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生存ABO 作者:盐鱼 文案: 李逸文十八岁结婚,然后人生被分成了两半 李逸文在结婚前被父亲掌控,结婚后又被丈夫掌控,他似乎从来都没自由过。 而布莱恩只是想要个爱人,可总是做不好,他总令李逸文难过。 混血Alphax亚裔Omega 没有任何爱情能脱离社会存在,两个普通人在大环境里有点艰难的普通爱情。 第1章 在文森特看来他们家就像是几十年前,上世纪宣传的那种家庭——父亲高大英俊,收入可观;母亲温柔顺从,他会在父亲回家时亲吻他的下颚,讨好的露出脆弱的脖子散发着清淡但是迷人的味道。但换个角度说他们又是那种迂腐又古老的家庭,Alpha代表一切,而Omega依附着他的丈夫而活。现在社会早就开放了,学校教育性别平等,甚至他同学的母亲也有重新步入工作岗位的,虽然只是些不值一提和护工文员一类的,但至少迈出第一步了。 他问过母亲,“你为什么不去工作?”这样类似的话,母亲的回答他不太记得了,但是表情到现在都清晰的刻在他脑海里——有点无措又慌张,然后就是尴尬和难过了。 对了,他的母亲是个男性,男性的omega,亚洲人;而他爸爸是个Alpha,一个长得更像白种人的混血儿——脸颊瘦削,鼻梁挺直,眼窝凹陷;连头发都是茶色的,有些卷曲,看起来一点没有亚洲人特征,即便有一半的亚洲血统。而他的男性omega母亲,虽然是亚洲人但也和那些电视节目里的不同——他还算高,大概有一米八,眼睛也不是细长又眯缝的,五官柔和,看着很温柔。 文森特更喜欢母亲,因为他看起来不会生气,所以文森特就敢放开胆子随便提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可对着父亲他就没这个胆量——母亲最多拒绝他,但父亲会训斥,甚至还有可能揍他。还有很多别的原因,父亲看起来阴沉又不近人情,总是板着一张脸,而母亲则亲切许多。 他的思考到这里为止被打断了,他在做写作业,有关“我的家庭”的话题。他的家庭,说实话,他的家庭有点与众不同——他的周围都是白人小孩,学校里有几个亚洲人,但文森特和他们都不熟,也从未说过话。 有人敲门,他母亲进来了。他一手支着后腰一手拉开门,文森特在他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粘在了他肚子上——在宽松衣服的遮盖下不算明显,但也能看出弧度。李逸文看出他的眼神,但没说什么,反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饭做好了,”他说,“下来吧。” 晚饭是肉丸意大利面和炖菜,文森特欢呼一声扑到桌前,李逸文用不锈钢的大夹子帮他把面盛到盘子里,又装了一小碗炖菜,文森特卷起一点面正准备吃,忽然又想起点什么,“爸爸呢?不等他了吗?” “他今天有事,”李逸文一边把用过的餐具收进水池一边回答,“你吃吧,不用等了。” 文森特低低应了一声,刚才的热情也迅速的消失不见了,他慢吞吞地吃完,帮母亲把盘子放进水池,又慢吞吞地上了楼。 李逸文听到关门声才松了口气,他近乎脱力的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手里长出了一口气。但即便是这样这样的休息也只能放松一小会,几分钟后他又回到了水池旁边,一件件把池子中的餐具洗好擦干,放回架子上。这时已经接近九点,他靠着柜子玩了一会手机,在九点过五分的时候上楼催促文森特睡觉。 他的大儿子还算听话,没等他说就已经钻进了被子里,一脸期待的等着他来亲亲自己。李逸文心情终于好一点了,他坐在床边,吻了吻文森特的额头,给他盖好被子。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文森特小小翼翼地问了一句,声音很小,生怕惹到李逸文。 “我打电话了,说就在路上,很快回来。”李逸文沉默了一会,撒了个小谎。 文森特终于安心了,他声音轻快的道了晚安,把脸埋进被子里。李逸文看了他一会,关了灯,带上门出去了。 他终于有机会享受一点专属于自己的时间了,他不算温柔的把烹饪架。他从来不喜欢这类书,也不喜欢这些西方菜,奶油炖菜,烤鸡,芝士蛋糕,他不明白为什么西方人一日三餐都能吃得那么油腻。他胃不好,本来就喜欢清淡的,再加上怀孕就更没食欲了,光是闻到炖菜的味道就想呕吐,干脆就略去了晚饭。 他翻出昨天去产检的报告和图片,拍了几张给妈妈发过去,还没等他解释上面英文的各项指标,他妈妈的微信电话就来了。 李逸文迟疑了一会才接,他不确定要和母亲说点什么,但即便无话可说也不是挂断电话的理由,所以他接起来了。 “妈,嗯,四个月了……性别还不知道,我想留个悬念。还行吧,前几个月有点不舒服,现在好点了,而且生了一个也算有经验了。” 他妈妈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问道,“听起来你没什么精神,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做家务啥的有点累。”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妈最近也不太忙了,等再过两年退休了就去你们那,帮帮你……你不用管你爸,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也就是嘴硬,过一阵就好了。” 李逸文性质缺缺地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妈妈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就敷衍的应了一声,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随手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靠着沙发缓缓滑下去。他知道他妈妈就是说说而已,做不完的工作上不完的班,退休只是个安慰,他怀疑真到那一天自己估计第三个孩子都要出生了。李逸文拿过茶几上夹了书签,日本作家的,细腻又缓慢地描绘着冬日的雪景,却令人提不起兴趣。 于是他把书倒扣在脸上,伸展四肢躺平在沙发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2章 李逸文是被钥匙开门的声音吵醒的,他一向睡的浅,况且在沙发上也不会怎么舒服。他一手撑着靠背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去迎接他的丈夫。 布莱恩和酒气同时跌进门里。李逸文叹了口气,弯腰把他扶起来,等布莱恩站稳又帮他脱掉外套,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颚。 布莱恩大约有一米九,李逸文需要仰起头才能亲到他。仰起头时他的脖子会绷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把最脆弱的气管暴露在Alpha面前,布莱恩似乎挺喜欢这样,而李逸文本人也不太在乎。他把布莱恩扶到桌边,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晚上做了炖菜和意大利面。 “我想吃点炖菜。”布莱恩说。 李逸文只能再从冰箱里抱出锅,架在炉子上打着火,心不在焉的盯着凝固成一团的乳白色固体中浮起的一小块绿色的西兰花。他不想问布莱恩去做什么了,也不关心,干脆把目光投向炖菜,猜测哪个部分会首先开始冒泡。 他看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根本没留意身后站起来的布莱恩。当布莱恩的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时李逸文才有了点反应,他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想转身却不小心碰翻了一旁的准备好的餐具。金属勺子和瓷盘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可即便这样,布莱恩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 文森特一直没睡着,他听到响声就悄悄打开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那里刚好能看见餐厅。他看见他的Alpha父亲把Omega困在怀里,而母亲顺从的去亲他的嘴角。一旁的炖菜咕嘟咕嘟的响着,散发着香气和几缕烟,却根本没人在意。 他母亲在父亲面前总是低着头,即使他需要仰起头才能与自己的伴侣有视线接触。 李逸文像是不喜欢视线接触,他总会偏过头或是错开视线。Alpha回应了他的吻,没流连太久就顺着脖子来到了后颈的腺体,李逸文感受布莱恩的嘴唇,有点发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可下一秒就立即侧过头,把更多的皮肤和腺体暴露在Alpha面前。 但从文森特的角度看李逸文并没有多喜悦,甚至看起来并不太高兴。他又想起来那个话题,我的家庭。他的家庭也许就像那锅炖菜,马上就要沸腾却只是浮上来几个泡,表面平静而已。 炖菜煮开的声音提醒了李逸文,他不算重的推了布莱恩一下,“等一下,别在这。”布莱恩立刻停下,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不愿意吗?” “还好。” 布莱恩了解他,或者说用了好几年才明白他的潜台词。“还好,好吧”就是不愿意;“看你,我没关系。”就是无所谓;如果对你笑一下再答应才是心里真的愿意。所以现在情况下李逸文不愿意,于是布莱恩停下来,帮他拢拢衣领,用手拢住他的后脑勺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松开搭在李逸文两侧的手,弯腰把地上的餐盘和勺子捡起来,“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李逸文看了他一会,“那你吃完放到水池里就好了,我明天洗。”他说着伸了个懒腰,揽着布莱恩的肩膀也亲了他一下,感谢他的体谅。“晚安。”他说。 布莱恩吃完并没有像李逸文要求的那样,他做的更多——把盘子洗好后放回了橱柜。然后他换下一身酒气的西装扔进装着脏衣服的框子里,上楼去冲了个澡,刷完牙后又嚼了好几块口香糖保证嘴里没什么味道。 他轻手轻脚的走回卧室,李逸文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布莱恩掀开被子钻进去,小心翼翼地躺在李逸文旁边,生怕把他吵醒了。李逸文还是醒了,他感觉自己身后的床垫凹陷,便转过身,面对着布莱恩。 布莱恩把胳膊向前探出,拉住了李逸文戴着戒指的左手。他也没挣脱,向着布莱恩的方向靠去。“睡吧。”他说,又靠近一点。 “嗯。”布莱恩抓紧他的左手,闭上了眼睛。 第3章 李逸文醒来时布莱恩依然拉着他的左手,他只能挣脱出来,动作尽量轻的下了床,穿上外套下楼去准备早餐。他又把炖菜从冰箱里端出来重新加热,一旁又打着火开始煎鸡蛋和培根。炖菜先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于是他拧灭火,戴着手套把锅端到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几片面包塞进烤面包机里,打开开关,又转身去煎鸡蛋和培根。 面包先是叮的一声跳起来,李逸文没去管,先是把鸡蛋和培根盛出来放在桌子上,取了个盘子去装面包,一切都弄完之后又去洗了个手,上楼叫文森特起床。 他用了不少时间才把文森特从床上拽到浴室,李逸文跟儿子一起洗漱完,把他赶到楼下,又去卧室叫布莱恩。 布莱恩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玩手机。李逸文没走进去,抬手敲了敲门,布莱恩一听到声音就立刻收了手机,向门口望去。李逸文根本就没走进来,看到他不太正常的举动也没疑问,只是说了一句“早饭好了,下来吧。” 布莱恩对着他笑了笑,镇定的点点头。李逸文的目光也没停留,转身离开了。 布莱恩这才把手机翻出来,删除了所有屏幕上新发来的消息。 他下楼时文森特做在桌子旁边吃着煎蛋,看着困的下一秒又要栽回盘子里。他走上前拍了拍儿子的头,文森特打了个激灵,随后立刻向上看去,只是眼睛里的不满在看到他的瞬间就消失了。布莱恩被逗笑了,拉开椅子坐在儿子旁边。盘子里是李逸文早就分好的早餐,他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才意识到缺了一个人。 “你妈妈呢?”他转过头去问文森特。 “他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文森特含了一口鸡蛋含糊不清地说,“就在客厅。”布莱恩有拉开椅子站起来,想去看看李逸文到底在做什么。 李逸文背对着他面向书架站着,右手里满是书,左手捧着一堆纸,皱着眉头翻弄着,看起来有点烦躁。“怎么了,”他走上前问道。 李逸文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递给他,“帮我放到书架最上面,”他说,“我够不到。” 布莱恩接过书,一沓谱子,米白色的封面,封面上无一例外的都是钢琴或者古典印花,还有几本复印的白纸订成的薄册子,第一页手写着曲目名和作者。他翻过一本又一本却发现鲜少有自己认识的。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他停下来,把那一册翻到最上面,中间偏上的位置写着几个中文,他看不懂,但作者的名字他的确认识——L-I-S-Z-T;李斯特。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之前李逸文偶尔会提起的,除了莫扎特贝多芬肖邦之外他还知道的唯一音乐家。他有点犹豫,不确定李逸文是不是手误才把这个谱子塞进这一堆要束之高阁的书里。“这个,你是不是放错了?”他把谱子拿到李逸文面前。 “没有,”他抬头瞄了一眼,把剩下的谱子整理好放在书架第一层,“不想弹了,弹不好,太难了。”他看到布莱恩的表情,又加了一句,“跨度太大,累。” 布莱恩终于不疑惑了,他稍稍踮起脚尖把谱子放到书架最上层,一点点回味李逸文刚才的话。他说过不少类似的话,也许是同一个曲子,也许不是。在他们上大学的时候李逸文每周末都会去琴房,偶尔布莱恩会去找他,在琴房外等着,那时候的李逸文就总爱说这些话。 “曲子太长,弹起来好累。”李逸文会把头靠在他肩上,将手伸进布莱恩的外套口袋里握住他的手。偶尔他会在走路时突然笑起来,把突然闪过脑海的有趣想法讲给布莱恩听。“李斯特像条大章鱼。”他这样说过无数次,“温和的章鱼。” 但是布莱恩听不懂,只能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刚刚出现的李斯特又唤起他这段回忆,但好少点什么,李逸文好像还说过别的什么,关于章鱼,或者关于李斯特。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但这个问题就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怎样都抹不去。所以他一边思索这个问题一边吃完早餐,当李逸文在为自己打领带时布莱恩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盯着对方的头顶,甚至一度想要出声寻求解答。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太蠢了。”他想,“李斯特和章鱼?” 但这个问题依然横亘在脑海,没有一点要消散的迹象。 布莱恩心不在焉来到事务所。他是个律师,费尽千辛万苦读完本科考上法学院,不过也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学生时代很辛苦,但具体怎么辛苦却想不起多少来。 他打开电脑,脑子里还想着那两个名词,但是发散的更远了。李逸文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许多年前的学生时代,他会说“你知道巴赫的音乐有逻辑美吗?”然后再跟他讲巴赫和数学的关系;或者是有关他的专业课,奇怪情景下的奇怪实验,他连名词都念不通顺的物理题。 亚裔的Omega不少,但也不多见——毕竟没几个父母舍得让Omega出国留学,他们太脆弱太容易被伤害,尤其是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 那一届的亚裔Omega不多,分散在整个校园就更少了,而李逸文的专业只有他一个来自亚洲的Omega。他像是个神秘又美妙的新物种,刚开始时甚至不少同学都专门凑到教室门口来看他。 布莱恩却对这种事没什么好奇心,他有一个亚裔omega母亲,这事对他来说毫无神秘感。甚至在内心深处他有些敌视亚裔,因为他种族主义的家庭——他看不起其他族裔的父亲和白人至上论的母亲。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有多讽刺,即便看不起少数族裔,他父亲依然娶了他母亲;即便自己是亚洲人,他母亲也还是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者。 “嘿,”金发女孩凑过来,俯身趴在他的桌子上,领口开的很低,从布莱恩的角度能一眼看到乳沟和粉丝的内衣。布莱恩不得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一小会,那女孩叫米兰达,新来的实习生,好像是常青藤的。 布莱恩能感觉到米兰达快到发情期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在肩颈和发梢尤为明显。女孩感觉到他的视线又凑近了一点,挑逗的撩了撩头发,“看到我今天早上给你发的短信了吗。” 米兰达是一周前来的,他记不清是哪个学校,只知道是常青藤,法学院三年级刚刚毕业。说实话,布莱恩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这个女孩对自己大献殷勤,从几天前开始一直到现在,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却也没拒绝,只是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米兰达却不满足于此,所以她今天早上会发那些挑逗的短信,现在又这样出现在布莱恩面前,她靠的十分近,胸部几乎贴在他的胳膊上。 米兰达是那种布莱恩曾经渴望得到的伴侣:白人,金发,张扬又妩媚的信息素气味,漂亮的脸蛋和清醒的头脑。虽然勾引自己已婚的上司实在不能算清醒,但至少她有个漂亮的简历。这年头,几个omega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呢? 钢琴,他突然想到,米兰达也会弹钢琴,而且水平好像不错。他又想起来李斯特和章鱼,巴赫还有数学。 “你知道巴赫的十二平均律和数学的关系吗?”他突然问道。 米兰达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巴赫和数学,有什么关系?”他这样问。那个女孩终于听清了,她停下挑逗的动作,信息素闻起来也更加不安了。于是布莱恩体贴的加了一句,“我记得你的简历说你会弹钢琴,所以想问问。” 女孩的表情由不安变得难堪,她终于明白了布莱恩的意思。所以她站直身体扣好扣子,对着他骂了句脏话。 布莱恩却不生气,甚至心平气和的注视着米兰达离开。他大概能理解这种心情,当李逸文凑过来跟他讲那些他连句子都读不顺的物理题时,他也是一样的心情。 一开始是爱因斯坦和相对论,然后是薛定谔和费曼。但无论什么问题他总会摆出一副丝毫不敢兴趣的样子,他要怎么感兴趣,一脸愚蠢的让李逸文给自己讲讲爱因斯坦? 所以后面李逸文换了话题,爱因斯坦和薛定谔统统都变成肖邦和莫扎特,但他依然不太明白。半音阶和琶音?这些词他听都没听过,他对于高雅音乐的了解只局限于自己学过两年又半途而废的小提琴。所以干脆一点回应也不给,抱着手机假装毫不在意。 他又开始烦躁起来,他强迫自己停下胡思乱想,打开电脑,却什么都不想做。 第4章 李逸文把孩子送到公交站,又走路回来。这是个高级社区,即便坐公交也还要走一段距离,他插着兜慢慢爬坡,放空自己。 回去该干什么,他想,打扫房间,整理屋子,做晚饭。然后呢?烤个蛋糕?做个饼干?还是派? “一个家庭的幸福来源于母亲。”他又想起烹饪书上的话,还有什么?“拴住Alpha的诀窍就是一手厨艺;迎接下班回家的丈夫最好的礼物就是一个吻和巧克力派?” 什么人才能写出来这种话,他想。 然后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不是字正腔圆,用中文叫着他的名字,而是英文,“希尔太太。” 哈!李逸文在心里回答自己的上一个问题,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转过身,两三个女性omega打扮得体的站在门口,她们穿的十分时髦,牛仔裤长风衣,挎着昂贵又精致的小包。 “我们准备去福利院做义工,你明白的,就发点饼干,再跟孩子做做游戏什么的,你愿意来吗。” 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另一位太太可能以为他不好意思,“没关系的,”她安慰道,“也有男性,我看过名单。” 但李逸文只是提不起兴趣。他同这些太太们有过不少交流,一开始所有人看他是亚洲人,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赶着来跟他说话。但那个时候他刚刚发现自己再次怀孕,没心情和这些夫人们交往,维持原有的平衡已经十分困难了。 后来他去过几次他们举办的茶话会,这里也有男性omega,两三个,他记不太清。内容都差不多,大家围在一起讨论如何把蛋糕做的更好看。现在的omega似乎更有理想些,这些算的上是富太太的omega会互相打听些厨艺外的东西。 “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艺术学校毕业的?真巧,我也是。”李逸文已经发现规律了,艺术或者护理,百分之八十能撞上。然后他们毕业以后纷纷嫁个中产以上的Alpha,生完孩子再等孩子上了学后继续投身社会工作。 住在附近的几个邻居,两个去了医院做护士,一个成了音乐老师,当然,家教。剩下的也加入各种义工或者什么其他类似的。但李逸文一个都没加入,什么都没加入。 他们也打听过李逸文的大学,“你大学是在哪里上的?”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工作的打算。” 他大学肄业,但他也无所谓,只要别人问了就会告知。至于工作的打算?没有,因为他实在分不清在一群人面前做蛋糕和在家做蛋糕有什么区别。 本质毫无改变,只是把这些家务换个地方做罢了。 那些太太们看无法打动他便放弃了,李逸文便和她们道别,转过身打算离开。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遍又一次被叫住了,于是他只好再次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叫住他的是一个棕发女郎,李逸文和他不熟,仅仅是见面时会打个招呼的程度,他甚至要思考好一会才能回忆起这位夫人的身份——朗曼太太,丈夫好像是个教授,就住在他家靠后一点的地方。 站在她两侧的女士纷纷对她投去了不赞成的目光,而朗曼太太却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的态度——她看起来快哭了。她把目光投向李逸文,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我们下午三点有个茶话会,你愿意来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问,她和李逸文不熟悉也不是朋友。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可靠,她想,他看起来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看起来很聪明。 不只是亚洲人的外表,李逸文在偶尔的几次聚会里几乎没说过话,他只是在一旁坐着吃点心,或者发呆。很安静,却莫名让人有安全感。 李逸文听到了她的请求,一时没说话。他该拒绝的,他一向不喜欢那些聚会,更何况被一个不熟悉的人邀请。但朗曼太太的表情让他无法开口。“好吧,”他点点头,最后还是答应了。“那什么时间,在哪里呢?”他又问了一句。 “在我家,”边上同他打招呼的那个夫人又开口了,“下午三点。”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点小零食,饼干什么的。” “好的,”李逸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用手机做了个备忘,再看那些夫人也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凑在一起聊起天来了。他把手机收回兜里,顺着路边走回了家。 可当他回到家,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下三颗鸡蛋一小块肉和一个苹果。他不得不再次出门去超市,车库里还有一辆车,大众,布莱恩刚刚工作时买的,当他升职又搬到曼哈顿后就换成了一辆奔驰,那辆没开两年的大众留给了李逸文。 可李逸文不喜欢开车,他学过,也考了驾照。每次都是在练习时一切如常,等到真正要开车办事所有的练习都白费了。他大脑一片空白的坐在驾驶室,全凭本能转动车把或是挂档,出人意料地开的不错,甚至很平稳。不过这依然降低不了他对于自己会开着车一头撞到树上的恐惧。 “好吧。”他对着几乎算是空的冰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轻柔的合上冰箱们。所以他不得不再次出门,穿过绿色的草坪和紧挨着的矮小的白色别墅,过几条街去买点吃的。现在是早上十点半,但李逸文几乎用了四十分钟到超市,然后用二十分钟买好面包,鸡蛋,牛腩,牛奶,几颗土豆和一把胡萝卜,还有一提汽水。然后他抱着纸袋和汽水站在街边拦出租车,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家里。 那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文森特和布莱恩中午都不会回家,所以李逸文做了点火腿三明治,里面夹了切成薄片的煮鸡蛋和腌黄瓜,被切成完美的三角形。他想起来一开始他甚至连三明治都做不好,只能抹上花生酱,因为即便加一点生菜整个三明治都会散开。而现在,他不仅能加上不少东西,还能切成三角形,有点讽刺。 李逸文有点不确定,他到底要不要为下午的聚会准备点什么。最后他准备烤个蛋糕,戚风蛋糕。像烹饪书上说的那样,“蛋糕和派对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一边打散鸡蛋一边想,感觉很荒唐。 第5章 他晚了将近十分钟,但也没人在意,这只是个小聚会,不用这么严肃,更何况他还带来了蛋糕。当他进来时聚会已经开始了,他把蛋糕放进厨房,然后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李逸文环视了一圈,算上他一共六个人,全是Omega,一共三个男性。他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努力回忆他们的名字。 另一边的朗曼太太已经泣不成声,“他怎么能那么做!”她说,“背叛我和他的研究生在一起?”这时坐在另一旁的一位夫人凑过来向他解释情况,“她丈夫,好像和一个研究生出轨了。”李逸文有点吃惊,但还是镇定的点了点头——他以为这对夫妻关系不错,至少每次见到时两个人都很亲密的挽着手。 “别担心,”之前那位同李逸文打过招呼的金发女郎说,“那个小贱人不会得逞的,你想想,你丈夫还有一个家庭,一份好工作,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研究生就放弃所有的,威廉不是这种人。”她停顿了一会,“你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个干瘪的研究生?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但我无法忍受。”朗曼太太还在哭,“他每天带着那股该死的味道回来,他们肯定发生过什么了。”她擤了一下鼻涕,“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讨厌橘子,那股该死的柑橘味。” 李逸文没多久就又饿了,他看了眼挂钟,甚至还没到四点。他想试着忍忍,但坚持了没有十分钟就放弃了。“哪有巧克力。”他俯身问身边的女士。 “所有吃的都在厨房。”女士回答了他,并给他指了个方向。 李逸文起身,穿过吵闹的人群走进厨房,但除了桌子上其他人带来的零食,他并没有看到巧克力。“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他向后看去,一个男人端着酒杯站在他身后。 “巧克力棒。” “在柜子里。”那人说。李逸文打开柜子,果然有,各种品牌的,他最后拿了红色锡纸包装的好时巧克力。那个人很快走到他身后,“你是那个亚洲人吧,几个月前才搬进来的。” 李逸文迟疑的点了点头,那个人继续说,“我见过你几次,你不怎么说话,然后你丈夫是个律师,我没记错吧。” 李逸文又点了点头。 “哦,我是保罗,保罗·麦尔森,我在这边靠前一点的地方住。”李逸文又象征性的点点头,“你呢,抱歉但我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李逸文迟疑了一会,“你叫我希尔太太就好。”他最后说。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他没有英文名,以前大家都叫他“李”,好发音又有辨识度,但结婚之后就换成希尔太太了。外国人读不清他的名字,便干脆都这么叫他。 “那你的本名呢?”保罗追问道。 “中文,不好发音,你叫这个就可以。”他一如往常这样回答。 保罗又把手中的香槟举向他,“来一点?” “不用了,”李逸文再次拒绝了,“我怀孕了。”这时对面的人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目光在他的脸上和肚子上转移了好几次。“嗯……恭喜?”他语调上扬的说出了祝福语。 “谢谢。”李逸文回答道,同时撕开包装开始吃巧克力。“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吗?”对方又问道。 “第二个。” “哦!”保罗看起来更惊喜了,“那是什么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我们也打算要一个……但你知道,总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他为什么要问我?李逸文想,难道一个全职妈妈会比医生还可靠,就因为他生过孩子?但他当然不会这样回答,“就……顺其自然,而且也没什么害怕的。” “那你是多大要的第一个?”保罗继续问道,声音有点小,“这种问题能问吗?如果不想回答我为刚刚的行为道歉。” 李逸文深深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人们总是这么好奇,他想,你孩子多大?在哪里上学?丈夫干什么的?大学是在哪上的?多大生的孩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永无止境。 对方又继续说道,“我想知道即便有了孩子还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他说,“我其实在乐团工作,首席小提琴手,但如果生孩子就要退出。”他放缓语速,“我有点犹豫,但凯尔不想等了……他说他已经等了三年。哦凯尔是我的丈夫。” 他已经绝望到要向一个刚见面不到三分钟的人寻求帮助了吗?李逸文想,但他依然回答了,“我想,这取决于你的丈夫。”对方连气味都开始不安起来,所以他好心的加了一句安慰,“你丈夫如果愿意等你三年,那估计他也愿意让你重回乐团,乐观点。” “那你呢?” “嗯……”他沉默一会,不过既然大部分坐在客厅里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人生经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我十八岁生的第一个孩子,然后就一直在家呆着,一直到现在。” 保罗脸上就像他预想的那样,先是惊讶,然后是一点点鄙夷和同情。“你是……你是被?”他压低声音问。 “不是。”李逸文干脆的回答了,“没做好保护措施,一个意外。”然后他补充道,“我几乎都记不清大学时候的事了。” 但他在撒谎,他记得清清楚楚,同时疑惑十八岁的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在开始新人生半年之后就怀孕了,这简直像是三流爱情片,最狗血的那种。Omega吃了一辈子抑制剂,却在遇到主角时全部失效?不可思议又愚蠢,但却真实发生了。而且从各个角度看布莱恩也不像是男主角。 而保罗在他这番近乎恐怖的发言之后就没再跟他说话。于是李逸文拿着巧克力棒,坐回客厅,继续听剩下的人为朗曼太太想办法。 其实事实显而易见的摆在那里,妥协或是离婚。而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妥协,朗曼太太也不例外——他会回来的,他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而这些朋友只是帮助她渡过这一时期,这个无助又无法反抗的时期。 “所以即便离婚又能怎么样呢?”李逸文想,她们即便是离婚,娘家也依然很有钱。但这个选项像是被选择性忽视了,没人会这么做的,除非是Alpha提出。 第6章 李逸文没待多久就回去了,那些事听得人心情不好,而且他还要做晚餐。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李逸文感觉自己的一整天都被这些无聊的问题填满了。一开始他还会花半个小时想想,后面干脆变成了随便抽一本烹饪书然后想一个数字,翻到对应页码就做那一页上面的菜。不过如果抽到不太喜欢的他会重来,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能让生活稍微有趣点。 今天是蔬菜沙拉和芝士焗通心粉,不算耗时间,但是李逸文记得自己过不了多久还要去车站接文森特,时间可能会来不及。“算了,”他想,“一点点来吧。”同时打着火开始煮面。 他赶在最后关头把煮好的肉酱拌进面里,撒上芝士塞进烤箱,可也因为这个迟到了十分钟。李逸文一眼就看见了,文森特乖乖的站在车牌下面,在一堆白人孩子里十分显眼。 文森特看到了他,和旁边的同学们道了别就向他跑来,可最后又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慢慢走到了他身边。李逸文有点奇怪,再看他的表情——文森特一脸敬畏的看着他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同时又带点好奇。李逸文有点无奈的笑了,他向自己的大儿子展开胳膊,揽着他的肩膀,可文森特依然很紧张。 “你在担心什么,”李逸文又被逗笑了,“怎么这么紧张?” 文森特没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就在李逸文以为自己不会听到回答时,他又开口了,支支吾吾的,听着有点犹豫。“爸爸说……我要注意点,别在妈妈旁边蹦蹦跳跳的,这是他的原话。”又过了一会才补充了一句,“他还专门说了别让我告诉你。”听起来有点懊悔。 “没事的,我不会跟他说你告诉我了。”李逸文因为惊讶停顿了一小会,可很快就接上了,“不用那么害怕,你不会伤到我的。”文森特终于放开了一点,他搂住李逸文的胳膊,带着点期待抬头看他,问道,“我会有个弟弟吗?还是妹妹?”说完又苦恼起来,“我都有点想要。” “我也不知道,”李逸文又笑了,“不过没多久你就会知道了。”文森特特突然又因为这句话不安起来,他想问问母亲,这个新的孩子会分走你的爱吗?你会不会更喜欢他而不是我?但他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想起来爸爸跟他说的,“要听话”,还想起来家里有点奇怪的气氛,最后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到家时通心粉刚刚烤好,李逸文带着厚手套把玻璃托盘取出来,摆在餐桌上。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文森特,“你饿了吗?”他问,“如果你饿了可以先吃。” 文森特飞快的摇摇头,“我去写作业了,”他说,提着,他想等爸爸回来。李逸文又去准备沙拉,他把菜洗干净切成小块,全都放进一个不锈钢大碗,最后又淋上蜂蜜芥末酱,更甜,而不是蛋黄酱的酸味。他在用筷子搅拌沙拉时听见汽车驶过的声音,渐渐靠近房子发出轰鸣,然后这轰鸣声似乎绕到了背面,布莱恩回来了。 于是李逸文把拌好的沙拉放下,不锈钢碗和木质的餐桌碰撞发生闷响,他走到门口为布莱恩打开了门。对方正在掏钥匙,看到他时因为惊讶动作卡壳了一下,随后就跨入家门。李逸文攀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吻,又接过他的提包,帮他把外套脱掉,一如往常。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在凑近时就闻到了布莱恩身上的香气,同时生理性的厌恶,很淡,但是不容忽视。他像一只划定了自己区域的动物,对外来者的气味无比敏感,如同保护自己领土一样紧盯着自己的Alpha。 但李逸文什么都没问,他把借着把对方外套放回房间的空档,一个人深深把脸埋在外套里,还是很淡的花香和更浓的布莱恩的味道。“应该没什么”他想,“没什么担心的。”但他心里清楚,即便真的有事发生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他又想起来下午的朗曼太太,他们都差不多,只能用“他会回来的。”这个信念安慰自己。 其实下午时李逸文就想到布莱恩了,他总觉得布莱恩不怎么喜欢自己,从上大学开始一向如此。李逸文几乎都记不起两个人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了,但他还依然记得布莱恩看上去总是性质缺缺。 那是他第一次恋爱,一天到晚都精力充沛。他总会提出各种疑问:我能不能去你的课上旁听?你有时间来听我弹琴吗?我才练好一个很难的曲子;我想去看个电影,你周末有时间吗?可布莱恩的回答总是,“不行,没空”这样干脆的拒绝;或者是“我想想。”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后面李逸文就渐渐不提了,但他依然克制不住的和布莱恩说话,他会讲点有意思的事,有关他专业的东西或者干脆是笑话,但布莱恩要么是看手机要么就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好像这些事情根本没什么好开心的。 那个时候布莱恩看上去就像个白人,事实上李逸文一开始也把他当成了个白人。他高大,有白人的轮廓,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信息素,上臂还有纹身。那个时候的布莱恩身上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味道,后来两个人开始恋爱了,这个问题似乎没再出现。但在恋爱后期就又开始了,一股令人讨厌的奶油味。李逸文因为这个事主动和布莱恩提了分手,但是在分开一周以后,他们又因为发情期和好了。 不止是和好那么简单,李逸文被标记了,他吓坏了,也没想好是和好还是分开。但去除标记的手术不太成熟,他也不愿意冒险。而在他对于是否该和好摇摆时,不适和呕吐开始排着队拜访他——他怀孕了。 李逸文运气好的惊人,躲过了紧急避孕药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而当时美国的法律还不允许随意堕胎。他也没敢告诉还在国内的父母——他怀上孕时只在十八岁生日的一个月后,他甚至还没准备好成年就被迫迎接了这么一份大礼。他考虑了三天,最终下定决心和布莱恩谈谈。现在他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都没想过这个孩子,还有标记该怎么办,他只是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但又无法向父母求助。 而布莱恩依然很镇定,他平静地像是整件事和他无关,只是静静地听着李逸文说话,直到最后才问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李逸文在想什么呢?他喜欢谈恋爱,也很喜欢这个男朋友;但他更想接着上学,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当他这么告诉布莱恩时,对方告诉他,美国堕胎并不合法。但于此同时布莱恩表示自己愿意负责——如果李逸文打算生这个孩子,他愿意结婚。 可李逸文还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两人之前也不那么愉快,他们曾分手过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李逸文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 布莱恩总是淡淡的,不爱跟他说话,也不爱与他交流想法,在他提分手时面无表情,甚至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没有惊喜,也没有害怕,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平静。李逸文知道也许自己过于敏感,但是他总有种直觉,布莱恩对他不止是不喜欢,好像根本不在乎;刚开始谈恋爱时还好,而现在李逸文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个隐形人。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没立刻做出决定。“给我点时间。”他告诉布莱恩,同时表示如果自己考虑好了会再来找他的。 第7章 和布莱恩商量完的当天他就打算告诉妈妈,但迟迟说不出口。他该怎么说?“妈,有个惊喜,我怀孕了。”这对父母太残忍,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胆量。但这件事也不可能继续拖下去,父母总会知道的。坦白那天他一夜没睡,凌晨三点给国内打了个电话,而他妈妈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中国和美国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只是疑惑他从没在下午给自己打过电话。 “妈,我怀孕了。”李逸文说,只有四个字,但是他用了三分钟才说出口。他妈妈的笑声紧跟上来,以为李逸文是在开玩笑,但等她意识到对面的沉默时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李逸文听到电话里传来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他妈妈就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微信,“等我下班了联系。” 李逸文没回复,即便说了他依然没准备好,一会该怎么面对父母?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毫无困意。 一个小时后他爸爸先打来了电话,“你妈说你怀孕了?”他问,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李逸文答应了,声音接近气管摩擦发出的气音,可他父亲依然听见了。对面沉默了一会,“你被标记了吗?”父亲追问,李逸文再一次用肯定的气音回答了他。突然间李先生像是有了底气,仿佛一个点着火却毫无声响的烟花突然爆开。 “你打算怎么办?”他质问,声音高亢的近乎破音,“现在医院可以实施堕胎,可标记怎么办?即便去除也会有副作用,你怎么办。” 李逸文依然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Alpha呢?是留学生还是本地人?” “本地人。”终于有一个答案确定的问题了。 可他父亲似乎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他的嘴没停下来,也没给李逸文回答的空隙,“你一天到晚净在想什么?觉得人生不够刺激想来点新奇体验?你以后怎么办?打了这个孩子你还能继续留在学校吗?” 李逸文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莫名其妙的接了一句,“那如果我不打呢?美国现在甚至不允许堕胎。” 他父亲没等他说完就笑了起来,“你才十八,你能养活你和你孩子?”过一会又用恍然大悟的语气感叹道,“还是说你的Alpha给你许诺了?愿意跟你结婚?还真是天真。” 而李逸文能做的只有让自己不哭出声。 “他也是个学生吧,你也不想想即便和你结婚了,你们怎么生活?他多大?”等没听见回复之后又换上更严厉的语气,“他多大。” “二十一。”李逸文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哭腔。 他爸爸似乎又恢复了理智,语调平静不少,“他是美国人吧,他上学的钱,是家里给付的还是贷款?” 李逸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可他如实回答了,“家里付的,他家好像条件还不错。” 父亲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像是抓到了什么致命的秘密,“我就知道,”他说,“人家凭什么看上你?现在跟你谈着恋爱哄哄你跟你结婚,转头就能跟你离婚。孩子,别把自己看的太厉害。” 可李逸文还没来得及反驳他根本不想和这个条件优越的男朋友结婚时,他父亲就继续说道,“或者你的目标就是找个有钱的Alpha?往后余生只要靠讨好他就行了?”说完又刻薄的补充了一句,“还是美国人,顺带着连绿卡都能帮你解决了。” “别说了。”李逸文再也忍不了了,他开口的同时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尖利,那一瞬间他根本无法思考,父亲的话像尖刀一样捅进他心里。“那又怎么样?”他反驳道,“那又怎么样?找个好老公拿到绿卡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如此而已。” 他父亲许久没说话,就在李逸文怀疑对方已经挂断时听到了一声叹息,“那我真对你失望。” “我才不在乎。”李逸文说,他也不掩饰了,哭的歇斯底里,“考不好你失望,拿不了奖学金你失望,你永远都在失望。”李逸文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他没等父亲再说话就挂了电话,然后把名字拉进黑名单。 第二天他早早就出了门,等在布莱恩的宿舍门口,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好了,我愿意跟你结婚。” 第8章 美国的结婚手续很容易,只用护照就能办下来。他们用了不到三天就办完结婚证而且互换了戒指,戒指是布莱恩买的,一对铂金的素色指环,李逸文的那一枚带着点碎钻。说实话,品质一般,不算便宜但也绝对不贵。而李逸文看着那张结婚证明,心里只觉得迷茫。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怀着孕继续上课,还是干脆休学,他和布莱恩是否应该搬到一起?还有对方给他的感觉,依然平静的令人不安。 当时还在春假,离下个学期开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而布莱恩的态度终于明确些了,“我们搬到一起吧,”他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我找好房子了,在皇后区,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搬家。”但李逸文在意的不是这些,他是否该继续上学?挺着肚子读完还是休学,他一时无法决定。 最后他选择了休学,然后每天在皇后区的公寓里等着他的Alpha晚上回家。乏味又平稳的生活,就如同他父亲说过的那样,靠着讨好Alpha和给他生孩子渡过后半生。 但李逸文并没有多抗拒这种生活,他只是认为该对孩子负责——如果他生了这个孩子,然后把他丢在家里,像每一个新时代的Omega一样读书学习,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奋斗,而这个孩子就像个插曲。如果这样,他还不如一开始就流掉他。 他又想起来自己的妈妈,和他爸在某种程度上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妈妈在下一次打来电话时就冷静了,她只问了几个问题,你是被强迫的吗?你打算怎么办?你要继续留在美国还是回来?他一一回答了问题,唯独隐瞒了自己打算结婚的事。 “好吧。”妈妈很平静,“我没怎么管过你,也没资格对你的决定指手画脚。”她说。李逸文能听出来她有点难过,但他也知道母亲只会难过一小会儿,第二天继续按部就班地投入工作。 可如果这样为什么还要把我生出来呢?他不止一次十分困惑,然后隐约窥见了那个让他也有点难过的答案——不为什么,因为他父母想要个孩子,因为他们可以生,仅此而已。因为大家结婚后都会生孩子,而他父母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李逸文做了这个决定,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只能回答,“因为我怀孕了,我不得不把你生出来,你只是个避孕失败的产物。”你的父母为什么生下你?仅仅因为他们可以,而没人在乎孩子的想法。 他不喜欢考虑太多——休学了以后该怎么办?Alpha抛弃自己该怎么办?他从不想这些,现在他在意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 可过程比他想象的艰难了许多,他在前三个月一直呕吐而在呕吐结束后又开始失眠。他试着和父母打过电话求助,“我该做点什么?”但他爸爸还在为他的决定生气,而他妈妈总是没有时间。 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期,“你要考个好学校”,他父亲总说,“专业的话学个理科,你肯定要回国吧。”说到这他会抬起头看着李逸文,“是这样吧。” 你要考个好学校,你要好好学习,你很聪明也不比那些Alpha差。但是怎么学?怎么做?没人教他,他父亲以为交了钱就一切万事大吉。如果他去求助,只能得到一声叹息和一句数落,“你连这些都做不好,以后上了大学怎么办呢?我不可能永远帮你。” 而他妈妈总说,“没事的,我不会强迫你学什么,只要你自己能接受你的学校。”而也许是他太敏感,李逸文总感觉这话里隐隐带着点讽刺。 真烦,李逸文心想,烦死了。他只能自己去问老师,去问同学,时间久了他渐渐就发现没有任何人能靠得住,他只能靠自己。 现在也一样,他只能靠他自己。 最后在他临产的时候他妈妈还是来了,而他父亲依然为他的选择生气。或许不止生气,还有点不忍心——谁愿意看着自己十八岁的孩子大着肚子给别人生小孩呢。而他妈妈在来美国的前一天发消息问他,“你的大学叫什么来着?在那个城市?” 然后他妈妈在这陪了他一周,提前回国了。“对不起。”她的声音依然很愧疚,“但是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不得不回去。”然后她又补充道,“我……我给你又留了点钱,如果不够就再管妈要。”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没看李逸文的眼睛,而声音里的讨好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不该这样责怪她。”他想,“她也不想这样的。”李逸文突然释怀了,“她也想当个好妈妈,或许她以前没意识到,但她现在想补救了。我没必要对她那么苛刻的,”他想,“毕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会做父母的。” 第9章 可生完孩子他依然没回到学校,刚出生的婴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哭,饿了哭,不舒服了哭,甚至无聊也会哭。他生完孩子两个月后体重不增反降,神经衰弱得厉害。而布莱恩那个时候刚刚考上法学院,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李逸文也不期望他能帮忙。 布莱恩在结婚后还是老样子,平静又冷淡,不怎么爱笑,也不太给他回应。但一切随着时间推移都在慢慢变好,李逸文感觉布莱恩开朗了不少,可偶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满不在乎,而且他似乎不太喜欢和亚洲有关的东西——李逸文曾以为布莱恩会说中文,因为他妈妈是个中国人。可当他提问后布莱恩的表情却是不可置信还带着点鄙夷。 “我当然不会,”他说,有点不屑,“为什么我要会?” 任何有关中国或是他母亲的问题都会让布莱恩有攻击性,所以李逸文就聪明的绕过了这些话题,他不擅长和人争吵,如果对方不想提,那就不提了。可李逸文隐隐有点感觉,他说不上来,他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干脆把原因归咎于自己身上,“我只是太累了。”他想,“我不该这么敏感。” 他大概能猜到一点,八成和钱有关,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想养家并不容易,而且布莱恩的妈妈不喜欢他。但相对来说李逸文也不喜欢他妈妈,有点刻薄的评价——带着点市侩的感觉,和一股底层的味道。 李逸文向来不喜欢这种人,他在底层人民面前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不擅长和他们打交道。李逸文的父亲也有一点类似的气质,一个学历不太高,又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他十二岁之后和父亲吵架从没胜利过,他总是被气的理智全无却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没出息的嚎啕大哭。 他妈妈总会在这个时候安慰他,“你爸爸没什么文化。”她说,“他说话不太好听,你也别太当回事了。”李逸文像是只养尊处优的家养动物,自然比不过外面那些凶狠的野生动物。 可一切都是钱,租房子需要钱,养孩子需要钱,即便是独自生活也需要钱。这时候父母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布莱恩的母亲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支持,除了结婚后第一次在布莱恩家吃饭时见过一面,她在之后从未探望过两个人。而布莱恩的父亲是个高大的白人Alpha,和布莱恩很像,都同样不苟言笑的。他看着很严肃,也不像会为二十一岁结婚的儿子贡献多少存款。 布莱恩还有个妹妹,比他小九岁,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布莱恩更像白人而妹妹更像亚洲人。李逸文在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有些惊奇,因为布莱恩从未跟他提过自己有个妹妹。女孩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瞧他,被发现后又迅速收回视线,最后她在他们离开时追出门去和李逸文告别。 “我叫艾米莉亚,”她说,脸颊在昏暗的廊灯下有点发红,“你长得真好看,”她的脸更红了,声音也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我为我哥哥感到高兴。”然后屋里传来母亲呼唤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变得有点慌乱。“再见,”她局促不安地说,“我该回去了。” “再见。”李逸文对她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真的吗?”艾米莉亚看起来开心极了,“谢谢。”她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我一直想有个你这样的哥哥。”,她说。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李逸文能猜到布莱恩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要上学,要打工,还要养着Omega和孩子。而于此相反,李逸文的钱多的花不完,只是他从没说过。 他妈妈似乎找到了一个补偿他的好办法,“我放假要加班,”她说,“我可能去不了。”然后沉默一会又补充道,“我又给你打了点钱,你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 “妈,这些钱我吸毒都够了。”李逸文有点哭笑不得,“你不用每个月都给我打钱。”电话那头的母亲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她小声道歉,“我只是想做点能做的。” “我没办法帮你带孩子也没法陪着你,甚至在你快生产的时候才去看你。”母亲渐渐哭了起来,“还有你未婚先孕,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再小心一点,我应该教你怎么保护自己,但我是个Beta,我……我还总在工作。” “我不该让你去美国的。”妈妈最后说。 李逸文卡住了,他说不出话。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点怨气,对父母,也对自己,对牵扯这一件事的每个人。“为什么是我”,他想,“为什么偏偏我碰上了那百分之十五的概率。” 可他无法对着脆弱的母亲说出这种话,“这……这不是谁的错。”他说,但他还是无法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没关系。” “这不是谁的错。”他说,“我们也别再想这件事了,让它过去吧。” 第10章 所以李逸文没怎么跟布莱恩提过钱的事,他们有一个共同账户,基本都是布莱恩在往里面打钱,李逸文一开始把自己剩的三万多美元全转进去了。不为什么,他不想沾便宜,而且他也没期望过一个布莱恩一个学生那时候能拿出多少钱来照顾两个人。 只是当后面他母亲再给他打了不少钱后,他没继续往那个账户存钱——他要照顾布莱恩的心情,一个在家待着没工作的人反而能拿出更多的钱,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太伤自尊了,不管什么性别。 而且布莱恩往好处看是负责任——他打了好几份工似乎还管家里要过钱,尽力支付一切开销;可换句话说就是沙文主义——他认为Alpha该包揽一切,所有问题都该他来解决;Omega是柔弱而易受伤害的,理应被保护。 李逸文在一开始往账户里转了三万存款时布莱恩就有点失落,或者更复杂,但是他感觉到了。所以他后面努力照顾着布莱恩的自尊心,偶尔在钱不够的时候才偷偷从自己账户里取一点。 一开始的一年算是难熬,布莱恩在为法学院做准备,没时间打工,而李逸文刚刚和家里闹翻,还怀着孕,心情也不会太好。他们靠着那三万过了一阵,将近花了一半,然后布莱恩突然拿到了一笔不算少的钱,说是自己爸爸给他的。那之后他们就没再动过剩下的一半,在余额逼近一万左右就会焦虑。李逸文看来这毫无必要,他试着提过几次,可布莱恩根本不为所动。所以李逸文换了个办法,能让自己也出点力。 后来生活好过了一点,布莱恩在法学院的第二年开始兼职,在毕业之后顺利进了不错的事务所。而李逸文一直在家里带孩子,幼儿园托管费太过昂贵,而且李逸文本人感觉也不差这几年。“等着孩子上小学了。”他想,“我再好好想想要去干点什么。” 但事情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他们两个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却在一切慢慢变好时出问题了。 在布莱恩入职后一年,他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不同的味道。李逸文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工作,可又过了一段时间,那股大学时期的奶油味又回来了。 他清晰的记得这个味道,刚刚出现一点苗头时就发现了。李逸文还记得这个味道的主人,跟他一样的男性Omega,金发碧眼的美国本土人,挺开朗的,以前上有关Omega平权运动的选修课时远远见过几面,名字似乎叫艾文还是别的什么。具体的记不清了,只有信息素的味道牢牢刻在他脑海里。 他一开始还算镇定,“也许只是个同学聚会。”他想,但那个味道总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下,刺激他的神经。也许是错觉,但李逸文总觉得重新出现时那味道总会再强一点。 他忍住了没告诉父母这件事,一是他们帮不上什么忙,李逸文早就知道了;再就是如果布莱恩真的出轨了,这就像是个耳光——他几年前选择结婚毫无意义,而且,也印证了他父亲的话。 “我不喜欢那个男的。”他爸爸曾说过,“你们看着不像一类人。”李逸文当时丝毫不相信这些,他觉得父亲的话和布莱恩无关,无论他找一个什么样的Alpha他爸爸也总会说出这些话。 “所以你现在只能期望随着时间他别变得太多。”父亲居高临下的总结道,“我不想那个时候再解决你的家庭问题——老公出轨怎么办?小三闹上门怎么办?离婚了该怎么办?或者你运气不错,他愿意跟你过一辈子,这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那个时候李逸文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还是丝毫不服输,咬着牙恶狠狠地回敬道,“那就借你吉言。” 但现在看来父亲几乎说中了全部,他该怎么办?李逸文想起他爸爸那句话,“这些事忍忍就过去了。”还有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脸的嘲讽。 第11章 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无法决定,而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帮他下定了决心。 邻居是个学生,美国的女孩,Beta,和别人合租的公寓,偶尔两个人会坐一起说说话。那天是个周三,布莱恩没回家,李逸文买完东西往回走时刚好看见坐在咖啡馆里的女孩,在最靠街的位置,他在玻璃窗外刚好能看见她。 女孩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进来,李逸文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进店里要了杯咖啡,在女孩对面坐下。 女孩凑过来小声说,“最近看你心情不好,怎么了?” 李逸文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隐瞒,“没怎么,就是有点累。” “哦。”她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靠近,“那跟你说点开心事,听不听。” 可还没等李逸文点头她就兴奋的讲述了起来,“我表亲。”她说,“最近好像出轨了,家里闹得特别厉害。” 李逸文有点惊讶,“你确定没问题?跟我说这些。” 女孩拜拜手,“基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而且我很讨厌他。”她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说,“他太太是个韩国人。是个全职太太,二十岁就跟他结婚了,学也没上完。哦,对了,他们有三个孩子。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表亲收入还不错,住在郊外的别墅里。” “听起来还好?”李逸文不确定的评价道,“那第三者呢?” 女孩更兴奋了,“也是二十岁,不过美国本地的白种人,还挺漂亮。”说完又不屑地说,“爱好倒没变,永远喜欢二十多岁的。” “之前被发现闹了好久,将近两个月,不过现在尘埃落定了。”女孩耸耸肩,“第三者取得最终的胜利,他的原配一直拖着不愿离婚,最后还是放手了。” “不过也没什么。”女孩继续说,“她得到了房子和三分之一的存款以及两个孩子,还有个美国国籍,怎么说都是赚到了。” 李逸文却没法这么想,这听起来像是他故事的翻版,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现在还算是在和平阶段。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他问,有点艰难“这个原配付出了这么多,也不是房子绿卡就能弥补的吧。” 女孩翻了个白眼,冷漠地说,“她在一开始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据我了解我那个表亲可不算什么精英,他在上学时就不受欢迎,工作之后去韩国认识了这个妻子才顺利接的婚。我是说,一个受欢迎,根本不愁伴侣的Alpha会选择一个韩国的Omega?所以现在有钱了,自然蹬掉当时被逼无奈选的替代,高高兴兴的去找同族的Omega了。” “至于我说原配不吃亏,你想想,什么样的Omega会这么草率的结婚生子,不是为了绿卡还有什么?”她看着李逸文的脸色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我无意冒犯,但听说他在那边似乎比在美国受欢迎许多,不止顺利找到了对象,还因为美国身份和白人的外表受了不少优待。” 李逸文却莫名的冷静,他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能理解。”他说,沉默一会又补充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原配是个美国人,白人,他会出轨吗?” “我也不知道。”女孩皱着眉,“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这么顺利离婚。周围的人会指责他,把他当成个人渣——因为除开一切国籍人种来看,那个Omega的确付出了许多。” 李逸文点点头,他一直不理解的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了,但他还是镇定的和女孩撒谎道,“我家里好像忘关灯了,才想起来。”然后没等女孩回答就抱着东西飞速的走出了咖啡店。 李逸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布莱恩很奇怪——他厌恶一切和中国有关的东西,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现在都很冷淡。现在看来不止是冷淡,应该还有不屑。李逸文偶尔会看到一些类似的微博,有关崇洋媚外的Omega,那些人有各种原因,为了绿卡,或者纯粹喜欢白人,以和一个外国人结婚为荣。 而李逸文在布莱恩眼里和这些人毫无分别,他想起来自己在第一次接吻完对布莱恩说,“这是我的初吻”时对方那个让他无法明白的复杂表情,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还有他之前做的一切,发情期失控,迫不及待地和他结婚,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一开始就居心叵测的人精心策划好的,为了留在美国而给他挖的陷阱。而孩子?孩子是为了拴住他的工具,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用途。 仔细想想还有不少端倪,布莱恩在大学时的朋友都是白人,而他一直到现在都会定时染发。李逸文以前见过他原本的发色,顽强的顶开茶色在根部冒出一点黑色;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而这两个特征让他看起来更像亚洲人而不是美国人。 但这这是个猜测,也许只是他想多了,也许布莱恩只是天生不太喜欢说话。 所以他默默把这个近乎恶毒的想法咽下去,一次都没提起过 可布莱恩身上的奶油味依然不散,他却似乎丝毫没意识到。李逸文也不提,依然安分的在家做饭,等布莱恩回来时会亲亲他。 没过多久布莱恩升职了,那天他们做了烤牛肉庆祝,还烤了一个特大的巧克力蛋糕,全都吃的干干净净。然后他告诉李逸文,他们是时候搬家了——他的工资翻了一倍,加上一点存款和他父亲的帮助,他们应该能搬去曼哈顿了。 “那文森特怎么办?他该去哪上学?”李逸文不太赞同,那边几乎都是白人社区,而文森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白人。他可能会被排挤,他想。 “就去附近的私立学校。”布莱恩却似乎毫不担心。 “那里亚裔太少,我在想他会不会不适应。” “我觉得那里应该比那些乱七八糟公立学校更好”布莱恩理所当然地说,语气却不容拒绝。“那应该挺适合他的。” 李逸文终于能确定了。 “或许布莱恩一直都想做个真正的美国人,金发碧眼,高鼻深目。”他想,“而我毁了他这个梦想。” 换个角度李逸文终于能理解布莱恩冷漠的态度了——他是个低劣的替代品,还是被硬塞过来的。当时的布莱恩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和那个奶油味的金发小可爱在一起;而现在,他升职了,买的起高档社区的房子,他们重逢,很容易就和好了。 李逸文又想起来那个女孩的话,“现在有钱了,自然要蹬掉当时被逼无奈选的替代了。” 就像“越南新娘”一样,他莫名联想到,在国内什么样的Alpha会选择邮购新娘呢?他和那些越南新娘没什么两样。而布莱恩则是求偶活动中的失败者,被迫选择了他,现在终于有机会翻身了——他通过努力成为了不错的中产,甚至算是富有,剩下要做的就是重新追求一个白人Omega,建立一个传统的美式家庭。 一个渴望传统白人家庭的Alpha和一个亚裔Omega,这像是个魔幻现实主义的恐怖故事,却在李逸文的生活里真实发生着。 第12章 李逸文每次在早上吃饭时,或是在送布莱恩出门时都想说,“我们离婚吧。”这句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出现了无数次,可每次将要说出口时他又莫名的胆怯了。偶尔布莱恩会看出他的反常,“你怎么了?”他问。可李逸文只是迟疑一会,然后摇摇头,“没怎么。”他回答道。 然后布莱恩就不会继续追问了,他很忙,也没心情关注Omega一天到晚的小情绪;他以为是因为李逸文又临近发情期了,每个月总有几天浑身都不对劲。 而李逸文知道布莱恩还在和那个奶油味的Omega鬼混,时间一长对方越来越放肆。粘在布莱恩风衣上的味道让李逸文感觉自己仿佛才是那个第三者,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一点气味,免得让原配发现。 两股力量拉扯着李逸文,他一面觉得不能再拖了,明天就要离婚;另一面却发现即便下定决心,他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怎样都说不出口。同时他甚至还在为布莱恩担心,“离婚了他该怎么办?”他总是这样想,布莱恩不会做饭,需要李逸文提醒才能拿全东西,和文森特的关系也不算好——布莱恩总在训他,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总在说,“坐直了。”或是,“吃东西时别发出声音。”所以文森特现在甚至都不太愿意同他讲话。 下一秒李逸文就会嘲笑自己的愚蠢。“我在瞎操心些什么。”他想,布莱恩现在有了个情人,说不定正巴不得自己赶紧滚;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换任何一个Omega都能做,还能做的更好,布莱恩有钱又年轻,根本不需要李逸文替他担心。 还有他很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即便这样,李逸文还是喜欢他。 如果他毫无感情,也许现在早就在盘算着该怎么离婚了,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把布莱恩捉个现行,好在法庭上能够多分得一点财产。可现在李逸文丝毫不想这样做,他只想平稳地结束这一切。 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也不安宁,美国各地掀起了平权运动,纽约街头也时不时能看到Omega们组织的游行。李逸文接到过不少宣传单,各种各样的;有关避孕的,或是如何应对强暴,还有家庭暴力。 李逸文还记得那是一大张彩印的纸,看着挺豪华,分门别类的介绍了不同的暴力类型。不止是身体暴力,还有冷暴力和性暴力。然后几分钟之后李逸文就把那张传单塞进了垃圾桶。 这让他不得不回忆起和布莱恩的婚姻,布莱恩很好,可同时也不爱搭理他,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流的,对方也从来不会跟李逸文讲工作或者学习上的事情。 不止如此,布莱恩性欲旺盛而且在做-爱时有点粗暴,他会一边摁着李逸文的脖子把他往床垫里压一边凑在他耳边叫他“小荡-妇”,并且只要布莱恩想要他就没法拒绝。有时候李逸文忙完一天筋疲力尽还要张开双腿迎接他,根据他的指示把腿再开大或者是做点什么别的动作。如果布莱恩被取悦到了,就会更用力的干-他然后咬着他的耳垂含含糊糊的问他爽不爽,而不论李逸文怎么回答,对方总会说出来更下流的话。 李逸文几乎每次高潮都会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爽的,也可能是布莱恩的那些行为让他不开心。不止如此,他会因为那些粗暴的行为兴起,即便他心里不愿意,他的身体依然会诚实地高潮。李逸文觉得自己就像布莱恩说的,一个饥渴的小荡-妇;他感觉自己是个宠物,为了取悦主人而存在,布莱恩就是他的主人。 李逸文感觉这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他属于布莱恩,像一件物品,和那些家具存款和车子没什么区别。而布莱恩似乎的确把他当成一个所有物,做家务和满足性需求就是他的工作。布莱恩除此之外还算尊重他,不会对他嚷嚷也不用信息素欺负他,可同时布莱恩也不会和他交谈任何职场或是朋友的事,李逸文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剩下的他不需要知道太多。 然后没多久布莱恩就开始顶着一身的奶油味回来,最后一次似乎喷了类似除味剂的东西,脸上红了一片,像是被打了。 如果一开始布莱恩不加掩饰是他问心无愧,那么当他开始费尽心机掩饰时就肯定发生些什么了。那天李逸文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他在等待布莱恩提出离婚,因为这样能让他轻松点——他想把那句话说出口太过艰难了。 布莱恩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了,“晚餐看起来很棒。”他说,走过来想亲亲李逸文,可李逸文别过脸躲开了。布莱恩当时看起来毫不生气,也不难堪,然后晚上狠狠的操了他一顿。李逸文被脸朝下摁在被子里,前面高潮了三四次,都是被-操射的;后面也高潮了两次,体液弄得床上乱七八糟的。最后哭都哭不出来了,他两腿发抖,下半身被干得又酸又麻几乎合不上腿,只能把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第二天他全身跟散架了一样,甚至都下不了床。 第13章 李逸文终于下定决心了,几天后布莱恩又打电话来说不会回家,他一如往常的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和文森特一起吃完晚饭,收拾完剩下的家务,哄孩子睡着后从柜子里拿了一支红酒和一瓶香槟,全都打开后放在桌子上。他取出了个玻璃杯,喝着酒在餐厅等布莱恩回家,思考着一会该怎么开场。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布莱恩回来了,而那时李逸文喝完了一半的红酒和三分之一香槟,正对着玻璃杯里深红色的液体发呆。然后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看着布莱恩走过来然后抱怨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李逸文试着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可混身无力。他放弃了,挑了个看起来有点气势的姿势,翘起腿对布莱恩说,“我们离婚吧。” 布莱恩的表情看起来很奇特,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别闹脾气了,”他说着要夺过李逸文手里的酒杯,“睡觉去吧。”语气带着点安抚。 酒精给了李逸文勇气,他一下子把杯子摔在地上,杯子粉身碎骨,深红色的葡萄酒撒了一地,看起来像干涸的血迹。他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们分开吧,我们一点也不合适。” 布莱恩好像也有点生气了,但他没表现出来,他摁着李逸文的肩膀,“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李逸文彻底哭了出来,“你非要我说出来吗?因为我们不合适,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布莱恩还在克制着脾气,他不想吓到自己的Omega,“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你几乎从来不怎么跟我说话,甚至谈恋爱的时候,你的态度一直很不屑。”李逸文彻底失控了,“因为我是个亚裔,我是个Omega,估计你一开始来找我说话就是觉得我好上手吧?几句话哄哄就愿意跟你上床,跟那些为了绿卡或者纯粹随便的人没什么两样。因为你看起来像白人,所以我就该投怀送抱,大家都默认这件事。” 的确如此,亚裔的Omega和Beta莫名被冠上了随便的名头,似乎只要这些“优秀种族”抛出橄榄枝,他们就会不加挑选的攀上来;而亚裔的Alpha们却往往相反,他们都是瘦弱,矮小的极客们,毫无吸引力,任何Omega们都不愿和他们约会。而布莱恩之所以会找他,说不定一开始就默认他是那些随便的亚裔中的一员。但为什么他那样向往白人却又选择了李逸文呢?因为布莱恩没信心能约到那些金发碧眼的白人Omega们,因为他一半的亚洲血统——他也有可能会和那些可笑的亚裔Alpha被归于一类。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是律师,收入可观,在这种情况下布莱恩的种族看上去就不太重要了,更何况他看起来更像白人。 李逸文不想说这些,他避开这样的剖析,努力捡着不太伤人的说,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伤害布莱恩,“甚至你自己都不太喜欢你的亚洲血统,对吧。”他本来想用“厌恶”,想了想最后还是换了个温和点的词,“你也想当白人,因为你觉得白人是最好的种族。”他的难过压过了愤怒,“然后我意外怀孕,给你生了个一点也不像白人的孩子。”李逸文又开始哭了,过多的酒不止让他头疼还让他有些喜怒无常,“这太荒唐了,你向往那种白人家庭,再看看现实生活,简直是反讽。” 可布莱恩久久没说话,甚至安静的让他有些害怕,就在李逸文怀疑对方有可能发火至是揍他时,布莱恩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你喝多了。”他说,轻轻推着他走回卧室。李逸文像是猜到什么,拼命想甩开布莱恩的手,而布莱恩也明白了。 “我不碰你。”他抱住李逸文,手放在他脖子上盖住腺体,“别害怕。你喝醉了,先睡一觉,我们明天说,别害怕。”他保证道。李逸文依然不相信,可困意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布莱恩把他扶回卧室,盖上被子,然后就像他保证那样,带上门出去了。 布莱恩把餐厅收拾干净时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然后他也拿出来一支酒杯,那是他们搬家时一起买的,本来是一对,李逸文摔碎一个后也只剩一个了。 布莱恩就这样在餐厅坐了一夜,喝完了剩下的酒又抽了三包烟,最后把唯一的那个杯子也摔了。临近七点时他终于做好决定了,他把文森特叫起来,让他收拾东西,然后把他送到了自己郊外的父母家。 第14章 李逸文一觉睡到下午才醒,宿醉的饥饿让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找点吃的,然后他看到布莱恩坐在餐厅,叼着支烟在看手机。餐桌上摆着一盒打开的披萨,只剩一半了。 布莱恩发觉他走过来,抬眼看着他,“吃点吗?”他把那个盒子往前推了推,里面是意大利辣肠披萨。李逸文点了点头,然后对方端起盒子放在微波炉里,“你等一下。”他说。房间里满是烟味,所以李逸文没直接坐下,他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才回到餐桌旁。 这时微波炉“叮”的响了一声,布莱恩把盒子端出来,摆在李逸文面前,又点燃了一根烟。李逸文伸手去拿,被烫了一下立刻缩回手,他看着布莱恩,对方低着头抽烟,在加上吐出的烟雾,看不清表情。李逸文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那些,可布莱恩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昨天晚上……”李逸文有点迟疑地开口,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吃完再说吧。”布莱恩说,把烟摁灭,抬头看着他。李逸文终于能看清对方的表情了,眼圈深红,眼底发青,似乎没睡好。李逸文又一次不忍心了,他不想这样逼迫对方。“好吧。”他小声妥协道,确定披萨不烫了之后才再拿起了一块。 他饿的厉害,一会就吃完的剩下的披萨。李逸文似乎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多了,他吃的一直很少,也一直很瘦。等吃完之后他才感觉自己有点撑了,胃涨得难受,他揉着肚子想让自己好受点,却毫无作用。 布莱恩看起来还是什么都不想说,李逸文等了一会,发现他完全没有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于是率先开口了。“我们分开吧。”他说,他还是没能说出离婚这个词。 布莱恩终于抬起头来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说,“看看你拥有些什么,我还算事业有成,而且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了,你会过上那种让其他人嫉妒的生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提离婚?”布莱恩听起来很不满,“我不得不怀疑你居心叵测。”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说的,李逸文人很好,很善良;温柔,几乎从来不发脾气,也不会向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李逸文也没管他要过什么礼物,结婚后依然如此。 然后布莱恩看着对方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不稳,又快哭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心机深重,野心勃勃,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多捞点钱,或者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布莱恩有点后悔了,他不想那样伤害对方;可于此同时他也不敢让李逸文看出自己的脆弱。 “别闹了。”布莱恩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正常,“我到时候送你个漂亮的礼物,你随便挑,别生气了。” “我不在乎。”李逸文摇着头,“我们分开吧,我们一点都不合适。”他没等布莱恩回答就继续说下去,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发泄口,“我们很多地方都不合适,先是信息素——你一开始连我所散发的气味的水果都不知道,名字也没听过;而且再怎么说杏和黑咖啡也太奇怪了,谁会把这两种东西放到一起吃。” “可我们混起来很好闻。”布莱恩说。 李逸文是杏子味的,很淡,很有中国风情的味道,布莱恩在遇到他之前都没吃过这种水果,他只觉得这个味道有点新奇,不过他很喜欢。而布莱恩的黑咖啡味李逸文一直没什么感觉,闻起来不错,很美式。当发情期时,甚至不需要发情期,标记后两个人凑近时味道就会混在一起;咖啡味变淡变甜了,周围人都能闻出来布莱恩有了个伴侣,却不知道这个伴侣的味道。 布莱恩喜欢这样,这让他有一种完全拥有了李逸文的感觉。同样的,他也喜欢李逸文把自己的味道蹭到他身上,然后去上班时等朋友走近后惊讶的停下脚步,询问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男士香水;他就会带点得意的告诉对方,是自己Omega的味道。 可李逸文的味道很淡,几乎留不下来。所以布莱恩就会在做-爱时把西装挂在卧室,让Omega身上的酸甜味能多点染到衣服上。 布莱恩现在又闻到那股味了,比平常浓了许多,可李逸文丝毫没意识到,他太难过了,还在一条条细数两个人为什么不合适。 “我没觉得奢华的生活有多好。”李逸文说,“当然那很不错,我明白。但是,但是我不是非要过那种生活不可,不一定非要在纽约,在新泽西,德克萨斯都很好,也不一定非要是曼哈顿。我不需要那种全美前百分之三的生活。”他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的,布莱恩还是听懂了。 “还有,”李逸文说了不少细节,最后终于来到了重点,“像我昨晚说的那样,你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亚洲人。”他说到这终于哭了,“可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白人。而且你也不喜欢文森特,你几乎没怎么抱过他,总在训他,还因为一点小事打他,因为他不像你期待的那样,我没说错吧。”他抬起头看着布莱恩,“没错吧。” “我们分开吧。”他最后说。 布莱恩想反驳,爱不爱孩子和打不打他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他也不是总是揍文森特,或是毫无理由的打他,只是有时。 “那离婚理由你打算说什么呢?没有严重过错AO家庭基本不可能离婚,你知道吧。”布莱恩说。 李逸文一直试图保持冷静,可他最后还是失败了,“出轨算吗?”他问,眼神带上一点挑衅,“我知道你出轨了。” 布莱恩几乎是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像是只被吓着的猫,“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可置信又有点惊慌失措,“不管你以为发生了什么,我发誓我从没背叛过你。” 李逸文不敢相信,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对方依然试图隐瞒,“我都知道,”他说,“我又不是傻子。” “你知道吗,我大学跟你提过一次分手,我当时说的是因为影响成绩了,但是事实不是那样。”他看着布莱恩,“因为你那个时候身上满是奶油味,我只是,我只是不想那么没眼色。好吧,你爱上了别人,我退出;现在也是,你喜欢上别人,我退出。” 李逸文的声音又尖利起来,他哭的更厉害了,“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来呢,推推搡搡,相互咒骂。我不想那个样子,满嘴脏话的骂你诅咒你,我不想跟个神经病一样。” “因为你还喜欢我。”这个发现令布莱恩惊喜,他甚至都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因为你还喜欢我,你不想那么没风度。”同时心里为此雀跃。 李逸文愣住了,情绪失控,然后带着哭腔更大声的反驳,“那又怎么样?这样有意思吗?你全身而退,我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喜欢你——这样羞辱我有意思吗?你一直不喜欢我,你一直喜欢那个奶油味的Omega,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和他,现在依然是。我像那些影视剧里的恶毒配角,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挡不住真爱的力量。你看我这么狼狈很开心吗?”他几乎是有些怨恨的瞪着布莱恩,当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更绝望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和神经病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喜欢他。”布莱恩终于开口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一直喜欢你。”他顿了顿,“我爱你。” 李逸文却不相信,他感觉全身无力,摇了摇头,“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有人喜欢高的有人喜欢瘦的。你……你只是喜欢白人而已,没什么好指责的。”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一种,我们不合适。”说到这李逸文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甚至一点都不怪你,是我害了你。如果他出现的再早点,或者我出现的晚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布莱恩生气了,他感觉自己的怒火无声的窜高。 李逸文停止了哭泣,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他出现的早点,那你们会在一起,你不会遇到我,我意外发情也不会牵连你了;或者我出现的晚一点,那个时候你早就事业有成,看不上我了。”他轻笑了一下,“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还有错误的人;我们一点也不合适,婚姻也是一团糟,该分开了。” “我不会拿这事在法庭上敲你一笔,”李逸文补充道,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你也付出了很多,我不怪你。” 布莱恩的怒火终于烧到头顶,他似乎闻到木材燃烧的味道。他站起身,凳子因为力度过大被掀翻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掐住李逸文的下巴,“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每一对夫妻吵架几乎都会说类似的话,这不少见,但对布莱恩来说意义不同——从李逸文嘴里听到这句话,对他而言犹如世界末日。 李逸文没回答这个问题,“放手。”他轻声说,“你弄疼我了。” 布莱恩换了个姿势,摁着对方的肩膀,“如果我不离婚呢?你怎么办?” “那我就想办法收集证据,既然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的。”他声音不甘示弱,眼神却满是哀求,“我不想那样,求你了,我不想那样。就这么解决不好吗,我不想那样互相伤害。” 布莱恩没回答他,直接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提起来,把他往卧室拖,“我想好好解决这件事的,现在看来不行了。”他说,信息素的味道也重了不少。 李逸文吓坏了,“你要做什么?”他想挣脱布莱恩的钳制,却毫无作用。 布莱恩把他推倒在床上,没用多大力气就制服了他。 “我这次不会用保护措施。”布莱恩终于回答了,“然后你会怀孕,离婚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什么?”这听起来像是个蹩脚的笑话,李逸文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我会操-你。”对方用词更粗鲁了,“操到你怀孕,然后你除了生下这个孩子没别的办法。”他说着去扯李逸文的裤子。 第15章 李逸文再次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做。”他说,但布莱恩没理会他,一把扯下他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李逸文继续挣扎,去推对方肩膀。布莱恩没给他这个机会,“你觉得你能打过我吗?”他说,“看看你自己,那么瘦,只要我想你完全无法反抗。” 但李逸文没理会他,收回腿打算下床。布莱恩也不顾及了,毫不留情地摁住了他。李逸文头朝下被压在床垫里,侧脸紧贴着被子。布莱恩没再说话,他把鼻子凑近李逸文的后颈闻了闻,香甜的杏桃味,他凑到李逸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対不起,我也不想那么粗鲁。”下一秒就咬破了他的腺体。 李逸文有点被吓到了,他刚开始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剧烈挣扎,没多久就停下了,只是把脸埋在被子里微微发抖。布莱恩感觉他又哭了,“你怎么了?”他问,声音依然很小。 李逸文没回答他,布莱恩只好自己找答案,他掀开李的上衣,顺着背摸下去,再绕到前面,终于找到了原因一一他高潮了,因为那个标记。 “别说出来,”李逸文说,听起来很疲惫,“别说了。”布莱恩没开口,他亲了亲对方的背,然后把李逸文翻了过来。他没敢看对方的表情,但他猜李逸文哭了,“我把他弄哭了,”他想,有点愧疚,但依然没有停下。他掰开李逸文的腿,把自己一点点推进去。Omega里面很热,还时不时会因为不适而抽搐。 “你不能这么做。”李逸文依然试图推开他,声音带点哭腔,“你不能。” 于是布莱恩停了下来,等了一小会才继续说,“我可以。”他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如果我们去离婚,即便上了法庭,你觉得法官会向着谁?一个看起来更像白种人的Alpha律师,还是一个亚裔的Omega。” “还有,”他摁住李逸文的肩膀,又一手掰正他的脸,“你知道对于Omega的定义是什么吗?未结婚时父母作为监护人,而结婚后配偶作为监护人。而我作为你的丈夫,你的Alpha,拥有对你身体的使用权。解决你的发情期,看好你别在发情期时出门,都要靠我。” “我有这个权利。”他说,“因为我们结婚了。不,不对,在结婚之前,我在标记你时就有这个权利了。社会,法律,全都是站在Alpha这边的,你能做些什么呢?” 李逸文用手遮住眼睛,用力按压,可依然有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这不公平,”他的声音从手掌下传出来,有点闷闷的,“你太残忍了。” “生活本来就不公平,”布莱恩松开手,去摸他的脸,“而且一直很残忍。” “你一直像个孩子。”他又说,“从没变过。你觉得事情就会像你预想的那样发生——你想上纽约大学,然后你考上了;你喜欢钢琴,然后你自然就可以弹的很好。”他沉默了一会,“就像还在学校一样,你觉得想和我分开也一定会很顺利,那之后再重新开始人生也不会很难。”布莱恩硬是把李逸文的手拉到两侧,摁在枕头里,直视着他茫然又又发红的眼睛。“但现实不是这样的,事情在发生之后你就无法掌控了,过程和结局都一样,你能做的只有妥协。”布莱恩说到这停下了,他亲了亲李逸文的额头和眼睛,又小声道,“但这样也挺好,如果你不离开我,我希望你能永远这样。” 说完他就把手移到李逸文大腿上,紧紧抓住,手指微微陷进肉里,用力前后冲撞起来。他很熟悉对方的身体,他们在一起五年了,他迸入李逸文的生殖道,却在最后关头被挡在外面。 “把那儿打开。”他胡乱亲着对方的对方的脸颊,下身磨蹭着入口。李逸文像是被吓到了,他没哭,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布莱恩。 于是他又去亲对方的腺体,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态度,“打开你的生殖腔,让我进去。”这句话又让李逸文哭起来,他没发出声音,但是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落在枕头上。 “你不能这样,”他抽泣—声音又带上点恳求,“别进去,行吗?我不想怀孕。” “但你想离开。”布莱恩替他补充道,他感觉到对方的生殖腔似乎微微开了一条缝。当然,非自愿的,在信息素和Alpha的胁迫下。他抱起李逸文的上半身,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而他阴茎的上半部分终于进入了对方的生殖腔。 李逸文疼得脸色发白,他双手抓着对方的上臂,身体僵硬。布莱恩感觉到戒指贴在皮肤上带来的凉意,那让他有安全感。他用手揽住李逸文的腰,让对方趴在自己怀里,又顺着背一路摸下去。 他想起来两个人还在大学的时候,他陪着李逸文上无聊的选修课;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他低着头玩手机,而李逸文昏昏欲睡。当对方趴在桌子时布莱恩会把手搭在他脖子上,顺着凹陷的脊椎一路摸下去。然后李逸文会突然惊醒,敏捷地甩开他的手,有点恼怒又有点羞涩地看着他,说,“乱动,上课昵。” 布莱恩抚摸着对方的后背——李逸文还是和大学时一样,长相没怎么变,连皮肤细腻的触感也没变。李逸文身上温度很高,散发着宜人的香气。就像那次“意外”他突然想到,他现在的做法就和大学那个时候一样——残忍的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在未得到对方许可的情况下。 他的手停在对方腰部,李逸文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小声呜咽着。他又把Omega往怀里抱了抱,另一只手去摸他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小动物。 是的,小动物。李逸文像个孩子,像个小动物,却不太像成年人。他从来不会往后考虑,似乎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后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直是如此。上大学时怀孕后布莱恩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他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现在打算跟他离婚也完全没考虑孩子的抚养权和财产分配的问题。 另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浮上他的脑海,“或许他只是不在乎。”布莱恩想,“他只是想离开,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下意识的掐紧了对方的腰,李逸文不适的想去掰他的手,却毫无作用。 布莱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连接处滑下去,打湿他的大腿和阴茎,他闻着越来越浓的信息素味。“他应该准备好了。”布莱恩想,他亲了亲对方脖子,把李逸文抱在怀里,用力向上顶去。 Omega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抓住了Alpha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腿也无意识的夹紧了对方的腰。布莱恩终于进去了,生殖腔潮湿温暖,他感觉更多液体顺着入口涌出来。 布莱恩抱紧对方,再次动起来,Omega哭着抱住他的脖子,先是疼痛,然后就是细密的快感。他满脸泪水的凑上去,讨好地亲着Alpha,—点没有刚刚吵架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别这样,求你了。”布莱恩偏过头和他接吻,再次附身把他压进床里。 布莱恩一只手撑在他上方,动作更大了,向后撤出一点就拼命向前推去,另一只手掰开他的臀部,尽可能多的把阴茎塞到生殖腔里去。Omega的一条腿挂在他腰上,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李逸文放弃了,即使是挣扎也毫无作用,但他只是疑惑为什么布莱恩要这么做。他的生殖道下意识缠紧Alpha,腿也紧紧夹在对方腰侧。痛觉几乎消失了,只剩下快感和最原始的欲望。他的身体背叛了他,即便他不想要个孩子,宫口会在阴茎后撤时挽留,顶入时又热情的欢迎。 李逸文什么都不想了,他攀住布莱恩,努力享受——这可以让他稍微好受点。 布莱恩感受到他的配合,更用力的摁住他狠命顶起来。李逸文的头陷进床垫里,腰却被高高抬起,紧贴着对方小腹。他很快就又射了,高潮使得他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腰腹紧绷成一道弧线;同时他后面也高潮了,生殖腔绞紧Alpha的阴茎,更深处流出更多液体浇在阴茎头部。空气里的杏味更甜了,像掉在地上熟透了甚至开始腐烂时才能发出的气味。 Alpha在这时狠狠咬上他的腺体,在他高潮的同时开始成结。他急促地喘息着,过多的快感让他几乎晕厥。他能感觉到布莱恩的精液一股股的射进身体,小腹涨的难受。 李逸文不适的扭动起来,但射精过程依然没结束。布莱恩抱住他靠着床坐起一点,让李逸文趴在自己怀里。他们皮肤紧贴在一起,布莱恩能感觉到对方浑身上下都汗津津的。可结依然还没消退,李逸文也没力气洗澡 了。于是布莱恩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后颈,侧着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对不起。”他的脸靠在李逸文头顶,小声说道,为很多事情道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逸文俯在他胸口小声哭着,“这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我喜欢你。”布莱恩的手指缠着他的头发回答道。 “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李逸文摇着头,“为什么不愿离婚呢?对咱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我不愿意。”布莱恩说。 “我该有一次机会的。”李逸文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甘,“我只是任性了一次,我一直都那么循规蹈矩,我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李逸文问道,却并不期待对方回答,“你有机会和以前的情人和好,实现你的愿望,有个更像白人的孩子,有个白人家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逸文问的太多,每个问题也都不好回答。布莱恩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第16章 李逸文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布莱恩搂着他,亲亲他的发顶,手上上下下抚摸他的脊背,似乎这样能更让他确定李逸文就在这里一般。又过了一会,结终于消退了。他小心翼翼地想把阴-茎从对方体内退出来,李逸文却随着他的动作醒来了。他眼圈发红,紧抿着嘴,努力将自己从布莱恩身上撑起来,随便裹了件衣服,扶着墙一点点往浴室挪。 布莱恩抬起胳膊想帮帮他,却被一把甩开。“走开。”李逸文说,声音有点沙哑。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布莱恩现在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扇他或者把他拖到床上再来一次,他根本无法反抗。“对不起。”他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的。”布莱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事实上他没资格说任何话。“别怕。”他最后说。 李逸文没回答他,慢慢走近了卫生间。没多久布莱恩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他俯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烟,把还剩一点水的玻璃杯放在被子上,当整个杯子塞满了烟头后,李逸文依然没出来。 浴室里,李逸文穿着浴袍坐在干净的浴缸中,这个浴缸他几乎每天都要刷一遍;他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向下滴着水,水滴打在瓷砖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试着回想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却根本找不到头绪。几年前他还觉得自己的痛苦来自于学习,或者说他天真的以为自己需要面对最痛苦的事就是考试而已。现在看他的人生早就脱离了轨道,而他甚至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的。 绝对点说应该是从回应布莱恩的搭讪那一刻起,可李逸文不愿意这么想,他不愿意这样否认两个人的关系——他们只是不合适,但这和两人是否该开始毫无关系。不管布莱恩怎么想,李逸文在谈恋爱时过的也很快乐。然后是意外发情,他总觉得那是自己的错,甚至一直很感谢那个时候帮了他的布莱恩——当时两个人分手了,布莱恩毫无义务帮他。可如果他在公共场合发情,迎接他的又会是什么呢?李逸文曾在发情热里短暂的清醒过一段时间,然后当发现正在干-他的人是布莱恩时,他莫名的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窃喜:他不太想和布莱恩分开,但理智一直在警告他。李逸文只是个胆怯的普通人,所以他遵从理智和布莱恩分手,可心里还是喜欢他。 这样看来现在的结局似乎是注定的——他在一开始不可能无视布莱恩的搭讪,更不可能事先知道自己会意外发情。也许他该更谨慎点,在决定是否要结婚时。然后李逸文紧接着想到他的父母,他应该向他们寻求帮助的,把自己受的委屈全说出来然后问问父母该怎么办。手机就在客厅,他可以等到明天布莱恩上班后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见,他早该这么做了,无谓的逞强毫无意义。 但目前李逸文还是打算继续在浴室里躲一会,他太累了,而且也不知道出去后该怎样面对布莱恩。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寻找下去,试图找到人生的分叉点。 即便和布莱恩谈恋爱不能算,那十八岁结婚生子也肯定是分叉路口。说实话,李逸文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人生。物理学起来有点难,但他还能撑住,至少顺利毕业肯定没问题。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谈恋爱,他去大学是为了学习,听起来有点傻,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李逸文也幻想过自己的未来,他以为自己也许会单身四年,回国后相亲结婚;或是找一个跟他更像的中国人。但可以肯定不管和什么在一起他都没想过现在的情况——悲惨的像是警世小说里那些可怜的Omega们。 十八岁的李逸文不喜欢Alpha,他们粗鲁又野蛮,什么都做不好却莫名的自大,也不够聪明,他也没考虑过恋爱——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做点别的。但是布莱恩不一样,不为什么,李逸文就是这么觉得,不需要原因。 好吧,也许因为他爱布莱恩,所以他无法控制的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可李逸文隐隐觉得还有些别的,有些深藏在他内心深处却从未被察觉的原因。 李逸文又想起和布莱恩结婚前一天与父亲激烈的争吵,他试着想遗忘掉这些事,却怎么都做不到。因为他总会不受控制的想,“为什么他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呢?我当时只是想寻求安慰。”又或是,“他怎么能说那么残忍的话?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找个有钱的Alpha?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又怎么会知道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 最终,所有这些想法都会变成怨恨。以往李逸文会试着控制自己,他知道父亲爱他,那些话也只是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可今天他做不到,他恨他父亲,恨布莱恩,连带着也恨自己。 “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他。”他想,“布莱恩明明就是个人渣。”以及,“为什么唯独那次和父亲吵架会那样冲动,冲动到草率的决定自己的一生。” 李逸文是很喜欢布莱恩,幸好他还有点理智,他知道聪明的做法是和他分开,毫无疑问他不会是个好丈夫,这在他们恋爱时就有预兆——冷淡,寡言,还瞧不起他。 他很聪明,某种程度甚至可以说凶狠。李逸文有点喜欢攀比,把那些高高在上其实一脑子稻草的Alpha在排名上挤下去是最让他开心的事。但同时他也是个Omega,他喜欢甜食,也喜欢撒娇。 他曾和布莱恩一同坐在沙发上看有点无聊的恋爱电影。他抱着对方的胳膊,把脑袋搁到布莱恩肩膀上,对他说,“我终于有点喜欢这个国家了。”他说的是真话,美国饮食习惯和中国完全不同,街上也全是白人,他适应不了也愈发的感觉自己像个外来者。然后他和布莱恩恋爱了,那些腻人的奶油在和对方分食时也变的美味了起来。他只是有感而发,紧接着布莱恩“嗯?”了一声,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解释,“因为有你呀。”然后布莱恩向他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李逸文总是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现在终于懂了——一个看为绿卡卖身的婊-子的眼神。那些示好也有了别的意思:因为有了个美国男友,终于有希望留下了,才喜欢上这个国家。在之前应该是又爱又恨的,爱的原因不好解释,恨只是因为留下的机率太小了。当签证终于能解决,自然对美国只剩爱了。 布莱恩对他的蔑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向往绿卡的人那么多,这也不该作为鄙视一个人的基准。因为李逸文在他面前总是很甜。“甜”是个褒义词,对于Omega来说,哪个Alpha不期望一个乖巧甜蜜的伴侣呢?但布莱恩更喜欢新式的Omega们,独立,自主,性解放。李逸文是他们的反义词,温顺,乖巧而保守。 因为他是那种偏向旧式的Omega,所以布莱恩不怎么尊重他,似乎人格独立又有尊严的Omega才配得到尊重一样。 但李逸文本来不是这样,他好强又清高,只不过会在布莱恩面前努力掩饰——他害怕吓到布莱恩,因为这些特征,现在看来却适得其反。 更重要的是,虽然不清楚原因,可他一直能肯定布莱恩瞧不起自己。即便这样,他还是和对方结婚了。 他又想到使自己迅速下定决心的父亲。 李逸文在分化前就总和父亲吵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成绩不好啦;和同学出去玩太久啦,都是些小事。可即便如此最后都是以李逸文妥协告终,他会保证下次努力考好;再早点回来;分化后依然如此,而大部分情况也依然是他妥协。 这感觉很讽刺,他在小事上都无法坚持立场,为何偏偏到了需要父母指导的时候却一意孤行起来。 李逸文想起和父亲吵架时哭的泪流满面却根本不敢顶嘴的青春期,他一直很害怕父亲,这次却莫名有了勇气。他有点偏执的想弄明白原因,却卡住了。他以为自己会在父亲的训斥下哭一会,然后乖乖回国打掉孩子;可到了争吵的时候又那么坚定,李逸文从没那么伶牙俐齿过。 童年时期他也偶尔胜利过,当母亲站在他这一边帮着他同父亲对抗时。然后没几句话父亲就会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又满心欢喜的向妻子认错,连带着也向儿子认错。 李逸文突然明白了,因为他有了布莱恩这个靠山,才有了和父亲对抗的底气。这次胜利和童年时母亲帮着他获得的那几次胜利没什么区别。 他感觉一整栋楼都砸在头顶上,谜底揭晓了——他依附丈夫去对抗父亲。 李逸文不敢相信,但他明白事实就是如此。父亲和布莱恩都没什么好怨恨的——他一手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幅样子。 李逸文在自己心里真的成为了一个婊-子,不是为了绿卡,也不是为了未来有个依靠。他为了摆脱父亲依靠了丈夫,借助一个父权的力量去攻击另一个父权,卖身给自己的Alpha。即便他没发现,可当时他潜意识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而现在他该付出代价了,布莱恩和父亲都没什么错,他只能恨自己。 第17章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李逸文想,但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布莱恩就是不愿意离婚。他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却无法确定——布莱恩或许只想报复他。 不不,报复这个词太激烈,温和点应该是“所要相等回报。”从布莱恩的角度看这也一定是次失败的投资,一个意外。 一个他只想玩玩的亚裔Omega因为发情期缠上他,甚至在布莱恩看来这一切都有可能是个圈套——李逸文机关算尽就是为了绑住一个有绿卡的富有Alpha。 但即便如此出于责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布莱恩依然和他结婚了,努力工作让这个他不怎么喜欢的Omega和孩子吃了几年的白饭。而现在,李逸文竟敢提离婚? 当李逸文榨取完他全部的价值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他——他能猜到布莱恩就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有了美国国籍,共同账户里的存款翻了一倍还不止,付出的代价只是被标记和生育了一个孩子而已,应该是赚了。 所以布莱恩无法轻易和他分开,再付出这么多以后:他甚至放弃了和一个白人成家,拥有一个更“白”的孩子的机会,甚至算是放弃了一部分的梦想。而这根本不是李逸文这点付出才能换来的。 所以他需要李逸文付出到他认为扯平了为止。当然他可以要钱,可布莱恩并不缺钱;而除此之外身为Omega的李逸文剩下的唯一价值就是生育了——他得生到让对方满意为止。 这样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说实话,李逸文不太理解这种价值观,发现错误应该做的是及时止损,而不是盯着自己付出的部分咬牙切齿。即便他继续生下去,他永远也生不出布莱恩眼里那种完美的,更像白人的孩子。 但首先,他和布莱恩处处不合,也不差这一点;其次,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他为了对抗父亲才那么冲动的选择结婚;而布莱恩尽到了一个Alpha的责任——娶了他,养着他,到现在心有怨言也不难理解。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向布莱恩确定事实。 李逸文感觉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空气全都被挤出了肺部。他撑着浴缸边缘想试着站起来,可腿软的不行,眼前发黑。从浴室到客厅不到十米的路程他走了将近十分钟。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才可以组织好语言,在布莱恩面前流利地说出问题来。 他在布莱恩面前站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勇气开口叫醒他。 布莱恩睡的不太清醒,他感觉李逸文掀开被子坐在他身上,周身萦绕着水蒸气和柠檬沐浴露的味道,还有一丝他自己的信息素。他依然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把手搭在李逸文腿上,又向上摸去。然后他发现对方披着一件浴袍,里面却是一丝不挂的坐在自己腿上,这个认知瞬间把他从睡梦中跩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老二也兴奋地大了一圈。 李逸文像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水珠挂在发梢,又落在床单上,洇出一块硬币大小的痕迹。布莱恩揽着他的腰坐直,手却没移开。“怎么了?”他用鼻子去蹭李逸文的脸,满意的闻到对方身上满是自己信息素和气味。 但李逸文只是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布莱恩觉得这是他示好的标志,于是他轻吻着对方的脸颊,另一只手又不安分的向下摸。 “你是……你是在责怪我吗?”他声音不大,还微微发抖,“怪我没管好发情期,把你也拉下水了。”李逸文回想布莱恩那时的态度,愈发确定,他甚至都没有一个Alpha在拥有Omega后本能的喜悦,还有结婚,“或许他只是……意思一下。”他有点苦涩的想,“他或许根本就没想要和我结婚,而我却愚蠢的当了真。” “你怎么会这么想?”布劳恩打断他,沉默了许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继续,但他还是说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我觉得我走运了。” 他本以为自己只能标记李逸文,但是一个标记已经够多了,他也没奢求更多。可没想到避孕药失效,对方怀孕了。所以他感觉自己交了好运,那百分之十五的概率可能是他用迄今为止所有的运气换来的。 李逸文摇着头,胳膊肘抵着他的胸口,“怎么走运了?我一点也没觉得。”他抿着嘴,表情僵硬,声音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这不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布莱恩急切的反驳,动作剧烈的几乎要把李逸文从身上掀下去,他连忙扶稳对方的肩膀,“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不是。”李逸文大声打断道,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这不是,我们都知道你想要什么,不需要我再说一遍了吧。” “我没有。”布莱恩只敢小声辩解,甚至连原因都不敢说出口。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呢?”李逸文开口,带着哭腔语气却咄咄逼人,“我什么都不要,把孩子给我就好。”突然他停下来,怔怔的望着布莱恩。 一个可怕的想法划过他的脑海,他刚刚在浴室甚至都没勇气想到。 李逸文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你是不是,”他声音断断续续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的,我故意没吃避孕药就是为了套住你。”李逸文终于说出来了,也在这个瞬间彻底崩溃了,“所以你不愿意离婚,为了报复我。”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垂着头大哭起来。李逸文甚至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在吸气的间隙说出一两个词,类似“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布莱恩用手捧住他的脸,慌乱的想用手掌擦掉他的脸泪。可李逸文一直没停下,眼泪顺着他的手掌聚起一点又滑下去,而李逸文还在对他道歉,“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没做这种事。”这句话他说的磕磕绊绊,伴着浓重的鼻音,说了将近半分钟。他从布莱恩的手中抬起脸望着对方,眼圈通红,脸在手掌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得小。 布莱恩几乎要缴械了,他在对方痛哭时就要挥舞着白旗投降了。有一瞬间他真的愿意去离婚,因为李逸文看起来绝望又难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们离婚,至少李逸文会快乐点,带着孩子回国,或者读完大学;而他守着剩下的一切孤独终老。或者他可以再娶一个白人,他现在肯定能娶得起,以花他的钱为己任,然后拥有一个白人家庭,过上他期待了小半辈子的生活,浑浑噩噩地度过剩下的人生。 他是个卑鄙的海员,用爱情和陆地上的新奇玩意儿骗来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美人鱼,靠着对方能变成珍珠的眼泪狠赚了一笔。而人鱼在看清他的本来面目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打算离开,他才开始不知所措,却发现除了跪在地上哀求对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之外竟再没有别的办法。 李逸文就是那个被他骗来的小美人鱼,而现在终于心灰意冷打算离开他了。 如果布莱恩爱他,是的,“爱”,那么他应该放手,这才是爱的真谛——让他幸福。可同时他是个自私的烂人,想让对方留下欲望最终还是压过了愧疚和爱,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同,他只想让李逸文陪着他。 布莱恩像条饥饿的野狗,靠着一点自己挣来的残羹剩饭撑了很久;终于在二十多年的感情饥荒后迎来了一顿美餐,他死都不愿意放手。 布莱恩感觉舌尖发麻,他好像又变回了呀呀学语的儿童,那句话很容易,但是他用了三遍才顺利说出口。 “是的,”他说,“我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吃了避孕药,所以你得,”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得补偿我。” “补偿?太可笑了。”布莱恩心想,他知道李逸文一点都不欠他的,可只有这么说对方才会自愿留下来。 而谎言一旦开始剩下的部分就顺利多了,“一个结过婚的Alpha并不能找到什么太好的伴侣,你知道吧。”他还在说着违心的假话,“我是想要个白人妻子,但质量也很重要。如果我未婚,或许还能找到不错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可能了。” 李逸文抬起头绝望的看着他,“对不起。”他依然啜泣着,“但对不起也不起作用,对吧。” 布莱恩只觉得喉咙发干,他怀疑即便自己开口也只能发出气管摩擦的尖利声音。 “我会补偿的。”李逸文向前蹭了蹭,胳膊搭在布莱恩的肩膀上,“如果这能补偿你,我会做到你满意为止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脆弱。 李逸文整个身体贴在布莱恩胸前,然后他抬起头舔了舔对方的嘴唇。“我是你的了。”他说,“做你任何想做的吧。”他向来不太擅长这类举动,动作也无比僵硬。而布莱恩心中邪恶那一方的小人却为此发出欢呼。 第18章 第二天晚上李逸文的发情了,布莱恩一进门就闻到了Omega甜蜜的味道,最后跟着味道准确的找到了卧室里的李逸文。 李逸文可怜兮兮的缩在一团被子里,惊慌失措却又有点期待的躲避着Alpha的味道。布莱恩弯下腰去摸他的脸,带着信息素甜味的汗水沾了他一手,他又掀开被子去摸李逸文的腿,两腿之间几乎湿透了,可李逸文从来不用任何性爱玩具在发情期时缓解自己的痛苦。 他像个养尊处优的小王子,布莱恩想。一般人如何解决发情期?激进派会猛磕抑制剂,强忍激素紊乱的不适以证明自己和Alpha或是Beta没有什么区别;保守点的会买好玩具和营养液一个人熬过去;当然也会有开放的,选择和自己的性伴侣一起渡过一个甜蜜的发情期。可李逸文哪种都不是。 谈恋爱时布莱恩以为李逸文会是那种保守派——屁股里插着一块嗡嗡作响的塑料然后一个人在床上难耐的磨蹭着床单试图熬过发情期;或者稍微吃点抑制剂缓解发情。他真的很好奇,所以没多久就努力保持礼貌的问了,同时也隐晦的暗示如果李逸文需要自己愿意陪着他渡过发情期。 然后李逸文有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给他看手机上的广告。“我通常都去医院。”李逸文这样回答他,甚至善良的解释道,“医院会提供全套服务,安保可靠而且有专业入士护理——和Alpha—起渡过有可能怀孕,但是一个人或者魅抑制剂都太难熬了。”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是不是太娇气了?” 布莱恩想了一会,只是回答道,“没有,但是挺出乎意料的。”停顿了一会才继续,“估计不便宜吧?” 李逸文看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在谈论和钱有关的问题时他总是这样,“不太便宜,但是我记不清了。”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不过这都是我爸妈的钱,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现在想来李逸文应该是在维护他的自尊,只是那时的布莱恩丝毫没有感受到,生硬的扭转了话题。 “你回来了?”李逸文叫了他一声,努力睁开眼睛可依然眼神迷离。布莱恩比刚刚更硬了些,他应了一声就踢掉鞋子上了床,把李逸文搂在怀里。 被Alpha气息包裹让李逸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抱着对方的胳膊用脸去蹭布莱恩的手。手也探寻着去找布莱恩的阴茎,可刚刚摸到就又立刻缩回,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李逸文这幅样子看的布莱恩头脑发涨,他不知道是信息素的原因还是因为李逸文的行为,可能两者都有。李逸文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了,腿夹着他的腰磨蹭着他的下体,嘴轻吻着他的外套。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一两天前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而发情期像是个美妙的避风港。 布莱恩也再忍不下去了,他闻着对方的甜味解开皮带,随着金属碰撞的“咔嗒”声放出自己的老二。李逸文只穿了条内裤,轻轻松松就拉下来了。他把对方的腿架在胳膊上,探手摸了摸那个不停冒水的小洞。确定不会伤到他之后才顶进去,慢慢深入。刚进去的时候李逸文似乎还有点迷茫,等顶到第二道缝时又像时被吓到一样抖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了布莱恩。 发情期时Omega的生殖腔很柔软,布莱恩稍稍顶了几下就对着他敞开大门,快乐地一股股往外喷水。他咬紧牙关停了一会才继续,李逸文里面太舒服了,又热又软,紧紧地包裏着他。 当布莱恩抓紧对方的膝盖向下压到最低,让李逸文整个穴口都暴露在自己面前并开始顶弄时Omega似乎才回过神来。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被操的陷进床垫,他向后缩着像是想躲开,可胳膊又去边搂布莱恩的脖子边怯怯的亲着他的下巴。 “操,”布莱恩骂了一声放开了李逸文的一条腿,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和他接吻。李逸文这幅样子几乎要逼疯他,Omega—点也不会取悦人,亲起人来跟个舔着他下巴的小狗似的,可偏偏这样就最让他受不了。 对方好像被他的脏话吓到了,亲了一会就缩着脖子往后躲,于是布莱恩放开他的下巴,因为他知道对方一会还会自己凑上来。发情期的李逸文像个努力想取悦主人却不得章法的小宠物,又可爱又可怜的亲他,要么就是一个劲儿蹭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动作也轻;当布莱恩稍微干狠一点或者动作粗暴点就发出小声的呜咽。 李逸文总是毫无自觉地勾引他,就像现在,他躲了一会就又蹭过来了;又轻又带着点胆怯的把自己的腺体往布莱恩嘴边送,腺体散发的香甜味几乎让布莱恩失去理智。他一手摁着李逸文的后颈让对方皮肤的紧贴着自己的,闻了闻腺体就一口咬了下去。 他怀里Omega的身体在抽搐着,后穴也绞紧了,涌出更多的水来——李逸文高潮了,他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送进最深处,埋在腔里捣干起来。李逸文又发出小小的哭声,他能感觉对方把眼泪蹭在自己脖子上,胳膊收紧了,手也在无意识的抓挠着他的背部。 可即便这样李逸文都不舍得用力,布莱恩没感觉到指甲陷进皮肤里的疼痛,对方只是用指甲磨蹭着他的背部。李逸文被干的神智不清,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可还是絮絮地,翻来覆去地问布莱恩,“我没弄伤你吧。” 布莱恩回答不了,他感觉自己的老二硬得要爆炸了。他托起李逸文的头粗暴地和他接吻,咬他的舌头和嘴唇。李逸文一开始会因为一点轻微的疼痛躲开,过一会又把舌头送到布莱恩的牙齿上。这种时候布莱恩总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他能明确的感觉到李逸文虽然胆怯但依然会献上自己,而对方这些行为总是让他疯狂。 布莱恩又狠命顶了几次,满意的听到对方的哭声之后再次咬上了李逸文的腺体,开始射精成结。与此同时,李逸文迎来了高潮,尖叫着射在了他的小腹上。 可没多久Omega就又开始在他身下不适地扭动起来,布莱恩撩开对方汗湿的额发,把额头和对方的贴在一起,低声问怎么了。 李逸文似乎还不太清醒,他先是脸红,红晕烧到耳朵都没停下,过了好久才小声耳语想再来一次。 而李逸文这幅模样总让布莱恩想把他操死在床上。 李逸文的发情期很短,大致只有三四天,最后一天时他已经好多了;他抱着布菜恩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胸膛上,第一次清醒地为自己的未来哭泣,而布莱恩则一言不发的搂着他,抚摸着他的背部。 “我会怀孕是吗?”他问布莱恩,“如果这次没怀上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他怀着点侥幸心理,因为之前一直是布莱恩在吃避孕药,专门针对Alpha的避孕药。平常做爱时避孕套管用,可发情期的Omega需要Alpha的体液和激素,布莱恩认为Omega吃药对身体伤害大,所以代替了李逸文。“也许不会那么容易怀上”,他想。 说实话,李逸文很感激,他觉得没几个Alpha愿意做到这种地步,这让他有一点布莱恩其实很喜欢他的感觉,现在想想可能只是错觉——布莱恩忌惮他,害怕他再不经允许搞出个孩子来,毕竟第一个孩子很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可布莱恩没正面回答他,他只是含糊的说,“过几天就知道了。” 这种态度莫名让李逸文更有信心了,他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怀不上。 事实证明是他的幻想太过美好了,两周后他看着验孕棒的红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许只是出了点小错。”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次时间挨的那么近,即便布莱恩立刻停药也根本赶不上。所以他又新拆了一盒,一天内为了测试喝完了三壶水。可每一次都是阳性。 李逸文拿着验孕棒呆坐在沙发上,等着布莱恩回家。“我觉得我怀孕了。”他不太肯定地说,然后把验孕棒递给了布莱恩;布莱恩先是看到那两道红杠,高兴又松了口气,他想紧紧地把李逸文抱在怀里,但忍住了;随后他又去看对方的脸——李逸文哭了。 “让我抱抱你。”布莱恩跪在沙发上,轻轻揽住他,然后去亲他的侧脸,吻掉他的眼泪,“再给我次机会吧。”布莱恩小声请求,“这回我会好好表现的。” 但李逸文没回答他,先是默默流泪,再然后就嚎啕大哭,布莱恩把他抱到怀里轻吻他的眼睛,放出—点信息素安抚他。 “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李逸文最后说。 他们一起去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化验;还有不少的表格,李逸文几乎站都站不住,他在布莱恩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所有项目。 然后他们被告知去一楼等结果,李逸文紧绷着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他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可又感觉只是一眨眼,护士就叫到他的名字了。 “希尔先生,希尔太太,”护士向他们确认到,布莱恩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后护士展露出一个微笑,“恭喜你们,”她又看向李逸文,“太太怀孕两周了,预产期在三月。” 李逸文不知道自己是走出医院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坐进车里就开始哭,而布莱恩一言不发地抱着他。 “好吧,”李逸文突然说,“我会履行承诺的,我会做个好妻子好妈妈的。”他带着哭腔说道。 等对方说完后过了好久布莱恩才反应过来李逸文是在回答自己刚回家时的问题——他又有了一次机会,他们还会继续生活下去。 第19章 第二天布莱恩就把文森特从父母那里接了回来,告诉他两个好消息:他在明年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以及他们要搬家了。 夏初,布莱恩带着李逸文去挑房子。布莱恩对这事似乎很上心,他拿回了一堆宣传册,而且每周末都要和李逸文一起看房子。可在李逸文看来那些房子都差不多——宽敞,明亮,昂贵;铺着实木地板;附带花园和车库,也许还会有个气派的游泳池。 导购员都会对李逸文投来羡慕或者钦佩的目光——他真幸运,多少人耗尽一生都住不进这样的房子里。可李逸文却没有因此洋洋得意,他在看房子时想的最多的就是该如何保养那些昂贵的实木地板。 最后他们敲定了,曼哈顿的一栋小别墅,还带个泳池,有五间浴室。“即便我再生一个所有人也可以同时洗澡。”他不着边际的联想到。布莱恩问他喜不喜欢;当然,他很喜欢。几乎每个Omega都会幻想嫁给一个富人会怎么样,李逸文也不例外;只是偶尔,以前的想法会不经意的冒上来,他本来是想着要和布莱恩离婚的,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一步呢? 这时,另一个软弱的,属于Omega部分的人格就会小声劝诫李逸文——他有一个英俊富有的丈夫,一个漂亮的大房子和一个孩子,而且很快就要迎来下一个,他还想怎么样呢?至于布莱恩那些偶尔会显露出的种族歧视和疑似出轨的行为,他应该聪明的忘记,然后不再谈起,而不是揪着它们不放。 好吧,他想,他只是做了每个Omega都会做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李逸文认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觉得自己该出类拔萃,不论做什么都要名列前茅,他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庸庸碌碌的,唯一能给社会作出的最大贡献就是生育——他在上大学时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是时候认清现实了,他结了婚,在家待着,洗衣做饭,孕育生命,和其他Omega没什么不同。 他们在九月时住进了那栋奢华的大房子,精装修,客厅铺着地毯。家具都是高级货,沙发和床软的能让整个人陷进去;他们搬来第一天,作为庆祝在大床上来了一发。怀孕很辛苦,而且随着胎儿发育李逸文的下腹渐渐鼓起,子宫也下坠抵着前列腺,他感觉整个人又涨又敏感,而且还会莫名的流泪,担心布莱恩会离开他。 李逸文也怀疑过自己是否还喜欢布莱恩,如果真的有机会自己是否愿意离开他,他认为自己是不喜欢的,毕竟对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到了床上所有一切都不攻自破。他喜欢布莱恩亲他,揉他的大腿,舔他的后颈;在高潮后他会疲惫但是幸福的缩在对方怀里,让对方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一开始对自己失望透了,虽然从没说过但他已经输掉了这场无声的战役,可换个角度说他的确欠布莱恩的,他也承诺过会做一个好妻子和好妈妈。 李逸文怀着这样矛盾又无奈的心情开了新生活。说是新生活也许不准确,只是以前生活的一种延续而已,唯一不同的只是换了间房子和自己一天天变大的肚子。 他应该开心的,他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这么多,很多人努力工作拼命算计也许也无法得到这样的生活,他算是幸运的;而且布莱恩也改了不少,他更愿意回来吃饭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对文森特发脾气,但至少也有改变了。晚上布莱恩会搂着他,亲亲他;李逸文把这解释为对方对自己的喜欢,这样能让自己快乐点,想的太多反而痛苦。他活在一个梦里,一个真实的美国梦里。 所以他索性就说服自己接受这种生活;更衣室里挂满了高价的西装,布莱恩的。李逸文不敢乱洗就全都送到干洗店,他不太懂这些,他的衣服都是些普通的,直接扔进洗衣机都没问题的那种。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布莱恩愿意花这么多钱买那些高级货,而后续的清洁保养甚至要花更多钱。他还有了几张信用卡,不过他没怎么刷过,也不知道最高额度有多少。很不错的生活,而李逸文只是开心不起来,他甚至对布莱恩年薪多少都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家里存款的具体数额——看似他拥有一切,不过这些都是布莱恩的,而他就像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宠物一样。 偶尔也会有些不错的时光,比如文森特趴在厨房大理石的台面上小声问他吃什么时,或者是布莱恩晚上亲亲他的时候。 与此同时布莱恩也察觉到李逸文没那么快乐。 布莱恩问过对方,可李逸文似乎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他回答说,“也许只是妊娠反应让我不太舒服,不用担心。”但布莱恩依然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李逸文哪天突然醒悟,自己无法给他带来快乐,当他醒悟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离开他了。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开心点,给他信用卡,可看来丝毫不起作用;他又去求助于同事,问他们怎么哄Omega开心。 他最后给李逸文挑了个奢侈又漂亮的礼物,作为惊喜送给他。 李逸文是在晚餐后收到礼物的,他刚洗完碗,坐在餐桌前看书。布莱恩走过来站在椅子背后搂住他的肩膀,然后递上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细长盒子。 “送你的礼物。”他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看看喜欢吗。” 李逸文有点迟疑地接过盒子,缓慢的拆开包装——是块手表,劳力士的。他小心的举着盒子仔细看了一会,最后下了定论——应该还不便宜。这时布莱恩亲了亲他,又问,“开心吗?”李逸文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戳破的气球,哧哧地往外漏气。 他不太开心甚至还有点生气,“这算什么?”他想问,“用五万美金跟我冰释前嫌?然后我们就能快乐的继续生活。”之前积压的所有不满都涌上了,他愤怒的扭过头,却对上布莱恩有点期待的眼睛。 李逸文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他无法把礼物扔到布莱恩身上然后狠狠指责对方,他不忍心。“他只是不会哄人而已。”他对自己说,同时又提醒自己,“别再得寸进尺了。” 所以他把手搭在对方胳膊上,亲了亲布莱恩的手背,回答道,“谢谢,我很喜欢。”甚至恰到好处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布莱恩成功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成功了,李逸文的笑容看不出一丝破绽;而且当天晚上对方就坐在布莱恩怀里,边亲吻他边拉着布莱恩的手往自己衣服里伸,小心翼翼又羞涩地向他求欢。 可过了一阵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块劳力士手表被束之高阁,他一次都没见李逸文戴过;而且他那种难过又忧郁的气质又回来了,即便表情上看不出,布莱恩也能从信息素里闻出来。 布莱恩甚至主动问过李逸文喜欢什么,可李逸文只是有点茫然,他也说不清楚。 但布莱恩由衷的希望李逸文快乐,所以他找了个时间,把自己收集的,所有和对方有关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他专门在车库里开辟了一块地方放这些,基本都是李逸文用完的笔记本和教科书,他从大学时期就一直留着,像个变态也像个吝啬的守财奴。 李逸文从来不喜欢收集这些,用完的本子,填错的表格全都和废纸一起进了垃圾箱,布莱恩用蹩脚的借口要过来,再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然后他找到了点线索——一摞钢琴谱。 他翻了翻,谱子因为常年没人使用而变脆发黄,上面用铅笔标的笔记也全都洇开了,模糊成一团团灰色的雾气沾在书上。布莱恩这才久违的想起大学时那个活泼快乐在他周围蹦蹦跳跳讲着音乐知识的李逸文。他有点后悔,“我把他逼成什么样了。”他想,但后悔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自私的拥有李逸文的快乐代替了。 所以布莱恩还是不太喜欢这些东西,这些书本,这些隐藏着那个更快乐的李逸文的东西——它们都在无声的提醒着他自己的暴行。 他有点粗鲁地把谱子塞回纸箱,又推进满是灰尘的角落里。 不过这次布莱恩终于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胸有成竹,他找了个星期天,李逸文陪着文森特去了电影院——文森特一直闹着要看电影,他借口加班留下了,在家里等着搬家工人把“惊喜”抬进门。 他做足了准备,查阅资料咨询专业人士,还旁敲侧击的问过李逸文。李逸文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布莱恩会突然关心有关音乐的问题,不过他如实回答了,“我小的时候家里一直都是雅马哈。” 惊喜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到家了,一架黑色的,反着光的雅马哈钢琴。布莱恩一边指挥工人如何摆放,一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李逸文见到钢琴时的表情。 他又忍了两个小时,而且还要坚持住在接李逸文回家时不要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好在文森特一直兴奋地在讲电影如何精彩,他也没机会插话。 布莱恩把车在门口停下,他迫不及待的没把车开进车库就下来了,“今天有个惊喜,但是我要先捂上你的眼睛。”李逸文的眼神又变成了疑惑不解,不过依然配合,“好吧,”他耸耸肩,“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布莱恩打开门,捂着李逸文的眼睛小心走了几步,同时用眼神警告文森特别出声。当终于走到钢琴面前时,他松开了手。 李逸文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天哪,”他说,声音有点发抖,“送给我的?” 布莱恩点点头,“谢谢。”李逸文急切地道谢,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天哪,谢谢。” 这是他搬来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感到快乐。 第20章 可没过多久李逸文就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时间弹琴。他从睁眼醒来开始一半的时候都用来做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打扫卫生和收拾残局,还要同妊娠反应作斗争;等一切都弄好之后,他也累的只想睡觉,而一觉醒来,又是相同的生活在等着他。 偶尔,他才能抽出时间弹几首自己喜欢的曲子,不过李逸文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说不上有什么怨言。 也许因为是第二次怀孕,李逸文感觉比生头胎时要好受点。他还记得第一次怀孕,他从三个月起就开始腹痛恶心什么都吃不下,不过他的食量也一向很小,即便如此也没怎么影响胎儿发育。这次他明显觉得好多了,只是偶尔会有点恶心的感觉,但是还能忍受。 他们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孩子缓和了不少,布莱恩在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又虔诚,似乎李逸文就是个玻璃雕塑一样。布莱恩也问过他用不用请家政,李逸文稍加思索就拒绝了,没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他还是像一开始一样,在家里打扫卫生,照顾孩子,生活又会到了正轨。 可偶尔布莱恩身上还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李逸文知道八成是自己多心了,但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在意。他觉得自己该更洒脱点,把感情抛在脑后,两人只是一起生活而已,他不会再为布莱恩的任何事发生情绪波动,李逸文要停止爱他了,但他根本做不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是会惊慌失措也还是会嫉妒。他甚至逼着布莱恩承诺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便他知道一个承诺什么都无法保证,他依然会觉得安心。 而且不止是布莱恩,文森特也让他担心。 文森特很腼腆,不怎么爱说话,即便在布莱恩训他时也只会低着头说,“是的爸爸。”他这幅样子总是让李逸文心疼,可偶尔文森特也会一改乖巧的模样争着同他顶嘴,气的他头疼。 文森特似乎总是很在意他“全职太太”的身份,他数次问过李逸文不工作的理由——因为现在的社会氛围,Omega平权主义崛起,都在呼吁Omega们拜托传统的命运。他们也有权利工作而不是一个劲儿的生孩子。李逸文在大学时还旁听过平权课,可事实是在听完两次之后他就翘掉了全部,甚至有点鄙夷的想那些Omega是太闲了才有心情一天到晚想这些事。因为李逸文的大学生活充斥着报告考试还有论文,他觉得这些平权课即便是用来睡觉都会更有意义些——他几乎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而且这种生活周而复始,在李逸文忙过最难熬的一轮之后,才松了口气就要准备下一轮的考试报告论文,他甚至都没什么时间去想平权问题。 然后现在他的儿子问他为什么不去工作,听起来怜悯又带着点鄙夷。 李逸文一开始试着给文森特解释,“每个人的梦想不同,有的人想工作,有的人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所以我觉得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文森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他只是困惑,还有委屈——他的同学们偶尔会说起自己母亲的工作,带着点洋洋得意的炫耀,“我妈妈在做义工。”或是,“我妈妈在平权组织工作。”他们的妈妈是现在正在宣传的那种,新式的Omega,所以他们才能这么骄傲。可文森特总是害怕这类话题,因为他的妈妈只是个全职太太,他妈妈给社会的唯一贡献似乎就是生育和养大孩子。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妈妈,”文森特又问了,声音很小却不容忽略,“难道这就是你全部的梦想?和Alpha结婚然后待在家里?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吗。”他说完这句话,就紧张的闭上嘴,准备迎接李逸文的暴怒。可很久之后他等待着的责骂也没有来临,文森特慢慢抬起头看了李逸文一眼,他妈妈没看他,紧盯着桌子似乎在沉思。 文森特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在原地站着,他又回忆起之前的一切——父母现实大吵一架然后他就被送到了祖父母家。他的祖父还算喜欢他,会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给文森特读报纸;可他祖母就不这么喜欢他了,不止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母亲,当家里只剩他俩的时候祖母就总会嘟嘟囔囔小声咒骂李逸文,怪他毁了布莱恩的人生。 “我儿子该找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这个上了年纪的Omega总是这样说,“而不是这个,该死的,连美国人都不是的贱人。”有时她会用更恶毒的词汇诅咒李逸文而文森特往往记不住,但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肯定就是为了绿卡。” 然后在两周后文森特终于脱离了这个令人讨厌的环境,被爸爸接回去了,同时也得知了母亲再次怀孕的消息。毫无疑问他肯定更爱妈妈,但祖母不停重复的这些话和李逸文全职太太的身份也让文森特不敢那么确定;而且他也无法感觉到父母那么的相爱,至少他周围的同学和影视剧上的家庭都与他的不同;他们的爸爸不会一天到晚冷着脸训斥孩子,他们的妈妈也不会过着被家务缠身的生活;他们会有家庭旅行,会举办烤肉派对,总之,与他的家庭完全不同。 “你爱爸爸吗?”文森特继续问道,声音更小了,他又补了一句,“你们相爱吗。” “天哪,文森特。”李逸文把手覆在眼睛上,努力不让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家庭似乎丝毫没有给予文森特安全感,他甚至会去质疑父母是否相爱,而更悲哀的是,李逸文无法给出肯定答案。 “我爱你爸爸。”他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回答道,真话;“我们,我们关系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这句话就至少有一半是在撒谎了,可他又不可能直白的告诉文森特,“我不知道,也许你爸爸还恨我。”这个答案。 文森特注意到了李逸文抹眼泪的动作,他又有点懊悔了,他的话让妈妈难过了。于是他去拉李逸文垂下的另一只手,想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李逸文难过的注意不到这些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让他会房间去写作业,等门关上时才痛快的哭出了声,可还要注意声音不要太大免得让文森特察觉到。 李逸文把头埋在胳膊里呜咽,一开始是因为文森特的那些话和他对于自己的看法,到后面纯粹就是发泄,他难过很久了,他应该这样痛快的哭一场。可没过多久李逸文就意识到晚饭还没做而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布莱恩五点半下班。所以他深吸了几口气稳定情绪,抽过纸擦干眼泪然后开始做饭。可当只有一个人时李逸文又无法控制的回想起刚刚的对话,似乎文森特一点也不希望有个他这样的妈妈。李逸文虽然早就决定好,即便是当全职太太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可他却从没想过居然还会有孩子反过来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工作的这一天。 当然,文森特只是个孩子,他没必要把这些事太放在心上;而且他是个母亲,他该尽力包容文森特这些偶尔的小情绪。可同时他也是个普通人,他不希望自己在付出这么多之后得到的只是“你为什么没工作”这样的问题。 当他叫文森特出来吃饭时可怜的男孩看起来还是十分愧疚,“对不起妈妈,”他低着头小声说,“我错了。”他道歉。李逸文蹲下来抱着文森特,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知道文森特只是看到自己难过所以才道歉,但他还是没办法对着一脸可怜的孩子发脾气,“没事的。”他最后说,“去吃饭吧,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但李逸文看着一桌子的菜却一点都吃不下,他在做饭的时候就难受的不行,现在也没好转。他忍耐着看了一会面前的沙拉,可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我去躺一会,”李逸文和文森特说,“你先吃吧,或者等你爸爸回来也可以。” 布莱恩在回到家里时没得到一如往常的迎接,他把外套和提包放到客厅,再走到餐厅,却只看到文森特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你妈妈呢?”他问,一边解开领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妈妈说他有点不舒服。”他说,连头也不敢抬。他一直很害怕爸爸,因为布莱恩对他总是很严厉。 “是吗?”布莱恩说,“他去医院了吗?而且不舒服也不能不吃饭吧。” “他说躺一会就好了。”文森特小心翼翼地回应,“妈妈心情也有点不好。” “他怎么了?”布莱恩问,“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声音也大了不少。可这时文森特却回答不上来了,他不敢说自己惹妈妈生气了——他害怕父亲会教训他,可他也害怕父亲会对母亲生气。他爸爸总是冷着张脸,虽然次数不多但文森特也目睹过父母吵架;说是吵架也不准确,在他看来更像是母亲单方面挨训,但每次争吵结束后布莱恩都会道歉,说自己不该声音那么大或者是不该乱发脾气。 “他会对妈妈生气吗。”文森特想,而且布莱恩措辞实在算不上温柔或者关心,在他听来还隐隐有点愤怒的征兆。 “我惹他生气了。”文森特最后还是坦白了,他不希望妈妈在被自己惹生气后又被爸爸教训,“别对妈妈发火,我惹他难过了。”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布莱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文森特的反应让他难过又有点不可置信;难道他在孩子心里就是那种会欺负妻子的Alpha吗?文森特表现的像是他下一秒就要把李逸文拖出来质问他有什么不满意的,而这让他很受伤。 “我,”布莱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嗓子干的发疼,“我不会对你妈妈发火的,现在告诉我,怎么了?” 第21章 文森特低下头,小声嗫嚅着,“你别生气,爸爸。”然后告诉了布莱恩事情的始末,他如何惹到李逸文,而妈妈又是怎么回答他那些话的。 无力感沿着布莱恩的脊椎攀升,他在面对李逸文时总会这样,无可奈何又毫无办法;然后李逸文给了他一个儿子,而无力感的对象从李逸文个人变为了家庭。虽然已经很久没感觉到了,但说实话,从李逸文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这感觉就沉沉的压在他心里,只是被可以忽视了;现在在文森特的叙述中才得以重见天日。 布莱恩很想发火,告诉文森特,“你妈妈为你付出一切?为什么你毫无感激之情呢?”但他甚至没资格去教训文森特——李逸文也为他付出了一切,而布莱恩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但现在不是陷入回忆自我厌恶的时候,他要先把文森特的事情解决了。 “你不希望你妈妈是个全职太太?”布莱恩努力放缓语气,“为什么?因为你同学的妈妈都有工作?仅此而已?”他也和李逸文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布莱恩是个有点激进的平权主义者,或者说他把自己伪装成那样,他心情激昂地和李逸文争论过Omega应得的权利。但李逸文并没做出他所期望的回应,至少和与他讨论过类似话题的Omega完全不同。 “你还真激进。”李逸文耸耸肩,“我也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不应该是自己选择吗?想在家里就在家里,想工作就工作,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各得其所,多好。大家宣扬独立所以就非要工作吗?我觉得不用那样,自己喜欢就好了。” 布莱恩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他想做哪种人,李逸文笑了一下,没正面回答,让他猜猜看。当时的布莱恩惊讶于李逸文的这番言论,他在此之前都没想过有这个选项——做自己喜欢的。 他试着组织语言,想把李逸文跟他说过的话再和文森特讲一遍,“你要看自己喜欢什么,而不是被牵着走。”可他说了一点就继续不下去了,语言太过苍白,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太难理解。“过来。”布莱恩对文森特说,看他毫无反应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文森特以为父亲终于生气了,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什么作用,又悄悄抬起头去看布莱恩,才发现父亲看起来比他想的要平静许多。但文森特还是有点害怕,“你真的不生气?”他小声确认道。 “不生气,带你去看个东西。”布莱恩承诺道。他带着文森特来到车库,第一次给别人分享了自己一直收藏的,所有和李逸文有关的东西。 他把李逸文的大学时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找出来,但文森特看不懂这些,布莱恩也看不懂,那些奇怪的名字就像咒语一样排列在书上,全都通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布莱恩找到了些更直观的,李逸文的学生证和一摞卷子。 九成的卷子上都是A,剩下的最差也只是B,布莱恩把那摞卷子摆到文森特面前给他展示,“你妈妈成绩很好。”他说,“而且学的是物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很难。”文森特似懂非懂的看着那些符号和数式,一言不发。布莱恩看着李逸文的学生证,一张小小的方形卡片,左上角有一张照片。18岁的李逸文正对着镜头微笑,有点羞涩,和现在一样好看。他把那张卡片递给文森特,指着学校的名字,“知道吗?”他问。 过了好久文森特才回答,“知道,很好的学校。” “你妈妈很,”他停顿了一下,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很优秀。”李逸文很优秀,很棒,也很迷人,也许这根本不是他该拥有的人生,他本应该开心的做研究,成为最独立的那种人,而不是在家里当着全职太太,还被孩子瞧不起。而这又是谁的错呢?答案不言而喻。 “他和别人不一样。”布莱恩肯定的说,“他和你那些同学的妈妈们不一样。”他把李逸文教给自己的想法再教给文森特,“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希望有个全职太太的母亲吗?” 文森特满脸通红,羞愧地几乎说不出话了,他从不知道母亲的过去,他以为李逸文只是有幸遇到了一个富有的Alpha,又有幸能和他结婚。“因为……”他小声说,同时深深地低下头,“因为其他人的妈妈都不是全职太太。” 布莱恩叹了口气,“不是别人怎么样,你自己呢?你怎么想?你不该因为大家都做认为人人就该这么做,你的想法呢?” “我,我觉得挺好的。”文森特说,李逸文做饭好吃,很温柔,而且每天会花很多时间陪他,说实话,他挺喜欢这样的。 “你得尊重你妈妈。”布莱恩最后说,“他不可能事事满足你的要求,以后别拿这些事烦他了。“文森特点点头,布莱恩把那些东西全都收回纸箱,拍了拍儿子,“走吧,吃饭去吧。” 布莱恩陪着文森特把饭吃完,把盘子都洗干净了才感上楼去找李逸文,他十分胆怯,担心李逸文会跟他哭诉抱怨或者沉闷的一言不发。他刚刚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李逸文的人生做了什么,而且毫无疑问他把对方变的更痛苦了。 李逸文正背对着门,盖了张毯子,好像睡着了。 布莱恩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在李逸文身旁坐下,借着灯光端详他的脸。李逸文总是很迷人,至少在布莱恩眼里是这样,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魅力。他抬手想摸摸李逸文的脸,没想到对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吃饭了吗?”李逸文问他,扶着肚子坐了起来,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布莱恩点点头,没等李逸文说话就急切地开口,“文森特跟我说了,我,我教育他了,他还小,你别难过。”语无伦次的。 没想到李逸文只是笑了一下,“没事的。”他说,“我也没多生气,而且我刚刚会想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妈妈特别忙,所以我就想,如果有了孩子,如果需要,我肯定在家里带孩子,甚至还有点排斥职业Omega。” “但是现在我这么做了,孩子似乎也没养的多好,自己心情也不好。”李逸文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真是难以满足啊。” “你想做什么都行,”布莱恩终于开口了,“如果想工作或者上学我会请家政的,别担心。”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布莱恩又说。 李逸文没回答他,“文森特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告诉他'要做自己喜欢的。'但是我自己喜欢什么呢?我竟然回答不上来。” “要说梦想我也有过。”李逸文继续说,“我小时候说想开个小卖部,然后被我爸揍了一顿,硬是改成想当教授了。”他说到这又笑起来,转过头去问布莱恩,“你呢?你喜欢什么?有什么梦想?” 布莱恩的梦想是什么?他在十二岁之前一直渴望成为一个白种人,可等他上了初中后却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他有一半的亚洲血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白人,只能无限趋近。 所以他换了个梦想,他想拥有一个美式家庭,现在大力宣传的那种——Alpha和Omega都应该在社会中打拼,一起休产假,没有谁依靠谁,都是互相扶持的平等关系。 他一直都支持平权运动,甚至还参加过几次游行。也许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偏执又敏感,全部的生活都依靠着Alpha,生育能力就是她全部的价值;但于此同时又活的小心翼翼的,讨好主人一样讨好他父亲,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什么,可一转头就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这和被包养又有什么区别。”他想,“只是有一张结婚证罢了。”所以布莱恩一直喜欢那种独立的,甚至有点激进的Omega们,至少他们有资格被爱。 可当他和李逸文结婚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布莱恩甚至一度希望能成为上世纪的那种家庭——他们住在昂贵的大房子里,李逸文会给他生三四个孩子,他每天都会给布莱恩配好领带穿好外套,在门口送他上班,把家里布置如同画报一样,做好晚餐等着丈夫回家,然后在迎接自己时亲亲他的下颚。 李逸文唯一需要关心就是他的丈夫,他的孩子,他的家。布莱恩会尽自己所能给他提供最好的,代替他的父母。是的,他一直知道,李逸文家里挺有钱的,衣食无忧甚至算得上奢侈。虽然他一直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和这些东西较劲,他渴望取代李逸文的父母,给他更高级的生活。 一个庇护所一样的高级别墅,而李逸文只需要在一个由孩子,丈夫,家务和性构成的小天地里生活就足够了,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解决孩子的小脾气,怎么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有怎么满足他的Alpha。 当布莱恩晚上回家时李逸文会烤好蛋糕等着他,吃完饭后收拾好餐厅,把孩子哄睡着之后来到卧室,坐在布莱恩腿上,散发着清甜的水果味,屁股蹭着他的阴-茎,胳膊揽着他的脖子。或者背对着他趴下,浑身赤裸,扭着腰抬起屁股。在他干进去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尖叫,当他开始动的时候发出呜咽一样的呻吟,在他成结的时候前后一起高潮甚至不需要抚慰。 李逸文高挑又消瘦,但他的胸部因为哺乳变的柔软,还淡淡的带着点奶香;他的臀部因为分娩变的更宽,腹部和大腿在怀孕时积攒了脂肪,在掐住时手指会陷进皮肤里,却摸不到骨头,脂肪把骨头全都包裹了起来,摸起来像是高级的皮毛。他皮肤细腻,体毛稀少,亚洲人的特征,腿部腰部甚至胳膊上都没什么毛发,摸起来光滑无比。 李逸文会被顶的缩在他怀里,脸色潮红,随着布莱恩的频率小声地哼哼着;浑身发软的想推开他,腿却诚实地开大好让他插得更深,甚至因为腿太长而只能以略微不适的姿势打开。 Alpha终于干进生殖腔时会发出小声的哭叫,像是条被不小心踩到尾巴的小狗,还会边怯怯地蹭着布莱恩的脸颊,边控制不住的流泪。 而Alpha在生殖腔冲撞起来时,他会被顶得哭出来,随着动作一抽一抽的,可同时也会不自觉地夹紧屁股,收紧阴-道,好让Alpha的阴-茎在那里停留的更久一些。最后布莱恩会成结,把阴-茎全部没入,结卡在宫口,开始漫长的射-精。 而李逸文会蜷缩在他怀里,软成一团,屁股里含着他的老二,小腹因为灌满精-液而酸麻发涨,可于此同时也在分泌更多的液体甚至希望把结都吞进生殖腔。 李逸文在外面会是个温柔的母亲,优雅,富有,智慧,但在这个小小的几平米的卧室里就只是他的Omega,羞涩又放荡,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婊-子。 但布莱恩没办法这么直白的告诉李逸文,他的梦想就是同对方结婚,得到现在拥有的一切——李逸文不会相信他,说不定还会觉得布莱恩在挖苦自己,毕竟他的表现也根本不像是实现了梦想。 “我的梦想基本算是实现了。”他保守的说,同时观测着李逸文的表情。李逸文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的询问道,“你的梦想是当个律师?住在曼哈顿?” 布莱恩想告诉李逸文自己的梦想只是同他渡过一生,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真心只会听起来像个谎言,一个笑话,他还是忍住了。 “算是吧。”布莱恩最终这样回答道。 第22章 李逸文是在一次派对上认识布莱恩的,那是个十月,他还没从考上大学和摆脱父亲的喜悦中缓过来,除了从不缺席和按时提交作业,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用来玩了——熬夜打游戏,或者连着看四五部电影。然后他的同学,一个女孩,Beta,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安,是和他一起来美国的,问他愿不愿意参加派对——大一到大四的都有,想交朋友或者谈恋爱都是个好机会。“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去玩玩也不吃亏。”她说。 说实话,李逸文不太想去,他不太擅长社交,尤其是在派对这种大型活动中;但女孩说的没错,他的确没什么事,也没理由拒绝。 但李逸文几乎是在到场的一刻就后悔了,音乐很吵,大功率音响震得他心悸,周围大多数人他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说话了;而安一进场就抛下他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周围的人端着饮料或者啤酒高谈阔论,各类信息素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他难受。 李逸文不敢在这种场合喝酒,他不希望那些自己成为那些报道中可怜的“在酒吧中喝醉酒后被陌生人性侵”Omega。当然,在公共场合里喝酒没错,但李逸文没信心能对抗一个Alpha,所以最简单的就是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他倒了杯冰可乐然后找到了个没那么吵人又不多的角落,加冰的饮料让他头脑清醒点了,但李逸文依然感觉格格不入。所以他拿出手机随意浏览着网页想减轻自己的尴尬,同时不停的喝着饮料——因为房间里实在太热了。 在聚会开始一个小时后第一个跟他搭讪的人走过来了,李逸文心跳加速,想了无数个应对措施——结果那个人只是来问洗手间在哪,还是和他一样的Omega。李逸文松了口气,心里却又莫名有点失落。又一会之后刚刚不停喝饮料的结果也出现了,他很想去厕所。同时他也终于明白刚刚为什么会有人找不到厕所,这房子太大而且布局怪异, 李逸文几乎绕了整整一圈才找到。 他解决完生理问题,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密集的人群和信息素蒸的他的脸泛着红,卫生间因为开着窗子还能更凉快点。李逸文在窗边站了一会然后看了眼手表——九点半了,他该回去了。但他依然想着回去前用不用跟安说一声,只是怎么多人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她,可发消息打电话也不确定安能听见。 李逸文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很快被别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在和卫生间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点碰撞声。他打开门看了看,却发现隔壁的房间紧关着门。于是他又把耳朵贴到墙上,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声音。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又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李逸文心里奇怪,皱皱眉头想离开,却在下一秒闻到了混合着的信息素味——香甜的奶油和烟草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对爱侣正在里面快乐呢。 “我的天。”李逸文低声说了一句,尴尬的满脸通红,他一点也想不起刚刚要告诉安自己打算提早离开的事了,想被烫到了一样跳出卫生间,有点急切的离开了聚会。初秋的晚风让他清醒了点,同时让他愈发后悔来这个派对。他是和安一起打车过来的,但他在路边站了十分钟也没看到一辆出租。“好吧,再等最后五分钟,等不到就去坐地铁。”他想,然后掂起脚尖探头向马路尽头眺望。 “你好?”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李逸文一跳,他脚下不稳险些就要仰面摔到马路上,搭话的人好心扶了他一把,帮他站稳。李逸文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看起来像个外国人,比他高了大半头,李逸文得仰望着才能看清对方的面孔,说实话,挺帅了。 “你是在叫我吗?”李逸文还是回答了,但这情景让他有点不安,一米九的Alpha在路边同他搭话,对方看起来不止高还有肌肉。“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撂倒。”他想,同时后退了一点。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聚会上看见你了,就是参加的人要填个资料……就是说说感想然后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我们好改进。”他把资料递给李逸文,最后又加了一句,“我叫希尔,布莱恩·希尔。” 李逸文终于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人,的确是在刚刚的聚会上。不过布莱恩看起来和李逸文完全不是同一类人,对方是在人群中端着酒杯高谈阔论散发味道的那种,虽然有点烦人,但也的确引人注目。 “好吧。”李逸文结果那张纸,纸的边角有点皱,但的确是一张表格。可他依然有点防备,“你们是什么社团吗?免费组织这种活动?”他在表格上写下姓名和年龄,越过了手机号这种私人信息。对方沉默了一会才说,“算是吧,不过是我朋友组织的,我帮忙而已。”李逸文更不相信了,他感觉对方的话听起来无比奇怪,即便对方很帅,他也只想填完之后立刻离开。 “全都写一下吧。”布莱恩又说,“算是个校友会?毕业之后也会继续联系,而且会组织挺多活动的。”他看着李逸文写,继续说到,“这次的派对是平权主题的,你知道吗。” 李逸文含糊的点点头,实际上他不清楚,安给他形容的也是“一个大型聚会”。不过他又想起卫生间隔壁的那对情侣,从这个角度看还是挺符合主题的。他迅速把表格填好还给布莱恩,“这样行吗?”他问。对方沉默的看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把那张纸收进包里,又拿出一个文件夹,“你愿意看看吗?” 李逸文没怎么认真看,只是随意翻了翻,有关于学校的活动日程和内容,还有点有关平权的宣传。“谢谢。”李逸文说,“那我就先走了?”他语气疑问,可行动却很坚定,向着布莱恩挥挥手转过身去。 “需不需要我送送你?”对方又一次突兀的,毫无征兆的开口,“太晚了也许会不太安全?” “没关系。”李逸文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了,街上依然有行人,只是不太多而已。这种情况下比起自己走,让一个根本不熟悉的高大Alpha明显更危险。对方没再说话,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两眼就与他道别了。 而李逸文在回去后就把那个文件夹甩到了角落,没再看一眼。只是有时那晚那个差强人意的派对和那个莫名其妙的Alpha会闯入他的脑海。偶尔他会反思自己是否会太过于没礼貌或是冷淡,但将近十点的街上任何人应该都会对一个贸然搭讪的陌生人产生戒心,这么看他的行为也无可厚非。很快这件事就变成一段小插曲,几天后李逸文甚至都快要忘记这段经历了。 可没多久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先是有陌生号码不停地给他打电话。说是不停地也有些夸张,一共四通,而李逸文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干脆全部无视了。第二天相同的号码发来消息,第一条自报家门是布莱恩,询问李逸文是否还记得他。而第二条说自己似乎把学生证落在之前夹着资料的文件夹里,问李逸文愿不愿意帮他找找看。 李逸文用几分钟会想起了这个男孩,然后感觉愧疚——他根本没好好看资料的事完全暴露了,如果他看了,也许他会先对方发现这件事。所以他再次把那份资料从角落里拽出来,认真翻了一遍,虽然内容没怎么看,但的确找到了一张小小的长方形卡片。 照片上的布莱恩依然英俊,可同时也有点凶。李逸文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看下去,怎么说也算对方的私人信息。可没多久道德感就输给了好奇心,他看着布莱恩的年龄推算出对方今年大三,学的是美国文学专业,至少从学生证上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李逸文没打电话,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打电话的尴尬——万一布莱恩突然问他为什么在看资料的时候没发现,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对方再提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问题,李逸文毫无能力面对这种事。所以他认真编辑了短信给布莱恩道歉,同时也解释了自己不喜欢接陌生电话所以无视了前面的几通,最后问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把学生证还给布莱恩。 结果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布莱恩就打来电话了,李逸文手足无措的看着来电显示,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他问。 “我想问问你今天或是明天有没有时间,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 “今天不行,明天应该可以。” 对面停顿了一下就很快回复道,“那你明天中午下课以后在学校正门等我吧,我去拿。” 李逸文答应了一声,对方很快又说道,“这次存一下我的电话吧,希望下次看到我的号码别再拒接了。”说完就道了别,挂了电话。 李逸文看着通话记录,一共只有短短的三十几秒,“他似乎真的很忙。”他想,然后按着对方的要求存入手机号,还在备忘录里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第23章 第二天,李逸文像约好的那样来到学校的大门,他甚至连饭都没吃,他也犹豫过是否应该先吃午饭,可这个时候人太多了,他也害怕自己错过时间。 布莱恩很守时,李逸文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对方看到了他,和同伴告别后向他走过来。这次李逸文终于能好好看看布莱恩长什么样了,前几天晚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应付过去这个莫名其妙的Alpha,甚至都没仔细看看他。实话实说,布莱恩挺帅的,五官立体身材也好。李逸文看着他向自己打招呼,抬起胳膊回应了对方,同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于是他在布莱恩走进自己的第一时间就把手里紧攥的那张卡片抵了出去,“对不起之前我没留心,你给我打电话我才发现。”李逸文甚至都没敢抬头,他让自己的视线平视布莱恩胸口,等对方接过学生证才抬起头。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让学生证滑进去了。”布莱恩还在看着他,直视他的双眼,而这让李逸文很紧张。“那我先走了?”他后退一步,同布莱恩告别。“等一下。”对方又一次开口了,“你吃饭了吗?我是说,你愿意跟我吃个饭吗?我请客,作为感谢。” 李逸文应该拒绝的,他不是那种会和只见过两面,连名字都记不清楚的Alpha单独去吃饭的人,他应该编个借口,说自己吃过了,委婉地拒绝对方。“好吧。”可他却是这么回答的,“别太远了,我下午还有课。”连李逸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布莱恩很帅,也可能是他的声音听起来生怕被拒绝。 但李逸文又一次后悔了,他们在餐厅里面对面坐下,点完餐就安静的凝视桌子,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但又不能去看手机,那不礼貌。 “你有英文名什么的吗?”布莱恩问。 李逸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没有,”他说,你叫我“李”就行了。 “为什么?我周围认识的亚洲人也都有英文名。” 因为我不想?李逸文心想,如果起个英文名,戴维或者约翰,可其他人在看到这名字时肯定无法联想到一个外国人,还不如直接叫他李;再者说,那些法国人德国人不也都在用自己奇奇怪怪的名字,他记了那么多诡异的名字,作为回报那些人记住他的也是应该的。但李逸文没打算这么说,这言论太过愤世嫉俗了,于是他回答道,“因为叫我的姓就足够了,容易发音还好记。” 然后两人再一次安静下来,李逸文觉得作为回报自己似乎也该说点什么,他问,“我看到你读的是文学,我不是故意偷窥你的隐私,只是有点好奇——这专业有意思吗?”对方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不错,就是要看很多书。” “那你最喜欢的作家呢?” “很多?我喜欢二十年代的,海明威算是一个,你呢?” 李逸文沉默了一会,“欧亨利吧,他的故事挺可爱的。” 这时候服务员端上了餐,尴尬的对话终于得以结束了。 李逸文吃的很快,他想赶紧离开,一是因为时间快来不及了,再就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单独和Alpha相处的经验,早恋更别提了。似乎在上大学前他的生活里就只是学习,或是怎样在考试前夕偷偷打游戏,朋友也只有一两个,他甚至和一堆Omega或者Beta在一起时都会不自在——在人很多的情况下。 李逸文没吃多少就停下了,这次点的餐都是芝士,吃的他有点腻;而对面的布莱恩的盘子里还剩下一半,这时他才想为什么自己刚刚吃的那么快。“你不再吃一点了?”布莱恩问。李逸文摇摇头没说话,两人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一直到用餐结束。 李逸文认为这次该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两个没什么共同语言,即便是面对面坐在一起都会有点尴尬。当然,布莱恩很帅,他也喜欢帅哥,但是他甚至都没勇气再给对方发消息。不过这次他似乎运气超乎寻常的好,布莱恩那后面也给他发过几次消息,频率不高但是效率不错,两个人交换了社交账号,甚至走在路上见面了还会招招手打招呼。 但了解的越多,李逸文越觉得自己不该接近布莱恩。布莱恩是那种很受欢迎的类型,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朋友不少,热爱运动和聚会,会和漂亮的Omega调情,他们就像立体几何里的两条线,出现在同一平面的几率都少的可怜。 李逸文一直觉得自己该同那种理科生,带着眼镜,跟他一样有点腼腆不爱说话的Alpha谈恋爱;而布莱恩学的人文学科,毫不腼腆,朋友很多,丝毫不畏惧和Omega相处。李逸文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再和布莱恩继续相处,可现实是每次看到对方的消息他依然会高兴地回复。 大概又过了一周,布莱恩再约他出去,还是白天,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理由冠冕堂皇的,说自己要了解历史资料,但是约好的朋友放他鸽子了,票剩了一张,所以问问李逸文愿不愿意陪他去。李逸文怀疑这是个谎话,即便不能确定可这种措辞这种巧合都不怎么真实,他甚至都想过或许布莱恩只是跟他调调情而已。 只不过是去个博物馆而已,他想,说不定对方早就有了恋人而自己自作多情呢。所以他还是答应了,并且下定决心问出来对方有没有女朋友。他甚至去寻找了安替他出主意——如何不动声色地问出对方有没有女朋友。 安八卦的不行——除非李逸文告诉她对方的名字,否则不会给予帮助。而她也如愿以偿的知道了,“那个布莱恩希尔?”她皱着眉头思索一会,“记不太清了,好像长得不错?总之先祝福你了。”她又问了不少,两个人怎么认识的;布莱恩平时会和他聊点什么,最后分析得出也许有希望。 李逸文也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对方的话八成并不可靠,可听着还是不住的开心。 博物馆早上十点开门,他们约在九点四十五见面,出门时清晨的冷空气冻得李逸文发抖,但也没影响到他的心情。他把脸埋在领子里,兴奋又满怀期待地出门了。可在见到布莱恩的那一刻他又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一个劲地傻笑或者低头避开布莱恩的眼神。他深吸了几口气命令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想起了今天的目的——问出布莱恩有没有女朋友。 但直到两个人逛完了大半个博物馆他都没能说出口。 一开始是因为他们在寒暄,突兀地问出来会很违和;紧接着就是布莱恩不是拿着相机拍照,就是拿着本子写写画画,连话都没说几句,李逸文就更不好意思用这种问题去打扰他了。 等他们走完欧洲区域布莱恩好像才回过神来,向李逸文道歉,问他愿不愿意再进去看看。李逸文倒是无所谓,本来在博物馆就是看个热闹,他倒不怎么在意来历历史这些,而且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该怎么问问布莱恩有没有恋人,也没什么心情参观文物。 “你的那个朋友,”李逸文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努力稳住声音,让自己听起来与平常毫无区别,“为什么突然不来了?” “因为他女朋友突然有点事,他要陪他女朋友。” 李逸文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这样继续问下去就不会显得他居心叵测了。 “那你呢?”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没有。”这次布莱恩很快回答了,“要不然我就会和我恋人来博物馆了,这种地方更适合情侣一起。” 李逸文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深意,但他还是不敢向布莱恩确认对方表达的是否是自己理解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如果自己自作多情就太尴尬了。 “不过你下次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或者女朋友?”布莱恩继续说道。 “我也没有,”李逸文快速否认,同时感觉整个人紧张地都在出汗,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我是单身。” “哦”布莱恩应了一声,表情看起来依然没什么变化,“走吧,去看下一个。”他凑近李逸文,把地图递到他眼前,“你想去哪?” 李逸文光顾着不好意思了,布莱恩离他太近,他还能闻到点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像是咖啡。 “美洲?”他随便说了一个回答布莱恩的问题。 “嗯,”布莱恩点点头,“这块我比较了解,还能给你讲讲。” 而李逸文没怎么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他似乎还能闻见布莱恩的咖啡味。现在是文明社会,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出门都要喷点东西掩饰味道,社会最基本的礼仪。不过现在李逸文却因为对方信息素而莫名欣喜。甚至咖啡闻起来都让人喜欢,李逸文不喜欢喝咖啡,从味道到口感,不过如果这是布莱恩信息素气味的话,就能另当别论了。 第24章 在那之后,他们又一起单独出来玩了几次,看了几场电影,吃了几顿饭。在最后一次,万圣节前夕,准确的说距离万圣节还有两周的时间,但节日氛围浓重,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装饰,以及年年都会有的南瓜头。那天他们两个一起去了动物园,吃了顿晚餐,然后在地铁站分开,也许因为临近万圣节,也许是周围都是在挥别的情侣,也可能是因为李逸文只是太高兴了——他在进站前踮起脚亲了布莱恩一下,然后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李逸文本来想问完就钻进地铁站,似乎这样做如果是坏结果他就不必面对了。但当问完整个句子他才发现,他紧张得甚至都迈不开腿了,只能紧紧抓住布莱恩的袖子,同时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布莱恩的表情很丰富,有点迷茫,还有点李逸文看不懂的东西,但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好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布莱恩终于开口了,“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他揽住李逸文的肩膀亲了亲对方的头顶,然后把李逸文送进了地铁站。 李逸文期待谈恋爱已经很久了,而布莱恩英俊,高大,寡言少语;至少在李逸文看来很有吸引力,或许他是有点肤浅,但是布莱恩也真的很有魅力。但等两个人交往大概一个多月后,他终于发现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了——他一开始以为布莱恩只是害羞,所以不怎么爱和他说话;但两个人交往这么久以来,他沉默的性格一点都没改变,甚至更严重。每当李逸文缠着他想和他说点什么时,比如新看的电影或者小说,或是随便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布莱恩就会一言不发的听他说,而当李逸文全部说完后,他也不会给予一点评论。李逸文因为他的反应惴惴不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他问,“如果是的话我保证下次不烦你了。”可布莱恩每次都会亲亲他,安抚他,“我喜欢听这些,亲爱的。”他会这样回答,然后在下一次李逸文和他聊天时继续性质缺缺。 可于此相反的是布莱恩有点喜欢发脾气,与其说是发脾气不如说脾气古怪;他们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也许也是因为李逸文会在刚刚有吵架迹象的时候就缴械投降“别生气。”他一般都会这么说,或者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他向来不擅长吵架,也不喜欢吵架,可能因为从小开始他就没吵赢过父亲,也可能是因为他母亲永远都不紧不慢地说话,总之,李逸文丝毫没有吵架的天赋。 而布莱恩也让人琢磨不透,他第一次生气,或者至少让李逸文感觉到生气是两个人交往刚好一个月时的事,而李逸文到现在都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故事的起因是一盒巧克力,具体一点,是一盒瑞士进口的高级巧克力,一盒一两百美金那种。那盒巧克力是李逸文的,他喜欢巧克力,所以当他把这东西拿来和布莱恩分享时,盒子里只剩了一半。但布莱恩看到巧克力时却没有一点点李逸文先前想象过的反应——他疑惑地打量了那个盒子几眼,然后拒绝了。 “我不爱吃巧克力。”他说。 而李逸文没多想,他甚至都没发现对方情绪有点不对劲,“你尝一下,就一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巧克力递到布莱恩嘴边,可布莱恩依然没张开嘴,他斜着眼睛看李逸文,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瑞士的?很贵吧。” 李逸文一开始没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紧接着他发现对方是在问有关巧克力的问题,他点点头,然后谦虚地说,“还好吧。”可布莱恩还是没接过巧克力,他笑了一下,又说了一遍,“我不喜欢巧克力。”然后起身离开,甚至头都没回。只留李逸文一个人坐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 他用了二十分钟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却什么都想不明白;他甚至给布莱恩编辑了很长的一条短信来询问理由和道歉,也是石沉大海。 结果当天晚上布莱恩就打电话跟他道歉了,解释说自己和朋友有点矛盾,心情不好,没看到消息;同时说这并不是李逸文的错,并承诺自己会补偿的。他也做到了,几天后他陪着李逸文去了水族馆,还送了他一盒巧克力,而且和他一起分着吃完了。李逸文可以说是瞬间就原谅他了,甚至心里还在帮着布莱恩解释,“任何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能太苛刻了。”但同时他也对布莱恩提出了点要求,“如果你心情不好或者别的什么可以跟我说。”李逸文说,“我也想帮帮你。”布莱恩对着他的要求一律答应,可等矛盾发生时又会恢复原样,一言不发。 不过这些问题,什么脾气不好啦,寡言少语啦,都算还能忍受;让李逸文最受不了的是,布莱恩总爱对他动手动脚。 当然啦,李逸文本身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这本来就是人类的生理本能,无论Alpha还是Omega都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而布莱恩让李逸文感觉他很急切——急切地想和自己上床。他喜欢摸李逸文的腰,亲他的脖子和耳朵,在他耳边一边呼出热气一边小声说话,或者用直白的眼神盯着他看。而这让李逸文不适,似乎他就是块肥肉,而布莱恩盘算着如何才能把他吞进肚子里。布莱恩急切的有点不正常,在李逸文看来,他不禁想到对方是否只是想跟他睡一觉,利用一下自己,等要求达到就会迫不及待地甩了他。 他甚至和安讨论过这个问题,而对方耸了耸肩,用一副他太过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他。 “这就是美国的文化,你没听说过吗?约会文化。”女孩解释,“外国人比较开放,先上床再约会,或者约会几天感情不错就上床,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能你男朋友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交往那么久了,他也不算太着急。” “你既然来了就要试着接受,入乡随俗嘛。而且你男朋友也挺帅,有点这种小问题也可理解。”她最后总结道。 李逸文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但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不过即便他想到了他应该也不会说出口——他向安寻求帮助后再指出她的话不合心意,怎么说也有点太没礼貌了。 “好吧,”他只能点点头含糊地说,“我再想想,可能是观念不同吧。” 李逸文也小心翼翼地同布莱恩套过话,问他关于美国约会文化的问题,布莱恩的回答也永远是相同的——没错,我们就是那样,更开放。他说话总是说一半,而李逸文不禁在心里补全剩下的:“所以呢?我更保守?”只不过他从来不会当着布莱恩的面说出这些话,他会不动声色的脱开布莱恩的手然后站远一点。 同时因为这些约会文化李逸文又担心起布莱恩的交友状况,在他之前的那些,因为布莱恩看着就像那种很受欢迎的,从高中就开始恋爱的人。他问过布莱恩几次,而对方的态度总会让他更不安。 “你谈过几次恋爱。”李逸文问,期待又紧张。 而这时布莱恩会沉默一小会,似乎在思考,“谈过几次。”他总会用概数回答,而不是具体的,一次,两次,或是三次。然后他会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都不了了之了,就那样。”而布莱恩的这种无所谓反而让李逸文更没安全感了——他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成为“几次”中的一次,刚上完床就被甩。 李逸文曾兴奋的和布莱恩说过这次是自己第一次谈恋爱,但布莱恩只是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应了一声。他等到后来用了好久才弄明白,因为这里包含的潜台词太多了——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里面似乎满含着要挟的味道——我给了你这些,所以你要为我负责。 李逸文挺保守的,毕竟他在前十八年练Alpha的手都没拉过,而父亲又对他管教严格;倒不是要洁身自好什么的,只是因为谈恋爱太浪费时间,影响学习。 虽然有点排斥这些所谓的开放的,美式的约会文化,最后李逸文还是答应了,那些布莱恩有意无意暗示的要求。他说圣诞节就就可以,而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半月。他认为三个月的恋爱似乎也足够长到了解对方了,恋爱三个月后上个床似乎也容易接受了。 总的来说,布莱恩有点小缺点,但李逸文喜欢他本人大于讨厌他的缺点。当然,布莱恩优点也不少,他认真,安静;李逸文现在看着他甚至偶尔都会走神——因为他的确很帅,不过更重要的是,李逸文足够喜欢他。 第25章 李逸文从没想过布莱恩是哪种人,当然他期望过自己的伴侣会是个尊重Omega的人,会支持他选择,不会因为他学物理就嘲笑他是个无聊的书呆子。但普通一点的也能接受,毕竟李逸文清楚找到个全是优点的对象难度不亚于考试满分,而且这还是不可控的;所以普通点的也可以,别太激进,别瞧不起Omega们,也别说他们的风凉话;这是底线。 但布莱恩在这方面显然超出他的预期了。即便他对于李逸文分享的物理知识完全不回应,布莱恩也会偶尔在听李逸文讲述很久后夸夸他,“你知道的真多”,或是,“你真聪明。”;理智点想,这只是些干巴巴的,毫无内涵的奉承话;但李逸文在听到这些语句时总会开心的紧靠着布莱恩,然后追问他是不是真的。 除此之外,布莱恩还拉着他听过关于平权运动的讲座。但这对于李逸文来说就有点激进了,不能说他不支持平权,他只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他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回避这些话题性太高的活动——有话题意味着有争论,而争论总会让他无力。如果观点不一谁都高兴不了,而且他的观点也实在不符合主流。 这种讲座通常是在礼堂里,观众大多是年轻漂亮的Omega,一些Beta,和一点点Alpha。所以当李逸文和布莱恩一同走进来时,周围人总会投来各种各样的眼光:惊奇,疑惑,还有羡慕。李逸文甚至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很少有Alpha愿意听这些东西,他实在是太幸运了。”可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讲座,相比在礼堂里冒充进步人士,他更愿意在家里睡一觉。 李逸文可以确定在这里听着平权讲座的大多数人都认为Omega们也有能力自食其力,当然他支持这点;但对于Omega是否都应该进入社会工作,他没什么感觉。似乎每个人都认为有工作的,自发向上的生活方式才真正该属于Omega。“但他们又是什么人呢?他们凭什么为所以Omega定义,就因为他们也这么想?还是说甘心待在家里的Omega就不上进?就自甘堕落?”他总会这么想,“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的呢?” 李逸文总会在这种时候十分厌烦。 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他来说总是很艰难,他小时候,一直到十八岁以前都听父母的;然后他恋爱了,美国社会告诉他所谓的“约会文化”,他保守过头了;然后平权主义者告诉他该永远保持自己的人格,真正的爱应该是势均力敌。他不喜欢这些,但是只能遵从。 他想确定稳定关系了之后再上床,然后会被嘲笑“老古板”;他想如果有孩子就等孩子长大了再上班,可却不敢告诉布莱恩——他害怕对方会轻视他,把他当成那种老派的,把家庭和Alpha是做一切的Omega。 讲座结束后布莱恩会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想实话实说,说自己很烦,这些在他看来东西只是浪费时间。但是他不会这么说,因为那会让他被动选择立场,站在开放的反面。李逸文不好评判自己到底是否开放抑或是过于保守,他只是在有些小事有自己的喜好罢了,而且也不必急着这么早告诉布莱恩,他可以慢慢来。 所以他总是含糊地回答,“还行吧。” 与此同时,李逸文发现布莱恩的朋友似乎也是一类人,他们在类似的活动里见过许多次,尽管他一个都不认识。布莱恩也从没为他介绍过,只会在打完招呼之后淡淡地跟李逸文提一句,“一个朋友。” 而这些朋友里唯一引起李逸文注意的是个金发碧眼的Omega。 他们第一次是在图书馆见到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见到。布莱恩陪着他赶报告,严格点说是两个人一起赶。那是个下午,图书馆空调开得很足,吹的李逸文脑子晕乎乎的,他趴了一会,然后发现布莱恩正要起身。李逸文勉强睁开眼睛问他是不是要提前离开。布莱恩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自己只是稍微离开一下,一会就回来。他没放在心上,换了个姿势趴着,似乎看到布莱恩在跟个金色的后脑勺说话。 李逸文本来没放在心上,然后他又一次碰到布莱恩的这位朋友了,那是讲座结束后;他和布莱恩坐在原位等着人群走光。当人还剩下三分之一时他们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聊天。 李逸文问布莱恩一会想吃点什么,可对方却看着性质缺缺,“都可以。”他说,李逸文还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结果他刚刚想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布莱恩就跟他说了一句“稍等一下。”随后快步走了几步,和另一个Omega攀谈起来。 李逸文觉得有点难堪,他的男朋友把他撇在一边,和别的Omega去打招呼,什么情况?但他也不可能冲上前去把布莱恩拽回来,在公共场合当场发火。所以他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把不满压下去,同时走近了想看看那个“朋友”长什么样。 说实话,很好看,金发碧眼的小美人,这时的李逸文顶多是有点不满,包含着一点点的嫉妒——他不是圣人,这无法避免。然后等他稍稍走近点,他闻到那股奶油味,这时他有些不安了。 李逸文一下子会想起那是在两个月前那次排队上让他尴尬不已的奶油味,紧接着他发现这位Omega的味道远超过一般标准,他似乎都没掩饰过身上那股信息素味。李逸文不好评判,他不能直接批判这类行为,骂对方“婊-子”什么的;况且这种行为也的确没什么,这个Omega也是这些开放的平权者之一,他有权像Alpha们展现自己的魅力。 但对方的这种行为还是让李逸文不舒服。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把这一页翻过去。可嫉妒,愤怒,难过还有点其他复杂的感情在心里翻涌,最好终于在吃饭的时候爆发了。 布莱恩没做错什么,他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那盘食物,无精打采地回应李逸文的话,但李逸文看着他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心里却更不舒服了。 他把叉子搁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这终于引起布莱恩的一点注意。 “你怎么了?”他问,“不好吃吗?” 李逸文知道自己该继续忍住,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只是因为男朋友和别的Omega聊了几句天就发火实在是太神经质了,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大吵大闹。 但大脑根本不受控制,“你跟那个Omega,你们,”李逸文本以为自己会满腔怒火的说出这些话,即便没有满腔怒火也该是醋意滔天。可他刚说出一个词就泄气了,心跳加速,脑袋发晕,李逸文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完,那些怒火就噗噗地漏光了。 “你们关系不错?”他最后说出的话反而没一点威慑力,活像个缠着父母问能不能再看一会电视的小孩子。 “我们,”布莱恩停顿了一下,“我们不太熟。”可能是李逸文的表情又激发了点他的关爱,“今天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没事的。”李逸文小声说,“我就是,对不起,他让我有点不安,我不是故意发难的。”似乎这种缓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陈述方式才最适合他,他感觉自己终于没有要发火时的那种紧张了——每次在要和他人吵架时李逸文总会紧张,也许是害怕输掉吵架,也是是害怕对方不开心,也可能两者兼有。 “我不是要让你完全断绝和其他Omega朋友的关系,就只是,”他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就只是……” “对不起,”布莱恩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就是个高中同学,我跟他打个招呼而已,而且我也没有什么Omega朋友。”他停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我只有你一个。” “真的吗!”李逸文的表情瞬间又明媚起来,“我真高兴。”紧接着他小声说道,“我也是。”他感觉自己脸又烧又烫,只是不清楚是因为餐厅太热还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 可布莱恩在这种时候总是面无表情,或者矜持的笑一下,而这让李逸文很难猜到对方听到这种话后是否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高兴,”布莱恩说,然后又轻轻地,矜持地笑了一下。 餐后布莱恩帮他付了账,在这方面他反而一点也不像美国人,他们从不AA,李逸文提议过,但他却不以为意。多数时间都是布莱恩在付账,有时李逸文会回请他,但他敢肯定自己肯定没有布莱恩请客画的钱多。 而布莱恩这种行为总会让李逸文陷入迷茫——对方在李逸文同他分享点什么时的反应永远是性质缺缺;可在请客吃饭这些事上却又毫不吝啬。他甚至愿意陪着李逸文浪费时间,一下午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他在图书馆这类地方待着。 还有那盒巧克力,他曾想过布莱恩是不是没什么钱,那类东西有可能伤到他的自尊心。可事实并非如此,布莱恩上大学没申请贷款,不用打工,还总能请李逸文出去玩,虽然频率不高但如果真的没钱也不可能这样潇洒。 这让李逸文分不清布莱恩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干脆把性质缺缺和其他剩下的缺点统统归因于对方性格本就如此。 第26章 李逸文在感恩节时没回国,也没和朋友聚在一起;布莱恩也没回家,留在学校陪着李逸文。他甚至都没期望过布莱恩能陪着自己,毕竟感恩节对美国人来说是个大节日,所以当布莱恩跟他说,“我们一起过吧。”,李逸文终于有一点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 而李逸文终于没坚持住,他在约定时间的一个月前,也就是这次感恩节同布莱恩上床了。 他心情有点复杂,也许是因为布莱恩留下让他的感情终于有了点回馈,所以李逸文一时冲动决定上个床也没什么。不过他还是做了点准备的,他查了点资料,甚至自己买好了避孕套。感恩节当天两个人还是在外面吃的,还不错的餐厅。李逸文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跟布莱恩说自己的决定,可真等到吃完饭晚餐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我该怎么说,他想。难道要直白地告诉对方他改主意了,今天去酒店过夜吧。会不会又显得他太急切甚至太饥渴?然后他紧接着又想起来那堆买好的避孕套都还在他家里,如果去酒店就全派不上用场了。当然他也不是在意几盒避孕套的钱,只是他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忍受了不小的尴尬,如果用不上他还真的会有点失落。 餐后布莱恩又送了他个礼物,一本精装版的通俗小说,而这更让李逸文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三个月实在太长了,自己不该这么任性,只是上个床而已,每一对情侣都要经历这个过程。 可布莱恩自从他提出,“至少要到圣诞节”的请求后就安分了不少,再没提起过一次类似的话题,所以这时候李逸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不会显得突兀。不过他向来不怎么会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在脑海中构思出无数个对话场景又一一否决,最后还是尽自己努力最隐晦地问道,“要不要一起过夜。” 布莱恩一开始甚至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用了半分钟就反应过来了。 “可以吗?”他问,“我没有什么想胁迫你的意思,不用对我愧疚,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一起过个节……不用勉强自己。” 如果是之前李逸文还担心过布莱恩留下来是不是有利可图,那么他现在则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对方能为他着想到这个程度,这种他自己都没有深入思考到的程度。 “我也不是想你想的那样,”李逸文说,“我只是觉得可以了,我想好了。” “好吧,”布莱恩看了李逸文一会,“那去你家吗?” 其实李逸文是想去酒店的,他记得网上的建议都是去开房。可他又想起来家里的那堆避孕套,还有要求去酒店会不会让人扫兴。“反正他也知道我住哪了,”李逸文想,“在不在我家也影响不大。” 李逸文最后还是把他带到家里了,他家不大,也还算干净,只是各种书和笔记堆满了桌子显得有点凌乱。 他在床上坐下来时感觉整个人都紧张得几乎动不了了,他以为布莱恩会直奔主题,没想到对方这时却又绅士起来了。布莱恩先让李逸文去洗澡,然后是他自己,也没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可李逸文依然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不安,不过他在等着布莱恩洗澡,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终于有点后悔了。 不过这个时候后悔也没什么用,本来就是他提出的请求,这时候再反悔未免也有点太过分了。 即使刚刚洗完澡李逸文也依然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实在做不到就围着条浴巾坐在床上二十分钟。但是穿好衣服后也依然无事可做,他又想起来布莱恩送他的那本书,拆开包装看了一会又放回去了。他又想起来布莱恩送给过他的别的小说,都是严肃的不行,看着需要做笔记那种。可虽然这样几乎也把对方推荐的书都看完了,李逸文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能看书看成这样——一堆英文单词像虫子一般盘踞在纸面上。不过换个角度他也很佩服布莱恩,每天看的都是这类书,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喜欢。 接下来李逸文就没办法思考了,他又闻到了布莱恩信息素的味道,而且比以往浓了不少。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几乎无法思考了,布莱恩似乎部了他几个问题,可李逸文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回答。 “你闻起来真香,”布莱恩搂着他,把脖子埋在李逸文肩上,一条腿跪在床上,“你是什么味道的,我还从来没闻到过。” 李逸文试着想回答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英文是什么,“我不知道英文怎么说,一会查一下。”然后他听见布莱恩似乎笑了一个,“那是什么东西,吃的?花草?还是别的什么?” “吃的。”李逸文说,又补充了一句,“水果。”他感觉布莱恩整个人都坐在了床上,待着浓重的信息素气味靠近了他。 “你是第一次吗?”布莱恩 李逸文一开始没明白,想了一小会之后才开始急急忙忙地否认,语气害羞又有点恼怒,“我怎么可能有,我说过跟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对不起。我就是不想弄疼你。”布莱恩小声道歉,最后终于把他摁在床上。“别害怕。”他说。 李逸文胡乱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布莱恩掀开他的上衣,亲吻他的脖子,然后是胸口,小腹。最后又回到胸口去舔吻他的乳头。这感觉很奇怪,又痒又疼,还伴着一股从脊椎底部蹿升的电流。过了一会李逸文就去推布莱恩的头,等对方离开自己的身体时再撑起上半身,一把脱掉了碍事的上衣。 现在他终于可以肌肤相贴地同布莱恩拥抱在一起了。他感觉对方身上很热,待着信息素的香味和水汽,他也能感觉到那些蛰伏着的肌肉;他感觉到布莱恩抱紧了自己,而他只能瘫软在对方的怀抱里。 布莱恩的吻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轻轻地像是在安抚,“别怕。”他又说了一遍,把手探进李逸文内裤里去揉他的下体。于此同时李逸文也感觉到有点什么东西抵在他的大腿根部,这次他终于明白了。 “你要是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让我来。”李逸文思考了一会,也感觉自己实在没勇气面对两个人的裸体,就干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当眼前一片漆黑时感官再次敏锐起来,他感觉到布莱恩拉下他的内裤,把手探到后面揉他的穴口,另一只手一直在抚摸他的腰部。同时李逸文也配合地感觉到浑身发热,一股股地往外冒水,前面也站起来了。 布莱恩把手指伸进去了一点,突如其来的异物感让李逸文蜷起双腿向后躲去。布莱恩终于强硬起来了,他抓住李逸文的大腿,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去压制Omega,让李逸文只能一动不动地在他面前摊平。紧接着他又加了一根手指,而李逸文把脸埋在枕头里努力不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身后的异物感终于消失,李逸文反而主动了不少。他浑身散发着Omega的香甜味,扭着屁股往布莱恩身上蹭。这时候布莱恩才抽出手指,拦住李逸文的肩膀,轻咬对方后颈处的腺体,然后满意的听到他的呻吟声。 这时布莱恩才觉得终于可以了,当然他没忘记避孕套,这是李逸文强烈要求过的。刚进去的时候他停了一会,等李逸文真正适应后才继续向里推进,他不希望第一次给对方留下什么阴影。 现在李逸文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热衷于这种事了;布莱恩全进来时他就忍不住射了一次,不过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丢不丢脸了,他抱紧对方的脖子亲吻布莱恩的脸颊,下颚,和每一块散发着咖啡味的皮肤。然后他感觉到布莱恩掰开他的膝盖,终于开始动作了。 一开始是缓慢的,试探着一点点前进又抽出,可这种程度已经让他爽的快哭了。他控制不住的扭着腰去蹭布莱恩的小腹,然后再一次射出来了。 两次高潮让李逸文浑身无力,可这时布莱恩才开始加快速度。他让李逸文大张着双腿,努力把自己往深处送去。李逸文的生殖腔很浅,他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那个入口。他又俯下身去舔李逸文的腺体,同时小声请求,“我能咬你吗……我能进去吗?” 李逸文用了几分钟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最后他用一句话回答了两个问题,“可以,轻一点。” 布莱恩像是拿到了什么许可证一样,抱着李逸文的腿开始往生殖腔挤。李逸文疼得一下就清醒了一半,“轻一点。”他小声哀求,“有点疼。” 但没一个Alpha能在这种关头停下来,更何况布莱恩本来就不算什么温柔的人。他咬住李逸文的腺体慢慢磨蹭,让Omega只能屈服于自己的生理本能之下。不过这样也的确管用,没多久李逸文就软成一团,生殖腔也完全打开了。 布莱恩在忍耐了这么久之后全部都进去了,剩下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他在每一次深入时都把自己埋进李逸文的最里面,感觉Omega在自己身下被干得瑟瑟发抖,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但下身还在一股股诚实得往外冒水。 李逸文感觉身体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了,他很想逃开,把自己缩成一团。可事实却是他的双腿现在都不需要布莱恩扶着了,他自己就配合地开到了最大;他浑身无力却还努力地攀着Alpha的肩膀,努力想让伴侣离自己更近一点。 最后布莱恩在射精时把阴茎抽了出来,狠狠咬了李逸文的腺体。李逸文因为这个临时标记又一次高潮了,前后同时。他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任甶布莱恩翻弄着他,帮他擦干净身上的精液然后翻身下了床,好像又去浴室了。 李逸文在睡着前感觉到的最后一件事是布莱恩抱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他的额头 第27章 李逸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和布莱恩上了床。没错,在那次草率地决定后他后悔了——因为他觉得也许上完床后布莱恩就能对他更敞开心扉一点,或者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沉默又冷淡,但现实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李逸文知道这种想法毫无科学依据而且还会显得他很悲惨:为什么他会愚蠢的认为Alpha跟他做一次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而在做爱后布莱恩豪无改变,他却变得更敏感了。 当然原因也不只是上床,可能和期末考试临近也有关系。 李逸文从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么害怕考试,他在考大学前一直有一点“考试恐惧症”不过他认为那是因为他还没取得最终胜利:他还没考上个好大学。如果考上大学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没必要再次次争取最好,考第一;或者在考完试之后估算分数——他只要及格就行了。但事实是他依然会在考试之前心烦气躁,什么都没改变。 的确,上大学前他想的是“能及格就好。”可等到期末考试,他的又想不只要及格,还要拿到高分。说实话,他学的还算认真,至少认真复习肯定能拿到不错的分数。可即便认识到这一点他依然会无法控制的紧张。这种紧张不是那种清晰的,能让人察觉到的紧张,而是隐藏在各种小事里。 先是吃不下饭,李逸文在考第一门理论物理之前连着两天只吃了早饭,当然,于此同时他基本上连着一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就会惊醒。他甚至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布莱恩,因为对方爱搭不理的态度也让李逸文很没安全感。 综合种种原因,可能是临近考试的压力快逼疯他,可能是布莱恩的态度终于让他受不了了,也可能是李逸文从心里无法接受为什么上完床对方没热情点,反而更冷淡了。总之,他和布莱恩大吵了一架,与其说是吵架更像是他单方面的在发火。 那是两天前,导火索依然布莱恩在李逸文说话时敷衍的态度。 他们刚刚在图书馆结束复习,大约是七八点,天已经全黑了,布莱恩陪他回家。更准确点应该是送——地铁站和他的住所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段从学校到地铁站的路程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人不怎么多,沿途先是大片的草地,走过草地后是零星的商店,大约五分钟的路程。在路上也是一如往常,李逸文喋喋不休,布莱恩一言不发。今天的情况更糟:李逸文抱怨考试,布莱恩一路上都在看手机。 大概在抱怨半分钟后李逸文就停下了,因为他发现布莱恩完全没有在听,他试着忍耐了一会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你别不理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布莱恩的胳膊,想让对方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我每天就这么一点时间跟你说话。” 但布莱恩依旧没看他一眼,敷衍地应了几声,把胳膊从李逸文怀里抽出来揽过对方的肩膀,视线依然落在手机上。 李逸文本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几次一样:他知趣的不做声,然后两人走到地铁站再道别,平稳又死气沉沉的走过这一段路。但也许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了,要应付考试,还有布莱恩的态度似乎一直摇摆不定,像是那种根本没打算好好谈恋爱的态度。李逸文还一度担心对方会不会在上完床后就甩了自己,虽然这事目前还没发生,但布莱恩看起来也不像是想继续下去。 李逸文最后还是没忍住,快走到地铁站的时候终于问出口了,“你一直看什么呢?” 这次似乎是长久积攒的怒气全都迸发出来了,他毫无障碍,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你看什呢?还是在和谁聊天?和那个金发的小帅哥?我知道你们很熟,至少比你说的熟。你想怎么样?”李逸文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了,点到为止,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 可他的嘴还是随心所欲地继续下去了,“为什么你总是不理我?或者很敷衍?如果你觉得我的话题很无聊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聊点你喜欢的。而不是我像个傻子一样喋喋不休而你只用单音节回应。”他停顿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污蔑布莱恩,“你从来没对我说的任何话题表现出一丁点兴趣,是话题的错吗?那些都太无聊了?还是你根本不想理我。”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李逸文委屈又不解,他付出这么多,而且一开始分明是布莱恩先找他说话的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布莱恩愣住了,他似乎没想李逸文会突然发作,“对不起。”过了许久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他把手机递到李逸文面前,“我在填个表格,有点急,对不起。” “你不能回去再弄吗?或者是在图书馆写了?这几分钟这么重要吗?”李逸文质问道。布莱恩没回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向李逸文道歉,又去拉他的手。“对不起,我回去再弄。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我好好听着。” 布莱恩这样的态度又让李逸文愧疚起来,他们的立场好像一下子转变了,那个可怜兮兮的人变成了布莱恩。这样一想似乎是他有点过于任性了,布莱恩也在准备期末,而且他好像还有社团那些事要忙;最重要的是,即便布莱恩做的不好,自己也不该态度那么恶劣。 李逸文在接下来两分钟的路程里也没再说什么,他没什么心情了,他在纠结自己是否该为任性道歉:他应该道歉,布莱恩没义务忍受他的坏情绪;可刚刚发完火立刻就道歉也会让他的立场很尴尬。 “对不起。”李逸文在临道别时还是道歉了,他不希望这种小事影响对方的关系,“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因为快考试了。我刚刚态度不好,对不起。就是,我希望有点回应,不要光是我再讲话,你可以随便聊点你喜欢的,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没敞开心扉,这让我……”他停顿了一下,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这让我有点不安。我害怕你很烦但是却什么都不说,其实你的表现也让我感觉你没多喜欢我说的那些……对不起我说的太乱了,我现在几乎没办法思考了。” “不是你的错。”布莱恩这次很快就接上了,“不是你的错,我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生活也没什么意思,我听你说就好了。” 李逸文想告诉对方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希望能有点交流,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一样,但他又害怕把布莱恩逼迫得太狠了,“我不会觉得你无趣的,我想听你说。”他最后选择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解释,可布莱恩依旧没有回答。 说实话,李逸文有点失望,他甚至思考过两个人是不是根本不合适,每当他有一点想认真谈谈的暗示布莱恩就会退缩,可李逸文一点也想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有钱?可布莱恩即便不富裕也肯定不缺钱;因为自己学习好?但布莱恩也并不像那种会在意学习成绩的人;“也许对方只是玩玩,根本不想和我深入了解”这是李逸文能想到的最坏情况。 但每当他总结出“对方不够喜欢我”之类的问题时,布莱恩的做法也总会推翻他的结论。 在地铁站不欢而散后,李逸文自己冷静了几天——马上就要考试了,他需要让自己心情平稳点。可不管怎么心理暗示到考试前夕全都失效了,他失眠了。不是那种失眠到一两点的失眠,是近乎通宵没睡着的失眠。 他早早就躺在床上努力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两个小时后才进入睡眠,又成功在三点时惊醒了。之前两个小时的浅眠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睡意,这次他睁着眼睛熬到四点半都再没睡着。李逸文索性也放弃了,即便睡着也只能再睡三个小时,还不如玩会手机保持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给布莱恩发了条消息。 “你睡着了吗?” “明天考试我好紧张,失眠了。” 他没期待对方会回复,因为正常情况下对方不可能回复。布莱恩也的确没回复,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手机上出现来电显示时李逸文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按下接听键,听这布莱恩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他才稍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早上一起吃饭吧,喝点咖啡,应该不会犯困了。”对方说。 李逸文没想到布莱恩会说这种话,他的回答也是文不对题,“你还没睡?还是我吵醒你了?” “没事,我最近睡的不太好,和你没关系。”对面停顿了一会,“别害怕,没事的。”他连安慰人都是这么干巴巴的,可李逸文的确平静了一点。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李逸文又说道,然后翻身坐起来,“能不能陪我一会,就十分钟,你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布莱恩依然没有拒绝,“那我给你读点东西?你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你挑吧,随便什么都可以。” 然后布莱恩整整给他读了二十分钟的《美国众神》,又在早上七点接他一同去吃早餐。 这种时候李逸文又能明确感觉自己被爱着,同时为自己质疑过对方的感情感到羞愧——布莱恩不愿交流也许有自己的原因,他不该把这和对方是否爱自己画上等号。 ps:唉……小李除了敏感还有点神经衰弱……小布除了拒绝交流还挺撩的吧……(小声bb 第28章 虽然之前害怕得几乎睡不着觉,但事实是考试根本没李逸文想象的那么难,他几乎全写出来了,差不多能拿个A。全部考试结束后他一觉睡到了下午,终于感觉心情平静了一点。 而成绩也的确像他想的那样,中等偏上还不错的分,至少在父母那还算说的过去。寒假不算短,从十二月中旬到一月底,将近五周,不过他跟父母撒了个小谎,说是十二月有点忙,估计要到元旦之后才能回去。只有李逸文自己知道他是因为想和布莱恩一起渡过圣诞和新年才这么说的。 布莱恩依然不打算回去,在李逸文看来他似乎和家里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李逸文也尝试着问过几次,可回答只有“不,我只是想多陪陪你。”,或是沉默。所以他放弃了,但这不代表他就对布莱恩放下来好奇心;最后,在他自己猜测的情节中,也许布莱恩有对严厉的父母,所以他才不想回家——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惨的情况了。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对布莱恩的家庭一无所知,而现实总是超出想象。 而李逸文在布莱恩的敷衍和沉默里终于感觉有点失望了,即便布莱恩性格如此,他也很难忍受一个几乎不与自己交流任何感受的男朋友。沉默寡言不是布莱恩的错,可在两个人交往一两个月之后还这样沉默寡言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而且布莱恩的做法总是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他在和李逸文相处时表现的还不错但总是在回避问题。他从来不会正面回答类似,“你感觉我怎么样?”;“你为什么选择文学?”。布莱恩会回答这些问题,但次次都是浮于表面的——李逸文甚至都没深入了解过他。他的喜好他的朋友,李逸文都不怎么清楚。 但与此同时,布莱恩也总会恰到好处地安抚他;像是半夜打电话为他排解压力,或是秒回信息,还有现在的——教李逸文开车。 事情的起因是李逸文打算学学开车,因为美国的驾照更好考。就在寒假期间,然后他开始查阅相关课程,而布莱恩看到了他的网页,“你想学车吗?我可以教你。” 看吧,就像这样,布莱恩总能给他惊喜。李逸文知道对方会开车,还有一辆车;他也的确想过让布莱恩教教自己。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中就被否决了——这太任性了,也许布莱恩还要忙别的;而且作为非专业人士来教一个初学者,安全系数并不怎么高。他从没想过布莱恩会主动提出教他开车。 “可以吗?”李逸文有点不敢相信,“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他担心对方只是心血来潮,客套一下,如果他太快当真两个人都会尴尬。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当时学过,学费不低也教不了什么。而且挺好学的?我觉得。”布莱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车是手动档,可能会有点难。” “没事的,你愿意教我已经让我很开心了。”李逸文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几乎在第一学期就转完了纽约所有的景点,现在能和布莱恩一起做的似乎只有看看电影吃吃饭,学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那是在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更温情也更暧昧,效果肯定要比吃饭之类的好多了。 但李逸文一坐近驾驶室里就没心情考虑别的了,他坐的很直,甚至腰都没靠在靠背上,两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似乎担心这辆车会突然自己启动。布莱恩的车是辆漂亮的大众,白色,新车。而这让他更不安了——李逸文总是担心自己会弄坏点什么。 布莱恩在副驾驶帮他系上安全带,然后把手搭在他肩上揉了揉。“别紧张,”他说,“放轻松。” “我会不会撞到树上?或者撞到人?”李逸文问。 “这基本没什么人路过。”布莱恩说,他们选了片空旷的空地学习,“而且我在呢,我在在你撞到树之前帮你避开的。”他看李逸文似乎还是很紧张,又补充了一句,“我开车四年了,相信我。” “好吧。”李逸文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按着布莱恩的指示开始动作。 但现实并不顺利,至少不像布莱恩说的那么简单。李逸文至少用了三次才打着火,而且他还总分不清离合器刹车和油门。他用了一个多小时去熟悉这些机械的位置和作用,在布莱恩的帮助下,终于把车开起来了。 当他平稳地行驶了一顿之后,布莱恩教他慢慢刹车然后换挡;毫无悬念,在李逸文试着再次启动时,车子又熄火了。李逸文犯错的次数甚至让他自己都不耐烦起来,但布莱恩却很有耐心,甚至没一点生气的迹象,他认真指挥李逸文该注意点什么该怎么操作才能开得更平稳。 李逸文连着学了两周,终于有了点长进。他学会了转弯,换档,甚至倒车。然后他们在圣诞节时休息了几天,约了一次会,一起吃了顿饭——他们在平安夜时是出去吃,但在圣诞节晚上是自己做的。李逸文不太会做饭,他只是对照着菜谱烤了个蛋糕,不过外形还算过得去,味道也不错;剩下的菜依然是两个人从外面买来的。 当然,在晚餐后他们又做了一次。在第一次上床之后他们缓了一阵,为了避开李逸文的发情期。基本他喜欢布莱恩也不代表他能在发情期时毫无防备的和Alpha相处——这太危险了,而李逸文也不希望自己吃点什么意外:强制标记意外怀孕?想想就是噩梦。 他属于那种周期较长且发情期较短的Omega,也许因为他妈妈是个Beta。所以李逸文也没多留心,他在寒假刚刚开始时就结束了发情期,而两三周的时间还远到不了下次发情,所以他又和布莱恩睡了一次。 这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李逸文本人是很喜欢和布莱恩上床的,也许因为他喜欢对方,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技术不错,或者两者兼有。他们在圣诞节后又在床上鬼混了两三天,基本没下床,饿了就吃点速食食品,更多的时间都在睡觉和做爱。他们拉上窗帘,部分白天黑夜的开着灯,满屋子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而且李逸文也总会做点恶心的肉麻举动,他告诉布莱恩自己本来不爱喝咖啡但现在有改观了——因为对方。还会缠着对方问喜不喜欢自己信息素的味道。甚至偶尔走在街上时突然就想亲亲他并且每一次都付诸行动,而这种时候快乐就再次占据上风。 圣诞结束后一直到元旦后三天李逸文才继续开始之前的学习——如何开车。他开的还不错,但总需要布莱恩提醒,什么时候该换档,什么时候打转向灯,如果想路考肯定还要继续联系。不过李逸文打算先去参加笔试——25到题,很简单,稍微背一背就能通过的那种。通过笔试之后就能上路,但需要有人陪同。他计划先考完笔试,然后在布莱恩的陪同下试试上路,熟悉了之后再去考驾照,感觉能更容易些。 就像李逸文计划的那样,他一次通过了笔试,然后拿到了上路许可,但第一次真正上路时却出了点小问题。 他一开始选了很短的一段路,从家里到超市,不到三公里的距离。路况就像他设想的那样,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不过在最后开进车库转弯时,李逸文不小心蹭到了柱子。白漆被蹭掉的一块,在副驾驶车门的下方,变成丑陋的深灰色。布莱恩先把车停进车位才蹲下身检查,而李逸文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担心对方发火。 “对不起。”他小声的,语无伦次的道歉,“我会出修理费的,你别生气。” “没事,你别那么紧张。”布莱恩依然蹲着,“蹭了一下而已。”李逸文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紧张的盯着布莱恩的头顶。 “你不生气?”他继续追问。 “我应该生气?但是生气也没用,修好就行了。”布莱恩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李逸文松了口气,然后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直到布莱恩站起身也依然盯着他的头发看,“怎么了?”布莱恩问道。 “没什么。”李逸文先是这样回答,过了一会终于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你的头发是染的吗?我看发根好像是黑色的?” 李逸文只是有点好奇,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激怒了布莱恩,就像刚刚开始约会时的巧克力一样,对方总会因为莫名的原因莫名的发火。 布莱恩依然是沉默,然后在李逸文的追问下才给了一个听起来十分不友好甚至带着点怒气的回答,“这跟你没关系吧。” “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好奇。”李逸文一下子被噎住了,又愤怒又委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布莱恩所说的那样,这事的确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很抱歉。”李逸文说,过了一会才补充道,“但你能不能稍微给我点提示?我不知道什么词或者什么东西就会惹怒你,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原因让我好下次避免呢?”在他看来为车的事生气都比因为染发问题生气好理解,他永远都弄不清布莱恩在想些什么,又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发脾气。 但布莱恩依然没正面回答他,“我不想回答这件事,你记住避开不就行了?” 第29章 李逸文在那之后没几天就回国了,可莫名被教训一顿他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就一直堵着气没理他。可他没想到布莱恩也没有一点要来找他说话的迹象,只是在他回国的第一天给他发了条消息确定他顺利到家了;而在那之后的四天都没再联系过李逸文。 最终还是李逸文忍不住先低头了。 他给布莱恩随便发了点毫无意义的消息,“你干什么呢?”,“假期怎么样?”或者是有关自己新看过的喜剧电影。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以前那样,只是李逸文一个人不停的倾诉,布莱恩偶有回应的状态,让李逸文十分挫败。而如果他问的再深入点,“你为什么不主动发消息?”或者是,“你为什么这么冷淡?”布莱恩便又变回了老一套,先是道歉,然后说自己太忙了,自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但李逸文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如果足够喜欢一个人,即便知道自己满口废话或总在说些无聊的东西也抑制不住想要和对方分享的欲望;更不可能因为太忙了而忘记发消息。 他先是觉得布莱恩可能就是对他不怎么上心,紧接着有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布莱恩的确在忙别的事,忙着和别人调情。一旦这个想法冒出来李逸文就会克制不住的继续联想下去——如果是真的,那布莱恩会和什么人调情?只是在手机上发发消息还是已经开始约会了?甚至是更进一步深入交流。这些想法总是让李逸文坐立不安,而即便正面去质问布莱恩,也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 所以李逸文提前几天就回美国了,他跟父母说想早点回去,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父母也没一点质疑。或者是他父亲有一点,与其说是质疑更像是完全不相信李逸文,不过即使这样父亲也依然让他回美国了。可李逸文那时没心情关心父母的反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回了美国要做点什么。 李逸文没把自己提前回国的消息告诉布莱恩,他想给对方个惊喜。而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如果布莱恩真的背叛他了,那李逸文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抓到现行。虽然他极其不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但不可否认这种情况也的确有概率会出现。 他坐的下午五点的飞机,到美国也是五点多,李逸文累的不行,他在飞机上几乎没怎么睡着还腰酸背痛的。他会公寓躺了一会却发现虽然身体疲惫思维却异常清醒,所以他就干脆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找布莱恩了。李逸文依然没发消息,他先是去了布莱恩的家里,敲了整整十分钟门才确定没人;然后去学校转了转,还有图书馆和他们总去的一些餐厅,依然一无所获。李逸文想如果到八点就给布莱恩打个电话,问问对方在哪,然后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在布莱恩那过夜。或许他可以当面问出这些让自己担心的事情。 最后李逸文还是给布莱恩打了个电话,在八点之前。也许冷空气和散步让他冷静了点——他对布莱恩的怀疑毫无根据,只是因为几条消息;他该更信任对方一点。但当他播通电话时那种不安感又回来了,布莱恩那边很吵,像是什么聚会上,李逸文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这种时候他回来不像是惊喜;而更像是个麻烦——任何人都不会在玩的正开心时被一通电话叫回去。 所以李逸文只是寒暄了两句,说了一声自己回来了就迅速挂断了电话。可他没想到布莱恩还会打过来,这次对面安静了许多,也许对方是躲在厕所里给他回的电话。 “你需要我去接你吗?去机场?不过你得稍微等一会了。”布莱恩问 “没关系,我已经到家了。”李逸文回答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好好玩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他觉得有点尴尬又特别难过。 “要不要我去陪你?我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对不起。” “没事,我也没告诉你,你好好玩吧。”李逸文再一次拒绝了布莱恩,他觉得自己要一个人呆一会,好好想想后面该怎么办。然后最后他决定主动和布莱恩正面聊聊,问问他到底在躲避什么,以及愿不愿意和自己继续下去。 第二天他们一起吃了午饭,李逸文觉得这种事也许应该在更私密点的地方聊聊,所以他邀请布莱恩去了自己家。他花了好长时间去思考自己该怎么和布莱恩说会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怎么表达会更好点。可当布莱恩真的坐在他面前时,他的嘴巴又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喝了两三杯水,深呼吸了好几次,在布莱恩开口询问时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没想指责你的意思,就是,你为什么总是很冷漠?要不然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要不然就是不理我。我回国之后你甚至没主动给我发过消息。为什么这样。” “我……”布莱恩停顿一会,他需要点时间去整理答案,李逸文的每个问题都太尖锐了,尖锐到他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被戳破华丽的外壳,露出那些惹人讨厌的真实部分。 “为什么你总在在意这些呢?这都过去了。对你冷淡我道歉,我以后会努力改;但剩下的我无可奉告。” “为什么?让你解释一下就这么困难吗?如果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有进展。”李逸文天真的让人害怕,而布莱恩该怎么告诉他?给他讲讲自己的童年经历?还是讲讲他的父母——他会随意发脾气的原因都埋藏的太深了,因为种种经历而产生的复杂原因。布莱恩自己都不愿意面对,他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对李逸文讲出来。 这些经历不是类似可以在酒吧里骗骗好心Omega的,“我的前任背叛了我,我亲手抓到他和别人上床。”这种博取同情的故事,说出这些只会让布莱恩感觉自己像是在聚光灯下被扒光了一样难堪。 “不如这样,”他放软语气,“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向前看,别再管之前那些了;你得理解我,你肯定也有点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童年回忆。我们能不能跳过这些?”他把李逸文搂进怀里,小声和他商量着。 李逸文知道这只是个幌子,他一直觉得没人能摆脱过去。就像他现在总是这么战战兢兢又软弱又胆小,那和他的父亲脱不了关系。他从小被管的很严,和朋友出门要在天黑之前回家,次次都要名列前茅——他父亲的要求。 而当李逸文分化后,成了个Omega,父亲的要求不减反增,甚至当他考的稍微不太好的时候会比以前骂得更狠,“你是不是觉得成为Omega就一劳永逸了?和Alpha结婚然后不停的生孩子就行了?学习这么累反正结婚以后也用不到,你又不可能用数学买菜。对吧?学学怎么做饭做家务就足够了。” 一开始李逸文还会崩溃的大哭然后和父亲对骂,可会会都会被训斥的更惨。所以后面他干脆不出声了,只是低着头挨骂,强忍住泪水。等被骂完之后再一个人在房间里边抹眼泪边改错。如果妈妈在场会帮他挡掉一点,可大部分情况下妈妈都不在。她很忙,忙着加班,忙着备课,忙着各种各样的工作。 李逸文没想过什么性别之类的问题,他只是觉得父亲把他逼得太狠了,他一直都在被要求——考到多少分,考到多少名,考到哪个大学。 他恨死被人指教做这做那,但依然次次妥协。他的大学和专业都是父亲帮着选的,一开始李逸文根本无法接受。为什么要学物理?还是纯理论的物理,光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会难得让人崩溃。李逸文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热衷于让他学这些艰深,无聊的科目。可当他因为专业问题和父亲争执时,对方出人意料的让步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专业而且还能说服我,那么你可以自己挑。” 可当李逸文真的了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喜欢的专业,而且物理的确不错——他动手能力不太好,对工科化学也不怎么感兴趣。物理虽然是理论,应用范围也很广。所以他最后还是乖乖学了物理,从这点上看他的父亲还是很了解他的。 李逸文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算对,他是否应该一意孤行到底选一个其他专业来证明自己已经脱离掌控;还是因为物理不错,所以即便是父亲替他选的,他也愿意去学学看。 李逸文一直抱怨父亲没给过他让他自己选择的机会,可当他真的得到这个机会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李逸文也在不知不觉间变的又软弱又可怜,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也会接受生活的安排,然后安慰自己“也许这样也不错。” 也许李逸文会跟布莱恩提一点自己不怎么快乐的童年,但他绝对不会事无巨细地全部和盘托出。所以他还算理解布莱恩的请求。“也许他也有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经历。”李逸文想,然后默认了布莱恩的要求。 Ps:有点担心说教意味会不会太重QAQ 第30章 但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原地踏步甚至更糟了——布莱恩依旧是遮遮掩掩而去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而且李逸文从没见过他的任何一个朋友,让他不安的同时也怀疑布莱恩的真心。还有最重要的,他有点撑不下去了。 李逸文依然喜欢布莱恩,喜欢的只要想到他甚至都能在走路时笑起来。他从没遇到过一个让自己这么迷恋的人,而且他知道,以后也基本不可能再遇到了。可然后呢?他不知道布莱恩是否喜欢他,有多喜欢他,说不定过不了两天他自己就会被悲惨的甩了;或者他们结婚了,布莱恩接着是这副爱搭不理的鬼样子,那他今后的人生就都要在这种小心翼翼的状态下度过了。 李逸文尝试过无数次想和布莱恩好好谈谈,可对方拒绝一切交谈;所以李逸文只好自己去猜他在想点什么。一开始还好,可时间越长他就越敏感,他会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自责很久,布莱恩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会胡思乱想对方是不是正和其他人腻在一起,李逸文甚至很多次都想翻翻布莱恩的手机钱包,他只是太没安全感了。 说实话,偷偷翻一下手机也没什么,但李逸文一直强压着自己窥视的欲望——在他心里这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如果他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开了这个头他还会继续,不管结果结果如何,他依然不会信任布莱恩。李逸文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那种善妒敏感又占有欲强的情人而已,他明白翻看对方手机并不会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相反还会让他愈发不安。 所以他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李逸文试了很多,读书,看电影,打游戏;他努力想让自己的生活丰富起来,而不是围着布莱恩转,一天到晚除了约会再没别的事情做。一开始进展的很顺利,可没多久李逸文就被打回原形了——只要是布莱恩约他出去,即便是约会当他给他打电话,他都会推掉一切安排就为了赴约。李逸文试着拒绝过几次,布莱恩很好,也从没抱怨过,可他却会在每次挂断电话后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答应。 李逸文以为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很久,可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李逸文主动提的。 事情的起因还是短信,李逸文发誓自己没想着偷看,手机只是摆在桌子上,正面朝上;他听到消息的提示音就瞟了一眼,可这一看就挪不开眼神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布莱恩发的消息,一共三条,第一条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第二条是“老地方见。”,还有最后一条“等你。” 李逸文感觉一瞬间思维几乎脱离了控制,一点点的难过委屈以及剩下的全是愤怒,他克制着自己别把手机摔到布莱恩脸上;他也的确控制住了,他只是把手机举到对方面前质问布莱恩是怎么回事。 布莱恩沉默地凝视着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点难过。李逸文感觉沉默几乎包围了他,周围的一切像是变成了黑白默片,只有布莱恩真实地站在他面前,即将给他下达最后通牒。可即便这样,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希望布莱恩能拿出一个合理的,能说服他的理由——他和消息那头的人只是普通朋友。 “对不起,”过了好久布莱恩才说,“但是是对方一直缠着我,你得,”他停顿了一下,“你得相信我。” 李逸文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心软了,可他理智还是支撑着他,“你不能随便编个什么理由这么糊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逸文说,“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背叛我了?”他的声音到最后都带上了哭腔。布莱恩拦过他的肩膀想抱抱他也被李逸文甩开了,“回答我的问题。”李逸文逼问道。 “我们什么都没有。”布莱恩又说了一遍,可依然没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李逸文感觉很无力,他在这时突然明白了,两个人的恋爱过程中好像总是他在努力,他在努力了解布莱恩,他在努力包容对方,他甚至偶尔会给布莱恩讲讲自己“饱受压迫”的童年和自己脆弱的内在。是的,李逸文很脆弱,他看似坚强,他可以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事情,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可以考得比大多数Alpha都高,但是他很脆弱,这和他光鲜又独立的外表毫无关系。 他会因为考试紧张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他谈恋爱后总想着整体和布莱恩待在一起;他在和对方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措辞,生怕自己一句话惹的别人不高兴;同时他也总会想揣测布莱恩的内心只是努力想让他更喜欢自己一点。他说到底还是个可怜的Omega,和大多数人都一样。 “你不能随便解释两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李逸文说,“你一直这样,以前和什么高中同学拉拉扯扯,现在又是和谁?你不愿意说原因,我尊重你,但是你怎么对待我的?”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想多了。”布莱恩的声音似乎带上了点不耐烦,“真的,我只有你一个。” 可对方这种态度反而让李逸文的火气更旺了,他感觉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那些对布莱恩的爱意就像个笑话,看看现在布莱恩多理直气壮啊,连解释都懒的解释,或者根本就没打算解释。 人在愤怒的时候总容易做出来点不合逻辑的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李逸文说。他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不是真的想分手,这更像是赌气,可这句话还是冲破了理智的层层关卡,在最后一刻冒了出来。 布莱恩一时没有回话,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李逸文,“别生气,”最后他又换上了那种轻柔地,哄孩子般的语气,“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发誓。”可这次李逸文不会上当了,他甚至更愤怒了,因为布莱恩安稳他的语气;似乎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发脾气摔东西只是为了赢得布莱恩的注意。 “我没开玩笑,我也没生气,我是认真的。”说完李逸文就把手机摔到了布莱恩身上,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的确,李逸文一开始是赌气成分更多,他希望布莱恩追上来,抱紧他然后哄哄他,说不定他当下就可以立刻原谅对方;但当布莱恩抓住他的手腕想再解释几句时,李逸文又毫不留恋地甩开胳膊然后冲对方喊道,“别碰我。”他感觉自己只是单方面地在发泄不满,可等真正冷静下来想想,李逸文也觉得自己没做错多少。 他和布莱恩的关系磕磕碰碰如履薄冰,从去年十月份一直到现在几乎是毫无进展,他喜欢布莱恩可偶尔也会觉得谈恋爱很烦。“或许短信只是个导火索,而我早就再想着怎么分开了。”李逸文突然意识到。事已至此他当然很难过,可难过之余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小小的庆幸,他松了口气。李逸文从没想过两个人之后会怎么样,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当然幻想过结婚,可没过多久他就再没想过这些了。布莱恩的缺点太多,多到即便喜欢也无法忽视,还有更重要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直到现在他都没提过自己有了个男朋友,他不敢想象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再坚持一下,布莱恩会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父母那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李逸文很可悲地没那个胆量——他害怕自己为布莱恩付出一切却什么回报都得不到。没有不求回报的爱,他在付出时内心也是存有希望的,希望对方能用同等或是更多的爱意回馈。 可显而易见布莱恩做不到,也许不是对方不想,他只是不会表达。李逸文能从相处的过程中窥见一点布莱恩不幸过去的蛛丝马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对方那么奇怪又不讨人喜欢,但李逸文却没勇气再去接纳了——他不知道布莱恩会不会一直这样,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而且两个人之前相处也不怎么愉快。 后来布莱恩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甚至还去他的教室门口堵过他。可李逸文还是没改变想法,他很喜欢布莱恩,甚至在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喜欢下去,可他也没有和对方继续的信心了,停在这里就挺好的。 李逸文明白应该主动说清楚,至少坦诚相待;可他害怕布莱恩再次对自己做出保证却依然保持原样,布莱恩总是这样。所以他卑鄙地选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不太合适,而且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也不是很开心。”他装作一个大度的情人毫不计较,可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小而已。 李逸文知道应该和一个更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谈恋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同样学理科的不善言辞的Alpha,一个布莱恩完全不同的Alpha。但是他还是勇敢了一次挑了自己喜欢的,可从结果看来,还是遵从理智最安全。 第31章 可事实是,当布莱恩终于放弃找他时,李逸文又开始失落了。或者说他失落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很久,在布莱恩不再出现时到达了顶峰。 李逸文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分开,布莱恩是有点小问题但自己也不该说那样的话,而且自己也不该赌气那么久,以至于错过了所有和好的机会。在白天还算好,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会被理智压下去,“你做的没错。”李逸文一直这样暗示自己,“早该跟他分手了,即便和好也撑不下去,现在难过只是人之常情,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可一到晚上所有理智就罢工了,李逸文会用尽所有自制力让自己别去碰手机,因为他一拿到手机就会离开和布莱恩联系;或是抱着衣服和被子痛哭,试图找到一点布莱恩残留的味道。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半个月,还伴随着失眠和头痛,李逸文甚至极端的想着再也不想谈恋爱了,还是一个人待着好。所以他拒绝了安的所有聚会邀请——以女孩的理论,“你去和那些Alpha聊聊天,一起玩一玩,能帮你快点走出来。”可李逸文从来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尤其不擅长和陌生的Alpha们说话,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怎么想再谈恋爱了,一个布莱恩已经够他受的了。 偶尔李逸文也还能在学校里看到布莱恩,每一次都离得很远,他平时不戴眼镜也看不清楚。但是即便这样,他都会克制不住想掉眼泪,他甚至犹豫过无数次要不要自己主动点请求和好,不过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里就被否决了。一是因为李逸文拉不下脸来,而更多的原因是,当他冷静下来想一想,两个人似乎也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走——布莱恩脾气古怪而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李逸文即便现在再一次坚持下来了,未来也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一个月之后李逸文的情绪终于稳定点了,他还是会难过,也依然偶尔会想起来布莱恩,可至少他不会再在半夜哭得喘不过气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正常的面对布莱恩了。 可这只是李逸文的愿望。 的确,他情绪稳定了许多,但那是在不见布莱恩的情况下,事实是他还没恢复多久就又一次碰到了布莱恩。那时对方正在和朋友一起吃饭,两个人,甚至看起来有点亲密。因为离得太远李逸文分辨不出另一位的性别,不过他下意识地感觉应该不是个Alpha。因为布莱恩的那个朋友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个子也不高。当然Alpha中也有娇小的,可爱的那种,可李逸文就是毫无道理地觉得那不可能是个Alpha。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了,他第一次真实的感觉自己和布莱恩彻底分开了,以前他还总会怀着点妄想——布莱恩会不会再给他打个电话?或者是布莱恩会不会再来公寓门口找他?现在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了:布莱恩也许再也不会来了。 李逸文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可更想扯开和布莱恩坐在一起的人,最好再给他两巴掌。然后求求布莱恩跟他复合,同对方道歉说自己当时的话只是太生气了,祈求对方跟他重新开始。 他差一点就这么做了,要不是同学在旁边推了推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发呆,他差一点就在学校里因为感情问题和前男友的朋友大打出手,把丑出个彻底,他甚至想到,“如果布莱恩愿意回来就原谅他之前的所有。” 那一瞬间的想法让李逸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很喜欢布莱恩,却没想到喜欢到这种地步,喜欢到可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尊严,之前所有的“放下了,不在乎了。”不过是外强中干的谎话而已。 “没什么。”李逸文终于回答了同学刚刚的问题,“没什么。”然后他再没管同学被丢在原地的抱怨,飞一样的挤出人群,快速地逃开了。 李逸文在这之后从悲伤陷入了恐慌,他这次忍住了,那下次呢?等布莱恩再次谈恋爱的时候呢?他只会比现在更疯狂。然后他想起了安那个不算办法的提议,“和新的Alpha聊聊天,谈谈恋爱,自然就好了。”李逸文无法一下子跨出那样大的一步,他最多就是参加些聚会,看看能不能多些机会认识些新的Alpha。 不过还有一个有些阴暗,深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原因——凭什么布莱恩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和“朋友”聚餐,而自己却快要被分手给逼疯了。 可现实依然毫无改变,他还是那个在聚会时浑身不适只想着快点离开的,腼腆的自己,一般情况他可以端着一杯饮料一言不发地从开始到结束都待在一个角落里,这种情况只会映衬的他更加可悲。 所以李逸文地“交友计划”在几次聚会后便不得不放弃了,他甚至对聚会都产生了点心理阴影。最后一次是在开学前夕,李逸文想着再试最后一次,无论结果如何都有接受现实了。因为还有新学期和晦涩难懂的物理等着他,那时候可就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了,同时他还有一点隐隐的期望,期望那些繁重的课业能把他从现在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可就是最后一次李逸文出了点小意外,他发情了。 说实话,李逸文几乎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喝了点不含酒精的饮料,也许喝的有点多,大概三四杯,因为太混乱也有可能错拿了别人的杯子喝了点酒。然后他看到了布莱恩,一闪而过,但李逸文确定自己没看错,这让他瞬间毫无兴致了,更何况他本来对聚会就没什么感觉。于是他告诉朋友自己想早点离开,说感觉不太舒服。不过李逸文知道自己在撒谎,他身体没有丝毫不适,只是心里难受而已。 “求你了,再留一会,就半个小时,我们九点一起走行吗。”朋友说。 李逸文总是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所以他答应了,而且半个小时似乎也没什么。他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又新拿了一杯饮料,开始摆弄手机。 然后李逸文就不太清楚后来的事了,他猜自己可能喝了些酒,头脑发晕,身体发热。可他依然没想到是发情期,因为他的发情期总是很规律,大约三个月一次。一个月前才度过发情期,无论下一个周期怎么提前也不可能是现在。 可上帝总是爱开玩笑,不管多不可思议,他就是发情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机并不怎么好,那时李逸文正被摁在床上猛操。他先是感觉浑身发烫,尤其是小腹;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呻吟出声,身体里被塞满了,屁股还一个劲地往后凑。最后他才睁开眼睛,可什么都看不清,他似乎被压在一堆枕头里,而且大部分的感觉都汇聚在下身。 紧接着他闻到了点香味,有自己的甜的发腻的信息素味,还有熟悉的布莱恩的味道。 李逸文一下子松了口气,他害怕身后是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Alpha。而现在的情况不止让他放下心来,甚至让他暗自窃喜——他终于不用继续纠结了,布莱恩不会有别人,他们会和好。 李逸文甚至猜测过这是不是身体为了挽留伴侣的本能反应;他看到布莱恩了,他自以为很理智,可潜意识已经帮他做出了抉择,他用发情期和信息素重新拥有了这个Alpha。 同时还有点宿命论的感觉,好吧,他们性格不合,恋爱也谈的磕磕绊绊,甚至最后还分手了,可他们总会在一起,他们命中注定在一起,就像那种影视剧里常常出现的互相吸引的灵魂伴侣,只有死亡才会把他们分开。 这种畸形的满足感在布莱恩标记他时达到了顶峰,他在那一时刻很清醒,他可以推开布莱恩,或者至少做出自己不愿被标记的姿态。因为标记就像婚姻一样,即便可以清除,也依然有一堆麻烦事。可李逸文什么都没做;相反,他大声尖叫着让Alpha标记他,紧抓着布莱恩的胳膊,张大双腿收紧阴道,散发出更多香甜的信息素,用尽一切办法为了把Alpha留下来。 所以日后李逸文总会愧疚,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他的责任更大点——先是发情,然后放纵布莱恩标记了他。他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把布莱恩从身上推下去,可他全都无视了。他遵从欲望而无视理智,但他也从来没那么幸福过。 李逸文当然后悔过,他后悔过无数次——怀孕的时候,休学的时候,和父亲闹翻的时候。李逸文痛恨为什么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差,而他为此几乎赔进去了一辈子。但后悔也只是一小会,因为后悔完李逸文就清楚的知道,不管再重来几次他也依然会遵从欲望,甚至即便全程清醒他也不可能把布莱恩一脚踢下去,他依然会可悲地,愉悦地选择被标记。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了,他自己的大意和软弱才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境地。 ps: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pps:他俩又和好了……以及小李好像越来越惨了(小声bb 第32章 李逸文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大床上,浑身赤裸着。这样看来一切一成定局,之前所有的一切也并非梦境——他和布莱恩又滚到了一起,说不定自己还被标记了。可即便这样李逸文也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似乎这么做就可以逃避现实。 布莱恩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会不会跟自己诚恳道歉然后说,“我会做一切事情补偿你,但是今天的事能不能当做没发生过?”或者布莱恩愿意在此接受他,他们又重归于好。可李逸文扪心自问,即便到这种地步他依然对两个人的未来毫无信心。 最后李逸文还是睁开眼睛了,因为布莱恩坐在床边用湿漉漉的手抚摸他的头发。他不想面对现实,可他也想看看布莱恩到底会如何面对这个意外。 “我吵醒你了吗?”布莱恩说,又从一旁端过盘子放在李逸文怀里,“你先吃一点早餐?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说,声音也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李逸文不理解,又加了一句,“你的症状持续了两天。”。李逸文点点头,可并没有去接盘子,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摸了摸自己的腺体。 手指一碰到腺体李逸文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咬紧牙关摁了摁,腺体凹凸不平的,即便他摸不出牙印也知道自己是被咬了;紧接着他感觉到小腹有点不适,很难说清楚的感觉,可他也明显能感受到。除了这些客观条件还有最明显的一点,李逸文无法克制地想要亲近布莱恩,想窝在在怀里或者让对方抱抱自己。就像生物课上讲过的一样——被标记的Omega总会依赖自己的Alpha。还有空气里的信息素闻,李逸文几乎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了,整个房间就像刚刚打翻了一大杯咖啡一样,苦得呛人,他甚至能在嘴里尝到苦味;可要是仔细分辨,也能在苦味里闻到一点点不属于咖啡的香甜味道。 “你标记我了,是吗。”李逸文尽力想保持冷静,让自己听起来像是掌控了全局一般。可事实是他吓坏了,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克制着声音别发抖。 “对不起。”布莱恩没回答问题,可李逸文也明白了,之前他能控制住情绪也只是因为心怀侥幸,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他还是忍不住期望——说不定只是自己的心理原因,他根本就没被标记。 昨晚的李逸文渴望被标记,这没错,可那时候他几乎只剩本能和对布莱恩的爱了,他希望被标记甚至希望怀孕;当梦境过去理智回归,他知道生活中除了他的Alpha和爱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 李逸文把头埋在胳膊里忍着没哭出声,深吸了几口气再抬起头看向布莱恩。“前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是发情了吗?”李逸文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布莱恩把盘子放在一旁,坐在床上凑近了去搂李逸文,李逸文也没反抗,甚至往他怀里凑了凑。“你好像喝多了,我有点担心就去跟你打了招呼,结果你好像都快失去意识。我想找找你朋友结果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接着你就开始发热还散发出香味。”布莱恩说到这停下了,没再继续,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是吗?”李逸文问道,可他并没有怀疑,因为他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走进那个聚会,喝了几杯,然后就陷入一片黑暗,似乎是发情了;他在床上醒来过几次,都像在梦里一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在一片狼藉的旅馆里,还被标记了。 “谢谢。”李逸文现实说,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布莱恩没任何责任照看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真的喝了不少。”他苦笑了一声,又把头埋回胳膊里。 可布莱恩全程没有一点点不耐烦的表现,他抱着李逸文轻拍他安抚他,看着他吃完早餐还帮李逸文放好洗澡水然后扶着他去了卫生间,彬彬有礼地让人难以置信。可李逸文也没心情关注这些,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被标记了该怎么办,还有自己会不会怀孕,以及该怎么和布莱恩说这些话。 布莱恩也没逼迫他,相反甚至算是胆怯地跟在李逸文身后,直到走出旅馆才问道,“我送你回家?” “能不能先陪我去一趟药店。”李逸文无法堂而皇之地让布莱恩陪他去买避孕药,可这样布莱恩也明白了,“对不起,”他说,后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布莱恩一直跟李逸文保持了一米远的距离,他很害怕,害怕李逸文会觉得恶心,会大哭,甚至会报警。现在情况没那么糟,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过马路的时候布莱恩抓住机会拽住了李逸文的胳膊,他感觉对方的身体僵了一下,却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了——至少没甩开他。布莱恩心里送了口气,手又顺着对方的胳膊一点点往下滑,最后终于拉住了李逸文的手。他终于可以凑近点了,可他依然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李逸文买完药就拒绝了布莱恩把他送回家的请求,他想一个人待一会,理清头绪,即便如此布莱恩还是把他送到了地铁站才离开。 “咱们两个以后……”布莱恩没舍得松开李逸文的手,也终于把憋了一早上的问题问出来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回答他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李逸文机会没怎么想这件事,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吃了避孕药然后睡一觉,同时祈祷自己不要撞上那百分之十五的概率。他几乎要立刻答应布莱恩了——事实摆在眼前,他被对方标记了,而且从分手到现在他也一直没忘布莱恩,和好的结局是毫无悬念的。可他又害怕自己答应地太快会显得居心叵测,显得这一切都是他苦苦计划许久的,现在终于一局拿下了布莱恩。 “我不勉强你,”布莱恩又补充道,“你也不用立刻给我回复”这时他终于放开了李逸文。可李逸文也没立刻走进地铁站,他看了对方一眼,又说了一句谢谢才离开。 他一回家就吃了避孕药,甚至因为担心药效不够还多吃了一片,然后蒙着头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李逸文也想和妈妈打个电话,可纠结再三还是放弃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没信心面对母亲的反应。 随后连着几天布莱恩都一直在他教室附近等他,要不然和他一起吃饭,要不然就顺路送他回家。李逸文也基本默认了两个人和好的事实,反正他也依然喜欢布莱恩,而且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反而证明了他们可能真的有缘分。李逸文没跟布莱恩提过标记的问题,他想,既然决定和好也没必要再说这些破坏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能坚持到最后,那标记自然不用去除,如果坚持不到,等分手了再去做手术也不迟。而布莱恩似乎也是跟他心照不宣的,从没有提起过有关标记的事。布莱恩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诚恳地道歉了,甚至还比以前体贴了许多,算是天天都在陪着李逸文;可李逸文还是觉得有点无力,因为除了这些温柔体贴的外表,布莱恩依然不喜欢同他交流。 而李逸文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不留情面地指出布莱恩的问题了。无论何时他总会在和布莱恩相处时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愧疚,没错,他也清楚那天的事完全就是个意外,可这不妨碍他自责。他的理智知道即便有责任也该两个人对半分,内心却依然丝毫不受控制。 所以即便复合了,他和布莱恩之前的问题也没解决多少,李逸文甚至心里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依然觉得不可能和布莱恩走到最后,所以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和布莱恩多相处相处,因为如果这次再分手,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就在李逸文自欺欺人地享受这一点莫名得来的快乐时光时,现实又逼着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李逸文再吃完避孕药后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可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书上写的Omega怀孕的早期症状,再加上和布莱恩复合,虽然依旧有些不如意,可喜悦还是超过了无力感,没多久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一开始是浑身无力,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早第二天依然爬不起来,甚至上课时也会犯困;然后就是反胃,在看到知识披萨一类油腻的食物时他总会没来由地犯恶心。李逸文一开始也没多想,他以为只是消化不良而已,可连着吃了几天沙拉都毫无改善迹象。 一周后他终于看到那盒被他拆开只吃了一点的避孕药,那些被他可以无视堆放在脑海深处地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来了——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怀孕了。 现在刚好距离那次意外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这些身体反应也符合早孕症状。李逸文那天请了一下午的假,待在家里解决这个问题。 他在等待避孕棒上的红杠出现时甚至比当年等待录取通知书还要紧张,他感觉心跳加速一身冷汗,甚至快要喘不上气来,那五分钟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最后结果也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没有一点侥幸,两条红杠。 李逸文只感觉眼前发黑,然后趴在浴缸上痛哭起来。这是他在那次意外之后第一次哭,因为在这之前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没事的,没那么糟,都会过去的。”可这次他没办法再这么想了——最糟的情况已经出现了。 ps:我回来了各位(顶锅盖跑 pps:后面会全程从布莱恩角度解析的,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布莱恩为何会渣到如此天怒人怨的地步(闭嘴 ppps:因为现在到以后小李都会很惨所以说一下小李的性格是那种有点委屈求全的,只能说o的性别加重了他的委屈求全,不过他是A的话也好不到哪去,和他家庭有关系。很快会讲到他老爹老妈了,大家不要急鸭(勾引jpg. 第33章 但哭完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李逸文首先想到了打胎,然后紧接着那些恐怖的联想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会不会感染然后得病?或者更可怕点还会失去生育能力。而且他现在带着布莱恩的标记,如果真的一声不响跑去把孩子拿掉,估计他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而且说真的,李逸文也没办法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些,他不敢告诉父母,朋友也并不多,最后还是要去向布莱恩寻求帮助。 李逸文计划的很好,他打算把对方约出来,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同对方说明情况,这种事不应该在电话里说。可当他打通布莱恩的电话,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李逸文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小心翼翼地,甚至都不敢用肯定的措辞。“我好像怀孕了,好像。”他加重了“好像”的读音,生怕布莱恩听到怀孕这个词时就挂断他的电话。 对面只停顿了一两秒,“没事的,”他听布莱恩说,停顿了一会又继续,“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依然很不安,“你能不能,”他深吸了一口气积攒勇气,“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李逸文屏住呼吸,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手机中的电流声。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对面的回答,“好吧。”布莱恩说,“那我去你家找你吧。” 李逸文挂了电话,即便等到了回答却依旧坐立难安。他搜索了一下“意外怀孕”这个关键字,而网上出来的要不然就是人流广告,要不然就是那些可怜的Omega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悲惨。看得李逸文心里更是慌张,干脆把手机塞进兜里,站在楼下等布莱恩过来。 一二月份的天气还没转暖,李逸文穿的也少,下去没多久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没缓过来又刮起大风,吹的他几乎失去知觉。好在没多久布莱恩就过来了,他还是很体贴——握住李逸文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问他怎么穿了这么点就出来了。而李逸文再也撑不下去了,冬风吹得他眼睛干涩,眼泪自然而然就淌了下来。他扑进布莱恩的怀里,像那种脆弱易碎又六神无主的可怜的Omega,只能靠Alpha替自己做决定——而事实也和这差不多了。 “我好害怕,谢谢你过来了,我好害怕。”李逸文有些语无伦次,相比之下布莱恩反而显得很冷静,他轻轻拍了拍李逸文的背,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慰自己的伴侣,然后轻声说,“先上楼吧,这里太冷了。” 布莱恩拥着李逸文上了楼,帮他打开房门,让对方坐在沙发上。“你打算怎么办呢?”他问道。 “我不知道。”李逸文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崩溃,他把脸深深埋在手里,没再说话。他肯定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才十八岁,才刚刚成年,他的人生不该这样。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担心打胎会带来的一切问题,他害怕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和冰冷的手术台。 布莱恩这时又开口了,“没关系,我尊重你。”他上下摩挲着李逸文的胳膊,试图安慰对方。 “真的吗?”李逸文并不相信,他近乎挑衅的逼问了一句,“那如果我要生下来呢?”他认为布莱恩所谓的尊重他只是尊重他去打胎,心照不宣的潜台词,而生下来没在选择范围内。 “那也没关系。”布莱恩终于回答了,“如果你愿意,”他声音小了许多,似乎是有点羞涩,“那我们可以结婚;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出我该出的那份钱。” “谢谢。”李逸文说,他现在终于冷静一点了,他没想到布莱恩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不可否认的,对方的回答很大程度上驱散了李逸文的恐惧。可李逸文还没平静多久,布莱恩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美国堕胎是违法的。” 李逸文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心怀侥幸,他当然知道这个,至少有所耳闻,但他总觉得现实情况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那么严格吗?没有一点余地?”李逸文追问到。 “是这样的。”布莱恩回答道。 看来事情总能超出李逸文想象的糟糕,这下连堕胎都不是个好选择了。如果想堕胎,那他就要请假回国,而且目前他还不知道父母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他说,同时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绝望。而布莱恩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搂住了他。 李逸文拖了两三天才告诉了父母,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母亲没什么表示,而父亲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只是一瞬间,李逸文突然觉得就这样把孩子生下来,和布莱恩结婚也不错。 布莱恩有点小问题,但什么人没缺点,不可能有一个完美先生等着李逸文,退一万步讲对方也还算有责任心,这点已经很难得了,他又那么喜欢布莱恩,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而且他光是和父亲提了一下对方就气成这样,要是知道李逸文还要请假回国堕胎估计更麻烦。李逸文一直有点害怕自己的父亲,他一直在父亲的要求下完美又战战兢兢地活着。好吧,意外怀孕李逸文的责任更多,可他告诉父母无非只是想要点安慰和支持罢了,而不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要是嫁给布莱恩,留在美国,那以后也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还有点更隐秘更阴暗深深藏在李逸文心里的原因,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想这么做很久了,他被父亲管了那么久,这是他应得的,或者说这是他对那么多年高压独裁的报复,以他自己的方式。 李逸文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下定了决心,他告诉布莱恩自己想要这个孩子,他想和对方结婚。然后没多久他们就领了结婚证,带上了戒指。而李逸文只觉得不真实,他用短短几天就决定了一件终身大事,直到现在他甚至还没有结婚了的实感。除此以外他还和布莱恩搬到了一起,地段没他原来住的公寓好。不过李逸文也没有多在意这些事,他忙着办理休学手续,偶尔他也会短暂地后悔一下——他当初费劲千辛万苦考上这所学校,最后竟然大一还没念完就结束了,这个孩子还有布莱恩是否真的值得他这么做?不过这种想法即便出现也很快就会被压下去,事已至此,再去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布莱恩的表现也没让李逸文失望,他一直很照顾李逸文的心情,从没有发过火,甚至还总会安慰他。这样看来似乎同布莱恩结婚也并没有太多可后悔的。 李逸文在三月时就休学了,新学期刚刚开始的时段,自然没和家里说,他一个人偷偷办完了所以手续,赶在开学前,这样还能省下来一笔学费。李逸文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被父母知道,只是早晚的事而已,于是他干脆趁着现在多存点钱。他几乎可以猜到父母会怎么对付他,停他的生活费,冻结信用卡,不过既然决定李逸文也不打算屈服,他甚至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退一万步讲,想跟谁结婚和谁生孩子也是他的自由。 不过那一天比他想象的来的早得多。 那是周末,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他被电话吵醒了。屏幕上是一串加长的陌生数字,李逸文不习惯接陌生电话,可挂断了两次对方还是契而不舍地打过来了,最后他只能接起来。 “李逸文我现在到美国了,”来电的是他父亲,声音听着像是强压着怒火,“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也不想骂你。我现在在机场,要不你立刻滚过来,要不然我去找你,你说个地址,给你两个小时,把你男朋友带上,或者我自己去找他。” 李逸文瞬间就清醒了,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去机场找你。” “那你快点,我就等到八点半。” 李逸文把电话挂断,然后推醒布莱恩,“我爸过来了,”他说,“来美国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这时李逸文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害怕父亲。 “他让我去机场。”他深吸了一口气,等自己平静点了才继续说道,“他让你也过去。” “那我开车去吧。”布莱恩说着已经翻身下了床,“你先收拾一下,我去买点吃的,还是在外面吃?” “买点带上吧,麻烦你了。”李逸文说,因为他现在根本什么都吃不下,甚至隐隐有些反胃,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或者只是孕期反应而已。 “别怕。”布莱恩好像看出了李逸文的紧张,他绕到对方身边,安抚地亲了亲李逸文的额头,“我陪着你呢。” “谢谢。”过了许久李逸文才回答道,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可依然脸色苍白,满面愁容。 第34章 去机场的路开车要将近两个小时,李逸文一开始试着想在车上再睡一觉,这样路上的时间不会那么难熬。可现实情况是他根本睡不着,恶心更严重了,还伴着头晕,他只能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着看能不能冷静一点。 身体不适的同时李逸文脑海里又无法克制地浮现出了各种想法:他爸爸会怎么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发雷霆还是别的什么?或者更糟糕,他会逼着自己回国,然后堕胎,可李逸文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了的消息。这时他感觉到布莱恩拍了拍自己的背部,像是安慰孩子一样,“没事的,别害怕。”然后他把车开进休息站,塞给李逸文一杯还散发着香气的咖啡和一袋面包。 车里满是咖啡和面包的味道,李逸文也分辨不出是食物散发的香气还是布莱恩的信息素味道,他道了一声谢,可并没有接过咖啡和面包,而是靠进了布莱恩怀里。 “你不了解他。”李逸文终于打算聊聊自己的父亲了,而布莱恩只是沉默的听着。李逸文等了许久才继续下一句话,也许是为了积攒勇气,“他总是很爱发火,经常生气,我小的时候还揍我。”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没考好的时候。” “而且总管着我,甚至我和什么人一起回家都会被他念叨——我不该和学习不好的人玩啦,我应该多和那些优秀的孩子一起走。然后跟我说我该考什么样的学校,学什么专业,还有找什么恋人。”李逸文这时停下来,期待布莱恩能说点什么,为他鸣不平,或者至少安慰安慰他,可布莱恩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一直都想控制我。”李逸文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他最后总结道,然后又把身体蜷缩会之前的样子。 “没事的。”布莱恩终于开口了,试图安慰李逸文,“我在呢,你试着跟他好好沟通,别害怕。”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一直陪着你。” “谢谢。”李逸文最后叹了口气,声音有点沙哑,就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车窗上。布莱恩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旅程结束。 李逸文八点就到机场了,可他硬是在停车场又待到八点二十才不得不去迎接自己的父亲,而布莱恩也能看出来他不乐意,没开口催促,甚至就沉默地,安静地陪着李逸文坐在车里。李逸文总是这样,遇到类似这种他无法解决也不愿面对的状况时,他只会拖着,拖到最后一刻不得不面对时为止。 李逸文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很高,跟布莱恩差不多,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背对着他。李逸文没大喊一声“爸。”再兴奋地招招手——现在可不是什么父子团圆的喜庆剧情,李逸文甚至怀疑他父亲在见到他后会先二话不说给他一巴掌。他只能尽量放慢脚步,一点点挪到父亲身边,然后小声地叫道,“爸。”他没胆量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只能把视线放在地砖上,然后在内心警告自己别抬头。 终于李逸文听到父亲开口了,“先出机场吧,这人太多了。”似乎还带着一声叹息。可李逸文分辨不出那么多,他只是欣喜地觉得总算是逃过一劫,并为此高兴。他转身和布莱恩说了一声,并简略地对父亲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布莱恩也还算有礼貌,微微低了低头然后伸出右手想要握手以示友好。而他父亲就像他想象的那样,没有做任何评价,可一点也没握手的意思,眼神到动作都深深散发着不屑。 李逸文的愧疚一下子不复存在了。 他的确愧疚过,或者说一直很愧疚,对布莱恩,对自己,更多的是对父母。这种事对任何父母来说都太残忍了——自己的独子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还被标记,甚至还退学了,即便李逸文再怎么讨厌父亲也觉得自己这次有点过分了。可还没等他愧疚多久,父亲的所作所为总是能让他恢复到理直气壮又委屈的状态,甚至心里还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庆幸。他挽过布莱恩的胳膊,小声同对方道了歉,还为父亲辩解了几句。可还没等他说完父亲又开始发难,“赶紧走吧,在这腻腻歪歪的干什么呢。” 李逸文只好放开布莱恩的胳膊,又站会了父亲身边。 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布莱恩走在前面,而李逸文和父亲稍微落后,不过大家都没有默契的一言不发;而李逸文的眼睛不安地在父亲和男友身上徘徊,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说出口,他想了几个类似“你定好旅馆了吗。”之类的话题,都在看到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之后被迫咽了下去。大致五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车旁,布莱恩似乎想帮他父亲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果不其然又被拒绝了。而李逸文看着这两个站在一起的Alpha,突然有一种惊悚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布莱恩心情应该也不太好,板着脸,不过他大部分情况下好像都是这样;而他的父亲,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身高相似,身材也差不多,这让李逸文有一种错觉——他似乎找了一个和父亲很像的Alpha。 当然这一点点相似还不至于让李逸文汗毛竖立感到惊悚——高大强壮的Alpha总有点相似之处。但当他顺着这个想法继续思考下去,他才发现布莱恩某种程度上和父亲微妙的重合了;控制欲强,沙文主义,这些东西不过是换了个包装藏在了寡言的外表里;而他父亲是与之相对的暴怒,可说到底,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之前十八年,令他厌恶又害怕的生活即将再次开始。 很快李逸文就开始试着安慰自己,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他总会这么做。他对自己说该对布莱恩更有信心一点,自己即便谈恋爱也不会大脑缺氧到连这些让他条件反射性厌恶的特征都分辨不出来,他只是太紧张又太害怕了。 还没等李逸文纠结多久,现实状况就把他从无尽的联想里拖出来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父亲已经痛殴了布莱恩一拳,甚至还要来第二拳。 李逸文赶忙挡在两人中间。 之前那些猜忌和顾虑随着这个意外烟消云散了,因为布莱恩只是捂着脸,一言不发地后退了一步,甚至都没抬起胳膊来抵御攻击。说来讽刺,但这样一个温和的,柔弱的Alpha,怎么会和他父亲一样呢?这种时候他甚至需要李逸文的保护。 “爸!你干什么啊!”李逸文惊呆了,“你怎么突然打人?” “我怎么突然打人?”李先生也忍不下去了,“我早就想揍他了,连着你一起,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你干那些破事我也不想说了,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眼光?” 又来了,李逸文在心里默念,“他又怎么了。你莫名其妙给人家脸色开,还突然发难,他也没还手,你想怎么样?”但这次他没退缩,他勇敢地顶回去了。 “他怎么了?他配不上你。”说着就去拉李逸文的胳膊,“我也不想跟你掰扯,我来就是揪你回国的。”李先生其实很清楚,或者说他是故意摆脸色给布莱恩看的。当时虽然布莱恩没什么反应,可他也的确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但这也没什么;真正让他爆发的是这个Alpha看李逸文的眼神。 贪婪,还有不加掩饰的欲望。仿佛他的儿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盘美餐,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他甚至都看不到一点尊重,这不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而是作为一个Alpha的直觉。Alpha会用那种眼神看Omega,这没什么,可Alpha不该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伴侣。李先生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李逸文八成就是被算计了才会落了个又被标记又怀孕的地步。 可他要怎么同李逸文解释呢,他向来不太和儿子交流,当李逸文分化成Omega后这种状况愈发严重,而现在的状况是他无论说什么都会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李逸文一丁点也不会相信他的。李先生终于开始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可还没等他后悔多久就又看到那个该死的Alpha的脸上露点嘲笑和窃喜,一副小人得志的恶心嘴脸。 他深吸两口气,试着让自己语气别那么冲,“好吧,男朋友什么的都可以再商量,但是不能退学。我来就是要带你回国,美国堕胎非法那就回国。你才18,你确定要生个孩子然后放弃这么好的前途。”这是李先生最好能做到的程度了,他害怕自己再说下去就会开始破口大骂。 可没想到李逸文比他想的还傻,傻得让他怀疑人生——他听到自己的Omega儿子说,可怜兮兮的:“可是我跟他已经结婚了,领证了。” 第35章 李逸文为什么这样呢?一切都有根源,因为他的家庭和他的父母。 李逸文的父亲,李先生,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式的Alpha——控制欲强,略微偏执又有些脾气暴躁。可于此相对的他的人生经历和伴侣却都不怎么传统。李先生还算有钱,可说难听点不过是一个运气不错的暴发户,他赶上了八九十年代年代的改革开放,在房地产上狠捞了一笔,做点不大不小的生意,也勉强能算作是个体面人。可他剩下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像个Alpha,他的伴侣不是那些年轻漂亮的Omega,反而是个Beta,女性,甚至比他大两岁。相貌也只是中上,最多只能让人夸一句“长得温婉”,大家都以为他们最后肯定会分开——这是理所当然的,也许李先生之前娶她不过是因为自己条件不好,Beta不甜美,甚至可能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李先生和和太太感情很好,32岁才有了唯一的一个孩子,还是个Omega,但他也从没想过再外面找个小老婆给他生个Alpha,继承他的“万贯家财。” 要说原因,首先不可否认的,李先生是个正派人,虽然有点Alpha的恶习,可他从始至终都向往忠贞的爱情和唯一的伴侣,也许李逸文在感情上莫名的天真就是继承了他的特质。可这个世界对Alpha和Omega是不公平的,Omega总会受到很多伤害,一个天真的Omega更是如此。而更多的,是不曾对外人说过的原因。 李逸文的母亲,周小姐,是个平凡人。平凡的名字,平凡的家境,平凡的人生经历。唯一不平凡的地方就是还算聪明的脑子和不错的外貌了。李逸文通她也很像,很喜欢学习,略微不善交际,朋友只有一两个,恋爱对象更别提了。她一直到大二都保持单身,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单身,然后相亲,找一个Beta,搭着伴把日子过下去,然后她在大二的夏天遇到了李先生。 那个时候的李先生还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他才18岁,辍了学,背井离乡地跑出来和亲戚做生意。说好听点是做生意,说难听点不过是打打工,混口饭吃。 一开始是学校盖新教学楼,李先生初出茅庐,并没有什么本钱,便在工地搬砖。周小姐那个时候与平时一样忙着学习,偶尔会在学校里看到这些零零散散的工人,不过她也不会打招呼,只是远远看一眼,甚至心里还会莫名生出些微妙的同情。当然,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什么事都需要点契机。 那是在学校附近的超市,李先生在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没带够钱,缺了将近五块 ,有点难堪但事实就是无可奈何,所以他只能在那一堆并不怎么高级的东西里翻翻渐渐,挑出五块钱的空缺。而排在他后面的周小姐帮他出了这些钱。当然不是一见钟情,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对工人一见钟情。她那天有点赶时间,再要说就是前面那个低着头的有点难堪散发着信息素气味的年轻Alpha触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这不过是个孩子,看着也就和她的表弟一般大,却还在为了生计苦苦挣扎。她只是一瞬的善念,并没有想过太多。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李先生这样一个自负的Alpha怎么能接受别人替他付款呢?还是个Beta,他堵了女孩几次,终于还上了可怜的几块钱,两个人也因此相熟了。 然后就像所有浪漫故事一样,两个同样有点寂寞的人互相吸引,这个过程不多赘述,但可以肯定的是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周小姐十分主动,而李先生扭扭捏捏数次退缩。但这也不能怪他,当时毕竟不是性别至上的年代了,他一个穷小子,拿什么去跟一个漂亮富裕的高材生谈恋爱呢?未来也没有着落,说到底他做生意就是投机取巧,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她甚至在周小姐面前都没一点说话的底气。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穷小子和富家女终归不是一路人,爱过之后便要挥手道别,各自奔向自己的未来去。但前面说过,周小姐虽然是个平凡人,到底也有些不平凡的地方,她成绩优异,又特别聪明,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很有主意。周小姐等了两年,大学毕业后在本地找了份工作,没回老家,等一切稳定了之后才同父母说了自己恋爱的事情。那时候李先生终于混出点名堂,可离周小姐还差得远,这恋情也是自然遭到了父母反对。 而周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临走前偷了户口本,偷偷和李先生领了证。 这像一个轮回,一个命运恶意的玩笑,母亲私奔,于是孩子未婚先孕。孩子不止遗传了父母的基因,还有一部分父母的性格甚至命运。 李先生总会反思,李逸文之前一贯表现的太安静太顺从,以至于他都忘了这是他和周小姐共同的孩子,忘了年轻的周小姐也是看着温柔,可实际也是离经叛道。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他太担心以致于惶恐,李先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点伤害,不希望他走一点点弯路。可他从没意识到,这反而会让李逸文更脆弱更天真更容易被伤害。 李逸文几乎可以算是在象牙塔里长大,他周围的同学都彬彬有礼十分友好。而父亲作为Alpha虽然脾气暴躁可足够忠贞,对自己的Beta妻子一心一意。这让他错误的以为每一对夫妻都是这样相爱,每一个Alpha都是这么忠诚,他在感情上几乎没什么分辨能力,他甚至看不出哪些Alpha是不怀好意的——因为他认为所有Alpha都会像他父亲那样,即使有点小毛病,也不会欺骗他的感情。 说实话,他在一开始就没期待过孩子,Beta生育率极低,还有大概率天生不孕,李逸文来的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那时候周小姐和他都在忙工作,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很不称职——李逸文的童年是在保姆的陪伴下长大,然后到了初中,李先生想尽办法退掉工作陪着儿子;可他天生不善言辞,又总要保持父亲的威严,和李逸文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除了学习竟无话可聊;而周小姐重回学校,一口气当上了教授,自然也是日理万机,更没时间同儿子交流。 得知李逸文怀孕的那天刚好是个周末,周小姐推掉加班,慌慌张张跑回家里,一见到李先生就哭了,哭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又再哭泣的间隙骂李逸文不省心,等不哭了,情绪稳定点了,给李先生讲完来龙去脉后又开始自我反省。 她说自己对不起李逸文,几乎没怎么管过他,这时候又转过来骂孩子不服管教也未免有点太不讲道理,可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乖乖听话了那么久的孩子突然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未婚先孕,她之前连李逸文交男朋友铥不知情。抱怨完又沉默一会,最后说出一句,“也许他早就不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孩子了,也许他一直都不想这样,只是不敢反抗我们。”说到这她又哭起来,“可我还是不希望他受一点苦,他才那么小就有孩子了,他知道Alpha都是什么样的吗?那么多新闻和糟糕的事实案例摆在眼前,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考虑呢?” 但周小姐没难过太久,或者说她心里早有预料,她作为母亲也还算了解自己的孩子——李逸文太过天真,又对爱情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被一个富裕的Alpha养在家里为对方生儿育女,看对方的脸色过日子。她以为李逸文上一个好大学就会有所改变,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但周小姐也清楚,她的孩子不是那种以全职太太为目标,没什么梦想的Omega。他在学生时代就和周小姐一般,成绩优异,野心勃勃,目标都是那些遥不可及的学校。可当李逸文聊起工作之类的话题却总是兴致缺缺,“我上了个好学校,找个一般的养得起自己的工作就好了。”李逸文总是这么回答。周小姐在内心深处很清楚,只是不愿承认,独自长大的童年和不善交流的父母对李逸文影响很大。不能说到了心里阴影的地步,但她能感觉到李逸文有意识地排斥繁忙高薪的工作,甚至在家庭和事业中也更倾向于家庭。李逸文在学生时代的上进心为什么会突然烟消云散呢?这本就自相矛盾——与其说是他喜欢家庭生活,喜欢孩子,不如说他害怕繁忙的事业和淡漠的家庭关系。如果事业需要牺牲家庭,那李逸文一定会选择家庭。 可李逸文太小了,他理解不了那么多,他能确定他的爱人,他的家庭乃至他的孩子值得他这样的付出吗?他还太小,这么小就怀孕,如果生下来连大学都上不完,又没有一技傍身。如果Alpha抛弃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即便李逸文真的被抛弃,父母也养得起他,可李逸文的童年经历让他更向往家庭,而当家庭再次背叛他,他又该怎么办? 而李先生安抚完妻子就马不停蹄的跑到美国,他没周小姐想的多,甚至还以为李逸文只是一时糊涂,好好劝劝就能解决问题。可李先生从没仔细想过,李逸文太年轻以致于遇到一个稍有魅力的Alpha就会认为是自己的全部,恨不得把一切都奉献给对方。而他这样天真,又怎么赢得了一个精心算计的Alpha?所有一切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早有预兆,只是没人注意过而已。 第36章 李逸文没想到他的父亲会突然出手打人。他没想到父亲这么大胆,或者说他没想到父亲这么愤怒。而当李逸文终于用尽一切办法拦住父亲后,李先生依然拒绝道歉,甚至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痛骂了布莱恩,然后提上行李执意住进了机场旁的酒店。 如果可以李逸文应该拉住父亲,等他冷静下来再重新试着交流;可目前没那么多时间,他需要先祈求布莱恩的原谅——求求对方别追究父亲的责任。 布莱恩的状况并不太好,脸颊高高肿着,嘴唇破皮,眼角还有淤青,如果对方打算追究到底,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对不起。”李逸文小声说,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布莱恩的胳膊,“我爸爸总是这样,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说下去——他该说些什么,“因为我父亲脾气暴躁所以即便他打了你能不能也不追究他的责任?”还是,“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 但李逸文说不出这些话,首先他太好面子,根本无法提这些厚颜无耻的要求;其次,看看布莱恩被打成那副样子,他也无法再替父亲求情——那会让他感觉自己是个不管男朋友死活的自私鬼。 但布莱恩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了,布莱恩总能明白。他揽住李逸文的腰,帮他把剩下的句子补充完整,“别担心,我不会追究责任的,那是你父亲。” “真的吗!谢谢你。”李逸文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极而泣了,之前所有对布莱恩的不满之情全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赶到愧疚——布莱恩做了那么多,解救了意外发情的他,愿意同他结婚,被打也毫不追求责任;而李逸文自己呢?犹犹豫豫,甚至还数度怀疑对方的真心。 “对不起。”他又一次说道,为许多事情道歉。 两人晚上八点左右才回到家里,李逸文先是用两个小时试图联系父亲。而父亲拒绝和他见面,“我需要冷静一下。”他发信息这么说,最后李逸文终于说服对方后天同自己见一面,认真谈谈。然后他们去了医院,给布莱恩看完伤口之后在外面吃了意大利面。李逸文想让布莱恩先回去,他自己再去给父亲买点礼物,可布莱恩坚持要陪着他,他很感动,同时也更愧疚了,最后李逸文挑了点吃的,和一个自由女神像的摆件——他还是不怎么会送礼物。等结束这一切后,回到家时已经超过八点了。 李逸文很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灵上的,他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然后他转头看到躺在一旁的布莱恩,嘴角和眼角都贴着胶布,有些滑稽。 可李逸文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更难过了,他一直想做点什么表达歉意,可却毫无头绪。 突然间他有了点想法,他翻身搂住布莱恩,曲起膝盖不熟练的去蹭对方的下体,把脸埋在布莱恩的脖颈间。 布莱恩还醒着,或者说还没睡着,他立刻制止了李逸文的动作。“李,你怎么了,别这样。”虽然他们结婚了,李逸文证件上的名字后也缀了个不伦不类的英文姓氏,布莱恩依然总叫他李。 “没什么。”他说,停下动作,可没一会他甚至哭了出来,可能是怀孕让他激素紊乱,或者他只是单纯的难过。 布莱恩吓坏了,坐起身来拧开床头的等,“怎么了?”他问,试图用手掌抹去李逸文的眼泪。 “我不知道。”李逸文哭的直抽气,可依然没坚持多久,“我好讨厌他,”他说,“我好讨厌我爸,他永远这样不讲道理,我永远要听他的。”他平静一会了才继续,“对不起,”然后失落的补了一句,“我总是搞砸很多事情。” “没事的,”布莱恩说,“这不是你的错。”然后他又问李逸文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而李逸文通通拒绝了。 “我很愧疚。”李逸文又说,“让我做点什么吧。” “我不是这个,李,我不是为了让你做点什么才不追究责任。”布莱恩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我知道。”李逸文说,“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好吧。”布莱恩终于松口了,“但是你还在怀孕。” “没关系。”他已经跨坐在布莱恩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短袖和内裤,“小心一点就好。” 李逸文从没这么主动过,他总是很保守,很羞涩,除了发情期,平常甚至连呻吟都会刻意压低。但现在他骑在布莱恩身上索吻,下体隔着内裤和对方紧贴在一起,后穴慢慢变得潮湿。不止如此,他在布莱恩插入后也依然没改变体位,撑在对方身上卖力地动着,希望能取悦Alpha。 李逸文缠着布莱恩一共做了两次,第二次是后入,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散发着香味又淫荡地呻吟,使出浑身解数勾引Alpha。感觉自己被侵占,被填满,同时为此感到满足。 与父亲的第二次见面李逸文是一个人去的,上次的教训说明了一切,假如父亲再看到布莱恩,也依然会狠狠揍他。而对话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他父亲滔滔不绝,而李逸文沉默地听着。 李先生这次平静多了,多年做生意的经验和理智让他再次占据上风,这次他打算用道理说服李逸文。 “好吧,就你男朋友的人品暂且不提。”他依然固执的称呼布莱恩为李逸文的男朋友,因为他坚信两人会离婚,“你想想看,你在这个国家,身为一个亚裔,还是Omega,远离父母生活,会有什么等着你。” “别跟我整种族平等那一套,这个美国亚裔不到百分之五,那什么平等,谁会在意那一点点可怜的数量。或者美国特别友好,特别平等,那你作为一个Omega呢?我不是想指责什么,你自己觉得这个社会对Omega公平吗?你一个人,学历也没有,这么小就生孩子,你以后靠什么生活,靠你老公的爱吗?” 他把李逸文的沉默当作了无声的认可,并把话题继续了下去,“你是少数族裔,还是Omega,真正发生什么了,谁保护你呢?” 而李逸文却答非所问,“为什么你总想着会发生什么呢?为什么你总假设他会出轨,会抛弃我,为什么不往好处想想呢。” 李先生感觉一口气梗在胃里,不上不下,他简直不知道要从哪个角度来论证李逸文的话有多可笑,“你不能总考虑最好情况——这毫无意义;你要想即便最坏情况出现,你也能坚持下去才行。” 李先生放弃从这个角度劝说他,“那好吧,你的男朋友很好,所有一切都很好。那你自己呢?你愿意以后就做全职太太,每天做家务带孩子。如果你愿意,那你想想你这些年的付出,你为了这个大学付出那么多,那么努力,就这么退学不可惜吗?如果要放弃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弃。我也知道很多Omega十七八岁就嫁人了,但要别说Omega,几个Alpha能有你这么聪明?或者说看看你的同龄人,有几个比你优秀,你舍得放弃吗?” “我不知道,”李逸文说,“但我不想出类拔萃。我不想做什么平权运动的领袖,我也不想上名校找高薪工作,我知道这么说你又要失望什么的,但是我一直这么想的,我就是不喜欢而已。” “但是你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Alpha身上。” “我从来没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李逸文说,甚至带着点发泄的怨气,“我从来没期望他能出人头地,带我住豪宅开奔驰,我从没这么想。我只想要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家庭,仅此而已。我把孩子生完会继续读大学的,可能没这么好,然后找个普通的工作,就这样。我一直就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找一个普通人。” 李先生突然哑口无言了,他从不知道李逸文是这样想的,他曾以为李逸文是那种野心勃勃,靠自己努力过上精英生活,然后同其他精英结婚。现在于他看来是事与愿违,可对于李逸文却是得偿所愿。 “我一直都在学习,而且我本身也不善交际。”李逸文继续道,“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很多事靠自己,可能我太脆弱了,我只想有个人能陪着我。” “但寂寞不是靠谈恋爱结婚就能排解的,你要靠自己啊。”李先生说。 “所以我说我很脆弱,你设想的那些是给坚强的人准备的,我从来都不坚强。我可能够聪明,但是光有聪明也无法出类拔萃。你的期望太高了。”李逸文终于全说出来了,带着报复的心情。他一直被要求被期望,他之前可以做到,但现在不想继续了,他太累了。而且说实话,这些也不是什么他想要的。 “那你的孩子呢?你和一个混血儿结婚,你的孩子怎么办呢?他会不会被排挤?你想过这些吗?” “那又怎样,”李逸文,“世界上那么多人,不同种族,我也不是个例,那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呢?不生活了吗。”李逸文感觉心里又烦躁起来,他甚至有预感这场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也迟早会演变成争吵。他推开凳子站起来,说自己下午有事要先离开,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原地。 走出咖啡店大门前李逸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佝偻着背,看起来十分瘦小,甚至有些可怜。他心软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可很快这种想法就随着走出店门时的冷风消散了,甚至后面都没再主动联系过父亲。 而李先生当天晚上就回国了,总之,这是李逸文长这么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同父亲说了这么多话。 第37章 那是布莱恩第三次见到李逸文,再准确点,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叫李逸文。 第一次是个早上,九月份的清晨,布莱恩正赶着去上第一节 课,而且不出意外,他应该快迟到了。他飞速穿过大堂,跑着跨过楼梯,他走得太急以至于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下楼的男孩。 这是毫无疑问的一见钟情。 那个男孩比布莱恩更矮一点,亚洲人。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了歉,又有点羞涩地抿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飞快地侧身绕过他,下楼了。布莱恩当时当然没有认识到这些,甚至在很久之后他都不愿承认那是一见钟情。用他的话说----他只是对那位腼腆的亚洲人有点印象,再退一步讲,也不过是偶尔会想起他。但布莱恩没有意识到的是,即便在那个男孩离开后,他也只是依然傻傻地站在原地,企图在人群中再次找到那个背影,并且期待着能够再次偶遇对方。 再一次见面是两周后,说是见面或许有点不太准确,是他单方面的看到了那个男孩,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书。他看到男孩的瞬间无法控制地兴奋了起来,那种感觉很难形容,窒息感笼罩了他,就像肺被一把攥紧了;心跳加速,似乎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耳朵,他只能听见自己隆隆作响地心跳。布莱恩知道自己该去搭个话,放轻松,随便问点什么,至少应该想办法知道对方的名字。可现实却是他只敢躲在一旁偷偷观察对方,甚至都不敢换个离男孩更近点的位置。 布莱恩那天本来打算查完资料就离开,但最后却硬是跟着那个亚洲人一口气在图书馆待了四个小时,甚至连对方什么性别都没弄清楚。当然,他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对方是个Omega或是Beta,并为此找了许多论证----一个Alpha不会那么瘦,那么腼腆,那么孤僻,孤僻到可以一个人抱着一本小说在图书馆坐上一下午;但最重要的是,布莱恩从心里由衷的希望对方不要是个Alpha。 大约在下午六点时,对方终于结束了漫长又无趣的阅读时光,但他并没有把书放回去,还多借了两本,一共三本书。布莱恩随手抓了一本书后就赶紧排在对方身后,近到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头顶,甚至想要试着去闻闻对方的味道好去判断性别。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变态极了,就像什么欲求不满的跟踪狂。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布莱恩能闻到男孩身上传来一阵香味,他分不清这是信息素还是洗发水抑或是什么洗衣剂,那味道很淡,他要小心翼翼仔细寻找才能闻到一点点,稍不留神就烟消云散。但不管是什么味道,那香气都让布莱恩感到很舒适,至少不像是闻到其他Alpha信息素时的那样,心情烦躁,一门心思只想着打架。布莱恩心里松了口气,同时更加坚定了对方不是Alpha的想法。 但布莱恩最后还是没能说上话,他本想着等到图书馆外面了也许可以试着搭讪,但等布莱恩走出图书馆时,男孩已经不见踪影了。他终于放松下来----他不用试着去尴尬的聊天了,同时伴随着一阵失落,因为他也许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这或许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就像他曾担心的那样,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他都再没见过那个男孩,这甚至已经开始让布莱恩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根本没什么亚洲男孩,一切只是他的臆想,他甚至有点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但现实不会说谎,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函数参考书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错过了两次机会。 也许某种程度上帝还是偏爱他的,就在布莱恩几乎放弃机会之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就是现在了,他在某个迎新派对上,一眼看到了那个在楼梯上初遇的男孩。 毫不夸张地说,布莱恩从看到他起就开始心跳加速,眼神克制不住地紧跟着对方的身影。那个男孩就像他印象里那样,又高又瘦,害羞又腼腆,离开朋友后就躲在角落里有点无所适从地玩手机。布莱恩数次想走上去打个招呼,至少他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次。 “你好?现在有空吗?”太俗套,“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见过你很多次了。”太傻了,“愿意聊聊天吗?”又太轻浮。这不是他第一次搭讪,可却的的确确比第一次还要紧张许多。布莱恩甚至开始担心,万一那个男孩懒得理他,或者回敬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他真的会字面意义上的坠入深渊。 而直到现在这地步,布莱恩也不愿承认自己早已伴随着一见钟情深深陷入爱河,“我不过是看他好看想要同他聊聊天,仅此而已。”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可现实是他紧张的几乎迈不开腿,还没开始就打起退堂鼓,“不过是个亚洲人。”他近乎赌气地这样想,“八成是个Omega,否则怎么会这样让我魂不守舍。没什么稀奇的,我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而与此相应的,他依然迟迟迈不开脚步,他好像又回到了图书馆,只敢像个变态一样一言不发地远远观望,他甚至打算放弃了,不过是个好看点的亚洲人,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生这么长,他总有机会遇到更惊喜的。 但当布莱恩看到男孩准备离开时,所有那些“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法全都不攻自破,他无法控制地去担心万一他以后再见不到对方了该怎么办,他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那毫无疑问日后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恨不能人生重来。他也的确喜欢过其他人,但从没人能给他这种感觉。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无法下定决心去搭讪。他就这么看着男孩离开派对,仿佛把自己的灵魂也跟着一起带走了。 布莱恩在原地站了十分钟想要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可时间每过去一点他就会感觉到更深的绝望,同时忍不住去想男孩走出去多远了,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能追上他。他用这十分钟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在下定决心那一刻立刻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布莱恩走得很快,甚至算是小跑了起来,可当他终于看到男孩背影时又放慢脚步,只会胆怯地跟在对方身后。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出一个万全的开场白,赶在男孩走近地铁站之前。 现在看来生物学总算说对了一点----人在危机时刻总会爆发出无限潜力。而布莱恩在两分钟内不仅编出了一个万全的理由,甚至还想了个即便对方对他没什么兴趣也依然万无一失的办法----他在书包里找到一沓资料,并把自己的学生证夹了进去。 布莱恩在叫住男孩的一瞬间大脑就停止工作了,他不过是靠着肾上腺素才完成了全部对话。而那个男孩很友好,甚至没露出一点点不耐烦的神色,而这也缓解了布莱恩的紧张。至少在五句话后他终于可以正常的交流了。 而最后那个男孩接过全部资料,结束了全部对话时,布莱恩才发现自己甚至都想不起来刚刚曾说了些什么。但至少他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一点点个人信息了----学物理的,而他拼不出那个英文字母组合有点奇怪的名字。不过没关系,他总会有机会知道的 第38章 就像布莱恩预料的那样,李逸文根本没再联系他,虽然早有准备,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他甚至庆幸自己做足了准备,把学生证藏在了那堆资料里--至少他现在有合理理由继续给李逸文发消息了。 布莱恩先是试着想打电话,相比信息他更喜欢电话。一开始他的确想过发短信,可万一李逸文只是无视了这些该怎么办?短信可以装作没看到,但电话总是让人无法拒绝。可现实进展的并不顺利,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被接通。说实话,布莱恩这时就有点想放弃了,说不定对方早就识破了他这些这些蹩脚又愚蠢的伎俩,懒得理他甚至厌烦他;理智的行为应该是现在立刻放弃,然后花点钱补办一张新的。 可当他准备删除李逸文的手机号时又迟迟下不了手,即便对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讨厌他,那依然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而且布莱恩试着回想之前那几次见面,男孩给他感觉很友好,甚至有点害羞,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而已,说实话,即便可能性很小,他依然想再发个短信试试。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布莱恩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想让自己放松点,可拿起手机开始编辑短信时,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担心措辞会让对方不喜欢,或者这条信息即便发出去也不会收到回复,就像之前那些石沉大海的电话一般。各种情况层出不穷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而它们无一例外全是不怎么好的那种。 布莱恩拿着手机坐了很久,最后总算完成了一条短信,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又“格式化”一点,整条消息不超过十个词,甚至看不出一点感情,只是陈述了自己的学生证可能在对方那这一事实,希望李逸文能帮他看看。至于原因就更容易解释了--因为布莱恩可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这种情况下,一条公事公办的信息显然更合适。无论结果如何,他不想让自己太过难堪。 不过就像之前的交谈给布莱恩的感觉,男孩人很好。对方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信息,甚至一半都是在道歉。他知道这样应该足够了,他收到了回复,且对方态度良好,至少短信读起来并没有不耐烦什么的,他应该做的就是同对方约定时间然后拿回学生证。可布莱恩一向是个有些得寸进尺的人,那些短信给了他点勇气,而且更重要的,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李逸文记住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一切都只是借口,其实布莱恩只是潜意识里想和对方说说话,仅此而已。可此时此刻他并未意识到这些,他给自己的每个行为都找了个解释得通的借口。 对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也很友好,甚至听起来带着点笑意,至少他可以确定对方并不讨厌他,这让终于有了点游刃有余的感觉。“这没什么,放轻松”布莱恩对自己说,“只是个Omega而已,还是个亚洲人,没什么好紧张的。” 这个男孩会比那些漂亮张扬的白人Omega更容易骗到手,他没这个想法,可类似的感觉牢牢刻在他的潜意识里。 毫无疑问布莱恩对亚洲人有点偏见,即便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简单来说,因为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个亚洲人,Omega,比他父亲小了十多岁。无业,或者换个说法,全职太太,在他父亲面前总是很听话。这一切给了他不少暗示,而布莱恩便顺理成章地认为,亚洲的Omega都该是这样。或者换种说法,他的母亲十分“omega”,至少很符合平权运动前的那套标准。当然用Omega来形容他的母亲多少有点不恰当——她教训起布莱恩时可是十分凶狠,但至少在他父亲面前还是很像个Omega的。 而且同样的,他在李逸文身上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 对方总是很羞涩,说话声音不大,总是很有礼貌;当然这些特质只是仅供参考,更多只是感觉,毫无原因。 当他拿到学生证,和李逸文见过面后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那个男孩,现在布莱恩知道他是个Omega了;两个人聊了几句,还一同吃了午餐。说实话,布莱恩很紧张,他坐的很直,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同时他也能强烈地感觉到李逸文的紧张,对方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等餐时问了点问题来打破沉默,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在低着头吃饭,而且吃的并不多。 布莱恩在最后留意了一下对方的盘子,只吃了一半不到,还吃的几乎都是蔬菜。 他又观察了一下李逸文的身材,作为一个Omega来说算是很高了,可同时也很瘦——他想起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又高又瘦,还有点羞涩。布莱恩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节食减肥,这词在Omega们间一直很流行,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家都在追求更苗条。 不是说瘦不好,但瘦有很多种方法、锻炼,控制饮食;可控制和节食可大大不同,前者能保持健康,后者只能得到一把骨头,瘦的吓人。 他又坚定了点之前的判断——腼腆孤僻容易害羞,还瘦得有点弱不禁风。这些让他莫名地有点优越感,很难解释,只是试想一下,一个战战兢兢的甚至还有点弱小的异国Omega,足够激起他的保护欲了;不止如此,对方以前应该也不怎么现代,瘦,不善交际——李逸文几乎完全是那些美国式Omega的对立面。 相反,布莱恩认识的Omega们,都是自信健美乐观向上的,有不少,且各个性别的都有,他们不会把自己局限在“只和Omega做朋友”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热衷平权运动,甚至有些激进。布莱恩不好评价这些,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但至少他承认,自己的确更偏好自信的这种。 可即使布莱恩不承认,李逸文那副完全不同的姿态在某种程度上很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这个认知让他一下子自然了许多,甚至下一次已经能自然的编点理由约李逸文出来,整个过程中也表现良好。布莱恩选了博物馆,一是因为他认为李逸文那种人相比电影院应该更喜欢博物馆,再就是因为,博物馆是个他可以展现自己的地方。 他记忆里一向比较好,数学物理一类的理科差的一塌糊涂,可英文历史却总能拿到最高分。他在高中时就一向如此,而好记性这个优点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他不敢说自己精通没个展品的历史故事,可讲点历史背景还是能做到的。 布莱恩在从现在开始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觉得自己的做法算是个消遣,或者说解救一下被落后文化束缚的Omega,或者再阴暗点,是满足自己的自尊心。但他从没想过想过也许没那么复杂,他只是喜欢李逸文,就像在图书馆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或者说他也许想到了,只是潜意识在回避这个答案。 ———————- 今天更的有点少qwq作为补充再深度解说一下目前布莱恩的心理……感觉自己能力有限写的不太清楚。 就目前看来,他是个严重大男子主义,控制欲强且偏执的渣男。(对没错就是渣男),后面还会通过细节具体展现,也会讲明原因,这次就先说说目前展现出来的。 首先他对小李是一见钟情,我保证。但是他自己不承认,找了许多理由,甚至是抬高自己瞧不起小李,他作为一个强大的A保护小李,让他看看“文明”。就像之前提到的他热衷平权运动,但是事实上他并不是想让小李独立自主,他更像是在塑造自己,他展现给小李的心理更类似于,“看看我多自由多开放,相反你怎么那么保守。”说到底还是想在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掌握话语权。 布莱恩认为自己喜欢美式的,自信甚至激进的O,但事实上他直男癌到家了(参考他种种行为),自己在家要说了算,小李只能当全职太太,他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想要一个温柔善良听话的O,小李基本符合全部,他本来就喜欢小李,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小李的软弱也会助长他的气焰和控制欲,所以后面才有这么多让人窒息的操作。 至于小李,毫无疑问他很软弱,他在他爸的高压政策下长大,而且又被保护的很好,以为天下大同,再加上缺爱综合症,更倾向于付出,所以在人渣面前完全丧失战斗力。 ps:大家随意骂小布,打爆他狗头,只求留我一条狗命qwq(卑微jpg. 第39章 博物馆之行很顺利,布莱恩能感觉到李逸文已经深深被自己吸引了。甚至在那之后的两次约会都是李逸文提出的,当然,布莱恩也全部顺势答应了。坦白说,和对方约会又让布莱恩找回了某种莫名的优越感——男孩会小心翼翼地羞涩地偷偷看他,被发现后就会立刻移开目光;如果布莱恩走的太快还会去拉他的袖子。 布莱恩稍微有点改变主意了,也许和李逸文谈谈恋爱也不错。可同时他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李逸文这些特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为了迎合自己,为了找一个美国人装出来的。所以布莱恩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是站在原地,谨慎地思考要不要迈出一步。 最后是李逸文先告白的,在万圣节前夕的约会之后,布莱恩送他到地铁站。李逸文就是突然停下,拉住了他,然后踮起脚尖亲了亲布莱恩,在他耳边小声表白。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说实话,那一瞬间的狂喜几乎让他无法思考,初次见面时的怦然心动又回来了,他下意识就要答应李逸文。但这次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不得不怀疑李逸文是别有用心。 当然,这不能怪布莱恩太敏感,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羞涩腼腆的亚洲Omega会主动表白,他甚至怀疑这是李逸文想找个美国人的手段——就像他母亲那样。 他母亲的故事简直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用全部家当跑到美国,给自己起了一个“温迪”这样很有美国中产阶级风格的英文名。可事实上,她的生活和中产阶层一点也不沾边,甚至和美国都毫无关系。她每天都工作就是在中国餐厅打工记账,唯一需要说的英文就是“欢迎光临”,“谢谢惠顾。”以及多的数不清的英文菜名。 不过温迪小姐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她只用了一年就勾搭上了餐厅的常客,未婚先孕,奉子成婚。最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中产阶级白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方比她大了十多岁,可有得必有失,这个结果也还算能够接受。她得到了美国绿卡,还当上了轻松的全职太太,某种程度上说可是赚翻了。 所以说,布莱恩对大部分亚裔,尤其是Omega,或者那些拿着定期签证,时间到了就离开美国的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而李逸文偏偏占全了所有选项——他是亚裔,Omega,留学签证;而这一切都不得不让布莱恩更小心点。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下矜持主动表白。可毫不夸张地说,布莱恩认为这种概率与李逸文贪图绿卡相比极端的低。不是因为他自卑或者别的什么,可实话实说,他并不是很受欢迎的那一类人。来找他搭讪的Omega不少,大部分都是不怎么认真的。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李逸文这种类型的Omega。他身边大多数Omega都更张扬,可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会主动表白。所以当李逸文同他表白时,他才那么惊讶又满腹怀疑。 不过最后布莱恩还是答应了,他觉得即便对方居心叵测,自己也有能力应付;况且李逸文长得挺好看,怎么看他都不吃亏。 布莱恩从交往开始就对李逸文不怎么尊重,聊天时态度敷衍,还总动手动脚。可李逸文的表现实际上超出了他的期望值很多——很有趣,看起来内向可相处久了还挺活泼,很喜欢说话。成绩优异又聪明,而且也许家里也并不缺钱。 客观来讲,李逸文可能根本不需要一个Alpha,一个美国人来帮助他留下,他靠着自己就没问题,也许李逸文只是喜欢他才那么热情。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布莱恩松一口气,他甚至莫名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虑中——他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而这种时候李逸文的软弱就显现出来了,他总是一言不发,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小声为自己争辩几句。 别的方面也同样能体现出李逸文的软弱,布莱恩能感觉到对方有点反感自己动手动脚动的行为。可李逸文表现的越抗拒他反而越有兴致,就和发脾气时的感觉一样,这能给他掌控全局的感觉。 每次这么做完布莱恩又总会后悔。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后悔,虽然不愿承认,可也许他真的有一点喜欢上李逸文了。可讽刺的是,李逸文和他之前规划的理想对象,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布莱恩的目标很明确,他想娶个白种人,摆脱自己的家庭和母亲。即便他从没说过,但布莱恩显然更喜欢自己白人的那一半,相比亚洲部分,他更乐意展现自己的美国部分。 甚至可以说,他在逃避自己亚洲的另一半。 布莱恩在小学初中时并不怎么受欢迎,甚至还会受欺负,说是欺负也不合理,大家只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是一个人。他一开始并不明白原因,后来才发现是因为自己长得不那么像白种人。可他母亲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个优秀的混血儿,该和那些亚裔划清界限,于此同时温迪女士还给布莱恩报了许多补习班,希望他能成为一名医生。 可所有梦想最后都落空了,布莱恩在高中前都没什么朋友,而且他的理科很烂,烂透了,他没一点理科的天赋。可他母亲并不相信,甚至在他分化后更是变本加厉地要求他学好数学——Alpha擅长数学是常识。 不过到最后布莱恩的理科成绩还是没有起色,所以最后他换了条路,打算做律师——因为律师和医生同样受人尊重,又收入可观。 他以为自己在考上大学离开家后终于算是摆脱了那一段童年阴影;可同李逸文交往又掀起了他的伤疤——对方对于数学和物理的喜爱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虽然这想法有点性别歧视,可是Omega们不去乖乖研究文学,总在考虑抽象代数量子力学算怎么回事。 可李逸文又喜欢和他聊这些,布莱恩不想太过失态,只能冷淡回复。可事实上,他烦透这些理科知识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和李逸文说清楚就更好解释了,他怎么能对一个Omega说“求求你别讲了,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对数学物理一点也不擅长,初中时还常常不及格。” 而即便高中时终于有了朋友,也是布莱恩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换来的。他用暑假健身,一个夏天瘦了二十磅,因为这种身材更健美更受欢迎;同时他还染了头发,原因更简单了——因为看起来像白种人。 他终于有了朋友,清一色的白人,没谈过恋爱但是也有喜欢的Omega,跟他一个高中的同级生,他的高中是私立高中,有色人种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大家至少都是中产以上。 可当他给喜欢的Omega表白时,对方却以“你长得像亚洲人而我不喜欢亚洲人。”这种荒诞的理由拒绝了他。布莱恩也从那之后才彻底认清现实,他努力想变的和白种人更像,甚至自以为融入了他们,说不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来讽刺,布莱恩一直在追求某种美国精神,就像他母亲一样,他渴望成为白种人,连喜欢的Omega都是金发碧眼,身材健美的白种人,散发着奶油味;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放弃理想,他一步步计划着考上名校,成为律师。当然,处处都有歧视,可布莱恩也知道,只要富有和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美国社会也肯定会接受他,而他也可以娶一个白种人,拥有一个美式家庭。 但李逸文出现打破了这个计划,换个角度,一个听话温顺软弱的亚洲妻子似乎也不错。李逸文看起来挺没主见,虽然很聪明也很有天赋,可本身也没什么平权思想。布莱恩在和李逸文参加过几次平权运动的讲座后就发现了,对方总是兴致缺缺,甚至会打瞌睡。 布莱恩也曾问过李逸文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这些,而李逸文只是沉默一会说认为他们太激进了,他认为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其他人没权利指手画脚,做自己喜欢的,各得其所。 李逸文这番言论天真的让布莱恩不敢相信,他更倾向于激进派,他认为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来,想要就要抗争到底,野蛮的丛林法则理论。 可李逸文温和多了,不光是从平时相处,还有对方的做事风格。刚刚交往时李逸文曾说起自己选错了课,去问老师时被告知不能退课。布莱恩有点疑惑,因为按道理任何课在两个月内都可以退掉,学校有明文规定。 他告诉了李逸文,并说如果对方需要可以陪着他去教务。而李逸文沉思了一会就拒绝了,理由是:“不过是多选了一门课,我也不是很讨厌,而且都上这么久了,算了吧。” 但布莱恩知道对方只是在避免冲突而已,吵架时也是这样,李逸文为了避免冲突总是不停的让步或者在争吵中一言不发。布莱恩以为自己会很讨厌这种“典型的”Omega,可现实却是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类似于掌控了李逸文的感觉。 —————————- ps:这里稍微涉及了一点小布的过去,相信大家已经可以看出端倪,后面会深入讲他的童年,学生时代和家庭生活。以及他后面分析那一堆,其实就是爱小李爱的不行了又不愿意承认,看似合理的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第40章 在交往将近一个月后布莱恩几乎都是没再想过自己以前的那些目标,什么白人太太啦,现代的开放的Omega啦,一概被他抛到脑后了。m…李逸文这样的就很好,虽然最初的想法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是玩玩而已,不过现在布莱恩是真心觉得这样也不错。 可布莱恩依旧惴惴不安。 他一开始甚至都不清楚原因,粗暴的把这归因于自己只是想玩玩而已,可布莱恩知道那只是个借口,阻止自己深入思考下去的幌子——他害怕李逸文离开他。 布莱恩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有天赋,或者说他看人很准,他可以通过一开始的几句话勾勒出一个人的大致轮廓,而且往往与对方的性格不会偏离太多。就像第一次遇到李逸文时,他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特有的脆弱气息。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逸文温柔脆弱甚至软弱,比预料之中的还要容易欺骗,可布莱恩依然无法放下心来。万一某天李逸文突然全都明白了呢?认清他是个什么人之后离开他。李逸文并非不够聪明,他只是没什么经验,不了解Alpha罢了。 说是欺骗也不准确,布莱恩只是没有全盘托出而已。 偶尔他们会聊聊童年经历,以前的朋友或者兴趣爱好什么的,布莱恩总是有所保留。相较之下李逸文则坦诚许多,可这并不能给他多少安全感;相反,他咬紧牙关,不透露关于自己家庭童年的任何信息。 他只是略讲了一下自己的母亲是个全职太太,亚洲人,甚至都没提过他还有一个妹妹。这并不是说他讨厌自己妹妹或是怎样,他只是害怕李逸文追问,“你的妹妹什么样?”或者“你的家庭什么样。” 他的家庭还算不错,至少还能算是有钱的中产阶级,但这只是表面。他母亲,神经质又严格,布莱恩在初中高中时因为物理数学不好被教训过无数次,唯一的能力只是会做家务;而他父亲就像挂了个虚名,不怎么管他们甚至还屡次出轨。 他害怕这些童年经历会让李逸文“迁怒”于他——他害怕李逸文瞧不起他,偏执的全职太太和习惯性出轨的父亲养出来的孩子,这种人怎么能托付终身呢?更别提他从小到大在白人社区里格格不入的悲惨遭遇,李逸文更没道理找他了——对方在知道这一切后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和一个混血儿结合,然后生一个两边都不像的孩子?他本可以找个亚洲人。 更可悲的是,他自己甚至想不出吸引对方的理由。布莱恩这种时候范儿希望李逸文是为了美国绿卡,嫁一个前途无量的Alpha之类的理由和他交往,至少这样自己身上还有能留住对方的东西。但现在,也许李逸文只是被爱情冲昏头脑,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的。 可布莱恩的对应方法也没高明到哪里去,他还是努力保持以前那幅不屑一顾的样子,李逸文得求着他才行;他当然知道这种关系很扭曲很脆弱,稍有不慎便会土崩瓦解,可这是让他最有安全感的状态。他害怕让李逸文看出自己的喜爱之情,在反过来以此要挟他控制他。Omega最擅长这一套,散发着迷人的香味然后把人引进陷阱,而布莱恩不论任何时候都要掌握主动权。 而与此同时,准确的说是布莱恩刚和李逸文谈起恋爱来没多久,他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金发碧眼散发着奶油味的Omega,马蒂,又开始主动联系他。说实话,他在表白之后就没有再自讨没趣,可对方即便在拒绝他以后也依然同以往一样,偶尔一起吃饭啦,或者一起出去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布莱恩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他不过是个用起来顺手的工具而已,可布莱恩也并不怎么在乎,至少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丽人走在一起,足够满足他的虚荣心;而当他和这个足够美国的金发Omega走在一起时,他总会生出一种早已被美国接纳了的错觉,他历经十数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的美梦终于成真了。 这种诡异的关系持续了一阵,大学之后马蒂连着换了好几个恋人,都是Alpha,过一段时间身上就带着不同的味道;某种意义上说,他把自由主义和平权思想也算贯彻到底了。而布莱恩也只是会和他见面打招呼的关系而已,在提交作业和期末考试前夕能提升点价值——马蒂会叫上他一起复习。布莱恩成绩很好,基本全是A,但即便这样他也从未对李逸文提过任何关于自己专业的事,他害怕同对方谈论这些,会显得他更一无所长。 马蒂先是比以前更主动的约他出去,然后就是不停的给他发消息。毫无疑问布莱恩应该拒绝,他有一个男朋友,可同时他也觉得这没什么,只不过是一起和以前认识的Omega一起玩一玩。甚至在一次平权讲座结束后,布莱恩丢下李逸文去同马蒂聊天,内容实际上只是老师的作业和新课题——相比于和马蒂聊天这件事,他更希望李逸文看到自己同别的漂亮的Omega聊天。他像一个孩子,只能用这种方式吸引别人注意。 而李逸文也毫无悬念地上钩了,他看起来都快哭了;布莱恩愧疚了一小会后便又回复之前那种不屑一顾的姿态,即便出言安慰听着也像敷衍了事。而那之后没多久,李逸文便答应带他到自己家过夜了。 一开始布莱恩的确只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想和李逸文上床,后面更多是因为他享受对方明明不太情愿却又不忍心拒绝的可怜姿态;到现在更复杂了,他比一开始更急切可原因却不只是占有欲。 布莱恩最后终于在感恩节时得偿所愿,李逸文看着很紧张,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他允许布莱恩进到最里面,还让对方给了自己一个临时标记。不止如此,布莱恩还确认了对方是不是第一次。 当然不是什么处子情结,这像是个仪式——布莱恩似乎可以通过得到李逸文的初夜来得到这个人,就像他想的那样,对方敏感脆弱又保守,这会让对方更难以离开他在他们睡过之后——这是道双保险,确保事情能更万无一失。当然布莱恩也知道这种想法很愚蠢,看起来就像急着拴住Alpha的Omega会用的烂招,但他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李逸文总是能给他惊喜,他又乖巧又放荡,满足了布莱恩所有的无理要求。 这并不是布莱恩的第一次,他的第一次给了应召女郎,衣着昂贵头发一丝不苟,同时价格也高的令人咂舌。这只不过是个流行趋势,他周围的朋友都急急忙忙抛弃了处子之身,不分性别,这种情况被剩下的反而会被嘲笑。但体验也没他想象的那样美好,相反布莱恩感觉这像是毫无感情的机械运动,像动物一样,汗的触感和Omega的香甜味反而让他想要呕吐。从某种意义上讲布莱恩依然很可怜,只能找应召女郎结束自己的初次,甚至都有些搞笑和讽刺了。与其说征服Omega,他更感觉自己是被征服的那个,说不清被什么征服,只是那个无论如何都想和周围保持一致的自己,让布莱恩即挫败又恶心。 但和李逸文这次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很兴奋,即便都最后也始终保持着开心。而当一切结束后,布莱恩看着李逸文黑色的后脑勺和裸露在外的背部,第一次感觉由衷的开心。他说不清这是爱是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但他无疑想把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松一口气,正常一点的同李逸文交往了——现在毕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感恩节过后布莱恩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好转,相反得到的越多他反而感觉越不真实,愈发担心李逸文会离开他。虽然他从未承认过,可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这种事情匪夷所思——一个聪明漂亮温柔听话的Omega,怎么会喜欢上他呢?这种做梦都想象不来的好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里呢。 的确,布莱恩想要一个白种人妻子,甚至这种时候也依然没忘记这个梦想,但他从没妄想过一个这样的Omega,或者说,他从没妄想过有人会爱上他——像这样无所求又毫无保留的喜欢他。 他无法向李逸文展现自己的脆弱,就干脆还是和以前一样,装成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李逸文为自己付出并为此感到病态的快意。这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他担心,甚至认定李逸文总有一天会离开——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有所保留。 布莱恩始终相信自己不会被爱,就像当初那个渴望融入白人社区的小男孩,千辛万苦改变面貌才获得一点点接纳。也许以后大家会喜欢他的社会地位,他的工作,他的收入;但布莱恩·希尔这个人本身?没人会喜欢的。而当李逸文了解一切之后,也将会离开他。 第41章 布莱恩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中途有和李逸文大吵一架——某种程度上说更像是他单方面发脾气,因为发色问题。 李逸文只是好奇地提问了一句:“你是染的头发吗?”,这便触及到了布莱恩可悲又敏感的自尊心,甚至某一瞬间他怀疑李逸文是否已经知道了全部,他极力隐瞒的过去以及家庭。 这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些话语就脱口而出,他恶狠狠地讽刺李逸文多事,以此来掩盖内心深处的自卑与不安。 布莱恩成功了,讽刺点说状况好的超出他的相信,李逸文这回真的很伤心,彻底不愿意理他了。而等布莱恩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回国了。他只在一开始给李逸文发了几条确认安全的短信,后面就再没联系。 布莱恩只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一向不擅长表达,或者说他不愿意对别人坦露心扉,那会让他很不安;而和李逸文交往后这种症状加重了不少,他甚至在每次开口前都要小心翼翼的措辞,以防自己的话语泄露出什么不好的秘密。 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样算了,李逸文犯傻了好几个月,跟他睡了那么多次,估计也是时候清醒了,即便如此他怎么算也都是赚到了。但这个想法同样也是一闪而逝,原因很简单,布莱恩还是舍不得。 不过于此同时他的生活也不平静,马蒂和男朋友分手了——对方似乎是什么富二代,有钱的风云人物;然后又一次缠上了他。布莱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甚至把这种诡异的情况视为一个考验,如果没通过,也许就会和李逸文立刻分手;如果通过了,也许可以撑久一点。但结局毫无疑问是不会改变的,他们还是会分手。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同马蒂调情,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这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同时他甚至自毁般地希望李逸文能发现这一切然后甩掉他——这样一来还能缩短痛苦时间。 还有最重要的,当马蒂对他投怀送抱时,他感觉到美国仿佛对他敞开了怀抱。更准确点,是美国的一部分,那个高高在上的,富有的白人群体终于接受了他。马蒂标志性的金发碧眼,甚至他独具特色但高级奶油味道都暗示着这一切,而这就足够让布莱恩放弃抵抗了。 但他也清醒的知道,马蒂不过是给他一点甜头,不可能真正让他做什么的,他不过是对方在刚刚结束一段恋情后用来排解寂寞的小玩意儿罢了。但可悲的是,布莱恩甚至更习惯于这种关系,就如同谈生意一样,以物易物,他负责排解寂寞,而对方负责满足他的虚荣心。而他梦想中的白人家庭,也是以类似的机制运作——布莱恩会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努力赚到30万年薪,然后一次作为交换,有一个白人太太和美式家庭。他不理解甚至不相信李逸文那样“爱你就为你付出一切。”的行为。“那万一某天你不爱我了呢?”这句话一直如鲠在喉,只是布莱恩从来没去问过。 与此同时,马蒂这一边却进行的异常顺利,他们先是一吃吃饭,然后又看了几场电影,到后来甚至发展到关系好的一起去派对,可布莱恩也清醒的明白,这只是作秀,他们两人一起:马蒂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缺乏追求者,而布莱恩同样能让自己显得很受欢迎。 但这场荒唐的表演没多久就停止了,李逸文又回美国了,比他说的早了一周多。对方打来电话时他还在派对中,在某个离学校不远的播放着震耳欲聋音乐的夜店里。李逸文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有点底气不足,像是生怕打扰到他的样子,没说几句就迅速挂断了电话。布莱恩消失依旧的良心终于有所触动了,他走到外面,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再次给对方回拨了过去。这次李逸文听起来依然拘谨,甚至还更伤心了,布莱恩还是没说几句就被挂断了电话。他没继续尝试,而是给李逸文发了个短信道歉并约定明天同对方一起吃饭。在那之后他也没返回派对,而是站在外面抽了一会烟,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再次相见时,李逸文看起来闷闷不乐,吃饭的时候也一言不发,布莱恩甚至都开始怀疑对方是否是知道了自己的所做所为,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李逸文没机会知道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况且如果真的知道了,应该也不止是这个反应了。李逸文在结束午餐后终于开口了,而接下来的进展就让布莱恩开始不安了——李逸文邀请他到自己家去,说是想谈一谈。而谈谈的范围太广了,李逸文也许只是想对他的所作所为发发牢骚,也有可能李逸文终于受够了,要跟他分手。但李逸文比他想象的还要善良许多,或者说是单纯许多。 李逸文甚至都让人看不出他在发脾气,或者说他真的尽力保持冷静了,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为什么你总要这么对待我。” 而布莱恩,再一次无可避免的感到满足,因为李逸文的态度,因为对方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还依然在努力原谅他。当然,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种心理毫无疑问扭曲的厉害,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和李逸文之间的关系也十分扭曲。每当李逸文被他伤害又再一次不计前嫌的回到他身边时,布莱恩的内心总会充满一种无法演说的感情,这种感情混杂着满足虚荣还有一点点沾沾自喜,还有最重要的,安全感。这让他感觉到李逸文深深的爱着他,而且永远不会离开他。 但同时布莱恩也多少摸清李逸文的性格了,也许对方的让步和妥协是因为喜欢他,但也有别的原因——李逸文只是不擅长拒绝别人,不擅长发脾气,因为他的软弱。类似的感觉在交往过程中就总能感觉到,布莱恩甚至会想自己之所以这么喜欢李逸文,也许就是因为对方的软弱。 在他高中和大学前两年时,他自然也追求过其他Omega,马蒂只是其中一个。他也勉勉强强算是谈过几次恋爱,虽然没有一次撑过两个月。那些Omega无一例外长得都算漂亮,于此同时也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脾气暴躁啦,傲慢无礼啦;那几次恋爱谈的实在不能算是让人开心,双方唯一达成共识的事情就是都不过是玩玩而已,没人当真。当然那些Omega也不能说是毫无优点,他们自信大方,外表也漂亮,客观来讲很符合布莱恩的择偶标准,但他就是没有留住任何一个。而在和李逸文交往后他再次审视自己,他之间的原因冠冕堂皇的,因为那些人的各种缺点,因为他自己值得更好的。而真实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害怕,他潜意识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人,或者说他害怕自己被排挤被嘲笑,干脆也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坦白讲,他期待一段真诚的恋爱很久了。 而李逸文几乎是满足了他的全部要求,漂亮,聪明,软弱,还很依赖他。就像之前提到的“征服”,没错,他在追求曾经的那些Omega时,征服是同时的,他在征服那些Omega的同时也被对方征服,大家各取所需倒也没有谁占到便宜的感觉了。更糟点甚至还会被对方玩弄,被瞧不起。甚至可以说某一部分的布莱恩有点害怕Omega,他害怕变成那种因为一点甜头就像只狗一样跟着omega屁股后面,被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因为他的母亲,布莱恩算是全方位见识到了Omega能有多可怕,他们一点也不比Alpha弱小,如果有需要甚至还能比Alpha们更狠心。他母亲,从一个拿着短期签证的服务员一跃成为中产阶级阶级的全职太太,虽然家庭生活不太顺利,丈夫不怎么听话,孩子也不够聪明。可即便这样布莱恩还是上了知名大学,虽然希尔先生总是在外拈花惹草,可家里的存款一直都被牢牢攥在他母亲手里。布莱恩的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阴险,也许很大程度上就遗传自母亲。大部分Omega也都差不多,或者说他认识的大部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一样的精致利己,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虽然布莱恩自己就是如此,可这并不妨碍他讨厌这种人。 但李逸文不一样,布莱恩征服对方,而李逸文全然接纳和包容了他的征服,这同样让他欲罢不能。李逸文热衷于捐款,给灾后重建,或是什么贫穷社区。布莱恩亲眼看着对方捐出过质量不差也不算旧的一堆衣服。布莱恩不是抵制捐款,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用不着投入这么多。而当布莱恩问起原因,李逸文的回答依然天真的让人发笑,“我只是想做点好事,我没想这么多。” 而这恰好更让布莱恩喜欢他了。 也许李逸文的爱就像那些捐给流浪汉的衣服一般,只是因为善良,他的包容更像是施舍,等他一旦反应过来布莱恩有多么可怕就会立刻抽身离开。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这样的爱布莱恩也没感受过。所以当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时,他一边伤害对方,又一边期望对方能继续留下,并陷入这个循环无法自拔。 第42章 当然,好运气可不会一直眷顾布莱恩,李逸文最终还是和他分手了。整个结果就像所有电影里播出的那样老套“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不合适。”布莱恩发誓自己尽全力去挽留了。他一遍遍地道歉,给李逸文打过无数个电话,甚至还堵过对方好几次。可李逸文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步,他想了许多办法去躲开布莱恩——不接电话,绕远路上课。而布莱恩自己也并不想让事情闹的太难堪,几次之后他就停止了这种行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布莱恩放弃了,他甚至能看出来李逸文还喜欢他——对方在提分手的时候哭了很久,好像被甩的那个是自己一般;而在后来布莱恩的纠缠下李逸文除了躲避也没做过什么杀伤力太大的事,像是拉黑电话号码或者对着布莱恩破口大骂等等行为统统都没有出现。他以为李逸文还是想要他的,这只不过是某种Omega吸引人注意的小把戏罢了——李逸文想通过这种行为来证明自己被爱着,他只需要道个歉再好好哄哄对方就能轻松解决这次问题。 事情的起因是李逸文看到马蒂发给他的消息,这让他觉得布莱恩也许是出轨了,紧接着李逸文就提了分手。布莱恩多少能理解李逸文的心情,但再怎么说“出轨”未免也有点太夸张了——至少布莱恩从没想过和李逸文分手或者去找别人,他甚至在心里已经接受了以后会和李逸文结婚这件事。或许他频繁接触马蒂是有些不对,但那不过是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为满足虚荣心的原因罢了,他还是喜欢李逸文的。当然不止这些,最重要的,他认为李逸文这样一个omega,怎么会强硬的主动要求离开自己呢? 可事情并没有像布莱恩预想的一样进展顺利,即便他停止了一切“骚扰行为”打算换个办法让李逸文主动来找自己,可事实是半个月过去了对方依然毫无表示,似乎他们真的分手了一般;他试着又给李逸文发了几条消息可依然全都石沉大海;试着打电话过去,虽然虽然李逸文没拉黑他,可一次也没理会那些电话。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有所察觉——自己也许真的被甩了。 当布莱恩这时再去回忆之前李逸文被自己拦下后的态度,才不得不不情愿的承认——对方完全没什么闹脾气的意思,对方表现的很明确,就是想要分手,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我催眠罢了。现在想想他当时说的借口都烂透了,李逸文能原谅他才是天方夜谭。 第一次是李逸文同他提分手的第二天,对方只有上午有课,布莱恩在对方教学楼外等着他。李逸文总是一个人走,所以他很容易就截住了对方。李逸文还是一如既往,安静的走在人群里,不过因为身高和肤色而显得意外的醒目。 李逸文看到布莱恩的第一反应就是慌乱,眼神一接触就立刻移开视线,低下头想避开布莱恩。不过布莱恩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快走几步就堵住了李逸文。“我要跟你谈谈。”他说。 “谈什么。”李逸文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布莱恩接着说,“你不能抛给我像是‘性格不合’这种蹩脚的理由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你我都知道那只是借口。” 李逸文依然是许久的沉默,最后他叹了口气,“那你就当是我的错吧。”他说完这句话就绕开了布莱恩想要离开,却被一把抓住了胳膊。布莱恩当然无法接受这种理由,他已经有点生气,他想问问李逸文对方到底想怎么样,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可当他拽住李逸文并把对方拖回身边后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李逸文看着很难过,甚至下一秒立刻就能哭出来。布莱恩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就松开了手,他有点歉意的以为自己弄痛了对方。而李逸文依然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回头看了布莱恩一哭的表情,随后就转身走开了。 而在这次之后布莱恩也没问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来,然后他停止了骚扰行为,幻想李逸文会自己回来。再然后就到现在了——布莱恩终于认清现实了,而这时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布莱恩现在必须得想点别的办法了,现在看来李逸文是不打算继续了,而复合的希望渺茫。 几乎是一瞬间李逸文说过的某句话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我的发情期总是不准。”李逸文在刚交往时曾跟他提过,“总会推迟,还有一会一年只发生了三次。”正常omega都是平均三多个月经历一次发情期,一年内四到五次。“我还去医院检查过,似乎是激素分泌不足,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那是刚刚分化的时候,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 这整个话题实际上和复合都没半点关系,或者更准确点,和一个美好结局的复合没半点关系。布莱恩又接着想到自己曾看过的资料:因为意外发情导致的结合美国每年有将近一万起,现在依然有很多文学作品把这视作是命运的结合的象征;而即便因为这个把对方告上法庭,能胜诉的Omega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Alpha都会因为“自己处在发情期”或者其他理由脱罪。换句话说,即便在平权运动如此发达的今天,Omega还是更没地位。或者说即便表面上社会氛围支持平权,可真正的法律还是站在Alpha这边——很多地方甚至还不允许Omega堕胎,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包括布莱恩所在的州。 这个想法只短短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压下了,因为这太残忍,某种程度甚至算得上是犯罪。但一旦出现布莱恩就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继续下去——李逸文八成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他们俩可以永远在一起。如果能够成功,布莱恩发誓绝对不会抛弃李逸文,他甚至回想“即便他去找别的Alpha,也未必会有我对他好;如果我能得到他,我会永远跟他在一起的。”他依然耻于说出“我爱他”这种话,但毫无疑问他爱李逸文,而且没人会比他更爱了。 布莱恩知道这种扭曲的想法不管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让人难以接受,他也知道想让李逸文回来该用正常的求爱方式——向对方展现自己的真心。可一旦知道了捷径,就很难想要继续走远路达成目标了。 他甚至查了不少有关意外发情和迷奸的法律条文和典型案例,甚至包括迷奸药的各种类别和化学成分,是否会对人体有害,最多持续多久,他了解的一清二楚。最流行的是GHB,结果简单易配置,稍微有点化学基础的人就能在家自己完成,而且效果很好,会引发Omega们发情并且只会在体内停留6到12个小时。他甚至没犹豫多久就弄到了一瓶,一直随身带着,但在此之后,他反而没在继续。 布莱恩心里最后的道德在挣扎,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道个歉就能结束的事,他得隐瞒一辈子,而且不能漏一点马脚,最重要的,他在心里依然为此挣扎——也许李逸文在这之后会有很棒的人生,而自己这么做毫无疑问某种程度上毁了对方的一生。 而没多久他就在派对上再一次见到了李逸文。 李逸文看起来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格格不入的缩在角落,似乎没看见他。然后布莱恩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完成之前那套毫无道德底线的计划的好机会。 布莱恩总觉得自己也许是需要一个触发点——也许当他看到李逸文有别的Alpha了,投入别人的怀抱了,他才会付诸行动。现在看来他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了——他只需要一个好机会,一个不会暴露的好机会,而不是什么触发点。 布莱恩几乎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在决定之后也是毫不犹豫,当他把药水滴进饮料里时手稳得像是外科医生,他就是这样的人,残忍,自私,控制欲极强,布莱恩接受了。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敢想象,他趁着李逸文去厕所的空档换掉了对方的饮料。虽然他的朋友还坐在旁边,可那个人光顾着和其他人调情去了,没人注意那个放在桌角的一杯小小的饮料。 布莱恩甚至都想好该说什么理由骗过李逸文的朋友,好让自己在药性发作之前把李逸文带走。不过他的朋友完全玩疯了,而不得不说这给布莱恩省了许多麻烦。而药水就像资料描述的那样,李逸文甚至还没走到街上就险些摔到。布莱恩赶紧上前一步馋住对方,这时他已经能闻到久违的果香从李逸文后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然后他就这样馋着李逸文走出了大门,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时时刻刻想腻在一起的情侣一般——布莱恩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 第43章 整个过程甚至比布莱恩想象的还要容易许多,李逸文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下就认定了自己是意外发情,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李逸文再次投入了他的怀抱,就像任何一个遭遇这种事的omega一样,他的计划奏效了。但现实并不像布莱恩想象的那样顺利,李逸文的确回来了,但与此同时,还有一层看不见的阴云笼罩于顶;不知是否是因为布莱恩心虚,他总感觉李逸文似乎在回避自己——对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热衷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且也没再怎么关心布莱恩的个人隐私了,如果布莱恩想要跟朋友出去聚一聚,或者说当他在和李逸文传达类似的消息时,李逸文会先是坐立不安一会,但片刻的纠结后便会叹一口气,然后对布莱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布莱恩试着想改变这种状况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做起,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不敢再继续什么多余的动作——他生怕李逸文发现一点什么端倪。布莱恩深知如果这样就不是什么分手能够轻而易举解决的问题了,这是刑事案件。 但他的不安也没持续多久,没多久李逸文就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一个好消息,至少在布莱恩看来这是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李逸文怀孕了。这意味着两个人会有很大的机会结婚,即便平权运动再怎么发展,社会再怎么宣传人人平等,可依然没几个alpha愿意同被标记过的omega结婚,更别提堕过胎了,而且他们现在所在的州甚至不允许堕胎。布莱恩在李逸文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同对方求婚了,而李逸文脸色苍白,眼圈通红地对布莱恩说自己要想想。布莱恩则像是一位胸有成竹的将军,他在出战前就早已知道了结果。 可即便如此,布莱恩依然无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从李逸文说完“我要考虑一下。”那一刻起,他就像是被丢下悬崖,整颗心在能把人逼疯的失重感中煎熬。他甚至开始祈祷上帝能放他一马,看在他悲惨童年的份上让李逸文答应自己的求婚。布莱恩甚至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笑话——“-上帝什么时候信徒最多?-冲锋之前。”他像个冲锋前才开始信上帝的士兵一样,布莱恩一面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他只希望李逸文永远都在他身边,一面又觉得自己同那些祈求一条性命的士兵没什么差别——如果某天李逸文离开他,毫无疑问他的人生也会随之结束。 事实证明,倒霉了这么多年布莱恩还是该有点好运气的,李逸文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找他,并且答应了求婚。布莱恩在等到回答之后用最快的速度买好了戒指,而且在一星期之内就办好了手续。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敢稍稍松口气——之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害怕稍不留神李逸文就会离他而去,而现在终于能放下心来了——即便李逸文立刻就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当然,除了戒指和证件,布莱恩还做了不少其他准备,他同马蒂断了联系,删掉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并且拉黑了号码。除此之外,布莱恩看了好许多正在出租房子,挑出了位置价格最不错的几套;并且一直在浏览家具网站,盘算着要给新家买点什么东西,还有最重要的,他回了一趟家,告知父母自己将要结婚这个消息。 他是在周五下午开车去父母家的,他周五只有上午有课,加上周末,足够来回往返一趟了。布莱恩的家和在同一个州,甚至在同一个市,只不过他家在郊外,开车到学校大约四十分钟的路程,可即便如此,他在考上大学后基本没回国几次家。 布莱恩回去的那天正下着小雨,路上有些堵车,他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家里。 或许因为布莱恩在电话里早早说过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家里所有人都在,他父母,包括小他九岁的妹妹艾米莉亚。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时,布莱恩无可避免的胆怯了,他稍稍退缩了一下:“先吃饭吧,”他对满怀期待的母亲说,“吃完再说吧。” 可他的父母都等不了那么久,在坐在餐桌旁甚至还没过十分钟他母亲就追问道:“你在电话里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而他父亲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正襟危坐又严肃地直视着布莱恩。只有艾米莉亚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还在契而不舍和盘子中的牛肉战斗。当第二次叉子不小心划过瓷盘的刺耳声音响起时,希尔太太就忍无可忍地训斥道,“你就不能停一下吗?艾米莉亚,没看到我正在问你哥哥话吗?” 而被点名的小女孩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声同母亲道了歉,便把头深深低了下去,两鬓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希尔太太终于满意了,她又把注意力转向布莱恩身上,“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强调道。 但布莱恩已经被艾米莉亚打乱了思绪,他一直很讨厌这个妹妹,或者讨厌有点夸张,他只是不那么喜欢。而这种不喜欢随着时间流逝与日俱增。不像是一般的兄妹矛盾那样,布莱恩因为小妹妹抢夺了父母对自己的注意而讨厌她;也不是艾米莉亚的性格有多糟糕,多么令人不喜欢。相反,她是个好孩子,听话,安静,和布莱恩相比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况且还是个omega,可布莱恩就是讨厌她。因为每当看到艾米莉亚时,他总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艾米莉亚就像是他过去的影子,自卑又不招人喜欢,想尽办法像得到注意可依然还是边缘人物;就像刚刚,即便母亲在训斥艾米莉亚,可布莱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因为被母亲训斥而手足无措的小男孩,只能低着头强忍住眼泪。 这种糟糕情绪没多久就在母亲的闻讯声中被驱散了,正常来讲,布莱恩应该随便说点稳住母亲,至少再晚餐结束后再进行这一类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可今天不知怎么他突然有了点勇气,或者说有了点逆反心理——他结婚了,有自己的家了,即便母亲反对甚至阻拦也无所谓了,他不必去费尽心机的想要讨父母家人的喜欢,因为他有了新的家人;布莱恩似乎终于能短暂的脱离“希尔”这个姓氏了。 “我结婚了。”他说,“对方比我小三岁,和我同一个大学,男性omega,是个中国人。” 布莱恩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时表情改变了数次,先是迷惑和惊喜,最后就只剩愤怒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她说,“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你在拿你的人生开玩笑吗?”紧接着矛头转移到了关键词上,“一个中国人?你不怕他就是为了骗你绿卡?我看你纯粹是疯了。” 布莱恩等母亲说完才继续自己刚刚的话,“我标记他了,而且他怀孕了,我们已经办完登记手续了。” 如果说刚刚希尔太太的表情是愤怒,那么现在就是近乎晕厥了,“他绝对是为了你的绿卡,说不定还看上你有钱了。”她说,因为受惊过度声音相比刚刚小了不少,“你能确定他肚子的孩子是你的吗?你怎么那么傻呢?给他点钱不就行了,我敢说你绝对被骗了。”这毫无疑问对于希尔太太来说是个噩耗,她穷尽一生想融入美国社会,结果只是差强人意。于是她吧满心的希望寄托在了布莱恩同艾米莉亚身上。而布莱恩又远比艾米莉亚要让她满意——考入名牌大学,而且有许多白人朋友。除了一个白人恋人,布莱恩简直和一般的美国精英没什么差别。可一切都过功亏一篑了,布莱恩娶了个亚洲太太,还是中国人,所有努力都在一夜之间回到了原点。 “这是我自己的事,”布莱恩难得强硬了一会,“我认为在一个民主国家我还是有权利选择和谁结婚吧。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了,我只是来告知你们。” 母亲被气得当场给了布莱恩一巴掌,咒骂了许久并且赌咒发誓要让布莱恩回心转意。而当母亲终于安静下来了,父亲在一次叫住了布莱恩,“我只希望你考虑清楚,”他说,“在维基百科上白人Alpha同白人omega结婚的比例的97.7%,越往上层这个比例只增不减,希望你想明白娶一个亚洲人意味着什么。”而布莱恩早已疲于反驳,况且即便反驳估计父母也无法接受,所以他回答道,“我想好了。” 而艾米莉亚是最后一个问他问题的,不想母亲那样歇斯底里,也不像父亲那么冷漠,她只是有点好奇地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看吗?” “长得很好看。”布莱恩说,“挺温柔的,还很聪明。” 艾米莉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喜欢他吗,他呢?” 布莱恩选择性地只回答了一半的问题,“我很喜欢,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能让我这么喜欢的人了。” 艾米莉亚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祝你幸福。”她最后说道。 第44章 宣布结婚并不是布莱恩回家的唯一目的,更重要的,虽然难以启齿,他依然需要需要父母的援助,金钱方面的。凭他一个人负担照顾李逸文和孩子出生及以后的全部费用;即便能负担得起,以他一己之力能提供的条件也必然好不到哪去,他不希望李逸文在这种地方受委屈——从交往时布莱恩就能看出对方条件的优越,他怎么能让李逸文在投入他的怀抱之后反而变得更落魄了呢? “我还有点事需要跟您商量。”布莱恩又一次找到了父亲,“单独。”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楼,来到书房,布莱恩在思考该如何措辞。他和父亲并不亲近,“父亲”在他的脑海中是个模糊的形象,高大,冷漠,严肃;他厌恶母亲,却惧怕父亲。可好在父亲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似乎从未给予过什么要求,但同时他似乎也对布莱恩的成长漠不关心。布莱恩曾多次听到李逸文同他抱怨父亲对他让人窒息的压迫,但布莱恩很难感同身受,甚至某些时候他还会生出一丝丝羡慕来。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父亲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依然严肃,就同表情一样,让布莱恩生不出一点亲近之心。布莱恩没有回答,他试着想要委婉一点,可沉思许久后才发现,也许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才是最好选择。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结婚了,而且他,我的伴侣,他怀孕了。我想,”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管你借点钱。” 父亲也没有立刻回答布莱恩,他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抽出一本书,然后做在桌前翻看起来。布莱恩等待了大约几分钟后依然没得到回应,他迟疑地张开嘴,想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却被父亲打断了。 “我听到了,”父亲这样对他说,“你不觉得‘借’这个词有点滑稽吗?你打算如何还给我?”,布莱恩这次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退缩,也许就像先前说的那样——结婚这件事让布莱恩感觉自己仿佛有了点底气,背后有人在支撑着他。而他的语言天赋终于派上用场了:“我只是希望您能把大学和研究生剩下的学费提前给我,仅此而已——您的确曾许诺过要供我读完大学。” “然后呢,你打算拿着这些钱干什么?如果你不是去读书,那么之前的承诺不也不能算数了。” “我能保证我可以读到硕士,不会中途辍学,而且从此以后也不会再要钱,这样可以吗?”说到这里布莱恩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您可以就把这当成一个投资,用那笔钱为我交学费,和现在就给我没有任何差别。” 而这时候希尔先生在想些什么呢,他在惊异于不经意之间这个孩子居然已经和自己成长的如此相似,野心勃勃,甚至有些冷酷无情。 布莱恩的冷酷无情他早就见识到了,几乎一个月才给家里打一次电话,甚至感恩节也不会回家。可布莱恩的优秀却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似乎从没对这个孩子抱有过什么特别的希望。于布莱恩的母亲正好相反,相比于布莱恩,艾米莉亚那样平庸的孩子才更符合他的想象。他在年轻的时候一直算不上什么精英,等年纪大了终于算是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娶了个年轻的太太,不过也只是勉勉强强,甚至没那么让人满意——一个亚洲人,看起来还并不是十分聪明但样子。说实话,在希尔先生的脑海里,他会有一个不怎么合群也不够聪明的孩子,或许还能因为家境不错找个不错的太太,但也仅此而已了。布莱恩算是超乎他的想象了,不过他也的确没怎么关注过自己的家庭——结婚只是因为应该结婚,结婚之后他也没有断绝自己日常的“娱乐活动”,就像许多人一样,差强人意的婚姻,差强人意的人生,而布莱恩反而像个惊喜。 希尔先生几乎没多做思考就答应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布莱恩应得的,他甚至还有些期待布莱恩会拿着这些钱去做点什么。而至于布莱恩的结婚对象,他不想知道也没什么兴趣知道,说实话,只要布莱恩乖乖的和omega恋爱结婚,那剩下的都是小事。但话虽如此,他依然要例行公事的问问那个结婚对象的事。 “你的那个男朋友是留学生吗?大一?学什么的?” “是留学生,大一,学物理的。” 听到这个结果后希尔先生反而更不担心了,他能猜到布莱恩被骗的几率极端的小——没有哪个能考上这种好学校的物理系omega进大学就是为找个老公的,费尽千辛万苦靠近大学却早早结婚,甚至有些得不偿失。 现在早和十几年前不同了,但依然有急着嫁人的omega们——而那一类人都会去上“新娘学校”。当然没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这样称呼那些omega们专门的短期大学,但大家心照不宣地都这么认为。omega们会在大学里学些文学音乐之类的东西,都不会太难,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大约两至三年就能毕业,然后嫁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Alpha。但这个omega听起来并不想是那样,而且他有信息布莱恩不会被轻易蒙骗。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被这个omega欺骗了,布莱恩作为一个Alpha,又能损失些什么呢? 布莱恩在钱打到账户第二天就离开了,就像之前描述的那样冷酷无情。不过这个家也的确让他没什么好留恋的,他上了高速路,心里一直想着李逸文,他甚至都没告诉对方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只是说,“结婚这种事我觉得还是当面对父母说比较好。”并且承诺下次会带着李逸文一起回家。他不希望李逸文知道这些,包括要钱的事。这会引起布莱恩诡异的不适,他认为他应该完成一切善后工资,医院,产检,还有新的公寓,这些都需要钱。布莱恩一面认为自己该保护好李逸文,为他提供一切,一面又害怕对方在知道他手头拮据时的失望神情。不,不是失望,失望还容易让人接受些,他更害怕李逸文会露出怜悯和同情,甚至出言帮他一起分担。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极端的愧疚。 三十多分钟后,他开下高速路,在路口处左拐,驶向了学校。布莱恩要来那笔钱并不是打算用来交学费——如果为了交学费他毫无这么做的必要,他打算去申请助学贷款。布莱恩之前交了公寓的定金和购置家具的钱,账户里分文不剩甚至还欠着不少,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现在账户里又有了十来万美金,在这顿时间内该是足够了。而布莱恩打算的是用助学贷款读完剩下的几年书,工作之后再慢慢还钱,就像所有普通的穷孩子们一样。他不愿意像父母要更多的钱来帮助自己解脱困境,他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来照顾李逸文。虽然有些寒酸甚至可怜,不过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他在学校办完手续后就立刻去了银行,开到一半就开始瓢泼大雨,十分钟的路将近堵了半个小时。而且银行人也不算少,但布莱恩一点不感到烦躁,甚至今天是少有的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依然心平气和,甚至还对着办理业务的职员笑了笑。 在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排到了布莱恩,他在填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紧张。他感觉无端的热,汗浸透了衣服,甚至连笔都握不住了。这次他终于感觉梦想有点实质了,结婚证,钱,所有这些终于能稍稍给他一点安全感了,他终于能有个自己的家了 但这还不够,钱不是唯一的问题,布莱恩更害怕的李逸文发现什么他不还好意的蛛丝马迹。 他从很早就开始害怕了,当“意外”之后,李逸文同他复合的时候,他硬是忍耐着免得欢喜过头而露出马脚。而当李逸文答应他的求婚时,他惊喜的几乎当场晕过去,但布莱恩也依然要努力装成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害怕自己任意一点疏忽都会让李逸文看出他的占有欲和和不怀好意。 布莱恩早就清楚自己同一般人有点不同,正常的爱情应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你而死;即便不是为你而死,也该是无私奉献,但布莱恩的所作所为与这一切都毫无关联。即便他愿意为李逸文而死,他也无法做到无私奉献。 但这样也只能骗过李逸文而已,没多久他就迎来了更大的问题——李逸文的父亲来了。毫无疑问对方可不会支持自己和李逸文的婚事,这还好说,可如果对方看出自己的不怀好意,又以此劝说李逸文,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45章 不得不说布莱恩的直觉还是十分准确的,他在见到李逸文父亲没超过一个小时就挨了揍,对着脸狠狠一下;李先生就像个摔跤运动员一般,几乎把他摁在地上打。并不是说李先生多么强壮或者布莱恩多瘦弱以至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布莱恩根本没想过还手,他可不能明显被对方看穿之后再毫不示弱地与李先生互殴,这只会让事态发展地更加无法控制,还不如乖乖挨揍;况且那是李逸文的父亲,如果真的打起来想必只会让李逸文为难,他忍一忍又有何不可呢? 但布莱恩没想到李逸文竟然真的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李逸文的父亲第二天就回国了,而且也没怎么干涉他们。布莱恩试着想问问李逸文,可全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搪塞回去了。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十分愧疚,甚至忍不住想把所有一切对着李逸文全盘托出。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布莱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李逸文得知真相的后果。 两个人二月时就搬到了一起,皇后区的公寓,十三层,还算宽敞。他们是周六搬的家,准确点是布莱恩帮着李逸文搬的,他的东西早就已经整理好了。李逸文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的衣服,剩下全是书——课本,上课时发的讲义和笔记,李逸文全都不舍得扔。“我生完孩子还想继续上学呢。”他这样说,“虽然要隔个两三年,但是这些东西我有空就可以看看,免得忘掉。” 而布莱恩很尽责地帮他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他专门为这些买了个大书架。除了书架家里最大的就是床了,长宽两米的双人床,中间用枕头隔开两人也依然能分得很多位置。即便如此,布莱恩还是喜欢抱着李逸文睡觉,这总是他能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而且自布莱恩挨打之后李逸文更加敞开心扉了,或者说那件事是个契机,给了李逸文说说自己父母的机会。 “我爸爸算是成功人士,但是他很严,小的时候也基本不怎么管我;而我妈妈总是很忙,甚至到现在她也不管我——她是个大学老师,沉迷学术世界。”布莱恩挨揍后的第二天李逸文主动跟他到了歉并且说起这件事,“我是独生子,所以小的时候也没什么人陪我,我到高中为止大部分时间基本都是和保姆一起度过的,要不然就是课后托管班,然后等他们下班再来接我——一般都要到八九点了。” 布莱恩知道李逸文这是在同他展示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部分,同时布莱恩也很想说点什么来回报对方,比如他有个妹妹,也是omega;比如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孤立欺负与母亲的压迫。可布莱恩做不到,他依然无法说出口,他无法面对那些过去,更害怕李逸文会因此瞧不起他——不是因为他被孤立欺负家庭破碎,而是即便他被这样伤害,也如此渴望想要融入那个高高在上的白人群体;布莱恩甚至瞧不起那样的自己。 他以前无法说出口的话,现在依然不能。过去他害怕李逸文因为他畸形的家庭与对白种人的渴望而离开他;现在则是害怕对方会因为他对白人社会的向往而瞧不起他。可最讽刺的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放下这个多年的执念,他依然想着出人头地,过上美国普通白人精英的生活。 但李逸文还有更多他难以满足的其他要求——比如说想见见布莱恩的父母。布莱恩倒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李逸文麻烦什么的,他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但是一开始他还是一如往常的逃避,跟李逸文说什么“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或者是,“过一阵就去。”从未给过李逸文一个准确的答复。 而在二月底李逸文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怀孕两个多月,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很快他的肚子就会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并且因为怀孕期间种种激素问题和布莱恩的表现,他也情绪低落很久了。说实话,李逸文不止一次怀疑布莱恩根本没想过带自己见见父母。当然,以西方人的角度看,这似乎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可在李逸文看来这就是很重要——布莱恩从未给他介绍过自己的朋友,李逸文接受了;但如果布莱恩再不向他介绍自己的家人,那这只会让他怀疑布莱恩是否想继续下去,即便他们结婚了。这让李逸文很没安全感,准确点说,从他和布莱恩开始谈恋爱到现在,他便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布莱恩最后还是答应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吵架,语气和话语刚开始变得激烈起来李逸文就嚎啕大哭,哭得布莱恩手足无措,只好答应他的要求。他们订好了时间,周末回去。而布莱恩当天晚上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这件事之后并告诫母亲如果她敢说关于李逸文的一句坏话他就再也不会回家。他母亲当然不吃这一套,结果就是两个人摔了电话不欢而散。 第二天布莱恩再一次打电话回家与母亲商讨此事,这次他换了一种更聪明的做法,他放软语气说了不少好话,并且许诺如果以后有需要他愿意把自己那些精英朋友介绍给妹妹。也许是布莱恩的好态度,也许是最后的“精英朋友”太过诱人,总之,母亲与他算是勉强达成了协议。 他们是周六下午出发的,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布莱恩在此之前还特地解释了一番自己家庭关系紧张,父母有点不近人情,希望李逸文别在意,而当天的状况就像他所担心的那样。 虽然母亲就像电话里说的那样遵守了承诺,没对李逸文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布莱恩和李逸文刚一到家时她先是因为成绩问题骂了艾米莉亚一通。当然,布莱恩能看出来,艾米莉亚只是个幌子,那是母亲在发泄情绪,为了故意给他们难堪。 而李逸文因因此紧张了起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问道,“我当时不该那么任性闹着要来,对不起。” “没事的,”布莱恩叹了口气,抓了抓李逸文的手,“我妈就那样,一天到晚都在发火,我之前说过,跟你没关系。” “而且你从没说过你有个妹妹,还有你妈妈是中国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混血儿。” “因为我妈妈从不说中文,我也一句都不会说;我妹妹……她比我小了九岁,我们……我们不太亲密。”布莱恩勉强靠这一番话把李逸文糊弄住了,其实他很害怕对方接着问下去,有关他母亲的职业,她是怎么来美国的,还有为什么自己同妹妹不太亲密。但李逸文似乎并不是多想刨根问底,又或许他看出了布莱恩的窘迫。 而在吃饭时布莱恩的母亲一言未发,表情也并不友好,从头到尾拉着一张脸,嘴里絮絮叨叨,一会是嫌艾米莉亚姿势不好吃得太多,一会又是咒骂食材不新鲜;他爸爸就像以往的任何时刻一样,一言不发的吃着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艾米莉亚还是一如既往的低着头。布莱恩没吃多少,光是这种场景就足以让他消化不良了。他们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布莱恩就提出要离开,自然没人挽留,他的父母甚至都没送他们出门——他母亲在怒气冲天地收拾桌子,而他父亲坐在一旁看报纸,只有艾米莉亚追出来,同李逸文说了几句话。 上车后布莱恩没急着开始,他紧张得不行,生怕这次糟糕的晚餐给李逸文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坏印象,然后李逸文就会像他所担心的那样瞧不起他。他在李逸文刚开始提出这个要求时甚至恶毒的想过自己宁愿当一个孤儿,如果他是个孤儿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于自己的家庭状况难以启齿。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总不想让你见我家人了吧。”布莱恩想抽根烟,想起李逸文怀孕了只能忍住。他感觉自己嘴里发干,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布莱恩害怕极了,他很怕李逸文露出什么厌恶或者鄙视的表情,那与他来讲就是噩梦成真。 “你妹妹挺可爱的。”李逸文说。布莱恩没想到第一句评价会是这个,他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李逸文。李逸文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爸爸也挺好的……你妈妈脾气有点大,不过也可以理解。” 李逸文还想说点什么,在见识了布莱恩算是悲惨的家庭环境后,他没有因此讨厌布莱恩或者觉得这种家庭有可能教育出一个反社会分子。相反,他只想抱抱布莱恩,告诉他自己会好好爱他,让他不必再因为这些事情难过了。但他又太羞涩以至于无法这样示爱。最后李逸文只是拉住布莱恩的手,对他说,“你可以跟我说这些的,我会站在你这边。” 而李逸文的回答毫无疑问感动了布莱恩,他预想的怀疑厌恶都没出现,李逸文甚至因此而同情他。他几乎感动地当场哭出来,除了感动就是愧疚。当李逸文做出这种善解人意的举动时,自己犯下的恶行就会在布莱恩脑海中回闪。“谢谢你。”布莱恩说,声音颤抖,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想跟李逸文说很多,想要感谢对方,想要忏悔,这是他最想要对着李逸文敞开心扉的一次。可最后软弱还是战胜了感动和爱,他能够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谢谢”而已。 第46章 他们的孩子在十一月底出生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黑色眼睛黑色头发,几乎看不出一点白人血统来,但当布莱恩看到这个孩子之后却并没有多么失望或者感到梦想破碎,他感到开心——因为他成为父亲了,平静,还有解脱。这样一个家庭也没什么不好,布莱恩想,还有那么多体面的亚洲家庭或者黑人家庭,他已经不需要一个梦想里的白人家庭了。 一开始的几年布莱恩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和李逸文关系好了很多,甚至还想再要两个孩子,不过李逸文不太愿意,他还在上学生活也比较拮据,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但布莱恩心里还是想再要几个孩子,他想先让李逸文缓一缓,等他工作了,或许他们就能再生一个了。但当他读完研究生,顺利找到了一个好工作之后,之前那些梦想就又回来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放下。刚刚同李逸文结婚的时候或许布莱恩在心里已经放弃了,他那个时候焦头烂额,大学没毕业就结了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法学院。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刚毕业就有了一份高薪工作,年纪轻轻便未来可期,之前那个“成为白人”的计划又苏醒了——因为一切梦想对于现在的布莱恩来说都变得触手可及。 有一段时间布莱恩甚至开始觉得李逸文不够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从性格问题——他太沉闷,太容易害羞,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也没那么聪明。他不像布莱恩以前认识的那些朋友们会大谈自己对于文学政治独到的见解,事实上李逸文感兴趣的东西布莱恩也听不太懂,在有大学时期的经验之后他也不太会和布莱恩谈论这些了。再到李逸文做饭不够好吃,太瘦,不会说哄他开心的话这些无理取闹的小地方,但也只是停留在这些小问题上,布莱恩从没深入想过,或者他不敢想的那么深,答案显然易见,因为李逸文是个亚洲人。 但如果他承认这个答案,那就意味他自始至终还是个种族主义者,因为爱情而燃起的斗争意识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在毁了李逸文的人生之后就反悔了,像一个毫无恻隐之心的人渣。他从没有一次带着李逸文出席过公司的聚会,但他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结婚的事实。每当有人问起时他也会全盘托出,“我结婚了,对,很早,上大学的时候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我太太十八岁。我们有一个孩子,男孩,快要五岁了。”布莱恩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困境里,他一面觉得李逸文不够好,一面又不愿面对自己不过是想换个白人太太。 他甚至为这件事去看过心理医生,背着李逸文偷偷去的,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割裂他这个梦想,让他能好好继续自己的生活,布莱恩心里也再清楚不过,自己这些脾气不过是执念,他像一个对于童年时期未曾得到的玩具念念不忘的任性孩子,他知道自己如果离开李逸文就绝对会后悔,但这些念头却总是阴魂不散的盘踞在脑海里。 但当布莱恩鼓起勇气坐在顾问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甚至开始打量医生的穿着打扮,同时怀疑对方有没有为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陌生人。”他想,“她真的能帮到我吗?她看起来挣得并不多。” 那是个穿着休闲衣服的女性beta,大概四五十岁,有点胖,看着很有亲和力。“所以,你想聊点什么呢?希尔先生?” 布莱恩总是在关键时刻退缩,就像现在,他沉默半天也只是说出来了“我感觉最近和我太太相处的不太好,而且我感觉这是我的问题。” “如果是婚姻咨询我们通常都是建议夫妻俩个一起来。”顾问说,她没弄明白布莱恩的意思,看起来有点困惑。 “不是的,不是婚姻问题,我们相处的很好。”布莱恩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可怜虫,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是说我们的婚姻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小摩擦,而且我认为那是我的问题。” “但是婚姻破裂都是从小摩擦开始的,我们得重视这些小问题。” 现在布莱恩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总会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生气,当然他也知道顾问的话没任何问题,但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深吸几口气,试着用简洁的语言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但当他说到自己觉得李逸文哪里不好的部分时,又开始闹起别扭来。“为什么我要对着一个陌生人指责我的妻子?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吗?”他可以在心里觉得李逸文不好,但告诉别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布莱恩一直以来都很明白,自己对于李逸文扭曲的爱意,自私自利又残忍的本性,种族主义者。他其实从来没弄明白自己对李逸文是什么想法,他总是在干蠢事,和李逸文谈恋爱的时候毫不珍惜,等对方要分手时才开始惊慌失措;现在那种感觉又开始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嫌这嫌那总是不满意的样子,但却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和李逸文分开。如果他真的如此爱李逸文,为什么这种爱意没法保持;可如果他不爱,又为什么会在李逸文甩掉他后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布莱恩试着用找工作来做类比,就像是他没去成自己最想去的那个公司,而去了另一个也很不错但是差一点的,薪酬没那么高,不过工作很有意思。如果后面因为他能力出众而获得跳槽机会,他有可能去到那个之前没去成的公司,拿更高的薪水做更体面的工作,但那份工作他并没有多么喜欢,也很无趣,他该怎么选择?他没法回答,至少在现在这个空想的情景下,而且李逸文和婚姻也比找工作要复杂许多。 最后心理咨询还是没有帮上一点忙,布莱恩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并且也没有再去第二次。虽然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但布莱恩弄明白一点之后也终于发现不管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干脆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不再去想了。偶尔会因为愧疚而对李逸文好一点,但大部分时候依然还是老样子。 与此同时,李逸文和他妹妹艾米莉亚相处的很好,艾米莉亚总会给李逸文发消息,或者在放假时去看望他。艾米莉亚终于找到了一个朋友,在她的角度看来,李逸文脾气好的让人难以置信,和艾米莉亚周围的人都不一样。说实话,她很害怕自己的家人,所有人都凶巴巴地又爱发脾气,而且她也能感觉到布莱恩对自己的讨厌,虽然她弄不明白原因。所以即便是来找李逸文的时候她也总是躲着布莱恩,努力不与对方碰面。 艾米莉亚的一切只能用平庸来形容,平庸的智力,平庸的长相,毫无亮点的性格。但和布莱恩不同的是,她从没有多么狂热的想融入这个白人社会。相反,她甚至还打算找一个亚洲人,最好再是个女孩,她早早就下定决心了。母亲和哥哥成功的激发了她少得可怜的逆反意识,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要离开美国。 不得不说布莱恩在艾米莉亚的择偶观上起了不小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李逸文的婚姻有点吓到她了——18岁就结婚生子,而且丈夫也不像是电视剧里那样的招人喜欢,艾米莉亚甚至偶尔都会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了,不过她从来没问过。她和李逸文在一起时也只能聊些小事,她从没和李逸文说过自己在学校如何被孤立,自己的家庭气氛又是多么诡异。但即便如此她也很满足了,李逸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艾米莉亚只是想有个陪伴。 而布莱恩在多次尝试之后也总算是摸索到平衡,他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方式。虽然偶尔他依然会嫌这嫌那,但这些都是小问题,他会和李逸文会一直在一起的,他们至少还要再生两个孩子呢。而每当想到这些,他总能平静下来,再期待一下日后的婚姻生活。 不过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惊喜,在他工作三年后,他又碰到马蒂了。说实话,布莱恩很久没见过马蒂了,他在和李逸文结婚以后就和对方断了联系,单方面的。后来听说他好像一毕业就结婚了,嫁给了个挺有钱的Alpha,除此之外他就在也不知道了。布莱恩也从来没想着要去打听马蒂的消息什么的,这件事在他脑海中都没留下什么痕迹,轻易就翻篇了。 不过现在的马蒂依然很好看,身材匀称,一头金发,身上还是和18岁时一样泛着甜丝丝的奶油味,他几乎没怎么变。不过更令布莱恩震惊的是马蒂主动来跟他打招呼并且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这像是个预兆,他想起自己先前那个关于跳槽的类比,不禁打了个寒战——现在终于处于这个情景之下了,他会怎么选择呢?? 第47章 他们是在布莱恩工作的律师事务所碰见的,当然办理的业务不同,一开始布莱恩只是远远看到了他,甚至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号人,还是马蒂来主动同他打的招呼。 “你好,”这是马蒂同他打招呼的第一句话,“你在这工作吗?” 布莱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含糊的点点头。马蒂没看出他的抗拒,继续热情地说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在大学是成绩就那么好,果然找了一份这么好的工作。”这话对于布莱恩来说十分受用,但同时他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马蒂在大学时对他的不屑一顾也算是众所周知,为什么几年之后再次相遇时反而变得这么友好了呢? 而马蒂还在努力打探着他的私生活,话题已经从工作转移到了家庭。“你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结的婚?”,“有孩子了吗?”。而布莱恩则对马蒂表现出的亲密十分不适,只能勉强敷衍应付着回答完所有问题,”结婚了,很早就结了,有一个孩子。” 马蒂没有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的耐心,跳跃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这样看来他似乎没什么变化,思维活跃,喜欢聊天。“你和谁结婚了?那个总和你在一起的亚洲人?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是哪个国家的人?韩国人?日本人?”布莱恩现在觉得是个好时机结束对话了,谁知道继续下去马蒂还会问出点什么。“我是和那个亚洲人结婚了,他是个中国人,他叫李。”他停顿了一会,“我现在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但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多年之后重遇大学时期的暧昧对象,随便客套几句,然后就像对待任何一个一般朋友那样挥挥手告别,各自继续自己的生活,不会让自己的生活激起一丝水花。马蒂先是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主动索要了布莱恩现在的联系方式,最后临走前同他说,“对了,我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这句话可给了布莱恩不小的震撼,疑惑和问题一瞬间充满了他的脑海,“他怎么会离婚?为什么会离婚?为什么要告诉我?”但所有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马蒂只是同他挥挥手,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当天他回家时莫名的对李逸文产生了点愧疚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他总觉得自己骗了李逸文,他想要以一种平常聊天的语调跟李逸文说出来今天的事,从头到尾如何遇到马蒂,他们聊了些什么,笑一笑这件事就过去了。但他显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境界,最后他能说出口的只是,“我今天碰到了大学时候的一个朋友,我们聊了几句,他好像是来办离婚手续的。”他希望李逸文能接着问下去,问问他是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这样他就能告诉对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包括马蒂主动记下自己的手机号。在布莱恩心里认为,如果自己能全都告诉李逸文,这就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重逢;可如果他小心翼翼什么也说不出口的话,这反倒有些做贼心虚了。 可以李逸文并没有感受到布莱恩的暗示,他对于布莱恩大学时期的朋友什么的从来没有过兴趣,他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对方的朋友。所以李逸文只是点了点头,接了一句,“知道了。”,而布莱恩直到晚餐结束都没能靠自己说出今天遇到马蒂的全部过程。 不过马蒂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不停地向他发消息或者是多么努力想要约他出来,好在对方自从那天之后就从来没主动找过他,这让布莱恩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要过什么刺激人生,背着老婆出个轨什么的。但同时又像他想过的有关工作的类比一般,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时,又有几个人能毫不动摇呢。 可还没等布莱恩放心多久,马蒂就对他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布莱恩该如何应对呢?直接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如果答应了他又会产生一种对着李逸文做坏事的负罪感。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也许是过去暧昧对象提出的邀请太过诱人,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定力的人。 这一会他知道的消息更多了,马蒂为什么离婚,他的丈夫是做什么的以及是如何背叛他的——依旧是俗套的婚外情还有所谓的真爱。就像布莱恩听说的那样,马蒂在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结婚对象好像是什么公司高管,然后他就像任何一个嫁给高管的Omega一般做了家庭主妇。布莱恩又想起大学时的马蒂是多么沉迷于平权运动,这个结果看起来有点讽刺。他们结婚好几年也没有孩子,然后就像现在布莱恩知道的那样,他丈夫出轨了,他们要离婚了。 马蒂看起来很伤心,甚至一度哭出了声,而布莱恩却没心情安慰伤心欲绝的马蒂,他不得不联想到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之后李逸文会怎么样。他会像这样告诉自己的每个朋友闹得大家都知道吗?不会的;他会提离婚吗?也许;他会像马蒂一样毫不退让地要求丈夫净身出户吗?肯定不会。想到这那种反胃感又涌上来了——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马蒂的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早知道这样当时跟你在一起也不错,你感觉挺可靠的,至少不像是会相信真爱这种东西的人。” “别开这种玩笑,”布莱恩开口反驳,声音却一点也没有底气,听上去虚弱得很,“我结婚了。”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为所动,可事实上虚荣心还是会因为这句话而雀跃不已。 “我没开玩笑。”马蒂这时反倒正经起来,“我是说真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结婚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别装了,你大学的时候和你男朋友关系一点都不好,我们都能看出来,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和他结婚了。” 布莱恩想反驳很多,比如他相信真爱,他和李逸文就是真爱。或者是他和李逸文关系很好,他们在大学时期是有一点小摩擦,但一切都顺利解决了。“我们关系好着呢,”布莱恩最终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么一句话,还是断断续续嘟嘟囔囔地说出来的,毫无说服力,就像是个不满意又无能为力的孩子,“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似乎给了他点信心,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都不知道。” 但马蒂似乎没想和他争论这个,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而布莱恩连接着待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草草应付几句就结账离开了。 布莱恩到家时李逸文还在等着他,而李逸文根本没像他想象的那样追问自己去哪里来,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只是对布莱恩身上可疑的Omega香气提出了点疑问,而在布莱恩用,“这是新来的同事身上的味道。”搪塞过去之后,李逸文也没再追问。 布莱恩清楚李逸文是给过自己坦白的机会的,他不怎么会语言表达,只是沉默地静静地看着布莱恩。布莱恩知道聪明的做法是在这种时候坦白从宽,不过他向来是个胆怯的人,所以他从来只是轻易无视了李逸文的所有暗示,选了个最蹩脚的理由来隐瞒自己的真实行为。 第48章 在那次之后布莱恩和马蒂又见了几面,一次比一次出格,他们先是一起吃饭,后面一起去过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和一开始马蒂单方面的诉苦相比已经越来越像约会。布莱恩当然感到开心,但不是谈恋爱那种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的兴奋,只是虚荣心被满足之后的开心而已——这之间的差别他一向分的很清楚。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决绝地对马蒂说:“我结婚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同时,他也无法做到回家对李逸文坦白,自己又遇到马蒂了,并且同他私下里单独见过好几次。 在和马蒂见面时,他感觉十分自信,无所不能。他能感觉到马蒂举动和言语中透露出的讨好。布莱恩也曾思考过马蒂这么做的理由——也许他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找好下一个饭票,也许他也只可能想要效仿丈夫一般在离婚前出一次轨,好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可在回家之后,见到李逸文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坐立难安畏畏缩缩的小男孩,他无数次想告知李逸文实情,可最后还是只能编出一个借口草草了事。布莱恩能感觉到李逸文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干的好事,李逸文应该若有若无地暗示过许多次想要让布莱恩老实交代,而布莱恩只是无视了一切。 就像布莱恩预感到的那样,李逸文的确察觉到了。在第一次闻到那丝熟悉的味道时,李逸文的大脑里就敲响了警钟——他还记得自己跟布莱恩大学时候闹得分手的原因,虽然他那时的借口时“性格不合”,但只有李逸文自己知道那个从未对布莱恩说明过的真正原因——他总在布莱恩身上闻到其他Omega的味道,出现频率尤其高的就是这种类似的奶油味。 一开始李逸文还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只不过是自己感觉太过敏感了而已。可很快,当他看到布莱恩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它的反应时就不得不认清事实了——布莱恩出轨了,要不然就是和大学时期的那个奶油味Omega重逢了,要不然就是又出现了另一个该死的奶油味Omega。 李逸文在认识到这一点时两种相反的情绪瞬间涌向大脑——不可置信和果然如此,同时夹杂着一点难过和怨恨。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欺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布莱恩在大学时曾经一度骗过他,现在结婚了没几年,才刚刚研究生毕业,挣了一点小钱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李逸文刻薄地想。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算什么?“李逸文继续想到,”我付出的这么多算什么?“的确,一开始意外发情也许大部分能算作是李逸文的错,可他为了补偿乖乖生了个孩子,托管班太贵他就一直待在家里照顾孩子直到他上小学。布莱恩做过什么?李逸文甚至怀疑他连文森特的生日都记不住。 李逸文还没来得及难过多久家里就又出状况了,文森特把自己面前的麦片打翻了。白色的牛奶和五颜六色软的硬的麦片流了一地,文森特坐在桌子旁大哭。”为什么他都五岁了还跟个婴儿一样。“李逸文继续想道,又匆匆忙忙把碗捡起来去擦地。终于,文森特的哭声击溃了他最后一道防线,他把抹布扔在一边,蹲在地上和孩子一起大哭起来。 李逸文哭了很久,更悲惨的是哭完还要接着收拾屋子。他把地擦干净,又去把文森特哄得安静下来。等布莱恩依然回来晚了而且带着一身味,而李逸文意外的平静,他甚至开始想,”那个蠢货就不知道把味遮一遮吗?还是他是故意的?他早就对我有意见了?” 李逸文甚至都提不起精神来和布莱恩大吵一架,他觉得太疲惫了,和父母闹翻去结婚最后只换得如此下场,这也太讽刺了,他该怎么跟父母说,”我丈夫出轨了,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他甚至怀疑他爸在听到这话时会得意的笑出声,然后又像之前一般高高在上地扔下一句,”我早告诉过你了,你离了我们就不行。“李逸文预想了一下这个场景,然后决定自己打算先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他等布莱恩睡着了又偷偷爬起来,搜索了一整晚有关离婚的法案和条例。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种高深的东西了,他又想起来之前上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多聪明啊,一下午就能解决老师留的作业,而且成绩一直不错。现在呢?他在看了几分钟网页之后就头痛欲裂哈欠连天。 “慢慢来,明天继续。”他暗暗为自己打气,“你可以的。”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没人帮得了他,那些Alpha跌倒之后不也是靠自己吗?他又想起来布莱恩,或许自己这个老公人品堪忧,但也的确厉害。但他能做到的为什么自己不行,他们还是同一所大学的呢。 李逸文用了整整一周来研究那些宪法条例,废寝忘食的研究,出了做饭干家务就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虽然时间紧迫但李逸文也没必要着急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想让自己忙一点,最好忙的没时间伤心。一开始的怨恨已经沉淀的只剩下悲伤了,李逸文经常会在深夜哭泣,如果家里没人就嚎啕大哭,如果家里有人就小声啜泣。偶尔他会放纵自己幻想一下——如果提出离婚后布莱恩哀求自己不要离开会怎么样呢?李逸文想自己或许会原谅他,再把他拥入怀抱,他们重新开始,再没有别的Omega。当然这也仅限于幻想,李逸文知道布莱恩哀求自己不要离开的可能性小的可怜,而即便这真的发生了,他也不应该和对方重归于好。虽然在心里很想这么做,他还是挺喜欢布莱恩的,但理智来讲还是分开更好。 而最后的决定就是,李逸文觉得一分也不要布莱恩的钱,他有自信凭自己生活,而且牵扯金钱的离婚案子一般都耗时许久,他只想尽快结束,再加上这些钱本来就是布莱恩挣的,他实在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不过他会努力争取文森特的抚养权的,虽然布莱恩对文森特还不错,但李逸文实在不相信一个出轨的父亲会对孩子多好。 而他在同艾米利亚见面时,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对方。说是不小心有点不够准确,李逸文是听完艾米利亚的假期计划之后才下的这个决定——这个可爱的女孩想和李逸文一起去旅游,她知道布莱恩要出差一段时间,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去逛逛,带上文森特,艾米利亚很喜欢他们。 李逸文实在不忍心打破艾米利亚的幻想,但他知道再拖着不说只会造成更大伤害。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打断对方的话,努力选择不太激烈的语言,“我可能和你哥哥要分开了。” 艾米利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李逸文摇摇头,“我们可能要离婚了。”情绪一瞬间全都涌上来了,李逸文又想哭了,“我们只是性格不合,这不是谁的错。”他解释起来,试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这件事。可还没坚持多久就大哭起来,对着别人倾诉第一次让他的情绪找到了个发泄口。他等自己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即便这样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李逸文认为自己表现的十分平静,算得上是有风度,他甚至没说一句布莱恩的坏话。可这在艾米利亚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她笃定对方一定是受了欺负,而她打算勇敢起来,和布莱恩谈谈,代替李逸文讨回公道。 第49章 艾米利亚一开始想要给布莱恩打电话,但思考许久还是选择了发短信——她总是有点害怕布莱恩,即便现在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也无法不让她的战战兢兢。而布莱恩在收到艾米莉亚消息后也十分疑惑,他自问和妹妹算不上亲密,为什么对方会突然约他出来呢? 艾米莉亚最后还是选择当面说清,她决定无论是什么联系方式都太被动了,布莱恩可以不回复,甚至电话拒接;但如果当面的话,她至少能逼问出个答案。 “所以,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当真正站在布莱恩面前,听着他问出这句话之后,艾米莉亚才发现自己依然信心不足,她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力一点,“你要离开李吗?你要抛弃他然后和别的Omega一起生活吗?你不能这样。” 这下布莱恩一点也不疑惑了,他甚至可以在脑海里重演整件事情:李逸文肯定艾米莉亚说了点什么,然后现在艾米莉亚来讨伐自己了。当然这都不是他最担心,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李逸文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布莱恩现在唯一一点能继续说话底气只是他和马蒂没有发生任何身体接触,包括暧昧的拉手搀扶,布莱恩恪守底线。还有就是他在同马蒂说话时毫无心动的感觉,除了一开始虚荣心被满足的喜悦之外,后面的相处甚至已经开始让布莱恩烦躁起来。 布莱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他说”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他,而且也没有什么别的Omega,是李这么跟你说的吗?” 这回轮到艾米莉亚说不出话了,这的确不是李逸文的原话,她不过是在对方所告知的基础上演绎了一下而已——一般AO家庭离婚最大的理由就是婚外情,她在看到李逸文委屈的样子和有所保留的诉苦之后毫不犹豫地把苗头对准了出轨,但布莱恩的反应让她有点拿不准了。 艾米莉亚思考了一会之后打算实话实说,即便不清楚原因,她也敢肯定过错方绝对是布莱恩,“李的确没这么说,”她回答道,“他只是说了要分开。剩下的是我猜的,AO婚姻破裂的原因就这么多,你们不可能是真的性格不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低下了。 艾米莉亚的表现糟糕极了,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可布莱恩在听到这话之后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害怕自己的眼神会露出什么破绽,”我们根本没打算分开。“布莱恩说,”我们之前吵了一架,李可能情绪有点不好,他只是一时难过,我会回去安慰他的。?” ”真的吗?“艾米莉亚不太相信,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找不到原因。 ”是真的,“布莱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妹妹的眼睛,”我们关系很好。“他顿了一会继续补充道,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一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最近没注意到李的情绪,我回去就哄哄他,不用担心了。” 而艾米莉亚终于在长久的凝视中败下阵来,”好吧,“她嘟囔着,”希望你没骗我。” 这件事像是当头一棒敲醒了布莱恩——李逸文又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到些什么,现在他只能自我安慰对方只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还没被判死刑呢。但现在不得不未雨绸缪了,布莱恩偷偷把自己一直在吃的避孕药停掉了。 未雨绸缪似乎和停掉避孕药没什么关系。要解释这个也很困难,这得追溯到十年之前。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布莱恩的父亲也曾出轨许多次,甚至一度闹到险些离婚。而布莱恩的母亲是怎么做的呢?她又怀上了艾米莉亚,这一招风险很大,但不得不说的确管用,他父亲在母亲又一次怀孕之后果然回归了家庭,后面也安分了许多。从那之后布莱恩心里就藏着一条关于解决家庭问题的绝妙手段:如果实在没什么办法了,至少还有釜底抽薪的一招——再生个孩子就好了,绝对管用。就像是蛋糕上的广告词,不过需要改掉几句话——想维持家庭稳定,再生个孩子吧! 当然他也清楚这很无耻,但布莱恩本来就不是多么高尚的人。 而马蒂在几次相敬如宾的约会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在一个傍晚带着发情期浓重的奶油香味倒进布莱恩怀里,信息素香甜的甚至闻不出来他曾被标记过。 这种时候布莱恩反而意外的冷静,”老伎俩了“他想,而且当年他也用过类似的手段欺骗李逸文。然后他又想起了许多,他想起了李逸文,想起来那个关于工作的类比,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混血儿的身份的挣扎。他已经可以肯定马蒂就是为了自己再找一个能保持生活优渥的长期饭票,而自己就是这个目标。 这吸引人吗?毫无疑问非常吸引,布莱恩多年以来的梦想就像一块奶油蛋糕在他眼前挥手,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和马蒂滚到一起,事后再把错误归结为自己的本能——Alpha们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然后他可以像甩开垃圾一样甩开李逸文,这么多年的在一起生活早就布莱恩摸清对方的性格了——李逸文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生非的Omega,即便遇到这种事情,他的处理方法很大概率只是忍气吞声乖乖离婚。按那个工作类比来看,跳槽显然更划算些。 可真的到抉择关头时,布莱恩聪明的脑袋就一点不起作用了,他的老二在信息素影响下飞快地硬了,可脑子却异常清醒——李逸文还在家等着我呢。他从来没这么坚定过,他先凭着Alpha的身体优势把马蒂制服住,代价是挨了好几下,脸上被扇了几个耳光,脖子上还被挠了。随后他大声向路过的群众呼救,同时拨打了120。好在他在救护车来之前没做出什么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举动。不过后续麻烦事也不少,布莱恩在医护人员在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又帮他处理过伤口之后又去警察局做了笔录,一直折腾到八点多。 当他回家时李逸文依然在等着他,但今天的李逸文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今天的李逸文看上去伤心极了。”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李逸文等他一进门就咄咄逼人地问道,布莱恩很想告诉李逸文纠结发生了什么,顺便为自己的坐怀不乱要求一个吻。但这件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他要告诉李逸文自己为什么会和马蒂走在一起,再说下去迟早露馅。“我在下班的时候碰到街上Omega发情了,真是太吓人了。”布莱恩最后说。 那天晚上他搂着李逸文淋漓尽致地来了一次,一支抑制剂对于被Omega带入发情期的Alpha只能起到缓解作用。他们平常也会做爱,但布莱恩第一次感觉如此快乐。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快乐,他闻着李逸文散发出的清淡果味,抚摸对方脊椎处的凹陷和小腹上的一点点赘肉,亲吻对方的腺体,同时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曾在多么愚蠢的地方犹豫不决,自己险些把多么重要的东西付之一炬。他怎么能把李逸文比作工作呢?李逸文是可遇不可求的。布莱恩终于发现即使自己是个拥护社会达尔文主义种族主义者,但他爱的人从来只有李逸文,无关任何其他的东西。 第50章 莱恩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他和马蒂断了联系,而且毫无风度的把自己凶狠的一面完全展现了出来。“你要是再烦我我们就上法庭说清楚。”他这样对马蒂说,“连同你意外发情的帐一起算。”其实当天的情况布莱恩并不敢说有百分之百胜诉的把握,而且他也并不想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至少他想要瞒过李逸文。但同时他也知道,马蒂和他是一类人,同样的见风使舵欺软怕硬。他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来才能让对方偃旗息鼓,以绝后患。而马蒂现在正在离婚的关键时刻,在加上他也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也勉强算是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可还没等布莱恩松一口气,更加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李逸文要跟他离婚。 之前在脑海中预演是一回事,真的亲耳听到李逸文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布莱恩字面意义上的大脑空白了一分钟,他先是自欺欺人地把这归结于李逸文的小情绪。可根本不管用,李逸文哭的更厉害了,明确又坚定地指出布莱恩出轨了。李逸文向来很聪明,他早就料到了。但真正令他胆寒的是,李逸文甚至说出了“你就想要一个白人太太,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这种直白犀利的话。布莱恩无从反驳,因为某种程度上对方说的完全正确。他想试着跟李逸文说,他在和马蒂重遇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他认为他需要一个白人太太来帮助他实现梦想。然后他现在终于全都弄清楚了,他自己的确是个种族主义者,但他也由衷希望能一直和李逸文在一起,理由就是不怎么站的住脚的“真爱”。 但他又害怕李逸文接下来或许会提出的疑问,”这就是真爱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然后一切问题就又回到最初,他的家庭,他的童年经历和一点点的心理障碍。这是他逃避许久的系列问题,从小时候,到他遇到李逸文,再到现在。布莱恩扪心自问他和李逸文之间的问题都是因为自己,可即便事到如此他依然无法开口。 这时布莱恩才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终于都遭到报应了。这时候他甚至庆幸自己未雨绸缪的停掉避孕药,至少他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至于避孕药,为什么布莱恩会选择自己来呢?他给李逸文的解释很好,他说避孕药伤身体,还是自己来,他作为Alpha也同样有义务做这种事。但真实的原因只有布莱恩自己知道,而且这原因也同样的见不得人。 原因就是之前提到的,关于艾米莉亚的来历。布莱恩的父母并不是那种很能生的AO组合,至少不像刻板印象里那样每逢发情期就能怀上孕——AO之间也有个体差异。他母亲为了怀上艾米莉亚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计算时间精心布局。但这不是让布莱恩印象最深刻的,真正冲击到他的是他父亲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多么不情愿又多么无可奈何的回归了家庭。那时候布莱恩大概八九岁,他向来早熟,也懂得很多东西了。比如父亲经常不回家,比如父母感情也没那好;而在他母亲怀孕后他父亲久违的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情,他对她好了许多。而布莱恩的母亲也成功的借着这个机会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再长大一点布莱恩才发现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被人像猴子一样耍着玩。而这件事也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使布莱恩早早下定决心:“如果我是Beta到无所谓,如果我是个Omega,我会用妈妈的办法对付我的Alpha恋人,丈夫,我会牢牢的把他或她攥在手心;可如果我是个是个Alpha就该当心这种Omega了,不,我是该当心每一个Omega。”在他幼年时期Alpha和Omega的战役就打响了。或者说他很早就认识到了AO之间的微妙关系。 所以说,布莱恩使用避孕药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制于人,生不生,什么时候生,都由他说了算。只不过他更聪明,他不会把这些想法展露出来,他只会伪装成一个平权主义者,然后体贴的告诉李逸文他愿意分担这些。 李逸文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他喝多了,情绪失控,嚎啕大哭,只是布莱恩也没办法让李逸文情绪稳定下来,他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只是半强硬的把李逸文扶进卧室,同时安慰对方说明天再说。可事实是布莱恩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他枯坐了一晚上思考对策,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明天看情况而定了;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好最坏决定了,布莱恩为这件事做了点准备——他提前把文森特送回父母家了,至少他不愿在孩子面前做如此不堪的事。 而第二天李逸文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想——对方是铁了心的想要离婚。而且就像他之前预测的那样,李逸文一点也不在乎他的钱,他甚至愿意净身出户。而这让布莱恩更不知所措了,如果李逸文喜欢他的钱,他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李逸文什么都不要,只想离婚。 布莱恩在和李逸文的几句谈话之后就立刻下定决心——他拧着李逸文的胳膊把对方拖进卧室,然后强暴了自己的太太。 说实话,布莱恩这次也可以像大学时期那样,不用下药,只要拖一阵,拖到李逸文的发情期。然后他又停掉了避孕药,再加上李逸文是易孕体质,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再有一个孩子,离婚的事就会不了了之。整件事情天衣无缝,只能被归为是一个意外。 但布莱恩选了最激烈的一种,当然,原因有很多,他太难过了,太生气了,几乎丧失理智了;但同时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想让李逸文认清形势。 布莱恩一直就知道李逸文是那种有点软弱,会在高压之下改变自己决定的人,每次他们的吵架和矛盾基本上都以李逸文的投降告终。他不善争吵也不喜欢争吵,甚至很多时候都会放宽要求让步许多。 而布莱恩这么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想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消灭李逸文的离婚念头。他在大学时就该这么做,但那时候的李逸文还是自由人,还受到法律保护;可结了婚就是另一回事了,AO家庭因为信息素和发情期使得婚内强奸很难界定,至少在纽约婚内强奸并不是犯罪。 虽然这即暴力又残忍,不像对待爱人反倒像是对待仇人,但布莱恩向来如此,而且他敢肯定这一招绝对有效。 而李逸文就像预料之中的怀孕了,并且依然很乖巧,但他没以前那么快乐了,他总是很忧郁,总是在哭,并且把一切错误归结到了自己身上。这种状况又让布莱恩担心起来,他想尽办法想讨李逸文开心,他们买了漂亮的新房子,搬进高级社区,他还送了李逸文很多Omega有可能会喜欢的昂贵的小玩意——他专门咨询过同事们和助手的意见。可李逸文从没对他的钱展现出多大兴趣,所以布莱恩的这些做法也确实作用不大。 布莱恩似乎永远都迟了一步,一开始李逸文开心的同他在一起时他一点也不稀罕;等李逸文要离开时又不择手段的挽回;现在李逸文终于又和他在一起了,可同时也变得非常的不开心,而布莱恩绞尽脑汁讨他欢心却根本不起作用。 为什么他不能在一开始李逸文又开心又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抓住机会呢?布莱恩总是错过,而且这怨不了别人,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51章 艾米莉亚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一点蹊跷之处,她一开始发现布莱恩和李逸文的婚姻没有破裂时十分开心,以为是布莱恩终于改过自新了,再加上一点点自己的功劳。几个月之后她才终于发现问题——李逸文又怀孕了,在这个节点上怀孕显然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艾米莉亚试着安慰自己,他们和好了,所以打算再要一个孩子。但这种蹩脚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临近离婚才怀孕,给人感觉很像走投无路的Omega为了拴住Alpha孤注一掷的做法。但李逸文不会这么做,否则当时李逸文不会说什么“我们要分开了,我们可能离婚。”之类的话。所有线索指向的答案昭然若揭,但艾米莉亚只是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了。 等艾米莉亚弄明白一切之后她就开始躲着李逸文,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甚至会想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自己自作聪明的通风报信也许李逸文早就离婚成功了。 李逸文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了,这不过这个孩子很乖,几乎从没有让他难受过,总是安安静静的卧在他的肚子里,这给了李逸文一点慰藉,也终于让他有时间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老实说,回望自己的人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毁掉它的,他就像一个掀翻桌子的任性孩子一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人生。而且他不是被胁迫的,李逸文很幸运,家境优越,父母要求严格,而且不怎么招Alpha喜欢。他刚上大学时总因为没谈过恋爱而黯然神伤,他的Omega朋友们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群Alpha,他甚至还为此暗暗羡慕过。但现在看来,也许这才是他能考上好大学的原因。他不会被恋爱分散注意力,而且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且他们都很支持李逸文学习,所以他也不必因为家庭原因而早早结婚。他似乎拥有了成功的一切必要条件,只要他乖乖的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李逸文不敢断言自己会多么出类拔萃,但他敢肯定自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家庭琐事和丈夫出轨而伤心。 还有文森特,这或许是对他选择的最大讽刺。虽然文森特看着还好,听话,也还算聪明,但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难道不会有点心理创伤?李逸文总觉得回归家庭更好——因为他从小缺爱,父母忙于工作。但现在李逸文却没一点信心敢说自己做的比父母更好,自己给了文森特更好的家庭环境。 当然他还可以重新开始,他还很年轻,才24岁,而且现在的孩子很乖,李逸文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做点自己喜欢的。但他敢说自己喜欢物理吗?不好说,他甚至连选专业的时候连以后做什么工作都没决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唯一能算得上喜欢的就是布莱恩,李逸文以前想过自己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他想找一个学数学或者化学的,最好也是中国人,腼腆一点,像他一样不善交际,一个研究人员或者一个科学家。但布莱恩没一点符合,他不学数学,不是中国人,最后也没有成为科学家。每每讲到感情理智就不起作用了,就像布莱恩对他做了那么坏的事,最难过的时候一过去,李逸文就又想原谅他了。 有时候李逸文又会觉得这一辈子这么混着过了也无所谓,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没什么生活目标,也许之前和布莱恩离婚能算是个生活目标。但是他抗争了,失败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呆在家里做家务让他很烦,但是他猜测工作同样会让他很烦。李逸文不是那种多么坚强的人,他几乎每逢大考就会情绪崩溃,大哭,失眠,恶心反胃。他甚至会苦中作乐的想,好歹布莱恩挣得很多,自己当年也算是有眼光了。 而布莱恩终于打算做出点努力了,他开始定期接受心理治疗,依然是背着李逸文。如果说他在之前对于自己的心理问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终于可以断定自己的确有点不正常了——在他接二连三对李逸文做出那种事之后。他甚至觉得每当关键时刻自己反而更像是歇斯底里又绝望的Omega,不择手段的想要李逸文留下来。可于此同时他又对心理学那一套将信将疑,他知道不少专业词汇,荣格,弗洛伊德,原生家庭和童年阴影。一方面布莱恩因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解释原因而大松一口气,一方面他又怀疑这些通通都是借口。他生来如此,也许社会和童年经历让他成为了种族主义者,但他的自私残忍和道德水平低下却是与生俱来的。布莱恩对自己的这些缺陷从来不是视而不见,相反,他很早就认识到了;但那又如何呢?直到现在他依然如此。 一开始布莱恩心理咨询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他是发自内心的想改变现在的局面,他想找到原因然后改正,似乎这样他和李逸文的感情就能奔上一条康庄大道。可在几次谈话之后,他的思维又诡异的滑向了“也许我天生如此,而这根本无法改变。”的方向。 除了自己的道德和心理问题,布莱恩还在向顾问咨询有关孕期Omega的问题,他该怎么关爱李逸文。说来可笑,他在暴行之后终于意识到李逸文是个Omega,挺脆弱那种。他在强暴李逸文时毫不留情,而这种时候他又开始瞻前顾后不知如何是好了。但他始终无法坦诚面对心理医生,当医生问到他,“你认为什么影响了你们的感情?”时,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工作太忙,孩子不听话,李逸文一直呆在家里导致没什么朋友这种小问题,他无法轻描淡写的说出,“我算是出过轨。”或者,“我为了不离婚强暴了我太太。” 所以当他按着顾问的推荐行动自然是没什么效果的——他先是缩短了上班时间,推掉了所有应酬,一到五点就准时下班,回到家帮着李逸文做一点家务,好让李逸文有更多时间休息。他甚至对文森特的态度都柔和了许多。可李逸文一点也不领情,他只觉得奇怪,还有一点厌烦。 李逸文大概也能猜到他究竟为什么转性了,自己出其不意的提离婚终于让布莱恩害怕起来了,也许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用强暴那么极端的手段来处理。有那么多的解决办法,布莱恩偏偏选了最简单粗暴的那一种。而当镇压结束后,施暴者迟来的恻隐之心终于被触动了,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而且这种做法有可能会让李逸文怨恨一辈子。所以他又温和起来,披上无害的外衣,装成一个温和体贴的好丈夫。然后没多久李逸文就会忘记过去的伤害而误以为一切有回归从前。 李逸文是挺喜欢布莱恩,但看到他这样的做法也感觉到有点弄巧成拙甚至可笑。李逸文断定,这种笨拙的示好也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等时间一长,布莱恩自然会厌烦这种小游戏,再次回归以前的样子。或者说布莱恩这次真的是心中有愧,但这也不足以打动他了——这种事情早不干晚不干,偏偏放到这个时候干,这时机也是有些讽刺了。 第52章 布莱恩没察觉到李逸文兴致缺缺,或者他只是选择性的忽视了。不止主动开始做家务,布莱恩甚至开始提议想让李逸文出席他们公司的各种活动。很多活动都是可以带家属的,但布莱恩向来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像是什么圣诞活动,感恩节晚宴,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而李逸文一直在拒绝,他从来不喜欢这些聚会活动。如果说几年前的他还算是年轻漂亮,很适合这些活动,那去去倒也无所谓。可现在呢?好吧,或许他依然年轻,但说实话,他很害怕这些活动,不管是躲在角落还是和别人交谈都会让他觉得窒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交过新朋友了,而且他向来腼腆,以前年轻漂亮给他的不过是躲在角落的自信,现在他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他害怕别人问他什么工作,多大结婚,孩子多大;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让他难以启齿。 可布莱恩依然在锲而不舍的希望他能交点朋友。李逸文觉得很厌烦,他该怎么对布莱恩说,“我不想去那种场合因为我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拿不出手。”还是,“和陌生人说话让我害怕。”这说出来也太丢脸了。而且因为布莱恩的原因,他甚至害怕自己会是聚会里唯一的亚洲人,然后那群白人Omega太太会好奇的围着他。李逸文光是想想就觉得要崩溃了。 “布莱恩是想要证明什么呢?”李逸文很不解,“他以前可从来没这样热衷于这些事,他甚至不想让我见到他的同事们。他也从来不关心我有没有朋友。”他觉得布莱恩应该只是说说而已,“难道布莱恩不怕别人因为我是黄种人而瞧不起他吗。”他有点恶毒的想。 李逸文本来想忍一忍,他觉得布莱恩只是一时兴起,等对方兴趣过去自然不会再这样缠着他弄这弄那,他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自己。但可能是激素问题,可能是怀孕太累人了,也可能是布莱恩一遍遍的提这些事,为他规划一个美好前景终于让他烦躁不堪——他在布莱恩再次提到类似话题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一开始是关于圣诞晚会,布莱恩小心翼翼的问李逸文有没有兴趣,而且他想给李逸文买套新衣服,可以穿着出席那种场合的高级西装。 “我没兴趣。”李逸文说,当时他们正在吃饭,他本来想忍一忍,至少别在饭桌上发作。然后布莱恩又问他有没有兴趣去报一个什么函授课程,金融的函授课程似乎在他认识的人里很流行,他的助手,他同事的太太都在学这个。 李逸文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没办法弄这些,”他小声说,“我怀着孕呢。”同时又觉得布莱恩太过于道貌岸然了,为什么他不早早鼓励自己去报个夜校,或者重拾大学时期的课程。现在自己怀孕了,什么都做不了,他又开始假惺惺的建议这个建议那个。别开玩笑了,李逸文想,“我有可能挺着个肚子去参加这个课程那个课程吗?”他只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已。 李逸文想到这终于忍不住了,“你想怎么样呢?”可惜他向来气势不足,还没说完就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呢?你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第二个孩子怀上的时机不太好,李逸文在怀孕前期喝了不少酒,他很担心孩子会出什么问题,总是十分小心。确实,这个孩子来的有点不是时候,而且来的过程也很暴力,但李逸文倒从没想过要把这个孩子弄掉或者希望它自然流产——不管怎样,这毕竟不是孩子的错。 “你以前总是想要个全职太太,因为这能证明你很有钱;现在开始搞平权运动了,全职太太不流行了,你又希望我去交朋友,去学习,我说的对吗?”他断断续续,毫无气势的说完了全部,又开始哭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离婚呢?”李逸文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要是离婚了你就可以再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反正你那么有钱。”李逸文一向不爱吵架,他表达自己不满最激烈的方式就是哭。而且他又很容易心软,他在说完所有话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语气太重,说话太刻薄了——说不定布莱恩真的只是出于好意,是自己太敏感了。 然后他又开始厌恶起自己的敏感和小心翼翼来,他又觉得自己太情绪化,布莱恩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只会指责对方,像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所以李逸文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他捂着脸哭了一会想要平复情绪。他甚至不会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因为文森特还在家,他不想吓到孩子。 布莱恩却被吓坏了,他手足无措的呆立在原地,检讨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觉得有点苦涩,不过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如果你讨厌我以后就不提了。”他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对李逸文说,仿佛李逸文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猫咪,还是一只不怎么喜欢他的小猫咪。 说实话,布莱恩是真心想给李逸文找点爱好,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抵触。“对不起”他小声说,他很想再对李逸文做出点承诺,类似于,“我从没那么想过,你就足够好了”或者是,“如果你有喜欢的事情,我会支持的。”可他又害怕李逸文不相信——对方现在的表现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他发誓自从经历过和马蒂那次不太愉快的相遇之后就没再想过李逸文说的那些事,他只是希望李逸文能认识点新朋友,做点喜欢的事,变得开心一点;虽然他也同样清楚,自己就是李逸文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没关系,”李逸文哭了一会才回答道,“对不起,”他顿了顿,“是我太情绪化了,我总是很烦,心情不好。”他依然啜泣着,“医生说孩子的状况有点不好,我很担心。”他挑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又靠近了布莱恩一点拉住他的手,这近乎可以约等于是一个撒娇了;“你的提议很好,”他接着说“但是我现在有点没心情关心那些,你可以等孩子出生了再给我说说,我会考虑的。” 只有李逸文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用来搪塞布莱恩的漂亮话,孩子出生了他会比现在还忙——他得喂奶,哄孩子,陪着他或她睡觉。而分娩过后几个月他的发情期就会回来,他得每隔三个月就用一周时间来发情,同时还要小心自己别再次怀上孕。李逸文需要和布莱恩讨论这个问题,他希望对方能允许他吃避孕药——他现在实在没办法再相信布莱恩了。他甚至都做好决定,如果布莱恩不同意那他就偷偷吃。总之,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意外怀孕”了。 而布莱恩只注意到了李逸文刚刚说的孩子的问题,他陪着李逸文去过医院,不算什么大问题,后面小心一点就可以了。但他惊异于李逸文的态度,他以为对方会很讨厌他,连带着讨厌这个孩子,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把孩子弄掉。怀孕初期他很是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可李逸文却平和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他又一次因为自己的卑鄙和阴暗而羞愧——李逸文向来温柔善良,怎么可能迁怒孩子呢。 李逸文对孩子耐心同时让布莱恩也有了点期望,他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想要问问对方,他还怨恨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吗?自己会被原谅吗。但也只是一瞬间,不管李逸文怎么想,布莱恩清楚自己肯定是没资格问出这些话的。所以最后他只是抓紧了李逸文的手,沉默的吃完了晚餐。 第53章 但没多久李逸文就有了一个爱好,准确来说,是这个爱好找上他的。 文森特的成绩在圣诞节前一天发下来了,其他都还算不错,只有数学是C-,勉强及格。文森特拿给他看时很不情愿,还有点害怕,他先是小声道歉,“妈妈,对不起。”然后又是央求李逸文别把这件事告诉布莱恩。说实话,李逸文没多生气,他只觉得有点疑惑,文森特的数学之前学的还不错,上学期还得了A,为什么突然之间会低了这么多。 “没关系,”李逸文说,“我可以不告诉你爸爸,但是我们得弄明白你为什么会考这样一个分数。”说实话,李逸文还有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数学和物理一向很好,没道理到了文森特这里好基因就一点不剩。他想现在就让文森特把卷子拿出来给自己看,可看到孩子那副可怜模样还是忍住了。 “算啦,”李逸文最后说,“今天过节呢,你先去玩吧。圣诞节之后我们再说。”他摸摸文森特的头。孩子小声欢呼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别告诉爸爸,行吗?”李逸文觉得这样的文森特可爱的很,他先是点点头,又尽力板住脸,让自己严肃一点,“下不为例。”他说。 说实话,文森特这次不至于考这么低。题目比上学期难了不少,但是如果他认真答应该还是能考到B+的,他估计算错了两道简单的大题,还漏写了一道填空。而理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在学校经常会听到同学抱怨或者是夸奖自己的兄弟姐妹,“真是个小天使”;或者“真是个小恶魔”。同时他也知道了——在家里,不听话的那个往往会获得更多关注。 就像那个有名的甜饼问题,“为什么帮妈妈把烤好的甜饼送到桌子上得到的只是一句‘好孩子’的夸奖,而什么都不干的捣蛋弟弟却能得到一整块甜饼。”文森特一直是那个好孩子,他一直很乖,很安静;虽然一开始他对于家里这个新成员很抗拒,但最后他还是打算和它和平相处。可那个小东西却一点也不安分,以前李逸文还会在家务之余来看看文森特,给他送点吃的或者陪他玩一会。但怀孕之后李逸文甚至连做家务的时间的没有了,他总要去医院,定期检查,化验;回家以后也不得安宁,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吃药,钙片,维生素;吃药的闹铃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响一次。 文森特终于有些恐慌了,如果这个弟弟或是妹妹在没出生时就这么闹腾,那等他出生以后呢,会不会天天哭闹,使得自己在家里的处境变得更加边缘;而且他能看出来母亲的肚子在一点点变大,他也知道要不了多久孩子就会出生了。 所以文森特这次做了一个重大抉择,他打算做一次坏小孩,结果也如他所愿,他的数学成绩考出了有史以来的新低。可文森特在看到成绩单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考这么低,他以为最差也会是B-。然后他又开始忧心忡忡,害怕爸爸会因此打他;害怕妈妈会对他失望,然后把所有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第二个孩子身上去。 在晚餐的时候布莱恩果然问了成绩单的问题,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伴侣好父亲。“好”不光体现在做家务和早回家这些方面——布莱恩开始对文森特的学习生活展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开始检查文森特的作业,关注他的成绩。但或许是布莱恩有些操之过急,也有可能是他太严厉了,他以培养一个精英的标准在要求文森特,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孩子更加害怕他了。 文森特的脸涨红起来,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求助地看向母亲,而李逸文也像约定的那样提他解了围,“我下午问过了,还没发呢,可能是还没有邮过来。” 布莱恩有点怀疑,今年没有大雪之类的极端天气,没道理会送不过来;但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李逸文再起冲突,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脆弱得不行了。 最后布莱恩还是妥协了,“好吧,”他点点头,“希望过几天能送过来。” 但李逸文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布莱恩在吃完饭之后自告奋勇的跑去刷碗,而李逸文却没去收拾桌子——他走到了布莱恩旁边。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李逸文说,“你听了可别发火。” 而他很少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说话,这句开场白听得布莱恩心惊肉跳,“他要坦白什么?”他想,“他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要离婚?还是他终于发现我是个人渣了?”他不自觉的放下了手里的盘子,把水关小,紧张的等待审判来临。 “文森特的成绩其实发下来了?”李逸文说。 “就这样?” “而且他数学考得不太好,刚刚及格。我问他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但是希望我别告诉你。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但是别对孩子发火,行吗?”李逸文说。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就这样而已?”布莱恩有点不敢确信的确认了一遍。过了好一会他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没问题。”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现实中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我帮忙吗?” “我先试试看吧。”李逸文说,“虽然好几年没碰过书本了,但是小学数学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他顿了顿才继续,“而且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文森特之前数学学得还不错。” 其实还有很多李逸文没告诉布莱恩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冷落文森特太久了,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陪一陪孩子,辅导数学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快生了,文森特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李逸文有预感自己肯定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冷落文森特,他只能在孩子出生前尽量做点补偿。李逸文是独生子女,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兄弟姐妹是个什么感受,所以他才会这么担心文森特。 补课是从圣诞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开始,李逸文先是翻出来了文森特的卷子,还有他的课本。他先是让文森特自己改正,然后自己开始研究他的课本。书本上的字符熟悉又陌生,李逸文已经很久没见过数字出现在算式里了。很久以来他都是看到它们出现在报纸和手机的日期里,配合着“年,月,日”一起。 他花了几十分钟弄明白了文森特现在在学些什么,然后他又拿过文森特的卷子——一部分错题已经改正过了,凭着文森特自己。李逸文检查了一遍,全部正确。然后他又问起了剩下的问题,他帮助文森特理解题意,耐心的引导着他自己回答。 李逸文发现文森特除法不太好,于是他花了不少时间自己出题,计时看着文森特算完再给他检查错误;纠正他的书写格式和列竖式的方法,提他制定学习计划。说实话,李逸文没觉得这些事有多累,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又想起来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一度把初高中老师列为自己的职业计划之一,他不用做什么物理学家,他可以只做个物理老师。李逸文甚至想过去考一个教师执照,在大二或者大三的时候。他那时候没想太多,只不过觉得如果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还可以去当老师,现在看看,也许他的确适合去做老师。 第54章 他们的孩子最后还是无事出生了,在二月底的时候。那是个小姑娘,小小的一点蜷缩成一团,他们给她取名叫米娅。米娅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很少哭叫,总是李逸文抱她的时候好奇地盯着他看。 李逸文又回到旧生活的漩涡里去了,就像刚刚生文森特那一会,他要哄孩子,给她换尿布,半夜给她喂奶;而且李逸文的胸部总是胀痛,一不留神就会有奶溢出来,沾到衣服上,他总要时不时撩起来看看,既麻烦又难堪。与此同时他依然要做家务,虽然布莱恩也在帮忙,但他总是笨手笨脚,效率又低。但米娅很喜欢李逸文,她只要待在李逸文旁边就从来不闹,甚至有时还会“咯咯”地笑出声。 这无疑让李逸文的生活轻松了很多,他甚至开始把米娅当成是枯燥生活的慰藉。“至少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他总是这么想。在生文森特的的时候太年轻了,而且他来的太突然了,李逸文甚至还没做好准备。他努力想对文森特耐心一点,可最后结果往往都是他和孩子一起在屋子里大哭。这回不一样了,他很有经验,也很有耐心,而且米娅也很听话。 李逸文想自己甚至愿意为了米娅原谅布莱恩之前的一切恶劣行径了。而米娅对于他的喜欢一直从婴儿期保持到了儿童期——她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等她长大一点,学会走路了,就总是围在李逸文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像一条坚定的小狗。 李逸文很开心,因为他再次感到被人需要了,他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他的心又一次被满足感填满了。文森特不太粘人,他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喜欢独处了;而布莱恩,说实话,布莱恩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所以,每当米娅蹒跚着来到他的腿边时,他总会抱起她,亲亲她,再奖励给她一块曲奇饼干。 李逸文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假装沉迷在对于女儿的爱里,并以此来逃避现实——生活真糟糕,没关系,还有米娅;做家务真烦,没关系,米娅陪着我呢。他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紧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意面对现实,也不愿意放手。 李逸文知道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但他能怎么办?大部分人都会对生活妥协,他也一样。他和布莱恩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甚至变得更好了。他们会在布莱恩去上班前和刚刚回家时接吻,他们甚至会一起做饭,晚上睡觉的时候拉着手;最重要的,他们全都心照不宣的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在他的发情期再次回来之前,李逸文提了有关于避孕药的要求,他语气和用词很强硬,这是他无数次练习后的结果,“我打算吃长效避孕药,布莱恩……我要吃,我有这个权利。”说完他就紧闭上了最,以防自己说出“可以吗?”或者时,“求你了。”这类话。 出人意料,布莱恩答应了。他几乎是一口应下,“当然可以,亲爱的” 说实话,听到这个要求时布莱恩心情并不好,这是意料之中。他有一点点为李逸文将要脱离掌控而不安,但更多的是因为对方的不信任,他很难过。可同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所有都在预料之中,他有心理准备李逸文会提出这种要求。布莱恩清楚自己没资格也不应该拒绝——如果他想让李逸文重回怀抱的话。所以他只能尽量快的回答来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坚定,十分支持李逸文的决定。很可悲,他现在只能在这些地方努力了。 而且李逸文的状态让他有点担心,对方看起来对照顾米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很像某种产后抑郁的征兆。如果想用以数字来简洁说明的话——米娅在李逸文心里占7成分量,文森特2.5成,布莱恩0.5。当然啦,一切都是布莱恩自作自受,他甚至要为自己还能有5%的分量而感谢上帝,至少李逸文还没把他当做空气,视若无物。 布莱恩看了很多有关怀孕分娩和产后抑郁的资料,他应该去照顾孩子,为李逸文分担一点。可他一抱米娅就会哭,而且李逸文似乎不太希望布莱恩来介入孩子和自己之间。他又想也许应该多给李逸文点时间去做做自己喜欢的,于是他又开始尽力分担家务,可多出来的时间李逸文全部拿来和米娅相处了。布莱恩试着想给李逸文一点建议,向他推荐一些集体活动和业余爱好,然后他又想起来自己和李逸文的那次争吵,在米娅出生之前。现在的状况十分微妙——他们处于一种极易破碎的平衡中,所以布莱恩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很正常,现在米娅还小”他这么对自己说,“如果过几年她长大了以后还是这样,那我再想办法。” 而文森特呢?就像他预想的那样,他再一次被冷落了,母亲忙着照顾妹妹,而父亲忙着工作,做家务,还有讨好母亲。好在他也早有准备,现在父母都很忙,没人会太在意一个三年级小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而且之前圣诞假期时他和母亲亲密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这足够他回味很久了。 每天放学之后他们会坐在一起吃饭,这时候米娅一定在李逸文怀里,或者紧靠着他坐在婴儿椅上,他会细心地把食物都弄碎,然后用勺子喂进米娅嘴里。与此同时布莱恩和文森特都在一言不发的吃饭。当米娅结束晚餐时,李逸文才会开始吃;他吃的不多,也很快,他们基本会在同一时间吃完。然后布莱恩会和李逸文一起收拾桌子,努力找些话题想和李逸文交流或者逗他开心。而文森特则会悄声无息的钻进房间开始写作业,或者看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偶尔他父母会想起来他,问问他一天过得怎么样,在学校发生了点什么。可这种时候太少了,以至于每次文森特被问到时都会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他会结结巴巴地说几句,然后父母的注意力很快就会移开,转到其他地方上去。 但还是有点美好的期盼的,他母亲每天会抽一个小时帮他检查理科作业,睡前来亲亲他再同他道晚安,这是文森特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 而李逸文和米娅的关系却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亲密,她会在母亲做家务时安静的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做饭,巧克力蛋糕,或者是曲奇饼干;李逸文会把着她的手教她如何用奶油在蛋糕上挤出花纹。 但时间也让他终于清醒一点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放开米娅去面对现实,找些其他的爱好,想想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他最后跟自己达成协议,“等米娅三岁生日一过就送她去幼儿园”他终于下定决心了,“我要找点真正的爱好,而不是照顾孩子。然后我要试着走出去,再交点新朋友。” 李逸文还没放弃,他依然记得给文森特辅导数学时自己的心情——很轻松,也很开心。所以他一直都没放弃做这个,他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而这看起来像个是很好的切入点。 第55章 李逸文最后还是把米娅送进了幼儿园,虽然他很不舍,还一度想要反悔,他在早上给她梳头的时候甚至差点哭出来。他早上故意磨蹭了很久,他给米娅洗澡,吹干头发,细致的给她编了两条可爱的麻花辫;早餐也很丰盛,培根,炒鸡蛋,芝士,甚至还有蛋糕,李逸文为了准备这些很早就起来了。 文森特是第一个下来的,“今天的早餐可真丰盛。”他说,“喜欢吗?”李逸文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还帮他把凳子拉开。文森特终于觉得高兴一点了,他甚至都要原谅李逸文即便在这种时候都不忘抱着米娅的行为。他坐上椅子,舀了一大勺炒鸡蛋塞进嘴里,还没等咽下去就又吃了一口蛋糕——他喜欢这种甜咸搭配的感觉。 李逸文也坐下了,一如既往地,他还是先照顾米娅吃饭,帮她把连在一起的的炒鸡蛋扯开;喂她喝橙汁。没一会布莱恩也下来了,他先是发出了一句惊叹“这是要庆祝什么吗?” 李逸文回答道,“是的,今天是米娅第一天去学校的日子,你忘了吗?” 这就像一句咒语,文森特感觉满嘴的食物仿佛变成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堵在喉咙里,让他几乎窒息。他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几口橙汁,再也没吃什么,草草结束了这顿早饭。 李逸文在文森特要出门时才发现他的异样,“文森特,”他叫住了他,“你不需要我送你去车站吗?” “没事的妈妈”文森特说,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点,“我自己也可以走去,你还要送米娅上学呢。” 李逸文迟疑了一会,他知道自己应该陪着文森特,但米娅也很重要,而且今天是特殊情况,“好吧,”他点点头,“路上小心。”可话音刚落他就反悔了,“算了”他又一次叫住了文森特。“布莱恩,”李逸文推了推坐在身旁的丈夫,“你去送送他。” “好吧,”布莱恩最后几口飞快地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咖啡,胡乱擦了擦嘴,穿上外套,“走吧儿子,”他拍了拍文森特的后脑勺,又拦住他的肩膀。这个时候文森特的心情终于好一点了,他再次觉得自己可以原谅父母之前的那些忽视了。 而李逸文用这段时间好好地把米娅打扮了一番,给她挑选衣服,梳头发,甚至等布莱恩回来了他还没弄完。但只有李逸文自己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他想尽量让米娅离开他的时间晚点到来。他的理智很清醒,米娅只是去上幼儿园,她下午就会回来,而李逸文也不是害怕米娅离开他,他是对此有些焦虑,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害怕面对现实。 李逸文还记得自己的那个决定,他要在米娅上学那一天开始面对一切,甚至这顿丰盛的早饭都不是为米娅做的,他是为了自己——虚伪的平静生活里的最后一顿早餐。他感觉这就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上一秒你还坐在温暖的沙发上,可只要眨一下眼,周围景色变换,你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新地方。李逸文现在就在面临这个转变——现实也很恐怖,只不过是另一种恐怖。 最后他们还是迟到了,布莱恩开车送他和米娅去的幼儿园。他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十分积极,一开始他就对李逸文关于幼儿园的提议表示支持——他认为这是个好现象,李逸文正在慢慢好转。同时他也查了很多幼儿园的资料,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亚裔偏多。虽然最多的也只有不到10%,但横向比较已经算是不错了。他努力想在这些方面证明自己已经放下了,人人平等,种族也是一样,他早就不在乎那些愚蠢言论了。而李逸文却觉得他如此强调这件事,反而是心里有鬼的表现。当然,他没告诉布莱恩,甚至都不太为此而伤神了,只是偶尔会想到而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他的生活,还有米娅。 米娅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时候甚至还向着李逸文微笑着挥了挥手;而李逸文则一直目送她被老师领走,进了大门才慢吞吞地上了车。 布莱恩有点担心李逸文会不会因此而心情低落,“你今天想不想去哪转转?或者玩点什么?我可以请假陪你。”李逸文没有回答,他先是沉默了一会,为了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随后他拒绝了布莱恩的请求,“没关系,她下午就回来了,我一会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能感觉到布莱恩期望自己可以答应,但是今天不行,今天很特别。 李逸文在下车的时候亲了亲布莱恩作为补偿,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钻进了车库里,毫不停留地走到最里面,打开灯。李逸文不知道上次搬家的时候自己大学时期的课本到底怎么样了,这些都是布莱恩在收拾。很有可能它们早就进了垃圾场,变成一堆堆燃烧的火焰;有可能它们进了旧书市场,到了陌生人手里;也有可能它们哪都没去,只是静静地躺在仓库里,和别的杂物一起。 他必须找到它们,这能让开端变得更容易些。 李逸文掀开盖着纸箱子的塑料布,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他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东西,纸箱外用拼音标着他的名字,一共四箱。他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毕竟他大学只上了半个学期,课本都不到十本。 李逸文直接坐在地上翻看箱子里都是些什么,里面的东西再次让他震惊了——箱子里很整齐,各种本子和书还有讲义分门别类的摞在一起,还贴上了标签。几乎所有东西都在,考卷,讲义,一个不少。李逸文没想到布莱恩会这么细心,说实话,他在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真的被感动了。 李逸文挑选了很久,他找出了几本书和笔记本,还有一个装着自己私人物品的小盒子。他打开看了看,里面都是些自己的私人物品,学生证,公交卡,证件照。他以为早都弄丢了,没想到全都在这。李逸文抱着这些东西回了房子里,在翻开书的时候,他很紧张,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已经将近十年没看过这些书了,现在究竟还能记得多少呢? 他先翻开了古典力学,然后是有机化学,数学,结果都差不多——他几乎完全不记得那些知识了,他只能认出连接词和代词,“这个”,“那个”,“和”,专业词汇他几乎完全都认不出来。然后他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本子里的字迹很整齐,还配有图和中文标注。 “中文,”李逸文注意到,他已经很久没用过中文了,除了偶尔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几乎和所有当时国内的朋友失去联系了。李逸文想到这突然感觉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这种无力感从何而来,可能是看不懂课本的挫败,也可能是因为中文。 李逸文合上书本,注意到了那个刚刚一起拿来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最上面的就是他当年的学生证,证件下部标注着“专业:物理”和他的入校年份,上部是他的名字,照片,还有出生年月。 李逸文拿起那张塑料卡片,18岁的自己正对着他微笑:羞涩,但是充满希望。 好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后悔了。李逸文会因为布莱恩的现在的一些改变而感动,也许依然还爱着对方,但同时他很后悔;他不该那么早结婚,甚至不应该那么早谈恋爱。 第56章 李逸文在网上查过求职资料,大部分Omega能做到的都是服务员,售货员等等的临时工,他从没做过这些,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他又修订了计划,开始搜索夜校,理科的函授课程以及社区大学。说实话,他现在除了做饭和干家务几乎什么都不会,李逸文怀疑自己能否做好服务员这类工作。 但他也想学点东西,就像布莱恩说的——找点爱好。他甚至怀念起大学时为成绩忧心,早上起不来去上早课的日子了。至少那个时候他的烦恼还算有价值,他关心的都是如何微分积分,如何画出电子轨道还有坐标,可现在呢? 可课程也很少有合适的,李逸文先是排除了社区大学,那太耗时间了,几乎每一天都有课,而且是从早到晚。米娅还小,文森特也只是三年级,他们都需要他。然后他又想自己是否应该去上个夜校,或者物理教育学的函授课程。“物理教育”听起来不错,而且在听课期间还可以去考教师执照。李逸文又想起来自己给文森特辅导功课的那段日子,他很喜欢那种感觉,也许他应该成为一名老师。 随后他又开始想该怎么和布莱恩说这件事,上课不止需要花钱,也会让他没时间做家务。虽然布莱恩一直在帮忙,但这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会没时间做晚餐,收拾屋子,甚至偶尔还有午餐,他周末的时间也肯定要拿来学习。虽然布莱恩表现得很大度,很支持他,但李逸文依然不太相信——对方更像是再尽力展示给他看自己的转变之处。而且李逸文猜想布莱恩现在这么友善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还没触碰到他的底线,他还记得很久以前对方强迫他时有多吓人。 李逸文一开始先是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试探布莱恩,他选择在晚餐时提问,“如果我去夜校上课怎么样?”或者是,“你觉得这算是个爱好吗?”而布莱恩的回答每次都很让人开心,“当然,”他总是这么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但说完之后他就会低下头,戳弄盘子里的东西,从来不和李逸文对视,而李逸文也从来没有追问过。 “那就再等等吧,”李逸文对自己说,他也不是那么着急,现在还有不少事,他打算先看看大学时期的课本,复习一下。他买了一本专业词汇的字典,做完家务之后的闲暇时间就会翻一翻;同时他也在做题,物理课本上每个单元的课后题。每次做这些事的时候都让李逸文有挫败感,那些东西很难,他现在的精力和知识水平和也18岁时相差太大。再加上空余时间总是很少,他通常都是在做饭的时候,一边等着菜煮好,一边看书。 李逸文为了提这个要求做了不少准备,除了学习,他也开始接受布莱恩那些参加集体活动的提议。 不是说李逸文多想要个新朋友,或者那些社交活动多有易于提高他的生活质量,他只想尽量满足布莱恩,让对方开心一点,然后挑个好时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但或许布莱恩的提议真的有道理,他在第一次参加的时候就迎来了转机。 那是一次公司内部的小型聚会,可以带家属,人不太多。布莱恩一开始只是试着提了一句,他强调了这次人不多,也许李逸文会有点兴趣。李逸文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了挺久,第二天才给了答复。 布莱恩很高兴,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他专门给李逸文买了套新衣服,棕色的高级西装。李逸文很少这么精心打扮过,他本身不太喜欢打扮,穿上高级衣服后反而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你真好看。”布莱恩对他说。 “是吗?”李逸文并不相信,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是的。”他亲亲李逸文的额头,给他戴上了很早之前送给李逸文的那块表。 到了会场布莱恩先是给他介绍了几个人,他的同事,上司,下属,李逸文一个都没见过。他总有点害怕这种场合,只能僵硬的跟随布莱恩的指示同他们握手,机械的点头,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只能说出“是”或者“不是”。而当他们夸奖李逸文年轻漂亮时,他总是说不出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结束这些社交后,李逸文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大部分人都和朋友聚在一起,而布莱恩正在忙着和他的同事说话,那些“Alpha的社交”,只有零星几个人落单。李逸文没去打扰他,也不想交什么新朋友。他最后还是像以前那样,随便端了点吃的就躲进角落了。 他环视了会场一圈,基本看不到什么亚洲面孔,只有四五个,还都聚在一起。李逸文想了想,还是没走过去。 他以为这次聚会就会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直到派对结束。就在这时,一个亚裔女孩向他走过来了。 李逸文很困惑,他先前以为那个女孩不是来找自己的,她只是路过。但那个女孩走到他面前,站定,开始用英文像李逸文自我介绍。她是个实习生,还在读研,来自中国,最后是自己的名字。然后她向李逸文提问,“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你。”她说,李逸文能闻出来这是个Beta。 于是李逸文开始解释,说自己不再这工作,他只是家属,他的丈夫在这上班。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女孩排查完可疑人员自然会离开。可她没有,她还在继续像李逸文提问,“你是中国人吗?我是说美籍华裔。” 李逸文迟疑了一下,他的国籍已经改了,其实结婚之后改不改都可以,是布莱恩帮着弄的,他学法律,很精通这些事。所以说严格意义上李逸文应该是个美籍华裔,但是他最后还是说,“是的,我是个中国人。” “你中文说的怎么样。”她又问道。 “挺好的,我以前就是留学生。”李逸文说,然后那个女孩立刻换成了中文,“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来的挺早的,我大概十年前来的,来读大学。”李逸文说。 “你们家可真有钱,”她感叹了一句,继续说道,“你在以前在哪个大学读书?现在在做什么?” 李逸文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他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但最后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大学没读完就结婚了,现在……是全职太太。” 但女孩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塞给了李逸文一张名片,“对了”女孩继续说,“我现在在做志愿者,就是教一些新移民英语,义务的。人手有点不够,但是我的朋友们都很忙,而且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说到这她停下了,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李逸文,“我刚刚走过来就是想问问关于这个的事,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打上面的电话,然后说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和电话写在背面了。” 李逸文看了看名片,正面写着机构的名字和电话;他又翻到背面,的确写着女孩的名字和电话。“好吧,”李逸文点点头,“我会想想。”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说道,“谢谢。” 第57章 李逸文第二天就给名片上的机构打了个电话,他咨询了很多问题,例如需要做些什么,机构的地址,以及对志愿者的要求。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她用甜美的声音轻柔的回复了所有问题。 其实要做的并不难,讲一讲简单的英语语法,纠正发音,布置作业。如果时间紧张可以一周只去两三次,一节课只有两个小时,可以自己选择上午或者下午。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报酬,偶尔会给志愿者发些饼干零食一类作为奖励,但肯定不可能像是在外工作一样按小时计薪。除此以外,他还专门上网查了查,确定这是个合法机构,以防自己上当受骗。 但李逸文反而觉得这或许更好,因为他现在不管去做什么工作也肯定比不上布莱恩,说不定连对方月薪的零头都拿不到。坦白说,他也很怕自己在同布莱恩提出想要工作的要求时会被轻视,“你拿那么一点钱还不如在家待着贡献大。”他几乎都能模拟出布莱恩的语气。 但志愿者不同,他是在做好事,这种东西可不是简单的能用金钱来衡量价值。还有一点,虽然李逸文从没说过,但他其实很怀念以前和朋友们用中文聊天,然后坐在路边吃烧烤的日子。他在结婚的时候想过很多,父母,家庭,孩子;但他从没想过有关祖国的问题。现在他在美国,自由,民主,他过着美国人的生活。但李逸文总感觉自己是漂浮着的,他本身就很缺乏安全感,而这种症状在异国他乡更加严重了,他感觉没有归属感。以前他会想,如果遇上什么问题,他可以和朋友说说;但是大部分朋友在他出国留学之后都断了联系了——因为没有共同语言。 而他在大学期间的美国朋友们,关系好到可以聊私人问题的只有安一个,同样也是留学生,他在刚刚结婚时还和安有联系,后面也渐渐淡了;而剩下的美国同学们,李逸文更倾向于把这种关系定义为一起做个伴,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写作业,附加再说说老师的坏话,但也就止步于此了。李逸文从没和他们说过自己的恋爱问题,自然在休学以后就没有联系了。 因为他们总是很难理解李逸文,虽然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大学里的同一个专业,但他们怎么能知道李逸文作为一个亚裔,一个外国人,坐在一群美国人中间的时候是多么格格不入呢?李逸文总要小心谨慎,不能打架,不能骂人,不能寻衅滋事,要行为规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遣返。他永远都乖巧听话,从不主动惹事。而且布莱恩对于中国又那么厌恶,李逸文已经很久没过过春节了,他的春节都是这么过的——他会给妈妈打个电话,如果中午一个人在家就煮点饺子,然后一个人吃完。剩下的时候就是和平常没什么分别的事情了——做家务,做饭(当然是西餐)。 但这个志愿活动也许能让他找到点朋友,跟他一样,说中文,过春节,偶尔会凑在一起说说美国和美国人坏话的朋友。 而李逸文也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布莱恩说,说实话,他不太敢提出要求。可还没等到李逸文打好腹稿同布莱恩商量,对方先一步发现了。 那天是布莱恩在帮李逸文整理要送去干洗的衣服,他把要送洗的衣服挑出来,检查口袋里有没有剩余的零钱,然后叠好放进袋子里。而李逸文在给机构打完电话后就将卡片放回了西装外套里。而布莱恩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再次发现了它。 他一开始尽力想要视而不见——这张卡片就和其他衣服口袋里的零钱一样,都是李逸文的东西,他要做到就是把它们拿出来,放到书架上,仅此而已。但他又禁不住感到好奇,还有一点担心:这是谁给李逸文的?卡片背面的中文和电话又是什么?布莱恩甚至想打个电话过去试试,看看对面是什么人。好在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这种行为和一个神经质的控制狂没什么区别。 但布莱恩能做到的仅仅是不打电话而已,他依然很想知道这是什么的名片,以及对方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他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很注意措辞,为了不吓到李逸文。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把那张名片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问对方这是从哪来的。 李逸文没想到布莱恩会拿到这张名片,他先是沉默了几秒,他很惊讶,也在考虑措辞,最后他选择如实告知。 “这是个志愿者机构,”李逸文说,“教移民英语,都是中国人。背面是介绍人的名字和电话。” 布莱恩点点头,“你有兴趣吗?” 李逸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没做好准备和布莱恩讨论这个。可同时他也觉得这似乎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所以他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想去看看。”他说。 他没想到布莱恩轻易就点头了,“我送你去吧,”他继续说,“我问问地址然后送你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请半天假。” 虽然目的达成但李逸文还是有点不高兴,“好吧”他先这么回答,过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应该争取一下,“其实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他说,“你工作太忙会不会麻烦。” “没关系,”布莱恩说,“还是我和你一起去把,更安全点。” 第二天他们就一起去了,万幸的是,这是一个合法的志愿机构,李逸文没受骗。这次的接待人员说明的更详细,一共有四个时段,上午十点到十二点,然后是下午的两点一直到八点,每两小时一节课。志愿者一周至少来两次,一次至少两个小时,再下来就是一些关于课程的介绍。 李逸文聚精会神的听完了全部,他很感兴趣,而且他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工作,还算是有价值。可同时他也要知道布莱恩是怎么想的,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不让他去。 他试图说服布莱恩,“这感觉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李逸文先是这么说,“至少不会影响我做家务和做饭;我可以周内去,这样也不会占用周末时间了。”他小心地解释,“我除了在家待着也像找点爱好,我觉得这个就很好,”他继续说,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不是也说我应该找点爱好吗。” “可以”出乎李逸文的意料,布莱恩再次点头同意了。“你想去几次都可以,”他继续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周内去那就选六点到八点,我接送你去;如果是周末也可以,但是我也要陪着你。”他顿了顿,总结道,“就这一个要求。” 李逸文听到这个要求有点不高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青春期,而布莱恩变成了他父亲:“必须天黑之前回家”,“不许和Alpha单独出去玩。”这些话简直和布莱恩说的一模一样。他再次试着想辩解一下,“但是六点到八点会影响我做饭,我就要早早做好,一个人先吃,你们只能回来热剩下的。” “没关系,”布莱恩回答道,“要是你没时间做晚饭也可以不做,我会想办法解决;如果你不想做家务也可以,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接送你,可以吗?” 李逸文知道能达成这种结果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适可而止,这是个折衷的结果,布莱恩妥协了,他也应该妥协一点。“好吧”他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第58章 与此同时,布莱恩的家里也出了点问题,不是和李逸文的那个家,是他生活了18年,从小长大的家。 这次的主角是艾米莉亚,她的问题很早就开始了。她在三年前,刚刚上大学时就和家里断绝了联系,比布莱恩还要果决,果决的近乎残忍。 艾米莉亚就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她一直很平庸,最后也只是成绩平平去了一所一般的大学,学习亚洲文学。因为专业的问题她还和家里大闹了一场,她母亲很疑惑,为什么这两个孩子总是对亚洲这么感兴趣——布莱恩找了个亚洲太太,而艾米莉亚要学亚洲文学。 到最后她也没妥协,她是自己偷偷选的专业,报的大学,她妈妈为此停了她的生活费而且主动和艾米莉亚断绝了联系。“你如果不改个别的就别回来。”一开始她甚至都不想让艾米莉亚上大学,她认为女儿该去个短期大学,新娘学校,只用学学如何做一个适合结婚的Omega就好,大学一毕业就能嫁出去。她甚至在艾米莉亚刚满18岁的时候就张罗着要给她介绍对象,无一例外都是白人,而且平均都比艾米莉亚要大个五六岁。 而母亲真正生气的是艾米莉亚居然敢忤逆她的指示去私自报什么大学,她觉得Omega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所以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而希尔先生虽然比较支持太太的观点,但事已至此,赌气也没什么用,他还是想帮帮艾米莉亚的,可惜他也无能为力——之前能给布莱恩帮助也不过是因为他母亲的宽宏大量,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欢布莱恩的男朋友,她依然舍不得他受委屈——布莱恩是她最喜欢的小孩。 但艾米莉亚可不一样,她沉默寡言又毫无特点,而且她长得很像亚洲人,还是个Omgea,即便她不承认,她总会偏爱更白的孩子。 所以这次她一点都不会仁慈了,艾米莉亚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全部一分钱都没出。 但即便这样艾米莉亚也丝毫没有妥协——她第一次闻到了自由的味道。她之前也疑惑过,甚至怨恨过:为什么布莱恩在上了大学之后几乎一次都没回过家,虽然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哥哥,但有他在可以分散母亲的注意力。她妈妈总是更喜欢布莱恩,这意味着大部分压力也要由布莱恩来承担:她要做到只不过是找个角落躲好,别出声,别碍眼。这样所有人都会让开她,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自得其乐。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没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她抓住一切机会和母亲争斗,她申请了助学贷款,暑假就搬出去了,借住在朋友家里,打工来为自己挣生活费。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艾米莉亚至少还有个交心朋友,可以让她借宿几天。 当然也不止因为是自由,还有恐惧——她害怕母亲为她规划的那个未来。和一个收入不错的白人Alpha结婚,生孩子做家务,成为一个中产富有的全职太太。“看看李,”她想,她至今因为心虚和愧疚而没去看望过李逸文,“他多可怜。”也许他和布莱恩是因为爱情结合的,但现在的状况可一点也算不上好。那如果没有爱情呢?艾米莉亚想,她只会因为母亲的期望成为一个祭品,而这一切甚至都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而读大学是改变这一切的唯一出路,她的大学一般般,专业也差强人意,但至少她可以靠着文凭找一份工作,好养活自己;因为家庭状况和童年经历,艾米莉亚甚至不想要一个Alpha,她想要一个Beta,还有一个能随时结束,不被生理欲望捆绑的婚姻。 她端了一个暑假的盘子,勉强算是挣够了生活费,她终于可以迎来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了,她为此专门奢侈了一把——她把头发剪短,染色,还烫了一下。以前她总是以母亲的审美打扮自己,“头发留长会更好看”,“不许烫发或者染发。”她为了反抗这些,专门烫了大卷,还染成紫色。 艾米莉亚的大学生活,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专业有点累,每周要读很多书,还要学一门外语,她自然是选了中文。虽然她从没说过,但某种程度上她是渴望亚洲的,她想找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看起来和自己更相像的群体。但讽刺的是,亚洲文学专业里没几个亚洲人——想想这也符合逻辑,美国文学在美国也不是什么热门专业。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个专业还是改变了她的人生。因为学习中文的缘故,她参加了一个专门接待留学生的社团,那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人,光是亚洲人也不少,日本人,韩国人,中国人。艾米莉亚在那里交了个朋友,中国人,女孩,比她小几个月,是个Beta。 她们成为朋友的契机很简单:她们在新生欢迎会时坐在了一起,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同她搭话,然后两个人成了朋友——女孩叫嘉宁,或者随便什么和“詹妮”发音很相似的中文名字,因为艾米莉亚已经学了一个月中文,她会用简单的拼音。她用拼音记下了女孩的名字,然后嘉宁在下面标注了汉字。 嘉宁,或者说是詹妮(她的英文名就是詹妮),是一个典型的Beta,中产家庭,父母都是Beta,来自中国北方一个她说不出名字的城市。她比大部分Omega都要高挑,但是比不过Alpha们。而且就像刻板印象那样,她学的理科,思维很严谨,而且一点也不张扬,有点讨厌Alpha和Omega,但支持平权运动。 但这只是表象,除此之外,詹妮还是一个很温柔又很认真的人。她对于艾米莉亚的中文学习给予了极大帮助,她会为她整理笔记,观看视频,一周专门挑一天在图书馆为她温习功课,改正错题。而且她还会邀请艾米莉亚到自己家去,给她做饭,烤蛋糕,再看着她全都吃下去,这种时候詹妮总是很满足。 说实话,艾米莉亚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妹妹,一个发自内心喜欢她的人。当然,她也很喜欢詹妮,但除了友情,还有些别的——詹妮符合她的全部预想,温柔,善良,是个Beta,还是个亚裔,而且詹妮还很喜欢她。 艾米莉亚没想那么多,说实话,她也有点分不清,这是因为自己的幻想终于实体化所导致的她对于对方的迷恋,还是真的喜欢。她甚至有点害怕,她害怕自己喜欢的只是一个幻想出的形象,这种感情太草率了,而且一点也不尊重詹妮,甚至还有可能会毁了她们之间的友情。当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Omega和Alpha之间的特殊吸引,发情期,A和O才是天生一对,Beta似乎永远无法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最后艾米莉亚什么都没说,她尽职的扮演一个合格的朋友,同时安慰自己,“至少我能通过这种方式和她一直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她既可以享受对方的照顾,也可以继续放任自己的感情,不管她爱的究竟是不是幻想,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第59章 同时艾米莉亚还成为了一个激进的平权主义者,她几乎从没和Alpha说过话,一直在服用抑制剂,而且屡次参加游行示威。她将自己伪装的很强悍来躲避Alpha的骚扰,并且激烈的表达了自己对于Alpha的厌恶。除此之外,她也支持少数派恋爱群体,Omega和Omega,Omega和Beta。相反,詹妮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政治问题,她甚至某种程度上还很支持传统的家庭组合——Alpha和Omega,或者是Beta和Beta。但她从来没质疑或是不满过艾米莉亚的行为,甚至还偶尔会和她一起参加,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支持你的决定。” 当然,艾米莉亚的这些行为也不止因为她支持平权和少数派恋爱——她想以此试探詹妮的心意,以及她们是否有机会在一起。 “你觉得和Omega谈恋爱怎么样?”她经常这么问,“你认识这样的情侣吗?” “不认识。”詹妮总是这样回答她,“我没什么感觉。每个人都有选择伴侣的自由。” “那如果有Omega主动追求你呢?”艾米莉亚问。 可詹妮从未给出过正面回答,“可从来没有Omega追求过我,艾米。”她说,“我没法回答一个建立在幻想上的问题。” “那你呢?如果一个Omega或者是Beta追求你。你会怎么样?”詹妮追问道。 那要看是谁,艾米莉亚在心里想,如果是你,亲爱的,如果是你,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她从未说出过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敢。所以每一次她只是模仿着詹妮之前给出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只有这种事真正发生了我才能确定。” 但即便这样艾米莉亚也很满足,她和詹妮住的地方离得很近,坐地铁大概一站路,而且詹妮在大二的时候就养了只猫,一只漂亮温柔的布偶猫,名字叫伦敦,她们一起取的,选自她们最喜欢的城市。 艾米莉亚一周几乎有三四天都住在詹妮那里,不止如此,她也每天都要去一次她家。“我很喜欢猫咪。”她是这么说的;而且她还负担了伦敦一半的伙食费。的确,她很喜欢小动物,伦敦也是一只漂亮乖巧的猫咪,但更重要的是,她只是想和詹妮在一起而已。她在这场可悲的独角戏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在艾米莉亚的幻想里,她们似乎是一个家庭,她与詹妮扮演家长,而伦敦是孩子。Beta生育率很低,即便和Alpha或者Omega结合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一家一个孩子是普遍状况;而且她和詹妮都是女孩,这种情况更难拥有孩子,所以说,即便得到了詹妮,她们很可能要面临没有孩子的问题。而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再养一只猫,也许就会是她们的未来。 但一切还不是那么毫无希望,她们之间也开过类似,“如果我们到30岁时都还没结婚就住在一起吧。”的玩笑。但每次话音刚落,詹妮就会打破她的幻想,“你怎么会到40岁还不结婚呢?你又聪明又漂亮,还是个Omega。” 一切的问题又回到原点了,说实话,艾米莉亚从未因为是Omega而开心过,这个性别太耀眼又太脆弱了,和她本人一点都不符,她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在家里,在学校,她没被欺负过,但也没成为过人群中心。她有一两个朋友,他们会一起结伴上课,仅此而已,普通又毫无两点。她应该做一个Beta,这样她妈妈就不会对她的婚姻报以这样大的期望,这样她就可以和其他Beta在一起了。 但这一切说白了不过是她自己的愿望而已,她永远是个Omega,以前是,现在也是。 而当她陷在梦境里不愿清醒的时候,詹妮已经甩下了她。 “有个留学生在追我,男孩,也是Beta”詹妮在大二下学期第一次和她谈到感情问题,而一上来就是几乎让艾米莉亚晕厥的话题。 “你呢?你怎么想?”她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所以只说了短短几句话。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挺可爱的,我也是第一次被追求。”她停了一会,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猜我会答应他。” 一瞬间艾米莉亚几乎丧失理智,她想紧紧抓着詹妮的胳膊摇醒她,“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如果你谈恋爱了,我该怎么办?”但这太幼稚了,太像一个没被满足而大吵大闹的孩子了。所有她只是忍住哭泣的冲动,说,“你之前不是说课很多,没时间谈恋爱吗?” “那只是嘴硬而已,因为没人追求我。”詹妮倒是很诚实,“其实我也挺想谈恋爱的。” 但艾米莉亚始终不愿放弃,她从各个角度试图说服詹妮她不应该谈恋爱的理由,连“学习才是更重要的”这样的鬼话都用上了。 而詹妮也从一开始的沉默变得有点不耐烦,“所以呢?”她最后反驳说,“这么多人都在谈恋爱,也没多影响学习,你现在就像我家长。”过了一会才补充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艾米莉亚最后回答道,“我没想说什么。” 就像她预想那样,詹妮和她疏远了不少,因为她要和那个男孩去约会。她甚至还见过所谓的情敌一面,远远的,她没勇气去直面詹妮和对方走在一起的画面;而且她也害怕自己面对男孩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艾米莉亚甚至想过要不要表白,然后公平竞争,说实话,她优势很大,她和詹妮很熟悉,关系一直很好,她们从大一就认识了,有相同的爱好,还一起在养一只猫咪。但同时,她是个Omega,而詹妮看起来并不怎么想和Omega谈恋爱。 她和詹妮也很快就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偶尔她们还会一起去吃个饭,但艾米莉亚已经很久没去过她家了。 “你身上怎么有股烟味。”詹妮问道,她正陪着艾米莉亚从图书馆走出来,她也因为自己对朋友的冷落行为而感到愧疚,所以她想尽力在别的地方多用点心。 “没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抽烟”艾米莉亚顿了顿,随便说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实际上,是她自己在抽烟,理由也很简单,除了心情不好,缓解压力以外,还有吸引詹妮的注意。 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该说些什么,“我在抽烟,所以呢?”但等到对方真正发现时她又感觉难以启齿了,她就像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注意的任性孩子,却始终不得其法。 没错,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艾米莉亚所有诡异行为的原因,她主动疏远詹妮,吸烟,其实只不过是想让她回来而已,“对不起我不该冷落你。”她希望詹妮能主动来求和——这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做感情中的主动一方对她来说总是很难,她一直希望有谁能发现她,拯救她,她只需要张开双手,站在原地,因为这让她很有安全感。她不喜欢追逐别人,她害怕别人以此拿捏她的弱点,然后控制她。 即便是在和詹妮的友情中,甚至在她对对方单相思时,都是詹妮更加主动。 也许艾米莉亚很坚强,她敢参加游行活动,当众拒绝Alpha,但在感情上,她始终是个弱者。直到现在她都没去像李逸文坦白错误然后道歉,因为她害怕面对李失望的眼神,她害怕失去这个对于自己来说有特别意义的第一个朋友。 也许詹妮算是一个来发现她,拯救她的人,但现在她也要走了。 第60章 与此同时,李逸文的生活也在逐渐步上正轨,他开始一周去三次志愿机构,当然就像商量好的那样,六点到八点,由布莱恩接送;就像李逸文之前说的那样,一个折中的结果,勉强不错。 在那里上课的人都没什么钱,有因为结婚来到美国的——这部分人里Omega偏多;再就是被孩子接过来生活的老人们,大部分是这两类人。而李逸文的心情也因此奇妙的变化着,他向来敏感,想的也多。李逸文看着那些Omega,仿佛看到他自己——他们甚至连英语都不太会说就来到美国,这这种情况下能有多正常的婚姻关系。而他们之间谈论的话题也都是住在哪里,丈夫挣多少这些;他们也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李逸文的个人情况,只是他从来没回答过,他从来只是笑一笑,然后岔开话题。 他甚至开始有点理解布莱恩的那种轻视,是的,李逸文不敢下断言,但他也能感觉到这些新娘们对于美国新生活的自豪和期待。 而那些老人们某种程度上也让李逸文很难过,他看着他们,总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很久都没和父亲联系过了,和母亲也只是一周一个电话;他基本没回过国,文森特三四岁的时候他曾回过一次,在那时候再没有了,他母亲甚至都只通过视频电话见过米娅。 然后李逸文禁不住继续联想下去,如果他乖乖读完大学,没有未婚先孕,早早就结婚生子,那他父母是不是也能像这样被接来美国?或者他可能直接就回国了,如果他和别的留学生恋爱结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美国国籍,过着看似很美好的生活。 而且很多事情在他有小孩之后也终于能理解一点了,他偶尔也会把自己带入父母角色重新审视当年自己干的那件好事——如果文森特和米娅做出这种事,他会怎么想。 现在李逸文终于能平心而论了,平心而论,他会很难过,他会担心他们受骗,最重要的,他会自责——是不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他肯定会这样想。 而他作为独生子女狠心地抛下父母而去时,他们又该多难过呢?现在他几乎都不怎么会怨恨父亲了,他甚至会试着开始体谅他,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至少他父亲的有些判断并没有出错,他应该读完大学,而不是早早结婚;以及布莱恩也许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但他的出发点的确是为我好的,这点不容置疑。”李逸文渐渐开始这么想,他开始觉得自己也许该给父亲道个歉,还有母亲。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虽然李逸文依然记得母亲是如何冷落他,父亲是如何偏执的要求他,但现在他又感觉自己或许可以原谅他们了,他不再像青春期时那么在意了。阴影也许还在,但至少现在他能做到不沉溺其中了,这也算是一点进步。 不得不说他的父母都很有远见——至少他母亲在一开始也一直在劝他该找个工作,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可惜李逸文也从来没听过,现在他终于自食苦果了。如果他工作了,不用挣太多,但至少没停止对外界的接触。或许能有点话语权,或者至少,布莱恩不敢对他为所欲为了。 而李逸文在开始志愿者工作之后也没没交到多少朋友,他的课讲的不错,而且脾气也好,学生们都挺喜欢他,这看似是个好开头。但是当别人在课程结束对他发出邀请时,他只能说,“我要回去接小孩。”或者是,“我不能回家太晚,我老公等着我呢。” 然后其他人就会对他投去惊讶的目光,“你都有孩子啦?”,“你结婚了?”,“你是全职太太吗?”这种时候李逸文总会感觉很羞愧,他只能不情愿的嘟囔着回答,“是的,是的。”他以前认为自己会因为对家庭的付出而昂首挺胸,“全职太太”是个可以自豪的说出口的职业。也许一开始他的确有点自豪,但现在那些可怜的自豪感也烟消云散了。他现在甚至做点志愿者工作都需要布莱恩的许可,这让他如何自豪的起来。 再后来也渐渐没有人会邀请李逸文了,大家都清楚,“他要回家照顾孩子。”他们总是这么说,李逸文不会有时间参加这些活动的,对于一个Omega来说,能有什么东西会比家庭更重要呢?家庭和Alpha一直是最重要的。 有一次他在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问出了类似的问题,“妈妈,一直工作是什么感觉呢?”他说,“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的母亲沉默了许久,“说实话,李逸文,”她说,“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但是那很累,比当一个全职太太要辛苦很多。” “我经常要加班,开会;在讲课的同时还要做研究,而且我到现在都没退休。”她说,“当然我知道干什么都很累,我承认我的确期望过你能很优秀,和别的Omega不同的那种,成为一名工程师,一个科学家,或者一个教授。但是我现在也想清楚了,你做你喜欢的就好了。” 李逸文强忍住想哭的冲动,讽刺的是,他也改变想法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一直努力,成为一名工程师或是科学家;至少那样他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的想法又一次和父母完美的背离了。 “我也不知道,”他最后说,“我现在在想,或许你们当时是对的,我不应该那么任性,我至少应该把大学读完的。”他又顿了顿,“或许我爸爸当时的坚持是正确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母亲停了一会,“我现在想了很久,也和你爸爸说过。其实你身体不太好,你还记得吗?就是一到夏天就容易中暑,换季就感冒,我想可能是和我们生你时年纪有点大了有关系。也有可能是小的时候我们没照顾好,你还一直很瘦。而且考试之前总会身体不适,我们之前太忙,而且你很优秀,让我们忽视这些了。现在想想,其实你说的也对,你应该做个压力小点的工作。就像这样熬夜加班,我觉得你的身体也熬不住。” 母亲停了一会,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话,“你爸爸也这么觉得,他之前跟我说过,你这样也挺好的的。他只不过是拉不下脸来道歉,而且他很喜欢孙子和孙女,他总说他们很可爱。” “真的吗?”李逸文轻声说,他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勇气了,其实他早就该这么做,“我觉得,我想……”他停了一会,组织语言,这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我觉得我该给他道个歉。”他最后终于说出口了。 有这样一个开头之后一切都变的简单多了,“我当时太过分了,而且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话,我一直都太过分了。” 他妈妈再次沉默了,“没关系,”她先这么说,“你爸爸也逼得你太紧了。”过了一会她又补充道,“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他的,别难过了,他也没多生气了。” 第61章 可能是对于李逸文主动承认错误的奖励,他父亲算是原谅他了,但依然是由他母亲转达的——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僵硬。不过和以前比起来已经算好了。除此之外,他的生活里也迎来了一点其他的,更刺激的奖励——他好像是被追求了。 对方也是在同一个志愿机构工作的志愿者,中国人,不是叫英语的,似乎是负责和签证答疑,解决有关问题。只有周末下午在。李逸文不清楚对方有多大,看长相和自己差不多,Alpha,听说已经离异了,姓张,英文名叫丹尼斯。 说实话,在这里从没有注意过其他的Alpha,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已婚状态;而且布莱恩也管的很严,他不想再生事端。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追求的一天。这看起来有点讽刺,他在年轻漂亮的时候从没有人献过殷勤,除了布莱恩。而现在结婚了,甚至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反而有人跑来追求他。而且张先生条件不错,国内名校毕业,来这边读的博士,现在似乎是在学校工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逸文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已婚身份,还说了自己有了两个孩子。但张先生表现的一直彬彬有礼,或者说是很狡猾的把握好了尺度。他每次见到李逸文都会送一点东西,小饼干或者是从中国带回来的糕点,只有一两块,让人无法拒绝;他还会在李逸文上课的日子里给他发消息,确认他是否安全到家。除此之外,张先生还十分坦荡,有时候周末结束工作后碰到布莱恩他还会主动打招呼。 对方就像个朋友一样,李逸文也想过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对方也许只是想做个朋友。但也不能怪李逸文多想,张先生在两个人说话时总会有点肢体接触,在接递东西时也总会“不经意”碰到李逸文的手。还有一次发来了消息后有很快撤回,过了许久才又补发了一句“不好意思。” 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摆明自己的立场之后就删除好友,再也不来往。可李逸文什么都没做,甚至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放纵了对方的这些行为。 说实话,其实自从布莱恩出轨,或者说疑似出轨的一系列事故之后,李逸文心里一直不平衡,他感觉到两个人关系是这样的不平等——布莱恩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平等,从谈恋爱开始,李逸文就是付出更多,喜欢更多的那一方。但至少那时的关系也勉强维持了表明平静,让他可以自欺欺人的把这种关系依然视作平等。可布莱恩的出轨和强暴把所有一切都摆到明面上来了——他们之间从未平等过,布莱恩主导,李逸文服从;只是以前布莱恩还算尊重他,没有把这些说破而已。 因此,出于自尊,甚至出于报复,李逸文必须也要做点什么——他需要干点坏事,和布莱恩一样的事来回到以前那种看似平衡的状态。虽然虚假,但至少可以让他保留一点尊严。 李逸文对这位张先生实在没什么兴趣,说实话,他之前有过几次机会。最简单的,一夜情。即便工作轻松很多布莱恩也有不少加班应酬,到很晚才会回来,李逸文总是会有偷偷出门的机会的。而他去酒吧坐一夜至少也会有几个人来搭讪——有的人就是喜欢结了婚的。但最后一次都没成功过,他总会在最后关头拒绝,“对不起,我有约了。”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他也总是十分优柔寡断。但最重要的,他们不是布莱恩,而李逸文也不喜欢他们。即便这种时候,在选择预备出轨对象时他都会潜意识的将他们与布莱恩相比较:这个不够高,那个话太多惹人烦,或者是衣服的搭配不对,点饮料太没品味,搭讪的话说的太烂,总有让他不顺心的地方。 如果他能想通:自己还爱着布莱恩,不忍心背叛他;在加上一点软弱——他害怕东窗事发,那么事情就会简单许多。可他一样也不想接受,他既不想承认自己爱着布莱恩,也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他,因为那会让李逸文感觉自己又下贱又可悲。 同样的,李逸文也不喜欢张先生,但他和酒吧里的那些搭讪者还是有点不同——他很像那种李逸文在恋爱之前给自己规划的爱人,中国人,理科,在学校工作——这是他应该选择的那类人。似乎他再选择一个这样的人,所有一切就会重回正轨,之前的所有错误都会一笔勾销。就像电影里那样,他会穿越到一个自己做了正确选择的美好的平行世界,过自己本来应该有的生活。 所以李逸文只是这样暧昧的态度,他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偶尔还会带一点自己烤好的饼干来回赠张先生的礼物,收到他的消息之后也会回复。 “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养了一条狗。”张先生总会这样说,可当李逸文露出不情愿的尴尬神色之后就会一语带过说点别的来转移话题,给人感觉好像既在意又不在意。李逸文也不是218岁的小孩子,也许以前他会很难分辨这是真情还是假意,说不定还会愚蠢的以为自己又遇到真爱了,只不过是在结婚以后。但现在他很明白,也许对方只是想来一发,占占他便宜;或者就像酒吧搭讪的那些人一样,张先生更喜欢结过婚的。 在对方正式请他出去吃饭时,李逸文再次强调了自己已婚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可张先生是这么回答的,“我知道,我还见过你爱人呢,只不过是一起去吃个饭而已,他总不会多心吧。”这下李逸文也可以确定了——对方对自己也是一点仰慕没有,至少没有所谓的爱,估计也就是想和他上床。 不过这样李逸文倒放心了,他的动机很简单,布莱恩伤害了他,所以他要做点什么来报复回去,单纯的欲望关系可比情情爱爱更好解决。虽然他不敢肯定布莱恩是否还喜欢自己,但不管喜不喜欢,这种做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伤害到他。 李逸文告诉布莱恩因为人手不够所以他这周五要多去一次,帮帮别的老师。布莱恩只需要六点把他送到慈善机构就好。六点到八点,两个小时只够吃顿饭,想要上床还是有点勉强。因为李逸文依然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走出最后一步——理智来讲,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太愚蠢了。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对张先生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和对方相处的时候他只能感觉到愧疚和煎熬,甚至连预想中报复的爽快都没有。他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都心不在焉的,负罪感淹没了他。李逸文甚至想到文森特和米娅,他们还那么小,如果自己做了这种事该如何面对他们?这太不堪了。 就像李逸文猜想的那样,张先生一吃完饭就邀请他再去看个电影,说是刚好有两张票。但李逸文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想把时间拖到很晚,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去酒店开房了。而他也拿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应付对方,“我跟我老公说今天有课才出来的,他八点会到志愿机构接我。” 李逸文在编借口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不过这句话在张先生那被演绎出了更多信息量——他现在都开始为了赴约撒谎了,估计他和我心照不宣,再坚持几次就能成功了。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又把李逸文送回去了。 第62章 布莱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在接李逸文回家的路上异常热情的询问他今天课上的怎么样,“你还要加班几次?”他在最后问道,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问。” “我也不知道。”李逸文一向不擅长撒谎,他在说这话时甚至都没敢看布莱恩的眼睛,“要看什么时候有新的志愿者,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布莱恩还想问点什么,他想问李逸文“你是真的去加班了吗?和谁一起,你们那还有别的老师吗?”他在这种事上总有异常准确的直觉——他总觉得李逸文在骗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李逸文身上有股味道,别的Alpha的味道。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坦白说,他之前干的那些好事让他在面对李逸文时总是很心虚,而且平白无故的怀疑别人也的确很影响感情。布莱恩最后还是放弃追问了,一次只是巧合,不能说明什么,即便他真的想问,也要至少在三次异常情况之后。 而李逸文却因为自己的这种行为而备受煎熬,他很不开心,虽然什么都没做,他依然感觉自己背叛了布莱恩和这个家庭。尤其是孩子们,他一回家就找了个借口早早睡了,没有给文森特道晚安,甚至没有给米娅讲睡前故事——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算是冷落了张先生一段时间,他不再回复张先生短信,对于对方偶尔给的小零食也通通拒绝。他打算像拒绝以前那些搭讪者那样拒绝这一位,他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但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 事实上,李逸文的这种做法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张先生的狩猎欲,他就是那种喜欢已婚Omega的类型。尤其喜欢那种不善言辞,又孤僻,又有点忧郁气质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当和这些Omega谈恋爱时,看他们因为自己而变得开心,这会给张先生救世主一样的感觉——他在拯救那些Omega脱离婚姻的苦海。而第二个原因,是这种人不太会闹事,即便分手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张先生选择李逸文也是这个原因——他看着脾气很好,说话细声细气,总是在微笑,看着就像能轻松甩开的那类。而且李逸文看着又不太开心,而这又激发了他的英雄主义精神。甚至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李逸文那些拒绝不过是在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游戏。 于是他拿出更热情的劲头,无事了李逸文的拒绝,继续送给他点吃的,而且继续邀请他,希望李逸文还能再跟他吃个饭,看看电影,当然最后一步大家都知道——睡一觉。 某种程度上,张先生这种行为的确有点打动他了。就像之前提到过的,李逸文从没被追求过,布莱恩勉强能算作是唯一一个追求者。但回顾他们互相暧昧的时候,李逸文可比他主动的多——他是主动表白的那个。而等到他们谈恋爱了,布莱恩又总是不言不语,他几乎没怎么对李逸文示过爱;而且脾气古怪——布莱恩脾气一点也不好,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后来还和别的Omega暧昧,在结婚之后也是老样子。说实话,布莱恩从没让李逸文感觉到一点作为Omega的自信,李逸文从没觉得自己多好看,或者是多有魅力。以前缺乏追求者的事实让李逸文对于自己的吸引力一直没什么信息,而布莱恩加重了这种情况。 而现在出现的张先生,毫无疑问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在他最需要的地方。的确,他一点也不喜欢张先生,但同时,他也并不讨厌。在这种情况下被猛烈追求无疑会让人有些飘飘然,尤其是没什么自信的李逸文。 所以即便有些不情不愿的,他还是在对方的猛烈攻势下投降了,他又一次答应了对方的邀请,这次依然是吃饭。李逸文只答应了吃饭,因为这比较熟悉,让他有种他能控制住局势的感觉。而去黑漆漆的电影院之类的约会,他想都不敢想。 他依然用的和以前一样的借口,“志愿者机构需要补课,还是六点到八点。”而布莱恩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十分紧张——他害怕他所担心过的事会变成事实。 可最后他还是送李逸文去了,他安慰自己的理由是:“我该对他多点信任,李和我不一样。”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不想面对事实的借口而已。 而张先生这次对他热情了许多,整个晚餐过程中都一直保持微笑。除草之外,他的动作也大胆了许多,两个人坐得很近,而且张先生数次想抓他的手,只不过被李逸文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毫无疑问,张先生的这些行为让他很烦躁,不止是烦躁,他感觉毛骨悚然,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这他一开始就和张先生说好了——自己用的是同样的借口,八点就要回到志愿机构,布莱恩在那等他。 他以为这次也能像之前那样脱身,但最后张先生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我得考虑考虑,”李逸文最后妥协道,“但今天不行,你要给我点时间。” 这次布莱恩依然感觉很不安——他似乎再次在李逸文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讨厌的Alpha味道。如果他要查明真相,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给慈善机构打个电话,装成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问他们都有哪些老师,哪些时段。想点办法就能套出周五和今天六点到八点的老师究竟是不是李逸文。 而且李逸文今天表现的也有点反常——他一回家就洗了个澡,然后早早睡了,就和不久之前,让布莱恩起疑的那个星期五一样。 想得到答案很简单,问题是,他究竟是否要这样做。如果李逸文真的欺骗他了,他该怎么解决,他要把一切都摊开了讲明白吗?那李逸文会怎么样呢?他会后悔吗?布莱恩并不确信——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太过分了,说不定李逸文就是想以此报复他。而说明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排两散。 李逸文的态度不好说,他既希望布莱恩知道——出于报复;又不想让他知道——他还是不想让布莱恩难过,还有孩子们。两种矛盾的感情中和一下,他竟奇异的觉得无所谓了。他没刻意掩饰,但也没主动去说,但如果布莱恩问了,他会如实告知的——至少,他要做到坦坦荡荡,他得和布莱恩不一样。 而另一部布莱恩也终于决定了,他很想和李逸文继续生活下去,这一点他很确定。而任何一对夫妻之间都有点秘密,他也能理解。他想如果李逸文继续保持这样,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他强硬了一次,在一开始看来有点作用,但现在却换来了更猛烈的反弹。现在还不算什么,至少他可以通过味道分辨出来,李逸文和那个Alpha之间还没发生什么。这回他软弱一点,也许可以换来李逸文的愧疚与同情,也许他们可以借着这次机会重归于好。 这种时候他又意外的像他母亲,像一个对于自己Alpha无可奈何的可怜Omega。布莱恩也不想这样,但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了,他害怕自己再强硬下去反而会催化李逸文的这段婚外关系,彻底下定决心,抛下他远走高飞。 何况布莱恩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标准——至少三次之后,现在只是两次,无论他想做点什么,都最好忍到下一次发生什么之后。 当然,这些计划与决心都基于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他知道目前李逸文还没什么太大的越界举动。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什么了,他肯定无法再像这样保持冷静了。 第63章 但艾米莉亚的爱情故事在这时却迎来了一点转机,詹妮最后还是没和那个Beta留学生走到一起,她们俩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样,甚至比以前还要好。在艾米莉亚看来,这就是一个奇迹,因为詹妮曾和那个男孩相处的很好,她们还一度因为这个闹过不愉快,她以为詹妮一定会选择这个男孩,抛弃她,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回来了,更重要的——詹妮是自愿的,艾米莉亚没从中作梗,不过坦白讲,她也没有从中作梗的能力。 而对于詹妮来讲,的确,一开始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谈谈恋爱,她心里也很期待。但相处几次之后又总觉得怪怪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满意,说到底她还是要看感觉,那个男孩也很好,只是感觉不对,所以最后她还是婉拒了对方。 这件事对于艾米莉亚来说却是悲惨了十几年终于迎来一点希望,她不知道詹妮恋情失败的原因,不过这也让她刚好能把这看做是因为运气好——她向来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惜一次运气好是有可能的,但总有一天詹妮会找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也许等下一次她再遇到哪个人就会快快乐乐开始谈恋爱了。这或许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她该怎么做?当不了朋友了固然很悲惨,但一直自我催眠原地踏步难道不悲惨吗? “好吧,”她想,这时候她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了,“我要去跟詹妮告白,被拒绝了也总比没尝试过要好。”况且,尽管希望十分渺茫,但也有一点点机会——说不定詹妮同样也喜欢她呢。 她没有制定计划,也没有精心挑选一个特殊日子来告白——因为她知道,越是这样精心准备越容易临阵脱逃。她还记得自己毕业舞会的时候,她早早就挑好了礼服,练习了一个月的化妆,她觉得她自己肯定会美的不输电影明星。但最后她还是退缩了,她穿着漂亮裙子顶着精致妆容在会场外转了一圈就急匆匆地落荒而逃了。 而当她再次想起这件事是心情总是很复杂——艾米莉亚的确会因为没能参加舞会而后悔,但同时她也觉得庆幸,她害怕自己的精心准备最后会沦为笑柄。当她看到其他衣着光鲜的同龄人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样子过时,妆容也让人不甚满意。 同样,她也明白自己性格不好,就像那时候过时的衣服和妆容——大部分人都比她强。但同时她又对詹妮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艾米莉亚在这方面总有点被害妄想,她即便是暗恋也不想让人发现,她害怕自己的真心会被践踏。虽然说这样的人肯定不多,但她始终放不下心来。可詹妮不同,她有信心,不管结果如何,对方至少会很友善。 艾米莉亚在下午放学时就拦住了詹妮,告白的想法是在午餐时突然出现的,她穿的很随意长袖T恤衫和运动裤,但她又害怕再做准备只会削减自己的气势。所以她只告诉了詹妮自己有话要说,而且很重要。 “怎么了,要说什么,你突然这么严肃弄得我好紧张。”詹妮笑着说,艾米莉亚也应该笑一笑,缓解一下气氛,但这太难了——她马上要面临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了。 她甚至来不及走到个餐馆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下来细细讲,她只是拉着詹妮,在校园里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找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像个小花园,周围都是树,很适合谈情说爱。 “唉,”她先是没理由的叹了口气,“我很早就想说了,我当时极力阻拦你谈恋爱也和这有关系。”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詹妮也没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她停顿了一会,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喜欢你,你呢?” “不是那种朋友间的喜欢吧,我猜,”詹妮回答道。 艾米莉亚没说话,但詹妮已经明白了。说实话,她早有预感,她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说实话,艾米莉亚的不少行为已经超出了朋友范畴,但出于各种原因,她也并未制止。 “好吧,”詹妮最后说,“那你是想我们谈恋爱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艾米莉亚愣住了,她没想过那么深,虽然她安慰自己还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成功,但她早就做好准备了。她像战士冲上战场一样告白,然后迎接死亡:“—我喜欢你。”和“—对不起。”一对永不分离的伴侣,至少在艾米莉亚的世界里是这样。 “是的,”她同样小心翼翼的回答,“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吧。”詹妮沉默了一会,“无意冒犯,但是,你喜欢Beta?还是都可以?你是那些少数群体中的一员?” 其实这个时候回答,“我只是喜欢你,无关性别。”这样显得更打动人,但艾米莉亚还是说了实话,“大概吧,我猜,我很小就决定不会和Alpha谈恋爱,也许我有点心理问题。”她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没法给你个浪漫回答。” 詹妮摇摇头表示没事,“也不能说是心理问题,很多人生来如此,不都有研究证明了吗。” 她又停下了措辞,“但你该怎么解决生理问题呢,亲爱的,也许你可以和Beta生活一辈子,但你的生理问题呢?发情期那些东西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艾米莉亚很坦诚,这也许算是她唯一的优点了,“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对Alpha们产生过欲望,当我清醒时我只觉得他们恶心。而我一直在保持清醒,我一直在吃药度过发情期。”她说的很淡然,仿佛不是自己的故事一样。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詹妮最后说,“我不是怀疑你,其实之前看你那么激进我有猜到一点。但是我还要想想。” 现在也有不少以玩弄Beta感情为乐的Alpha和Omega们,他们会像炫耀战利品一样炫耀他们捕获的Beta的数量。詹妮相信艾米莉亚是个好人,但在一旦涉及到要付出真心时,所有人都谨慎了起来。说到底,不论是她还是詹妮,Beta还是Omega,都是弱者。 的确,她对于艾米莉亚也产生过一点超出友谊的感情,但现在艾米莉亚说她很讨厌Alpha,可五年,十年之后呢?即便她讨厌,她会不会因为社会压力而妥协——现在美国也只有一个州承认了Beta与Omega之间的婚姻。 “好吧,”艾米莉亚回答道,表示理解,“我明白。”她努力想让自己表现的成熟一点,但最后还是哭了,她直直的站着,眼泪从脸上淌下来。詹妮最后抱住了她,像一个朋友那样,一个安慰的拥抱。 无论如何,她终于迈出一步了——她勇敢的同心上人告白了。而詹妮最后的拥抱也给了她一点勇气,她还记得那个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而产生的错误——关于布莱恩和李逸文的。而最终艾米莉亚也决定了,她要在等待詹妮答复的时候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李。 一旦迈出第一步,剩下的就容易了许多,她应当直面自己的错误,李逸文是无辜的,他不该被蒙在鼓里。而至于艾米莉亚自己,也许她的错误只是无心之举,甚至是出于好心,但那的确伤害到别人了,她需要为此负责。 第64章 艾米莉亚知道的也不多,她解释不清楚四年前那一系列的闹剧,但她总有预感,如果自己当时没自作聪明的去找布莱恩,也许李逸文现在都离婚成功了。 而该怎么说明白再次成了困扰她的问题,她害怕发短信和打电话都说不清楚,而且这事很重要,不能就这样随意处理。 最后她决定亲自去找李逸文,他们不在一个城市,距离也是不远不近的,最便宜的是坐大巴,要花一晚上的时间。艾米莉亚还有一点存款,往返的车票再加上请李逸文去不错的餐厅吃一顿应该是够了,她打算周五晚上出发,周六晚上就返程——连住旅馆的钱都不用掏。 不过在订票之前她得先同李逸文确定一下,对方是否周六有空和她出去。艾米莉亚还是选择了发短信询问,她害怕自己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在电话里说错了话,至少短信还可以反复编辑。 她最后选的借口是自己参加了个课外活动,会在周六时路过纽约,刚好可以顺带看望一下李逸文。而对方依然像她记忆中的一样友善,李逸文没责怪,甚至都没追问为什么艾米莉亚突然对他态度冷淡,还一下子冷淡了四年的原因。甚至还提议要陪着艾米莉亚在城区里转转,不过被她以自己行程紧为理由拒绝了。 艾米莉亚选择的十点发车的大巴,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就能抵达。是詹妮送她过去的,因为她担心艾米莉亚作为Omega独自赶夜路会不安全。同时詹妮也许诺她,自己会用这个周末好好的考虑考虑这次告白,然后在下周一上课的时候给她答复。 当艾米莉亚坐上车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事先的准备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她甚至都没工夫为周一的结果紧张,她需要先想一想该跟李逸文说点什么,还有怎么说。说实话,她并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凭着自己细腻的心思猜出来了一点蛛丝马迹,她首先要确认一下——是李逸文想要离婚,这最能证明她的猜测没出错。然后她要做的就是坦白从宽,把自己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仔仔细细的讲清楚。 车是上午八点到的,艾米莉亚先找了个咖啡馆喝点咖啡提提神,她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是因为姿势不舒服,再就是即将见到李逸文这件事像一个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里。说实话,艾米莉亚因为这事煎熬了整整四年,一旦当她想起来李逸文就会难受得不行,因为愧疚。但愧疚不止是因为自己造成的错误,更多是因为知道真相却刻意隐瞒。 她之前和李逸文约到了一家意大利餐馆,而艾米莉亚一抵达,吃了早餐后也离约定时间有点距离,于是她又跑掉纪念品商店给李逸文挑了件礼物,磨蹭到快迟到才往餐厅赶去。 说实话,她只是胆怯,似乎拖延可以让这个重要时刻来晚一点。当她抵达餐厅的时候李逸文已经到了,那家店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李逸文坐在一个靠里的位子上,艾米莉亚走过去时他还在看菜单。 “嗨,好久不见。”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下了。 “好久不见,”李逸文也抬起头对她笑笑,“大学生活怎么样,我们好久都没联系了。” 艾米莉亚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只是敷衍着解释了几句,“我之前是忙着考大学;后面大学在外地,也不方便联系了,今天好不容易顺路,来看看你。”说完,她歉意的笑了笑。 “你上了大学之后没回家吗?”李逸文说完就觉得措辞不太好,急忙岔开话题。可艾米莉亚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我没回过,说真话,我现在甚至为不用住在家里而开心。” 李逸文没接着她的话继续,好在没沉默一会点的餐就上来了,艾米莉亚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她一直想着该如何同李逸文坦白,自然不会有心情吃饭。 “你记得你好早之前跟我说有可能和布莱恩分开,后面怎么样了?”艾米莉亚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李逸文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我跟你说过吗?我都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当时心情不好吧。”李逸文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吵架之后负气说的。” 事实上他依然记得这句话,还有自己当时告知艾米莉亚时是多么的有自信——他以为自己一定能解决这件事,可结果呢?结果只是一片狼藉。 艾米莉亚应了一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就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话题。可同时她没忘记偷偷观察李逸文——对方的表情可算不上太好,她有感觉李逸文依然记得。 艾米莉亚又默默的吃了一会东西,她紧张的几乎尝不出味道来了,但突然停下看着李逸文吃饭只会更尴尬。她更多的是把盘子里的面卷起来又放下,最后还是李逸文把她从这种无所适从中解救了出来。 “艾米莉亚?”李逸文叫了两声她才听见,还因为太过于心不在焉而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李逸文说,“怎么了?” “没什么,”她先是下意识的反驳,又很快改口,“好吧,我的确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艾米莉亚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叉子划在瓷盘上发出刺刺拉拉的噪音。她把叉子放下,深吸了几口气,“好吧,”她最后说,“这个要解释起来有点困难,我组织一下语言。” “大概就是在我上大学之前,”她说,“就是我之前问你的那样,我记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要和布莱恩分开了,是吗?”她抬起头看着李逸文,“我记得你说过。” 李逸文还是在她的目光下屈服了,他没再敷衍下去,“我的确说过。”他说。 “我那个时候以为是布莱恩要跟你提分手,他要甩了你,出于各种原因。然后第二天我就去找他理论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自作主张,我那时候想帮帮你,但是最后只是弄巧成拙。他告诉我说你们只是吵架了,说你只是有点生气,你们……你们没想过要离婚。” 李逸文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迷茫,但艾米莉亚没注意,她停下了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解释道,“然后,没多久你就怀孕了,你们也没离成婚。”她感觉很羞愧,甚至快哭了,“我那个时候才察觉到一点不对,一开始是你想离婚吧,对吗?李,是你想离开他。”她说完又抬起头来想寻求肯定。 “是我想离婚。”李逸文沉默了很久,还是说了。 “对不起,也算是我通风报信了,我总感觉这个时间节点太巧了,我刚跟他说完你就怀孕了,让我不得不多想。”她停顿了一会,“他做什么了吗?他伤害你了吗。我早该告诉你的,对不起。”她终于全都说出口了,她很害怕李逸文会讨厌她,但她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现在李逸文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布莱恩吃着避孕药他后来依然会顺利怀孕,现在对方终于让他明白了——布莱恩早有准备。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次强暴也和避孕药一样,是布莱恩在见到艾米莉亚后精心定好的计划,而不是因为愤怒。 说实话,他第一个反应是有点怨恨的,如果艾米莉亚不去多管闲事,也许一切就会不同。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她的做法只是让布莱恩走了个捷径,没有她打草惊蛇,布莱恩也会想办法让李逸文乖乖听话,不敢离婚。 想到这李逸文叹了口气,甚至都不怎么责怪艾米莉亚了,她还是个孩子,“我知道了,”他最后说,“谢谢你告诉我。” 第65章 现在一切终于算是串联起一点了,李逸文又想试着去回忆一下四年前自己提出离婚时布莱恩究竟是什么反应,愤怒?难过?无所谓?还是预料之中,早有预感? 说实话,李逸文已经不太能想起来了,他只记得布莱恩当时是多么的残忍有不尊重人。也许以前他可以认为是对方一时受刺激太大,失去了理智。但听了艾米莉亚那一番坦白之后能明白显然不是如此,布莱恩应该早有准备,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待自己呢? 虽然他依然可以这样想,“也许他只是把艾米莉亚的话当成了一个恶作剧,他根本没准备。”可这毫无疑问是自欺欺人,如果布莱恩真的没放在心上,他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怀孕呢。但如果布莱恩把艾米莉亚的话当真了,甚至还为此认真去准备了,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的跟自己说明白,不管是找借口或者是坦白自己的出轨行径都会比一次不讲道理的强暴好上许多。 答案很简单,布莱恩只想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控制,服从。李逸文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等待被解决掉的项目,只有一个“最优方案”在等着他。而布莱恩之前的那些行为就是最简单,耗时最短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要问题处理了就好,似乎他的感受就一点也不重要。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就是如此,谈恋爱的时候就不说了,结婚之后大部分时间里布莱恩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物品,简单粗暴而且疏于交谈。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可这样直面事实还是有所不同,李逸文好像是被凌空扇了一耳光一样,半张脸变得通红,也是羞愧,也是生气。不过羞愧是因为自己,因为之前还这样那样的为布莱恩辩解;生气却毫无疑问就是因为布莱恩了。 至于艾米莉亚,李逸文的生气也有一点是对她的,可冷静想想,因为她的什么生气呢?因为多管闲事还是知而不报?真要理论起来李逸文的责任或许比艾米莉亚还要大,他和布莱恩生活了那么久,早该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结果还总是不愿面对现实,自欺欺人的为对方开脱。这下好了,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艾米。”他最后还是很有礼貌的结束了这顿午餐。 而艾米莉亚显然很不安,她甚至不太相信李逸文的平静,按理说,李逸文这时候给她一巴掌也是应该的。“对不起,”她再次道歉,“你真的没事吗?” “我不知道,”李逸文最后回答,“说实话,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好,”他艰难的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艾米莉亚,“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走,可以吗。” “当然。”艾米莉亚忙不迭的点头,她对于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也十分无措,李逸文的请求某种程度上让她松了口气。 “谢谢,”李逸文说了一声就没再寒暄,他现在心里很乱,需要赶紧找个别的地方,单独一个人,冷静冷静。可即便这样,他在离开时也不忘顺便把账结了。不论如何,艾米莉亚在他心里还是像个小妹妹一样,怎么能让妹妹付钱呢? 李逸文走出餐厅,太阳刚好挂在头顶,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几乎要晕倒。算算时间应该有一两点了。这次李逸文是如实告知布莱恩出门理由的,他知道布莱恩同艾米莉亚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对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的确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五点之前回家,那就意味着他还有两三个小时独处的散心时间。的确,李逸文一点也不想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布莱恩还有孩子们,他要质问布莱恩吗:“艾米莉亚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早就知道我想要离婚,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粉饰太平。 李逸文避开了所有人多的区域,他也不想喝杯咖啡冷静冷静,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就快要吐了。最后,他坐到了公园背阴的长椅上,那地方人烟稀少,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足够让他来好好思考人生了。 他又想起来布莱恩对待自己的无礼态度和无情,就像之前说过的,仿佛他就是件物品。而毫无疑问,这个认知让李逸文的报复欲更重了,他需要做点什么以证明自己是有独立意志的自由人,而不是受布莱恩掌控的可悲物品。想到这他又打开手机浏览的一遍通讯录,他的母亲,几个同事和学生,艾米莉亚,布莱恩,最后是那个张先生。点开张先生还能看到一条昨天的通话记录。 李逸文还能想起来他们昨天聊了点什么,先是无趣的寒暄了几分钟。然后张先生便直奔主题,依然是邀请他出去,只不过这次露骨了许多,对方的请求是晚上八点,在一个带餐厅的一体化酒店里。李逸文知道对方这次是急不可耐了,但他还是没立刻答应,他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而现在,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报复欲给他装胆了,他很希望和张先生发生点什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瞻前顾后——他生来是这样一个人,愤怒也无法改变。 李逸文坐在长椅上看了手机许久,一会打开通讯录,一会又退出,依然没拿定注意是否要给张先生回话。 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的李逸文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他拿稳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家里的座机。李逸文有点疑惑,布莱恩应该会直接用手机给自己打电话。但他还是接通了,是文森特。 “嗨,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信号似乎不太好,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 “我在路上呢,快回来了。”李逸文放轻声音,用一贯安慰孩子的语调回答道,只不过感觉有些心虚。 “哦,就是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点巧克力,便利店买的就行,我突然很想吃”文森特说。 “当然,”李逸文回答道,“我马上就回来了” 李逸文挂断电话,终于决定了——他打算缓一缓,出轨这种事对他来说果然难度太大。他打算再给布莱恩一个机会,跟他谈谈艾米莉亚的事,最终决定视他的态度而定。这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李逸文买了巧克力回到家里,不止巧克力还有些别的零食。他先哄了一会米娅,让她好安安静静的待在屋里;然后他去看了看还在学习的文森特,把巧克力给他;最后是最重要的,他要和布莱恩谈一谈。 李逸文一边把袋子里装着的零食拿到桌子上,一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今天去见艾米莉亚了。”他说,然后一边观察布莱恩的表情,“她说之前,就是我跟你闹离婚的时候找过你,来帮我说话。”李逸文语速很慢,想解释的清楚一点。但他现在几乎不能思考了,转述对他来讲难度也不小。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铺垫这么多却唯一想说的一句话,“你那时候早知道我想要离婚,是不是,”他停顿一会,“如果你知道了,那为什么还那么对待我。” 第66章 布莱恩在听到李逸文的问题之后像是迎头被打了一棒,一下子蒙了。他之前听李逸文说要去见艾米莉亚时就有一点这样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往深处想——他一直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现在问题来了,他可以继续说谎,想办法圆过去,他一贯如此——我不知道,我从没那么想过,是你想多了。他也可以坦诚一点:是的,我是知道,我猜到了,还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可选哪边的结果应该都好不到哪去,如果布莱恩打算说谎敷衍,那他还要编好第二个第三个谎言来弥补;或者他可以板起脸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吓唬李逸文——他以前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又毫无疑问会影响他和对方岌岌可危的婚姻关系,他不想让这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但如果说了真话呢?结果会更凄惨,李逸文一定会接着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不能好好商量吗。”而布莱恩也无法继续解释。他该怎么说,继续如实回答吗?“我吃避孕药也只是因为想把生育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单是这一句话就给了李逸文足够的理由去甩了他。 “我……我没想那么多。”布莱恩沉默了很久,在脑海中组织语言,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了。“我……”他说不下去了,开始抱着被子一个劲的喝水,想缓解自己的紧张。 李逸文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又开始涌起了不必要的同情心,“他看着真可怜。”他有点悲哀的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但李逸文也没开口催促,因为同情,还有一点别的原因,他一直安静的等待着。但布莱恩只是沉默,表情看上去却十分悲惨。 “好吧,”李逸文妥协了,最后还是同情心占了上风,“我只有一个问题,可以吗?”他在逼问时语调也依然十分轻柔,“你之前一直吃着避孕药,对吧。那我为什么会怀孕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诚然,李逸文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感情很希望布莱恩会回答,“是药失效了。”但他的理智知道这种可能性小得几乎不存在:他在生完文森特之后就一直用这种办法避孕,并且平安渡过了好几年的发情期,为什么偏偏在想要离婚的时候意外怀孕了? 布莱恩停顿了很久,不管怎样,有一点很明确——继续掩盖只会让事情恶化。他又想起来自己和李逸文的大学时光,一直到现在,他敢肯定,如果自己以敞开心扉代替缄口不言,自己和对方肯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的确,布莱恩运气好得难以置信,他算计了李逸文那么多次,还没有露出一点马脚。但现在问题终于渐渐显露出来了,李逸文并不傻,他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而且他之前的回避态度毫无疑问直接导致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问题。 当然,布莱恩可以再来一次,看看自己运气如何。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会这么做,但现在可不是一般情况。对方之前想着要离婚,说不定现在依然没有断了这个念头;更重要的是,李逸文已经偷偷开始和同事约了。 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也只约会了两次,但这对于布莱恩是个警钟。他之前害怕刺激到对方甚至一直装着不知道,而这次如果回答得不好,也说不定会促进李逸文的种行为。 继续隐瞒当然更简单,风险更小,但他已经用十几年买了个教训:自作聪明只会弄巧成拙。一旦李逸文开始怀疑,想要追根究底,那也总有会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对不起,”布莱恩也终于下定决心了,无论怎样他还是不希望李逸文离开,而自己坦白真相显然比被动地被对方发现要好,至少诚心可贵。 但他依然不敢全都告诉李逸文,七分真三分假,他会告诉对方大部分真相,以一种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我是有感觉到……一点,”布莱恩说,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嗓子火烧火燎得疼,“我当时很矛盾,我既觉得你可能只是闹脾气,又感觉也许这回你是真的要离开我了。”他感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并且第一次由衷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然后……”他再次停顿了一会,“那个时候我的避孕药刚好吃完了,我……我总感觉这是个预兆,这件事好像再提醒我什么。”这就是美化部分了,那个时候他的避孕药根本没吃完,甚至还剩的多,布莱恩凭着自己的判断选择了最保险的,他私自停掉了避孕药。 但说到这里他又开始浑身难受起来,再怎么美化也依然是假的,他害怕李逸文突然打断他,“你说谎,你那个时候的药还剩的多呢。”如果这样他就要彻底绝望了。 但李逸文什么都没说,还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只不过他的手一直在扯着袖口的线头,表情也不大好,看起来很焦虑。 布莱恩偷偷看了他一眼,确定李逸文没露出疑惑或者厌恶一类的表情才有勇气继续。“然后我就没再去买……我算是私自把药停掉了。”他说到这又欲盖弥彰得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那个时候也很想再要一个孩子了,和这个也有点关系。” 布莱恩终于说出来了他想要的,所谓的真相,但李逸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没精力揪着对方的小辫子借题发挥,他只觉得疲惫。 而布莱恩说完所有的话之后就不敢再出声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逸文,生怕他做出来点什么过激举动。如果李逸文冲上来打他倒没什么,他害怕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 但李逸文只是一直坐着,紧绷着保持了一个姿势很久,布莱恩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紧张地盯着对方。 “好吧,”李逸文说,他的声音很哑,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得挤出来一样。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平稳一点,但最后再开口时甚至带上了哭腔。 “你就这么对待我吗?嗯?”他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想让平静下来,可毫无作用,“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就这么自己决定了?我的想法难道一点都不重要吗?”他抽噎了几声,双手捂脸擦去眼泪,“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布莱恩,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意志吗?” “没有……”布莱恩小声地说,想要解释,可李逸文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不想旧事重提,但是你总是这个样子,有什么想法也不跟我说,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你把我当成什么?我的感受不重要吗?”他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你不想离婚也只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吧,要离婚也应该是你提,你怎么被我甩了呢?” 布莱恩一边惊慌失措的解释,“不是这样的,”但也仅此而已了,扪心自问,他是很喜欢李逸文,但他做了点什么呢?控制,打压,让对方失去自信,似乎这样就能满足自己可悲的自尊心。 他又想用肢体动作安抚安抚李逸文,他把手搭在对方背上,想让李逸文好受一点。可刚挨上就被对方触电一样的甩开了,“别碰我,”李逸文反应很激烈,他像只敏捷的猫一样立刻躲在了一边。“别碰我,”他又重复了一遍,挪得离布莱恩更远了,这也让他终于平静了一点。 而布莱恩能做点什么呢?他连安慰对方的话都说不出口,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在他只能局促而尴尬的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等待李逸文的审判。 第67章 李逸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平静下来,又开始纠结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好好商量呢?” 而布莱恩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吞吞吐吐半天,最后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逸文,一个奇怪的爆发点,“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就这么对待我。”他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还压低声音——他依然害怕孩子听到,“即便第一个孩子来的不合时宜,让你觉得我拖你后腿了,害得你那么早就结婚。但是你自己想想,一直到上小学时文森特是谁带大的,我可从来都没麻烦过你。” 这时候布莱恩还保持着小心翼翼,只敢小声附和的状态,李逸文说的一点没错,可对方的下一句话立刻就戳到了他自尊弱点,李逸文说,“我是在乎你的钱吗?如果我在乎一开始就不会选你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布莱恩也开始有点生气了,但李逸文这次没善解人意的停下来,他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给了布莱恩最后一击,“我真是后悔极了,我当初就应该听我爸的话,至少他不会害我。” “不会害你?李,你还真是一点也没长大,”布莱恩也气坏了,可这时候说出口的话却意外的冷静,“你看看你自己,‘应该听你爸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个小孩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没错,你是不图我的钱,你多高尚啊,但是你高尚的底气还不是在于你父母吗?你父母和优越的家境,你根本不需要铆足了劲的往上爬,反正你父母在底下拖着你呢。”他还想讽刺李逸文的性格,软绵绵的,没一点主见,即便是嫁给别人也是很大几率成为全职太太。 “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至少你的家人还关心你喜欢你。”布莱恩几乎要全说出来了,你知道和周围格格不入是什么感觉吗?你的父母那么爱你,可我呢,我妈妈小时候很不喜欢我,也不会哄我,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够白。我现在看着光鲜,可只不过是因为我出人头地了而已,如果我失败了呢?我甚至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歇一歇,我母亲会因为我不够成功而把我扫地出门。所有的友情,社交,全都是假的,这些李逸文又明白多少呢? 他必须要成功,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尊重。否则一个被两边排挤的混血儿又该怎么办呢? “我从来没被尊重过,也没人喜欢我。你肯定觉得我很势利,眼里全是钱,可是李,如果我不这样的话,没人在意我。”他的语气很悲凉。 布莱恩最后还是说出了点从前从未跟李逸文说过的,自己的可悲处境。他还做不到,仔细讲述自己是如何排挤,怎么被母亲讨厌的这些细节,他甚至在高中的时候还试图自杀过。现在,光是陈述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已经让布莱恩无地自容了。他甚至不敢仔细看看李逸文——他害怕看到厌恶,但他更害怕看到李逸文的怜悯,他就像被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一样瑟瑟发抖。 “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而且是唯一一个。”他说到这就不肯再开口了,这不是什么为了挽回李逸文的情话,他说的全是事实。一开始他打算考法学院的时候没跟任何说,他肯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甚至包括他的母亲也只会冷嘲热讽,他都能想到那种语气,轻描淡写,但是十分瞧不起人,“省省吧。” 他一开始也没告诉李逸文,因为他害怕李逸文同样会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但李逸文最后还是发现了。 “你在看法律的书,是吗” 布莱恩一开始不想承认,但对方已经看到他的书了,他只是搪塞敷衍了几句,“随便看看,”他最后说。 “我记得你说过想考法学院,是吗?”李逸文又接了一句。 布莱恩感觉很不可置信,还有一点感动,他只在恋爱初期和李逸文提过这些,“是的,我有这个想法。”他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承认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加油,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李逸文最后鼓励了他一句,这是布莱恩得到的第一个真心的鼓励。 他也要承认,李逸文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他的成功。不是因为他分担家务这些无聊的理由,是因为李逸文总是很相信他,总是鼓励他,这毫无疑问减轻了他的自卑。 布莱恩说完又露出了痛苦又扭曲的表情,这让李逸文也陷入摇摆之中,他当然因为布莱恩的话很愤怒,但同时他也有点同情布莱恩,虽然对方只透露了一点,但也能李逸文从这冰山一角窥到一点玄机。 “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呢?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李逸文最后说,他声音放缓了很多,甚至还带着一点商量和安抚的意味在,最重要的,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态度的软化,这像是无意识的,他总会对布莱恩放低底线。 “对不起,”布莱恩说,他知道自己应该打住,到此为止,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李逸文的话太有失偏颇,他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可你自己就没问题吗,李。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甚至自己都没感觉到。你总是靠着这个靠着那个,你需要一个支柱。”他停了一下,最后还是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全部,“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嫁给一个别的Alpha,乖乖做全职太太,乖乖给那个人生孩子,我不能说你是否喜欢,但至少你需要这样。” 李逸文像是被凌空甩了一巴掌,一张脸涨的通红,布莱恩的那些话准确无误的伤害到了他。他想起来自己很早之前的反思,关于他之所以敢那样反抗父亲不过是因为有布莱恩撑腰,他找到了另一个大靠山。 但自己想通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到底是两码事,他感觉布莱恩完全弄明白他了,甚至他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都不能完全责怪布莱恩——他自己也有一份功劳。 李逸文试着想要反驳,他想说“那也不是你强-暴我的理由。”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先被自己驳倒了,他那次本可以反抗到底,他可以报警,求助Omega协会,总会有办法,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在下一个发情期时就乖乖雌伏在了布莱恩身-下,像个饥-渴的婊-子。他又想起自己有过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反抗,至少可以让布莱恩看清自己不屈不挠的立场,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是放任布莱恩一直欺负自己到现在这种地步。 李逸文紧咬着嘴唇,脸色由通红变得惨白,更可悲的是,他居然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布莱恩话,对方说的句句属实。他感觉自己的尊严碎了一地,被布莱恩踩在脚下。 “可这也不是你这么对待我的理由。”他只能苍白无力的重复这一句话。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哭了,李逸文咬紧牙关想要忍住,但怎么可能忍住呢?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布莱恩对他凶一点,他就会哭,用柔弱的姿态博取Alpha的喜爱,他居然现在才发现。李逸文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喜欢哭,现在看看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讨好布莱恩而养成的本能反应。 他抬起头,发现布莱恩在看着他,又怜惜又心疼,可这恰好激怒了李逸文。“看什么,”他对布莱恩歇斯底里地发火了,与其说是对布莱恩,不如说是对自己,“别看了,”他向对方扔了一个靠枕,靠枕砸在布莱恩背后的墙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似乎这样就能改变他软弱的事实,似乎这代表着他的反抗。 “别看了,滚。” 李逸文的反应有点吓到布莱恩了,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他会想办法尽量安抚对方,但今天不一样,那番自我剖白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他要缓一缓。更重要的,布莱恩害怕面对怒火平息恢复理智的李逸文,那时候对方就有精力来对付他了,他害怕对方会追问他的那些私人问题,或者是用鄙视又同情的语气说出,“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一类的话。 “好吧好吧,我走”他妥协了,同时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懊悔,“别生气了,别伤到自己了。”他一边小声安慰着李逸文,一边打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68章 李逸文在布莱恩夺门而出的一瞬间就脱力地坐下了,他筋疲力竭地瘫软在沙发上。刚才一瞬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他甚至都没在意孩子就在隔壁,自己那一番大吼大叫是否会惊扰他他们。 他现在应该亡羊补牢的去热一杯牛奶,端给文森特,再看看米娅睡着了没,如果她被争吵声吓醒还要再去哄哄她。但李逸文已经没心情再继续扮演贤妻良母了,刚刚布莱恩的那一番话像尖利的刀子一般狠狠戳在了他的心里。 诚然,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布莱恩的有些话十分偏颇,某种程度上他就是在单方面推卸责任。李逸文的确软弱,但没有他一直以来的孤立与打压,也不会软弱到这种地步。李逸文想到这又无奈起来,他总是这样,等争吵结束之后才能想出来该如何反驳对方。 他又想起来那个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复的,张先生的邀约,他是否该做点什么呢? 李逸文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的他觉得能够凭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一切,他也许软弱,但还没软弱到摔倒了却爬不起来的地步;另一半的他却有些自暴自弃了,他觉得布莱恩说的没错,自己就是需要靠着点别人,并且还想和张先生破罐子破摔地做到底——即便不能离婚也可以恶心恶心布莱恩。 有一瞬间那个糟糕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它操纵着李逸文拿起手机,以便给张先生回信。他的手指在短信界面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关闭了手机。 没错,他这次可以靠着张先生来激怒布莱恩,甚至说他敢这样和布莱恩争吵的勇气也是来源于外遇对象和艾米莉亚——外遇对象让他感觉自己有地方可去,而艾米莉亚的证言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他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质问一下布莱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可这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吗?他连发火都是小心翼翼找准时机,也许这一次他可以凭借别人,下一次也可以,但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依靠别人来给他勇气。李逸文或许可以靠着某个靠山摆脱布莱恩,可然后呢,就会像布莱恩说的那样,他会换一个主人,乖乖受控,但又心有不甘。于是他的人生就会演变成在一个个靠山之间辗转的黑色喜剧,永远被控制,也永远不满足。 当然,李逸文也可以回过头去依靠父亲,但即便是父亲也不可能让他依靠一辈子;况且现在还没完全修复和父亲之间的裂痕,他也低不下这个头去了。 李逸文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他的确软弱,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要软弱一点,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就像是蝴蝶效应,他在过去的某个节点犯了一点小错,后续的连锁反应却席卷了整个人生。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漆黑的手机与漆黑的桌子融为一体。他又想起来自己所谓的接触社会的志愿者活动也是在布莱恩的允许下进行的,无力又可笑,他一直是在不触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自由的,这让李逸文更显得可悲。 时间在他的沉思中很快过去,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逸文把手机翻起来,没有一条短信或者是未接电话,也不知道布莱恩今天是否会回来。他把之前争吵时弄出的一地狼藉收拾好,捡起靠枕,同时无可避免的回想起自己向着布莱恩扔靠枕时对方的反应。 李逸文十分佩服自己那时候的勇气,而仔细想想,布莱恩似乎也没多么恼羞成怒,甚至在李逸文让他滚出去的瞬间立刻离开了。一部分的李逸文为布莱恩没有暴怒而感到幸运,另一部分的他又开始忍不住想如果布莱恩真的生气了,会发生什么。 “他会打我吗?会扇我?或者再强-暴我一次?”李逸文想,却意外地不怎么害怕了。也许是布莱恩的一点辩白让他感觉到对方也有有脆弱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布莱恩的形象在他眼里总是很高大,聪明,英俊,成功;后来这种高大像阴影一样笼罩了他,他总是感觉对方很吓人,不由自主就会受其控制。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在出轨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怕布莱恩,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另一个Alpha会保护自己。可张先生怎么可能保护他呢?对方即便发消息也小心谨慎地不想让人知道,如果最后东窗事发,对方也肯定会先撇清关系——那只不过是李逸文一厢情愿为自己寻求的避风港。 李逸文如梦初醒,也许布莱恩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对方早已黔驴技穷了,最多不过是殴打,布莱恩总不可能杀了他。一直以来的噩梦终于有了实体,虽然依旧可怕,但也是他可以应付的可怕了。其他的英雄们也与噩梦一起现了原形,那些Alpha们也不过如此。拿张先生举例,对方只不过是个想玩弄结过婚的Omega又不想负责的人渣,胆小如鼠,工作能力也是平平;而他居然宁愿相信这类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他又想起来文森特,那个孩子安静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争吵开始到现在甚至一步都没走出过书房。李逸文走到书房门口,敲敲门后推开了门,文森特听到他的声音扭头望了一眼,他看着李逸文走到他身边,又想起不久前那个在客厅发生的,叮当作响的争吵。“你和爸爸吵架了吗?是因为我吗?”文森特小声问。 “是的,”这次李逸文没再试图掩饰了,“我们吵架了。”随后他搂住了这个被自己忽视许久的孩子,“不过不是因为你,别难过了。”他抱紧文森特,说道“对不起”,并同时在心里想,“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但“这一切”指的并不是和布莱恩的争吵,李逸文也不是在为争吵道歉,他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对文森特的视而不见与不闻不问而道歉。他一开始是为了孩子才选择了留在家里,可他又给了文森特什么呢,即便有母亲陪伴也依然变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看着大人的脸色而生活。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他需要健康正常的生活——李逸文先是在手机上拒绝了张先生,“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让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然后没等到对方回信就删除了联系人。随后他打电话给志愿机构,辞掉了那份志愿者工作。 他不能再做这些过家家一样的工作了,他能学到什么?他一天到晚教的就是主谓宾,定语从句,这些东西不管做多久也没办法帮他挣到一分钱,也许他可以去做中文老师,但最好结果也不过是拿一份中等偏下的工资罢了。 最重要的,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赚钱或者证明自己的价值,他要先弥补错误。他不打算上什么夜校或者函授课程,也不想再做什么志愿者工作了,他要再上一次大学,哪怕是社区大学也好。不管怎么说,当年大一就退学真是大错特错,他的人生就是从那时起走上岔路的。 第69章 艾米莉亚在那次见面之后就没再联系过李逸文,同样,李逸文也没再联系过他,虽说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略微有些失望。但作为对她勇敢的奖励——艾米莉亚始终把这视为奖励,詹妮答应她的告白了。 詹妮在艾米莉亚回来那天亲自去车站迎接她了,她在对方跳下车的一瞬间就告知了对方这个决定。说实话,詹妮也想了很久,她最担心的不过是两点:第一,艾米莉亚不是真心的;第二,闹掰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扪心自问,她挺喜欢艾米莉亚,最重要的,她在对方告白时也并不反感,她们两个彼此互相了解,很有默契。为此冒点风险似乎也没什么。更重要的是,她会答应和Beta试一试,还暗恋过Alpha,为什么Omega就不行?她应该做到一视同仁,给每个人一点机会。 她去接艾米莉亚那天专门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新裙子,还涂了口红——她一向很少化妆。 “我想好了,艾米莉亚”詹妮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说出来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坐下,“我也想和你谈恋爱。” 而艾米莉亚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不敢置信的,定定地凝视着詹妮,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詹妮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几声想要转移话题,“还要谢谢你跟我告白,”她说,“因为我肯定没有主动表白的勇气。” 可艾米莉亚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詹妮。 “怎么了?”她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去拉艾米莉亚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艾米莉亚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有点颤抖,“没什么”她依然这样说着,同时哭出了声。詹妮有点被吓到了,她手忙脚乱的想给艾米莉亚擦眼泪,可她的手却牢牢地被对方抓住了。 “我没事,”艾米莉亚一边说一边摇头,“我就是,我就是太高兴了。”为此她还专门抬起脸来对艾米莉亚挤出了一个笑,只可惜这个笑混着泪水,在她脸上想的有点滑稽。“你肯定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多久,”艾米莉亚小声嗫嚅着,像是在对詹妮告白,也更像是对自己说。说实话,她从没想过能有这一天。你爱的人也爱你?这就像三流喜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而她的人生和喜剧可沾不上一点边。 而詹妮也没觉得同伴在街上大哭有多丢人,她任由艾米莉亚拉着自己的手,甚至都没催一催她,反而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之后艾米莉亚终于冷静了,她松开詹妮,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太丢脸了。” “没事的,”詹妮这才开口说话,“其实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可别让我失望哦。” 艾米莉亚没回答,她冲着詹妮腼腆一笑,然后挽住对方的胳膊,侧过脸吻了她。毫无理由地,出于对告白成功的庆祝。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像一阵轻风拂面。 詹妮的脸立刻烧红了,下意识地推艾米莉亚一把,“别这样。”可在羞怯的看了对方几眼后,詹妮也回赠了一个吻,同样轻柔,落在了艾米莉亚的侧脸上。 她们就这样开始了各自的初恋,十分幸运,詹妮担心的事一样也没发生:她们没有因为做太久朋友而无法成为恋人,而且艾米莉亚对待Alpha们也一如既往地冷酷又坚决。她会在上街的时候坚定地拉着詹妮的手,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坦坦荡荡并且快乐地承认自己有个Beta恋人。 但艾米莉亚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她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过去和自己的父母。她给自己的理由是:没有必要。她不需要再像过去一样谈钱说爱之前先把自己家底倒个干净,她和那个家庭决裂了。但事实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确,她与离家出走,自己赚钱,但那是单方面的。她认可了自己的决裂,显然她母亲还没有。 在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的母亲一反常态的开始联系她,好像之前那些争吵,她半夜逃出家里这些事都从没发生过。她母亲甚至开始暗示,如果艾米莉亚愿意认错道歉,并且在读完大学后乖乖回家的话,她就会原谅这个叛逆的女儿,并且帮她付清助学贷款。 艾米莉亚的成长经历让她无法相信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感觉母亲似乎在谋划些什么,但能谋划什么呢?艾米莉亚看看自己,平庸的脸蛋,平庸的智力,还有平庸的学历。但长久以来处于弱势地位而养成的机警让她不得不小心对待母亲。她先是回绝了,说自己已经找好了工作;但没有把话说的太过而激怒母亲,她还说自己上大学时实在太忙了,或许等到毕业以后会有时间回去看望他们。不过这显然都是客套话,就算艾米莉亚失业在家,天天都有空,她也不可能回去的。 可母亲还是不依不饶地给她打电话,终于在最后一次交谈里露出了马脚。 艾米莉亚在接到电话后想像往常那样敷衍两句就挂掉,而母亲在她挂断的前一秒终于说明了来意。“艾米,”她说,声音莫名有点扭捏,“你谈恋爱了吗。” 艾米莉亚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到了,什么也没说,手一抖,挂掉了电话。她母亲很快就再次打过来了,可她只是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挂断,也没接通。 听到这个问题后,再结合母亲之前的大献殷勤,艾米莉亚终于有点茅塞顿开了:她母亲也许是想给她介绍Alpha,就像她高中刚毕业那会一样。不管她再怎么平庸,但好歹还是个Omega,只要愿意就总能找到对象,况且她从没提起过自己谈恋爱了。原因很简单,她不敢,不敢说自己恋爱了,更不敢说自己有一个Beta女朋友,她不知道自己那个疯狂的妈妈会再做出点什么来。 而詹妮却刚好相反,她不太提自己的家庭,但也不是回避,偶尔聊到她也会大大方方地回答艾米莉亚的问题。不止如此,在两个人交往一年后就跟家里坦白了,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她是真的想和艾米莉亚共度余生,再加上她的家庭环境比较宽松,这也给了她坦白的信心。 一开始的情况并不好,詹妮的父母不大同意,他们害怕孩子被朝三暮四的Omega期盼——Omega最后总是要和Alpha在一起。但他们也没多么刻意阻拦,和Beta谈恋爱也有可能遇上人渣,虽然说不大赞同,但毕竟是孩子自己的事情。 所有这一切,都使得艾米莉亚难以提起自己的家庭。她很了解他的父母,如果她选择这个Beta,还是个亚洲人,她母亲肯定会发疯。她因为没法回报詹妮的坦诚而羞愧。 不止如此,詹妮的父母总是彬彬有礼的,说话轻柔;而詹妮在提起他们的时候也总是很开心。艾米莉亚之前有幸见过他们,在她和詹妮还是朋友的时候。怎么说呢?就是一个普通又幸福的家庭,她很向往的那种。 可艾米莉亚的家庭的呢?既不普通,也不幸福。她的父母,甚至她的哥哥都有点不大正常;尤其是她的母亲,疯疯癫癫而且控制欲极强,不体面得让她难以启齿。她在见识了一个正常家庭后有些羞于提起自己,对比之后立见高下,她的家庭太让人羞愧了。这才是她从没跟詹妮讲过自己亲人的真正原因。 第70章 但该来的总会来,因为她们才恋爱了一年,所以话题还没有涉及到家庭。可如果她继续和詹妮交往下去,那么对方肯定会问到类似于,“你父母怎么看待我们这样,Beta和Omega谈恋爱?”或者至少会问问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不过艾米莉亚的担心过于早了,她还没来得及等到詹妮质问这些就先遇到了个大麻烦——她母亲跑来找她了。 那是个周六的清晨,很早,大约七八点钟的时候。艾米莉亚那时还和詹妮一起躺在床上逗猫,没一会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就打破了早晨的平静。 艾米莉亚有点奇怪,但很快詹妮就解答来她的疑问,“我去看看,”她说,“应该是我之前订的蛋糕,没想到会这么早来。” 这个时候艾米莉亚还没意识到危险在渐渐逼近,她惊叹了一声,“你居然背着我偷偷订蛋糕,要拿给谁吃。” “当然是你,”詹妮对她吐吐舌头,然后跳下床,跑去开门。 艾米莉亚终于赶到不对劲时是十分钟后,她奇怪詹妮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她支起身子,试探着喊了几声,“詹妮?” 可回音让她既厌恶又意想不到,她母亲过去数年只在电话里出现的声音炸响在她耳边,比电话里的要更加尖利刺耳,“艾米,我就知道你在这。” 艾米莉亚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吓得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和被子缠在了一起,废了好大劲才挣脱出来。 而这时候她母亲刚好走进卧室,站定,“艾米,妈妈来看看你。”詹妮也在她母亲身后一起进来了,她看上去有点尴尬,“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你母亲要来?” 事实上艾米莉亚比詹妮更迷惑,不仅迷惑,而且恐惧。她一边扶着床站起来一边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她母亲回答道,又扭头打量了詹妮一番,“这位是?” 这是个好机会,艾米莉亚应该趁着现在义正言辞的告诉母亲自己正在同詹妮交往,并且会一直交往下去。但凡母亲有一点反对就把她赶出去,彻底与那个家宣告决裂。可这样勇敢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艾米莉亚和母亲对视了一眼,对方锋利的目光就像一盆冰水一样从头顶倒下来,透彻心扉。 “一个朋友,”她最后这样回答道,同时底下头去不敢看詹妮的眼睛,“我们住在一起,就这样。” 希尔夫人有点怀疑的来回看看了她们两个,最后还是勉强相信了,“好吧,”她说,“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别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去了。”说完又瞟了詹妮一点。 艾米莉亚更胆怯了,她把母亲拉到客厅,又给她倒了杯水,“你先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她把母亲安顿好,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收拾东西就立刻要去找詹妮,但到卧室门口又胆怯了,踌躇了好一会才敢往里走。 她先敲了敲门,没回应,过了一会才敢推开,詹妮已经穿好衣服了,抱着猫在收拾东西。“詹妮?”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对方没理她。她犹豫了一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试着想去拉对方的胳膊——果不其然被甩开了。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朋友?嗯?”詹妮把猫扔在床上,盘起胳膊来质问艾米莉亚,“我觉得你可能想解释解释。” “对不起,”艾米莉亚停顿了一会,“我母亲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詹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在艾米莉亚以为对方会冲上来赏自己一个巴掌时詹妮终于开口了,“我们交往了一年多了,”她说,“你没有像你父母透露一点类似的消息吗?” 艾米莉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没期望你立刻跟父母坦白,”詹妮继续说道,只是态度软化了不少,“我也能理解你,不是所有家庭都能接受Omega不和Alpha结合,但我不得不说,刚刚听到你那么说我真的很伤心。”她嘴撇的很低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事实上她也的确哭出来了。詹妮咬紧嘴唇,希望自己看起来别那么丢人,可惜毫无作用,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而且毫无停下的意思,没一会她就捂着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艾米莉亚又道了一声歉,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对方。她想也许现在不能等着詹妮来问她的家庭状况了,也许这一次对方能原谅她,可下一次呢?总有一天詹妮会受不了的。 最重要的,艾米莉亚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她希望能减轻一点詹妮的痛苦。很肉麻,但看着对方哭成这样,她也很难过。 可惜这个煽情的气氛还没持续多久,艾米莉亚就听见她妈妈就在外面叫喊,“艾米?艾米?你在干什么呢?快过来。” “等一下”她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同时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去应付一下我妈,回来跟你说点重要的事。”她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关于我的事,还有我的家庭。”说完她亲了亲詹妮,“今天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先是把母亲带到旅馆,还不是一般旅馆,艾米莉亚专门找了个高级旅馆,还请她母亲在高级旅馆大吃了一顿。虽然这个钱花的十分不情愿,但为了让母亲安静一点,她不得不花。 而她母亲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即聒噪又肤浅。她甚至不相信艾米莉亚花得起那个钱,她向对方确认了好几遍才敢走近那个高级场所。 而艾米莉亚的钱总算花的有点价值——她母亲的态度缓和了许多,甚至还还数年难遇的赞扬了她,这要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而现在,艾米莉亚早已不在乎了。 她心不在焉地同母亲坐在餐桌上,百无聊赖的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这时候她母亲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说明了她的来意。 “艾米,”她说,声音让人有些不舒服,“我这次来找你就一个原因,有人给我介绍了个Alpha,准确的说是给你。”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皮包里拿出照片来,“就是年龄有点大,33了,不过陪你绰绰有余。” 艾米莉亚阻止了母亲的动作,“我有恋爱对象,我不需要这些。” “是那个女孩吧,”她母亲再次开口,内容却十分惊人,“我猜到了,你还骗不了我。”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我太放任你了,让你读完大学,还这么瞎弄,你太任性了,艾米。” “结婚以前你可以随便玩,但是现在读完大学了,我认为你也应该回归现实了,趁着现在还年轻,还能找到条件不错的Alpha。”她说着,又把照片向前推了推,“我总不会害你。” “是吗?”艾米莉亚说,甚至还忍不住笑出来了,“我真要谢谢你,妈妈。”可下一秒她表情就变了,她把照片抢过来,撕碎了扔在桌子上,“你以前几乎没管过我,你现在也不需要管,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着母亲惊恐的表情她莫名觉得无比爽快,“说实话。”她补充道,“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不是撕碎照片,而是真实表达自己的感受,说出自己对于这个家庭有多厌恶。 第71章 艾米莉亚说完那番话之后就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了餐馆,提上包站起来准备离开。而希尔太太这时候也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艾米莉亚的名字,上前反扭住艾米莉亚的胳膊想让她停下来,“你怎么敢对我这个态度,我可是你母亲。”她的十指紧紧钳着艾米莉亚,像一把锁子,“你必须得去,没得商量,我连时间都约好了。” 可她忘记了,艾米莉亚早就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挨了骂只敢低着头抹眼泪的小女孩了。她几下就甩开了母亲的手,惯性使得希尔太太险些跌倒在地。“我说了不去就不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永远不会和Alpha结婚的,你趁早死心吧。”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顶着餐馆中其他人好奇又窥伺的目光,把震惊的希尔太太仍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先是缓步走,然后加快速度,小步跑起来,最后终于伸直了腿,大步地,坚定地奔跑起来。艾米莉亚很少这样开心过,也许詹妮答应她告白的时候算是一次。她从没这样勇敢过,这一次的爆发是积攒了多年的,她小时候被训斥时被迫咽进肚子里的尖叫,这么多年母亲对她的冷眼和漠视,全在现在一次性解决了。说实话,艾米莉亚甚至都不怎么怨恨她母亲了,当然这也不会代表她会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抵消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羞辱了母亲,这已经可以抵消一大部分的怨恨了。 艾米莉亚甚至几乎没有像这样迈开步子奔跑过,她一边跑一边大笑,甚至还向着侧目的路人们挥手打招呼。她从没觉得这么轻松,她母亲和那些悲惨的过往与童年阴影一起被仍在那个高级餐馆里里,再不会阴魂不散地缠绕着她了。希尔太太总认为omega要举止优雅,性格柔顺,她自从分化后就被规范言行举止,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甚至吃饭发出点声音都要被骂。现在,艾米莉亚感觉自己随着分化而消失的勇气终于一点点全回来了,她又变回了童年时勇敢地跳进池塘的小女孩。 但艾米莉亚也知道,她的母亲不会善罢甘休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希尔太太是个令人钦佩的对手,执着,冷静,富有心机;她会精细地制定计划,并在计划成功前沉住气等待。布莱恩跟她很像,非要比喻就是表面平静但暗流涌动的湖,一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在艾米莉亚看来。 很久之前,在布莱恩上大学之前,艾米莉亚还没那么讨厌他,甚至还有点喜欢自己的这个哥哥——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盟友。布莱恩更高,更英俊,更聪明,也更像个白种人,况且他还是个Alpha,希尔太太全部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布莱恩身上。艾米莉亚那时候对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点讨厌他抢了母亲的注意力,但更多是庆幸,庆幸还好布莱恩还撑在她前面。 但后来艾米莉亚才明白,布莱恩根本没把她当成盟友,甚至还有点讨厌她;感情是相互的,渐渐她也不大喜欢这个哥哥了。而当布莱恩考上名牌大学,还有到考上法学院之后,他一改之前在家一言不发的样子,开始不停的参加派对,和omega们疯玩到深夜,而且言谈举止里种族歧视的倾向越来越。艾米莉亚知道,即便这样布莱恩也在那些社交达人里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们两个很像,艾米莉亚能推己及人的猜到一点,再加上她对于人际关系这一块向来很敏感,她的猜测从不出错。 不得不说,布莱恩在某些方面给了她一个范本,不能说是好范本,但可供参考。当艾米莉亚看着他在大学虚度人生,伪装自己是个社交能手的样子时,她只觉得可悲,连同情都没有,再剩下就是,“我不会那样的,即便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宁愿一个朋友都没有。”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在他们畸形观念的影响下艾米莉亚长成了完全相反的样子,不能算出彩,但勉强能看作正常。 艾米莉亚边想着边迎着风跑回去,到最后还有点小雨,不过她也不在乎,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头发已经有点变得湿漉漉的了,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个躲避母亲的好办法。 “詹妮,”她先告知了对方结果,“我和我母亲完全闹掰了,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你想不想去旅游?” 詹妮明显被现在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要去旅游?”她问。 然后艾米莉亚终于可以把自己思考了一路的东西讲出来了,她说了自己控制狂的母亲,和母亲如出一辙的哥哥,以及在家中不问世事的父亲。她说了很多,以前从没对艾米莉亚提到的,现在全都自然地从嘴里跑出来了。 艾米莉亚一刻不停地说,从童年到现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被逼迫的相亲,她几乎全都说了,除了李逸文,她一点也没提李逸文。 在艾米莉亚自己看来,她对于李逸文的过错不止是在对方和布莱恩闹离婚时的多管闲事,她一开始应该提醒李逸文小心点的,或者干脆明确的告诉他别和布莱恩在一起。 艾米莉亚一开始听说布莱恩找了个亚洲太太,还是个留学生时感觉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就是诡异——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而当她听到那个亚洲人是未婚先孕还早早和布莱恩结了婚时,这种诡异感更强烈了,甚至压过了惊讶。 艾米莉亚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布莱恩会选一个和母亲这样相似,目的明确,且还是亚洲人的omega。她在见到李逸文之前想过很多可能,也许这个omega很漂亮,也许布莱恩遇到更聪明的,被摆了一道,但所有猜测只有一个主题思想——布莱恩肯定不是自愿的。 但当她见到李逸文之后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这个omega看着并不厉害,也不凶狠,也不美艳,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天真,看着有点傻。她那个时候想不明白,只觉得奇怪,似乎所有都错位了一样的奇怪,还有一点侥幸但开心——也许布莱恩一直都很好,是自己错怪他了。 但现在艾米莉亚终于明白了,李逸文绝对是被骗了,还被骗的很惨,布莱恩比她想象的要坏的多。甚至于后来那一次弄巧成拙的多管闲事,也是出于愧疚,她一开始猜到了一点,但她太渴望李逸文能留下来了,像是一丝照进黑暗但曙光。所以她选择了对诡异之处视而不见,还假装自我安慰是布莱恩变好了。 詹妮安静的听着她讲,等到艾米莉亚累得说不动,抱起杯子开始不停的喝水时才发表感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缓慢地说道,“如果这是真的,我感觉很抱歉。”她说完又慌忙改口,“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她停顿下来,试图寻找合适的词汇来了填补空白。 “这太难以置信了,”艾米莉亚帮助她说了出来,“我知道,更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忍了这么久才说出来,我居然现在才反抗。” “你已经很出色了,”詹妮轻声说,“至少你即不像你母亲,也不像你哥哥,你没有被驯化,反而挣脱牢笼了。而且你还意识到那是错的。”最后,詹妮总结道,“你要厉害很多,他们不会爱别人,也不会被爱,更不值得爱。你跟她们完全不同。” 艾米莉亚应该说点什么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想起了李逸文,可怜的李,他该怎么办呢?他何其无辜却要遭受这一切。如果那时候她提醒李一下,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72章 最后艾米莉亚终于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想要去旅游,“就我妈那个样子,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带着人来堵我,把我绑去相亲。”艾米莉亚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想出去躲躲,要是再被她堵到肯定是一番大战。”她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詹妮,“我知道这听起来挺难以接受,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她有多疯狂……”她想劝詹妮和自己一起去躲一躲,免得被自己母亲骚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詹妮会怎么想她,艾米莉亚说完了才来得及后悔,她倒不担心对方会因为家庭问题而瞧不起自己,她害怕对方因自己到母亲而放弃。艾米莉亚能猜到,虽然詹妮柔声安慰了她,并且听完全部也没有丝毫厌恶。可如果对方真的当面见到她母亲疯狂的样子后,也许就不会那样想了——听故事总会心存侥幸,亲眼目睹会更有说服力。 她差一点就要临阵退缩了,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李逸文,还有布莱恩,“绝不,”她想,“我绝不能像他一样。” 艾米莉亚最终还是说出来了,“我怕我我妈妈会骚扰你,她很难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跟我出去转转,旅个游……好吧,其实就是躲躲她。” 剩下的话需要一点准备才能说出口,艾米莉亚深呼吸了好几次,喝了不少水但还是觉得嗓子发干,“估计还要搬家,”她艰难但继续说道,“我妈妈知道了住址之后肯定会天天来骚扰我们。”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最后只是补充道,“对不起。” 詹妮依然很温柔,但就像艾米莉亚想的那样,她对于搬家这件事提出了抗议,“我能明白,”她说,可紧接着就补充道,“但是为了她搬家,我不会的,你难道不记得我们当时为了找一个合适对房子废了多大力气吗?我觉得没那么吓人,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同你妈妈讲讲道理什么的。” 艾米莉亚觉得十分无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詹妮解释自己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干脆同母亲彻底分道扬镳。就像她担心的那样,詹妮只是在听个故事,她的确也为自己伤心难过了,但总不可能感同身受。 艾米莉亚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那你愿意陪我出去转转吗?随便去哪里都行,让我把这个事放一放。我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詹妮看起来依然有点不太情愿,“让我想想。”她最后说。艾米莉亚能理解,对方刚刚找到工作,还在实习期,肯定不能像她这样来去自如——艾米莉亚选择了留在本校读研,现在正在放假期间。 说实话,艾米莉亚有点失望,她以为自己但敞开心扉能换来不少但优待,至少她以为詹妮肯定会答应搬家和旅游的事,结果一番诉苦下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成。于此同时,她也很紧张——詹妮都表现太过于乐观了,她跟被没意识到艾米莉亚的那一通口舌意味着什么,还有她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艾米莉亚甚至一度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她就一个人出去躲一躲,艾米莉亚的脑海中甚至一瞬间涌上了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话她就既不用面对母亲,也不用亲眼看到詹妮见证母亲有多不体面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行动她妈妈就又杀回来了,而场面就像艾米莉亚预想的那样尴尬又让人崩溃。 第二天的下午她母亲就来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摁着门铃,第一声还没结束第二声就又响起了。这次唯一比较幸运的是,是艾米莉亚来应的门。她在听到那急躁的门铃声时就有了预感,而看到母亲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就先一步作出反应用身体抵住了门,只留下了一个缝隙。 “你又来做什么?”她说,语气十分不友好,甚至都没用上“妈妈”这个词。 “我来带你回去,”她也用手推,在门的另一侧和艾米莉亚角逐起来。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艾米莉亚皱了皱眉头,她已经感觉到有点吃力了,“我不会去参加任何相亲活动都,你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詹妮也听到了门口的争执声,“怎么了?”她一边问道一边探着头走过来。 可让艾米莉亚没想到的是,希尔太太竟然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大哭起来,她高分贝的呼号在楼道里回响,“我知道我做错了,可你需要这样惩罚我吗?” 艾米莉亚一瞬间慌了神,她甚至有点愧疚——难道我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这是跑到她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她注意到了走到门口的詹妮,那一点怀疑和负罪感一下就被冲淡了,只剩下了紧张。 各种想法一瞬间全涌了上来,她先是害怕詹妮会看到她母亲那样不体面的大哭的样子,随后她又担心詹妮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弄的她母亲这样嚎啕大哭,继而开始责怪起她来。 “詹妮,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艾米莉亚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而她母亲则刚好抓住她分神的机会,推开门挤了进来。 不过詹妮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带艾米莉亚走的。”希尔太太也不甘示弱。 “我想艾米莉亚也成年了,她能够自己做判断,你不能这么做。” 希尔太太没再废话,上来就扯住艾米莉亚的胳膊,“我是她妈妈,我觉得我可以为她做决定。” 可同时,詹妮也拉住了她,“女士,我不管你是谁,不过这是我的家,你不能就这样强硬的闯进来想带走谁就带走谁。”说完她又看了一样艾米莉亚,“相信她也不愿意跟您走,女士,请回吧,再纠缠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就在艾米莉亚以为她母亲还要做点什么丢脸举动时,希尔太太出人意料的停下来了。 “好吧,艾米莉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今天上午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是,”这时候艾米莉亚终于能说话了,“我不会去相亲。” “还有呢?” “我也不会和Alpha结婚,我讨厌他们;我不会背叛我现在的爱人的。”她说着拉住了詹妮的手。 “哪怕她是个beta?”她母亲继续问道。 “没错,”詹妮点了点头。 “好吧,”她母亲最后说,“不过你可别以为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她说完就摔上门,离开了。 “嘿,没事吧?”詹妮小心翼翼的提问,“对不起,我为我昨天的态度道歉,我没想到你母亲会这么……传统。”不过艾米莉亚一点也不想说话,她感觉很丢脸,为母亲,也为自己。 “如果你想转转我这周末会抽出来时间的,”詹妮小声说,“不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亲爱的,总不能你母亲不放弃我们就一直搬家吧。”她说完又立即对自己对说教后悔了,“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不过,”詹妮停顿了一会“如果她再来我会陪着你的,她做不了什么,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最后,詹妮说道,“我们一起面对,说服不了也要让她放弃骚扰我们,我们没做错什么,不该东躲西藏的。” 艾米莉亚觉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同时又感觉詹妮无比天真,只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和对方探讨这一类三观问题。“谢谢,”她说,詹妮虽然天真,但也的确在刚刚帮助她击退了母亲。 第73章 布莱恩在那天被赶出家门后,在外面转了很久,到最后还是没敢直接回家。他在外面睡了一晚上,早晨因为要换衣服而不得不溜回家来。虽然距离争吵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但是回来时还是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依然没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李逸文,可能他会像以前一样幸运的化险为夷;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而等李逸文发完火,冷静下来,等待他的肯定不只是简单一个靠枕了。 好在家里有专门的衣帽间,布莱恩不需要冒着吵醒李逸文的风险钻进卧室——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对方,甚至为此专门五点半爬起来,确保能在李逸文睡醒前做完一切准备工作。 家里的衣帽间不算大,勉强转的开身。他拉开柜子,缓慢地,尽量不发出声音。不少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柜子里,一眼望去,基本全都是布莱恩的——李逸文的衣服都不怎么高档,不需要细心整好挂起来,全都叠着放在柜子最底端。布莱恩又动手在一堆挂起来的衣服中翻了翻,最后终于找到两件高级套装,还都是自己给李逸文买的。 布莱恩莫名的感觉心情有点复杂,他把其中一件取下来,展开看了看。衣服上似乎还带着干洗药剂的香味,他又翻开衣服领口嗅了嗅——依然是洗衣液的味道,李逸文应该很久都没穿过了。 就在他还捧着别人的衣服怔怔地犯傻时,衣帽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布莱恩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把衣服塞回了柜子里。 “布莱恩?”李逸文的声音似乎紧绷着,还有点微微发抖,他看起来刚睡醒,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他在看到布莱恩的一瞬间明显松了一口气,“我猜是你,但是又担心是不是什么小偷……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布莱恩想说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害怕你要再提离婚,等等等等一系列类似的东西;但同时他又十分可笑但认为说出这些也太丢脸了,并害怕李逸文会因为这些话而抓住他的弱点。所以他只是支支吾吾的,只说出了一些没什么信息量的话。 “我回来那西装,我怕吵到你。”他最后只说出了这一句几乎算不上解释的话。 李逸文也看出来了他的纠结,只是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一下啊,我又不可能把你拦在门外,这样真的很吓人。” 这句话给了布莱恩一点信心,让他以为自己或许会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再次被原谅。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他立刻就恢复了理智——李逸文现在还能原谅他的可能性几乎为0。 而李逸文似乎并没有发现布莱恩在短短的半分钟之内情绪变化的如此飞快;同布莱恩一样,他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对方。说实话,当李逸文决定要重修大学课程时就决定要把布莱恩叫回来,可他该怎么说,等愤怒褪去理智回归,他还是有点害怕布莱恩。 现在还有一大堆待解决的破事在等着他,他打电话想要辞掉志愿者的工作,结果对面给他的回答是还需要他亲自去办什么手续,李逸文具体问了一下,似乎还有点麻烦,他估计还需要亲自去一趟。不过好消息是,张先生在那之后就没骚扰他;虽然一开始对方试着发了几条消息,但李逸文故意没去理会,没过多久张先生自然就悄无声息了。 他们两个面对面的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各怀心事。最后布莱恩率先开口了,“那……我就先走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即希望李逸文能冷淡的让他离开,也希望李逸文能拦住他。 而李逸文同样思考了很久,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机会,也许他应该抓住这个几乎,和布莱恩说出自己的决定;可同时他又在担心,自己的准备是否太不充分了,他现在甚至连该重考一遍大学还是报一个都没想好。可准备什么时候能充分呢?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抓住今天的机会也许自己至少要过上几个月才会不情不愿的和布莱恩讨论这些。 李逸文最终在布莱恩打算从他身旁挤出去是下定了决心,“等一下吧,”他说,“我给你做个早餐,刚好也起来了。”说完这句他停顿了许久才继续,“刚好我有点话想要跟你说,好吗。” 布莱恩点了点头,李逸文在看到他的肢体动作后松了口气,同时又开始感觉紧张。他有点僵硬的转过身,更衣室很小,这个动作让他几乎跌进布莱恩怀里。可惜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情注意到这个旖旎的小插曲。布莱恩也很紧张,虽然他点头答应了,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可一点也没有心情吃早饭。布莱恩感觉胃里坠了千斤的铁块,内脏都纠缠在了一起,他现在甚至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回来,但平心而论,该来的总要来,不论如何这都会发生的。 李逸文也同样心事重重,他甚至在炒鸡蛋的时候差点被烫到。他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彩排,自己该怎么说?该说点什么?那种说法会让人更容易接受一点?但直到早餐完成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说法。而布莱恩也只是一直僵硬的索在凳子上,等待审判降临。 而等到李逸文把早餐端上桌子,过了十几分钟后也依然是这个情况,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盘子里的东西几乎一点都没变少。 布莱恩胡乱塞了几口炒蛋,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果汁,勉强算是吃完了,可这也没给他多少勇气。他感觉嗓子发干,喉咙还有点疼,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口了,“你想要跟我说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布莱恩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还透着点胆怯,不过即便如此李逸文还是被吓了一跳。“我……”他吞吞吐吐的,总也说不出口,“我想上学,”李逸文最后也只是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布莱恩点点头,等着李逸文继续,同时自己也在胡思乱想“对方会说些什么呢?他要上学所以没时间照顾家里了?或者干脆他的学校很远,他想要分居?” “社区大学,就学物理,我还没选好,不过应该能赶上九月份开学。” 布莱恩继续点点头,等待铡刀落下,可李逸文却停住了。他等待了一会,最后看李逸文没有再继续的意识,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仅此而已吗?” 李逸文点点头,“不过估计我会没什么时间做家务了,我要上课,还要写作业,就像大学那样,应该会比较忙。” 布莱恩感觉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他甚至感觉有点不真实,自己说了那么多,还让李逸文知道了一个不太完美的真相,而对方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吗? “你没有什么别的事要说了吗?”布莱恩在这种时候依然不忘小心谨慎,他害怕空欢喜一场,又再问了一遍。 而李逸文现在也有些不大明白布莱恩到底想做点什么了,但对方但反应比他想象的好了许多——没有发怒,没有生气,甚至连冷漠的拒绝都没有。所以他又点了点头,更加坚定的。 “当然,”布莱恩说,现在李逸文还愿意网开一面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还怎么有理由拒绝对方的这一点要求呢。 “当然,”他又说了一遍,带着兴奋和一丝很难察觉但讨好,“我能理解,我会找保姆的,不用担心家务。” 李逸文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种时候布莱恩看起来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甚至还有点英俊。“谢谢,”他小声回答道。 第74章 同样的,李逸文的反应也给了布莱恩一点信心,他想问问自己能回来住吗,如果不能的话,那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但他开着李逸文心不在焉的脸,心中又动摇起来,万一自己的话再一不小心刺激到对方呢?李逸文现在的状态说不上坏,可也绝对说不上好。 布莱恩想用眼神示意一下,可李逸文也迟迟没有同他有眼神接触,他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的。 布莱恩最后在出门前还是问出口了,他知道当面问总比通过电话短信一类的要好,况且他现在刚答应了李逸文的一个请求,这也让他能够更有底气的提出这个要求。 “我晚上能回来吃饭吗?”布莱恩小心翼翼的,甚至是隐晦的试探着李逸文。 而李逸文明显有点迷惑,他一时没弄明白布莱恩想说什么,他头脑昏昏沉沉的,早起和刚刚对布莱恩提出的要求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只是想回来吃饭吗?李逸文心里想,可同时又觉得布莱恩不会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为什么要专门问我这个问题?” 而这沉默在布莱恩看来却成了不详的预兆,他以为李逸文并不愿意让他回来,于是用沉默来代替拒绝——李经常这么做。 正常的方法是立刻闭嘴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乖乖离开。现在布莱恩的处境可一点也不算好,他字面意义上的被逐出家门了,而且还是他做了亏心事的情况下。 可布莱恩向来不是个正常人,客观讲在处理这类感情问题时也不够聪明。于是他赖在门口不想出门,努力思考该说点什么来让李逸文回心转意。 “我想回来跟你商量商量你说的事,”布莱恩又开口了,而着显然不是个明智决定。 “就是报学校和请保姆那些的,还有时间问题。”他继续说道,这看似是想要提供体贴的帮助,实际上是个威胁,提醒李逸文自己还未决定这些东西。 李逸文这才如梦初醒,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在昨天就把布莱恩赶了出去,而他刚刚能否回家吃饭的请求重点则是放在“回家”上。 不过他倒没听出来第二句话里的要挟,这对布莱恩来说是个好消息,如果李逸文听懂了,事情会变得更复杂——不好推断,不过现在李逸文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点改变,不再受布莱恩钳制,自然在面对这类情况后的反应也不可同日而语。他做不到立刻把布莱恩推出门外这类举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的被欺负的很惨。 而李逸文也并没打算要把布莱恩赶走多久,“滚出去”只是他在周末争吵时的气话。说实话,布莱恩现在要求回来反而也为他解决了个大麻烦。首先,他不需要在赶走布莱恩之后在亲子叫他回来,这在某种程度上很伤面子;其次,如果布莱恩真的不回来,他还得想办法给文森特和米娅解释爸爸去哪了。 “好啊,”李逸文点点头,他打开门送布莱恩出去,在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不管怎么说布莱恩能答应这件事真的超出他的想象了,他该说点什么以示自己的感谢。 布莱恩实际上一说完就后悔了——他总是这样,在威胁完之后后悔;可即便这样他在下一次也依然会继续用这种办法,他总是想要走捷径。 而李逸文送走布莱恩之后便把他抛在脑后了,他没心情再去想布莱恩了;而对待两个孩子也是意外的温柔——他把桌子收拾了,专门做了文森特和米娅喜欢的;时间到了就去叫他们起床,还是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今天的一切都完成的很从容,而且心情也好了很多,原因显而易见——以前这就像是终身监禁:家务,做饭,带孩子,甚至还有生孩子,他的人生一眼就能忘到尽头,那就是每天重复这些。但今天不一样了,他有希望重回学校,虽然可能完成学业后他依然要回来,做这些事。 但这至少是一个盼头,当他进了大学之后就可以摆脱这些了。同时,他也可以在大学里好好规划一下人生,李逸过去一点也不珍惜这些,简简单单的,就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的学业丢掉了。但这次他不会了,在狠狠的被生活教训过之后他无比珍视这次机会,他能重新开始,而且,这也是他摆脱那种“终身监禁”的唯一途径。 送走文森特和米娅后,李逸文快速又准确的完成了大部分家务,然后他又一次去了车库,这次目标明确——他把自己大学时期的所有课本都找到了。 随后他又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关于自己所住的区域是否有社区大学,都有些什么样大学,这些大学都有点什么特点,以及费用如何。 说实话,结果都是差强人意——社区大学能好到哪里去呢?大部分去那里只是因为没有考上更好的大学,而且大部分学费还不低,即便只交学费他也很难保证自己能交够四年的。李逸文又算了算自己还有多少钱,勉勉强强可以撑过两年。 最后李逸文选择了几个离家里比较近的,评价还不错的大学作为备选,并且从网站上下载下来了学校的相关资料和课程介绍,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差强人意。 同时李逸文又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大学,他曾经去过的那个,和布莱恩一样。排名靠前,环境良好,其实他面前还有另一个选项——他可以重新试着考一遍大学,去个更好的。而说实话,李逸文本人也更倾向于第二个,他毕竟去过一次好学校,能明白这之间的的区别。社区大学的确不如他过去的学校,这是事实,学习氛围还有学术环境等等等等;而且还有更现实的,以前的那个好学校更容易找到个好工作。 如果可以,他只想去那所自己中途休学的大学,完成剩下的课;但同时李逸文也很清楚,他现在的水平也许根本考不上那所大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学过习了;而且时间过去,大学的招生政策估计也改变了很多。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在搜索栏输入了过去的大学的名字,点进官网,下载了招生简章。好消息是,没有年龄限制,他可以随时去考;而坏消息是,就像他想象的那样,内容变了不少,而且更难了,现在比十多年前竞争更加激烈。理性的说,李逸文能考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可同时他又心怀侥幸——说不定我可以呢? 李逸文一向如此,甚至可以说他现在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他的软弱和天真,但天真也有点好处,这让他总是心里有点希望。 最后李逸文还是把自己过去大学的所有招生要求都下载下来了,他还是想试试,即便决定是否放弃也应该在了解完全部之后。他先是把这些资料和那些社区大学的混着放在一起,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又取出来,专门找了一个文件夹,又把自己当年的学生证找出来,一起装好,和社区大学的分开,摆在桌子上。完成了所有的这一系列步骤之后,李逸文才终于觉得满意了。 第75章 李逸文在整理完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资料后,就立刻动身去附近的社区大学转了一圈,时间有限,他只去了两所学校——就像他之前想得那样,都差不多且质量差强人意,即便上完也只能说是混到了文凭。 而这使得李逸文更想念自己曾经的大学了,宽敞的教室,明亮的图书馆,社区大学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当然他可以曲线救国,争取在三四年内修完全部学分,拿到学位,然后回去读一个研究生。但这个计划还有问题,第一,李逸文能否拿出来这么多钱来完成数年但学业。的确,如果他开口,毫无疑问母亲会支持他,但28岁依然没有收入甚至还要向父母开口要钱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第二就是布莱恩,对方虽然答应的很好听,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变卦;或者说对方容忍他重读大学已经超出不少底线了,他也许根本没机会堵到研究生。想到这里李逸文又深觉的自己十分可怜,他不管做什么都需要布莱恩的许可。李逸文甚至都没指望对方能出学费——布莱恩能答应让他去上学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也许如果是之前的话李逸文只是想一想,然后这件事就过去了,他还是会选一个折中的选项,然后安慰自己能得到这个结局也不错了。但现在他在怀疑,“真的不错吗?”他想,之前的志愿者工作就是折中但结果,没错,他找到一点爱好,也借此机会发泄了自己被压抑许久但情绪。可如果他那段时间拿去学习了呢?至少会让重考一遍大学这个想法更容易实现点。 可李逸文该怎么做呢?即便他能厚着脸皮继续花母亲但钱,或者干脆告诉母亲,自己打算再考一次大学,希望能得到家人支持;而他的父母也善解人意的支持了他。可就算李逸文拿到了钱,他该怎么说服布莱恩的,首先他至少需要一年的准备时间,复习那些高中知识,让自己重新回到当年考大学时的状态。或许一年都不够,他很久都没学过习了,几乎是从零开始。 其次,如果他第一年考不上,那么就要再来一年,并且一直循环这个过程,直到他考上为止。说实话,即便布莱恩全力支持,李逸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能够承受几次失败。 况且布莱恩会支持他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这就意味着李逸文不光要面对学习压力,还要想办法对付布莱恩。可即便他能一举中榜,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轻松太多。李逸文有幸在那个大学呆过一个学期,基本上天天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一周将近二十节课,他要应付学业和考试。而且李逸文有心理准备,虽然布莱恩一开始说的很好,愿意请保姆,分担家务,可如果他真的忙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 现实情况很明显,李逸文应该趁早认清现实,放弃做梦。首先他能考上这所学校的概率就很低,能顺利完成学业的概率就更加低了。可李逸文总不会想这么多,他在想到备考问题和考不上怎么办之后就自动停下来了。 “先别想这么多,”李逸文想,更多的是自我安慰,“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 而李逸文在去玩社区大学之后还乘地铁去了一趟自己以前的学校,整理这些资料让他莫名的开始怀念起大学生活来,他在上学时也是乘地铁去学校,刚好三站,大概要十分钟,然后从三号出口出来,再步行几分钟就走到了。李逸文这才发现自己对于一切细节依然记得那么清楚,从哪条小路可以快速走到图书馆,他以前总会绕路去的小餐馆也依然开着门。李逸文这才发现,其实过去他也很怀念,他一直很怀念,只不过为了防止自己后悔而从未承认过。 李逸文终于又有一点勇气了,就像之前和布莱恩吵架,还有要求离婚的时候,他的勇气总是需要依靠一点什么,这次也不例外,因为他回母校转了一圈。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要求这些,他本来就考上这所学校了,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而退学,当然他有问题,可布莱恩难道就没有吗?这给了他勇气。 而他做事重要趁着势头,趁着自己还有点勇气,不思考后果,一股脑的提出来。所以李逸文在布莱恩一回家的时候就开口了,“我想了想,相比社区大学,我更想重新考一个。”当然,为此李逸文也做了不少准备,虽然略有些可悲,但他的确为此做了一桌子好菜。 布莱恩还没弄明白事情是什么情况,而他也问出口了,“什么意思?”他说,“你要重新考?怎么考?” “就和之前考大学一样,入学考试,面试,然后选专业,我想去一所好一点的。”他说,停顿了一会还是补充道,“我想考我原来那一所学校,也是你的学校。” 布莱恩有点烦躁,准确的说是十分烦躁,因为李逸文这个临时起意又异想天开的想法。首先,这操作起来很困难,再考一次大学?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李逸文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在上面。的确,他之前是答应了李逸文,要支持对方的决定。但那句承诺只是在特殊情况下的一时兴起,出于对李逸文宽宏大量对感激,外加一点讨好——他那个时候被赶出家了。 而现在,布莱恩又回来了,一切又回归了正规,于是他又开始觉得厌烦了,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答应的那么爽快。因为李逸文开始学习他就要花钱请保姆,要花时间照顾孩子,不管这些都是小问题,真正让布莱恩不太开心的是因为——李逸文要去读书了,拿到学历之后就能靠着自己,这会让他的Omega更有底气离开他。 没错,最终的原因还是如此,因为控制欲。所以布莱恩的烦躁就更好解释了,社区大学他还勉强可以接受——因为众所周知,那不能算作是个好学历,所能发挥的价值也十分有限。可如果是李逸文之前的那个大学呢?布莱恩几乎能预见到对方一读完大学就吵着要跟自己离婚的场面,说不定李逸文还会在里面认识点青年才俊,更衬得他一无是处又很神经质。 “吃完饭再说吧。”布莱恩也完美的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他脱掉外套,拉开凳子坐下来。 李逸文也感觉到了——布莱恩的脸一下子板起来了。聪明的做法是立刻闭嘴:谁知道如果这对话再进行下去布莱恩会做出点什么过激行为。可这次李逸文不想退让了,他的勇气有限,必须要一口气说完。 “我想试试,我会自己解决的,教材还有课程我自己来,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可布莱恩依然是一眼不发,面无表情。 李逸文咬咬牙,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跟我妈妈说的,让她付学费,我真的很想去。”说实话,这句话并不高明,甚至还有可能伤害到布莱恩脆弱的自尊心。可李逸文太紧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在说出口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思考。 而布莱恩的自尊也的确被这句话伤害到了,“不是钱的问题,”他说,语气有点吓人,“我会出钱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直视着李逸文,停了一会才继续,“是别的问题,太复杂了,先吃饭吧。” 而李逸文的勇气也终于耗尽,再次屈服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吧”,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第76章 李逸文几乎没吃几口,他还在想着刚刚的对话,以及事情还有没有转机。看布莱恩的态度明显就是不同意,他大概能理解,但心里也有点不开心。“至于吗,”李逸文心里想,“反应这么大的。” 至于布莱恩,他早就在听完李逸文的要求之后没什么心情吃饭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布莱恩有点后悔自己一开始答应的那么爽快了,现在他到了个骑虎难下的境地:如果他支持李逸文去读大学,为什么不支持他读个好一点的,虽然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但回馈也是十分客观。 而布莱恩心里不愿意但愿意也很简单,说到底,李逸文落得今天这样一个算是凄惨但下场,和自己的性格有关,但布莱恩也在里面起了不小作用,他对此心知肚明。至少有一点他敢肯定,如果李逸文那个时候运气再好一点,没怀上孕,顺利读完大学了,也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而现在李逸文终于再次提出了这个要求,布莱恩很担心,他担心的不是李逸文上学要花多少时间多少钱,他担心的是等李逸文上完大学,接触社会并在有了不少朋友之后就会立刻发现他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说实话,布莱恩一开始能得手也不过是因为李逸文年纪小,人又单纯,没接触过Alpha,也没谈过恋爱。如果李逸文年纪稍微再大一点,或者更理智更精明点,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他头上呢? 甚至可以说布莱恩近乎神经质的掌控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这。诚然,他一开始选择李逸文是有点不好言明的原因:因为李逸文很温柔,好像没什么主见,也很好掌控。毫无疑问对方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的控制欲;可等到后来事情就反过来了,布莱恩明确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配不上李逸文,而这种状况又再次加重了他的控制欲——如果他能一直维持现状,那么李逸文就会乖乖听话。即幼稚又冷酷,但布莱恩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到现在为止。 而李逸文倒没想过这么多,说实话,他不太了解布莱恩,只觉得对方脾气不好,控制欲强,却没想过他落到这种境地和对方也有脱不开但关系。 所以即便一开始吃了闭门羹,李逸文也依然想试一试。他又想起了自己和布莱恩吵架之后,和张先生彻底断绝联系时的那些雄心壮志和人生道理,他只能依靠自己,除了自己别人都靠不上。如果这一次他服软了,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他会得到一个差强人意都结果,强忍着不满试图接受,然后等到某一天实在忍不下去了再小小的爆发一次,重演今天的场景。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模式已经循环过无数次了,李逸文提离婚,想要出去工作,和张先生不清不楚的牵扯,包括现在想要重回大学,都是在日积月累的压抑之下的小爆发,只不过他现在才发现。 所以李逸文这次决定了,他不想再后退然后把自己推进这个可悲循环了,他要试着再坚持一下,关于学习的事。 而布莱恩也下定决心了,他一点也不想改变,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他依然要试着说服李逸文,或者换个描述——他依然决定要牢牢抓住还在手中的。 李逸文没等布莱恩说完就先开口了,他想要抢占先机,他的勇气总是转瞬即逝的,必须要一鼓作气,“我想了想,还是想去个好学校,”他停顿了一下,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我想重新考一下,就是既然要考,上四年社区大学肯定也很辛苦,既然又要花钱又要耗时间,还是去一个更好的学校要更划算。”李逸文紧张的说着,时不时抬眼瞟一下布莱恩。 而布莱恩也一如既往的,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他放慢语速,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疯狂,“但是我们要考虑很多别的。”现在到了他最擅长的部分——冠冕堂皇的找理由,并以此来说服李逸文。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他说,语气依然柔和,“但还有很多不得不考虑的。李,首先时间过了这么久,考试都不一样了,你要先适应新的模式,还要重学高中知识,这未免有点太难了。” 李逸文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过是一句空有豪情的大话,他甚至没办法带着底气说出来。但李逸文还是打算说点什么,他不能这样轻易就放弃,“我知道,”他说,“但是我查过考试范围,变化也不多;而且我也可以做做新卷子适应适应,总会有办法的。” “好吧,”布莱恩说,“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一次考不上呢?你该怎么办?”他说完又觉得语气咄咄逼人,补充了一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些都有可能发生,都要考虑到。”布莱恩试图让自己看着理智又平静。 李逸文则是再次沉默下来了,说实话,布莱恩说的那些他全都想到了,也算是努力考虑过,可即便真的发生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试着接受,然后看是要放弃还是重新开始。 “我觉得还是要试试,”李逸文最后小声说,“试了才知道行不行。” 布莱恩也很久没说话,久到李逸文觉得对方终于愿意松口,应下这个要求时,布莱恩才回答,“可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呢?如果失败了,你还要再试上几次呢?” 布莱恩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把话说完了,只不过还留了一点余地,“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可以先去自己查查资料,再考虑考虑。李,那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已经近乎是一句拒绝了,他能听出来,也没借上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和之前所有的一样,几乎都没激起一点水花。 李逸文应该放弃了,或者说要是以前他早就放弃了。但这次终于有点不同了,之前类似出轨的精力和主动摆脱张先生的行为让他终于有了点底气——他还是可以依靠自己的。 他在被拒绝之后消沉了两天,随后就缓过来了,甚至想要考好大学的欲望更强烈了。李逸文上网查到了近几年的卷子,大家对于学校的还有考试难度的评价。除此之外,还有考试范围和要求,最后他还在网上购买了最新版的二手教科书。 只要他愿意他总能挤出时间来,而且李逸文也想好了,他不打算和布莱恩再提起这件事,他小心的把书分开藏在衣柜里和书架后面,同时为自己私自行动而感到一点愧疚。 “这是我应得的,更何况我只是试一试,没给任何人带来伤害。”每当感到愧疚的时候他就这么安慰自己。 他一开始先是小心翼翼的,看布莱恩没发现一点端倪就渐渐大胆起来,看书的时间也增加了,最后他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偷偷报了名,统一考试的,算是给自己的礼物。李逸文的想法依然很简单,“就试这一次,”他想,“如果失败就算了,可如果成功了那布莱恩也没道理阻止我了,这是会个十分强有力的理由。” 但出于直觉,他依然什么都没打算和布莱恩说,他在考试之前都要严守这个秘密。 第77章 事情应该会这样一直下去,李逸文偷偷学习,参加个统一考试,也许成绩会很好,也许会考的一塌糊涂。如果成绩很好,他就去试着报一下自己曾经的大学,也是只有两种情况,考上或者落榜。而布莱恩则会一直紧绷着,像看守着自己金银财宝的恶龙一般看着李逸文,他们会因为布莱恩控制欲过强,还有李逸文不够听话这些原因争吵,甚至还有可能大打出手,不过也就这样了,吵完了也会和好,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们可能会稍微改变一点,李逸文不再那么软弱又可怜兮兮的,布莱恩也会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控制欲,不过即便改变也只是略微,虽说能比以前好一点,不过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本来一切都该如此,而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持续的,直到发生一点意外。 这个意外在李逸文看来是由于一同电话,那是个周四上午,家里没人,布莱恩去上班了,孩子们也在学校,他一个人在家。一如往常的,李逸文快速做完了家务,把书拿出来准备学习。他的进展不错,单从数学上讲,他已经复习到微积分了。说实话,这些没他想象的那么难,费劲是有一点费劲,但好好想想,也都能弄明白。李逸文最擅长的也就是学习了,目前为止,除了学习之外,他其他的一切都是一团糟。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李逸文有点困惑,他想不到会是谁给他打电话。父母吗?这个时间中国还是凌晨;而李逸文向来没什么朋友。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布莱恩了;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老师从学校打来的。 这让李逸文有点紧张——如果是老师,说明孩子们在学校肯定出什么状况了;而布莱恩没事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打电话。李逸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可能是老师,”李逸文这样想道,接起了电话。 “你好?”他说。 “你好?”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断断续续,听起来很没自信的英语,“请问是……”对面停顿了一会才念出他的名字,“请问是李吗?” “是的。”李逸文回答道。他有点意外,他以为老师会称呼他为“希尔太太”而不是“李”,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屏住呼吸,等待对方接下来提问,“请问你是文森特·希尔”的家长吗?”或者把那个名字换成米娅。 可对面的下一句话却是,“请问你是艾米莉亚朋友吗?最近有见过她吗?” 李逸文更困惑了,“我算是她朋友,我是她嫂子……请问你是?” 对面沉寂了一会才开口,“我是她室友。看你名字似乎是个中国人?你是吗?” 李逸文先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是,你呢。”,他用英文回答道。 “我也是。”对面这次用了中文,听起来一下子没有那么紧绷了,她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的中文名字叫嘉宁,和艾米莉亚是大学同学,社团认识的,已经住在一块将近一年了,说完这所有的一切之后,才终于步入正题。 “就是大概在半个月之前?或者一周前,我记不太清了。她妈妈打电话叫她回家,好像是家里有人住院了,我当时没仔细问,反正情况好像挺紧急的。”说道这嘉宁停顿了一会,整理措辞,“我之前害怕打扰她就没给她发消息,前两天发了几句安慰的话吧……最近看她一直没回来,就想问问怎么样,结果信息没人回,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她还在忙,就隔了一天,还是这样。” 李逸文没打断,安静地听着。 “然后我就试着联系了一下她认识的人,她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然后她的手机定位也关了,我就想碰碰运气问问她朋友,她最近联系你了吗?”她沉默了一会,似乎再思索该不该继续。就在李逸文以为她终于结束时,对面再次开口了,“艾米莉亚……似乎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女孩迟疑又缓慢的说着,“你是她嫂子对吧?你有听她哥哥说过什么吗?”嘉宁隐瞒了一点信息,她觉得说出来没什么帮助,还会让人更紧张——艾米莉亚这次回家很谨慎,她几乎没带什么证件,只拿了钱包和驾照。虽然嘉宁劝她可能办医院的手续会需要证件,艾米莉亚还是固执的没拿,问她原因也只是笑而不语。这也让嘉宁不得不怀疑,她和家里的关系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李逸文沉默了一会,“他们是不太亲密,基本上不怎么来往。”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思索,“不过倒也没特别坏,至少不会说坏话,最多就是不来往。” “这样啊……打扰你了。”即便这样回答,嘉宁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毕竟她见到了当时艾米莉亚和她母亲近乎疯狂的争执,但这样继续追问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又恳求了一下李逸文,如果听到艾米莉亚的消息请给自己回电话,打这个手机就好,她很担心。随后才挂断了电话。 李逸文在电话挂断后也陷入了沉思,虽然之前他和艾米莉亚不欢而散,夸张点说都能算是结了仇,但这种时候也还是会担心的。艾米莉亚也许真的是去朋友家里了,不过听她室友的描述,更像是失踪了,“去朋友家”只不过是一句宽慰自己的谎话罢了。 仔细想想其他地方也依然是疑点重重,对方说艾米莉亚的父母似乎住院了,可最近布莱恩根本就没回过家,他父母的那个家。也许他们之间会打打电话什么的,但没道理把艾米莉亚叫回去了而忘记布莱恩,如果真的那样严重的话。 同时李逸文也在想要不要给布莱恩打个电话问问,虽然他和艾米莉亚关系不大好,但毕竟也是亲兄妹。可虽然这么想,李逸文还是没立刻播出去电话,他最后打算等布莱恩回来当面说:这个事毕竟感觉还是有点严重,电话可能讲不清楚。当然,这只是李逸文给自己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不信任布莱恩:艾米莉亚被母亲叫走之后失去联系这种事本来就很蹊跷,更蹊跷的是家里人生病却只叫了艾米莉亚一个人回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预谋的,布莱恩本身就知情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布莱恩也接到了一通电话,同样是嘉宁打来的,内容也是问他最近有没有见到艾米莉亚。不过这次她很聪明,没有直接跟布莱恩说明母亲叫艾米莉亚回家的“有人住院”的借口,只说“好像叫她回家有事,具体我也不知道。” 而布莱恩也对此很疑惑,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也没听说过家里有什么事需要人回去。退一万步讲,即便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艾米莉亚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不是布莱恩多瞧不起人,只是他们家一向如此,大事小事都是父亲来,要不然就是他;而艾米莉亚作为一个Omega,还是一个长得不怎么漂亮的Omega,往往是最没发言权的那个。 布莱恩也如实回答了自己没见过艾米莉亚,但是对于“家里有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嘉宁很快就失望的挂了电话——依然一无所获。 而布莱恩也在想,自己是否要给父母打个电话,或者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艾米莉亚总不会凭空消失,而且他直觉这事和他父母有点关系。 第78章 布莱恩本来想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给他母亲打个电话,实在不行就亲自回家一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布莱恩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一边不想相信父母真的会对艾米莉亚做点什么——这要是解决不好就是犯罪;可他也无法相信艾米莉亚会凭空消失。客观点说,结合那个姑娘给他的消息:父母只把艾米莉亚一个叫回去了,而且播他们的电话没人接,只能说明很大可能是他父母真的做了什么。 为了验证,布莱恩在接到电话没多久就向家里打了个电话,他父母那个家。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被接起来了,说话的是他母亲,“布莱恩,怎么了?这么突然?”她语调平和,看起来一切正常。 布莱恩没直接回答,他在想自己应该先问点什么。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们最近身体怎么样?你和爸爸。” 希尔太太明显没想到布莱恩会问这个,要知道这个儿子和他们两个关系一点都不好,上了大学之后一年只会一次家,结了婚以后更是不怎么回来了。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暗恨布莱恩都那个结婚对象。不过对面适时的打断了她,布莱恩看迟迟得不到回应,试探着又问了几句,“妈,能听见吗?” 希尔太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答问题,“能听见能听见,”她先说道,然后又去回答上一个问题,“我们都还好,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布莱恩支支吾吾的,最后随便编了个理由,“最近流感挺严重的,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小心一点。” 希尔太太正为布莱恩百年难遇的一次问候而乐不可支,也没注意到这个季节根本没什么流感,那不过是布莱恩随口编的借口而已。“我们好着呢,别担心,你爸前一阵子有点感冒,不过很快就好了。” 布莱恩又追问了几句严不严重,病了多久了。而答案就像他想象的那样:不严重,现在早就好了。 现在布莱恩几乎能肯定艾米莉亚不见了的事和他父母,或者至少和他母亲有关系。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问问母亲最近见到艾米莉亚没,不过他得小心点:如果他父母什么都没做,他要确保自己都问题别让对方陷入恐慌,如果他父母真的做了点什么,他也要确保别打草惊蛇。 “你最近联系艾米莉亚了吗?”布莱恩选了最普通的开头。 而电话那一头的希尔太太却一下子紧绷起来了,“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前一阵跟她吵了一架,最近总也联系不上她,估计是还没消气。我就说如果她回来了,或者如果可以你们帮我打个电话,说一下。”布莱恩把自己早就编号的借口说出来,而希尔太太在听了这话之后也放松下来了。 “行,我帮你问问,不过我们也很久没见她了。”过了一会她又补充道,“不过她就那个样子,你也别在意,别理她了。” “嗯。”布莱恩应了一声,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了。随后他又寒暄了几句,说自己还在忙,就挂断了电话。 这下他可以确定了,艾米莉亚不见的原因肯定和他父母有点关系。布莱恩想着自己应该回去一趟,请上三天的假。同时他还要再给李逸文编个借口,说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回父母家。不过这都是些小事,很容易解决。现在更大的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如果父母真的对艾米莉亚做了什么,他该怎么说服他们?以及艾米莉亚究竟怎么惹到他们了,以至于父母做出这样对举动。 艾米莉亚和家里的不合布莱恩也有所耳闻,大概在几年前,艾米莉亚似乎没听他们的话自己挑了一所大学,还搬出去了不跟他们往来,似乎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不过他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四年前他正和李逸文就离婚问题争得不可开交,生活一团糟,也没心情关心别人。况且他和艾米莉亚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就断了联系。 可现在想起了布莱恩却莫名有点心虚,那个时候他该帮帮艾米莉亚的。不管怎么说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要靠着自己打工赚生活费,还背着不少的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坐视不管。可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他甚至还有一点觉得艾米莉亚是活该,短期大学就短期大学呗,反正是让她上大学了。现在想想自己未免也有点太过分了,至少他和艾米莉亚在同一个环境里长大,他理应理解对方的痛苦,而不是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冷嘲热讽。 布莱恩今天提早下班了,他决定明天就回一趟家,早上走。为了以防出什么意外情况,他还事先请了五天的假,算上周末一共一周,应该足够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想想要怎么搪塞李逸文。没错,他根本就没打算带着李逸文去,原因很简单:布莱恩一向不敢和李逸文提起自己的童年和家庭,在一般情况下。而这次的情况可一点也不一般,对方很有可能看到他父母最不可理喻的一面,他自然不可能带上李逸文了——如果艾米莉亚真的在家,那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非法囚禁了。 于此同时,李逸文也在思考该怎么对布莱恩说明自己接到对电话。毫无疑问,他不太信任对方,所以他该怎么说才能不引起怀疑呢?你最近见过艾米莉亚吗?或者是,我想见见她,但现在莫名其妙的联系不上了? 可李逸文还没来得及考虑好布莱恩就回来,这次他回来的意外的早,比正常下班还要早将近两个小时,而李逸文只来得及把高中课本和笔记收拾好。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李逸文先开口了,“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做饭。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弄。” “没事……”布莱恩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可以去外面吃。”他又停顿了一会,试着对李逸文说出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我父母那边好像有点事,我明天要回去一趟,大概要四五天。”他说完就开始紧张地看着对方的表情,揣测他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而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李逸文,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艾米莉亚,还有那通电话:这未免也太巧了,他刚接到一个求助电话,布莱恩就要回去,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关联。 那李逸文是否该问出口呢?聪明的办法是回避:如果布莱恩真的知情,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如直接报警。可即便报警警察也需要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也许根本来不及等到开始立案调查。 但即便李逸文知道,也依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事。可同时艾米莉亚是他的朋友,也和他一样是个Omega,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帮帮对方。原因很简单,李逸文也想过,如果他大学的时候有人劝劝他,帮他一把,也许他就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了,虽然主要是他自己的错,可如果他父亲温柔点,他母亲多关心他一点,按照他向来没主见的性格也许就会乖乖和布莱恩分手,然后回国把孩子打了——他那个时候和布莱恩的感情也算不上好。 所以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他依然想帮帮艾米莉亚。 李逸文最后还是问出口了,声音不大,姿态防备,看起来有点害怕,但很清楚,“你这次回去,是和艾米莉亚有关吗?”他轻声说。 第79章 布莱恩的步调一下子被打断了,他甚至一顿时间里都说不出话来。他想问的太多了,以至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是怎么知道艾米莉亚的?他想这样问,但这也太可疑了,而且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明白,也许那个好心的室友也联系李逸文了,说不定她给所有艾米莉亚认识但人全打了个电话。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李逸文呢? 又是两个选项,他可以直接告诉对方真相,告诉李逸文也许是自己但父母把艾米莉亚关起来了,而他这次去就是为了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或者他也可以接着隐瞒,只不过仍有很大几率被拆穿罢了。 “是的,”布莱恩先是回答了李逸文的问题,随后沉默了一会,选择了如实告知。“她室友给我打电话了,说艾米莉亚回家看完我爸妈之后再没有回来,我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说实话,这个选择挺出人意料的,按照往常,布莱恩肯定不愿意这件轻易就承认。他总要隐瞒,或者试着隐瞒,总之是不会痛痛快快地说实话,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而这次布莱恩乖乖承认的原因也很复杂,第一那个室友也许给李逸文也打了电话,他即便撒谎也很容易拆穿;第二,这件事布莱恩毫不知情,他也终于可以借此在李逸文勉强扮演一下好人了。 李逸文没想到布莱恩会这样坦诚,这似乎为对方洗涮掉了一点嫌疑——如果布莱恩真的知情,或者说是帮着父母藏起来了艾米莉亚,那么就不应该这么坦坦荡荡的解释了。可李逸文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他大概了解布莱恩:心机深沉,所以也许这种坦坦荡荡也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反其道而行之。 他一时拿不准该说什么,而布莱恩明显也有点不安。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李逸文先开口了,“那你联系过你父母吗?他们怎么说。” 好了,接下来有到了让布莱恩难以启齿的阶段,他的确给他母亲打了电话,也从对方那阴晴不定不定的态度里察觉到了点什么。但所有但这些都让他难以开口:他该怎么对李逸文说他母亲就因为艾米莉亚是个Omega所以不想给她交学费,并且因此产生激烈冲突,而且现在,如果没有误会的话,他母亲应该算是非法监禁了艾米莉亚。这里面,没一句话听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会做的事。 于是布莱恩又开始了习惯性的支支吾吾,最后也是简略的一语带过,“打过了,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也许又什么误会。总之,我打算先回去看看。” 而李逸文也从对方的回答中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布莱恩的气势一下子从刚刚的自信满满变成吞吞吐吐,这在某种程度上恰好印证了他的怀疑。“那你最近和艾米莉亚联系了吗?”他继续问到。 “没有,”这次布莱恩很快就回答出来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简单。 李逸文不知道问些什么了,问来问去也不会问出来什么有效信息。实际上他有个想法,他想和布莱恩一起去,他有点信不过对方,可如果艾米莉亚失踪这件事真的和对方有关的话,布莱恩会让他去吗? 李逸文没直接提出这个要求,他先是问了点别的问题,想试探试探,“你什么时候走?明天早上吗?” “嗯,”布莱恩点点头,“而且害怕堵车,我应该会走的挺早的。”他一直都是这样,说一句话七分真三分假,害怕堵车的确的真的,但布莱恩更想早点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按监禁看,那么肯定是关的时间越长情节越严重。 李逸文又停顿了一会,他有些犹豫,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我能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吗,我有点担心她。” 这个问题再次让布莱恩陷入了两难但境地,他不想答应李逸文——谁知道这次回家会发生点什么,他以前那么努力掩盖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童年,不就是不想让李逸文知道吗?他不想功亏一篑。 可如果要拒绝,他又该说点什么呢?况且对方对方的理由也一点不算过分, 布莱恩沉默了一会才想出来借口,“那文森特他们怎么办?估计至少也要一周左右。”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拒绝的太干脆,而且似乎把孩子的事全推给李逸文去做了,实在是有点过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太严重的事,别担心。” “但是艾米莉亚和我关系一直很不错,”李逸文没有轻易妥协,自从偷偷决定要重新考大学开始,他心里就有底气了许多。“只是一周而已,我们可以找个托管机构什么的,我实在是很担心她。” “但是也没有只服务一周的托管机构啊,而且放在同学家也总有点不安全,这世道变态太多了。”话虽如此,但布莱恩还是妥协了一点,“我过去了就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可李逸文依然很犹豫,他无法相信布莱恩,如果艾米莉亚真的遭遇了点什么,而他这时候选择袖手旁观的话,那不就成了帮凶了吗? “李,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不会伤害她的。”布莱恩再次保证了一遍,虽然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他伤害李逸文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李逸文最后还是放弃了,不管怎么说,孩子没人管这是是现实,明天就要走,他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家托管机构;而托付给熟人,就像布莱恩说的那样,不太安全。李逸文最近看了不少新闻,对这方面有点敏感。虽然变态也没那么多,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 布莱恩第二天早上六点走的,李逸文专门爬起来送了送他,还特地提醒道,“记得给我打电话。” 因为是周内,起的又早,布莱恩甚至还比自己预计的早到了一会,他到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 布莱恩先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一会,这个时间估计他父母才起来。而且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等父亲上班去了再去敲门: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两个人容易,虽然他母亲更不正常,但万一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他还有信心能制伏母亲。 虽然布莱恩但父亲往往在八九点之间出门,但也有早一点晚一点但特殊情况。他点了一点吃的,打算在咖啡店待到十点多的时候再走。他一向很谨慎,在咖啡店一口气待到了十点半。并且敲门之前还专门绕到车库去看了看,确定车已经开走了才摁响了门铃。 希尔太太一点也没想到自己亲爱的儿子会突然回来,给她个这么大的惊喜。她先是楞了几秒钟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欣喜不已,“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最近刚好放假,我回来看看。”布莱恩随口说道,他把衣服挂好,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只有他父母两个人的生活痕迹。随后他又接着上厕所的理由跑到楼上,去艾米莉亚的卧室看了看,床上都蒙上了罩子,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了。 这下看来不是监禁,布莱恩想,心里松了口气。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父母的嫌疑就能洗脱了,艾米莉亚回了家一趟,然后就不见了。毫无疑问,这中间肯定有点联系。 第80章 “艾米莉亚在哪?”布莱恩在确定了阁楼地下室和车库都没有藏人之后就开门见山的提问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即便母亲还想对艾米莉亚做点什么也很难辅助行动。 希尔太太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立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怎么会知道?她在上大学之后就一次也没回来过。” “别装了,妈妈”他说,“既然我现在能胸有成竹地提问就说明我肯定知道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艾米莉亚在哪。” “我说了我不知道。”希尔太太意外的镇定,“如果你是来问这个的那么我无可奉告。”她补充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我有这样的怀疑,但你自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吗?” 某种程度上希尔太太和布莱恩很像,能够面不改色的撒谎,心思甚至,行动力强,以及最重要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布莱恩深呼吸了几口气,想冷静下来。这个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只不过话题不同,以前是围绕着学业和社交,而现在是关于艾米莉亚。唯一没改变的就是,他母亲总知道该如何把他逼到死角。 “那她总不会莫名奇妙的失去联系吧?”布莱恩在挣扎,“她的朋友说她不见了,而且之前你把她叫回来了。” “可你拿到什么证据了吗?”希尔太太依然平静地对答如流,“还是那句话,你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吗,布莱恩?宁愿相信一个所谓的朋友也不相信我,如果你说我对她做了什么,也要拿出证据来。” 布莱恩可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这本来就是个无解题。他的母亲很善于运用这样的手段,如果说布莱恩十分无耻,那他也比不过他的母亲。希尔太太无辜地回望这布莱恩,仿佛在说,“看你拿我怎么办?” 而布莱恩向来欺软怕硬,他很快就败下阵来,他甚至差一点就放弃了——如果母亲咬死不说,他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可以报警,可报警之后呢?也许那个室友可以作为证人,可警察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吗?说不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折腾一番什么用都没有。 可要是他放弃了,接下来该怎么跟李逸文说呢,要不然就是再编点谎言,要不然就是实话实说,不过这两个选择都不怎么样。首先,布莱恩不得不面对他和李逸文都关系早就岌岌可危的问题:他早就知道李逸文在偷偷复习高中知识,但是他甚至都不敢出言阻拦。谁知道如果他这样做都话会不会导致更严重都后果,如果李逸文真的想学就让他学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所以说,布莱恩连制止李逸文的勇气都没有,他哪里敢撒这样都弥天大谎呢?况且如果他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而艾米莉亚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李逸文估计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然后他们就能顺理成章的离婚了。 布莱恩在心里摇摆了一下,随后很快坚定了立场:从个人角度来讲,作为一个哥哥,他不希望艾米莉亚出什么事。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可某种程度上对方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他互相理解的人了;而换个角度,即便是为了李逸文,准确点是为了他和李逸文的婚姻,他也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我知道了,”布莱恩说,他打算先稳住母亲。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可接下来呢?他是该去问问父亲,还是靠着自己查找来龙去脉? 这不是个侦探故事,布莱恩也没什么出色的侦查能力,而且他能肯定:母亲这样的自信,说明即便她做了什么,也肯定做的毫无痕迹。 可问父亲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决定,艾米莉亚能被叫回来,而且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说也肯定会有他父亲的帮助。虽然家里掌权的是母亲,不过艾米莉亚作为一个青壮年,不可能被都将近60的希尔太太轻易制伏。而且布莱恩了解母亲,这种像家丑的东西她不可能求助别人,只会自己想着该怎么解决,所以只有父亲能帮她。 那么,他该怎么问呢?不管说什么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希尔先生虽然是个西方家长,而且之前在布莱恩大学早早结婚的时候也提供了不少帮助,但原因也很简单:布莱恩是个Alpha,上的名牌大学,成绩优秀,还有一点,即便他不喜欢李逸文,倒也没多么倒讨厌。而艾米莉亚呢,她是个Omega,学历一般般,而且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象。而且他们家极端的保守,但是从性别上艾米莉亚就很不利了,至少很难得到帮助。 而这又引出了布莱恩心里的另一个疑问,之前艾米莉亚靠自己上了大学,虽然学校一般,但也是她自己挑的,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公然违抗母亲;而且后面她也算彻底和家里断绝了联系,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以希尔太太控制狂的性格来说,却就这样简单的放她去了。既然那个时候都没什么问题,那为什么现在突然莫名奇妙的爆发了呢? 希尔先生回家时看到布莱恩在家也很疑惑,还没等着布莱恩自己说明来意,他母亲就率先开口了,“他是来打听艾米莉亚下落的,”随后她停顿了一会,直视着丈夫的眼睛,“我们无可奉告,对吧。” 希尔先生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了,他的眼睛在妻子和儿子中间转了几个来回,最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错。” 布莱恩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希尔先生就继续说道,“你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吗?”他和希尔太太配合的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破绽。 这次的回家之旅远比布莱恩想象得困难许多,此情此景几乎重演了他的童年阴影,而即便他都三十多了,在这种时刻也总是让他浑身无力。 “没什么,”布莱恩摇摇头,“我刚好放假,想来看看你们。” 可在那之后他们几乎没再有交流,他们在一张桌子上沉默的吃完了饭,沉默的看了一会电视。但布莱恩还打算再试试——也许同时面对两个人有点困难,只对付母亲也难度不小。但至少他可以再试试,单独问问父亲,会有什么结果。 于是他等着母亲去做家务,客厅里只剩下了他和父亲两个人。 “我想问问艾米莉亚怎么样了,”布莱恩说,“我知道肯定和你们有点关系,但至少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没办法安心。” 希尔先生没立即说话,他打量了布莱恩几眼,似乎在思索是否该开口。幸运的是,他最后还是回答了。 “我觉得这个事没必要瞒你,但是你妈妈总是疑神疑鬼的。”他说,“但我觉得你也有知情权,”他停顿了一会,短暂但沉默,接着才继续,“艾米莉亚有个Beta女朋友,你知道吗?” 这会轮到布莱恩说不出话了,虽然现在社会支持各种性别互相恋爱,但一般情况下都是默认Omega和Alpha,Beta和Beta,这才是正常情况。 希尔先生看出了布莱恩的震惊,更满意了,“所以我知道你会理解我们的做法,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布莱恩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做了什么?” “把她送到一个地方去解决她个人爱好的问题。”他父亲这样回答道。“别担心,正规医疗中心,我们花了不少钱,不会伤害到她的。” 第81章 说实话,希尔先生对他很了解,哪怕是现在在布莱恩眼中,Beta和Omega在一块,不说有多变态,至少是让人难以接受,让他难以接受。但客观来说,他父母的做法的确违背本人意愿了,就算那个所谓的治疗机构再安全,艾米莉亚也不可能主动要求治疗。 而他父亲却将布莱恩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我早跟你妈说过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会理解我们的。” 现在这个情景又变得十分讽刺了,布莱恩从没想过要和他父母一样,他甚至无数次怨恨过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家庭。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父亲却认为布莱恩会理解他们——他似乎和他的父母没什么区别。 布莱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表明立场,但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没错,在他内心深处,他的确认为艾米莉亚和Beta谈恋爱有点问题,并且还觉得,虽然强制治疗有点过分,但也是勉强能理解。 “而且那个地方主要预约了就可以去探视,随时都行。你不用担心她在那会受什么虐待。”他父亲停了停,“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看看她。” 布莱恩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先去看看,而且如果知道了医院地址,不管做什么选择也不会太被动。 最后时间定在了后天下午,整个过程都是他母亲准备的,所以布莱恩依然不知道医院的地址。而他母亲在得知父亲告诉布莱恩这些之后先是大发雷霆,但在布莱恩表示了对他们两个的理解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说实话,布莱恩在表达自己对于艾米莉亚取向的偏见时并不怎么痛苦——他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在父母一致的态度下,他甚至开始觉得这是个好决定。但这不好说是否出于他的本心,布莱恩在长久的扭曲家庭生活中早就学会了顺着父母的意思去做,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本来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解决了——艾米莉亚竟敢和Beta谈恋爱,全家一致认为她的做法该受到惩罚,所以即便布莱恩去看望她也无法改变事实。而她的Beta女友在求助无果后也许会放弃,也许会报警,可除了詹妮就再不会有人会来帮助她了。 但布莱恩还记得李逸文的那个“给我打电话”的要求,可他该怎么跟李逸文说?真话?还是接着撒谎?独处的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我,不管怎么样艾米莉亚也不该被这样对待,现在几个周已经放开了法律,Omega之间甚至能互相结婚,为什么艾米莉亚不行呢? 还有之前对话时父亲的那种自信的态度,似乎布莱恩就该如此,跟他们一样,毫无同情心切自私自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似乎都失败了,虽然布莱恩早就知道这是事实,自己是个人渣。但这种话从父母嘴里说出来就又是另一个概念了,他久违的起了一点反抗心理。 以及最重要的,他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坦白的紧张心情,他走运太多次了,到现在为止李逸文也没有真的板起脸来要跟他算帐。但布莱恩也清楚,自己的好运气快要用光了,他侥幸逃脱了无数次,可如果接着这样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他和李逸文的婚姻已经禁不起他再折腾下去了。 所以在临睡之前,布莱恩还是打电话告诉了李逸文部分实情,包括最重要的,艾米莉亚有个Beta女朋友,以及她或许是被自己的父母送去治疗性取向了。 “真的吗?”李逸文再次被吓到了,他完全无法相信。虽然他也不太能接受这种边缘恋爱,但毫无疑问布莱恩的父母太过分了,他想。同时他开始怀疑布莱恩这样的性格是否也和他的父母有关系。 布莱恩点点头,然后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于是回答道,“是的。”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呢?”过了很久,李逸文开口了,“你支持他们吗?”这句话生意小的几乎听不见。 “当然不。”布莱恩下意识的反驳了,他从来不想让李逸文产生类似的想法——他和他父母是相似的。 “我打算先去看看她,”布莱恩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问问她情况,不管怎么样要先记住地址,后面即便要找人也能容易点。” 李逸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这样的情况下他无计可施,但是同时布莱恩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坦诚。 在李逸文的印象里,布莱恩是个沙文主义十分严重的Alpha,对于这种人来说应该更无法接受少数派爱情——Omega就应该被标记,怎么敢去和Beta在一起。 “谢谢。”李逸文最后小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晚安。” 通话停止了,但布莱恩还是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现在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同时他还有点庆幸自己说了真话的这个决定,甚至在内心深处不禁想象;如果我早早就这样坦诚,会不会我和李逸文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了。 他在两天后见到了艾米莉亚,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剪短了,瘦了很多,而且看上去有点僵硬。她盯着布莱恩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但依然很缓慢。 “你怎么来了?”她问,满脸戒备。 “你室友打电话来说你不见了,会了家一趟然后不见了,我回来了找你了。然后爸告诉了我实情,我就来了。”他对父母要求了十分钟的独处时间,以便和艾米莉亚深入交流。 艾米莉亚过了很久才回答,她需要时间反应一下,“所以呢?你觉得我也活该,再来教育教育我?” “不是,我就是来看看你。”布莱恩说,“你在这……进行什么治疗。” 他很害怕用词会冒犯到艾米莉亚——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好。可她已经无心在意这些细节了,“就吃药,吃了很多药;催眠,还有厌恶疗法,你应该知道。” “我感觉挺成功的,我现在没法感觉到一点欲望和快乐,这个效果怎么样,满意吗?”她略带挑衅的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之前布莱恩怎么想,但艾米莉亚这服样子真真切切让他感觉到了负罪感——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Beta而已,这不是她受这些折磨的理由。 然后艾米莉亚就不在跟他说话了,剩下的几分钟全都沉浸在无声的寂静里。 而这还没结束,艾米莉亚的样子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他试探过父母的意见,得到的答案一致而统一:那不过是药物副作用而已,等痊愈后自然会好起来? 可痊愈?什么是痊愈?艾米莉亚真的病了吗?他第一次如此不认同父母的观点,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在父母家又待了两天才回去,旁敲侧击问过不少问题,确定了他们每一点把艾米莉亚放出来的意愿之后才离开。 可布莱恩也很纠结自己能做什么,他要找律师?打官司?还是想办法把艾米莉亚弄出来?毫无疑问他想做点什么,但他想在帮助艾米莉亚的同时不惊动父母,这才是最困难的。 第82章 除了怎么帮艾米莉亚,他还要解决第一个问题,那就是该怎么告知李逸文。这不是个多难得选项,布莱恩之前为了断绝后路,也为了和父母划清界限而告诉了李逸文自己妹妹被带走治疗的事。一开始才是最难的,他现在只需要接着那个开头继续下去就行了。 而且,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父母做的,至于布莱恩,他本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甚至还支持艾米莉亚离经叛道的性取向。没有负罪感就不害怕东窗事发,所以他也没必要奋进心思地去掩饰。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很轻松地就讲述出来了,不过依然是大致。他没必要给李逸文讲的那么细致,而且布莱恩甚至对方的敏感脆弱,说的那么细只会吓到李逸文。 而李逸文却和布莱恩的轻松完全不同,他紧张极了,一直在问,“然后呢?那该怎么办?艾米莉亚还好吧。” 布莱恩一点点回答了他的问题,让他别担心,安抚他,但最后也如实说了实话:他并不清楚该怎么办。 “可这样不是犯法吗?特殊性取向早就不算是精神疾病了。”李逸文据理力争,可布莱恩只能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也许他们给艾米莉亚安了个别的精神疾病名头,他搜索过那家医院,还真算是个正规医院。 其实布莱恩只是搜索过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真正为艾米莉亚做过什么,他只是随手一做,随口一说,向李逸文展示一下事情的困难程度,让对方好早早放弃。 但李逸文这次不愿意放弃了,他重拾勇气是展现在各个方面的,除了偷偷学习,还有尽自己可能的帮助艾米莉亚。而且,布莱恩轻松的语气也十分让他不满。“他怎么能理解我们呢?”李逸文想,共同作为Omega,虽然性取向不同,但他对于艾米莉亚也遭遇也能感同身受。 “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吗?”李逸文问,“或者至少可以证明艾米莉亚没有精神疾病,对吧。你父母只是为了治疗她的性取向而已。” 布莱恩很不情愿的点点头,“是的,”他说,“可即便这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艾米莉亚救出来。” “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个室友商量商量。”李逸文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了,“那不止是她的室友,应该是她的爱人。”李逸文说,“我猜。” “那该怎么操作呢?”布莱恩已经感到有些烦躁了,“要起诉我的父母?还是怎么办?” 而李逸文的发言依然是那么天真,天真的另他发笑,“不能同你父母商量吗?”李逸文小声说,“让他们把艾米莉亚接回来。” 布莱恩几乎要叹息了,他想说你懂什么?我的父母和疯子没什么区别。同时他也很疑惑,为什么李逸文依然会对一对能把孩子送进精神病院的家长依然抱有希望。 而布莱恩也就这样问出口了,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而李逸文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知道,”他说,“但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他停顿了一会,“而且我也不愿意把人想的那么坏。” 布莱恩突然感觉自己近十年的闭口不谈突然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的保护措施。或许如果他早早告诉李逸文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一切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点对方的同情心。 但也许现在也不迟,李逸文在听到他父母做了这样毫无道德的事之后的心情也只是担心艾米莉亚而已,他既没有鄙夷布莱恩父母的无耻行为,也没有指责布莱恩。 “好吧,”他最后答应了,“我们把她室友叫出来,先商量商量吧。” 詹妮从没想过自己的电话会得到回应,还是艾米莉亚的哥哥亲自给自己回的电话。艾米莉亚没什么朋友,与家人关系紧张,而且据她描述她的哥哥和父母都是令人发指的沙文主义者。 于是她又紧张起来,这会不会是又一个圈套,想要把她们一网打尽?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也许对方是真的想帮助她也说不定。但詹妮也十分谨慎,她把会面时间约到下午两点,在公园——她认为对方即便想做的什么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太过放肆。 詹妮在电话里听说了艾米莉亚的哥哥和对方太太会一起来,她提前了半个小时,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詹妮提前告知了对方自己在哪里,穿的什么颜色衣服。同时她也清楚对方的穿着打扮和长相——艾米莉亚给她看过照片。可即便如此,她发现目标之后也犹豫了很久才敢上去打招呼。 艾米莉亚的哥哥就和她看到的一样,高大英俊,但气质有点不同了。照片里的布莱恩看上去有点阴沉,还畏畏缩缩的,但这个站在她面前的Alpha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息;而对方的太太是个挺好看的亚洲人,Omega,男的。詹妮和他不太熟悉,就只是握了握手。 然后他们找了间餐馆坐下来,詹妮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绑架,没有威胁,对方很平和。告诉了她艾米莉亚的消息,近况,以及她被关在哪一家医院:她还不错,这让詹妮松了口气。 而且不止如此,那个Alpha还表示自己是个律师,给了詹妮一张名片,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你和艾米莉亚说的可不太一样。”临分开时詹妮对布莱恩说道。 “是吗,她是怎么说的?都说了些什么?”布莱恩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去看李逸文,可对方根本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松了口气,问道。 “反正就说你似乎有点性别歧视,瞧不起她,现在看来她似乎错怪你了。” “就这些吗?”布莱恩苦笑了一下。 “……还有一些关于她家里,她父母的事。”詹妮轻声说。 “你怎么想呢?”布莱恩问道,现在看来他勇敢的妹妹已经先他一步接受过去了。 “说实话,”她继续道,“如果那是真的,我很同情她。”她看了看布莱恩继续说道,“我也很同情你,你们都很可怜。”但她没说的是:某种程度上你比她更可怜。 布莱恩听到之后很平静,他几乎没什么感觉,这件事也许根本没有像他想象的会给他这样大的影响。“谢谢了。”他最后说。 分别之后他拒绝了李逸文坐车回去的建议,说想走一走,今天天气很好,而且这里距离家里只有三站地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走回去。 “好吧。”李逸文惊讶于他的要求,但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先是并肩走了一会,然后李逸文拉住了他的手,这个举动又吓得布莱恩混身一抖。 “怎么了?”他问,想松开手,却再次被拉住了,“我在想我们该说点什么,我们很久都没这样了。”布莱恩说。 这句话明显让李逸文心情有点不好,事实上,他们从没这样过,即便在谈恋爱时并排走着也不会说话。 但布莱恩注意不到这些了,更重要的事环绕在他脑海中。“如果需要的话,”他停了很久,“如果和我父母交涉失败的话,我会起诉他们的。”他说。 毫无疑问艾米莉亚的做法给了他勇气——为什么她能做到而我不行。并且,李逸文对于整件事的态度,终于给他了一点安全感。 “真的吗?”李逸文问道,“谢谢。” 布莱恩还想说我知道你在偷偷学习,别藏着了,我支持你。可贸然说出来会不会把李逸文吓到?对方早就在他长年累月的压迫下草木皆兵了,他很清楚。 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学习的事可以稍厚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 “你想听听吗?”他说,“艾米莉亚说给她的Beta恋人的那些,我的家,我的父母。” “我似乎从没跟你说过这些”布莱恩有点欲盖弥彰的补充道。 李逸文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说起这个,这是个禁忌,他早就知道了。在知道艾米莉亚被绑进医院后更确定了这个事实,同时理解布莱恩一点了。 “可以吗?”他问。 布莱恩点点头,他早该说了,他的家庭,谈恋爱时候的口是心非,还有让人哭笑不得的出轨。他的控制欲和心理疾病,还有爱情,他依然很喜欢他,他一直很喜欢他。布莱恩全都该告诉李逸文,但现在他还做不到,他只能先从最简单的说起。 “我早该这么做了。”他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也许我们走到家我也连一半都说不完。” “没关系。”李逸文说,“我们可以走慢点。如果时间依然不够,你可以像一千零一夜那样,每天讲一点,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他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我就像国王一样。” 布莱恩搂住了他,实际上他只注意到了李逸文的一句话——他们还有很长时间,而他总会讲完的。 最后的话 历时一年终于写完啦……这个结局纠结了很久,想了很多。但是还是打算就这样了,小李不那么害怕小布,打算追求自己的学业;小布也终于敢面对过去了。 因为人物关系,小李突然暴起离婚和小布突然忠犬似乎都有点ooc,所以选了这个结局,大家可以想象he,他俩说开了在一起了;也有可能小李怒感被骗,小布继续追妻,等等等等。 让结局停在一个比较好,似乎能看到一点希望的地方是我的本意,但是由于水平等等原因,也有可能做的不太好qwq第一次写长篇还是有所不足,希望能进步8。 大家下一部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