎是信了,她冷哼一声,把手上的水杯放在桌子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蒋末无措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蒋慧欣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朝客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指使道:“去给我把烟拿过来。”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蒋末很快地将黑色烟盒递到她手里。她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才问:“昨天晚上许劲远来过了?” “嗯。” “他怎么说的?” “什么?” “啧…”蒋慧欣不耐烦地皱紧眉头,“我问你他都说什么了?” 除了在他屋子里发生的事,蒋末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蒋慧欣。 “他说是我让他来的?” “嗯。” 好半天,蒋慧欣才古怪地笑了一下,说:“末末,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有意思。” 蒋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没什么。”看着蒋末一脸天真的模样,蒋慧欣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嗯。”蒋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问:“我能去何哥那里写作业吗?” 想起什么似的,蒋慧欣又突然冷下脸色,“你何哥有女朋友了,以后别总去打扰人家。” 犹如当头棒喝,蒋末懵了一瞬,然后不敢置信地攥紧衣角,艰难开口:“你说他…他有…”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这个年纪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蒋末咬紧牙关,他还是不敢相信何毅会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 蒋慧欣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两眼,“他自己告诉我的啊。” “我去买个东西。”也不等蒋慧欣回应,丢下这么一句,蒋末就拔腿跑出了家门。 “神经病。” 何毅将要找的零钱递给眼前的女孩,“你数数,找你十二块八毛。” “不用数。”女孩看也没看就把钱放进兜里,含笑看着他,“何哥,周末去看电影吗?” “要看店。” 女孩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就占你一晚上的时间,大不了我帮你雇一个人看店嘛…好不好?” 何毅余光瞥到门外站着的人,他抽回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女孩说:“我可以找个人陪你去看。” 女孩愣了一下,看他从外面把一个漂亮男孩领进来。她认出那是蒋慧欣的儿子,她不由想起了巷子里的传言。 何毅回头见女孩还在那里站着,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不甘心地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那吃一顿饭的时间总有吧,我奶奶说让你周六晚上务必来我家吃饭。” 何毅点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给刘奶奶答复。” “怎么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毅蹲在板凳前面看着眼圈通红一脸委屈的男孩。 蒋末吸了吸鼻子,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刚刚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何毅失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胡乱想些什么?我怎么会有女朋友?” 蒋末想起蒋慧欣的话,又想到刚刚他跟女孩在一块儿的样子,嫉妒的要命,他忍不住拔高音量控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她还叫你去她家吃饭!” “你到底怎么回事?”何毅彻底失了耐心,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能不能别总是无理取闹?我再说一遍,我跟她没有关系。” 蒋末睁大眼睛,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断断续续道:“你混蛋!你才是无理取闹…明明是你自己告诉蒋慧欣你有女朋友了…你还想骗我,还对我这么凶!” “我什么时候…”说着说着何毅突然噤了声,他想起来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甚至真的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蒋末眼里还含着泪,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不知道他这副样子落在何毅眼里其实就像一只奶里奶气的小老虎,毫无威慑力。 何毅盯着他,“末末,我当时说的是我有对象了。” “?” “我说的是我有对象了,不是我有女朋友了。”何毅看着蒋末呆呆望着他的样子,低低笑道:“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我说的对象是你。” 明白过来何毅的意思后,蒋末脸腾的一下红了,随即慌乱地低下头,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太丢人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那种。 偏偏何毅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后颈,调侃道:“这回不哭了?” 第21章 手底下的男孩脸埋在手里很久都没有动一下,沉默得有些不同寻常,何毅迟疑地叫了他一声,“末末?” “嗯…”蒋末突然抬手搂住何毅的腰,脸贴着他的小腹,闷声问:“我是不是特别差劲,特别不讨人喜欢?” 何毅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会这么想?” “也有可能是我太贪心了…”蒋末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个人总不可能什么都得到。” “末末,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何毅语气严肃起来,“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你很好,也很讨人喜欢,不要妄自菲薄。” 蒋末仰起脖子看他,湿漉漉的眸子里带着些依赖和渴求,“你真的觉得我好?” “当然。”何毅眯着眼睛捏了捏他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又漂亮又可爱。” 闻言蒋末一张脸又瞬间垮了下来,“这个怎么能算呢…” “当然这些只是最直观的,也是最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而那些内在的优点只有与你相处之后别人才会了解。”何毅笑了笑,“比如在我这里,除了漂亮可爱,你还是聪明柔软的。” “而在你的老师同学眼里,你或许是乐于助人的,善良的,成绩优秀的,等等这些…当然这么多人里,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也会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你要知道,只有与你相处过的,了解你的人,才有资格来评判你。” “我知道了…”蒋末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现在他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地跟何毅谈论关于蒋慧欣的事。他红着一张脸松开何毅,并不高明地转移话题,“怎么突然这么热,是不是空调坏了。” 何毅看看他又配合地看了一眼空调,“没坏,要不要吃冰?” 蒋末点了点头。 何毅存了私心,给蒋末拿了跟上次一样的桃子口味的冰棒。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将那根冒着白气的粉色棒冰掰成两半,问:“你们是不是快开学了?” “嗯,还有半个月。”蒋末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抬起头发现何毅正在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便把另一半递到他面前,含糊不清地问:“你要吗?” 何毅答“要”,却没有去接,他猛地俯下身子凑近蒋末。 空气中清甜的桃子气味顿时更加浓郁了,融了大半的碎冰从冻的通红的唇舌间转移,牵出一道暧昧的银丝。粉色冰凌彻底融成糖水滑入喉间,何毅温柔地用指腹帮他擦了擦嘴巴,笑着说:“好吃。” 蒋末的脸也变成像桃子一样的粉色,小声嘀咕,“明明之前还说全是香精的味道。” 何毅一本正经道:“保不齐是这次的供货商变了。” 蒋末还想说什么,却眼尖看到门口来了客人,慌忙推开还要往他脸前凑的何毅,用气声道:“有人来了。”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去招待客人。 而就像是什么连锁反应,这个客人之后小店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蒋末百无聊赖地坐在板凳上看着何毅发呆,手里的冰棒早就变成了一个空壳。趁着没有人来结账,他朝收银台走过去,对低着头认真记账的人道:“那我先回家了?” 何毅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嗯。”而余光里人影却一直没有离开,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蒋末做贼似的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过来,才舔了舔唇,有些心虚地问:“你会不会去吃饭啊?” “嗯?”何毅早就忘了之前与女孩的小插曲。 “就是去刚刚那个女孩子家里。” 何毅明白过来,随即肯定地点点头,“去。” 蒋末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在他闷闷不乐准备离开时,何毅突然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蒋末大脑有点转不过来,迟疑道:“我…” “你不想去就算了。” “去去去…”生怕何毅反悔,蒋末忙不迭点头:“我去…” “那你周末等我电话。” “嗯!” 回到家里,蒋慧欣已经不在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蒋末望着桌子上那杯没怎么动的蜂蜜水发了会儿呆,还是忍不住给蒋慧欣拨了个电话。 好在还有人接。 “妈…”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声,蒋慧欣的语气难得温柔。 蒋末愣了一下,才说:“嗯…我是想问…你还回来吃饭吗?” “我现在跟你许叔叔在一块儿。” 答案不言而喻,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能不能看到,蒋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玩的开心。” 挂了电话,蒋末慢吞吞地把桌子上的杯子收拾干净,烧水给自己煮了碗简单的面。这不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吃饭,但他搅了几下,提不起一点胃口。热气缭绕中,他突然想起了何毅今天跟他说的那些话。 “当然这么多人里,也会有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喜欢你。只有与你相处过的,了解你的人,才有资格来评判你。” 其实他当时想问的是:那到底怎么才能讨因为某些原因不喜欢他的人的欢心呢? 他知道蒋慧欣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她的累赘。所以他努力地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照顾蒋慧欣,努力地学习考前几名,努力不去给她添麻烦,努力地去做一个好儿子。 但这些蒋慧欣都没有看到,她连接近她的机会都不给他,也从没有想过去了解他。可是她是他的妈妈,也没有资格去评价他吗? 蒋末忍不住笑了笑,也许那个问题就算问出来了也得不到答案。 他开始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就是因为他总是贴着蒋慧欣她才会觉得讨厌。有些事情不必太强求,他们都是自由的。 第22章 立了秋,天气依然热的厉害。 下午,蒋末从浴室里冲完凉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桌子上的手机。未干的发梢还滴着水,顺着纤长脖颈隐没在领口,在肩膀处晕出一大片水迹,但他却毫无察觉似的,只顾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醒目的红点被一一点开,除了一些垃圾短信和一条通知开学的消息,就再无其他。而他与何毅聊天界面中的最后一条消息依然停留在两天前,蒋末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周六已经快结束了,对方却依然安静地像是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他去一起吃饭的事一样。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过何毅那里了,事实上,与想象中的谈恋爱不同,何毅并不是一个黏人话多的人,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又或许是因为年龄阅历的差异,他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是无话可说的,各做各的事情。要不就是滚作一团,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蒋末才会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 就在他坐在床边望着聊天界面发呆的时候,屏幕左上方的字突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他下意识地捏紧手机,灼灼目光像是要把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来我店里。 模糊的失落都跟着这四个字烟消云散了,蒋末咬住下唇,迅速地回了一个“好”。 不过蒋末怎么也不会想到,何毅会在他家楼下等他。对方看见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烟掐灭,“怎么这么慢?” 他半天没说出话来,像见了鬼一样站在那里的盯着何毅看。 何毅不耐烦地皱眉,“磨蹭什么呢,还不过来?” 蒋末这才快步朝他走过去,讷讷问:“不是说去你店里吗?” “这边刚好顺路。”何毅看着蒋末小幅度弯起的嘴角和晶亮的眸子,喉咙突然有些发干,“笑什么?” “啊?没笑…” 何毅又看了他两眼,没有拆穿他,“走吧。” 从这里去刘奶奶家要经过一个小学和一条窄巷子,那后面都是比他们这边建的还要早的平房区。一路上迎着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蒋末突然就有些后悔,他不该来的,他都不认识人家,去了只会让人尴尬为难。 但总不能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他看看身边的人,还是硬着头皮跟在对方身后进了其中一间院子。与想象中的不同,院墙边上的花和自来熟扑上来咬他裤脚的小白狗让他微微安定了心神。 “何哥,你来啦!”女孩笑着从屋子里迎出来。 何毅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上的红色礼盒递给她,“这个给刘奶奶补身体。” “谢谢何哥。”女孩接过来,转头望向蒋末,“你是蒋末吧。” “嗯,畅姐…”蒋末局促地站着,他早先从何毅那里知道眼前的女孩叫刘畅,是刘奶奶英年早逝的大儿子的女儿,刚刚开始工作,何毅教他喊她畅姐。 “嗯,快先进来吧。” 刚跟刘奶奶打了招呼,蒋末就听见有女声惊喜地叫他,“蒋末!” 蒋末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刘奶奶还有另外一个女孩,高马尾大眼睛。这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刘雨舒。他没想到会这么巧,腼腆地笑了一下,跟她打了个招呼,紧张的心情也随着见到熟人放松了不少。 何毅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两圈,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刘畅在一边给他介绍,“这是我表妹,刘雨舒,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认识诶…”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何毅扶着刘奶奶过去入座。蒋末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坐在他身边,却被刘畅拦了一下,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让姐姐坐在这里好不好?你挨着雨舒坐,你们两个肯定有更多话题聊嘛。” 蒋末犹豫地看了一眼何毅,对方正在认真地听刘奶奶讲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绕了一圈在刘雨舒身边坐下来。 刘雨舒贴心地帮他摆好碗筷,然后撑着下巴看他,“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诶…太神奇了…” 蒋末笑了笑,“的确是挺巧的。” “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诶…” 蒋末正趁着喝水的姿势偷看何毅,听到刘雨舒的话他还以为被看出什么端倪,吓得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雨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他,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何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帮刘奶奶盛了一碗汤羹。 “你没事吧?”刘雨舒在一旁小声问。 蒋末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他觉得有点难受,何毅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难受。后半段他除了回答刘雨舒几个简单的问题,几乎没怎么开口讲话,他也没有再去看何毅一眼。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顿晚餐吃的还算热闹。 饭后,蒋末借着上厕所为由到院子里透气。似乎想让他陪它玩,小白狗一蹦一跳地往他脚边扑,用嘴扯他的裤脚。他向来对这些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屈身在台阶上坐下揉他的脑袋。 “你不开心?”刘雨舒端了一个果盘出来,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蒋末回答的很迅速,他把地上的小狗抱进怀里,问:“它叫什么名字?” 刘雨舒也在小白狗身上捋了一把,笑着答:“圆圆,因为它从小就圆滚滚的。” 客厅里刘奶奶伸长了脖子去看门口坐着的两个人,对身边的人道:“这两个孩子倒是挺合得来。” 何毅也跟着看过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刘雨舒歪头看着蒋末,“不过我真的第一次见你这种样子。” “嗯?”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也合适熨帖,就是这种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刘雨舒笑,“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蒋末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很奇怪吗?” “不,很吸引人。”刘雨舒认真地看着他,又自然地和他开起玩笑,“看来你很重视来这里做客啊?” 蒋末也以一种调笑的口吻回答:“是啊。”他沉默了几秒,又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刘雨舒愣了愣,“你不跟里面那个哥哥一起走吗?” “不了,我其实就是个跟着他来蹭饭的,让他多陪刘奶奶聊一会儿吧。” “好吧…那到时候我们学校里见哦。” 蒋末把手里的狗放下,“嗯,我进去跟他们道个别。” 第23章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来时经过的那条窄巷子黑漆漆的,只有末端透进一点亮光。蒋末低着头走进去,从小一个人惯了,这种场景他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在这种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巷子里会有什么危险等着他。直到身后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试探着停下步伐,身后那不属于他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来。 恐惧后知后觉地顺着尾椎一路向上攀爬,冲进胸腔,惹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短短几秒的时间,蒋末脑子里预想了无数种情形,他不敢回头,这里离眼前巷子口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只要能跑出去,外面就是人群聚集的广场。 他没多作犹豫,身后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先他一步迈开步子。蒋末最后还是被拦腰拖了回来,在无比接近巷子口的时候。那人身上的气味很熟悉,但他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剧烈挣扎着想要呼救,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未来得及喊出口的救命都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 何毅盯着蒋末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后颈,从背后将他压制在粗砾冰冷的墙上,然后用一只手不慌不忙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而怀中的人突然在这个时候安静下来,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润湿了他的手指。何毅心思一动,似乎是笃定了蒋末不会再喊,他慢慢松开了捂住对方嘴巴的手,然后他听见委屈哽咽的声音,“是你吗,何毅?” 何毅停留在扣子上的手指一顿,没有应声。随即他动作粗暴地将最后两颗扣子扯开,最顶端的那一颗直接脱离,跌落下来,混入地面的石子当中,散发着黑色的深厚光泽。干燥的掌心贴上了少年人光滑温热的胸膛,引得对方瑟缩一下,身体反倒与他贴的更近。 “你怎么也出来了…唔…”乳首突然被人用力拧了一下,蒋末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他突然想到当时是怎么喜欢上何毅的,在那间小小的杂货店里,对方温柔耐心的陪伴照顾,就像一团明亮的火照进了那些漫长孤独的日子里,像所有趋光趋热生物一样,他很快很深地沉沦进去,并且总是忍不住靠的更近一些。 但似乎那一晚之后,那团火就成了记忆,成了幻象。何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他在很短的时间里见到了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冷漠,恶劣,掌控欲强,令人捉摸不定。但他还是无可救药地觉得何毅迷人。他也逐渐明白自己并不只是贪恋那些温暖,他是完完全全地喜欢这个人本身的。 身上的衬衣已经不成样子,露出半边瘦削的肩膀,胸前两点在颇具技巧性的揉搓搔弄下挺立起来,变成熟透的浆果的红色,仿佛再用点力就能挤出鲜美甘甜的果汁一样。蒋末身子软的几乎要站不住,生怕把人引过来,他咬住下唇不敢叫出声来,却又抑制不住从嗓子里发出像猫儿一样的细吟。 何毅眼神暗了暗,两根手指滑过修长的脖颈,探进他的嘴里,命令道:“舔。” 蒋末垂下眼帘,听话地含住那两根手指。柔嫩的口腔又湿又热,吸吮舔舐,像经过了一阵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指尖直击脑门,何毅身下控制不住地硬了。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哑声道:“你一贯这么会勾引人吗?” “嗯?”蒋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何毅又是为什么说这种话。而下一秒,对方的动作令他彻底僵住了身子。 “还是你真的蠢得看不出别人对你的那些心思。”何毅的手滑进蒋末的裤腰,挑开内裤握住了对方半硬起来的性器。这是他第一次碰这个地方,倒是没有想象之中的排斥感。甚至还有些兴奋,现在他把这个男孩完全掌控住了。 前面第一次被何毅抚慰,脑袋里的神经兴奋地跳着,浑身血液似乎都冲着那一点去了,蒋末迅速硬了起来。多次的臆想一朝成真,只是想想握着他的人是何毅这个事实,他就激动地要射了。 何毅用最中规中矩的手法圈着那个地方动了两下,怀里的人身体就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想起那个女孩看蒋末的明亮眼神,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不过你这副样子能对女人硬的起来吗?” 蒋末喘的更加厉害,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顶端冒着粘液的铃口,牵扯出一道银丝,他脸上布满情欲的潮红,身子剧烈颤抖起来,随后是更加粘稠的白浊,成股地射在了何毅手心里。 何毅面无表情地将手蒋末裤子里抽出来,松开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餐巾纸把手上的东西擦干净,才缓声道:“既然跟我在一起了,就要记得和别人保持距离,不要给别人莫须有的希望。” 猛然被松开,蒋末差点跪到地上,情欲逐渐散去,混沌的意识也清明过来。几秒后,他突然转身抱住了何毅,颤声道:“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何毅…”他想,他们的日子还那么长,只要他足够乖,对何毅足够好,那么对方肯定舍不得离开他,也会…也会只喜欢他一个人。 何毅目光沉沉没有说话,他摸了摸蒋末的头发,然后推开对方将其身上的扣子一颗一颗系好,只是那衬衣再也变不回平整的样子,顶端的扣子也缺了一颗。他帮蒋末理了一下领子,说:“走吧,回家。” 蒋末仰着头望他,问:“跟你回去吗?” “你想去我那里?” “你想我去吗?” 两人之间像是在进行一场拉锯战,何毅只是盯着他看,没有回答。 “你想吗?”蒋末站直身体,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良久的沉默,何毅终于点了点头,“想。” 短短一个字仿佛让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蒋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得寸进尺地撒娇:“那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似乎又失了耐心,何毅微微蹙起眉头,“你不热吗?” “哎…我就是开个玩笑…走吧…” 第24章 两人沉默无言,一前一后走着。快到巷口的时候何毅突然快走几步,然后在蒋末面前半蹲下来,沉声道:“上来。” “啊?”蒋末愣了一下,反而手足无措起来,“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 何毅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次机会。” “要背的!”蒋末一边迅速攀上何毅的背一边小声嘟囔:“我很沉的哦…” 黑暗里,何毅闻此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但很快又在夜色的掩盖下恢复如常。他卡住蒋末的腿窝,稳稳当当地从地上站起来,“走了。” 模糊不清的影子融入到巷子外的热闹与光亮里,变得清晰起来。蒋末半边脸贴在何毅的背上,一呼一吸间全是熟悉的干燥清冽的气息,惹得人心神不宁又令人心安。周围的喧闹尘嚣都变得遥远起来,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耳膜,最后悉数回到胸腔里变成巨大的嗡鸣,像风穿越山谷,像百花盛开,又像是蝴蝶集体迁徙,在肌肤相贴的地方颤动着,灼热着。 那些纷杂的回忆也跟着一同涌上来。这不是何毅第一次背他,蒋末记起两年前那个冬日的黄昏,他在学校踢球受了伤,是何毅代替蒋慧欣去接了他,将他从学校背回了家。那时候到底有没有过一瞬的心动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因为蒋慧欣没来而赌气,一路上任凭何毅怎么逗他他都没有跟对方说一句话。 一条路再长也会有尽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杂货店,蒋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闷声叫他:“何毅…” “嗯?”见蒋末不说话了,何毅停下来,微微朝后偏过头去,“怎么了?” 蒋末凑过去在他下颌角上亲了一口,糯糯道:“我喜欢你。” 少年人的心动似乎永远都这么直接又热烈。何毅身子僵了僵,柔软触碰间纠缠不清的热气似乎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里,使得一颗沉寂许久的种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同于心软愧疚的情绪。但他不愿意去深究那是什么,慌乱又生硬地别过头,向杂货店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嗯,到了,下来吧。” 离杂货店几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奥迪,车里面容冷峻的男人目光阴沉地望向他们的方向,问:“背着他的男人是谁?” “应该是这间杂货店的老板。”前排的秘书将手里的单反递给男人,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照片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到蒋末做的是亲吻的动作,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亲密的不同寻常。 男人嫌恶地将相机丢到一边,面色愈发阴冷,“不知廉耻。” 受过严格训练,即便是听到这种话,秘书和司机也依旧面色如常。外面的两人早已经进了屋子,男人缓慢收回视线,吩咐道:“尽快给我查查那个男人的底细。” “是。” 男人眯着眼睛看平板里的资料,屈起的手指在那张蓝色的二寸照片上面停留了一瞬,问:“一中是不是快开学了?” 秘书手指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敲了两下,恭敬谨慎地回答:“是,许厅,高三是八月十三号开学。” 男人思索了片刻,“在这之前找个时间拜访一下一中校长。” “好的,明白。” “开车,回燕园。” 黑色车子缓缓启动,很快汇入城市的车流中。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开学的那天下着丝丝小雨,是难得凉爽的天气。教室外面里摆着各式各样的伞,将楼道都弄的湿漉漉的,蒋末把伞挂在外面的窗台上,走进教室。一中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升上高三后要按照高二的期末成绩重新分班,他站在门口默默环视一圈,果然里面坐着的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正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去,刘雨舒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俏皮道:“年级第一,要不要坐一起?” 蒋末点点头,往里面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问:“你坐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 待刘雨舒进去坐好,蒋末才将书包放到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 “看到我是不是有点惊讶?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这次能考进实验班。”刘雨舒生性开朗乐观,对人也总是笑脸相迎,嘴边凹下去两个浅浅的梨涡,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烦恼。 蒋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摇摇头,“不会。” 刘雨舒把几本书码放整齐,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扭过头来,“哎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咱们下午有一个什么开学典礼…” “没有,这个不是新生才开的吗?”蒋末手里翻开一本习题册,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希望是真的…”刘雨舒托着腮一脸憧憬状,兴奋道:“这样就不用上课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男老师就走了进来。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整个年级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教导主任,出了名的黑面阎罗,王主任。他站在讲台上朝下面环视一圈,清清嗓子,讲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同学们,相信大家对我都很熟悉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在座的各位成绩都很优秀,所以我相信你们在纪律作风方面也一定能让人省心,对不对?”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回答我!”王主任拿起黑板擦在讲台上重重拍了两下,拔高音量问:“对不对?!” “对!” “嗯,很好。”王主任满意地点点头,“今天上午我们就按课表正常上课,然后下午会在致知堂举行一个开学典礼,大概占用大家两节课的时间,所以一点半之前在楼下排好队,听明白没有?” 即使是成绩拔尖的同学,一听到不用上课,脸上也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听明白了!” “好,那准备上课吧。”王主任看了一眼名单,喊:“蒋末,蒋末来了吧?” 猛然被点到名字,正在走神的蒋末经刘雨舒的提醒才反应过来,举起手答了个:“…到。” 王主任打量了他两眼,朝他招招手,“来,跟我出来一下。” 第25章 蒋末顶着全班同学的注视走了出去,他后脚刚迈出教室门口,身后的同学就按捺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王主任从屋外探进来半个身子,于是这壶已经滚起细小气泡的热水一下凉了个彻底,一片寂静。 但这个黑面阎罗面对蒋末的时候,又立马换上另外一副样子,他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配上那张圆润的脸,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蒋末是吧?” 蒋末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嗯。” “好,不错,是棵好苗子。”蒋末本身就生了一副好样貌,再有了好成绩光环的加持,王主任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学生顺眼,他满意地点点头,“下午开学典礼,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去致辞。” “?”蒋末现在简直是一头雾水,历年的开学典礼可从来没有年级第一要上去致辞的规定,甚至高三根本就不用参加这种活动,怎么到了他们这一届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斟酌道:“是不是有点突然?” “没事,不用紧张。”王主任低头从手里的一沓A4纸中翻出两张稿子递给蒋末,“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照着念就行。” “…” 看着蒋末一脸犹豫的样子,王主任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有太大压力,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好…”蒋末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哦对了,下午市里的领导也要过来,结束后会在后台问你一些学习生活上的情况,到时候就有什么答什么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 “行,那赶紧回去上课吧。” “好。” 彼时已经上课十来分钟了,第一节 课是数学,老师在讲之前期末考试的卷子。蒋末刚一坐下,刘雨舒就凑过来小声问:“老王找你什么事?” 蒋末把手里的稿子推给她看:“说是下午的开学典礼让我上去致辞。” 刘雨舒看着稿纸上那些官方的长句,疑惑道:“怎么突然让你去啊?这么短时间怎么来得及准备…” 蒋末摇了摇头,指指桌上被展开的数学卷子,“先听课吧。”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蒋末中午干脆没有回家,吃完饭就早早回了教室,一边踱步消化一边熟悉手里的稿子。 “末末…”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窗子。 听到熟悉的女声,蒋末错愕地转过头去,外面果真是蒋慧欣。 蒋慧欣从后门绕进来,问:“中午怎么没回家?” 蒋末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不锈钢饭桶有些发愣。一般来说蒋慧欣中午不在家是常态,他就算回了家也是自己做点简单的菜,或者是买点现成的东西吃。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蒋慧欣会因为他中午没有回家把饭做好给他送到学校里来,还是在他开始尝试着不再把她对他的态度看的那么重要的时候。 蒋慧欣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发什么呆啊?不认识我了,连声妈都不喊。” 手中薄薄的A4纸卷起又被展开,蒋末讷讷喊了一声:“妈…” 蒋慧欣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保温桶打开,“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蒋末看了看盒里色泽鲜艳的排条,诚实道:“吃了,不过也还吃的下。” “那就别吃米饭了,再坐下吃点排骨。” “嗯。” 吃饭时蒋慧欣就坐在他前面盯着他看,两人之间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刻,不过蒋末被她盯的颇为不自在。 蒋慧欣突然喊了他一声:“末末…” “嗯?”蒋末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蒋慧欣神情有些古怪,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想不想有个爸爸?” 因为要上去致辞,蒋末不用跟着班里的同学一块儿在楼下排队。后台除了他还有几个布置场地的同学,外面的厅里响起舒缓的音乐,然后是一阵嘈杂,又渐渐地趋于平静。随着“刺拉”一声话筒被打开的声音,听不清楚外面是哪一位领导开始讲话,蒋末弓着身子,脸色有点泛白。 胃的位置一直在隐隐作痛,蒋末盯着手里的稿纸,脑子有点空。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老师来叫他准备上台。他喝了口水,想要将胃中翻滚的不适感压下去,还真的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昏暗的光线下,第一排中间靠左西装革履的男人盯着一身校服走上台来的蒋末,眯起了眼睛。 “少…呃他是校长安排作为高三的优秀学生上台发言的。”旁边的秘书小声跟男人解释。 男人双手交握在一起,淡淡点了点头,“嗯。” 致辞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只不过也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底下掌声雷动,蒋末却已经是满头冷汗,他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朝下面鞠了个躬,然后匆匆忙忙下了台。 等他在厕所吐完,脸色惨白地回到后台时,王主任说的领导已经在那里坐着等着他了,身边还陪着学校的几个领导。 蒋末看着坐在中间的男人那张熟悉的脸,愣在了门口,他记得这个人在高二的时候给他颁过市三好学生的证书,他现在也终于明白许劲远给他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蒋末,快进来…”发现他的王主任朝他招招手,这时男人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深沉的眼神也朝他这边扫过来,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姿态,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蒋末低了低头,朝里面走进去。可能是真的因为中午吃多了,明明在外面喝了热水,胃还是疼的愈发厉害。 蒋末规规矩矩地跟他们问了好,然后依着男人的指示端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如同王主任说的那样,对方没有为难他,就只问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关于学习和生活上的问题,他也都一一照实作答。 沉默了一会儿,蒋末以为他问完了,男人又突然问:“你以后想去哪儿上大学?” 蒋末愣了一下,随即说:“…这个还没有想过。” “你这么好的成绩,有没有想过出国?” “没有。”蒋末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想过去哪里上学,但他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何毅不可能跟他一起离开。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抛出了一个敏感话题:“是因为经济方面吗?我听说你是单亲家庭。” 第26章 这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问题,起码对蒋末来说不是。面前那些衣着光鲜的领导们闻言立马换上一副了然又悲悯的神态,却也自发地划分出了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而关于这其中包含的那些怜悯,到底是惺惺作态还是出于对弱者关怀的情真意切,蒋末无心去探究也并不需要。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不卑不亢迎上男人的目光,干脆答道:“不是。” 似回应,似嘲讽,男人交握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轻轻笑了一声。他不再开口,一时间自然也没有旁人开口,室内又恢复了一片静默。 问题看上去似乎是问完了,可是没一个人开口让蒋末回去。屋里空调温度调的很低,他唇色泛着不健康的白,胃里那不间断泛上绞动灼烧一般的痛意像是要把他吞没一般,使得里侧的校服短袖都被冷汗打湿,冰凉粘腻地贴在后背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胃里的不适感也愈发的强烈,再去看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带了重影儿,晃晃悠悠。他看到王主任跟校长说了什么,校长又亲自给那个男人倒了杯茶,说:“高三课业重,如果没什么要问的,就让学生回去上课吧。” 男人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然后看着蒋末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嗯,好好栽培的话是棵好苗子。回去上课吧,好好学习。” 传来的声音像沉在水底,遥远又模糊,蒋末依着本能回应了一声并与他们道别。他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那带着虚影儿的世界顿时晃的更加剧烈了,混沌的意识也渐渐消亡,最后彻底沦陷在一片黑暗寂静里。 设施完善的独立病房大而空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穿白大褂的医生摘掉蓝色医用口罩,露出一张深邃阴柔的脸,他朝旁边坐着的男人比划了下手中装了血液样本的试管,说:“盛㟶哥,好了。” 许盛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盯着病床上昏睡着的人皱眉道:“除了出生日期对的上,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与我相似的地方,太像那个女人了。” 医生也转头看向蒋末,狭长风流的双眸眯了眯,“我倒觉得他鼻子和下巴长的很像你,不过验一验也求个安心,免得找个山寨货回去。” “要不是何佳月那个女人…”许盛㟶说到一半又停下来,冷哼一声,“算了。” 病房的门这时候开了,王主任拿着手机走进来,说:“许厅,我联系上他家人了,一会儿就到。” “嗯。”许盛㟶点点头,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那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好…”王主任忙不迭过去,然后一路再把他送到门口,点头哈腰道:“许厅,真是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您辛苦了,是我们这些老师学生的榜样。” “不必这么客气。”许盛㟶同他握了握手,“其实我们的工作恰恰应该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组成的,真正地了解每一个群众的需求才能更好地完成我们的工作。况且学生一直以来都是社会中的一个重要阶层,他们的健康问题不容忽视。” “是是是…”王主任不住地点头,“您说的太对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 送走了许盛㟶,王主任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在许盛㟶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一转头,才发现不知蒋末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沉默地望着天花板。 “哎,蒋末你醒了?”王主任倒了一杯水,走过去,“怎么样,胃还疼不疼?” 蒋末摇了摇头,“我怎么了?” “来先坐起来喝口水。”王主任把病床摇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医生说你是因为吃了多了生冷油腻的东西,急性肠胃炎,疼昏过去了。你这孩子,难受也不知道说。” “谢谢王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别说这种话,你是我学生,这不是应该的嘛。不过是许厅帮你找的医院和病房,有机会还是要谢谢他。” “好…”蒋末垂下眼帘,沉默地抿了几口热水。 “对了,我已经联系过你家人了,你妈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打了你哥的,他应该一会儿就能过来。” 之前因为学校联系家长时经常联系不到蒋慧欣,三番几次下来老师也烦了,就让他要不填一个能联系上的,要不回去跟他妈好好沟通一下。而他无奈之下就填了何毅的号码,好在无论是由于什么原因的驱使,对方倒是一直很乐意充当这个角色。 “嗯,谢谢王老师。” 没过几分钟,病房门就被打开了,何毅面色严肃地进来,呼吸不太平稳。他目光先在蒋末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落在王主任脸上,同对方握了下手,“王老师您好,我是蒋末的哥哥。” “你好。”这是王主任第一次见何毅,他想当然地以为两个人是亲兄弟,“医生说蒋末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吃多了油腻东西引起的急性肠胃炎,挂点水,饮食方面尽量清淡一些就行了。不过胃病这种还是要慢慢调养,就是辛苦你们家人了。” 何毅点点头,“好,给您添麻烦了王老师,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没事,别客气。”王主任笑了笑,“不过我下午的确还有节课,那我就先走了,蒋末你好好休息。” 何毅把门关好,回头便对上蒋末的视线,而对方见他看过来也不像平时那样躲闪,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因为生病,那张白净的小脸显得更小,乌黑的眼珠盯着他,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要碎了似的。他用手背碰了碰蒋末的额头,柔声问:“难受吗?” 蒋末沉默地摇了摇头。 何毅以为他是因为生病才导致情绪不太高涨,便没太在意,问:“晚上喝粥行不行?待会儿我去给你买。” 第27章 蒋末依然摇头,他指指床头边的输液架,“打完点滴就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 “我说了不算。”何毅看了他一眼,“这个得看医生同不同意。” 说曹操曹操就到,穿白大褂的年青医生推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推着车的护士。 “查房。” 何毅转过身,却在看清来人长相的那一瞬间脸色攸地变了,而那医生也是同样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何毅?” 何毅从没想过会在这个城市遇见故人,被刻意掩藏的那些回忆纷至沓来,他脸色变了又变,迟迟没有应声。 医生见他不说话,又说:“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我是秦川。你…” “我记得。”何毅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秦川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感慨道:“你变了好多…所以这么几年就一直待在这么一个地方?” 何毅敷衍地点点头,他迅速看了蒋末一眼,然后低声提醒面前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看到床上半躺着的男孩,想起来什么似的,秦川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你跟他?” “朋友的儿子。” “朋友?你…”秦川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何毅装作没有看出他的异样,淡淡问:“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说起工作上的事,秦川敛了敛神色,他跟身后的护士要了病历本,说:“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没什么问题明早就可以出院。” 何毅“嗯”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一直朝他们这边看的蒋末,“听到了?医生说明天早晨才可以出院。” 蒋末紧抿嘴唇点了点头。 秦川看了眼表,又看看何毅,“我也快下班了。待会儿有时间吗,一起吃个晚饭?” 何毅想也不想地拒绝,“改天吧,要照顾小朋友。” 秦川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今晚还打算一直在这儿陪着他?” 何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秦川面色愈发难看,但最后到底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没什么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何毅,“留个你的手机号给我。” 何毅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在他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 秦川按下拨号键,听到何毅口袋里传来振动的声音,他这才放心地把号码存好。 何毅沉默了几秒,说:“我还没打算回去。” 秦川盯着何毅脚上有些泛旧的运动鞋,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何毅,你放心,我有分寸。” 吊瓶里的药剂还剩小半瓶,秦川走过去调了调液体流速,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蒋末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小声说:“没有。” 秦川一愣,男孩看他的那个眼神里似乎藏了太多的情绪,但当他想仔细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他没太在意,只当是自己多虑了,嘱咐道:“待会儿这个小刘护士会来给你换药。最近注意饮食尽量清淡一些,有什么事就按床头的呼叫铃。” 蒋末乖巧地点点头,“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中途护士来给他换了一瓶药,出去送人的何毅还是没有回来。蒋末侧躺着,盯着那扇蓝色的门,盯着玻璃后面经过的的每一个身影,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孤独感。 何毅回来时,提了一份小米粥和一笼水晶蒸饺,离得近了,蒋末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他将盛粥的纸盒打开,用勺子用力搅了几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毅在桌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端起粥坐到床边,“喝粥吗?” “嗯。”蒋末伸出手,打算把粥盒接过来。 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什么原因,何毅自顾自低头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蒋末愣了愣,才张嘴把它含进去,吞的太快,粥都到了嗓子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烫,却又不得不皱着一张脸咽下去,然后张大了嘴巴吸气。 “烫?”何毅试了一口,随即扔下勺子皱着眉头去捏蒋末的下巴,“让我看看。”一看舌头和嗓子果然都红的厉害,他不由有些愧疚,问:“疼不疼?” 蒋末被他掐着下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何毅突然对着他被烫红的口腔轻轻吹了两口气,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蒋末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但口腔内壁灼热的地方接触到凉丝丝的空气又的确舒服了不少,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何毅便又给他吹了几下,才放开他,“还好没有烫出水泡。” 蒋末傻傻地笑了一下。 后面何毅喂给他之前总是先在嘴边试一下温度,像喂小孩子一样,一顿饭吃下来,蒋末耳廓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看着何毅把剩下的东西吃了,然后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干净,又坐回到他身边。 “今天早点睡吧。” 蒋末犹豫了一下,说:“还很早,我…我想跟你聊聊天。” 何毅盯着他沉默了几秒,才说:“嗯,聊什么?” 蒋末直觉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会将这融洽的气氛打破,可不问又实在不甘,“今天那个医生,你们认识?” “嗯。”何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主动答:“以前的朋友。” 蒋末见他态度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排斥,胆子也大了起来,笑道:“你从来没有提过你以前的事。”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何毅,是在他上初二的时候,某次下午放学回家巷子拐角那家陈旧冷清的音像店挂上了一个崭新的招牌,何毅当时头发还剃的极短,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坐在皮卡的后厢抽烟,两条修长的小腿悬在车厢外面,眉宇间全是戾气,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何毅却突然冷下脸色,“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他面色阴沉地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却又突然想起这里是病房,只拿在手里摩挲把玩。 蒋末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握住他拿着烟的那只手,“那说说未来可以吗?” 第28章 对方的问题和手背突然覆上的温热柔软让何毅不由有些出神。片刻的沉默后,他面色不虞地将手抽出来,答:“我没想过。”他没有去看蒋末的反应,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只留给对方半边冷硬的侧脸,“你早点睡,我出去抽根烟。” 蒋末垂着眼睛虚虚握了下手指,强忍住心中的失落,但出口的声音还是带了些哽咽,“何毅,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何毅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的人问:“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真的算是在谈恋爱吗?” 蒋末盯着他的背影,眼眶通红,“你说喜欢我,但你似乎从来对我没有什么话可讲,也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我们之间划上了一道界线,我过不去,你也不肯过来。” “那就分了吧。” 满室沉寂中,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颗尖锐的石子,将平静的湖面扯开一个口子。 蒋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那就分了吧。”一下午积聚的烦躁值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何毅哂笑一声,转过身来,盯着他冷声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架,也没精力跟你玩这幼稚的恋爱游戏。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满意,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蒋末眼中的期盼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温热的泪夺眶而出,接踵而来的是刺骨的冷。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跟你谈恋爱的那个人是蒋慧欣,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你又在胡说什么?”何毅厉声道,手中那支可怜的烟已经被他捏的不成样子,卷曲的细细的烟丝轻飘飘落在白色的瓷砖上。 “但是你知道吗?”蒋末没理会何毅明显带着警告的眼神,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今天中午她来学校给我送饭了,她还问我想不想有个爸爸,”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想她说的人总归不会是你。” 何毅面不改色,大步朝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说这个的意义在哪儿?” “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这句话,蒋末看到何毅眯起了眼睛,他本能地从空气中嗅到一丝危险,但他还是梗着脖子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说喜欢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争先恐后地钻进何毅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理智,他冷冷笑了一声,用两根手指捏起蒋末的下巴,“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 下巴被捏的生疼,与手指接触的边缘泛着青白,蒋末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被强压下去的那些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撞的他鼻子发酸,眼圈发红,他哽咽道:“我要是聪明,就不会以为只要跟你在一起了,就能让你喜欢上我…” 何毅手指攸地收紧,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蒋末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最后回应他的是一个凉薄的带着侵略性的吻,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湿软的舌头用力搅进他的口腔,吮的他舌头发麻。 蒋末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他双手猛地搂住何毅的脖子,像是要与对方较量什么,热烈却不得章法地回应着,氧气渐渐变得稀薄,纠缠的唇舌间里不一会儿便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 何毅舌头被蒋末咬破了。他倒抽一口凉气,吃痛地与之分开,然后用牙齿碰了一下舌头上还在不断溢出血水的口子,皱眉道:“你想咬死我?” 蒋末满脸泪水,抿紧嘴唇盯着他不说话。 “不哭了好不好?”何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拭去蒋末脸上的泪水,然后把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下,“好咸。” 看着对方近乎挑逗性的姿态,蒋末眼泪流的更凶了,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凶巴巴地说:“要你管!” “针都跑了。”何毅单膝跪在床边看了看他手上的针孔,见没有青肿,强硬地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是我错了,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细微地颤抖着,良久对方终于握紧他的衣角,小声呜咽起来,“我难受…” “乖,忍一下,很快就不难受了…”何毅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旋,大手隔着一层布料覆上他的肚子,轻轻揉了两下,“我叫护士来给你输液。” 大街上灯火通明,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街边一家高级日料店里,秦川跟在许盛㟶身后进了一个包厢。 许盛㟶把公文包放在门口的储物柜上,一边脱鞋一边问:“今天见到那个女人了?” “…没有。” 许盛㟶动作顿了一下,不再多言,直起身子朝里面走去。 穿着日式和服的女服务员在秦川之后进来,递上一个精致的菜谱,颔首跪坐在一边等他们点菜。许盛㟶是这里的熟客,点了几道常吃的菜后将菜谱递回给服务员,微笑道:“就这些,酒要夏布利干白。” “好的。” 待服务员恭敬退出去后,许盛㟶才问:“来的人不是她?那是谁?” 秦川犹豫了一下,答:“是她的朋友。” “小川。”许盛㟶一眼就看出对方的隐瞒,他蹙起眉头,“怎么了?对我你也有不好说的事情吗?” “盛㟶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对这个在事业及生活上给予他很多帮助的兄长,秦川一直是崇拜又尊敬的,他迟疑地说:“我认识他,他是我小姨的儿子。” “嗯?”许盛㟶停住擦手的动作,看了对方一眼,据他所知,秦川就只有一个小姨,嫁到了何家,去世很多年了。 果然,秦川又说:“他也是何建明的小儿子,不过前些年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好些年杳无音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想到秘书拿给他的那份资料,许盛㟶试探着问:“他叫何毅?” 秦川愣了愣,“对…你知道他?” 许盛㟶心中有了计量,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听说过。” 第29章 夏日的早晨总是又闷又热,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何毅那辆笨重的黑色皮卡被夹在长长的车流中间,缓慢地挪动着。车里冷气开的很足,车载广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蒋末咬着牛奶吸管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窗外倒退的行人和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个红灯,车子稳稳当当停住。何毅偏头看了蒋末一眼,然后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捏了两下,问:“冷不冷?” 蒋末摇了摇头。 昨晚到底是怎么在一片混乱中睡过去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早晨醒来,他看到何毅一只手搭在他肚子上,就那么趴在床边睡着了。而他只不过是轻微动了一下,对方就立刻醒过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何毅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新长出来的青色胡茬,蒋末一颗心酸酸胀胀的,他还哪里舍得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况且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何毅一直对他很好,甚至远远超越了蒋慧欣所能给予他的。 他应当感激他才是的。 似乎是达成默契,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昨晚发生的事。不过那番争吵好像的确起了点效果,何毅竟然主动给了他一个早安吻,也会温柔地对他笑,认真地听他讲话。 “想什么呢?” 蒋末回过神,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启动起来,面前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开阔,车辆稀少。但这不是他们回家的路,他问:“我们去哪儿?” 何毅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最后车子穿过一片杂乱的树林,在一片开阔的水面前停下。水边是挺立的伞草和闪着光的石子,而遥远的水的尽头,是飘渺缭绕的雾气掩盖住的楼房。在这座小城生活了十几年,蒋末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远离喧嚣,似乎与真实的世界脱离开了,入耳的只有风的声音和各种鸟鸣虫叫。 何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待一会儿。” 咚咚,蒋末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闻言小心翼翼探出来的欣喜和期待,他在跟你分享秘密,心底有个声音说。 “每次在这里坐一会儿,心情好像就会好很多,所以想带你来试试。”说到这里,何毅轻轻笑了一声,“有时候大自然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何毅为他敞开了一扇门。 蒋末觉得自己正踏在一朵绵软又冰凉的云上,虚无又真切,他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颤,“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似乎是在斟酌从何开始说起,沉默了半晌,何毅才道:“离家的那一年,我大学还没有毕业。那时候自信过了头,带着自己攒下的几千块钱现金,从家里偷了一辆车,就离家出走了。” “我甚至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就凭着感觉走,开始的时候怕家里人追上,不怎么敢停,饿了就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充饥,困了就在车上眯一会儿,后来觉得够远了,就开始这里停停那里看看,旅游似的,所以很快我带的那几千块钱就花的见了底。” “在旅馆数完钱的那个晚上,我开始迷茫了,我捧着地图看了一夜,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往南的一个镇子。” “但是再次出发后,我的运气似乎也跟着钱一块儿见了底,我仅剩的一千块钱在我去买东西的时候被人摸走了。其实我完全可以把我的车卖了,但我舍不得。所以我不得不在那个城市留下来,等挣到钱再出发,但大学没毕业,能干什么好工作呢?还要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最后我在一家饭店端了一个月的盘子,挣了一千块钱。” “发了工资后我立马辞了工作,再次出发了。说起来命运其实真是个挺玄幻的东西,就在外面那条路上,我的车出了故障,一头扎进了这片林子。没人发现,不过我命挺大的,流了一点儿血昏迷了小半天,又自己醒了过来。” “那个时候是傍晚,正好赶上太阳落山,我一睁眼就看见一片被映的通红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就是那时候,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等这片被开发的时候就离开,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一呆就是四年。” 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何毅主动将以前的事讲给他听,蒋末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曾经他以为可以拉近两个人距离的东西,是在揭对方的伤疤。 他看着斜倚在车头上的人,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攥住了,酸涩的要命。 “怎么这副表情?”何毅站直身体,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觉得这些经历很有趣吗?” 蒋末使劲摇了摇头,他紧紧抱住何毅的腰,将脸埋进对方怀里。哪里有趣,他只要一想到当时何毅差一点孤独地死在这片林子里,就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何毅也回抱住他,轻声道:“还有一些…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蒋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用力地点头,闷声道:“好!” “好了,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何毅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站好。 蒋末松开手,却转而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清澈的眸子天真又殷切,里面满满当当映着他的倒影,何毅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初见时的蒋慧欣。 也许人是真的都要往前看,他想。 何毅很快就反客为主,倾身将蒋末压在车头上。这个吻温柔又绵长,像是真正亲密无间的爱人会做的那样。最后唇齿不舍地分离,牵出一道暧昧不清的银丝,他眼神在那双变得湿润的眸子和小巧殷红的唇珠上流连了一圈,低声道:“今天的末末是牛奶味的,也很甜。” 蒋末羞的脖子都红了,垂着眼睛想要将对方推开,却被抱得更紧。那令人心安的味道一股脑儿朝他涌来,将他一颗心填的满满当当,他偷偷弯了弯嘴角,重新环住何毅的腰。在这个夏天的尾巴,他踏进了春天为他打开的门。 第30章 在外面吃完午饭两个人才分开。 回到家里蒋末先洗了个澡,热气蒸腾的浴室里,他一边对着镜子吹头发一边笑,笑着笑着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用力绷住嘴角,摆了个严肃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像是有心灵感应,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是何毅给他发的消息:好好睡一觉,午安。 刚刚压下去的嘴角又扬起来,他迅速回了一个'午安♡',然后把吹风机收好,心满意足地捧着手机回了卧室。 不过好情绪只持续到下午到了学校。 蒋末拿起桌面上那份校报,上面关于许盛㟶的报道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左侧的彩色配图是他站在在人群正中央,眉眼深刻锋利,四平八稳的笑容像是带了一张面具。 看上去的确是一点都不相似的。 正出神,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兴奋叫道:“同桌,你终于来啦!” “嗯。”蒋末回她一个笑容,站起来让她坐进去。 刘雨舒坐下随意把书包塞到桌子里,侧着头看他,“怎么突然请假?没事吧?” 蒋末摇了摇头,“没事。” 看出他兴致不高,刘雨舒也不再追问,她看到蒋末手里有些发皱的报纸,眨了眨眼睛,想着聊一点轻松的话题逗他开心,她佯装花痴感叹道:“许厅长真的好帅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诶?说起来,我发现你侧脸跟他还有一点像诶。” 蒋末盯着报纸上的照片,笑了一下,“是吗?” “是啊!”刘雨舒也跟着笑,夸张道:“要不是他没孩子,我都以为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呢。” 蒋末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扭过头去,“他没孩子?” 刘雨舒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就是听的小道八卦啦…说他跟他太太离婚是因为没有孩子,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蒋末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报纸上英俊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蒋末?”刘雨舒见他脸色不太对劲,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你怎么了?” “没什么。”蒋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掩饰般地将手上的报纸叠整齐,故作轻松地说:“在想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雨舒这才放下心来,她笑着揶揄:“想不到你也会对这种八卦感兴趣。” 蒋末只是笑,也不反驳。 刘雨舒还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嘛,我就觉得他是一个长的帅的人,帅哥在我这里一般都是好人。”说完她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偷眼去看蒋末的反应。 蒋末点点头,笑容里有些无奈。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对旁边的人道:“天太热了,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嗯,好。”一直等到蒋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刘雨舒才收回视线,捧着脸呼了一口气。 整个下午的课蒋末都有些心不在焉。 快放学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天边全是黑压压的乌云,夏蝉这时候也噤了声。 讲台上的老师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手里的试卷。 刘雨舒看看窗外从屋檐汇聚流下来的水流和那些被雨点砸的软趴趴的树叶,转过头来小声问身边的人:“你有没有带伞啊?” 蒋末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平静地答:“没有。” “那我…” 刘雨舒还没说完,老师就叫了她的名字,“刘雨舒,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 她根本就没听课,哪里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一道,她求救似的看了蒋末一眼。 蒋末偷偷在底下给她比划了一个18。 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老师似乎还想再教训她两句,但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 老师一说下课,刘雨舒立马拍着心脏坐回到椅子上,“吓死我了…多亏了你。” 蒋末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以后好好听课。” 见蒋末站起来要走,刘雨舒立马叫住他,“哎,你怎么走?” 蒋末不明所以,“就这么走啊?” 刘雨舒三两下收拾好书包,跟到他身边,把手里的伞递给他,“外面这么大的雨,我有伞,你撑着伞走。” 蒋末没接,“没事,我家离得近,再说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每次下雨我家里都有人来接我。”刘雨舒强硬地把伞塞到他手里,“拿着吧,你陪我走到学校门口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蒋末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盯着伞上皮卡丘的红脸蛋,“你这伞还蛮可爱的,像小孩用的。” “有的用就不错了。” 走到楼下撑起来才发现,这把伞不但外观像小孩子用的,尺寸也像,根本就不够两个人撑。 见蒋末有些犹豫,刘雨舒尴尬地笑了一下,“伞有点小,不然你先走吧,我爸找不到我会来教学楼这边找我的。” “没关系,挤一挤吧,这么大的雨估计一个人撑也会湿。”蒋末将伞举起来思考了一下,说:“来,你一只手抓着我的书包带子,我们跑出去。” “好。”刘雨舒抿唇笑了一下,握住他的单肩包带子,朝他那边靠了靠。 刚冲出去,蒋末半边肩膀就湿了个彻底,他把伞往刘雨舒那边斜了斜。两个人也顾不得脚下的积水,一块儿朝校门口跑去。 看到撑着把黑伞站在门口的何毅,蒋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脚步却不自觉慢了下来。 刘雨舒也跟着慢下来,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来接我。”蒋末眼神一刻也不从何毅的身上离开,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整朝他这边走过来。 刘雨舒顺着蒋末的视线看过去,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是那天那个哥哥。” “嗯。”蒋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伞塞到她手里,“谢谢你的伞,那我先过去了。” 刘雨舒还没来的及开口,蒋末就冲进雨里,朝何毅那边跑过去。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蒋末被高大的男人纳入伞下,不知是说给谁听,她小声回答:“好。” 第31章 “你怎么来啦!” 小跑过来的男孩在离他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克制地收住脚步,眼神晶亮,像只迫不及待要跟主人回家的湿漉漉的狗子。何毅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再自然不过地帮对方把贴在额前的湿发撩开,“下雨了,来接你。” 隔着雨幕,他远远朝还站在原地的女孩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将眼前的人往里拉了拉,搂进怀里。 蒋末却因为何毅的动作一怔,两人很少当街有这么亲密的举动,更别提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他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我身上湿…” “伞太小了。”何毅一本正经道,说着他还将伞往蒋末那边移了移,而像是要证明什么,肩背的位置立马洇出一大块深色,他盯着蒋末问:“还是你想让我也淋湿?” “哎…淋到了…”蒋末连忙抓着何毅的手将伞移回去,只是总顾忌着会不会把对方的衣服也弄湿,他不敢贴的太近。 可是一抬头蒋末就撞上何毅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被看的一愣,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在赶他开口前移开了视线。一直到坐回到车子里,何毅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他意识到何毅应该是在生气,可左思右想他也想不出来对方生气的原因。 外面的雨下的愈发的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到车窗上,汇聚成一股一股的水流,使得玻璃后面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为了缓和气氛,蒋末状似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雨下的真大啊…”说完偷偷去瞟何毅的反应,但对方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自顾自地启动了车子。 路口恰好是红灯,前方的人行道上有几个学生脑袋顶着书包狼狈地跑过去,蒋末正看着他们发呆,头顶突然被搭上一块干燥柔软的毛巾。 心底那些小小的失落瞬间因为一块毛巾一扫而空了,蒋末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就这么头顶毛巾眼巴巴地看向何毅。 何毅被他盯的没辙,冷着声音命令:“擦头发。”说完又侧身从后座拿了一件衬衣扔给他,“擦完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那你先帮我把毛巾拿下来。”蒋末眨眨眼睛,脑袋又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说:“新郎现在要揭盖头啦。” 何毅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信号灯,迟迟没有动作。 蒋末就一直耐心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他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接他的茬。就等到这个信号灯结束,他想,看在这个人来接自己的份上,如果还是哄不好的话就再想别的办法吧。 信号灯上红色的数字变成'1'的时候,何毅终于把毛巾从蒋末头上扯了下来,然后放到他手里,启动了车子。 蒋末心底有个小人欢呼一声,比了个耶,他迅速地将身上的湿校服脱下来,然后换上那件白色的衬衣。 衣服是何毅的,穿在蒋末身上又宽又大,他只要往那边偏一下头,就能顺着领口看到那一片嫩白平坦的胸膛。偏偏这人还在不知死活地凑上来,问他:“新郎官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啊?” 何毅抿紧薄唇看了他一眼,答:“因为我的新娘总是惹我生气。” 虽然是他先提的,但听到何毅用低沉的嗓音说'我的新娘',蒋末耳朵根还是不可抑制地发了烫,他清清嗓子,软声问:“那可以告诉他他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何毅沉默半晌才语气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乖。” 蒋末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莫名觉得何毅这副别扭的样子有些可爱。得到对方的眼神警告他才敛起神色,讨好道:“他说他会乖一点的,不要生气啦。” 何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不斜视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那要怎么样新郎官才能不生气呢?” 见对方终于迈进自己的圈套,何毅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他说:“要我的新娘满足我三个愿望。” 蒋末又想笑了,他在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何毅这么幼稚,他忍着笑点了点头,“可以,是哪三个愿望?” “还没想好。” 到了家雨势依然不见小,虽然撑了伞,但有些地方也免不了被淋到,白色的衬衣布料遇水有些发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在门口收好伞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杂货店,屋子里光线很暗,蒋末正想去把灯打开,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在车上的时候何毅就发现,衬衣的长度应当是刚好遮住蒋末的屁股,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光着腿只穿他衬衣的样子。 蒋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闪躲,“身上湿…” 又是同样的拒绝理由,何毅眼神暗了暗,手劲儿也不由大了些,他把下巴搭在蒋末肩膀上,一只手去褪对方的裤子,“脱了就不湿了。” “别…身上脏,先洗个澡再…”身上又湿又黏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蒋末抓住何毅的手,试图制止他的动作。 何毅侧头亲他的耳垂,低声诱哄:“乖,先把裤子脱下来,一块儿去洗。” 最后蒋末还是妥协了,不过妥协的后果就是何毅说话不算数,连浴室的门都没进他就先被压在收银台上干了一通。 结束后,何毅赔着笑抱蒋末去洗澡,那件被揉的皱巴巴的白色衬衣就那么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地面上。 察觉到抵在股间东西又有变大的趋势,蒋末连忙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就行…” 何毅依言把他放下,一直到洗到一半都没什么动静,蒋末这才放下心来。等他洗完头的时候,何毅从一边凑过来与他接吻,他没拒绝,热气缭绕里他被吻的晕头转向,等察觉到不对时,对方已经挺进来了。 蒋末气的不想跟他说话。 而不知是不是在热的地方做爱更有感觉,这次的快感来的犹为强烈,他射了两次何毅才肯放过他,好在对方克制住了没有弄到他里面。 花洒下面,何毅单手搂着他帮他清理,“累了?” “…” 何毅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保证道:“好了,这次真的不做了。” 只是话音刚落,蒋末就被打横抱起来,他惊呼一声,条件反射搂住了何毅的脖子,“你干嘛?” “跟我的新娘入洞房。” 第32章 蒋末心脏都因着这短短几个字狠狠地颤了一下,他抬眼看向何毅,昏黄的灯光下,英俊的男人薄唇勾起一道弧度,下巴上未干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落,隐没在紧贴着他的小麦色的结实胸膛,性感又迷人。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想过对方会将这种幼稚的话放在心上的。 何毅察觉到他的目光,低下头来看他,笑道:“不生气了?” 蒋末摇了摇头,然后色令志昏“吧嗒”一口亲在对方的嘴角,小声说:“没有生气。”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他稳稳当当地将蒋末放到床上,然后像照顾小孩那样从旁边拉过一张毯子盖住对方的肚脐,“乖,我去给你拿套睡衣。” 从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何毅又看到了角落里那件裸色睡裙,手背不小心碰到,滑腻腻的料子冰凉。他无声笑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拿了旁边的小熊睡衣,那是他不久前去市中心进货的时候给蒋末买的,还没穿过。 蒋末看着手里印满了卡通熊的衣服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不满地埋怨:“这也太幼稚了吧…”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地往身上套。 站在一边的何毅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几秒后,他突然盯着床上还没来的及穿上裤子的人说:“我想好第一个愿望是什么了。” 正在扣最后一颗扣子的蒋末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何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诱哄,“末末,下次穿裙子给我看吧…” “…” 看到男孩猛然变了的脸色,何毅才意识到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靠过去解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 蒋末没有说话,勉强笑了一下,迅速套上裤子。 何毅看的出蒋末对这件事有多么抗拒,他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认真看着对方说:“我不是拿你当女孩儿…这就是一种…呃…一种情趣,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嗯…知道了…”蒋末抿了下嘴唇,又补充道:“我相信你。” 何毅看着眼前的漂亮男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在蒋末嘴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哑声道:“今晚留下来吗?” 蒋末朝窗外望了一眼,雨依然下的很大,院子黑漆漆的一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要回家的。”明天早晨第一节 课就是数学,他要回去把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订正完,然后好好睡一觉,保证明早不会困。他烦恼又甜蜜地想,谈恋爱果然会影响学习。 何毅也不多问,点点头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外面雨下的太大了…”蒋末破天荒地拒绝道:“不用送,我自己能走。” 大雨中的街道冷清又寂寥,一辆黑色的车子缓慢地行驶在雨幕中,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司机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对后座的人说:“老板,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甩掉?” 许劲远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下眉心,冷声道:“不用管他,我们去最近的会所。” 他最近被公司一堆大大小小的事搞的焦头烂额,而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麻烦是谁给他找的。他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车,冷冷笑了一声,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有人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喂?” 许劲远表情冷漠,语气里却带着恭敬的笑意,“大哥,是我。” “什么事?” “瞧你这话说的…我来你的地盘了,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喝一杯吗?大哥。” 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好半天许劲远似乎听到了细小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管过多久,他不可改变的身份都能恶心到那个人。 许劲远又刻意叫了一声,“大哥?” 电话那头的人却突然笑了出来,“好啊,你来定地方,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那太好了。”许劲远朝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停车,然后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待会儿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说完他便果断的挂了电话,吩咐司机,“小刘,帮我查查这里最贵的消费场所是哪里。” 小刘动作很快,“是金源会所,在建设大街,离这里12.8公里。” 许劲远看了眼表,点点头,“就去那里。”他拿起手机点了几下,给刚刚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今晚十点,你家附近的金源会所。 何毅最后还是没有拗过对方,他找了一件雨衣给蒋末穿上,然后站在杂货店门口目送对方离开,“路上小心。” “放心,这条路我都走了八百遍了,而且这么短。”蒋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走啦!” “嗯。” 蒋末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他站在门口给何毅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然后甩了甩雨衣上的水,拿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 从那天中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蒋慧欣蜷腿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抽一根烟,像是专门在等着他回来一般。 蒋末把雨衣挂好,然后朝里面走进去,“妈…” 蒋慧欣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终于舍得回来了?” “…”蒋末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蒋慧欣拉了一下滑到背上的披肩,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眼盯着他,“说说你是从哪里回来的?” 蒋末隐隐觉的蒋慧欣的态度有哪里不对,但他又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何哥那里。” 蒋慧欣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蒋末犹豫了一下,依言走过去,站到蒋慧欣跟前,“我还有作业…” 话还没说完,身上的t恤突然被人撩了起来,蒋末一惊,立马跳到一边,有些恼怒地看着她:“妈!你干什么!” 蒋慧欣眼睛里是蒋末从来没有见过的厌恶和失望,他听见她说:“蒋末,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第33章 又是这种没有前因后果,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蒋末下意识地要反驳,可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嗓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团棉花,他什么都讲不出来,只有强烈的窒息感和无力感从四面八方一齐朝他涌过来。 他颓唐地低下头,苦笑一声,不该对她抱有太大期望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但到底还是失落难过的。他忍不住想,既然这么讨厌他一开始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又或者是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把他丢掉,任他自生自灭。 总好过现在这样。 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蒋慧欣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似乎是笃定了站在她眼前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涂了红色甲油的尖利指甲狠狠在蒋末的肩头戳了两下,“说话啊你!哑巴了?” 蒋末狼狈地稳住身形,他直直看向蒋慧欣,出口声音颤的厉害,“你想让我说什么?”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又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把委屈表现的这么明显,蒋慧欣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冷静了不少,“跟何毅断了。” 蒋末心下一惊,虽然从刚刚开始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如此直白的命令还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没等他回答,蒋慧欣又接着说:“跟他断了,然后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这根本就不是跟他商量,是直接通知。蒋末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从小到大对他不闻不问的人,现在到底有什么资格替他决定他的人生。他直视着蒋慧欣的眼睛,说:“我不。” 蒋慧欣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走!” 话音刚落,蒋末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蒋慧欣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给他留情面,用了十成十的力,打的他眼冒金星,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他保持那个偏着头的姿势,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还是不知道错。”蒋慧欣看着他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红肿的脸,似乎是有些不忍,她靠近了些,动作堪称温柔地温柔摸了摸他的头发,“末末,妈妈不会害你。” 蒋末脑子似乎也因为一巴掌清醒了不少,他往后躲了一下,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带我去哪?” 蒋慧欣以为他想通了,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A市,我们以后会过很好的生活。” “那为什么非要带我一块儿去?”蒋末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你应该巴不得甩开我才对吧。” 蒋慧欣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你是我儿子。” “儿子?这么多年你关心过我吗?你把我当作你追求幸福的绊脚石,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换不来你的一点注意。”蒋末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现在又要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管我?为什么非要带我一起走。” “你这是在怨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蒋慧欣古怪地笑了一声,“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至于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关心有个屁用,是能让你吃饱还是能让你穿暖?!”说到这里,她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想要关心,跟我去A市,我们就能一家三口幸幸福福地生活,这是你想要的了吗?” 脑海里一瞬间滑过很多场景,但仔细去看又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抓不住,蒋末反问:“一家三口?” “对,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爸爸吗?”提到他,蒋慧欣表情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蒋末再次想起那天在医院听到的话,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试探着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许盛㟶?” “你怎么会知道…”蒋慧欣错愕地问:“他去找过你了?” 蒋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他明白蒋慧欣不可能意识不到那个男人现在才来找他们回去是有目的的,除非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而这也是她非要带他一起走的理由。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摇了摇头,“我不会去。” “蒋末,你真的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做过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蒋慧欣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没等蒋末反应过来她就迅速从他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出来,然后把他往房间的方向推了一把,“这件事情由不得你,明天早晨就会有车来接我们,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房睡觉。” “明天?”蒋末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不死心地问:“那学校怎么办?” 蒋慧欣却没有理他,越过他径直往门口走。 等蒋末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手忙脚乱地往门口跑,大喊了一声:“妈!”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他不甘心地试着拧了几次,都打不开,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住了。最后他泄愤似的踹了门一脚,绝望地靠着门蹲下来。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走。几秒后,他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了客厅的窗户。他家住在三楼,没有装防盗网。 三楼其实算不上有多高,但站在窗台边上朝下看的时候,蒋末还是感到一阵晕眩。他大概估计了一下,只要爬到这一层的空调外机板上,就可以顺着雨水管和下面居民装的防盗窗爬下去。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最下面是一层松软的草丛。 虽然外面还下着小雨,但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快到地面的时候似乎有人拿手电晃了他一下,他一慌直接跳了下来,小腿被泥土里的石子划了一个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蒋末不敢多在这停留,他也顾不上腿上的伤口,从身后的书包里面拿出雨衣披上,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本来他想直接去何毅那里,但转念一想,如果待会儿蒋慧欣回来发现他不见了第一个去找的地方肯定就是那里。除非他能在蒋慧欣来之前说服何毅跟他一起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天亮了找地方给何毅打个电话,试试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第34章 因为出来的急,蒋末包里只装了一些零钱和几件衣服。他随便用t恤包扎了一下腿上的伤口,然后坐在公园的亭子里,听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早上七点,天色依然很黑。手腕上的黄色手表是他身上唯一一件电子产品,也是十六岁生日时何毅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无比庆幸将它带了出来,以至于在阴天里也能分辨出来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穿好雨衣去了附近的早市,想着找在那里卖菜的摊贩借个手机。 他不确定蒋慧欣是否已经发现他不见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用雨衣遮着脸。 由于下雨,出摊的人很少,导致那些摆出来的摊位前面挤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摊主自然是忙的没空理他,蒋末好不容易才在人群里面找到一个年轻点的小姑娘,又费了好半天劲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坏人,才如愿以偿地借到手机,然后在小姑娘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拨通了何毅的号码。 “嘟嘟…”漫长的等待音,那边没有人接。蒋末尴尬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讪讪道:“没人接…我能再打一个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再次打过去,这次才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劲了,蒋末不得不先将手机还给她,然后连着道了几声谢。 房间里一片漆黑,半梦半醒间何毅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叫门,他从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想看一眼时间,但摁了几下都没反应。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去,抓了把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叫他名字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不是幻觉。 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何毅明显愣了一下,才迅速将门锁打开,让人进来。 “你怎么来了?”何毅下意识地理了下衣服,没来的及洗脸刷牙,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肯定算不上好。 蒋慧欣朝他身后半掩着门的房间看了一眼,问:“蒋末在你这儿吗?” “没有…”何毅皱了皱眉头,但他记得昨晚明明收到蒋末报平安的短信了,他语气严肃地问:“昨晚他没回家?” 蒋慧欣没有说话,对方的反应不像作假,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可以借你的浴室用一下吗?” “啊?”话题变得太快,何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早就忙不迭点头答应了,但现在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别扭。他想说你家里不是有浴室吗,但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未免过于计较了。 见他犹豫,蒋慧欣笑了一下,“怎么了?不方便?” 何毅讷讷道:“没有…” “谢谢。”蒋慧欣往里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他说,“对了,我是不是还有一件裙子在你这儿?” “…”想起什么,何毅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结结巴巴地似乎要解释什么:“我…” 蒋慧欣却不甚在意,俏皮地冲他笑了一下,“那就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啦。” 何毅先去拿了一条新毛巾,又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出一条被压的皱巴巴的白色裙子,然后敲响了浴室的门。里面探出一截皓白的腕子,何毅刻意避开视线,“抱歉,裙子压的有点皱。”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湿滑的手在他手上碰了一下,留下一道湿湿的水痕,“没关系。” 门又被关上,何毅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将床上的空调被叠起来。房间里烟味和淡淡的沐浴露馨香混杂在一起,惹得人心神不宁。叠完被子他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就想起刚刚的问题蒋慧欣似乎还没有回答。 蒋慧欣很快就从里面出来,她穿上了那条白色裙子,黑色的直发湿湿软软地搭在胸前,抿着唇安静地笑着。 何毅抽烟的动作顿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回到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可又到底是不同的,踩在地板上葱白脚趾涂着违和的大红色指甲油。 何毅收回视线,又吸了一口烟。 蒋慧欣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朝何毅走过去,自然地坐在他身边,“给我一支。” 何毅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犹豫着问:“蒋末他没事吧?” “你很关心他?”蒋慧欣自顾自地点燃香烟,探究地看向他。 何毅被她的目光看的不舒服,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蒋末又找过路人借手机给何毅拨了一个电话,可那头依然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早市也收了摊,他实在想不出来何毅有什么理由不接电话,就算是手机没电了,也该一起来就能发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蒋末咬了下嘴唇,决定直接去店里找他。 “你是说你会带他离开?”何毅捏着烟的手指紧了紧。 “嗯,我知道这些年亏欠了他很多。去他爸爸那里他会有更好的生活。”说到这里蒋慧欣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而且这也能弥补他缺失已久的父爱不是吗?” 何毅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我想他也应该会过来跟你道别,我知道这孩子一直很依赖你。” 缺失父爱,依赖你。这两个词自动组成一句话,因为缺失父爱所以很依赖你,何毅拿着烟的手指有点抖,心里也止不住地发冷,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蒋末对他的喜欢还可能有这层含义。 杂货店的门开着,里面却没有开灯,蒋末疑惑地皱了皱眉,朝半掩着门的卧室走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熟悉的女声清晰地从里面传出来,“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屏着呼吸站在原地。 蒋慧欣在这里。 漫长煎熬的等待之后,他听见何毅有些沙哑的声音:“喜欢,但…” 话语戛然而止,然后是略显沉闷的声响和细微的摩擦声。 蒋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尖锐巨大的嗡鸣像是要将整个人撕裂开一般,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刚刚那段对话的意思,也催促着他往前走。 那道半开的门缝里,是白色裙子的蒋慧欣坐在何毅身上与他接吻。 第35章 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最亲近的人,一个是他深爱着的人。 画面刺眼却又异常和谐。 而他最后也到底是没有勇气将那扇门打开,没有出息的,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板凳与地面剐蹭发出刺耳的声响,何毅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毫不留恋地推开蒋慧欣,冷声道:“别这样。” 蒋慧欣重新搂住他的脖子,舔了下湿润的嘴唇,“你不是喜欢我吗?” “那不一样。”何毅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他强硬掰开她的胳膊从床上站起来,然后顺着那道门缝朝外看了一眼,无故倒在地上的板凳让他更加确定刚刚是有人来过了。 他烦躁地踹了一脚柜子,不顾身后人的惊呼,接着道:“我喜欢你,不如说我喜欢的只是一个幻象,我喜欢的只是我想象中的你。”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影子也变得越来越淡,想起来时还是会心动,但再也不会伴着那种酸涩的疼痛。 何毅脑海里不断闪现出蒋末难过望着他的样子,他似乎总是在让这个男孩难过。 “你爱上他了。”蒋慧欣用的是肯定句,她看着何毅宽阔的背影。时光茬苒,对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总是偷偷盯着她看的男孩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她不是没有动过心,但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大人,追求的也是不同的幸福,所以注定走不到一起。 何毅没有回答,也没有问她说的“他”指的是谁,他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阴影里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蒋末漫无目的地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冰凉的风裹着细密的雨丝飘到他的脸上,整个世界都在迷蒙细雨中变得模糊一片。 他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刚刚的场景,不断地为他们找合适的理由开脱,甚至开始自欺欺人地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明明昨天何毅还那么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对他说着动人的情话。 但情绪骗不了人,钝痛顺着冰冷的四肢一寸一寸地蔓延上来,又在胃的位置汇集起来,变本加厉地缠绕绞动,使略显仓促的步伐变得有些不稳。他直愣愣盯着眼前的空气,小声说:“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啊。”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脚趾都开始发麻了,街边照着暖光的玻璃橱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里面挂着一件漂亮的长裙,洁白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圣洁的婚纱。蒋末漫无边际地想到何毅两个月后的生日,想到他昨天晚上对自己说过的话,想到他的第一个愿望,也想到蒋慧欣穿着的白色裙子。 他想他以后可能没有机会陪何毅过生日了。 他站在橱窗前面看了很久,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从包里翻出所有的零钱。 一百六十七块五毛。 他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买一条裙子,但他还是走进了店里。 或许是看这个男孩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店主自己脑补了一段坎坷的爱情故事,总之蒋末最后成功用身上所有的钱得到了那件原本卖两百九十九的裙子。 年轻的女孩一场把衣服装进纸袋里一边看着这个眼眶红红的男孩问:“你一定非常爱你女朋友吧?” 蒋末勉强笑了一下,接过袋子。 就在女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听见男孩有些发颤的声音,“是,我很爱他。”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天色完全变黑的时候,这场下了两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蒋末抱着粉色的袋子站在了何毅的杂货店门口。 刚好碰上拿着把伞要往外面走的人,他们隔着一片玻璃门对视,看不清互相的表情。 几秒后,何毅突然丢下手中的伞,打开玻璃门大力地拥住他。 蒋末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里忍不住哭了,何毅将他抱得那样紧,差点又让他生出这个人是爱着他的错觉。 似乎察觉到什么,何毅松开他,低头去看他的脸。对方眼睛湿润,微肿的脸颊上挂着泪痕,这副仿佛一碰就碎的样子让他的心都跟着狠狠缩紧了。 他第一次感到怕了,轻柔地吻去男孩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叫他“末末”。 蒋末没有躲,他在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里小声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说不要走,说留下来,说你爱我,求你了,蒋末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他甚至想,只要你这么说了,我可以当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何毅什么也没有说,像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他在这个时候让蒋末跟他进去,说外面凉。 蒋末咧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跟在何毅后面进了屋子。 何毅被那个笑狠狠刺了一下,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密密麻麻的尖锐的疼痛一下一下蛰着他的神经。进了屋子,他先帮蒋末把雨衣脱下来,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的粉色袋子。 蒋末发现了他的目光,主动把裙子拿出来,展开在身上比了一下,问:“喜欢吗?” 何毅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说:“末末,你别这样。” 蒋末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怎么了,这不是你的第一个愿望吗?” “我…”何毅在想该怎么解释,但余光里蒋末已经在脱衣服了,他迅速按住对方要脱裤子的手,“末末…!” 蒋末表情有点受伤,认真地望着他,“如果不要的话我就当你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过了,。你知道的,以后没有机会了…” 何毅眼圈一点一点红了,过了好久他才说:“末末,我喜欢你。” 这动动嘴皮就能说出来的四个字,实在是一点价值都没有。蒋末垂着头,没有说话,滚烫的泪砸到深色的鞋面上,他从未见过何毅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坏人。 何毅缓慢地松开了按着蒋末的手。 他看着蒋末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又将那件白色的裙子穿上,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但他还是可耻地硬了。 少年人单薄的身体被薄薄的布料遮盖,露出纤长的脖颈,漂亮的锁骨,瘦削的肩膀和细长的小腿。那是一种不沾染烟尘的,别样的性感,如同只有在暗夜里才会出现的精灵。 蒋末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裙摆轻轻地飘起来。何毅皱了眉头,蹲下去握住他的小腿,看着那上面那道显得有些狰狞的伤口问:“这伤怎么回事?” “没什么。”蒋末轻描淡写地说,他又问:“我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何毅仰着头看他,哑着嗓子道:“喜欢…我们先处理伤口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对方的的脚踩到了他两腿之间硬着的性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 蒋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硬了。” 何毅呼吸顿时粗重了不少,他声音愈发沙哑,痛苦地喊了一声:“末末…” 欲望倒也能忍耐,只是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又怕他一开口解释就会伤害到这个男孩,他甚至都不敢问一句,你是不是看到了。 何毅闭了闭眼睛,顺着蒋末的裙子下摆钻进去,含住了他还软着的性器。 察觉到何毅在做什么时,蒋末心里一惊,大叫了一声“何毅”,然后颤抖着想要将对方推开。但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紧紧把住他的腰,生涩地吞吐起来。 形状漂亮的性器在湿热的口腔中很快就硬了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何毅也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有了快感。 也许是由于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的缘故,在何毅为他做第一个深喉的时候,蒋末就抖着小腹射了出来。 何毅来不及闪躲,大半精液都被吞了下去,呛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擦了一下嘴角,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蒋末在哭。他愣了愣,随后心疼地抱住对方,“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蒋末哭的更凶了,搂着何毅的脖子恶狠狠地吻上去。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卧室里走,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何毅压在床上,对方的眼神里已然带了点儿狠意,抵着他大腿根的东西也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白色的裙子已经被推到了胸口,漂亮的花纹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何毅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裙子白一些还是身下的人更白一些。 他低下头在蒋末的嫣红的乳尖上咬了一口,然后将粘腻冰凉的润滑剂挤入对方股间。不知是疼的还是凉的,身下的人瑟缩了一下。 何毅不紧不慢地帮他扩张,然后像标记自己领地那般缓慢地细细地舔舐着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染上薄红,看着他湿润漂亮的眼睛里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爱意。 蒋末从未体验过这种奇怪的感觉,煎熬又难耐,他颤着嗓音催促对方,“别弄了,进来。” 何毅又亲了他一下,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依他所言一点一点地进入他的体内。 蒋末却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何毅眼神黯了黯,动作也不由有些失控,顶的蒋末失声叫了出来,皱眉看向他,像是在撒娇,“慢点…” 他心里一软,动作放缓了一些,他勾着蒋末与他接吻,按着他的腰慢慢地动作着。 蒋末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磨的难受极了,委屈地说:“你快一点啊…” 何毅笑了一声,“到底是快还是慢…” 蒋末知道中了对方的计,再也不肯开口,耳朵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 何毅不敢再逗他,安抚性的亲了一下他的脖子,“都听你的。” 快要结束的时候,蒋末抱住何毅的腰不让他出去,“射进来。” “会生病的…”何毅动作越来越快,伏在他身上粗重地喘息着,“不过我会帮你清理出来…” 滚烫的精液尽数浇灌在身体深处,蒋末身子一抖,也跟着射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何毅还没有从他身上下去,他闭了闭眼睛,又说了一遍:“何毅,我要走了…” 何毅身子僵了僵,他翻了个身,坐起来看着蒋末,没有说话。 蒋末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也坐起来,与他对视,“你希望我走吗?” “我…”何毅想说不想,可他深知自己不该这么自私,难道要让蒋末离开他的妈妈跟着他这么一个前途渺茫的男人一起生活吗,他狼狈地挪开目光,喃喃道:“你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蒋末眨了眨眼睛,心里最后一点期望被这句话生生剜去,空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丑陋的伤疤,他笑了,“这是你的第二个愿望吗何毅?” 没等对方开口,他又说:“你也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何毅急切地点了点头,别说一个,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他也会满足他。以后他会努力赚钱,他会经常去看他,他总有一天会有护他周全的能力,然后只有他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 但是他听见蒋末对他说:“何毅,我们分手吧。” 第36章 何毅脑子里有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那些空有其表的想法瞬间被那巨大的弹力冲击得七零八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蒋末的手腕,然后倾身逼近对方,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他想到蒋末可能会哭,会闹,会与他冷战,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先跟他提分手。这让他不由生出一种荒唐的被人背叛的感觉。 “你都听到了不是吗?”蒋末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那如果我说不同意呢?”昏暗的灯光下,何毅死死盯着蒋末略显苍白的侧脸,他很清楚自己用了多大力,但对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又或者是在跟谁较劲,眉头都不肯皱一下。 “我没问你同不同意。” “蒋末。”何毅察觉到蒋末对他的抗拒,脸色阴沉的像是快要能滴出水来,他语气里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你非要这样是不是?” “是!”蒋末猛地拔高音量,每次都是这样,何毅对着他永远都没有耐心,也从来不肯好好哄他。他用力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放开我…” 何毅像是没听到似的,手上的劲儿丝毫不减,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今天下午来过了是不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蒋末还会因为什么理由非要跟他分手。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再不想面对,再怕伤害到对方,有些事情还是要摊开来讲。 闻言蒋末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何毅知道这基本上就是默认的意思,他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蒋末的脸,对方却如同什么躲避洪水猛兽一般,下意识地一躲。心脏的位置立刻泛起一阵涩涩的痛,他有些失落地收回手,哑声道:“如果我说那些都是误会,你信吗?” “我信。” 何毅心思一动,但还没来的及高兴,他又听到对方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这么回答。那时候我把我能给的信任全都给你了何毅,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蒋末抬眼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现在我不想给了,我也不想知道真相,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释。”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何毅再也说不出来别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蒋末,仿佛整个人都竖起了又尖又长的刺,每一根都能将人刺的血淋淋的,让人不能轻易靠近。 而现在他也被划到了不可接近的范围。他半跪起来,不顾对方的抗拒强硬将人抱进怀里,难得示弱:“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不要我…” “别这样,何毅。”蒋末鼻子磕在他肩膀上,酸涩的感觉让他险些落下泪来,他深吸一口气,“我要离开这里了,就算没有这件事,分开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我们不会分开…”像是要把他揉进怀里一样,何毅紧紧抱着他,“我会去看你,如果你愿意,我…”我可以跟你一起离开。但剩下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怕自己会让对方失望,再不敢轻易承诺。 “够了。”蒋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有意思吗?”明明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什么?”何毅茫然地松开蒋末,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我不是吗?”蒋末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原本不想闹这么难堪的,太喜欢这个人,所以分手也想着给对方留体面,但对方偏偏要做出这副竭力挽留的姿态,一遍又一遍地戳他的伤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不甘心罢了,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人突然跟你说分手,你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我。” “你胡说什么!”何毅彻底被他激怒了,双眼通红,狠狠一拳砸向床板。 蒋末趁这个空挡翻身下了床,站在床边看着何毅。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他身子止不住发抖,颤声道:“别再跟我说你喜欢我了,你今天跟她接吻的时候,有没有一秒想到我过啊?” 见何毅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指望听到他的答案,蒋末收起那多余的失落,转身朝门外走去。 “蒋末!”快走出卧室门的时候,何毅大声叫住他,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单薄的背影盯出一个洞来,“我现在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她了。”他顿了一下,声线有点发颤,“如果这样你还是要走,我不会再留你。” 但蒋末没有回头,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卧室。 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何毅左手用力按在床沿上,眼眶通红,朝门外大喊了一声,“你别后悔!” 满室寂静,回应他的只有冰凉潮湿的空气。何毅闭了闭眼睛,几秒后,他动作急切地跑出卧室。他想,蒋末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说不定现在正站在外面等他来哄。但外面的店铺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连地上的衣服和书包都不见了。 他是真的走了。 何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上午都过了一半。做了一晚上的梦,可是一醒,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是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他 如同以往任何一天那样的,简单地洗漱完去外面开店,但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昨天晚上根本没有锁门。环视一圈,没有小偷进来的迹象,也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何毅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他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两个人从确立关系到分手,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能有多深刻,有多难忘。直到蒋慧欣来找他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也似乎是真的很容易就走出来了,他井井有条地处理着一切工作,甚至连一毛钱都没给客人找错过。 蒋慧欣是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他门前的,脸上表情难得看上去有些惊慌。 说实话,何毅现在不太想看到她,因为一看到她他就想起了那天的事,想起了蒋末,但他还是给她打开了门。 她又问了跟那天相同的问题,“末末在你这儿吗?” 何毅拧起眉心,“没有。” “何毅…”闻言蒋慧欣脸上的表情像是快哭出来了,她语无伦次道:“末末…末末他可能不见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求你…你知不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 第37章 闻言何毅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像是没有听明白对方的话,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喉咙有些发紧,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毅…”蒋慧欣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末末他…他平时最依赖你,你知不知道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他怎么会没回家?”何毅没有回答,他垂在一侧的手指有点抖,像是在问蒋慧欣,又像是在问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怎么会没回家…” 可他明明说要离开这里了,从与蒋末分开到现在,整整33个小时,如果他不回家,又能去哪里?他腿上的伤,来找自己时背着的大包,之前被忽视的那些细节全在这个时候被回想起来。 “何毅?” 手臂突如其来覆上的温热让何毅回过神来。他又想起蒋慧欣之前那些古怪的举动,和刚刚不太正常的反应。作为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他却只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 何毅抽出手臂,目光锐利地望向蒋慧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之前一直以为蒋末三天两头地往他这里跑单纯只是因为喜欢在他这里待着,但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你…”蒋慧欣似乎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后退一步,脊背撞到玻璃门框上。她忍不住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黑色的车子依旧停在原地,尽管隔着一道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玻璃,她仿佛还是能感受到那道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她神情焦虑地舔了舔嘴唇,颤声道:“我跟你说过了…” “我在问你原因。”听着这明显答非所问的回答,何毅皱眉打断她的话。他当然察觉到她的那些小动作和飘来飘去的眼神,并且他敢断定外面的车子里一定坐着那个让她害怕成这样的人,“还有你在害怕什么?” 蒋慧欣一下睁大了眼睛,却还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什么?” 何毅也不再多言,不顾蒋慧欣的阻拦,直接越过她大步朝外面的车子走过去。 擦的锃亮的车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穿着熨帖得体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何毅顿住了脚步,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许盛㟶,除了报纸上,新闻里,还有在小的时候参加的表姐的婚礼上,他被家里的保姆领着远远地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姐夫一面。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蒋慧欣小跑到许盛㟶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阿㟶,对不起…” 何毅看着蒋慧欣那明显讨好的姿态,眉头皱的更深了。 许盛㟶没有理会蒋慧欣,径直走到何毅面前,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何毅?” 何毅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时隔那么多年,平时又没什么交集,他不认为这个只在小时候见过的姐夫能认出他。 许盛㟶不在意他的无礼,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蒋末的父亲。” 何毅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蒋慧欣说的那个人就是许盛㟶。但对方明明结婚了,他表姐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将私生子接回家。 许盛㟶依然挂着那副虚假的笑意,“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蒋末到底去哪儿了。” 沉默了几秒,何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个问题似乎还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比较有发言权吧?” “这孩子跟我不怎么亲近。”许盛㟶面色不改,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聪明人。” “那恐怕你得失望了。”何毅环着手臂冷眼看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蒋慧欣皱了皱眉,“何毅…你别这样,你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想起一些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你就不怕他发生什么意外吗?” “我就想知道你说这种话到底是因为担心他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找到他?”何毅握紧拳头,看向蒋慧欣的眼神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 蒋慧欣嘴唇动了动,似乎要反驳什么,却被许盛㟶用眼神制止了。 何毅看着他们过于平静的反应,自嘲般地笑了笑。怪不得,怪不得当时蒋末一再问他希不希望他离开,而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之前对蒋慧欣的喜欢让他觉得她哪里都好。所以同蒋末相处这么久,他竟然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对方到底在过怎样的生活,有没有人关心,他甚至一直觉得蒋末之所以这么乖成绩这么好都是因为蒋慧欣教导有方。 当时他让蒋末跟他们离开,还自以为是地说他会过更好的生活。 那一切还是发生在对方看见自己同蒋慧欣接吻的前提下。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是蒋末,当时该有多难过。 心脏像被谁重重地捶了一拳,闷不作声地痛着。何毅在脑海里疯狂地搜寻着蒋末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快点找到蒋末。 他只希望他千万不要有事。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许盛㟶开口道:“学校和这一片的酒店、娱乐场所什么的我们都找过了,如果你要去找他,可以想想别的地方。” 何毅沉默地低着头,对蒋末的了解实在太少,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有哪些朋友。 “每次在这里坐一会儿,心情好像就会好很多,所以想带你来试试。” 脑子里突然有某个片段一闪而过,何毅想起他带蒋末去过的那一片湖。也不管那两人的反应,他转身跑进店里,拿完车钥匙连店门都顾不得锁就钻进车里,点火踩了油门。 幸亏路上没有怎么堵车,何毅一路上开的飞快,平时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被他硬生生压缩成了十几分钟。许盛㟶的车倒是也一直紧紧咬在他后面。 林子里的那片湖依然美丽又寂静,但是蒋末并不在那里,何毅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发泄般狠狠踹了一脚树干。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倒退回那天晚上。 就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和自傲,当时他竟然就那么任由蒋末一个人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靠近水面的地方走了几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蒋末到底会去哪里。快到水边的时候,湿润泥土里的一抹黄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而等到何毅走过去确认了它的全貌,脑子不受控制地联想到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后,他腿一软,差点跪在泥里。 那是他去年送给蒋末的手表。 第38章 又是那片无边无际的河水,水底气泡翻腾,黑色油亮的水草杂乱地缠绕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茧”,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试图冲破阻碍,不断剧烈地摇晃着,发出的声音显得遥远又沉闷。 “救救我…” 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水随着呼吸灌入鼻腔,压迫的五脏六腑都痛的厉害,他终于听清了那几个字。眼前的水域逐渐恢复平静,顺着水流展开的水草后面是一张苍白的脸。 何毅猛地睁开眼睛,模糊视野中熟悉的顶灯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梦。但胸口强烈的窒息感和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六年来,这已经数不清是他第几次梦到这种场景,而像是对他的惩罚,日夜思念的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肯出现在他的梦里。 外面的天依然是黑着的,似乎是降温了,屋子里头有点冷。何毅半坐起来,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半,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但他却再也没有一点困意。 他低头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那是他手机里唯一一张蒋末的照片,是他们第一次做完爱时他趁对方睡觉偷偷拍的。挂着汗珠的额头,微微皱起的眉心,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张着的嘴巴,天真无害却又勾人。他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初拍照片的时候是什么心态,但发生那件事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庆幸,这好歹让他能有个念想。 当时在河边找到那支手表后,许盛㟶当即找了打捞队来把那条河翻了个彻彻底底,但除了一些散发着腥味的鱼虾,什么也没找到,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了地。 但这里找不到,并不意味着在其他地方可以找到,蒋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之后他们几乎把整座城市翻遍了,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各个车站也没有购票记录,能调到的监控里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同海路,也是去那片树林的必经之路。 何毅那段日子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蒋末现在在哪里,吃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几乎每晚他都会做噩梦,醒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也是正逢降温,最后他终于把自己折腾的发烧了。 去医院拿药的时候,有个人从背后叫住了他。是那天打捞队的队长,陪媳妇儿来做产检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人找到了没有,他摇了摇头,男人讷讷地哦了一声,便再也没了下文。最后等他要走的时候,对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一脸不忍道:“那条河连着越江,那几天下了雨涨水,水速变急,留不住静物的…” 何毅脑子嗡的一声,不管不顾抓住男人的领子,让他别胡说八道。 男人没挣扎,跟他说我就是觉得有必要让你了解一下这个情况。然后随着一声惊慌的“老公”,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把坚硬的皮包砸在他的身上。 最后药也没拿成,胳膊还被划了一个口子,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又循着本能来到蒋末的家门口。他也不敲门,就那样在门口站了很久,仿佛这样蒋末就还在似的。直到隔壁有人出来扔垃圾,看见他吓了一跳,然后好心提醒他这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何毅一愣,他回想起最后一次见蒋慧欣是一周前,在交通局的监控室里,后来那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重重一拳砸到门板上,连一个月都不到,他们就将放弃的意图表现的这么明显。他愈发觉得当初那个要蒋末跟他们走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后来他将那个房子暂时租了下来,就怕哪一天蒋末突然想通了要回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家了。 不敢出远门,他每天开着车在街上闲逛,认真辨认着每一个与蒋末相似的身影,虽然他找不到他,但他坚信他好好活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也去过几趟周边城市,但到最后他能做的也只有呆在原地等待。 杂货店也关了。以前的时候一直觉得虽然没钱但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好的,但自从发生这件事后他才发现钱和人脉有多重要。 那几年房地产正热,他拿攒下的钱承包了一个工程队,专门帮楼房装配钢筋,没成想大赚了一笔,最后竟让他成立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闲着的时候他喜欢往工地跑,那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当初干这个也有这个原因,接触的人多了,他总想说不定其中哪一个就见过蒋末。 还真有长的像的,但又哪一个都不是他。一开始还会觉得失望,但次数多了也就逐渐麻木了。 他一直住在以前那里,直到一年前那一片拆迁,他才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睡也睡不着,何毅索性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去了书房。他喜欢工作,只有沉浸在工作里时,沉寂的心脏才不会一缩一缩地疼。 下午在S市有一个合作要谈,九点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去了机场,两市之间离得不算远,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但他倒是头一次去。 那边似乎很重视这次合作,总经理亲自来接他去了酒店,然后又将他引到一家私人会所见他们的老板。 合作谈的很顺利,就是饭桌上酒喝的有点多。签完合同后,那边的老板已经俨然一副跟他哥俩好的姿态,硬是要带他去“放松放松”。 何毅不好拒绝,只好跟他上了三楼,又勉为其难在那一排漂亮的女孩中选了一个看起来妆没那么浓的。但这里的女孩哪一个不是个中老手,他还是被灌了几杯酒,幸好这时候电话来了,才借机逃也似地出了包间门。 接完电话后他没有立即回去,酒精上头,他想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就在进去之前,迎面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看着眼前那张日思夜想的,再熟悉不过的脸,何毅差点以为是自己喝的太多出现了幻觉。他就那么呆呆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 但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准备离开,行动快过大脑,他一把握住对方的胳膊,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末末?” 第39章 “你认错人了吧。“ 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此刻更晕了,何毅生怕人跑了,不敢松手,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瞧。 对方个子要高一些,头发被尽数拢到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愈发精致的眉眼,身上绣着暗色花纹的西装剪裁得体,利落勾勒出细窄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这个距离,他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 的确是不同的,但他又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末末。一颗心像是被谁紧紧攥住了,何毅艰涩地开口,“你…” “你真的认错人了,放开我。” “不会。”何毅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语气认真笃定:“你就是我的末末…”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蒋末先败下阵来,无奈笑道:“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他也没打算跟何毅老死不相往来,更不是故意要躲着对方,他就是觉得能避免的麻烦要是能提前避免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他试着往回抽了一下手,“你先放开我…” 何毅哪里还舍得放开他,酒精的蒸腾作用再加上思念一朝成真的巨大喜悦,使得被久久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红着眼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声音颤的厉害:“我好想你…” 蒋末僵硬地靠在何毅怀里,有些出神,过了那么久,他发现自己依然能在一堆乱七八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中分辨出独属于对方的那丝熟悉的味道。他以为他已经忘了,他应该忘了的。 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待了几分钟,何毅依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不断在他耳边重复着“我想你”“我错了”之类的话。 蒋末有点不耐烦了,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就把对方当一个太久没见而兴奋过头的普通朋友看待,这才克制着没有直接将对方推开。“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轻松正常,“就算是久别重逢也用不着这么热情吧?” 何毅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认真地看着蒋末的眼睛,“末末,之前的事是我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他最知道该如何让对方心软,期待与紧张就那么明晃晃地写在脸上,黑沉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湿意,像一只怕被人遗弃的大狗。 眼前的人显然不是单纯来与他叙旧的,这一认知让蒋末心里愈加烦躁,他脸色冷了下来,手臂横在两人之间往后挣扎了一下,“…你先放开我再说。” 何毅有些迟疑,他能感觉到蒋末似乎是生气了,但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怕惹得对方更加厌烦,他只好先松开手。 蒋末往后退了一步,将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才看着他道:“怎么说呢,其实你不必对我感到愧疚,我早就不怪你了。” “那我们…” 蒋末在这个时候看了眼表,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约了人,要迟到了。” 何毅神色有些失落,低声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蒋末皱了皱眉头,“不是借口,我真的约了人。” “那好吧…”何毅除了妥协别无他法,“那你先去忙,我等你。” “别等我,应该会很晚。”蒋末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要叙旧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我看你也喝醉了,先回去休息吧。” 何毅眼神黯了黯,“另外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本来就是随口说说,蒋末被问的一愣,他思索了一下,才不确定地说:“这周末?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一直都有时间。” “…”蒋末又看了眼手表,“不行,我真得走了,改天见。” 何毅虚虚拦了他一下,将手机递到他跟前,“那联系方式今天总可以就给我一个吧。” “当然。”蒋末接过何毅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壁纸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迅速打开拨号界面输了一串数字,存成自己的名字。“好了。”完成这一切后他将手机递还给何毅,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何毅再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人走,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自己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廊尽端蒋末的背影清俊修长,裹着一层暖色的光晕,柔和的影子斜斜映在浅棕色的墙上,绵延流淌,仿佛昭示着他们之间再也找回不来的六年时光。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何毅才缓缓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他慢吞吞走进卫生间。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他愣了一下,左侧下巴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印上去了一个明显的口红印。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想着蒋末肯定是看到了,肯定对他特别失望。他似乎忘记两个人已经分手了,而且是分开了六年,他没想过或许蒋末已经再也不会为这种事难过了。 想着快点解释,他甚至都没有去想对方现在是否方便接他的电话就拨了号码出去,结果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有误,请查证后再拨…”他还以为是自己操作有误,不死心又拨了一遍,但依然是同样的结果。他这才低头将号码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发现对方给他存的是一个十位的数字。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不得不接受事实的落寞,难过,何毅垂着头苦笑一声。在与蒋末相遇的第二十三分钟,他又找不到他了。 第40章 回到包厢,合作方的老总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和新搭上的美女共度春宵去了,何毅回来本来就是要跟对方道别,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下到一楼大厅时本想直接离开,但转念一想,他又绕回了前台,扣了扣木质桌面,“你好,请问有一位叫蒋末的先生订过包厢吗?” 长相甜美的前台小姐抬头看见站在台前的高大男人眼神亮了一下,但她还是抱歉地答:“不好意思,这个属于客人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 “我是他的朋友。是他约我来这里的,但忘记告诉我哪个包厢了,我手机也没电了,联系不上他。”怕她不相信,何毅还主动把偷偷提前关机的手机递到她面前让她看,“不信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他一下。” 见对方依然有些犹豫,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软声道:“拜托你啦…” 前台小姐果然被他诈到了,红着脸拨了电话出去。 可惜她拨的号码是六位数,应该是房间里的座机号码,对何毅来说没什么用处,他失望地收回视线。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即使是隔着听筒,前台小姐脸上依然挂起职业性的笑容,“喂,您好,是蒋先生吗?” “是这样的,前台有一位先生说是您约的朋友,还说您忘记告诉他是哪个包厢了…” “啊?您约的人已经到了?”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僵住了,狐疑地看了何毅两眼,然后对着电话道:“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是他弄错了…好…好…祝您用餐愉快…”挂了电话,她对这个造成自己工作失误的人就再提不起什么好脸色了,“蒋先生说他约的人已经到了。” 何毅自知理亏,认真地跟她道了歉,并且给她留了几百块钱小费才离开。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适应不了来来往往的客人频频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何毅四处环视一圈,朝门口对面的一棵常青树走过去。 s市的冬天寒冷多风,只站了一会儿,他脸就被吹的有些发僵。他将大衣领子往上提了提,遮住大半边脸,背靠树干盯着门口的方向。几秒后他突然笑了出来,如果再扛上一台单反,别人肯定以为自己是哪个在这里蹲守明星八卦的狗仔。 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他才终于在门口看到了蒋末的身影。对方把外套脱了,只穿了里面的薄款衬衣,最顶端扣子解了两颗,还挽了袖子,露出半截纤长结实的小臂。 何毅看的直皱眉头,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刚要过去,他就看到门里面又出来一个男人。 竟然是很久没有见过的许劲远。而蒋末刚刚的停留明显是在等他,何毅看他冷着脸为蒋末披上外套,蒋末不但没有拒绝还对他笑,大脑一瞬间有些卡壳。 蒋末这六年去了哪里,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些他全都不敢细想。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离开了,何毅终于迈出了阴影,大步朝他们走过去。 “末末!” 蒋末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离他不过几步远的何毅,他神情不由有些错愕,问:“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话是对着蒋末说的,最终何毅的视线却落在许劲远身上。 许劲远竟然冲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何毅也朝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蒋末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出声打断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找我有事吗?” 何毅立刻有些委屈地看向他,“你给我的手机号码是错的。” “…”蒋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尴尬地笑了一声,编着蹩脚的理由,“可能当时不小心输错了吧…” 何毅把手机递给他,“那这次别输错了。” 等蒋末输完号码把手机还给他后他立马按了拨号键,看着对方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才放下心来,并提醒对方:“我的号码你也存一下。” 看着何毅直勾勾盯在自己手机上的视线,蒋末不得不当着他的面把号码存好,“存了,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何毅感受到他的疏离,语气变得有些低落,“我有事要跟你说…” 蒋末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身边的许劲远,“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许劲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但最终还是点点头。他帮蒋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套,故意把话说的暧昧不清,“那你早点回来。” 蒋末有些无语,一边在心底吐槽对方的幼稚一边答:“知道了…” 而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亲密互动的何毅脸色有些发白,酒精后遗症和冬夜的冷风一起,碾压过他身上每一个角落,他的所有幻想,所有自我安慰都在这一刻被粉碎了个干干净净。 许劲远离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这氛围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蒋末左等右等也不见何毅开口,但看着眼前这人冻的通红的鼻尖和紧紧绷成一道直线的下巴,他又发不出来火,“找个地方坐着说?”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蒋末也不说去哪,转身朝地上停车场走过去。他没发现跟在身后何毅闪着幽光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的眼神。 走向自己车子的时候蒋末心里也在犯难,说实话他真不想在车上谈,狭小的空间很容易让气氛变得奇怪。但这家会所随随便便订一个包厢就要好几千,他的消费水准还达不到这个高度。如果不是许劲远缠了好几天非要让他帮这个忙,今天晚上他根本就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也就不会遇到何毅了。 蒋末在一辆黑色的大众前面停下,朝身后的人道:“车上谈,谈完了我送你回去。” 何毅愣了一下,“你自己开车来的?” 蒋末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没回答,率先上了车。 知道这也许代表不了什么,但何毅心情还是变好了一些,乖乖屈身钻进了副驾驶。 车子里干净温暖,淡淡的香味搔的何毅鼻子有些发痒,心尖也跟着颤了颤,他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 蒋末皱了皱眉,啪的一声把顶灯关了,车里变得有些黑,何毅只能借着外面的光看清他的轮廓。等感受不到那道视线了,他打开导航,问:“你住哪儿,边走边说。” 第41章 等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都没有回答,蒋末转头看他,正欲再问一遍,刚刚还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却突然倾身靠近他。他脑子懵了一瞬,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但还没等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举动,整个人就以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被牢牢困在了驾驶座和何毅坚实的胸膛之间。 窗外的霓虹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彩色的光照到树干上,又在灰色的地砖上投下又细又长的影子。车内的空调已经开始运转了,暖烘烘的风顺着风口吹出来,密闭的空间温度很快就升上来,蒸的人头昏脑涨。 蒋末鼻尖已经渗出了一些细小的汗滴,他看着眼前慢慢朝自己靠近的脸,脸色冷了下来,“你想干嘛?” 何毅置若罔闻,昏暗的光线为男人刀刻般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硬是叫人从中看出一丝温柔缱绻来。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吻,但他在离蒋末的脸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蒋末偏过了头,即使这样,他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脸颊上或轻或重的湿热鼻息,他听见自己带着点警告的声音,“别闹了,何毅,放开我。” 他实在搞不清楚何毅要干什么,因为对方只是如同犬类那般在他嘴角和脖颈处嗅了嗅,就放开了他。 何毅坐回到副驾驶位上,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喝酒了。” 蒋末被对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点生气,他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衬衣,皱眉问:“所以呢?” 何毅一本正经地教育他,“酒后不能开车。” “…” 蒋末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降了点车窗,猎猎的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久久盘踞在车厢里的沉闷燥热,也让难明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轻笑一声,问:“你大晚上的不好好回家睡觉就是想教育我喝酒别开车?” 何毅停留在代驾软件界面上的手指一顿,哑声道:“不是…”见蒋末沉着脸不说话,他笑容有点发苦,“你以为我刚刚是在跟你闹着玩?” “算了…”一股难言的酸涨从胃里攀延上来,蒋末闭了闭眼睛,干脆把车子的火熄灭了,“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想说的太多,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何毅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车内车外都静悄悄的,蒋末心里烦躁的厉害,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从座位旁边的储物盒里掏出一包香烟,抽了一根放到嘴里,点燃。他烟瘾不大,但少量的尼古丁的确能迅速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青白烟雾在车厢里一圈一圈升起来,又很快被灌进来的风吹散,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薄荷烟草味。 何毅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称得上是熟练的动作,脸上的神情似茫然又像是难过,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在微微发着抖。在他那里时间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一年,这个男孩从他手里拿过一根烟,眼神亮亮地问他,“我可以抽吗?” 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蒋末把手里的烟盒朝他递了递,“你要吗?” 何毅接过来,却只是拿在手里,没有要抽的意思,他指腹缓缓滑过白色烟盒上的一行楷体小字,声音发涩,“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蒋末倒还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记不清了…”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笑了一声,“我现在已经不是需要循规蹈矩的高中生了。” 但时间根本不会停,六年光景,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 而他的男孩终究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仍旧深深陷在回忆里不肯出来的也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何毅终于从那个已经被捂的温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进嘴里,侧头靠近蒋末,“借个火。” 蒋末本想直接把打火机丢给何毅,但看到何毅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的一小片带着弧度的阴影,和抿着烟的锋利薄唇,他又鬼使神差地变了方向,一手挡着风,一手按下打火机为对方点燃了香烟。 挡风玻璃上暧昧交缠的影子如同一对亲密的爱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两人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中无声地对视着,直到干燥的手掌轻柔抚上蒋末的侧脸,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迅速地坐直身体。 何毅沉默地收回手,狠狠吸了一口烟,浓烈的烟草气息顺着喉管进入肺里,完成了一次深度的转换,再开口时他嗓子哑的厉害,“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找你。” 阴影里,蒋末低垂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也没奢望他的回应,何毅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有时候我就会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让人绝望。”何毅夹着烟的指尖有点发颤,“但幸好现在我又找到了你,而你看上去过得也还不错。” 沉默了良久,蒋末低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是…”何毅不知何缘故轻笑了一声,“是都过去了…或许我也应该学学你的洒脱。”吸了一口烟,他又说了一句:“可是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蒋末皱眉看了他一眼,还没来的及说话,何毅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何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代驾来了”,然后接起了电话,跟那边的人说了位置和车牌号。不多会儿就有人从外面敲响了车窗。 蒋末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摁灭了还剩半截的烟头,下车去了后排座位,看依然留在副驾驶位上的何毅同那个娃娃脸的代驾司机客套交谈。他发现何毅好像对谁都这样,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让人无端觉出这个人对自己颇有好感的样子。 前排的人突然扭过头来,蒋末来不及移开视线,就这么同何毅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何毅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问:“你住在哪里?” 第42章 车里有了第三个人,之前的谈话显然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蒋末无意跟他闹的不愉快,答了一句“先送你”,然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一副要闭目养神的样子。 何毅也不再多言,保持那个姿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低声跟代驾司机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酒店离这里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缓缓启动,沿着昏暗街灯汇入城市的灯火霓虹。这个时间点已经不会堵车,快速掠过的冷光被玻璃割成一块一块的,交替落在肩头,发梢,又很快移位。安静沉闷的氛围里,只喝了两杯红酒的蒋末竟真觉出那么点醉意,就着那个姿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车子已经在酒店门口停了很久,原本坐在副驾驶位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后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光侧头认真打量着靠在自己肩头上呼吸平稳的人。 交替的光影被一片黑暗取代,然后像揭开一块幕布似的,眼前的场景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冰凉的雨夜,脚下是反着光的积水,他正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杂货店门前,望着从店里透出来的那一丝亮光,蒋末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个梦,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彻骨的冷意令他止不住浑身发抖,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却怎么也无法从梦中清醒过来。不一会儿,他看见那个披着雨衣的“自己”从店里低着头走出来,在门前的台阶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旁边靠墙蹲了下来。他知道“他”依然怀着那一点可怜的期望,等“何毅”出来挽留他,也知道“他”等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开了上帝视角,除了愚蠢和可笑,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他忍不住走过去,想告诉“他”不要等了,但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像在另一个世界,无论他费多大力气,眼前的人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只手突然拉上他的袖子,何毅望着睡梦中的人突然皱起来的眉头和轻轻颤动的眼睫,猜测对方可能是做噩梦了。他安慰般地轻抚两下对方的头发,但起不到丝毫作用,蒋末脸色愈发的苍白,微微张开的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他凑近了去听,也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离得近了,看到蒋末紧紧闭着的弧度柔和的眼角下面带着的一点湿意,何毅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梦里哭了。他终于忍不住叫了蒋末一声,试图让对方从噩梦里醒过来,“末末…”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眼前的人也突然站了起来,蒋末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朝门口看去。“何毅”竟然出来了,不过也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眼神冷冰冰的,锋利的薄唇一张一合,喊着他的名字。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但“他”却丝毫觉不出不对劲,义无反顾朝那个“何毅”走过去,他在这边阻拦不了,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末末…”遥远飘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在“他”快要走到“何毅”身边之前,整个世界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随即眼前出现一片刺眼的白光,激的他抬手遮了遮眼睛。 那个声音还在叫他的名字,有人握住了他抬起来的那只手,掌心温暖又干燥。蒋末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眼前穿过自己指缝的修长手指,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何毅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轻声问了一句:“做噩梦了?” 这不是在梦里。蒋末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抽回自己的手,坐直身体,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脖子都有些发僵,一动就跟落枕似的痛,“没事,到了吗?” “嗯。” “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起来的…”蒋末抬手看了眼表,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不早了,你先上去吧。” 面对三番几次如此明显刻意的疏远,何毅不由拧紧了眉头,“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蒋末本来就因为刚刚的梦心情不太好,现在听到这种类似于质问的话语,再也挂不住脸上那副客气温和的面具,“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分开六年,何毅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因为这话生气,但他心里抑制不住地一痛,“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嗡…嗡…”不知怎么跑到座椅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在何毅的注视下,蒋末面不改色地接起电话,“怎么了?” 然后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了何毅一眼,“嗯…刚刚有点事…好,你过来接我…” 电话一挂,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如出一辙的质问语气。 “你刚刚动我手机了?”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阵难言的沉默,蒋末闭了闭眼睛,“够了何毅,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们分开的是六年,不是六天,所以…”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被人摁住了肩膀,由于失重朝后面的车门倒去,短促的惊呼被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带着侵略性的吻堵了回去。何毅力气很大,他的姿势也不好用力,到最后干脆不挣扎了,也不回应,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对方看。两个人都没有闭眼,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只不过何毅的目光和吻都变得越来越温柔。 望着身下人带着潮红的脸颊和水润的漂亮眸子,何毅几乎生出一种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的错觉,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松开蒋末的嘴唇让对方换气,一只手顺着衬衫下摆滑了进去。 “我有男朋友了。” 带着些细微沙哑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何毅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只是掐着蒋末侧腰的那只手愈发用力。 蒋末轻轻笑了一声,“还是我理解错了,你就只是单纯地想跟我打一炮。” 第43章 似乎在思考这话的真假,何毅拧紧了眉心,锐利逼人的目光像是要把身下的人盯出一个洞来。 而见对方依然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蒋末神情也逐渐冷了下来,讥讽道:“难不成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何毅动了动嘴唇,刚要反驳,就又听蒋末道:“不过为了这么点儿破事你也真够下功夫的。”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对方竟然用一只手摸上他半硬起来的部位,隔着滑腻的衣料不轻不重揉了两下,语气里带了点不清不楚的笑意,“我就那么好睡?嗯?“ 在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类似于烟花一样的东西一下炸开了,在何毅眼前噼里啪啦闪烁着炫目迤逦的光,又在他看清蒋末脸上不带任何情欲的表情时归为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苦笑一声,抓住着蒋末的手腕将对方的手移开,声音沙哑,无奈地叫了一声:“末末…” 蒋末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偏过头去盯着前排的座椅发呆,他听见何毅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由上而下滴到他的侧颈上,他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擦,等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的时候,怔了一下,正欲转头去看,却被人用手遮住了眼睛。一片黑暗里,他听见何毅哽咽的声音,“末末,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许是在他面前哭已经是极限,再不肯有多余的示弱,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你…”在蒋末眼里,何毅一直是克制的,理性的,无坚不摧的,虽然他看不到,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在自己面前哭。那些眼泪像是穿透皮肤砸到了他的心上,甚至让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点过分了,“何毅,你别这样…”但不知道触动了哪一根弦,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哭的更厉害了,连带遮着他眼睛的手都抖得厉害。 在蒋末看不到的地方,何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被遮住眼睛显得异常乖巧的半张脸,声音轻的像是一声叹息,“我当初怎么会舍得放你走?” 蒋末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让你难过,所以你才不想让我找到你对不对。” 又是一阵沉默,蒋末说了同样的话,“都过去了。”因为那些可笑的因缘巧合,两个人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可分开之后仔细想想何毅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对方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不知道他的想法,不了解他的生活,所以他连怨都不能有,只能强迫自己向前看。 何毅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那个人是许劲远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蒋末竟然听懂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你…”何毅脸色白了白,再也顾不得自己这副狼狈的姿态会不会被蒋末看见,他收回手遮在蒋末眼睛上的手,严肃地盯着对方,“我不是不肯放手,但谁都可以,他不能,你不知道…” 蒋末与何毅对视,平静地答:“我知道。” 看着对方变得有些茫然的眼神,他几近残忍地说:“如果喜欢,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何毅眼神黯淡下去,他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在他们重新相遇的第六个小时,他终于不得不艰难地接受一个事实,眼前的男孩再也不属于他了,他们之间也再不会有他不切实际幻想着的未来。 车窗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蒋末越过何毅的肩膀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问:“可以放开了吗?” 不用回头何毅都知道来的人是谁,他卸了力气,任由蒋末将他推开,以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倚在一边看着对方仔细地将被压皱的衣服整理整齐,终于在蒋末要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小声问了一句:“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蒋末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了一下,留下一句“如果你想的话”,然后下了车。 何毅舌尖抵住口腔上颚,缓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股强烈的痛感压下去,然后从另一侧下了车。两个人同时看向他,只不过这次许劲远对他的态度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那眼神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厌恶。他深知其中的缘由,任谁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压在身下都不会开心,他甚至恶毒地想对方会不会因此与蒋末争吵分手。他咧开嘴,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作罢,面无表情地对站在一起的两人道别:“那我就先上去了。” 蒋末点点头,“好。” 像是要一次性把以后的都看完,何毅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认真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蒋末对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待何毅离开后,许劲远迅速脱下身上的大衣把蒋末裹了个严严实实,冷声道:“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蒋末扬起头看他,难得地对他撒娇,“许叔叔,谢谢你来接我。” 被那样柔软的目光一看,许劲远心尖就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顿时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我让司机把你的车开走回去,你跟我去医院。” 蒋末乖巧地点头,“好。” 许劲远忍不住抬手在蒋末脸颊上碰了碰,然后低下头克制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蒋末睫毛颤了颤,垂着眼睛没有回应。 许劲远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失望,“走吧。” 坐进车里,蒋末下定决心似的,转头看向许劲远,“送你一个礼物。” 许劲远愣了愣,“什么?” “你闭上眼睛。” 许劲远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明明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他却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心脏扑腾的厉害。几秒后,一个高温的,带着水果甜味的吻如约而至落在他的嘴唇上。 后来许劲远一直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贪心地想要更多,蒋末是不是就不会推开他了。 他扣住蒋末的后脑勺强势地回吻过去,对方身子僵了一下,但没有拒绝。等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后,蒋末望着他的漂亮眸子里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笑意,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许叔叔,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第44章 许劲远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笑容变得有些阴郁,“你又跟他在一起了?” 蒋末坐直身体,摇了摇头,“没有。”虽然许劲远一直对他很好,但他其实是有点怕他的。就像现在,对方脸上的笑容蒋末见过太多次,一般来说笑容越深,惹到他的人下场就越惨。 “那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许劲远抬手松了松领带,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我让你为难了?” 蒋末盯着许劲远的领口发愣,先前没有注意,随着对方的动作他才发现那条带暗色花纹的领带同自己今天穿的西装是一套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事情太多神经过度紧张了。 “怎么了?” 蒋末避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许劲远也没再追问,坐正身体启动了车子。 外面不远处一直站在阴影里的人迅速钻进了停在酒店门口等客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 看多了香港警匪片的司机师傅看他一副憔悴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办案的便衣警察,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跟丢。 何毅不知道司机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勉强对他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蒋末一开始只以为对方是要带自己去医院,但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看着道路两侧飞快倒退扭曲的黑色树影,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顺着脊梁骨一路攀爬上来,充足的暖气中,他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握了握横在胸前的安全带,故作轻松地问身边的人:“不是说要带我去医院吗?” 许劲远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头疼。”蒋末没有骗他,可能是喝完酒又吹了风的缘故,脑袋昏沉的厉害,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的,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发烧了。之前的那场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所以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稍微受点凉就要烧上几天,严重的时候还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 许劲远降了点车速,腾出一只手来碰了碰他的额头,“有点烧。先降下椅子睡一会儿,待会儿到家了找王医生来给你看看。” 蒋末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要带我回你家?!” 许是蒋末的反抗情绪太过明显,许劲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沉默了几秒,冷声问:“你在害怕什么?” 蒋末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只是想说…” 许劲远打断他的话,“这么多年,我强迫你做过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吗?” “…”答案是没有,而且许劲远一直对他很好,以前他也不是没在对方家里住过,蒋末抬手掐了下眉心,可能真的是因为今晚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弄得他神经都过度紧张了,他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许劲远认真地看着前面的马路,没有说话。 蒋末没想到许劲远带他来的会是远郊的别墅,这里环境很好但位置偏僻,他之前也只来过一次。房子定期有人打扫,即使长时间没有人住也很干净。他搞不懂对方到底要干什么,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我明天还要上班。” 许劲远耐心地劝说:“我会去送你。” 蒋末脾气上来了,不肯妥协,“我想回去。” “回哪儿?”许劲远脸色冷了下来,他强硬搂住蒋末的肩膀把他带了进去,“你以为我会让你再去见何毅?” 房间里一片漆黑,蒋末被人紧紧箍在怀里,脑袋混沌的厉害,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许叔叔…” “我在…”许劲远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又胡乱地去亲他的脸颊,呢喃道:“不要怕,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只不过那些吻渐渐就变了性质,许劲远一边凑到他唇边索吻一边去扯他的衣服,蒋末皱眉躲了一下,然后挣扎着后退,“你别这样…” 不知绊到什么,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一起跌倒后面的实木沙发上,蒋末后背被硌的生疼,许劲远一只手紧紧护着他的后脑勺,伏在他身上喘着粗气。 两个人隔着黑暗对视了一会儿,许劲远试探着低头去吻蒋末的额头,对方却没有再挣扎,“怎么不躲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蒋末平静地看着他,“我是真的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是吗?”许劲远幽深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层血色,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那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像是要证明什么,他用力扯开蒋末的皮带扣,然后把那条深蓝色的西裤连同内裤一起拽了下来。他先在蒋末的大腿上重重捏了两把,然后朝他身后探去。 蒋末身子重重抖了一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停了好久许劲远都没有动作,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钝响,许劲远慢慢地从他身上起来,笑着说:“你可真会伤人。” 蒋末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许劲远不断往外冒着血珠的指节,他愣了愣,提上裤子半坐起来,“你受伤了。” 许劲远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伤处,然后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盯着蒋末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蒋末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许劲远眼神虚虚落在空气中的一点,像是在自说自话,“其实我在这里为你准备了一屋子手铐锁链,只要我想,你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这副场景实在有些瘆人,蒋末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怕。”许劲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现在又改主意了,滚吧。” 蒋末一时没反应过来,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动。 许劲远眸色暗了下来,冷声道:“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不滚的话你就永远留下来。” 第45章 黑暗里,蒋末看着许劲远的方向,用力攥紧了衣角又松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道:“手上的伤口记得处理…我走了。” 又是一阵静默。 长时间得不到回应,蒋末正欲直接转身离开,突然有什么东西直直冲他砸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闪身一避,黑影与脚边的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言不发的许劲远也在这个时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的人,蒋末以为对方反悔了,扭头估计了一下自己离门口的距离后,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你…” 但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许劲远看都没看他一眼,绕开沙发上了二楼。解脱,庆幸,失落,难过,那一刻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心情,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木门后面,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收回视线,低头去看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串钥匙,许劲远的车钥匙。 蒋末缓慢眨了眨眼睛,然后弯腰将它捡起来,横亘在掌心里的冰凉触感像是触碰了某个开关,压抑了一个晚上的委屈突然在这个时候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他攥紧钥匙,抬头看向楼上那扇紧闭的木门,小声哽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出租车停在离别墅有一段距离的马路边上,何毅隔着车窗盯着别墅的方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有些发皱的白色烟盒。 旁边的司机打了今天晚上的第五个哈欠,终于忍不住问:“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何毅回过神来,他抬手看了一眼表,然后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抱歉,现在走吧。 ”已经过了一点了,看来那两人是不会出来了。 司机反而被这一句道歉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摆了摆手,“其实再等一会儿也没事儿。”没等何毅回应他又说:“话说这两个人进去一直没有开灯啊,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其实司机的本意是说这两个人的确很有可能进行什么非法交易,但听到何毅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一个意思,想到那个场景,他目光沉了沉,手里白色的烟盒猛地被捏变了形。 半晌,何毅靠在椅背上掐了下眉心,轻声道:“走吧。” “啊?”司机有些意外,“不再等一会儿了吗?” 何毅摇了摇头,“不用了。” 既然蒋末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而且看起来过得还不错,那他也不必再去打扰对方。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过活,何况从小到大,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女人,对蒋末的感情是爱吗?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的开始本就是一个错误,回头想想,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他以为蒋末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或许是真的不会再去找他。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司机突然碰了下他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快看!那辆车又出来了。” 何毅心脏狠狠地跳了两下,他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来的及说话,司机就自顾自地启动车子跟上了那辆车。别跟了。有什么意义吗。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但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动了动嘴唇,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 深夜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跟去的时候相比,他们几乎算是光明正大地跟在那辆车后面。何毅盯着前面的车灯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低头从那个已经被蹂躏的惨不忍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也不点燃,就那么叼进了嘴里。 司机察觉到他的动作,爽朗一笑,“想抽就抽吧,不碍事。” 何毅笑了笑,没有说话。 冰冷的夜风从窗缝边缘涌进来,一股涩涩的桃子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他回想起蒋末垂着眼睛为他点烟的动作,那个时候他走神了,因此他并没有留意到。 从一开始,他对蒋末所有的欲望似乎都来源于这股味道。 白天,黑夜,雨天,晴天,陈旧的屋子,狭窄的车厢,和无数次的失控与越线。 是过头的占有欲吗,还是愧疚,又或是…喜欢?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过去的他从来都不敢去想,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结果却已经显而易见了。 前面的车在街头的一栋公寓下停了下来,与刚才的别墅相比,这栋建筑显然朴素的过了头。几秒后,驾驶位那一侧下来一个人,是蒋末。 何毅先是愣了一下,见蒋末径直朝公寓门口走过去,而车上也再也没有别的人下来,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连忙付了车钱,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烟盒就要下车。 司机拦了他一把,“哎…别走呢,找钱。” 何毅盯着窗外越来越远的身影,急匆匆回了句“不用找了”,然后下车朝蒋末的方向追过去。 刚上了一级台阶,蒋末就被人从后面握住了手腕,他本来就因为发烧头重脚轻,脚步虚浮,被这么猛地一扯,一个没站稳,竟那么直直朝后面倒去,幸好何毅反应够迅速,才不至于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 “末末,没事吧。”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蒋末大脑晕沉的厉害,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抱着他的人是谁,他费力站直身体,看着何毅的眼神里带了些茫然,“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眼前的人脸色苍白,眼圈通红,明显一副哭过的样子,何毅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皱眉问:“你跟他吵架了?” 蒋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看到对方过于乖巧的回应,何毅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这次蒋末答的倒是迅速,他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地迅速瘪了瘪嘴,小声说:“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末末…”何毅怎么可能放任蒋末就这么离开,他一只手握住蒋末的手腕一只手在对方的额头上探了探,烫的像一个火炉。 “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第46章 “我不去!”蒋末侧脸避开何毅的触碰,大声喊到。许是真的烧的厉害,他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一团破棉絮子,混沌不堪,从见到何毅开始保持了一晚上的理智都在这个时候燃烧殆尽了,他再也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保持那些该死的成熟和风度。 “放开我!”他红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啊何毅!”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们之间既没有好聚也没有好散,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们还能做成朋友吗?” 对方的抗拒意味太过明显,何毅愣了一下,随即缓慢又无力地松开了握着蒋末手腕的那只手。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也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毫无用处的“对不起”。 “哈…对不起?”蒋末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已经彻底受够了这三个字,“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啊?!” 何毅僵着身子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由于发烧的缘故,灯光下蒋末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白,淡粉色的嘴唇也因为缺水起了细小的干皮,甚至渗出血丝来,像是在逃避什么,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颤声道:“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怨恨过你的,但时间长了,有些事情渐渐想明白了,我才发现当初怨恨你的那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因为我明明早就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蒋慧欣可我还是偏要去招惹你,是我贪心,自欺欺人…所以那之后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我自食其果罢了…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你呢?” “不是这样的!”何毅急切地出声反驳。或打或骂或是无视他都能接受,但他却唯独不能接受对方自我轻践般的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些话仿佛变成了一把无形的利刃,一刀一刀在他心脏上剖开无数道细小的口子,涓涓地往外冒着血水,但他知道眼前的人只会比他更难受。厌恶也好,冷漠也罢,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了蒋末,哑着嗓子道:“不是这样的,我不允许你那么说…” 烧的厉害,蒋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就那么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相贴之处愈发滚烫的肌肤,何毅都快要以为自己抱的是一个假人。他又拿手背在对方侧脸上试了下体温,然后耐下心思柔声劝哄道:“你烧的太厉害了,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像没有听到似的,蒋末声音很小,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疼…” 何毅以为他是因为发烧引起的炎症,安抚性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心疼道:“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但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响动,何毅眼皮一跳,低头看向蒋末,却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了。 试探到呼吸依然是平稳的,何毅的心才总算放下一半,没有试图叫醒对方,他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朝那辆黑色的车子走过去。只看觉不出来,真正将人抱起来的时候,他才真切感受到怀里的人到底是有多瘦,明明比之前还要高出几厘米来,体重却一点都没有增加,甚至还比之前轻了一些。 何毅想象不出来到底是对自己的身体多不上心才能瘦成这样。他甚至有些埋怨起许劲远来,都在一起了,却没有将他的男孩照顾妥当。 医院离得不算远,到了医院何毅直接挂了急诊,值班医生检查过后建议最好还是住院治疗,说是发烧导致肺炎复发,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做判定。 何毅闻言愣了愣,然后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肺炎复发?” “对,肺部显影和一系列症状都表示病人之前也得过肺炎,所以才这么容易感染。” 何毅一颗心沉了沉,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不知道蒋末身上到底还发生过多少类似于这种的事情,“那能彻底治好吗?” 医生点头,“可以,不过这个也还是要看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配合程度。”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后,何毅在病床边坐下,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能好好地看一看蒋末。 安静睡着的人才总算是收起身上所有的伪装与防备,一张素白的小脸显得干净又乖巧,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蒋末的脸颊,烧还没退,而似乎是觉得他手指的温度舒服,睡着的人无意识把脸朝他的方向贴了贴,何毅手抖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不可抑制地软软塌陷下去一块。 “末末…”何毅轻轻叫了一声蒋末的名字,难得温馨的相处时光,他甚至自私地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眼前的男孩就永远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但也只是想想,他之前不是没听出来蒋末的意思,也知道他的出现和纠缠似乎是给对方造成了困扰。所以他就只能珍惜这片刻的偷来的时光,等蒋末醒来,如果要让他走,他是绝对不能强硬留下的。 他不想再让蒋末难过了。 何毅身子往前凑了凑,伏在床边近距离地观察着蒋末的脸,浓密的睫毛,再往下是挺秀的鼻梁,和粉嫩柔软的嘴唇,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过去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蒋末同蒋慧欣长的像,可是到现在,到底是哪里像,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轻声道:“以前的时候我不敢承认,现在看你有了新的生活,又怕给你造成困扰,所以也只敢趁你睡着的时候跟你讲一讲。” 何毅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对方没有挂针的那只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说:“末末,我爱你。” 睡着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回应的,何毅又保持那个姿势看了蒋末一会儿,然后帮他拉了拉被子,想着去楼下的便利店帮他买一些生活用品。 病房的门打开又被关上,细小的摩擦声和脚步声在深夜寂静的病房里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待房间里彻底恢复了安静之后,刚刚还在睡着的人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47章 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厚重的窗帘将窗户遮的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亮光来。床头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何毅蹙着眉头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神才猛地翻身将它拿过来。 但并不是他期待的人。 何毅垂着眼睛点开那封邮件。按照日程安排,今天是他在这个城市停留的最后一天,晚上和合作方还有个饭局,邮件内容就是对方提醒他相关的时间和地点,并说下午五点会有车过来接他。他知道这类饭局无非就是打着谈合作的幌子公款吃喝娱乐一番,所以原本是没打算去的,但现在这种状态,好像出去找点事情干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复完邮件,他把手机丢回到床头柜上,用力按了下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下床朝浴室走去。 或许真的像蒋末说的那样,他们两个连朋友都做不了,所以昨天晚上他买完东西上去时,本该躺在床上输液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的病房和几秒后手机进来的一条短信,谢谢。 病房门口,何毅像个木头人一样保持那个姿势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心中无数情绪翻涌,到最后竟然是愤怒占了上风。他能理解蒋末不想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但明明只要说一声,他就会立马离开,根本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健康去冒险。他忍着怒意拨了电话出去,那边倒是接的很快,听筒里传来一声略显嘶哑的“喂?” 到了嘴边的质问又一下子说不出口了,何毅只问道:“你在哪儿?” “在家。”也许早就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沉默了几秒,蒋末又道:“没那么严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我可以回家。” “末末。”何毅捏紧了手机,屏幕的冷光在他侧脸上映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像悬于天际孤独模糊的月,他声音有些落寞:“其实只要你说,我会离开的。” 安静了很久,蒋末才低声道:“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电话被挂断了。 温热的水柱倾泻而下,顺着宽阔凌厉的肩线没入微微隆起的小麦色肌肉纹路中,蒸人的热气慢慢在狭小空间里升腾起来,又遇了冷,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缓缓滑落,何毅深呼了口气,身体上的那些疲惫疼痛也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但胸口的位置却始终郁结着一口气,不进不出,只是闷闷地占着位置。 可是,从回来开始他就一直在想,那句话蒋末听到了吗? 下午五点何毅准时出了门,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接下来的饭局除了吃吃喝喝,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内容。 他不嗜酒,也向来懂的克制自己,但这次心里有事,加上合作方的老总一直灌他,就难免多喝了几杯。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些醉意,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轻飘飘的云端。合作方的老总倒是喝开心了,非要拉着他去当地有名的酒吧坐坐。 推拒不了,又有意放纵自己,何毅便也跟着去了。 跟其他的酒吧相比,这里显然“安静”地过了头,老板很会营造氛围,舞台上放着的曲子深情又甜蜜,暗色墙壁上光影缓缓流淌,衬得气氛更加暧昧旖旎。 那个老总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了,他们在刚在角落的卡座坐下,就有个头发过肩,穿紧身牛仔裤的男人过来打招呼。 跟带他来的老总寒暄完,男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了一下,“没见过,第一次来?” 何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而男人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排斥,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玩得开心。” 何毅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没再搭话。 等到这桌上了酒,男人才施施然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漂亮女孩。其中一个应该是老总的旧相识,大大方方坐到老总身边揽住了对方的胳膊。而另一个则有些拘谨地在他身边坐下,不知名的香水味混杂着酒味不断钻进他的鼻腔,何毅按了下眉心,他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我想安静待一会儿。”何毅挡了一下酒杯,制止了女孩要给他倒酒的动作。 女孩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可是这是我的工作。” 何毅思索了片刻,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小沓钱递给她,“这样可以了吗?” “…”女孩涨红了脸,“我不是要钱。” 何毅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钱放在她手边,“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女孩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没有动那沓钱,起身离开了。 何毅端起手边的酒,放松倚靠在沙发上,看着过往的人发呆。 不知不觉一瓶烈酒就下去了大半,灼烧感渐渐在胃里蔓延开来,脑袋也愈发沉重,醉酒后他感受到的只有难受。他意识到在这里喝酒根本没什么意义,扶着沙发站起来,连招呼都忘了跟老总打就摇摇晃晃往外走。 刚走到吧台旁边,他就迎面撞上了怀里搂着一个妩媚女人的许劲远,喝了酒的脑子像一台生了锈的齿轮,他愣了半天半天都没能做出什么反应。而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终于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何毅盯着柔弱无骨靠在许劲远怀里那个女人,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她是谁?” 许劲远冷眼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何毅所有的怒火都被这一句话点燃了,他捏紧拳头,朝许劲远的脸挥过去,“操!你他妈敢背着蒋末找别人,还问关我什么事?” 完全没想到何毅会跟他动手,许劲远躲的狼狈,拳头堪堪擦着脸颊过去,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你有病吧?!” 何毅目光阴沉地盯着许劲远,那副架势像是准备随时冲上来给他一拳,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那个问题:“她是谁?” 许劲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跟蒋末在一起了?” 何毅头晕的厉害,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但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何毅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下一秒,腹部就狠狠挨了一拳,强烈的痛楚使他不得不弓下身子才能站稳,他听见许劲远说:“这一拳是还给你的。” 第48章 迎面扑来的寒风裹着一股湿气,出了酒吧门,何毅才发现外面下雨了。他穿上外套,没急着离开,而是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点燃了一根烟,是从蒋末那里拿来的半盒。 像是一个亲吻,他垂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昏暗中橘黄色的火光一明一灭,随着吐息缓缓升起的青白色烟雾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停留的更久。 大概醉酒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他从未有过这种时候,大脑好像停止运转了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 正望着雨幕发呆,突然有人从旁边拍了他一下。何毅抬眼望过去,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半长发男人,他微微站直了身体。 “帅哥,心情不好?” “没有。”何毅本就不愿与他有什么交集,此刻更是没心情应付他,“还有事,先走了。” “哎…”男人不甘心拽住他的胳膊,“真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闻言何毅脸色一下变了,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他猛地挥开男人的手,说出的话也完全不经大脑,“离我远点,我不是你们这种人。” “我们是哪种人?同性恋?gay?基佬?”男人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盯着他道:“如果我猜错了,那我向你道歉。” 何毅抿着唇沉默了好一阵,才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即使喜欢蒋末,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似乎除了对方,他对任何同性都没有产生过那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本来一开始我也以为你不是,但刚刚你跟许老板打架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见何毅带着些疑惑的眼神,男人接着道:“当时你说的那个名字是蒋末吧?” 何毅往嘴边递烟的动作一顿,“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但印象深刻,长得的确挺漂亮的。”感受到何毅的视线,男人扬了扬眉,“别误会,我对这种类型可没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种看上去有攻击性的。” 何毅没接他的茬,问:“他经常来?” 男人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往何毅那边靠近了些,暗示道:“我可不是白告诉你的。” 何毅皱眉制止他贴上来的动作,后退一步,“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 “外面好冷,进去边喝边聊?” “再换一个。”何毅烦躁地压了下眉心,“明早的飞机,不能再喝了。” 似乎是质疑这话的真假,男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那留个手机号给我总可以吧?” 成功拿到号码,男人才总算配合一些,正色回答了他几个关于蒋末的问题。何毅听的认真,错过的六年,他也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来知晓蒋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到底过了什么样的生活。 而且通过对方的话以及许劲远之前的反应,他心头渐渐浮上一个大胆的猜测,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打断了男人的话,“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男人自知拦不住他,冲他扬了扬手机,“我会找你的。” 何毅没有回应,冒着雨上了其中一辆等客的出租车。即使知道蒋末可能不会下来见他,抱着赌一把的心思,他还是报了那间公寓的地址。 蒋末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喉咙又干又痒,他掩着嘴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瞌睡也被彻底赶跑了。刚拿起手机铃声就歇了,他看着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愣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回过去,对方就又打了来。 等它响了几声,蒋末才清清嗓子按了接听键,“喂?” “末末…”何毅大着舌头叫他,听筒里的声音混着细微的电流声听起来含混不清,“我…我在你家楼下…” 蒋末猜测对方大概是喝醉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里烦躁的厉害,语气也不由有些重,“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那边的人没有回答,隔着听筒他只能听到一些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又似乎旁边还有别的什么人在说话。等了一会儿,就在蒋末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又有人说话了,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一句话停顿了几次,“喂?请问你是他的朋友吗?那个…我是出租车司机…你朋友在我车上醉倒了,你能来接他一下吗?” 蒋末沉默了几秒,答:“我不太方便,麻烦你把他送回他的住处吧。” “他醉的太厉害了,我问不出来他的地址。”司机看了朝他打手势的何毅一眼,接着道:“要是你不方便我就只能先把他放在路边了。” 蒋末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起码在他的印象里,何毅绝不是这样一个肯让自己醉到这种地步的人。于是他回了一句:“那就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把他放下吧。” 然后便挂了电话。 细薄的雨丝敲打在窗子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赌气般将自己蒙进被子里,想重新睡过去,可越是想睡着,那不停歇的雨声偏偏叫人听的更加清楚。 但在他的印象里,何毅也同样不会为了骗他下去见他,就伙同出租车司机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几分钟后,他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满脸都写着沮丧,他想自己上辈子大概是真的欠何毅的。他迅速换好衣服,然后拿上门边的雨伞出了门。 其实外面的雨下的并不大,只是气温有些低,刚走出公寓大门,蒋末就看到了孤零零坐在路边淋雨的何毅。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即使一千次一百次地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到头来,他竟然还是会为这个人心疼。 蒋末大步走到何毅身边,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人过来了,又或许是睡着了,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他不得不半蹲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何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低着头的男人轻轻地,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何毅知道他赌对了。他的末末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神迷蒙地看了蒋末两眼,确认完身份之后一把抱住了对方,头埋在他的肩窝委屈道:“末末…我…我难受…” 第49章 蒋末呼吸一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才好,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该推开对方,但对着这样的何毅,他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火来的,最终他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无奈地说了一句:“你喝醉了…” “我…我没醉…”何毅头不安分地在他肩膀上动了动,滚烫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侧颈,声音又闷又哑,“我知道你是末末…我的…” “…”如果不是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蒋末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装醉了。 他没敢用太大力,推了一下何毅的头,试图让对方清醒一些,“起来,跟我上去。” 要是这个人真醉的连路都走不了,他是绝对没有力气把人背上去的,怀着一种微妙的,幼稚的报复心理,他又凶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起不来的话你今晚就睡这里。” 不过好在何毅比想象中的配合,他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人带回了家。把伞放好,他在旁边的鞋柜里找了何毅能穿的脱鞋扔到他脚下,“换鞋。” 何毅一边慢吞吞地换鞋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眼前这所屋子。 许是想着不会在外面停留太久,主人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客厅很小,家具看上去温馨舒适,暖光色的灯光倾斜下来,隔开风雨寒冷,倒是有几分温馨的感觉。恍惚间,他不由想起在杂货店的那些日日夜夜来。 “发什么愣呢。”看到一边被摆的端端正正的鞋,蒋末又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语气里带上些探究,“你到底醉没醉啊?” 何毅身子一僵,生怕蒋末知道他是装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出去,他贴着门一动也不敢动,而过度紧张下,他竟然打了一个酒嗝。完了,好蠢,他一边这样想一边迟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蒋末笑了一下,想再确认的时候对方低下头咳嗽了几声,然后对他说:“进来吧。” 蒋末直接带何毅进了浴室,在雨里坐了那么长时间,对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他理所当然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何毅愣了一下,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乖乖地脱起衣服来。 湿淋淋的外套落在白色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还有细微的水花溅起的声音。 何毅已经开始脱毛衣,看着随着对方动作隐隐露出的紧实小腹,蒋末才渐渐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是有多暧昧。 即使告诉自己对方现在不过是个醉鬼,他耳朵还是一点点地红了起来。他移开视线朝外走去,本想就这么直接离开,但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还是回过头来交待了一句,“我去给你找衣服。” 虽然这几年他长高了一些,但还是要比何毅矮上几厘米,加上身型的差异,他的睡衣根本没有适合何毅的,即使勉强能穿上,也必定是紧紧巴巴,舒服不了。翻箱倒柜半天,最后他也只找到了一件公司团建时发的均码白t和一时心血来潮却买大忘了退的短裤,想着反正就一晚,让何毅先将就一下。 等他回到浴室的时候,何毅只脱掉了上衣,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那样站在原地等他,看到他进来,眼睛还亮了一下。 还是喝醉了的何毅可爱,蒋末心里默默地想。 “都是干净的,内裤也是新的。”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走过去打开花洒帮他调水温,“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能听懂吗?” 何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着他点点头。 蒋末沉默了几秒,然后捡起地上的湿外套放到门口的脏衣篓里,出了浴室。不确定何毅现在的状态到底能不能自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传来什么特殊动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等磨砂门上的影子消失后,何毅才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脱掉湿透的裤子走到花洒下面,任由温热的水流将自己吞没。从进到这间屋子开始,他整个人就仿佛陷入了一场幻境,开始不断地回忆起那个夏天,回忆起那个柔软的,天真的蒋末。 换完衣服蒋末盯着自己那张一米五的单人床看了一会儿,然后烦躁地咬了下嘴唇,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发觉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除了这张床,能睡的地方也就只有客厅里的沙发。但厚被子只有一床,深秋的季节,再加上何毅淋了雨,盖薄毯在客厅睡一晚肯定会着凉。 想的太入神,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何毅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抬起头来的时候被站在跟前的人吓了一跳,皱眉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也没指望对方回答,他从床上站起来,问:“酒醒了?” 深知再装下去肯定会被识破,何毅沉默了几秒,答:“嗯…好一些了…” 蒋末点点头,毫不犹豫下了逐客令,“那我就不留你了。”这下令人困扰的难题倒是不攻自破了,但他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即使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何毅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但他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走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蒋末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 “其实你跟许劲远没有在一起对不对?”何毅盯着他,“我想听实话。” 蒋末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又觉得没什么可心虚的,不甘示弱回瞪回去,“是又怎么样?” 何毅轻轻笑了一声,“不怎么样。” 蒋末被他那个笑惹得有些生气,皱眉道:“那你笑什么!”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许给我三个愿望?”看着眼前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何毅愉悦地眯了眯眼睛,提醒道:“还有最后一个没用。” 第50章 蒋末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时的他怀着满腔爱意和孤勇,一心一意地想要讨好眼前这个男人,渴望被爱,又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中清醒过来。 他不介意何毅将自己当做谁的替身,他如何毅所愿离开,可现如今他还有什么东西好给呢? 在那灼热逼人的视线中,蒋末狼狈地后退一步,开口声音颤的厉害,“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何毅一颗心沉了沉,他本意并非让蒋末难过,可看眼前的情形他似乎又搞砸了。他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末末,我不是在强迫你。” 蒋末恹恹地看了他一眼,缓慢在床边坐下,轻声道:“何毅,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何毅试探着朝蒋末走近一些,见他并不排斥,才在他面前蹲下,仰着头与他对视,“末末,别怕,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停顿几秒,他大着胆子握住蒋末的手,语气诚恳又温柔,“我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你能允许我追求你,可以吗?” 蒋末怎么也没料到何毅会提出这种愿望,他呆滞了几秒,然后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摇摇头道:“别开玩笑了…” 何毅认真地看着他,“我没在开玩笑。” 蒋末脑子像被人塞进了一团乱麻,他怎么都不能为何毅此刻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了,“你怎么会…我…” 从听到那句话开始就失了控的心跳让他不敢直视何毅的眼睛,生怕自己在这人面前失了态, 他撑着床板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人强势地按回原位。 何毅握紧他的双手,低声诱哄道:“末末,看着我。” 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恨不得每一下都撞到嗓子眼,说不清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蒋末如同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紧了睡裤柔滑的布料,他难堪地闭上了眼睛,“别再说了…” 何毅却没有如他所愿停下来,他甚至单膝触地,像是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郑重又坚定地讲出了心中所想的那句话,“末末,我爱你,请允许我追求你好吗?” 闻言蒋末睫毛狠狠颤了颤,随即有大颗的泪滴顺着微微下垂的眼尾滑至脸颊,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现在他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原来从医院落荒而逃的那个晚上不是在做梦啊。 可是如果不是梦,何毅为什么会爱他呢。 何毅心尖被那几滴泪砸的生疼,他用指腹轻轻抹去蒋末脸上的湿润,低声呢喃道:“别哭…别哭…” 如同一个缺氧的人,蒋末大口呼吸着,他已经太久没有哭过了,越想止住哭泣眼泪掉的越厉害。他抬手掩住自己的脸,有意躲避何毅的视线。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在何毅面前永远这么软弱,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 何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蒋末心里的委屈难过,那都是他的错,但除了在一边安静陪着,其余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蒋末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没去接何毅递过来的纸巾,从床上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何毅也急急忙忙跟着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血液不流通,一条腿麻了,直直跪倒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蒋末转过身来便看到表情复杂跪在自己面前的何毅,顿时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何毅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索性就那么沉默地跪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蒋末过来扶他。 被一个大男人这么跪着,蒋末尴尬地要命,“没必要…你赶紧起来…” 何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腿麻了,起不来…” 蒋末虽不信他,但让人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他无奈地走过去,然后朝何毅伸出一只手来。 何毅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仍不肯松开,得寸进尺地问:“你能满足我的第三个愿望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蒋末简直懒得理他,被这么一折腾,他也忘记自己刚刚要去干什么了,他甩了甩被握着的那只手,面无表情道:“松开,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好。”何毅乖乖松开他的手,眼底有掩盖不住的笑意,“从这一秒开始。” 蒋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别再开玩笑了。” 何毅装作没听见,推着他往床边走,“睡觉了。” 蒋末皱眉看他,“你还不走?” “就借宿一晚。”吃准了他会心软,何毅往窗外看了一眼,视线又迅速移回到他脸上,“外面还还在下雨…” 蒋末抿着唇沉默了几秒,然后抱起床上的厚被子丢给他,满脸都写着不耐,“…去睡沙发。” “哦。”何毅又看了他好几眼,才抱着被子朝客厅走去。刚走出门口,身后的门就被嘭的一声关上了,也打断了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晚安。 但那并不能让人觉得失落或恼怒,何毅抱紧那床又香又软的被子,垂着头低低笑了一声。 一门之隔,蒋末在床边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地钻进毯子里,按灭床头灯。房间里又恢复了静谧与黑暗,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但阖上眼皮,竟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蒋末是被热醒的,毯子上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压了一层厚棉被,把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硬是闷出了一身薄汗。可能是因为睡的太沉,记忆出现了一瞬间的断片,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但雨已经停了,床头的电子表跳到7:00,整座房子都静悄悄的。 蒋末猜想何毅应该是已经离开了,而出去之后客厅里也果真没有人了,墙边那张灰色的沙发平整光滑,根本看不出来一点有人睡过的痕迹。蒋末站在那里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掉头去了卫生间,准备洗漱上班。 这样也倒好,省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何毅。 第51章 站在洗手台前,蒋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肿起来的眼睛底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实在是没什么形象可言。 而可笑的是,到了现在,他脑海里浮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何毅已经走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分开六年,他不是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何毅,也设想过无数次与何毅重逢的情景,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时间仿佛在短短几天里倒流回到了六年前,旧事重揭,那种沉闷的痛苦再次将他压的透不过气来。 他独自一人站在黑森森的沼泽中心,越是挣扎就陷的越深,陷入极大的矛盾与痛苦之中。他不敢相信何毅对他说的那些话,但对方的一举一动又的的确确牵动着他的心神。 这种当断不断最能折磨人,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就快要疯了。 他想到何毅说的第三个愿望,那应该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牵绊,只要解决了,他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不管何毅到底怀的什么心思,他想只要他态度够坚决,对方碰壁次数多了,也必定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蒋末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泡沫漱干净,正欲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脸,他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响动,像是什么人进了他的家门,关门的声音。 公寓租金便宜,平时安保管理做的不怎么到位,再加上这几栋楼之前也发生过入室盗窃的案件,所以蒋末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了贼。他本能拿起手边的喷雾作为防身工具,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与外面的人起正面冲突。 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蒋末看到一个人影经过,又很快折返回来,停在门前。他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瓶子,做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但那人并没有试图冲进来,而是敲了敲门,接着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末末,你在里面吗?” 是何毅。 蒋末猛地松了口气,他打开门,皱眉望着眼前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何毅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耐心地解释道:“我看见你的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就出去买了个早餐…” 沉默几秒,蒋末朝他伸出一只手,“钥匙呢。” 何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到他手心之后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出来吃早餐吧。” 蒋末不肯配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吃。” 何毅面色一下冷了下来,目光阴沉地盯着他道:“蒋末,你就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是吗?” 果真是没什么耐心,蒋末心里想,他嗤笑一声,点点头,“没错,看不顺眼就赶紧滚。” 何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也跟着笑了出来,凑近他的脸低声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看你特别顺眼。” 蒋末脸色僵了僵,猛地推开他,然后转身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冷静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缓步走到衣柜前面换衣服。 而再次打开门时,何毅竟然还在门口等他,一见他出来就赶忙站直身体挡在他面前。蒋末皱了皱眉,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对方说:“末末,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好一会儿蒋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你的第三个愿望是追我?” “对。” “好,那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说清楚。你应该知道,你有追求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蒋末语气严肃认真,“而且总要有个时间限制,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何毅定定地看着他,“那我要是成功了呢?” 蒋末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不会傻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何毅思索了片刻,“我同意,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一个月里你要拿我当朋友看待,不能对我有偏见。” 蒋末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追求者,我必定会做约你吃饭,送你东西,等你下班之类的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不能总是拒绝。” 蒋末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妥协下来,低声答:“好。” “那第三个愿望从现在开始生效。”何毅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走吧,一起去吃早餐。” “我不…”蒋末下意识想拒绝,站在一旁的何毅幽幽开口:“别忘了你刚刚的话。” “…” 蒋末抬手看了眼表,时间尚早,他没什么可拒绝的理由,不得不跟在何毅身后去了餐厅。 何毅手贴在装粥的盒子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打开盖子推到他面前,“你先喝粥,我把包子拿去热一下。” “…不用麻烦了,这么吃就行。” 何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乖,很快就好。” “…” 蒋末眼睁睁看着何毅提着那袋包子走进厨房,这时手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没多想,下意识朝声源看去。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条短信,发信息的号码没有备注。 -上飞机了吗,一路平安。 后面还带着一个亲亲的表情。 蒋末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机。也是在那一秒他突然记起那天在私人会所遇见何毅时对方下巴上印着的口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仓促地收回视线,然后往旁边挪了两个座位。 何毅端着包子出来的时候蒋末正垂着头安静地喝粥,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放下包子之后然后自然而然地在蒋末身边坐下,“尝尝这个包子,我去买的时候好多人排队。” “不用了,我吃饱了。”蒋末放下勺子站了起来,“我先去上班了。” “等一下…”何毅抓住他的手,又克制着立即松开,“吃完药再走。” 蒋末似笑非笑地看了何毅一眼,然后去旁边的柜子里找出医生给开的药,又当着他的面吃下,“我可以走了?” 何毅无奈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到蒋末面前,温柔地帮他理了理领带,“嗯,工作顺利。” 两个人离得很近,蒋末仰着头看他,视线停留在他下巴上,忍不住问:“你不用上班吗?” 第52章 像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何毅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却答非所问:“买早餐的时候我看到楼下有一家店铺在转让,你觉得我在那里开一家杂货店怎么样?” 闻言蒋末有一瞬间的愣神,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义地蜷起又松开,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怎么样。”他从何毅下巴上移开视线,神色淡淡的,“我先走了,吃完早餐就早点离开。” 餐桌上加热过的包子又慢慢变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油腥味。 何毅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放任蒋末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又消失在那扇门后。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整座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天,道路两旁的树叶子掉了个精光,只留下灰褐色的树干在寒风里打着颤。 从公寓门口到公交车站有一段距离,没走几步,蒋末脸都冻红了,他有点后悔出门没有带条围巾。正这么想着,一条还带着余温的围巾就从身后绕到了他脖子上,他错愕地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许劲远。 蒋末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许劲远没有回答,仔仔细细地帮他将围巾围好,语气中带了些责备,“那辆车不是在你这儿吗,怎么不开?” “单位没地方停…”隔了几秒,蒋末试探着问:“你不生气了?” 许劲远拽着围巾的末端将他向前拉了一下,“天冷,去车上说。” 蒋末像一只乖巧的小宠物一样任由他那么牵着,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车子。 车里暖气开的很足,蒋末手脚四肢很快就暖和过来了,甚至被热的隐隐有些出汗。他摘掉脖子上的围巾搭在膝盖上,又转头看了许劲远一眼,车子开出去有一段距离了,但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上车前的那个问题:“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 简短的两个字堵的蒋末再也说不出话来。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许劲远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蒋末讷讷道:“怕说了不该说的你更生气。” “算了。”许劲远觉得无趣,干脆坦白了今天来的目的,“实际上今天我来找你有正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蒋末犹豫了一下,答:“坏消息。”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选,许劲远答得迅速,“坏消息是,许盛㟶知道你在我这儿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来这边。” 蒋末愣了一下,他已经快记不清楚上次听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听到,感受到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陌生与冷漠,和一个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而今天他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带我走?” “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蒋末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什么?” “老爷子的遗嘱上他继承家里财产的条件之一是要有子嗣。”许劲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不知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他一直都没能有别的孩子。” 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蒋末才小声问:“那…那我妈…我妈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吗?” 许劲远皱眉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算了。”蒋末勉强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那好消息呢?” 三秒,两秒,一秒…路口的信号灯跳成绿色,许劲远一脚踩下油门,面无表情地答:“我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蒋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跟谁?”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许劲远身边不乏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哪一个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 “一位合作商的女儿。”车子缓缓在一栋大楼前面停下,许劲远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样?对你来说算个好消息吧?” 蒋末不是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嘲讽,但心底难过之余更多的却是释然与真心实意的祝福,他笑着说:“嗯,祝贺你。” 周身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许劲远目光阴翳地盯着他,声音冷的像结了一层霜,“你他妈有本事就再把刚刚那句话说一遍!” 蒋末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茫然无措地叫了一声:“许叔叔…” “你知道的…”许劲远有些泄气,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只要你一句话,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声打断了,刚刚触到的温暖被淡薄微凉的空气取代,他指尖僵了僵,垂下眼睛朝蒋末手里的手机望过去,然后在屏幕被熄灭之前缓慢地念出了两个字,“何毅。” 蒋末不自觉捏紧了手机,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劲远冷笑一声,“他到底是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蒋末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为什么要跟他说你跟我在一起了却又反过来拒绝我?你没有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在跟他纠缠不清!” 蒋末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存了一肚子的解释无论拎出哪一个来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许劲远心中浮上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再开口时声音哑的厉害:“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你的道歉吗?” “我知道…”蒋末艰涩地开口,“我知道你对我好,为我好…我欠了你很多…” “够了。”许劲远一脸失望地打断他,“去上班吧。” 蒋末点了点头,低声道:“许叔叔,你是我最敬爱的人,我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你。” 许劲远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蒋末明白对方大概是觉得失望,但他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驳的,保持那个姿势待了几秒,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门关上之际,许劲远喊住了他,指指他放在椅子上的那条围巾,“围巾带上。” 蒋末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他弯腰去拿那条围巾,又听到对方说:“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蒋末抬起眼皮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再让自己陷进去。” 第53章 许劲远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必说给我听。” 沉默几秒,蒋末拿起那条围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围巾。” 迟迟都等不到回应,他站直身体,关上了那一侧的车门。他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黑漆漆的车窗玻璃,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他有一种预感,一旦这辆车子开出去,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等许劲远结了婚,就会有真正的家人,而他这个名义上的侄子,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在对方的生活里占一个位置。 可是他不能挽留,甚至连一声“再见”都不能好好地说出口。 他们再一次不欢而散。 一人一车像是在僵持什么,谁都没有先挪一下,直到不远处有人叫了蒋末一声,他抬头望过去,是跟他一个公司的同事,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身边的车子。 蒋末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带上围巾,迈开步子朝那个同事走过去。 他在一间小的金融公司上班,高中都没念完,所以在这里干了四年,才当上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连个正经的办公室都没有,手底下两三个人,业绩好的时候,月工资加绩效也才一万块钱露点头。 “蒋经理早。”叫住他的同事是他们组的新人梁笑,人如其名,性格开朗,特别爱笑,她将手里的咖啡递给蒋末,“喝杯咖啡提提神。” 蒋末无奈笑了一下,没有接,“谢谢。不过我不用了,你喝吧。”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也跟她说过很多次不用帮他买,但答应归答应,下一次她总能找到新的借口让他接受。 “你就拿着吧。”梁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今天会员买一送一,我这还有一杯呢。” 这下再拒绝倒是让会人觉得尴尬了,蒋末不得不接过来,然后垂着眼睛道了声谢。 两人并肩朝办公楼走去,蒋末心里有事,因此面对梁笑不断抛过来的话题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后来对方像是看出他情绪不高,也就安静了许多。 快要进公司门的时候,蒋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劲远的车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梁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她关切地望着他问:“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走吧。” 一直到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的时候,蒋末才想起来之前何毅发过来的短信,他拿起手机解了锁。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回来,等我。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删除键。 仿佛这样就能抹掉所有痕迹。 此时何毅刚到机场,他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c市。早上跟蒋末说的那番话并不是临时起意,这次回去一是将这次的合同带回去,另一方面,他还想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从公司离职。 在钱财方面,他向来没有多大的野心,如果能顺利卖掉这边的房子,再加上这几年攒的钱,足够在s市买一套小小的房子,再开一家小杂货店。 候机厅里,何毅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手机,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只是…只是他不知道蒋末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 光是交接手头的工作就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大大小小的文件签了不知道多少份,好在接替的副总是个有能力的,不至于何毅再担心他走后这间小小的公司会不会垮掉。 最后签股份转让书的时候,副总没有立即将手里那两页薄薄的纸给他,而是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似的,再次问了一句:“真决定了?” 沉默片刻,何毅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嗯。” 好不容易才创立起来的公司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但公司规模太小,且大部分业务人脉都在邻近的城市,要一下子把公司迁到s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扩大规模又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他只能这么选择。 利落地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何毅把文件推回给副总,笑着说:“以后就靠你了。” 见一切已成定局,副总叹了口气,邀请道:“出去喝一杯?” “走吧。” 说是出去喝酒,实际上何毅就点了杯低浓度的鸡尾酒,他今晚还有个地方要去,不能喝醉。而副总老婆刚生完孩子,所以只在酒吧待了一会儿,两个人就达成共识,各回各家。 要分别的时候,何毅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等会儿,有个东西给你。”他从车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递给副总,那是之前他托秘书帮忙买的长命锁,“这个是给小侄子的,代我向嫂子问好。” 副总愣了好几秒才接过来,“你可真是…”末了他又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道:“要是你当时能和刘畅结婚,说不准现在…” 蒋末不见的第三年里,刘奶奶因病去世,临终前将刘畅托付给他。那段日子里刘畅极其依赖他,如果不是去领证之前工地上一个新来的工友说在车站见过蒋末,说不定当时两个人就真的结婚了。 何毅笑了一下,打断他的话,“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每次说这个你都不爱听…”副总无奈地摇了摇头,劝解道:“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能真为了你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弟弟一辈子不结婚不成?” 提到蒋末,何毅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一些,“我找到他了。” 副总愣了愣,“怪不得…” “算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他拍了拍何毅的肩膀,“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管在哪,加油兄弟!” “嗯。” 深秋的夜晚路上行人很少,连着街边五颜六色的灯光都显得孤寂了起来。越往城外开,路上就越发冷清,不过今晚倒是难得有月亮,浅浅的一轮挂在天边,晕开柔和微弱的光。 这片隐秘的河畔终究是要被开发成公园了,上半年才选定方案,这一个月内就要开始动工,路边全用绿色的尼龙布围了起来,车子开不进去,何毅只能把车停在路边,走着进去。 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河风带来的潮湿空气里浮着一股咸腥的泥土味,倒让人心神平白无故安定下来不少。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实现了当初的话,等这一片开发的时候,他就离开这座城市。 只不过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机会再带蒋末来这里看一次完整的日出,将自己讲给他听。 第54章 秋季的雨总是要下个没完,还不到六点,外面的天就已经完全黑了,蒙着水雾的蓝色玻璃外面是色彩纷呈的光,盛着万家灯火。 等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同公司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光了,整层楼安静的落针可闻。蒋末没急着回家,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站起来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雨势丝毫不见小,反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正望着那黑压压的天际出神,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许劲远。 蒋末迟疑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有些焦急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还在公司。”蒋末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茫然地问:“怎么了?” “见面说。我现在过去接你,你就待在公司等着我。” “…”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蒋末根本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垂着眼睛看了那条通话记录两眼,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屁股还没坐热,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蒋末还以为是推销的或者是哪个客户,没多想就接了起来,“喂?你好。” “末末…” 熟悉的女声令蒋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即使是隔着听筒,即使有好几年他都没再听到过这个声音,他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是蒋慧欣,是他的妈妈。 可能是怕蒋末没认出来自己,女人又叫了他一声,“末末,是妈妈。” 蒋末深呼一口气,但眼圈还是一点一点地红了,他哑着嗓子答:“嗯…我知道…” 蒋慧欣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裹着细微电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末末,我知道你在s市,跟我回去…”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杂音取代,像是有什么人夺走了她的手机,他最后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我们一家三口就能过幸福的生活了…” 他握紧了手机,试探着叫了一声:“妈?” “末末,你妈妈太激动了。“果然如同蒋末猜测的那样,蒋慧欣现在是和许盛㟶在一起,而似乎是笃定了他会来,男人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现在在s市,出来见一面。” 蒋末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开口,“不必了…” 许盛㟶轻笑一声,“是吗,但你妈妈很想你。” 好似他说完这句话就将手机递回给了蒋慧欣,蒋末又听到女人的声音,“蒋末,你以后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隔着听筒他都能想象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蒋末心里难受的要命,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问:“在哪儿?” 蒋慧欣报的是一家饭店的名字,那里离他的公司有些远,再加上下雨天堵车,到那里估计要用一个小时。他看了眼表然后应了下来,穿上外套离开了公司。 去之前蒋末没忘给许劲远发个短信,说自己有点急事要处理,让他不要来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但许劲远应该是在开车,一直没有回复。 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路程的时候,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刚一接通,许劲远带着怒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公司等我吗!” 蒋末被他吼的一愣,这还是许劲远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讷讷道:“我发短信告诉你了我临时有点急事…” “你现在在哪儿?” “出租车上…” 许劲远冷笑了一声,“去见许盛㟶是吧?” 蒋末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许劲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要求蒋末把地址发给他。 “你别来了,我自己去就行…” “我再说一遍,地址发我。” 一阵沉默之后,蒋末轻轻说了一声,“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侍应生要引蒋末进包厢时,许劲远裹着一身寒气推开了饭店的玻璃门,阴沉着脸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来闹事的,侍应生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嗫嚅着嘴唇,“先生你…” 蒋末神色温和地跟他解释:“没事,他跟我是一起的。” 侍应生引着两人上了二楼,光看脚下纹路漂亮的木地板和墙壁上装裱着的精致画框,就知道在这里吃一顿饭肯定是价值不菲。 许盛㟶预订的包厢在靠近楼梯左侧的第二间,见他们过来,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替他们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进来。” 得到应允,那个服务员才为他们打开了门,迎他们进去。 许盛㟶坐的是上座,位置正对着门口,而蒋慧欣则是隔了一个位置坐在他右侧。 蒋末清晰地看到,许盛㟶那四平八稳的笑容在见到跟在他身后的许劲远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而坐在一边的蒋慧欣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 许盛㟶盯着自然而然坐到他对面的许劲远,忍了又忍,极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谁让你来的。” 许劲远动作熟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哥,我还要问你呢,一家人聚餐怎么都不知道叫上我一起。” 第55章 “别在这里乱攀亲戚。”许盛㟶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狭长的眼睛里逐渐漫开一团黑沉沉的杀气,“还有,最好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赶紧滚出去。” 许劲远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在家里人面前就别摆官架子了,最好还是公平点儿,也问问他们我应不应该离开。”他缓缓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视线轻飘飘地落到蒋慧欣脸上,“你说对吧?阿欣。” 猛然被点到名字的蒋慧欣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一眼身边的许盛㟶,又被对方阴冷锐利的目光吓得迅速低下头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盛㟶却没打算放过她,冷声命令:“阿欣,你说。” 满室寂静,气氛变得沉闷又压抑。 从进门开始一言未发的蒋末仿佛彻底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内心只觉得荒唐和可笑。他实在厌烦透了这种虚与委蛇,而到现在他也终于明白,无论是蒋慧欣,还是他,或许都只是这两个人用来博弈较量的棋子罢了。 他皱着眉看了蒋慧欣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替她解了围,“你们之间的恩怨别扯上我妈。不如我来回答,我觉得他不该离开。” 许盛㟶面色阴沉下来,盯着他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我不敢。”蒋末平静地与他对视,仿佛在陈述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人是我带来的,我有什么理由非要赶他走。” “还有,我也大概知道今天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回去。” “好,好…”许盛㟶怒极反笑,“阿欣,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想到许盛㟶今天带她来的目的,蒋慧欣心中又瞬间有了底气,她微微坐直身体,整个人又恢复成蒋末最熟悉的倨傲与凌厉。 她蹙着眉望向他,漂亮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动听,“蒋末,这该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蒋末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地低下头,苦笑一声。他似乎忘了,自己同样也是这个女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只有在有用处的时候才会被看一眼,所以才会依旧对她抱有可笑的期待,期盼她来找自己会有那么一丁点是因为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沉默片刻,他一口喝完杯子里的红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有事,先走了。” 许劲远似笑非笑地看了许盛㟶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 蒋慧欣见蒋末真的要走,也不顾维持自己的形象了,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蒋末!你给我站住!”她只知道如果就这么任由蒋末离开,那她这辈子的幸福就彻底完了。 蒋末脚步一顿,到底是没能真的直接离开,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蒋慧欣,“还有什么事?” 蒋慧欣走到他面前,难得在他面前示弱,她握着他的手软声道:“末末,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也得…得为妈妈考虑考虑。”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眼前的这张楚楚可怜的脸依旧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但蒋末心中只觉得疲惫,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妈,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放手让我自己离开,要么你跟我一起走。” 蒋慧欣怔愣一下,随即脸上难过的神情变得情真意切了一些,“末末…我们一起留下不好吗?” 蒋末知道这就是她的选择了,他抽出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轻声道:“妈,你当时不该把我生下来的。” 蒋慧欣微微睁大眼睛,僵在半空的双手缓缓落了下去,一种陌生的情感迅速席卷占据了她的心脏,让她不忍心再对眼前的人说一句重话。 蒋末朝她笑了一下,转身朝外面走去。就在他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许盛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牵制住我!等老头子死了看谁还能护得住你。” 蒋末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一直到了大厅,蒋末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正欲开口质问,却被亦步亦趋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人吓了一跳,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被吞回到肚子里。 待站稳后,许劲远看着他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也不知到底是在为哪件事情道歉。 沉默几秒,蒋末点了点头,“知道了。别跟着我了。” 像是怕他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一般,许劲远动作有些急切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送你回家。” 蒋末垂着眼睛笑了一下,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地朝车库走去,一直到上了车,许劲远侧过头去想要开口解释,蒋末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别说话,我想安静一会儿。” 许劲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方闭着眼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乖,是一种纯净的,那令人想要摧毁的美。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的话,他真想把蒋末带到他那座别墅里囚禁起来,一辈子都不给别人看到。 但他显然不能那么做。 如果不想让蒋末再讨厌他一点,他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把对方送回家。 那并不是一段多么远的路程,等到了公寓楼下,许劲远想要叫醒蒋末的时候,对方自己先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几秒,蒋末率先移开视线,打破了僵局,“谢谢。” 许劲远坐直身体,没有说话。 他看着蒋末下车,关上车门,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里,他才收回视线,然后望着副驾驶上的那抹灰色愣了一下。 蒋末把早上那条围巾留下了。 进电梯的时候,蒋末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上,他靠在电梯壁上,颤着手指试了几次才按下正确的楼层数,直到看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合上,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梯很快就到了,蒋末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往外掏家门钥匙,却在看到站在他家门口的人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怎么来了?” “你回来了。”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说:“本来上午就能到的,结果因为暴雨航班延迟了…” 楼道里的灯很暗,走近了他才发现蒋末泛着红的眼圈和睫毛上挂着的泪滴,他心尖一颤,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来,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问:“怎么了?” 第56章 从小到大,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几次挫败似乎总能被何毅遇见。对方的注视下,蒋末避无可避,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没事。” 何毅望着眼前的那截纤长莹白的颈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将人按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乖,难过就哭出来。” “放开我。”对方力气很大,几乎是将他死死禁锢住了,蒋末的姿势根本使不上劲儿,那些刻意被掩盖住的无边无际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从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涌了上来,他肩膀小幅度颤抖起来,声音都带上隐忍的哭腔,“我不用你管…你凭什么管我啊…”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何毅才终于卸了点力,轻轻抚上他的背脊,温声道:“别怕…哭出来就好了…” 像一只濒死的蝴蝶,蒋末脱了力般地将头抵在何毅的肩膀上,从嗓子里发出克制的,压抑的哭声。 昏暗灯光下,交缠的影子曲曲折折映在墙壁上,有深色的水迹在何毅肩膀处晕开,像极了盛开一时又褪了颜色的干花。 渐渐地,那哭声转为一两声微弱的抽泣,最后又归为平静,蒋末低着头从何毅怀抱里退开,没有看他,“很晚了,回去吧…” 怀里一空,何毅心里也跟着一阵空落落的,在蒋末要绕过他去开门的时候,他握住了对方的胳膊,沉声道:“上次把一个东西落在你家了,可以进去找一下吗?” 蒋末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拿钥匙打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后,何毅顺手关上了门,不大不小的动静惹得蒋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淡淡地问:“掉了什么,要我帮你找吗?” “不用,我大概知道在哪里。” “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蒋末觉得有些尴尬,又开口道:“那你慢慢找,我先去洗把脸。” 何毅眼底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好。”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何毅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看手里的相框,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找到了?” 似乎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到了,何毅手一抖,手里的相框差点掉到地上,他抬起头来,望向蒋末的眼神还带着点茫然,“什么?” “你的东西。”蒋末有点想笑,又克制着绷紧嘴角,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找到了吗?” 何毅这才反应过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答:“找到了…” 总觉得下一秒蒋末就要赶他离开,他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相框,有些苦恼地思索着能让对方同意他在这里留宿的理由。 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巴,“其实我…” 蒋末视线落在何毅手里那个相框上,那是公司团建时他们组的人一起拍的照片。鬼使神差地,他打断了对方的话:“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何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什么。”其实刚说完蒋末就有些后悔了,他抿了下唇,下巴绷成一条直线,“时间不早了,找到了就赶紧回去吧。” 何毅仰头看着蒋末,可能是因为刚才哭过的缘故,对方本该神情冷淡的眉眼之间浅浅蒙上了一层粉,倒平白生出几丝缱绻来。他轻抿了下唇,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下两人就离得极近了,蒋末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垂着眼睛不肯看他。 何毅却不依不饶地又朝他走近一步,像哄小孩儿似的,声音低沉温柔,“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在找什么?” “不想。”蒋末答的迅速,眼睛却忍不住朝何毅的手上瞟去,但他什么都看不到。 仿佛是察觉到他那些小心思,何毅低低笑了一声,“可是我想告诉你怎么办?” 蒋末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声音闷闷的,“我又没不让你说。” 何毅又笑了,他缓缓将手在蒋末面前摊开,“是这个。” 那是一枚银色的戒指,外侧雕着一圈繁复精致的花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漂亮。 蒋末盯着它愣了一下,又像是被边缘折射的那圈光芒刺到了一般,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他当然知道,他当然知道何毅当初差点同别的人结婚。 来s市的第二年,蒋末在一家快餐店偶遇到了趁着假期跟同学一起来这边旅游的刘雨舒,对方考上了隔壁省会城市的一所大学。 可能是因为之前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当时确认是他之后刘雨舒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紧紧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他听不清楚的话。 蒋末无奈的同时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所以后来在刘雨舒再三保证不会将与他有关的消息告诉别人后,他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那之后便一直保持联系。 虽然他一直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刘雨舒,但好在对方也不怎么介意,将两人之间的交往距离拿捏的十分妥当。 何毅要跟她表姐结婚的消息就是刘雨舒在一次聊天中无意透露给他的。 也是那一次,他发了疯似的,不顾许劲远的阻拦,买了回c市的车票。 却只到车站就又落荒而逃。 蒋末垂着头轻轻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何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什么?” “看着我为你一次次伤心难过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蒋末深呼一口气,自暴自弃般地抬起头来望向他,脸颊上那些蜿蜒破碎的泪痕也终于悉数暴露在灯光底下,“你满意吗?” 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 “末末…”何毅彻底笑不出来了,他也顾不上戒指了,把它胡乱往兜里一塞,手忙脚乱地给蒋末擦着眼泪,“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蒋末不躲也不避,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样,悄无声息地掉着眼泪。 何毅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着,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末末,我怎么再舍得让你难过。”他抓住蒋末的手放到自己的左侧胸口,哑声道:“你一哭,这里就痛得快要死掉了。” “骗子。”触碰到那片温热坚硬的胸膛,蒋末手指无措地蜷了蜷,然后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咽道:“你之前都要跟别人结婚了,还说这种话骗我。” 第57章 何毅呼吸一滞,他终于明白过来蒋末是在为什么难过,又误解了什么。 那件事他从未想过隐瞒,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解释,蒋末就先提起了。 他甚至都无暇去想蒋末是从何得知的这件事,握着对方的手紧了紧,开口声音又干又涩,“我承认当初我的确差点跟刘畅结婚…刘奶奶临终之前将她托付给我,拜托我好好照顾她,我答应了。” “刘奶奶的死对她打击很大,那段时间她情绪一直不好,很依赖我,所以可能对她和我的感情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她提出跟我一起过日子,我没答应。” “可能是当时我话说重了,刺激到她,她躲了我将近一个月,我想着让她冷静一下也好,就没去管她。后来…”说到这里,何毅声音有些发颤,“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慌慌张张地找到我,告诉她怀孕了…” 蒋末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能感受到何毅在不安,他的手被握得生疼。 “是被我拒绝的那天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又在酒精作祟下跟一个陌生人上了床…她鬼迷心窍似的,非说这个孩子是代替刘奶奶来陪她的,哭着求我跟她结婚,说就一年,等孩子生下来就跟我离婚…” “说来也是巧,那段时间关于你的消息特别多,可我去确认,又哪一个都不是你,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绝望…”何毅轻轻笑了一声,“一半心灰,一半愧疚,我答应了…她那边亲戚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们没办婚礼,就挑了个日子去领证,我一直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领证之前我又在一个工友那里听到了你的消息,说你在车站…” 突然想到什么,何毅定定地望着蒋末,笃定道:“你真的来了是不是。” 蒋末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来,他想都没想就答:“没有。” 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撒谎,何毅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末末,让你难过是我的错。” “戒指从来都不是给别人的。”他一只手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戒指,低头帮蒋末戴在抵着他胸膛的无名指上,低声道:“是你的尺寸。” 大小很合适,蒋末愣愣地套在他手指上的那个戒指,这个角度,他才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花纹,是一个抽象的花体英文M穿插在浅浅刻着的玫瑰图案之上。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也只问出一句:“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何毅摸不准他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她去年结婚了,是个很好的人。” 蒋末点了点头,他抽回手,然后将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到何毅的手心,“对不起。” 何毅笑容有些发苦,“为什么要道歉?” 但蒋末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何毅握紧了手里那枚戒指,他知道他今晚不可能留下来了。 正想着要不要识趣一些自己离开,蒋末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站在那里干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可以是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也可以是在问他为什么不过去。何毅心跳得有些快,他喉头滚动一下,自作主张地理解成了后面那一种意思,大步朝对方走过去。 蒋末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身进了厨房,他从顶层的橱柜中拿出一瓶威士忌,他平时不会在家里喝酒,那是之前许劲远留在他这里的。仔细看了一下日期,他才去一边的架子上拿了两个杯子,转过身去却被紧紧贴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他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不满道:“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对不起。”何毅道歉,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厨房很小,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着实是有些挤了,更别提眼前的人还一直在盯着他,蒋末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却撞到了身后的石台上。他将手里的酒瓶塞到何毅手里,指指外面的桌子,“出去坐。” 何毅低低笑了一下,答:“好。” 坐下之后,蒋末垂眸望着何毅为他倒酒,浅褐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摇摇曳曳,闻起来有些清苦。酒没过杯子的三分之一时,蒋末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何毅…” 何毅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蒋末摇了摇头,“我是说,够了。” “好…”何毅没再继续,将酒瓶放到桌子上,却看到蒋末将刚刚那杯酒一饮而尽了,他愣了一下,“你…” “何毅,听我说…”蒋末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看着他道:“其实我知道我对你的怨恨挺幼稚的,你从来都是个好人。” 何毅皱了皱眉头,“别说这种话,我不喜欢被发好人卡…” 蒋末笑的肩膀都颤了起来,“好…” 许是因为喝的急,他脸颊已经开始泛红,漆黑水润的眸子也有些充血,他难受地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我好像放下了…” “别说了,你醉了。”何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扶他,语气冷硬,“去睡觉。” 那点酒当然不会让蒋末醉,不过他没反驳,借何毅的力站起来,任由对方带自己回了卧室。 何毅一言不发地帮他盖好被子,阴影里眉眼显得冷峻,他道了一声晚安,然后直起身来,朝外面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蒋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晚了,你原意的话在沙发上凑活一晚上吧。” 氛围沉寂了几秒,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何毅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沉声道:“我放不下。” 第58章 那天晚上何毅到底是没有留下。 静谧的夜,烈酒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微微的醉意使蒋末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柔软的云端,舒适惬意,困意很快袭来。 那一晚,他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日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连日的雨季似乎终于结束,外面一改往日的阴沉,天空是澄净的蓝,大片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整间屋子都被照得暖洋洋的。 蒋末迷迷糊糊拿起床头柜上的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周六,又赖了会儿床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隔壁像是有人在搬家,楼道里不时传来人的交谈声和一些叮叮当当的响声。 在餐桌上放了一夜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蒋末给它充上电,一边吃早餐一边查看未读的消息。他朋友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广告信息,滑了半天才看到一条来自刘雨舒的短信,昨天晚上十点发的,大意是约他一起去爬山。 盯着屏幕思索了几秒,他直接给对方拨了一个电话回去,刻意等着似的,那边接的很快,听筒那头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些笑意,“蒋末同学终于看到我的短信了?” 蒋末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不好意思地答:“抱歉,昨天睡的早,现在才看到。” “没关系啦。”刘雨舒那边声音有些嘈杂,“还来得及,你过一个小时从你那边出发,我们刚好在山脚汇合。”像是怕蒋末不答应,她放软了语气,又道:“天气这么好,出来放松一下嘛。” 刘雨舒说的那座山离他这里很近。蒋末动了动嘴唇,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在哪儿?” “已经在车站了…” “那行,我准备一下就过去。”顿了顿,蒋末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好,知道啦。” 往常的周末不是在加班中度过就是宅在家里,因此这座山虽然离得近,蒋末倒还是头一次去。想着应该不会在山上过夜,他只往包里装了两瓶水和一些应急药品。 正蹲在玄关穿鞋,门口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会一大早就来找他的,无非就那几个人。 蒋末迅速系好鞋带,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人是何毅,看到蒋末这一身装扮,他明显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要出去?” “嗯。”蒋末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给你送这个。”何毅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笑道:“以后就是新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蒋末,他这才注意到何毅脚上穿的是拖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把那个袋子接过来,无措地开口:“你…”只是后面的话随着何毅的动作悉数被堵在了嗓子里。 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动作温柔地帮他系好了一边散开的鞋带,自然而然地完成这一切后,何毅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是要去爬山?我可以一起吗?” 蒋末喉头滚动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怎么会搬到这边?” 何毅用那双沉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答:“喜欢这里。” “…”蒋末脸颊莫名有些发烫,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哦。” 何毅抬起手来,却又在离蒋末脸颊一寸的地方克制地停住,转而摸了摸他的头发,“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还没等蒋末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何毅就转身进了隔壁的房子。 蒋末抬手看了眼表,又看看隔壁那扇开着的门,小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啊…” 逆着光,他这个角度看不清门内的情形,可偏偏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好奇,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迈进了何毅的家门。 我就跟他说一声我有事得先走,蒋末缓缓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在心底这么说服自己,继续朝里面走去。 这间房子跟他那间格局大致相同,只是主人选择的家具风格不同,主要以灰调为主,给人一种冰冷沉闷的感觉。客厅里没人,蒋末试探地叫了一声,“何毅?” 可能是没有听到,迟迟没有人回应。 蒋末朝卧室那边走过去,“何…”只是刚发出一个单音节,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卧室里,何毅正站在床边换衣服,浑身上下未着寸缕。听到声音,他迅速穿上内裤,朝门口望过来,“末末?” 蒋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一张脸涨的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低下头闷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何毅穿好衣服,大步朝他这边走过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我不在意。”反正也不是没见过。看着眼前人快要埋进胸口的脑袋,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离得近,鼻腔里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蒋末呼吸有些发颤。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但生怕自己再有什么失态的举动,他愣是没敢抬头,“我约了人…” “嗯。”何毅脸上的表情淡了一些,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我就跟你搭个伴一块儿过去,到时候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蒋末傻傻地“哦”了一声。 何毅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手贴上蒋末的背脊,将对方朝外带了带,“走吧,我准备好了。” 从公寓到路边的这一段距离蒋末显得异常沉默,等出租的时候,何毅偏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我让你为难了?” 蒋末睫毛颤了颤,讷讷地答:“没有…” 不远处一辆空车驶过来,何毅一边冲它招了招手,一边对身边的人说:“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我就不去了。” 蒋末低着头没有说话。 出租车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下,何毅为他打开他们那一侧的车门,“上车吧。” 蒋末抿着唇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弯腰钻进车里,坐到了靠里的那侧。 “快点儿,不然我要迟到了。” 第59章 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最后还是比刘雨舒先到。 许是难得放晴加上周末的缘故,来爬山的人格外多,三五结队熙熙攘攘,蒋末正低着头回消息,突然被人牵住了一边的手,干燥温热的触觉令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抬头望向身边的人,“你干什么?” 何毅一边带他穿过人流一边不以为意地答:“人多,别走散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看路。”蒋末觉得尴尬,但又顾忌左右的人群,不敢用力挣扎。 何毅没有说话,像是为了印证刚刚的说法,刚到人少的角落,他便松开了蒋末的手,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好了。对不起,我下次会先征得你同意。” “…”蒋末咬了下唇,心底没由来生出些烦躁,“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毅淡淡笑了一下,“嗯。” 蒋末皱了皱眉,还想要说些什么,手里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得不先接起电话。 因此他没看到何毅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迅速消失不见了。 “你到了?”蒋末朝入口的方向张望了几眼,“往里走,我们在一个雕塑旁边。” 他很快在人流中看到了穿橘色运动服扎高马尾的女孩,他一边朝那个方向挥手,一边继续对听筒里的人说:“往你左前方看。” 刘雨舒也终于看到了他,脸上茫然的表情转而被欣喜取代。她转头跟身边跟着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蒋末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刘雨舒在蒋末面前站定,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气息有些不匀,“等久了吧。” 蒋末摇了摇头,“没多久。” 察觉到蒋末的视线,刘雨舒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男生跟过来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正常,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对方站到她身边来,介绍道:“这个是张玦,我们在车上恰巧坐一起,聊起天来我才知道他是跟我一个学校的学弟。” “嗯。”蒋末友好冲他笑了一下,“你好,我是蒋末。”两人客套地握了个手,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生似乎对他有些排斥。 也是这个时候,蒋末突然意识到似乎从刚刚打电话开始,何毅就沉默得有些不太正常。他朝身后看去,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蒋末…蒋末…” 刘雨舒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找什么呢?”刘雨舒又往那个方向看了好几眼,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蒋末垂下眼睛,轻声道:“没什么…”他心不在焉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像是有感应似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刘雨舒的信息。 -我没想到他会跟过来,你不介意他跟我们吧? -不介意。 回完这条短信蒋末便把手机调了静音,装进了口袋里。 看完短信,刘雨舒长舒一口气,表情又明朗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嗯。” 何毅站在卫生间门口吸一根烟,手里空了的白色烟盒因为太多次的摩擦早已变得破旧不堪,从蒋末那里拿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五支,现在他手上的,是最后一支。他垂着眼睛吸完最后一口,然后走到垃圾桶旁边将烟头按灭,抿着唇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将那个烟盒装回了上衣口袋里。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短信和来电提醒。 也对,本来开始就不想跟他一起来,又怎么会在意他去哪儿。 往出口走的时候,与他擦身而过的人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帅哥,等一下。”等到他回过身来,对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啊。” 何毅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那天晚上酒吧里的那个男人,对方将头发剪短了,穿的也比较休闲,少了夜场灯光的滤镜,看上去年龄倒也没有多大。 见何毅不说话,他挑了挑眉,“怎么了,不记得我了?” 何毅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记得。” “后来怎么也不联系我啊。”男人察觉出他的冷淡,语气变得有些委屈,“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工作有些忙。” “好吧,原谅你了。”男人也不恼,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你一个人来爬山?要不要搭个伴?” 何毅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问:“这里有几条上山的路?” 男人愣了一下,“一条啊,这就是座小山,怎么了?” “没什么。”何毅摇摇头,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露出一个笑来, “走吧。” “啊?”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被他的笑给迷到了,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说搭个伴吗?赶紧走吧。” 男人赶紧跟上他,“哦哦…等我…” 他们几乎是一口气登到了半山腰,何毅终于停住了脚步,男人脚步发软地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走…走那么…快干嘛…”他一手搭在何毅的胳膊上,借力站着,“我不行了…必须得歇会儿…” 何毅没理会他,眼神定定落在前方那几个人身上,他们应该是停下来休息,女孩拿着张纸帮喝水的男生擦了擦汗。 他一直没问过蒋末约的是什么朋友,直到之前从对方手机屏幕上看到那个名字。 这个女孩他还记得,从那次带蒋末一起去刘奶奶家吃饭开始,他就知道她对蒋末是有好感的。包括现在,她看向蒋末的眼睛里依然像藏了一团火焰,明亮又炽烈。 他不知道蒋末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对她又是什么感情。他只知道,在他找蒋末找到几乎绝望的那段日子里,这两个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保持着联系。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找蒋末,但刘雨舒一点风声都没有向他透露过。 他承认,他嫉妒,他不甘,心中猛烈燃起的那一把火像是要把他吞噬了,让他无法再保持理智。 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确定蒋末的心意。 何毅走过去,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好巧啊。” 第60章 见到来人,刚刚还在笑着的女孩表情一下子变了,虽然对方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视线便移到蒋末身上,但这种氛围让她觉得更加难受,甚至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蒋末从来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还有许多年前那个潮湿漆黑的巷子,无意之中窥探到的秘密,全都在这一刻叫嚣着翻涌上来,重见天日,让她无所适从。 “不是说了歇一会儿,你怎么…”身后男人一脸不满地跟上来,顺势将手搭在了何毅肩膀上,抬头恰巧对上蒋末的视线,他抱怨的话一下子卡了壳,“哎…” 那个酒吧蒋末本来就没去过几次,更别提男人现在还剪了头发换了个大相径庭的造型,他此刻压根没认出来,只以为对方是何毅的朋友,礼貌性地朝他颔了颔首。 察觉到对方眼里的陌生和冷淡,男人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也不再自讨没趣,干脆地闭上了嘴巴。 等了一会儿,见何毅没有跟他介绍这个人的意思,蒋末低头将矿泉水瓶的盖子拧好,看向刘雨舒,问:“休息好了吗?” “啊?”刘雨舒表情复杂地盯着蒋末,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现在回过神来,根本没听清楚他在问什么。 “休息好了吗?”蒋末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好了的话我们就继续上山吧。” “啊…好了…” 一直到离开,蒋末都没跟何毅说一句话。 反倒是刘雨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回过头来看了他好几眼。 等到那三人走出几米远,男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毅打断了,他紧紧盯着最左边那个背影,沉声道:“我们也走吧。” 之后两队人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刘雨舒是第一个发现的,回过头来,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蒋末一眼,见对方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才微微放下心来。 就算他们有过什么,那些事情也都过去了。她不想再让蒋末受何毅的影响。 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张玦突然说了一句,“他们还在后面跟着。” 刘雨舒面色一僵,她迅速看了一眼蒋末的反应,然后开玩笑似地说:“看你这话说的,上山就这一条路,我们前面还都是人呢。我们要紧跟前人的步伐,一路向前。” 蒋末给面子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越来越短的缘故,身后两个人的交谈声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那你以后就准备一直留在这儿了?” 何毅声音淡淡的,“看情况吧。” 男人嗤笑一声,朝前面扬了扬下巴,“什么看情况,是看人吧。” “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你可真是…”男人撇了撇嘴,“那我呢,真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蒋末!” 年代久远的石台阶已经不平了,蒋末一脚没踏稳,身体失衡向前栽去,幸好他反应够快,用手撑住了上面那几级台阶,才总算是有惊无险,没有滚下去。 刘雨舒吓得要命,连忙弯下腰去扶他,但后面连跨了几级台阶冲上来的人比她更快一步。 一阵微凉的风,蒋末几乎整个人被人从身后搂进了怀里,紧紧相贴的地方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得他后背发麻,大脑也有些空白。 何毅握着蒋末的两只手不敢用力,掌心泛红的血丝看得他直皱眉,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将上面嵌着的细小沙粒拂开,又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但被长袖长裤遮住的部位又哪能看得出来到底有没有受伤,“疼吗?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灼热的吐息洒在耳侧,蒋末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事,我自己站着就好。” 刚刚大部分力都被何毅分担,待他站好,一阵尖锐的痛才后知后觉地从一侧的脚踝蔓延开来,蒋末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额头也瞬间攀附上一层冷汗。 见状何毅赶紧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怎么了,是不是脚受伤了?” “嗯…应该是扭到了。”这一下痛得厉害,蒋末深呼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脱下自己的背包,顺手递给站在一旁的刘雨舒,“我包里有红花油,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哦…好…”张玦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刘雨舒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接过那个包,低头翻找起来。 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何毅怕他再被人撞到,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问:“我先带你去那边的树下坐着好不好?” “好,谢…”道谢的话还没说完,蒋末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失重的感觉使他条件反射搂住何毅的脖子,整具身体僵硬得要命。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抱着的确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他没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我还能…自己走… 何毅低头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这样比较快。” 好在那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被放在一颗大树下面的时候,蒋末终于偷偷呼了口气。 跟过来的刘雨舒一手提着书包,一只手里紧紧握着那瓶红花油,表情复杂地看着蒋末。 “给我吧。”何毅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 视线被阻隔,刘雨舒与他对视一眼,拿着红花油的手却往背后缩了缩,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坚定的,抗拒的姿态,“不用了。” 何毅目光沉了沉,看着她绕过自己朝蒋末走去,又在对方身边蹲了下来。 “怎么了?”蒋末看着女孩突然泛红的眼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温柔安慰道:“我没事。” 刘雨舒狼狈避开他的视线,打开红花油的盖子,“我帮你涂药。” “…”似乎感受到什么,蒋末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何毅意味不明的视线,等回过神来时,刘雨舒的手已经快握住他的脚踝,他尴尬地缩了下腿,又不小心牵扯到伤处,痛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自己来吧…” 刘雨舒也不坚持,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瓶子交给他。 何毅来到蒋末身边,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你这么涂根本不管事。” 蒋末怕疼,只用手心在脚踝周围涂了薄薄的一层,就停下了动作,刚涂完时风一吹凉丝丝的,但很快就干了,伤痛丝毫没有缓解。见他不说话,何毅无奈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你这样子肯定也没法上山了。” “嗯,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蒋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刘雨舒,笑着说:“你们先上去吧,估计你们下来的时候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一起下山。” 刘雨舒担忧道:“我们现在就下去,我跟张玦两个人扶着你…” 红花油在脚踝周围形成一层干涸的黄渍,与青红混杂在一起,使那伤异常醒目,何毅握住蒋末的手,命令的语气,脸上却是与之不相符的恳求神情,“我背你下去。” 第61章 爱了眼前的人那么久,蒋末差一点就要在这样的眼神里丢盔弃甲。倘若是从前的那些日子,就算他此刻是要他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已经得到一次惨烈的教训,他时时刻刻都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再被迷惑。 何毅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他停留。 眼前的氛围实在太过古怪,刘雨舒有点急了,她扭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咬了咬唇道:“我…我可以跟张玦商量让他背你下去…” 张玦无所谓地推了下眼镜,没有反驳。 一直在看戏的男人也从何毅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说:“我看干脆我们三个轮流背你下去算了。” 蒋末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冷静地移开视线,答:“好。”他很清楚,拒绝只会给人添更多的麻烦。顿了几秒,他又看向刘雨舒,温声安抚道:“都到这里了,你们还是先上去吧,别留遗憾。就麻烦他们两个送我就好了。” 刘雨舒抿着唇不说话,眼睛眨啊眨地像是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蒋末心里觉得愧疚,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好吗?如果你想,下次我再陪你来一次。” 下次一定要说清楚,他想。他不是没有猜测过刘雨舒对他有朋友之外的感情,但女孩没有表示,他总不可能直接问出来让人尴尬。 但现在看来,尴尬一时总比在他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要好的多。 他不值得。 与他对视良久,女孩终于松了口,小声答:“好,都听你的。” 蒋末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真心实意的笑容。看着刘雨舒和张玦一起离开后,他才转头看向一直蹲在自己身边的人,却发现对方正望着他发呆。 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何毅回过神来,微微绷直了脊背,像是等着他开口。 蒋末随手把药装进背包里,然后朝他伸出一只胳膊,“不是要背我下去吗?走吧。” 何毅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稳稳当当将他背到了背上。 说是两人轮换着背,实际上一直快到山下都是何毅在背他,每次男人提出换他来,都被何毅以更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中途休息了几次,但每次时间都不长,这么长一段山路走下来,饶是何毅体力再好,腿也开始打颤,呼吸也愈发地不平稳起来。 蒋末趴在何毅肩头,能清楚地看见对方下巴上的汗滴和那不断滚动着的喉结。他有些不太明白何毅这么坚持的意义,轻声道:“休息一下吧…” 呼吸交缠,何毅撑着他大腿的手紧了紧,“好…” 蒋末被放到路边的长椅上,何毅在他脚边蹲下来,卷起一边裤腿检查他的伤势,清瘦的脚踝肿了一圈,只是这么看倒是没有变严重的趋势,“怎么样,觉得好点了吗?” “嗯,好些了。”蒋末这么回答,下一秒就被轻微的触碰刺激地狠狠缩了缩脚踝。 何毅无措地收回手,“对不起…” “不用。”蒋末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又不关你的事。” 气氛沉闷下来,何毅帮他放下裤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从旁边的摊上买了两瓶水回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瓶,“喝点水吧。” “谢谢。”蒋末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愣了一下,“你不喝吗?” “不好拿。”男人坐到何毅的另一边,“待会儿就着你们的瓶子喝一口,反正大家都是男的,怕什么。” 蒋末没接话茬,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合着根本就没认出来,男人腹诽道,但他面上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跟我搭讪。” 蒋末还要说话,何毅突然弯着腰咳嗽了一声,挡住了两个人交流的视线,他把拧开盖子还未动过的那瓶矿泉水递给男人,“喝吧。” 男人受宠若惊地接过水,“谢谢。” 蒋末移开视线,仰着头喝了几口水,没再说话。直到手里的瓶子突然被人抽走,他转头便看到始作俑者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看完一切的男人这才明白过来何毅的意图,他无语地撇了撇嘴,打消了递瓶子的念头, 光看那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戏了。到了山下,男人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钻进出租车之前,他颇幼稚地,坏心思地朝何毅挤了挤眼睛,“下次再约。” 何毅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了蒋末一眼。但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心头笼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他先带蒋末去了就近的医院,医生的检查结果是没什么大碍,何毅总算松了口气,拿着单据去交钱。 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蒋末冷敷,他的腿平放着,裤腿被挽到膝盖,露出纤长漂亮的小腿。只不过在脚踝往上七八公分处,多了一道浅色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腿窝。 何毅呼吸一滞,几乎是立马想到这道伤的由来。后面医生说的什么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了,视野中的那道疤像化作一道细线,将他整个人紧紧缠绕起来,又酸又麻的感觉流淌在皮肤指尖,不断提醒着他之前对蒋末做过的事。 一直到进了蒋末的家门,何毅都还有些心神不宁,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沙发上,蹲在对方身边沉默不言。 蒋末早就发现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何毅下定决心似的,颤抖着手撩起了他的裤腿,露出了那道浅色的疤痕。 蒋末以为他要看自己的伤,没有躲避,“已经好多了。” 像对待易碎的艺术品,何毅轻得不能再轻地用指腹滑过那道伤痕,然后抬眼认真地看着他问:“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吗?” “…”纤长的小腿随着对方的动作颤了颤,沉默几秒,蒋末点了点头。 何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握住他的小腿,低头在那道疤痕上印上了一个吻。 蒋末愣愣地望着他的发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秒,何毅倾身朝他靠过来,呼吸颤抖地,动作轻柔地含住了他的嘴唇,舔舐几下,然后退开一点距离,哑声道:“末末,别放弃我,好吗?” 第62章 何毅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蒋末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真切看到的往往要比想象的画面更具有冲击力。 他从未见过何毅这副样子,脆弱的,落寞的,整个人仿佛要消逝在那片阴影里一般,难过地望着他。 蒋末的心脏都跟着那个眼神狠狠揪作一团,“你…”他有些慌乱地抬起手来,想要抹去何毅脸上的泪,“别哭…” 柔软的指尖在触碰到对方脸颊的那一刻就被握住了,十指交缠,何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末末…” 太近了,两个人几乎要鼻尖贴着鼻尖,蒋末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 刚发出的单音节被一个吻堵了回去,与刚刚相比,这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刚开始是试探,若即若离的啄吻,见蒋末并不抗拒,何毅才温柔扣住他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撬开了他的牙关,唇舌相缠,将这个吻变得湿漉漉的。 蒋末没有闭眼,这个距离,男人锋利眉眼之间的戾气都减少了几分。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但心底竟然没有对比时发生的事产生一丝一毫的抵触情绪。 何毅察觉到蒋末的不专心,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低声诱哄:“闭眼。” 蒋末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他很快便做出选择,闭上眼睛,仰着头回应起这个吻来。 何毅先是一愣,随即怕对方后悔似的,将他的手握的更紧,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事态到后面就有些失控了。 蒋末的上衣已经乱得不成样子,露出大片单薄莹白的皮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形成美好的弧度。 何毅呼吸也变得愈发粗重起来,潮湿的舔吻顺着蒋末的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他柔软的小腹。 蒋末被那滚烫的呼吸烫得一抖,漂亮的眸子里迅速泛起莹润的水光,他半撑起身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察觉到蒋末的目光,何毅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落下一个轻吻,一手扯开了他的运动裤系带。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蒋末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语气急促地叫了他一声,“何毅!” 裤子连同内裤一同被扯下来,微凉的空气里,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迅速拿起一边的外套挡在身下,艰难地开口:“何毅,我…我现在只是…只是单纯地想跟你上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所以你没必要这样做…” 何毅半跪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我是自愿的…” “…” 手里抓着的外套被一寸一寸抽走,蒋末低头看着何毅张开薄唇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东西含进去,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震得他四肢发软,头晕目眩。 像是坐在过山车上。 沙发灰色的防尘罩被抓出很深的褶皱,他鼻尖渗出一层薄汗,呼吸也急促起来,吞吐舔舐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了,像是在耳边,惹得人面红耳赤。 快感来得迅猛又强烈,眼前的世界变成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光点,像是在距离太阳很近的地方,又像是遥远漆黑的深渊,他大口喘息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回不过神来。 何毅拿纸帮他把溅到皮肤上的液体擦干净,才凑过来吻他,在他耳边问:“舒服吗?” 眼前的人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哪里还看得出之前那副落寞模样。蒋末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何毅硬了,坚硬灼热的东西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他的大腿根,但对方只是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咬了下唇,为难地问:“你是想让我也帮你那样做吗?”除了这个,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何毅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这让他觉得欠了对方的。 何毅身体一僵,随即利落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认真地看着他道:“不是,做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 蒋末睫毛颤了颤,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何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抚上他的一边脸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说的喜欢不是在骗你。” 蒋末努力想要从对方神情里找出一丝破绽,但最后也只是徒劳。朦胧的灯光下,男人深邃的眉眼显得更加英俊,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何毅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虽然不好意思,蒋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腿脚不方便,两个人又刚刚做完亲密的事,帮一下好像也无可厚非。 况且,况且何毅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第63章 虽那么想,但真当两个人一起站到浴室里,蒋末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他现在几近浑身赤裸,而站在那里帮他调水温的人只是脱掉了上衣,露出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 他面色复杂地盯着何毅宽阔结实的背,没几秒,对方突然回过头来,他下意识想躲,又觉得这反应实在显得心虚,转而迎上对方的目光,语气生硬地问了一句:“干嘛?” 何毅有点想笑,但又怕把人惹毛,低下头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边朝他走过去边答:“水好了…” 蒋末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配合地扶住对方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挪到花洒下面。 水温刚好合适,他抬手抹掉溅到脸上的水珠,尽量让自己忽视旁边那道视线,往墙壁内侧的方向转了转,背对着何毅,动作僵硬地冲起澡来。 相比之下何毅倒显得坦荡,站在那里没动,从身后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太瘦了。 形状漂亮的肩胛骨像是要把那层单薄白皙的皮肤撑破一般,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形成一个明显的凸起,顺着脊椎一路往下,是恨不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细窄腰肢和又长又直的两条腿。 除了身高,这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量,反倒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纤细和漂亮。 蒋末偏了偏头,何毅便察觉到他的意图,迅速走到架子边,拿起沐浴露递给他。 蒋末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离得近了,何毅更加清晰地看到那两扇骨骼的轮廓,他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在那上面碰了碰,皱着眉问:“你平时都不吃饭吗?” 蒋末倒沐浴露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向前倾了倾身子避开他的触碰,答非所问道:“你再往这边站一点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 低头一看身上的裤子果然已经淋湿了大半,何毅往后退了一步,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事,反正待会儿要换。” 蒋末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沐浴露瓶子递还给他,没再说话。 脚受伤的地方不宜长时间沾水,再加上这种氛围实在过于尴尬,蒋末也干脆放弃了洗头的念头,草草抹完沐浴露又迅速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就关掉了花洒。 何毅体贴地为他送上早就准备好的浴巾,鼻腔间弥漫开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眯着眼睛盯着眼前人还在滴水的发梢,问:“直接回卧室还是我先帮你去拿睡衣?” 蒋末已经用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直接回卧室吧…” 何毅半扶半抱带蒋末回到了卧室,让他坐在床上,便克制地退开一些距离,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睡衣在哪里?我帮你拿。” 蒋末指指墙边的白色柜子,“从下往上第二层的左边。”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浴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等一下!” 此时何毅已经打开了柜子,转过头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他手上动作没停,蒋末眼睁睁看着他将最上面那套睡衣拿了出来,然后露出里侧的一角白色。 蒋末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现在他只期望何毅没注意到那件衣服,或者已经忘了它的来历。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何毅非但看到了,还将那件衣服拿了出来。 那件白色的裙子在灯光下被展开,露出层层叠叠的花纹,一如既往的优雅漂亮。 蒋末缓慢眨了下眼睛,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何毅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手里那条裙子,呼吸都慢了下来,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些痛苦却又美妙至极的记忆像汹涌的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中,令他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没想到蒋末还会留着它。 他深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蒋末,“末末…” 蒋末攥紧手指,抗拒地别过头,“我累了,不想谈这些事,把睡衣给我。” 何毅抿了下唇,也不逼他,沉默地把手上的睡衣递给他,然后将那件裙子叠了起来,放回原处。 蒋末手里拿着睡衣,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动。 何毅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走出了卧室,又很快回来,手上提着装药的透明袋子。 他在蒋末脚边蹲下来,握着对方的小腿让他把脚踩在自己膝盖上,“睡前帮你上点药。” 两人对视了一眼,蒋末没有拒绝,任由他用沾了药水的棉签擦上自己的脚踝。何毅动作称得上温柔,冰冰凉凉的药水沁入皮肤,他没怎么感觉到痛上药便结束了。 “好了。”何毅把药和棉签都收好,哑着嗓子道:“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 等蒋末意识到这句话哪里不对时何毅都已经进了浴室,不过他也懒得再跟对方计较这些,换完睡衣便关灯在床上躺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一边的床垫突然微微塌陷下去一块,隔着一层被子,何毅从身后抱住了他,潮湿中带着清冽的气息一股脑儿地将他包裹起来。 蒋末刚动一下,何毅的手臂就收的更紧了,语气里带着些恳求,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动,就抱一会儿。” “…” 黑暗里,蒋末望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有些出神,没再挣扎。 静谧的室内只剩下两种不同频率的呼吸声,暖烘烘的,安全的环境里,蒋末竟然渐渐有了困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他不满地问了一句:“你还要抱多久。”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得到对方回应,因为他睡着了。 看着蒋末安静乖巧的睡颜,何毅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了,一颗心鼓鼓胀胀的。 几秒后何毅低头在他耳边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64章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横在胸前的手臂,蒋末有一瞬间的迷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何毅将他抱得很紧,甚至勒得他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他试图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出来,但刚挪出去一点,男人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散乱的发丝扎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蒋末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根本就是醒着的,他深呼一口气,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何毅…” 但被叫到的人没什么反应,耳畔的呼吸声也均匀平稳,俨然是一副熟睡中的样子。 他费力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许是闭着眼睛的缘故,男人英俊的眉眼之间不见了平时的攻击性,反而生出几分缱绻的温柔来。 蒋末缓慢眨了下眼睛,回过头来,其实天还很早,他却一点儿困意都没了。 何毅,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房间陡然升腾起的酸胀感清晰地告诉他,即使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是在为这个男人心动。 他知道或许何毅对他说的喜欢都是真的,但他早已过了那个因为一份心动而不顾一切的年纪,甚至已经不再渴望拥有一份爱情。 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不堪,患得患失。 他讨厌那样的自己。 所以该如何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之前那个轻飘飘的一月之约在他看来更像个玩笑,而感情本身是一件认真严肃的事情,应该慎重对待。 他胆怯,自私,所以不敢让自己再陷入一段爱情里,但何毅不是,他对他有期望,如果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对对方来说根本就是不公平的。 正盯着那扇雾白的窗户发呆,身后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蒋末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迅速闭上了眼睛装睡。 搭在枕头上的手先被握住了,应该是在确认他有没有醒,他能感觉到何毅撑起了半边身子,凑到他脸前看他。 生怕露出什么破绽,他刻意放缓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但他不知道对方早已经识破了他这“高明”的装睡技巧。 呼吸渐渐近了,片刻后,嘴角的位置落下一个柔软的吻,他听到何毅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早…” 紧闭的眼皮轻轻颤了颤,蒋末没有睁眼,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毅。 何毅也不拆穿他,保持那个姿势待了一会儿,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一下子远了,蒋末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一边小腿就被人握在了手里,挑逗似的,温热的手指顺着腿窝一直滑到脚踝上方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 蒋末头皮一麻,再也没办法气定神闲地装睡下去,他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皱着眉睁开眼睛,不满地说了一句:“你干嘛?” “吵醒你了?”何毅神色有些无辜,“看看你脚上的伤好点没有。” 蒋末被他噎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何毅低头细细观察了一下,脚踝的位置依然有些肿,泛着青红,看上去有些骇人,“还疼不疼?” 但其实扭伤并没有看到的那么严重,过了一晚上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蒋末摇了摇头,“没事了…”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气氛不知怎么地变得有些暧昧,等察觉到危险时,蒋末已经被人倾身压到了身下。 咚,咚,咚… 不同频率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蒋末清晰在何毅沉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但就在何毅要吻下来的时候,他别过了头,“何毅…” 期待的吻落了个空,何毅闭了闭眼睛,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蒋末艰涩地开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何毅眼皮一跳,心头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那么我向你道歉,还有那一个月的约定…” “末末…”何毅迅速而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捏着他的下巴使他看向自己,温柔又强势地问:“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沉默了几秒,蒋末闭了闭眼睛,“对,我喜欢你…可那又怎么样呢…” “够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何毅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声音有些发颤,“我没有要逼你跟我在一起,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把我当成邻居,朋友,情人…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为什么?”蒋末眼圈有些泛红,“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非得是我…” 何毅深深地望着他,“我说过了,因为我爱你蒋末。” 蒋末深吸一口气,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何毅,如果你能早点喜欢我就好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何毅…” 何毅心脏瞬间泛起尖锐的疼痛,他抱紧了蒋末,“我知道,是我错了…别怕…” “何毅…”蒋末闭着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抽噎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但何毅还是听懂了,他轻声答:“末末,我知道…” 蒋末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嘴唇贴上了他的,与他接了个不怎么温柔的吻,然后推开他下了床。 何毅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低着头笑了一声,然后也跟着下了床。 蒋末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何毅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不用猜他都知道对方做的是什么,因为冰箱里就只剩下了几个鸡蛋。平时工作忙,家里几乎不怎么开火,他也就没储蓄东西的习惯。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何毅端了两个煎鸡蛋过来,解释道:“冰箱里就只找到这个…” 蒋末接过其中一个盘子,“嗯。”察觉到何毅的目光,他看了对方一眼,“怎么了?” “待会儿一起去趟超市吧…” 还没等蒋末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65章 何毅顺着蒋末的视线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我去开…”像是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似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又急又重。他加快脚步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 门外女人正欲敲门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他吓到了,她仓皇地后退一步。 看着眼前的人,何毅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蒋慧欣,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蒋慧欣的惊讶一点都不比他少,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一边歪着头朝里面看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末末呢…” 何毅没有回答,他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挡住她的视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可能是看他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也没让人进来,这时屋内传来蒋末的声音,“谁啊?” 何毅回头看了一眼,他很确定,从餐桌的角度,看不到门口这边的情形。在蒋慧欣出声之前,他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将人控制住了,然后若无其事地答:“没谁,就一个推销的…” “呜…呜…”蒋慧欣摸不清他的意图,睁大眼睛瞪着他,拼命地挣扎着,却被人一把拖出了门外,她听到何毅温柔的声音,“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待会儿过来找你…” 那扇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感到些恐惧,何毅手劲儿很大,从背后捂着她的口鼻,半拖半拽地带着她朝另一个房间走过去。她虽不认为何毅真会将她怎么样,但那种疼痛的,几近窒息的感觉还是让她条件反射地要逃。 不过挣扎也只是白费力气,最后她还是被推进了隔壁的房间,直到关上门,何毅才终于松开了她。 蒋慧欣狼狈地打了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上,她扶着柜子堪堪站稳身体,恼怒地回过头去,“何毅,你是不是疯了!” 何毅环着手臂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蒋慧欣愣了愣,然后从容地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管吧?” “我有说过要管你的事吗?”何毅脸色阴沉下来,朝她逼近一步,“我是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蒋慧欣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上神色变了又变,“你这是在质问我?” 何毅紧抿薄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毅…”蒋慧欣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伤心无辜的神情,“末末是我的儿子,我来看看他都不行吗?”见对方神情似乎有些松动,她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靠近他,“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坏的人吗?” “够了!”何毅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他失望地看着她,厌恶道:“别再玩这种把戏!” 被拂了面子,蒋慧欣不怒反笑,讥讽道:“何毅,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何毅站直身体,也跟着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你怎么看我吗?” 蒋慧欣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她咬着唇看了何毅一眼,迈开步子想要离开,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让开!” 何毅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管你这次来找末末到底有什么目的,以后别在出现在他面前。”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蒋慧欣推了他一把,试图直接出去,“再怎么样我也是蒋末的亲生母亲,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见他,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也知道你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你给过他一点爱吗?他有多在乎你,从你那里受到的伤害就有多深。”何毅握紧了拳头,阴翳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那许盛㟶呢?” 蒋慧欣脸色白了白,“你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许盛㟶的妻子,哦不,现在应该是前妻了,跟我一样,也姓何。”何毅轻轻笑了一声,“你觉得许盛㟶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官,身上会一点把柄都没有吗?” 蒋慧欣勉强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尽管试试。”何毅让到一边,给她打开了门,“你可以现在去敲蒋末的门,看看明天许盛㟶的仕途到底会不会受影响。” 蒋慧欣犹豫地看了他一眼,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 “其实以你的能力,没有蒋末抓住许盛㟶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不是吗?” 何毅送蒋慧欣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之际,女人突然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轻声道:“你怎么就笃定我对蒋末没有一点感情呢?” 电梯门缓缓合上,何毅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只是他不希望蒋末再因为不确定因素受到一点伤害。换完衣服,他坐在沙发上抽完了一根烟才去敲响了蒋末的家门。 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蒋末穿着一身蓝色的睡衣,头发柔顺,安静地站在门内。看着眼前的人,何毅心中那些烦躁都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消散不见了,动作比思想更快一步,他抬手将人抱进了怀里,埋着头贪恋地吸了一口气,“末末…” “还没关门…”蒋末被他的热情弄的有些猝不及防,他朝楼道里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没有把人推开,呼吸间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他皱了皱鼻子,“你抽烟了?” “嗯,抽了一根。”何毅放开他,低头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怎么了,很难闻吗?” “也不是…”蒋末将他往里拉了拉,关上门,“先进来吧。” 第66章 见何毅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蒋末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嗯。”何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故意逗他,“下巴上有牙膏。” 蒋末以为是自己早上刷牙时不小心蹭上的,信以为真地拿手指去摸,“是这边吗?” 心口的位置像被谁轻轻柔柔戳了一下,某个不知名的物种终于撑破那层阻碍,绽了开来。何毅已经太久没在蒋末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不加掩饰的信任和略显笨拙的天真。 “不是…”何毅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那一小片皮肤在不断的擦拭下已经有些泛红了,他喉头滚动一下,不露声色地设下陷阱,“你头仰起来些,我帮你擦。” 蒋末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嘴唇便印上一个轻吻。两个人都没有闭眼,对上何毅含着笑意的眼神,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都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像一根木头一样,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撬开他的牙关,野蛮地在他口腔里扫荡一圈。 何毅觉得好笑,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绕到他的颈后,迫使他贴近自己,“想什么呢?”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蒋末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大片的红一直蔓延到裸露在外侧的锁骨,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没什么…”好再何毅没有再为难他,揉了揉他的头发便将他放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看着蒋末在沙发上坐好后何毅才回到餐桌旁将早已冷了的煎蛋吃完。 从厨房洗完碗出来的时候,蒋末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神色语气都难得地严肃。何毅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蒋末一边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一边对电话里的人道:“好,好…那我现在过去。”挂了电话,他有些为难地看着何毅,“公司有点事,要过去一趟,可能去不了超市了…” 闻言何毅皱了皱眉,其实顾忌到蒋末的脚,他本来就已经打消了一起去超市的念头,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对方拖着伤脚去加班,“你的脚…” “已经没事了。”怕他不信,蒋末还特意转了转脚踝,“只要不过度用力就没事。” 何毅依然不太放心,跟他确定:“必须今天去吗?” 蒋末点点头,“嗯。” “那我送你过去。” 蒋末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好。”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到立冬,室外气温很低,天边还飘着零星的雨丝,不至于打湿衣服,但地面还是变得湿湿滑滑的,路上便有些堵车。 出门的时候被何毅盯着穿了很多层衣服,车里又开了暖气,蒋末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些热了,他摘下围巾,又去拉外套拉链,这时何毅突然朝他看了过来。他动作一顿,最后还是没有理会对方的目光,硬着头皮将拉链拉开了,不过没有将外套脱下来。 何毅倒是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出租车在临近公司的路口停了下来,何毅付完钱,将打算下车的人一把拽了回来。 蒋末下意识看了前排的司机一眼,对方正在刷手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他朝何毅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干嘛?” “衣服穿好。”虽是提醒的话,但实际上何毅已经凑过去帮他拉上拉链,还要帮他带围巾的时候,蒋末躲了一下,“我自己来…” 见他们还没有下车,前排的司机顺着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蒋末脸一下子涨红了,羞恼地瞪了何毅一眼。 何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边答“没事”一边替蒋末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 待何毅终于放开他,蒋末埋着头逃也似的下了车,自顾自地朝公司走过去。 何毅很快从后面跟上来,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不等我?” 蒋末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语气说不上来的别扭,“你还跟上来干嘛,我到了。”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偏过头去看他的表情,“怎么了,生气了?” “生什么气…”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何毅哄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放软了声音,“我送你上去好不好?” 蒋末把围巾向上拉了拉,闷声道:“别来这一套…” 周末的写字楼不像以往人那么多,两人很快就等到了电梯,按下数字“18”,蒋末站在角落里等着电梯门合上。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何毅无奈地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还生气呢?” 没等蒋末回应,这时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又突然打开了,门外的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蒋末强壮镇定地抽出自己的手,提醒道:“怎么了,不进来吗?” “哦…”梁笑好奇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游移了一圈,这才进了电梯,笑着跟蒋末打了招呼,“蒋经理早…” 蒋末也扯出一个笑,“早。” 何毅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凶,一向自来熟的梁笑也没敢跟他打招呼,但抵不过好奇心,时不时偷偷打量他一眼,再看看蒋末。 明明电梯这么大,那两人却偏偏肩膀挨着肩膀,不过站在一起的时候可真养眼。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猜测着两个人的关系。 数不清是第几次偷看的时候,终于被抓了包,直直对上何毅有些冷淡的目光,她紧张得要命,不知道该兀自移开视线还是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对方对她笑了一下。 梁笑脸颊一热,心脏也跟着砰砰跳了两下,犹豫几秒,她大着胆子开口,“你是蒋经理的朋友吗?” 何毅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确认什么,他先是偏头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蒋末也恰好正望向他,两人对视一眼,他露出一个笑容,答:“也可以这么说。” 梁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想说些什么,“叮”地一声,18楼到了。 第67章 公司里已经来了四五个人,大家都在埋着头做自己的事,氛围严肃,异常安静。 靠近门口的眼镜男先注意到他们,他小声喊了蒋末一声,“蒋经理,李总说等你来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蒋末点头应了下来,然后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何毅,“估计要很久,你先回去吧。” 何毅当然不会错过眼镜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同情,闻言他收回视线,敛去了眼底的探究,“嗯,你去忙。” 待蒋末进了办公室,梁笑内心的天人交战也终于结束了,她清清嗓子,笑着跟何毅道别,“那我也先进去了。” 这时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拍到桌子上的声音,外间的人纷纷抬起头来朝那扇棕色的门看去,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迅速低下头去,敲电脑的敲电脑,看文件的看文件。 何毅目光沉了沉,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叫住了梁笑,“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梁笑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看男人认真的神色,她也知道对方是真的在邀请她,但是… 像是看出她的顾虑,何毅又道:“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梁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看里面的同事,终于下定了决心,“好。” 办公室里,蒋末垂着头拿过那份文件,认真翻看了几页。 被称作李总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椅上,面相精明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怒气,“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数据的失误会给我们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 问题出在一份分析表上,因为估值数据的错误,致使公司与一个大单子失之交臂。虽然那份表格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但此次失误与他也脱不了关系,甚至他要负主要责任。 蒋末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解决办法一边道歉,“对不起…我…”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李总粗暴打断了他的话,不留情面地吼:“你已经工作四年了,四年!为什么还能在这种事情上出差错。” 蒋末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一单不只对公司重要,对李总也同样重要,不久之后就是绩效考核,如果没有出现失误,对方升职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总却并没有因为他不吭声就放过他,反而越说越气,也愈发口无遮拦起来,“靠关系进公司就算了,我怎么也想不通王总为什么还会妥协提拔你做经理,你去看看坐你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高学历高文凭!” 蒋末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望着他冷声问:“您说清楚,我靠什么关系了?”被许劲远带到s市后,他迫切地想要独立,为了养活自己加上还许劲远的医药费,所以他第一年干的都是端盘子、销售员这一类的工作。后面跟许劲远关系缓和了,他才听从对方的建议,想着换一种生活方式。上学时他就对金融财经类的新闻很感兴趣,于是他买了相关书籍回来啃,刷网上的视频,近半年的时间便掌握了基础知识,甚至还考下了一个会计资格证。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成绩使他飘飘然了,他当即就兴冲冲地找了一些小型公司投简历,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那段时间他把自己折腾得有些憔悴,许劲远自然也看出来了,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去他的公司,其实对方之前不是没有提过,但少年人可笑的自尊不允许他依附他人生活,他再次拒绝了。 当时许劲远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平板电脑看了看,又教他改了简历。 其实他当时已经不报希望了,但还是把剩下的几个公司投完了。结果过了几天,还真有一家公司让他去面试。 就是他现在待的这家。 当时他只以为是许劲远改的简历有效,他幸运,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对方那时候帮他通了关系。 所以高中学历的他能进这家金融公司,能刚一进公司就做成一笔大单子,顺顺利利地结束实习期。 李总皱了皱眉,“我说错了吗?要不然你还能是怎么进这个公司的?你们组新进的那个小梁,哪个学校毕业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是。”蒋末挺直了脊背,不躲不闪地看着他,“就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除了这一次我在工作上有过什么失误吗?至于经理,这个也是按业绩考核来提拔的吧,跟我怎么进来的有什么关系吗?我记得那时候您也在场吧,李总。” 被当场驳了面子,李总气得脸都红了,“你…”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我已经会想出弥补这次失误的方案,到那个时候,您再来评判我到底是不是一直在靠关系在这个公司立足。” 到了咖啡厅,梁笑才知道所谓的“一起喝杯咖啡”是何毅给他们公司的人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察觉到她的目光,何毅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不是赶时间吗?” 付完款后两个人坐在一边的卡座上等,何毅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李总很凶吗?我看你们都挺怕他的。” 在公司楼下说老板坏话,梁笑心里还是有些负担的,生怕对方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她左右看了两眼,才低声答:“是有点儿…可能今天也是因为项目出了问题才这样…而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其实她还挺想找点话题跟何毅聊天的,但工作上的事情,说多了总归是不太好。 何毅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蒋经理跟李总关系一直不太好。” 何毅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是吗?我倒还没见蒋末跟谁关系不好过。” 看着他的笑容,梁笑脸颊逐渐染上一层红晕,为蒋末开脱,“蒋经理人是很好啦,主要是李总一直不太喜欢他。听说是嫌蒋经理的学历太低。”她小声嘟囔道:“老古板,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这个…” 第68章 出了办公室,见大家几乎同时朝他看过来,蒋末才迟钝地觉出氛围似乎有些微妙。迟疑几秒,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然后朝自己的办公桌走过去。 刚坐下,隔壁的小李就一脸愧疚地探过头来,“蒋经理,对不起…” “没事。”蒋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语气难得有些严肃,“第一次我还可以跟你说没事,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好吗?” 平日里蒋末待人和善,很好说话,很多时候几乎要让人忘了他是上司,猛然见他冷脸,小李着实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蒋末缓和了语气,“算了,也别太自责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又跟对方交代了工作任务,他转过来开电脑,才发现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杯身上还贴了一张便利贴,用黑色的水笔写着: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末尾处跟了个丑丑的笑脸。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蒋末极轻地笑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想着跟那个人说些什么,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几次下来他都觉得自己矫情,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发,把手机放在一边,投入了工作。 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华灯初上,空中散着雾白的水汽,街角巷口是裹得严实的行人,这座城市反而变得热闹起来。 经过多方的协商配合,解决的方案也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只等着约定的时间去跟客户见一面,看最终到底能不能敲定下来。 因为要去出差,李总下午的时候就离开了公司,蒋末便把相关文件整理了一份,发到了他的邮箱。 眼看加班终于可以结束了,各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大家纷纷提议一起出去聚餐,又在吃什么上争执不下。 最后话题突然被引到蒋末身上,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觉得还是应该让蒋经理决定,就当谢谢他请我们喝咖啡了。”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点头应和。 蒋末愣了一下,视线瞥到其他人桌子上那与他一模一样的咖啡纸杯才反应过来,何毅这是用他的名义请他们喝了咖啡。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没有痛感,却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神经,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着说:“还是你们定吧。” 最终敲定了一家川菜馆,就在公司楼下,走几步路就到的距离。蒋末发完一条消息,跟在他们后面进了电梯,梁笑站在他身边,眼神亮亮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蒋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梁笑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迅速朝旁边看了两眼,见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聊天,才凑近蒋末,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蒋经理…就是今天…你的那个朋友…有没有女朋友啊?” 闻言蒋末身体僵了一瞬,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沉默几秒,他把震了两下的手机装进兜里,站直身体看着她答:“有了。” “哦…”梁笑尴尬地笑了几声,脸涨得通红,“没事…我就…我就问问…” “嗯。” 这一群人年纪都不大,爱玩也会玩,吃了个五六分饱就放下筷子嚷嚷着要玩游戏,说要罚输了的人喝酒。 蒋末在这种事上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轮下来,喝得脑子都有些发晕。 桌上的菜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点的酒倒还剩几瓶,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借着出去上厕所买了单,回到包厢没坐几分钟他便提议道:“差不多散了吧,明天还要上班。” 没有人有异议。 其实公司聚餐一般都是AA制,但毕竟大家是因为他的失误才会过来加班,小李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请客,准备喊服务员来结账的时候,被蒋末拦了一下,“结过了。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家当然又是一顿彩虹屁,蒋末也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全然笑着接受。 直到出包厢的时候,小李从后面拉了他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他朝对方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知怎么的,大家今天晚上兴致异常高昂,蒋末酒劲儿有点上来了,心不在焉地听着,被问到了才会说两句。 出了餐厅门,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坛前面的男人,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 身边的人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是有人在问他怎么走,他视线没有从那边挪开,答:“有人来接我。” 匆匆跟他们道了别,蒋末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何毅身边,也不知是在这里等了多久,他袖口衣角都带着料峭的寒意。 “急什么?”何毅稳稳将他扶住,皱眉看了一眼他的脚,看不出什么来,又被他身上的酒味引得抬头看他,“喝酒了?” 蒋末只觉得脑袋更晕了,眼眶也被醉意蒸得有些泛红,“什么时候来的?” 何毅拉了一下他的围巾,沉声道:“刚来没一会儿。” 蒋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骗人,冷得要命。” “末末…”何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在脑子没有短路太久,在对方将手抽回去之前反手握了他的,放进自己口袋里,“那你帮我暖暖。” 蒋末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将手抽出来的意思。 就这么一直到了家里,两人相贴的手心都出了汗,也没有人先放开。 蒋末脚步都有些飘了,跟在何毅身边乖得要命,让他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何毅知道他是醉了,先带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撩起裤腿检查了一下他的脚伤,发现肿得好像更厉害了。 他拧紧了眉心,站起来想去拿药,蒋末却拽着他不让他走,于是他不得不重新坐下来,耐心地哄他:“我就去拿个药,十秒钟就回来。” 蒋末缓慢眨了眨眼睛,像是好好思考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放开他的手,“好吧,那我数到十你就要回来哦。” 第69章 何毅哑然失笑,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一般,应了一声:“好。” 蒋末却不再理他了,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卧室里取了药回来,何毅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距离近了,更显出一种不真实感,他试探性地叫了对方一声:“末末?” 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应答的时候,蒋末缓缓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闷闷地,像是不太高兴,“十二秒。” 灯下的人眸子湿润,眼角眉梢都染着一层俏丽的粉,看上去甜得要命,何毅喉头滚动一下,不合时宜想起在那间拥挤的杂货店里同对方分享过的那一支桃子棒冰,粉色冰凌在唇舌之间融化的味道。他眼神也不由自主落在蒋末浅色的唇上,像是看到什么心仪的猎物一般,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酒精作用下,蒋末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的靠近,不满地皱起眉头,“我在跟你说话。” 何毅低了低头,敛去眼底的神色,哑声道:“罚我吧。” 蒋末这才满意地笑了,大着舌头讲:“那就…那就罚你喝一杯。” “好…”何毅在他身边蹲下来,不顾他的闪躲握住了他的小腿,“帮你涂完药我就喝。” 伤处的确比早晨严重了,上药便会有些痛,醉了酒的人也不再克制着自己,不再像之前那么老实,觉得疼了就小猫似的哼哼两声,那声音像根羽毛似的钻进人耳朵里,挠得人心痒痒。何毅简直快要被他给逼疯了,握着他小腿的手用力了不少,呵斥道:“别动!” 蒋末果然不再乱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何毅才听到头顶的方向才传来一句,“干嘛这么凶啊…” 何毅心不可抑制地一软,他深呼一口气,仔仔细细地帮蒋末上完药,然后起身凑到对方身边,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问:“好了,我们现在去睡觉了好不好?” 蒋末摇了摇头,“不要…还没罚你喝酒…别以为我忘了…” 何毅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得不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了,“这下可以了吧?” 蒋末盯着他手中的玻璃杯看了一会儿,然后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点…” 何毅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便被蒋末搂住了脖子,然后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行…为了防止…防止你骗我…我得尝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柔软温热的唇便贴上了他的,探出的舌尖还煞有其事地在他唇缝间舔了舔。 那一瞬间何毅呼吸都要停了,如果不是知道蒋末醉了,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想勾引自己。呼吸间全是清浅的酒气,他仿佛也开始有些醉了。下面的东西已经完全抬了头,他极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尝出来了吗?” 吐息间热气全都喷洒在蒋末的颈侧,他被烫地躲了躲,才认真地点点头,“嗯,没骗我。” 何毅眸色暗了几分,盯着他问:“那现在可以去睡觉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直接将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报复性地在对方腰上捏了一把,才朝卧室走过去。 一直到被放到床上,蒋末依然搂着他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何毅双手撑在他身侧,俯身看着他,“看我干什么?” 蒋末诚实地回答:“你好看。”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末也跟着笑,答得迅速,“许劲远。” 何毅脸上的笑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了,像是三九月天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是冷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末,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蒋末又看了他几眼,醉眼迷离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声音糯糯的,像是在撒娇,“何毅…我知道你是何毅。” 何毅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双眼通红地盯着身下的人,像一只急于标记自己领地的狮子,他不再克制自己,掐着蒋末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喘息声,吮吸声和若有若无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暧昧的乐章。 蒋末眼角都被逼出泪来,眼尾通红地看着何毅,小声叫他的名字。 衣物零乱四散,何毅动作强势地将蒋末的手腕压制在头顶,然后俯身在对方身体上烙下一个个专属于他的湿漉漉的吻痕,如同暗夜里盛开的花朵一般,绮丽旖旎。 由于东西不齐全,怕弄伤蒋末,最后两人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何毅帮他弄出来之后,在他腿间快速冲撞十几下,低喘着发泄了出来。 醉酒加上过于疲惫,弄完蒋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何毅不忍心再折腾他,自己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又接了一盆热水回来给他擦了身体,换上一套新睡衣才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大概是所有宿醉人都会有的特征,蒋末第二天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然后就是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放大在眼前的这张俊脸,跟昨晚有关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几秒后,他又神色复杂地闭上了眼睛。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丢人得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他果断决定装断片。 没想到这一闭眼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何毅已经洗漱好了,正趴在床边看他。 蒋末眼神闪躲一下,然后强壮镇定地扯出一个笑,“早。” 谁知何毅清了清嗓子,开口便是浓重的鼻音,“早。” 蒋末先是一愣,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感冒了?” 第70章 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却好得很慢,何毅这场感冒反反复复持续了大半个月才终于见好。 有某个不知名的新闻节目说今年冬天会是近几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才下午三四点钟,高高悬在天边的太阳已然一副惨淡模样,再散不出一丝温度。 何毅裹了一件棕色的旧夹克,踩在折叠梯上给老旧的天花板刷涂料。租下来的这间店铺因空置已久很多地方都受了潮,长出棕黑的霉斑,必须重新装修才能使用,好在整体面积不大,而且临近年底也不急着开业,他就没找工人来帮忙,自己跑到建材市场买了各种装修材料回来亲力亲为。 把角落最后一小片涂料抹平,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他用手背抹掉额角的汗,然后利落地从梯子上跳下来,拿过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刚好够他回家洗个澡再去接蒋末下班,他收拾好工具,一边锁门一边给对方发了条消息。但许是在忙,一直到他进了家门那边都没有回复。 何毅没想太多,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拿了套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其实从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他能感觉到,清醒之后的蒋末虽不再抗拒他的亲近,但永远保持着一种不让自己深陷其中的克制。这种克制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脆弱的屏障,是阻碍,同样也是支撑。 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又响,却被浴室里更大的水声掩盖过去,等何毅从里面里出来,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了,最新的是一条消息,也是十分钟之前发的了,都来自于蒋末。 -有点事要处理,不用来接我了。 这个点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何毅想了想,回了一条消息过去:又要加班吗?晚饭怎么解决? 蒋末平时工作很忙,加班加点时图省事略过一餐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前些日子因为这个肠胃炎复发进了医院,他将一直都不会知道。 他也终于搞清楚了蒋末为什么会这么瘦,一米八的个子,只有六十多公斤,抱在怀里时骨头都在硌人。说不定他不在的时候,这人连早餐也不好好吃,一天就靠中午那顿饭续命。 见那边又是半天没动静,何毅干脆直接穿好衣服出了门,准备找个饭店打包点粥和家常菜给他送过去。 看到消息时,蒋末已经下了班,他正打字回复,许劲远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迟疑了几秒,按了接听键,男人稍显冷淡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来,“我已经在公司楼下了,今天开的那辆suv,待会儿直接上来就行。” 虽然知道那边的人看不到,蒋末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好。”挂断电话后,他继续把那条消息编辑完,发送出去。 -不是加班,约了朋友。 以他和何毅现在的关系,他自认为没有必要连约的人是谁都详细报告给对方,又或者是因为心底那点他自己不想承认的莫名其妙而来的心虚作祟,反正再三纠结,他最后还是用了“朋友”这个词。 绿灯亮起的十字路口,两辆车就这么擦身而过了。 何毅好不容易才在楼下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打开手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条消息,他盯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好”。 许劲远带蒋末来的是一家江浙菜馆,装修的简洁高雅,用来招待客人的都是独立的包厢,需要提前预订位子。 点完菜,服务员便退出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片刻的安静后,蒋末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找我有什么事吗?”说起来,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两人就一直没有彼此联系过。 许劲远看着他温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蒋末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没生过你的气。”他说的不是假话,那天他的确没有生谁的气,他只是觉得有点疲惫…有点失望罢了。 许劲远低头抿了口茶,道:“出生在这种家庭,有很多事情由不得你做选择…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我是老头的私生子,许盛㟶他妈就是被我妈气死的。” 闻言蒋末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些。 “所以许盛㟶一直讨厌我讨厌得要死,不管我对他示多少次好,他都怀疑我另有所图,我一退再退…”说到这里,许劲远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但他非要把我后路都给绝了,所以我只能跟他争,跟他斗…” “其实我野心真没那么大,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去争去抢…我有错吗?” 听完这一席话蒋末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现在他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总是意气风发的男人其实过得并不快乐。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其中家庭出身是最无法扭转的一点。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他认真地看着许劲远,答:“你没错…” 许劲远对上他的视线,“末末,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嗯…” 包厢门被敲了两下,随后有几名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进来上菜,为了不过多打扰客人,一次性上齐所有的菜也算是这里的一个特色。 他们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都是很精致的分量。 总觉得只答一个字有些冷漠,蒋末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许劲远却像看出他的心思似的,笑了笑,“好了,先吃饭吧。” 这里的菜味道很好,一顿饭吃得七八分饱,期间氛围还算轻松。 从餐厅出来时已经八点多了,许劲远开车送蒋末回去。路上有点堵车,等红灯的间隙,蒋末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来电提醒上赫然是何毅的名字。 蒋末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喂?不用,正在往回走…嗯…没有…嗯…” 许劲远当然也瞟到了那个名字,见他挂了电话,便问:“何毅?” 像被老师抓包的坏学生,蒋末有些坐立不安了,“嗯…” 许劲远没再说话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一直到公寓楼下,蒋末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时,许劲远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问:“如果我不是你叔叔,你会选择我吗?” 第71章 等待时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有行人从车子旁边经过,间或折进来弯曲细长的影子,划破平静。 蒋末垂着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会。” 握在他胳膊上倏地收紧了,又缓缓松开,许劲远坐直身体,嗤笑一声,“是吗?” “对不起…但我觉得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蒋末声音很低,仔细去听还带着不易被察觉的颤音,“许叔叔,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许劲远嘴角动了动,“得了吧…”他歪着头,动作急切地为自己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冷声道:“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你,消遣罢了。” 蒋末指尖抵着掌心,声音平静的出奇,“嗯。” “下个月订婚宴,我会给你寄请柬,记得来参加。” “好。” 两人似乎这就再没什么话好说了,一个望着窗外抽烟,一个低着头沉默,青白色的烟雾在车厢里散开,两人之间氛围显得更加疏离。 隔了片刻,蒋末打开了车门,“那我先走了。” 许劲远端坐在那里,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蒋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再没等他,下车后便直接关上了车门,转身朝公寓走去。 车子也利落地从原处开了出去,汇入长长的车流中,不见踪影了。 蒋末走得很急,因此没注意到公寓楼下那家空置已久的铺子今天是亮着灯的,高大的男人从那边朝他走过来,喊他的名字。直到手腕被人从一旁拽住,他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好在何毅安抚的及时,“末末,别怕,是我。”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什么,灯光下蒋末脸色惨白,他一头雾水地看着何毅,问:“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也不等他反应,何毅牵起他的手,“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蒋末就这么被带到了那间店铺门口,室内已经粉刷完毕了,有些地方还没干,暖黄色的灯光一照,亮晶晶的一片。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但蒋末愣愣地看了很久,才艰涩地开口,“你真把它租下来了?” “嗯。” “你…”话还没说完蒋末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何毅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末末,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临时起意。” 怀抱很暖,只要偏一偏头,两个人就能接一个温柔绵长的吻,蒋末鼻头酸得要命,呼吸也跟着颤抖起来,“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想过,所以只租了一年。”何毅慢慢握住蒋末的手,在他无名指的指骨上摩挲两下,轻声道:“相信我,好吗?” 静默片刻后,蒋末终于点了点头,“好。” 他妥协了。 总不可能永远怯懦下去,他还喜欢着何毅,现在的他也比之前更强大了,那么再冒一次险又能怎么样呢? 最差的他也都经历过了不是吗? 下定决心似的,他闭了闭眼睛,偏头吻在了何毅的嘴角。 冰凉柔软的触感令何毅心尖一颤,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然后抬起一只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哑声道:“末末,我爱你…” 墨蓝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爬上一弯月亮,边缘晕出清清浅浅的光,温柔倾洒在夜幕里。 上了电梯,何毅偏头看着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对吗?” 蒋末看了他一眼,“嗯。” 何毅勾了勾唇角,迅速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我很开心。” 蒋末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颊有些发烫,“别闹,有监控…” 电梯很快就上行到相应的楼层,蒋末正想掏钥匙开门,却被人拦了一下,何毅拉着他来到隔壁门口,“来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是蒋末第二次进何毅的家门,隔了这么久,这回总算有了些人气。何毅一进门就进了卧室,他犹豫一下,没有跟过去,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茶几上凌乱放着几本杂志,烟灰缸里一层烟头,看样子都是今天抽的。视线接触到那个皱巴巴的白色烟盒,他愣了一下,然后将它拿了起来。 这个时候何毅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攥着一个深蓝色的小方盒子。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何毅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朝他走过来。 灯光辉映下,何毅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晃得蒋末头晕目眩,心跳也越来越快。 视野里那双又长又直的腿最后停在他跟前,然后他被人捏起下巴重重吻了一下。何毅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蒋末睫毛颤了颤,不自在地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 何毅微微直起身子,捉住他的左手,垂着眼睛将一枚闪着银光的指环推进他的中指,郑重其事地宣布:“好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谁答应了…”蒋末这么说,却也没有将那枚戒指摘下来的意思。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又从盒子里拿出另一枚戒指,放到他手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看着这明显的情侣款,蒋末手指无措地蜷了蜷,耳廓红得厉害。他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何毅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胡乱地抓过何毅的手指帮他戴了上去。 何毅先是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然后闷闷地笑了起来,“末末,你帮我戴的是无名指…”他抓住蒋末的手,戒指便与戒指相贴了,“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栓住我吗?” 蒋末眼皮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粉,他避无可避,整个人温度高得要命,“我没看清…” “末末…宝贝…老婆…” 何毅一声一声地唤着他,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近了,最后几乎变成呢喃,滚烫地洒在他的颈侧。 蒋末攥紧了他的衣角,难耐地仰起头,眼尾通红。 他们从沙发跌跌撞撞挪到了床上,衣服丢了一地,何毅急促地喘息着,一边与他接吻,一边抓起一旁的面霜,摸索着,动作轻柔地探到他后面。 太久没有进入过的地方有些干涩,蒋末低低喘息一声,漂亮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何毅很有耐心,但等到蒋末适应之后就失了控,像是要把他干死在床上,无论他怎么哭着求饶都不肯放过他。 好不容易结束一次,蒋末嗓子都喊哑了,浑身上下过了水一样,湿答答的。 偏偏何毅还非要在他耳边问他,“喜欢吗?” “下去…”蒋末委屈得要命,推了还压在他身上的人一把,“我要去洗澡。” 何毅眼神暗了暗,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了床板上,“等会儿再去…” 只不过这个一会儿有点久,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 第72章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蒋末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公司,跟被重物碾过似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又酸又痛。 刚坐下,梁笑就从旁边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蒋经理,报表整理好了。” “好。”蒋末接过来粗略地翻看了几页,扭头却发现人还站在那里,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禁疑惑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公司暖气开得足,他进来的时候脱了外套,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休闲款的圆领毛衣,松垮的领口因为坐姿问题有些倾斜,因此从梁笑站的角度,很容易看到他肩颈相接处那几枚暧昧的红色印迹。不知想到什么,她目光飘忽不定,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小声提醒:“你脖子上…” “啊?”蒋末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终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出门时比较急,他只急匆匆在镜子里确认了一遍,并没有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发现什么痕迹。他一时间尴尬得要命,僵硬地坐直身体,将衣领扯正,颇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道:“昨天开窗通风来着,家里进了蚊子…” 梁笑愣了一下,然后忍着笑答:“哦…” 蒋末耳朵根儿红了一片,他轻咳一声,佯装严肃道:“好了,上班时间,赶紧回去工作。” “哦…” 梁笑一走,蒋末就迅速裹上了自己的外套,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生怕再露出什么端倪。 整一个上午,他被捂出了一身汗,连工作的效率都低了不少。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他拒绝了同事一起吃饭的邀约,急匆匆地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想着回家换件衣服。 谁知一进家门便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罪魁祸首。 何毅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蒋末此时不是很想理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朝里走去。 何毅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却在即将进入卧室之前被“砰”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他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开,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对方。 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蒋末脸上的红已褪去大半,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却更衬得颈线优越,气质出众。 何毅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在他要往客厅走的时候握住了他的胳膊,软声问:“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蒋末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对。” 何毅心脏无可抑制地软了一下,“那你说,我下次改。” 其实蒋末恼怒已经消了大半,再回想起来,更多的还是羞赧和尴尬,现在叫他说又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便破罐子破摔,有些无理取闹地说:“反正都是你的错…”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抬眼偷看何毅的反应。 何毅刚一皱眉,便见眼前这人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凶巴巴地说了一句“干嘛”,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将人搂进怀里揉了两把,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好,都是我的错…” 蒋末满脸通红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他结结巴巴“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丢下一句“我要去上班了”便朝门口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写着落荒而逃。 何毅无奈笑了笑,快走两步跟上他,搂住了他的肩膀,“我去送你。” 下午上了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蒋末总觉得公司同事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中途他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咖啡粉是新换的牌子,闻起来有些怪,他皱了皱鼻子,刚想试试味道,小李悄无声息从身后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蒋经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蒋末手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不用猜都知道这消息是从谁那里传出去的,他故作镇定道:“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小李嘿嘿笑了两声,“不否认就是有咯。” 蒋末只得含糊答了一声“嗯”,他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结束话题离开,便听到小李掩饰不住的兴奋语气,“漂亮吗?漂亮吗?是不是超级御姐那种?” “…”蒋末想象着何毅穿女装的样子,硬着头皮答:“好看,腿挺长的,是挺御姐的…” 小李眼神顿时亮了不少,脸上那股兴奋劲儿活像是他自己找了个漂亮女朋友,但其实他只是打赌打赢了而已,他朝蒋末比了个大拇指,“蒋经理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 到了下午下班,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开始变质的,总之全公司都传遍了蒋末有个火辣性感的长腿女朋友,大家纷纷叫嚷着要他下次聚餐把女朋友带上给他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栓住了他的心。 其实干他们这一行的,有对象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蒋经理有女朋友,就的确是一件稀奇事了。毕竟在此之前,蒋末在他们眼里一直属于清心寡欲那一类,共事几年,他们从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女人,更别提在身上留下吻痕这种劲爆的事。 蒋末一言不发地听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又怕贸然坦白吓着他们,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此晚上见到何毅的时候,他就有些心虚,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问什么答什么,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等安静下来,他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何毅几眼,想象着对方穿裙子的情景,嘴角又有些憋不住笑。 晚高峰的路上有些堵,车流像乌龟一样缓慢向前挪动着,何毅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些小动作,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蒋末慌乱地移开视线,迅速答:“没什么…” 第73章 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蒋末也往客户所在的城市去了几趟,终于在这次跟客户把合同签订下来,双方合作基本上就是尘埃落定了,也总算把之前因失误造成的损失补足,红色的公章盖上去的那一刻,蒋末瞬间觉得肩上的担子卸掉了大半。 回到入住的酒店,他先给李总去了一封邮件,交代了工作进度及后续安排。没过多久,对方便打了电话过来,倒也没提关于这个合作的事,只说给他放三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再来上班。 临近年底要处理的事情多,来见客户之前,蒋末的确是熬了几个大夜,他没有推拒,“谢谢李总。” 平时总是雷厉风行的人却在这时罕见地沉默下来,蒋末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小蒋啊…”李总叹了口气,语气也一改往日的严厉苛刻,“上次我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老一辈人思想观念不同…”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道歉,说到这里他就没再继续下去。 蒋末垂眼盯着笔记本屏幕,“嗯,我能理解。” 李总又客套几句便挂了电话,蒋末的好心情也被冲淡不少,他握着手机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购票软件买了下午回去的机票。 手机不断传来新消息提示,何毅的消息夹杂在一众祝贺的文字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几点到?我去接你。 蒋末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回:六点。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想吃糖醋排骨。 -好,我提前准备好。 谁知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外面突然飘起雪来,刚开始时还是细小的颗粒,到后来就变成了成片的绒毛状,没多久,放眼望去就白茫茫一片了。 航空公司给他发了航班延误的短信,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蒋末站在窗边给何毅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末末?” “何毅,下雪了…”因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南方,蒋末见雪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打开窗户,不顾凛冽的寒风,伸手拢了一把窗台上的积雪,“好漂亮。” 何毅沉默了几秒,道:“等一下…”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蒋末愣了一下,看到屏幕上随即跳出的视频邀请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按下接听,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即使看过很多次,他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加快了一些。他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切换到后置摄像头,拍外面的雪景给对方看,“是不是很漂亮?” 而对北方人何毅来说,下雪当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比这再大的雪他都见过,他现在脑海里全都是蒋末刚刚接起视频的样子,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眉眼是湿润的黑,整个人生动极了,他点点头,答:“嗯,漂亮得要命…” 炫耀完毕,蒋末把摄像头切换回来,说起正事:“对了,航班延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到时候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就不用来接我了。” “那不行…”何毅半开玩笑似地说,“万一你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面对这明显哄骗小孩子的把戏,蒋末不由脸颊一热,“吓唬谁呢…”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确定了起飞时间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雪一直到晚上才停,航空公司那边也终于有了消息,说是九点起飞,蒋末跟何毅通了电话便收拾东西去了机场。 到达时就已经是深夜了,何毅穿了一件黑色的及膝大衣,英俊逼人,站在一群接机的人中很是惹眼。蒋末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对方,提着行李快步朝那边走过去。 迎接他的是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拥抱,足足隔了十几秒何毅才将他放开,握了握他的手,“冷不冷?” 蒋末能感觉到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他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回来,“不冷,回家吧。” 何毅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朝停车场走过去。 也是等上了车蒋末才后知后觉出对方似乎不太高兴,他倾身凑到何毅跟前,“你怎么了?” 何毅别过脸不看他,“别靠这么近,外面有人。” 搞清楚缘由,蒋末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何毅脸色更难看了,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怕别人看到,我就是…”蒋末讨好地去抓他的手,“诶…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见何毅神色有所松动,他又凑过去亲了对方一口,“这样行了吧?别生气了…” 何毅喉结动了动,追上去按着他亲了个够本才意犹未尽地将人放开。 蒋末嘴唇被吮得通红,他视线落在对方两腿之间,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毅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哑声道:“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何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便对身边的人道:“末末,你帮我接一下。” “就不怕是什么旧情人?”蒋末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过手机按了接听键,然后开了免提,“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这不是小毅的电话吗?” 蒋末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声“小毅”叫的是何毅,“啊…是的,不过他现在在开车,请问您是哪位,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何毅就伸手将手机夺了过去,脸色不虞地挂了电话。 第74章 整个过程迅速得蒋末根本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无措地蜷了蜷手指,试探着问:“怎么了?”何毅向来是一个会控制情绪的人,但刚刚那一瞬间,他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抵触与厌恶。 不用猜都知道是跟电话那头的人有关。 何毅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但又很快随着光影交替恢复成正常神色,前方的道路逐渐开阔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蒋末的头发,歉疚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蒋末摇了摇头,这时被丢到一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由一串数字变成了“秦川”两个字。 “秦川,要接吗?”话毕蒋末茫然地皱了下眉,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何毅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似嘲讽,又似了然,他嘴角勾出一个笑,然后盯着前方漫不经心道:“没事,等到家再说吧,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秦川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找他了,为的都是同一件事。也不是别的,可能人老了都爱追忆往昔,那个从他离家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的爸,何建明,不知道哪天突然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想让他回家去。 就是不知道何建明用了什么方法能让秦川同意来当这个说客,还当得这么称职。 铃声循环往复地响着,本来悠扬动听的轻音乐也变得聒噪无趣,令人心生厌烦,何毅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倒扣在仪表台上。 两人各有心事,之前那些温情暧昧早已不见踪影,气氛一时间沉闷下来。 其实蒋末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有爱情就足够的。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从来都不只是关于何毅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一件事,而是相熟这么久,他对对方的了解依然只停留在最浅表的那一层,深层次的信任无法建立起来,他们之间就迟早会出现问题。 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降下一道窗缝透气,抬眼间视线不经意瞥到掩藏在夜色里的医院标志,突然就记起了为什么会觉得“秦川”这个名字耳熟。他转过身子看向何毅,问:“秦川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医生?” 何毅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两个人的确是见过一面的,他不由有些惊讶,“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蒋末抿了下唇,把当时那个想问却没敢问出口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们两个就真的只是朋友?” 已经到了公寓楼下,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何毅微微蹙起眉心看了他一眼,把车停稳,熄了火,才答:“不是。” 蒋末歪了歪头,勉强露出一个笑,“所以呢,还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我表弟…”何毅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去与他对视,“还有一开始打电话的那个人是我爸…末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车厢里很暗,即使是这个距离,也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表情,蒋末舔了舔干涩的唇,鼓足勇气道:“嗯,所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等待时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期待藏在黑暗里,紧张躲在手心里,即使看不清,他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毅的脸。 片刻后,何毅伸手握住了他微微有些濡湿的手,沉声道:“有。” 蒋末咚咚乱跳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平稳下来,他缓缓地,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何毅的手。 关于何家,何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栋带院子的白色四层大别墅。 房子大,人也多,尤其是孩子多,他们都跟何毅一样,叫何建明爸爸,有的是男人前妻生的,有的是男人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子。不过他小时候不懂,只知道那些哥哥姐姐从来不跟他一样同他妈妈那么亲近。 他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喜欢穿白色裙子,会坐在顶层的阁楼给他念故事,会给他烤香甜的果派,只是她眼睛里总是盛着一些他看不懂的难过。 后来长大了他才渐渐明白,那些难过是从何而来。 何建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即使是面对着家人,脸上也总挂着一副虚假的笑容,他很少在家,但只要每次他回到家,那些哥哥姐姐便会一窝蜂地涌到他身边,用同他如出一辙的虚假表情讨好着他,为自己求一些零花钱,或是玩具。 除了何毅。 小时候是害怕,长大了是厌恶。 因此何建明也一直不太喜欢他,或者说不怎么能注意得到他,即便他是他现任妻子的孩子,但其实他现任妻子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从他记事起,他们就从来没单独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他厌烦透了这种生活,他知道他妈也不喜欢。所以他计划着带他妈一起离开,但还没等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妈,他妈先在那间阁楼里吞了两瓶安眠药。 他永远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窗台上的百合花瓣上挂着新鲜的露珠,温婉漂亮的女人穿着她最爱的长裙躺在木地板上,手边还放着她经常给他念的那本童话,嘴角含笑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只是这次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何建明就只在她下葬时出现了一次,又急匆匆地离去。他已经不记得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记得还不到一个月,何建明就又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来,让她住进了这栋别墅。 那时候他的哥哥姐姐们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再在这栋别墅里住,那一天到的人比他妈葬礼那天还要齐。 在那间三米高的客厅里,他看着他们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差点吐出来,他扒开人群,冲上去狠狠给了坐在沙发上的何建明两拳,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由疑惑转为惊诧,然后急忙冲上来拦他。 何毅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其实我那时候本来想拿桌子上的水果刀的,但又觉得为他这种人赔上自己的一生不值。” 蒋末闭了闭眼睛,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抱住了他,小声道:“幸好你没拿,不然我怎么遇到你…” 长久以来克制的,忍耐的痛苦都在这个拥抱里迸裂开来,尖锐深刻,扼住他的喉咙,撕扯他的血肉,但何毅却奇异地从这种疼痛中感受到了一种解脱,他盯着折射在车窗上的光斑,哑声道:“末末,陪我一起回去吧。” 第75章 来接他们的人是秦川,寒冬腊月里,这人只穿了一件薄款的机车夹克,腿上裹着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趴在接机口的栏杆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往里瞟一眼,如果不说,谁能看得出他刚从医院值完夜班出来。 显然是没有想到何毅会带人回来,秦川视线落到蒋末身上时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待两人走近了,他给了何毅一个拥抱,“毅哥…” 相较之下,何毅反应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问:“通知他了?” 秦川点了点头,“嗯,何伯伯很高兴,特意推了今天的应酬在家里等你。”说完他含笑看了一眼蒋末,“这位是?” 没等蒋末开口,何毅没作犹豫牵起了他的手,在秦川面前晃了晃,简短地介绍道:“蒋末。” 两人今天都带了戒指,相同的款式,明晃晃的银色很是显眼,就算秦川再不想相信,也看出来何毅想要向自己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他脸色变了变,又低头朝两人牵着的手上看了两眼,重新挂上一个毫无破绽的笑,热情道:“嗯,那我们走吧。” 蒋末抿着唇与何毅对视一眼,换来一个安抚的笑。 等到了停车场,走到一辆白色跑车前,秦川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扶了扶额一脸为难地看向身后两人:“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这车只能坐两个人。” “是吗?”何毅一眼看穿了他那些小把戏,面无表情道:“没关系,我们两个打车过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离开,秦川拉了何毅一把,说话间视线却若有若无地落在蒋末身上,“等下,毅哥,我有话跟你说。” 何毅装作没看懂他的暗示,挑了挑眉,“说啊。”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蒋末不想让何毅为难,左右张望一下,指指不远处的卫生间标志,“我先去下厕所。” “好。”何毅接过他肩上的包,温声道:“我很快过去找你。” 秦川忍不住拧紧眉心,挥了挥手挡住何毅随着蒋末而去的视线,“你别跟我说要带他一起回去。” 何毅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要气何建明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秦川垂头盯着何毅手上的戒指,笃定道:“你是在利用他吧?你根本不喜欢男人。” “我喜欢他。”何毅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以为很了解我,也别自作聪明,听明白了吗?”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 秦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弓身钻进车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才踩着油门轰隆隆地扬长而去。 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何毅的家人,蒋末不可抑制地觉得有些紧张,他心不在焉地洗着手,直到何毅站在他身后他才发现,他从镜子里与对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笑,“谈完了?” “嗯。” 蒋末抽了两张纸将手上的水擦干,“那我们走吧。”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何毅拦腰把他抱回来,“等会儿再走。” 蒋末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怎么了?” “末末,看着我。”何毅摆正他的身子,跟他站成一个面对面的姿势,“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去那里?” 虽然不好意思,但蒋末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是…就是有点紧张…” 沉默几秒,何毅突然问:“要不要抽根烟再走?” “啊?” 蒋末怔怔地看着何毅从兜里掏出烟来,又从中磕出一支递到他的嘴边,命令道:“张嘴。” 看到他将那支烟含进嘴里,何毅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挡着风为他点烟。一明一灭之间,青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 蒋末吸了一口,正欲要将烟拿出来换气时,何毅抢先一步从他唇缝间将烟抽了出来,然后捏着他的下巴迅速吻了上去。 辛辣呛人的气息悉数被渡到何毅口中,又顺着喉管进入肺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末,挑逗似地用舌尖勾了勾对方的舌尖才将人放开,哑声道:“现在好点了吗?” 蒋末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的声音,“嗯…” 何毅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相信我。” 北方的冬天风沙很大,目之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留一片残青,远远望去,那栋掩映在枯枝后面的白色建筑在这种季节里便不见往日的气派了。 出租车刚在黑色的雕花铁门前停下,便有人来替他们开门,都换成了陌生面孔,想必是早就受过交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来迎他,“何毅少爷。” 听到这个称呼何毅不悦地皱了皱眉,“别这么叫我。” 秦川那辆白色跑车早已停在了院子里,隔了老远,就听到从那栋房子里传出来的谈笑声,听声音热闹极了。进了客厅,他才发现他们这一大家子今天几乎是在这里聚齐了。 何建明这些年老了不少,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意气风发,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望着何毅道:“小毅,你回来了。” 大家一齐朝他们看过来,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何毅给面子地笑了笑,“嗯。”环视一圈,他才发现许盛㟶竟然也在这里,面不改色地坐在何佳月身边,另一边坐着秦川。 蒋末自然也看到了,甚至还同许盛㟶对视了一眼。 何建明走到他们面前,目光锐利,先将蒋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道:“这位年轻人是谁?” “您明明看到了不是吗?”何毅扬了扬手上的戒指,“我男朋友。” 何建明握紧了拐杖,已然有动怒的迹象。 蒋末挺直腰板,不躲不闪地望着何建明,“您好,我叫蒋末。” 何建明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用拐杖指着何毅道:“你这个不孝子…今天就是存心回来气我的是不是!” “您说错了。”何毅抬手拨开他的拐杖,哂笑一声,“我只不过是回来看看我妈罢了。” 第76章 这场闹剧最终以何建明被气得高血压复发收尾,一群小辈“情真意切”地冲上来围住他,往他嘴里放了两粒降压药。隔着人群,何毅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牵起蒋末朝楼梯走过去。何建明脸涨得通红,颤颤巍巍地用拐杖指着他,却也无力阻止什么。 同样置身事外的还有许盛㟶,在他们经过他身边后,他缓缓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拍了拍何佳月的肩,状似安慰。 阁楼似乎是荒废许久了,摆设基本没变,到处都积满了灰尘,甚至那盏黄色的灯也在闪了两下之后就罢了工,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窗台上放着的那个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两支新鲜的郁金香。 何毅将他手抓得有些疼,蒋末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他知道,即使在刚刚那场“战争”中占了上风,但对方根本开心不起来。 “进来吧…”何毅扭头对他笑了笑,率先走进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过去把那两支郁金香折了,顺着敞开的窗户丢到了楼下。 蒋末脚步一顿,惊讶地望着他,“为什么?” “妈妈对花粉过敏。”何毅一边解释一边用窗帘布擦了擦窗边的长凳,冲他招了招手,“把门关上,过来坐。” 蒋末茫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回身关上了门,然后走过去在长凳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刺骨的寒风顺着半开的窗子灌进来,何毅却察觉不到似的,一只胳膊搭在窗台上,扭头看着窗外,没一会儿,鼻尖和脸颊就冻得有些泛红了。 蒋末的位置倒是吹不到多少风,他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毅,片刻后,他将手指搓热,捧住了对方的脸,“不冷吗?” 何毅转头看向他,笑道:“还好。” “别笑了,很丑。”蒋末用两根手指将他嘴角的笑压下去,认真道:“不开心的事讲出来会好一点,别总拿我当小孩。” 何毅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轻声道:“没把你当小孩儿。” 蒋末突然换成一个跪坐的姿势,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吻,抵着他的额头道:“那就别总是自己难过。” 何毅心尖一颤,他扶住蒋末的腰,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问:“你想去见见她吗?” 蒋末立即想起了他在照片上见过的那个温婉女人,他蜷起手指摸了摸中指上那个早已变得温热的戒指,慢慢点了点头,“想。” 下楼时客厅里的人已经散去,许盛㟶独自一人站在屋廊下抽烟,看那姿态倒像是刻意在那里等着他们。 若有可能,蒋末希望一辈子都不要与这个人有交集,但偏偏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蒋慧欣,他实在狠不下心来真得不去管她。他也没有想到许盛㟶会真得对蒋慧欣这么无情。 许盛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又见面了。” 何毅皱了皱眉,“你还真不怕你那些事被何建明和何佳月知道?” 许盛㟶意味深长地看了蒋末一眼,笃定道:“你不会说。”他百分之百地确定,为了保护蒋末,何毅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昭之于众。即便何毅不屑于何建明对他们关系的认可,但也很清楚,一旦何建明知道蒋末是他的儿子,为了面子,就必定会采取措施。 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应该被自己叫做父亲的男人,蒋末内心却只浮上一股浓浓的厌恶,他突然间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他养大,也没有变成跟他一样的人,“许厅长还真是每一步棋都在计划之中。” 许盛㟶把这话当成一句称赞,愉悦地笑了笑,“我猜你们不会再回来了。” “是。”何毅虚虚环了一下蒋末的肩膀,“我们走吧。” 蒋末没有动,他对上许盛㟶饶有兴味的视线,道:“现在蒋慧欣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许盛㟶点点头,“放心,她过得好着呢,我觉得我对她也算仁至义尽。” 听完他这冠冕堂皇的话,蒋末只觉得讽刺,“是吗?” “走了…”何毅抓起蒋末的手,带着他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着许盛㟶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何建明那几个儿子女儿也不是吃素的。” 许盛㟶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何家那几个孩子都是只会讨好父亲的草包罢了,没一个能扶上台面,他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句:“谢谢。” 何毅一看那反应就知道他不信,勾了勾嘴角没再说什么。 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细小的颗粒,落在身上转瞬即化。他们并肩走出那个院子,没有回一次头。 何家的墓园位于北郊,但何毅没有带蒋末去那里,而是带他来到了海边。这个季节的海滩上几乎没人,腥咸的海风裹着浪在海面上翻腾,发出沉闷的声响。 蒋末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往沙滩边缘走,“为什么来这里?” “那时我年轻冲动,一心不想让她被何家的园子困住,就趁别人不注意换了骨灰,然后把它洒到了这片海里。”何毅望着深蓝色的海水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可真幼稚,好了,现在连一点念想都没留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我。” 蒋末望着远方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相不相信人会有来生?” 何毅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他,老老实实地答:“以前信,现在我不知道了。” “如果待会儿太阳升起来就信好不好?” 今天明明是个阴天,还飘着雪,何毅刚想说怎么可能,但顺着蒋末的视线看到海的尽头那隐隐约约透出几缕金光的乌色云层,又闭了嘴。 谁都没有再说话,蒋末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其实他也不确定太阳到底会不会出来,他只是在赌一个能让何毅开心起来的机会。 不过几分钟的样子,那几缕金光渐渐延展成一条金色的光带,扯破厚重的云层,露出半边太阳轮廓。 “看,太阳升起来了!”蒋末兴奋地握住何毅的胳膊,“所以她也一定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看着他的笑容,何毅忍不住低头吻了他一下,轻声道:“末末,谢谢你。” 第77章 这座城市再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也无需跟任何人告别,当天下午他们便买了票回去。 许是因为这两天没有休息好,飞机起飞没多久,蒋末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眉头微微蹙着,紧握着扶手,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何毅就着转头的姿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又跟空姐要来一条毯子帮他盖上,试图让他睡得舒坦一点儿。 从何毅的角度看去,蒋末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脸颊更显清瘦,精致的五官被完全凸显出来。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情景,那时男孩还在上初中,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着宽大普通的校服,可他还是一眼就从路过的几个人里看到了他,就是因为这张脸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又到后来认识了蒋慧欣,他们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男孩也一天比一天依赖他,他也习惯充当一个照顾者的角色,但仔细想想,那段孤独而漫长的日子里,他给予对方陪伴的同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在陪伴他呢。 从开始到现在,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男孩对他从来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就这么一点一点,他的一颗心不知不觉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现在的他竟也开始对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男孩产生依赖感。 何毅抬手轻轻揉了揉蒋末的眉心,将那道不算深的褶皱抹平,靠着他的头闭上了眼睛。 “末末…” 一阵嘈杂声中,蒋末艰难地从睡梦中醒过来,怔怔地看着何毅放大的脸,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还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个小时,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像是把以前的人生又经历了一遍,走马观花似的,从蒋慧欣到许劲远到何毅,全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最后的场景停留在他跟何毅分开的那个晚上。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巨大的引擎声震得人胸腔发麻,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就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何毅愣了一下,便听到他说:“何毅,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很久,但你没有出来。” 只要那时候他再往外面走一点…只要…何毅喉头滚动一下,但一切都不能重来一遍,他也再找不回弄丢蒋末的那六年。他动了动嘴唇,还没有说话眼眶先红了,他疼惜地摸了摸蒋末的脸,道:“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蒋末也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狼狈地躲了一下,蹩脚地找着借口,“跟你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 何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提醒飞机到达的广播响了起来,蒋末偷偷松了口气。 好在何毅之后没有再提这件事,他们在外面找了家餐馆简单地解决了晚餐,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八点了。 蒋末掏出钥匙开了门,跟何毅道了晚安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他拦了下来。 何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话说得直白,“末末,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应该住在一起了?” “…”不知想到什么,蒋末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拒绝道:“房子…房子太小了…” “小吗?”何毅往里看了一眼,“我倒觉得还好,就是床稍微有点窄,但挤挤也能睡睡得下…还是说…你在害羞?” 蒋末一脚踩进圈套,反驳道:“谁害羞了!” 何毅点点头,理所当然地推着他往里走,“好,那进去吧…” “…” 蒋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让何毅住进了自己家里。 洗完澡,面对床上仅有的那一床被子,蒋末硬是磨着何毅让他去他那边又拿了一床过来。 蒋末自觉地爬到靠里的一侧,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就给他一个背影,露出泛着粉的耳朵尖和乌黑的发旋儿,闷声道:“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嗯…”何毅关上灯,也掀开被子在另一侧躺了下来,几秒后,他翻了个身,朝蒋末那边靠近了一些。 与他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气一阵又一阵地钻进他的鼻腔,蒋末紧紧闭着眼睛,却丝毫提不起睡意。 见他没有反应,何毅得寸进尺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腰。 蒋末身子僵了僵,又往里挪了挪,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墙上,“明天还要上班…” “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干…”何毅又朝他贴近了一些,在他耳边小声道:“好不好?” “…” 半个小时后,蒋末咬牙切齿地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何毅的东西在后面抵着他的腰。关键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暧昧的氛围下,他也硬了。 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何毅就在他耳后低低喘了一声,声音里就像带着电流一般,他耳朵更红了,一阵痒意顺着耳孔一直钻进他的心里。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何毅的手突然钻进被子握住他的性器摸了两把,他条件反射地弓起身子,差点叫出声来。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你硬了…” 蒋末抓着他的手腕,颤声道:“骗子…” “我只说了什么都不干…”何毅特意加重了最后那个字的读音,一边帮他摸一边黏糊地舔上他的耳廓,含糊不清道:“摸出来也不行吗…不难受吗?” 男人最知道怎么能让男人爽到,蒋末爽得头皮都发麻,难耐地扬起脖子,脚背绷直,大口地喘息着。 混乱中,何毅将他的一只手折到身后去摸自己的性器,抵着他的手心动了两下,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低声道:“帮我…” 快感越来越强烈,马上要到最后的时候,何毅却坏心思地堵住他的顶端不让他射,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一起,努力点儿…” 蒋末眼角都被逼出泪来,握着何毅性器的那只手却再也提不上什么力气,他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胡乱地说:“求…求你了…让我…帮帮我…” 何毅凑过去在他下颌角响亮地亲了一下,握着他的手帮自己快速套弄了几十下,然后松开手让蒋末射了出来,自己随后也跟着射出来,白色的浊液尽数喷洒在他白皙的后腰和屁股上。 明明只是打了次手枪,蒋末却觉得比完整做一次爱还累,他双目失神地望着白色的墙,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任由何毅拿着纸帮自己帮自己把身上的东西擦干净,又把脏了的床单从自己身下抽出去。 换完床单之后,蒋末毫不留情地将何毅赶回了他的房子。 第78章 在这年结束之前,何毅还是如愿以偿地跟蒋末住在了一起。 早晨六七点钟,外面天还没亮,蒋末小心翼翼地挪开何毅环在他腰上的胳膊,但对方还是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将他放开。 “几点了…”刚醒的缘故,何毅嗓子有些哑,他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蒋末。 蒋末看了眼表,“六点半,还早,再睡会儿吧。” 小公司越到年底就越忙,大部分事情都压在像他这样的小领导身上,最近一段时间蒋末几乎天天都得加班到深夜十一二点,第二天又要早早地去公司,以至于他们连平安夜和元旦都没能好好过,两人还为此吵了一架。 元旦那天蒋末本来说八点之前可以结束工作回家跟何毅一起吃饭,结果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他忙着处理就把这事给忘了,电话也没接到。 何毅联系不上人自然着急,就直接去了他们公司找他,见人好好地待在那里才放下心来。 其实到这里也还没什么事,蒋末忙起来顾不上他,何毅去走廊里坐了一会儿,再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蒋末那边还没完事儿,这时公司已经没几个人了,他怕又像之前那样很晚才能下班,干脆下去买了份饭上来,想着好歹让人先把饭吃了。 回来的时候蒋末刚好出来上厕所,看见他愣了一下,问他怎么还在这里,又歉疚地让他先回去,说自己一时还走不开。 何毅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太高兴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把手上的饭递给他,嘱咐他把饭先吃了,然后就回去了。 晚上蒋末果然又是十一点多才到家,何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实际上里面演的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蒋末换了鞋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一边拿着遥控换台一边问他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了不用等他。 何毅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愿意等,又问他今天青椒肉丝是不是很咸。 蒋末这时候才想起那份被他随手放在台子上的饭,他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笑嘻嘻地回答是有点儿。 何毅心底憋了一晚上的那股火彻底在听到这个回答的那一刻燃起来了,他冷笑一声,不留情面将蒋末从自己身上推开了,说我今天晚上就没给你点这道菜。 加了一晚上班,蒋末本来就累得要命,回到家还要被这么对待,他也有点火了,不管不顾地说起气话,说我就是没吃怎么了,你凭什么管我啊。 何毅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扔下句我不管你,就摔门回了自己那边。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冷战。蒋末其实知道何毅是关心自己,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但就是拉不下面子,憋着一股劲儿不去找他,何毅也一直没来他这边。 直到他们偶然在电梯里遇到,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看着何毅的背影,蒋末突然就觉得委屈得要命,等下了电梯,何毅径直朝自己的房子走过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对方,哽咽道,何毅,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何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大步走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 蒋末洗漱完回到卧室时,何毅也已经起来了,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蒋末对他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头发长了。” “嗯,改天去剪。”何毅抬手搂住蒋末的腰,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末末,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蒋末怔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见何毅不说话,他又道:“其实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有点累,但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我就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何毅犹豫一下,终于把想了很久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想不想继续回去上学?” “我可以想办法弄到你的高中毕业证,然后给你报个班学习,继续考大学,钱的方面…” “我不想…”蒋末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何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谁的人生都不可能那么完美…” “末末…” “好了…”蒋末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还有明年我可能就升职了,我才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何毅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笑了,“我去洗漱,待会儿送你去上班。” 到了下午,蒋末见完客户出来经过一家咖啡厅时,他不经意间往里看了一眼,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许盛㟶那里要来蒋慧欣的地址后,他无数次想要去看看她,却又每次都为自己找一个不去的借口。站在橱窗外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抬脚走了进去,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径直走到蒋慧欣那一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蒋慧欣看上去瘦了不少,但妆依然化得很精致,除了有点假,美貌倒也也没折损几分。她抬起眼皮,看清楚是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怎么找到这儿的?” “路过恰巧看到你,就进来了。” 蒋慧欣朝窗外看了一眼,“呵…那还真是巧。” “…” 沉默了一会儿,服务生过来给他上咖啡,他低着头加了块方糖,拿起勺子搅了几下,声音有些发紧,“你最近还好吗?” “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蒋慧欣嗤笑一声,“但是我好得很…” “妈!”勺子叮地一声落到杯子里,蒋末红着眼眶望向她,声音越来越轻,“妈…我不是你的儿子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蒋慧欣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她感受到过的亲情少的可怜,因此对于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养他长大。可是从上一次在那个包厢里他让她跟他走开始,她竟然也会罕见地为这个男孩感受到一丝心痛,虽然只有一瞬。 见她久久都不说话,蒋末狼狈地擦了下眼泪,低着头道:“如果…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来找我…我不会不管你…”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和一串号码推给她,也不管她收没收,就匆匆地离开了。 蒋慧欣盯着桌子上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窗外,蒋末刚好走出门口,又朝马路边走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到那辆车开走了,她才慢慢地转过头,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我不需要”,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 只剩那张纸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处。 第79章 公司年会那天,蒋末难得不用早起去公司,但因为多日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他还是一大早就醒了。盯着深蓝色的窗帘发了会儿呆,他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躺成一个跟何毅面对面的姿势。 眼前的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平稳,看上去睡得很熟。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对方挺直的鼻梁,又往下移到线条漂亮的薄唇,在那上面停留了几秒,才自觉好笑地收回手来,准备起床去楼下跑个步。 没想到还没等他完全坐起来,刚刚还在熟睡的人突然起身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又压回了床上。 接下来,晨间运动就由跑步变成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做完蒋末累得胳膊都不想抬,任由何毅抱着他去洗澡,亲密接触下就难免会有些擦枪走火,也不知道对方一大清早的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又在浴室摁着他来了一发才肯罢休。 看着做完还有力气帮他裹浴巾抱他回房的何毅,蒋末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明年一定要去办张健身卡锻炼一下体力。 收拾好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就简单煮了碗面应付了一下。 年会下午三点开始,换好衣服,蒋末站在镜子前打领带,何毅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他,“确定什么时候放假了吗?” “说是二十八。”蒋末绕了个漂亮的温莎结,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才转过身去,“快了,还有十天。” 何毅眼神暗了暗,拉着他的领带在他唇上重重吮了一口,“标记。” 蒋末忍不住笑了出来,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多大了?走了…” 朝外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何毅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刘雨舒说这个周末来这边调研。” “…”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撒娇似的,蒋末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跟她就是朋友…要真有点什么我还会主动告诉你吗?” 何毅笑了笑,顺势回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朝外走去,“知道了,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过年的缘故,早已过了上班高峰,路上还是有些堵,何毅好几次转头看后视镜时都瞟到一旁的蒋末看着手机笑得开心,等红灯的间隙,他终于忍不住问:“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啊?”蒋末有些心虚地按灭了手机,嘴角刻意敛起的笑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没谁…就工作上的事…” 前方绿灯亮了,何毅启动车子,没再说话。 看着他稍显冷硬的侧脸,蒋末抿了下唇,试探道:“你生气了?” 何毅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生什么气?” “真没谁…就是…”蒋末懊恼地皱了下眉,犹豫半天才接着道:“那我说实话你不准生气…” 何毅看了他一眼,“嗯。” 蒋末把手机解锁递到他面前,“唉…算了你自己看吧…” 何毅就着他的手粗略地扫了一眼,页面上是蒋末的公司群,连着一串消息的内容都是让他今天把他那个性感漂亮的女朋友带过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其实就是个误会…”蒋末偷偷打量着何毅的神色,见没什么要生气的迹象才继续道:“有一次脖子上的吻痕被看到了,然后他们就都以为我有女朋友了…我想着没必要把私生活都拿来让他们八卦,就没解释…” 何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嗯,知道了…” 落在蒋末眼里这个笑成了生气的证据,他有些着急道:“不然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参加年会好不好,可以带家属,我把你介绍给他们…” “我真没事。”何毅腾出一只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说得对,没必要把自己的私生活拿出来让他们八卦,乖…” 整个年会蒋末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何毅嘴上说着没事,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会因此不开心。于是主要的流程一走完,他就找了个借口提前从会场离开了。 回到家后,客厅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卧室半掩的门内透出一丝亮光。但现在才刚过八点,根本不到睡觉的时候,蒋末疑惑地皱了皱眉,朝卧室走过去。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没站稳脚步。 一个穿红色裙子的长发女人正坐在他的床边弯腰穿鞋,黑色的波浪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露出大片裸露的,白色的背。 他眼睛都红了,紧紧抓着门框,隐忍问道:“你是谁?” “女人”循声抬起头来,看到他笑了一下,漂亮的笑容在光影下显得有些不真实感。 蒋末喝了点酒,脑子一片混乱,跟“女人”对视上了都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何毅带你回来的?” 这时“女人”站了起来,踩着并不合脚的高跟鞋,缓步走到他面前。作为一个女人,这个身材着实是有些高大了,蒋末抬头看着她,终于察觉出一种熟悉感,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不确定地问:“何毅?” 何毅微微弯下了腰,形成一个能跟他平视姿势,涂得精致的红唇一张一合,问:“我漂亮吗?” 鼻尖萦绕着幽幽的香气,昏暗的灯光及何毅脸上的妆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使他五官变得妩媚明艳起来。 蒋末视线下移,落到他裸露在外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上,因为穿了丝袜,显得更像女人,的确是性感漂亮的,他不由自主吞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发紧,“干嘛要这样…” 何毅突然倾身关上了门,顺势将他压到了门上,又问了一遍,“我漂亮吗?” 不知是不是空调开得太高的缘故,蒋末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脸颊也烧了起来,蔓延出大片的红,“漂亮…” 何毅又朝他凑近了些,抬起小腿蹭了蹭他的,撒娇似的,“那我漂亮…还是刘雨舒漂亮?” 蒋末蜷了蜷手指,呼吸都不敢用力,诚实道:“你…” 何毅低低笑了一声,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通红的唇印,“奖励。” 蒋末呆呆地望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来到床边,又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只轻轻一勾,两个人就一齐摔到床上。 何毅平时那锋利冷淡的眉眼中此时尽是勾人的意味,摸上他的裤链,轻轻拉开,“你硬了…” 几乎是他刚说完那句话,蒋末身子就猛地一抖,射了出来。 何毅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就这么喜欢我这样吗?” “何毅…”蒋末趴在他身上,根本不敢看他,“别这样…” “为什么,我是你女朋友啊…”何毅一边说一边抓着他的一只手撩起自己的裙子,“老公…” 明明蒋末才是处于上位的那个人,但他却像受了多大欺负似的,连呼吸都在颤。撩起裙子,他才知道对方没有穿内裤,粗长的性器迫不及待地弹起来,硬硬地抵到他手上。 何毅去解他的皮带,将西裤连同内裤一同扒下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润滑剂草草帮他做了个扩张,然后拍了拍他的屁股,“老公,自己坐上来操我…” 待完全坐进去后,蒋末再也不肯动一下,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弓着腰埋在他胸膛上小声啜泣起来。 何毅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把着他的腰往上顶,一下比一下凶,偏偏声音比谁都委屈,“你不喜欢我吗?” 蒋末被他磨得彻底没了脾气,断断续续道:“你…别…别这么说话…” “好。”又顶了几下,何毅把他抱了起来,压到身下,黑色的长发垂落到他的脸颊,耳边,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喜欢这样对不对?” 蒋末紧紧咬着唇,湿润着一双眸子看他,像是邀请,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何毅低头吻住了他,扶着性器挺身进入他的身体。 不知最后到底做了几次,蒋末身上那件凌乱的白衬衫上都印满了口红印,原本穿在何毅身上的丝袜也被套到了他身上,胡乱丢在一旁的黑色领带上溅着点点白色液体,整个场景显得淫靡又色情。 昏睡过去之前,蒋末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撩了撩他的额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周六晚上,蒋末跟刘雨舒约在家附近一家火锅店见面。 简单寒暄了几句,蒋末开玩笑似的地问:“有男朋友了吗?” 刘雨舒嘴边的笑淡了下来,垂着眼睛下了片毛肚,答:“没有…” 蒋末盯着沸腾的红油沉默了几秒,道:“你…” 刚开口就被刘雨舒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抬眼看向他手上的戒指,“你跟何毅重新在一起了是不是?” 蒋末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两个的事,却也没有遮掩,“是。” 刘雨舒低头看了眼消息,思索片刻,突然问:“介不介意再加一个人?” “…不介意。” 十分钟后,张玦推门进了包厢,在刘雨舒身边坐了下来。 蒋末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才记起他是那天一起去爬山的那个人,对方已经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张玦。” 刘雨舒应和道:“之前见过的,一个学校的学弟,说是来这边参加一个竞赛…” 闻言张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蒋末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看到张玦自然而然地烫了一片牛肉放到刘雨舒碗里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分别的时候,刘雨舒大方地想要给蒋末一个拥抱,张玦突然扶住她的胳膊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刘雨舒一惊,也顾不上抱蒋末了,问:“怎么了?” 张玦一脸痛苦的样子,“肚子有点儿疼…”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刘雨舒面露忧色,看了蒋末一眼,“这附近有医院吗?” “二院打车十分钟就能到。”蒋末帮他们拦了辆车,然后把手机递给张玦,“电话号码和酒店住址给我一个。” 刘雨舒愣了一下,要接手机,“他不舒服,我帮你…” 蒋末固执地把手机递到张玦面前,“让他来。” 张玦接过来,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半天才把手机还给他。 蒋末一看,这人连身份证号码都输上了,他朝张玦望过去,刚好对上对方的视线。沉默几秒,他略带歉意地朝刘雨舒露出一个微笑,“我还有点事,你先带他过去,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刘雨舒急着带张玦去医院,答了个“好”就把张玦扶上车,随即又自己坐上去,隔着车窗跟蒋末挥了挥手。 出租车很快就开走了。 蒋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见时间还早,他便没有打车,拢了拢领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街上很热闹,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他双手插兜,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胡乱地想了很多事情,停下来时大脑又一片空白,像是单纯地发了个呆。 抬起头,看到道路尽端站着的人时,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那头的人显然也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大步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觉得无聊,就随便出来走走…”何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冷不冷?” 蒋末傻傻地摇了摇头。 何毅勾起唇笑了笑,然后伸出胳膊紧紧环住了他的肩膀,“回家吧。” “嗯。” 夜风渐渐小了,地上影子被拉的很长,亲密纠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