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暗恋的影帝官宣了》作者：千城夜
　　文案
　　顾怀，全金影帝，被圈内称为“行走的天狼星”；
　　他曾经表示：想拉我炒绯闻，先有我的实绩再说。
　　一句话，掐死了圈内所有人的梦想。
　　然而有一天，顾怀突然和齐卓程官宣了。
　　齐卓程？不过一个顶流偶像，何德何能和顾怀官宣？！
　　顾怀：是的，我双标了。
　　所有人：？？？
　　*
　　被齐卓程堵在排练室的时候；
　　顾怀依然没有想明白，他又暖又甜的青梅，咋就突然又A又攻了。
　　顾怀：要不你再扮一次女装？我不想认错人。
　　齐卓程抱着顾怀，咬了下他的耳朵：“哥哥。”
　　顾怀：“……”
　　#你以为你在暗恋我，其实是我不敢告白#
　　阅读指南：
　　1、本文架空，没有原型，请不要胡乱猜测；
　　2、娱乐圈环境，粉圈气氛有私设，请勿考据；
　　3、本文1v1，年下。（业务能力强悍却想退休的老人家影帝受 X 暖男人设实则扮猪吃老虎的大魔王流量攻）
　　4、天狼星，除太阳外，最亮最孤独的恒星。
　　——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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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时的四合院，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天井里，六岁的顾怀拿着根狗尾巴草，蹲在角落里挑弄着罐子里的两只蛐蛐。
　　蛐蛐斗得难分难解，顾怀激动的在旁边鼓劲：“大将军，咬它，咬腿，加油！”
　　最终，罐子里躺倒一只蛐蛐，另一只仰着脑袋，张牙舞爪的在它身边绕了一圈，宣告胜利者的姿态。
　　“哈哈哈！大将军威武。”顾怀甩着狗尾巴草，抓过地上的几颗毛豆扔进罐子里，笑着说，“今天加餐。哎哟！”
　　顾怀猝不及防的往后一跌，一屁股坐在地上：“谁拽我衣服！”
　　顾怀回过头，瞧见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女孩学着顾怀的样子，蹲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角，一双深褐的眼睛眨了眨，奶声奶气的叫他。
　　“哥哥。”
　　……
　　“嗡嗡……嗡嗡……”
　　一只手慢吞吞的从被子里伸出，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肌肤白皙，更近乎一种苍白，青色的血脉在皮肤下隐隐现显，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温婉，看得出来，是日常精心保养的手。
　　手机被拿进被子，被窝里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带着还没睡醒的暗哑。
　　“什么事？”
　　和这人的声音不同，电话那头的声音响亮如洪钟，嚷嚷着：“顾爷，节目录制快开始了，你起了吗？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嗯，知道了。”
　　声音刚落，手机就被从被窝里无情的扔了出来。
　　五分钟后，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顾怀这才依依不舍的钻出被窝，咸鱼似的躺在床上，两眼直瞪瞪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又做到那个梦了……
　　顾怀掐掉助理陈言的电话，磨磨蹭蹭的下床，拉开窗帘。
　　窗外还在下雨，宁市已经连续下了近半个月的大雨，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冷意渗入到了每一张人脸上。
　　宁市电视台制作了一档综艺《表演少年生》。选了一批入行不久，对表演还十分生疏的年轻艺人作为参赛者。经过十期节目的淘汰和晋级，最终留下五位艺人争夺冠军之位。
　　最后一期的总决选，节目组为了吸引眼球，特意邀请到了顾怀来当评委。
　　顾怀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的去浴室洗漱。
　　他前一晚刚从海外回国，飞机刚落地，就连夜赶到宁市录制节目，一共没睡几个小时，整个人都是晕的。
　　顾怀收拾妥当，准备下楼。出门前，他特意拿出一副超大的墨镜戴上，遮一遮他有点盖不住的黑眼圈。
　　“唔——”
　　顾怀拉开房门，突然被门外一人硬生生的撞到了下巴。
　　对面那人弯着腰不知道在干嘛，直起身的时候，一下撞到了顾怀。
　　顾怀痛得眼泪当场就溢出来了，幸好他戴着墨镜，别人瞧不见。
　　“你谁啊！杵我门口干嘛！”
　　顾怀捂着下巴，他本就起床气没散，又被这么撞了一下，一肚子的火气全部撒到面前这个倒霉鬼身上。
　　倒霉鬼有着一张英俊疏朗的脸庞，五官端正，额前的几缕碎发落下，若隐如现的遮住他的眉目，却挡不住那对深褐色的眸子，明朗，锋利。
　　男人的神情淡淡的，见到顾怀的一瞬，他似乎也愣了一下。旋即，唇角微微一抿，原本淡漠的脸上像是抹上了日色，刹那变得温暖而柔和。
　　齐卓程望着顾怀，一时竟不知所措，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挡住了顾怀的路。
　　“让开。”顾怀很不客气的推开他，却不可避免的看到这人手里抓着的几张小卡片。
　　“长夜漫漫，你一个人是否寂寞”
　　“玫瑰之约，美丽在等你”
　　“24小时上门，随叫随到”
　　“（代开发///票）”
　　顾怀：……
　　隔着大墨镜，顾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居然发瑟情小卡片。
　　齐卓程被顾怀推开，听到他经过自己身边，碎碎念了一句：“五星级酒店管理这么差，发广告都没人管。”
　　顾怀晃晃悠悠的朝电梯走，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顾怀接起电话，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马上下来了。”
　　对面的陈言怂了一下，自家主子今早是吃了炸//药///包了吗。
　　“顾爷，我就是跟你提一下，听说左边的电梯有点问题，你别坐错了。”
　　电梯“叮”了一声。
　　顾怀前脚走进电梯，齐卓程后脚跟了进来。
　　顾怀靠在角落，那个发瑟情小卡片的人，被他无视成了空气。
　　“顾先生。”齐卓程站到顾怀边上，“这台电梯有问题。”
　　仿佛是要应景齐卓程的话一样，他刚说完，电梯的顶灯跳闪两下，电梯同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顾怀没站稳，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门板。
　　齐卓程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拽回来。
　　齐卓程担心说：“顾先生，没事吧。”
　　顾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齐卓程不以为然：“我想提醒你的，结果你已经进来了，我只好跟进来。”
　　顾怀讥讽：“发广告，还要负责管客人，难怪会允许你随意进出了。”
　　“我不是发广告的。”齐卓程认真答道，“刚才只是看到门缝里塞着卡片，顺手捡起来。”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艺人。”
　　“哦？”
　　借着一闪一闪的顶灯，顾怀眉锋稍扬，这刻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
　　不得不说，齐卓程的这张脸，确实很能打，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望着你的时候，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眼底的深情蛊惑了去。
　　齐卓程靠在轿厢壁上，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怀，明灭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如同老电影里那种细碎的胶片，忽明忽暗，吱吱呀呀的回溯过往的时光。
　　顾怀一个激灵，这张脸，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顾怀发现自己居然被齐卓程抱到现在。
　　齐卓程一笑起来，会有两颗虎牙呲着，把他那张俊冷的脸庞衬出几分可爱。
　　“顾先生，我刚才勉强也算救了你一下，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要求。”
　　“不能。”
　　“真的很小的。”
　　“放开我。”
　　“那我不放了。”
　　“我封杀你。”
　　齐卓程抬抬眼，浅笑说：“我本来就十八线，不怕跌成三十六线。”
　　顾怀：“……”
　　顾怀愈加鄙视他：“什么要求？”
　　就在这时，电梯大门外传入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电梯门被人力从外面往两边拉开。
　　“你们没事吧！”一个维修工人从上面探出脑袋，朝两人吼了一句。
　　电梯卡在了二十二和二十三楼之间，电梯门打开后，也只有将近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够到二十三楼的楼面。
　　维修人员喊道：“我先把你们拉出来，电路故障，修好还得要一些时间。”
　　维修人员朝他们伸出手：“一个一个来。”
　　此时，齐卓程已经悄悄的放开顾怀，他警惕的在电梯门的方向扫视了一圈，又小心翼翼的在轿厢的地面上走了两步，脚下感受到一丝细微的轻颤。
　　另一边，顾怀正伸向维修人员的手，听从他的指示，先爬出去。
　　孰料，齐卓程猛地抓住顾怀的手臂，将人拉回来，厉声喝止：“不可以！”
　　电光火石间，电梯一阵急速下坠。
　　这一次，从二十二楼半直坠到十五楼，差不多降了七层楼的高度。
　　方才的那个维修工幸好被同伴在千钧一发拉了回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怀吓得面色惨白，他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重重的喘息着。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完全贴在齐卓程的身前，这人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护住他。
　　下落的一瞬间，顾怀清楚的听见齐卓程说：“顾先生，有我，不会有事的。”
　　……
　　之后，两人总算从十五楼安全出了电梯。
　　陈言立刻冲了过来，一张胖胖的脸上，紧张得满头是汗，看到顾怀的刹那，急得他哭出来了：“顾爷！你这是要吓死我！”
　　顾怀也是心有余悸，但面上已回复了从容，安慰陈言：“没事了，不是急着录节目么，走吧。”
　　陈言亦步亦趋的跟着顾怀，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真的没事吧？”
　　“没事。”
　　刚走两步，顾怀听到身后齐卓程和维修人员的交谈声。他停下来，转身走回到齐卓程面前：“加个微信。”
　　齐卓程一怔，拿出手机扫描了顾怀的二维码。
　　顾怀看他扫完，也不等对方发送好友申请，直接走人了。
　　不一会儿，齐卓程看到“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脸上情不自禁的衍起一抹笑容，几乎要融化这深秋的寒雨。
　　齐卓程眨了下眼，之前的电梯惊魂都没能惊吓到他，可顾怀一个好友通过的举动竟让他眼底湿润了。
　　——
　　黑亮的保姆车穿过雨幕，缓缓驶入宁市电视台大门。
　　顾怀坐在车里，不耐烦的看着堵在电视台门口的一大波娱记。
　　车子停稳，顾怀从车上下来，黑色呢子大衣，戴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冒雨等了大半天的媒体一窝蜂的挤到他的身边，照相机的镜头闪成一片，有几只话筒几乎要戳到了他的脸上。
　　“顾先生，对于你的高奢代言被齐卓程抢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先生，这次《嘉柏》杂志的大封突然换成齐卓程，你事先知道吗？”
　　“……”
　　“顾先生，你会不会封杀齐卓程？”
　　“顾先生……”
　　聒噪的媒体被挡在电视台大楼外面。
　　顾怀走在一群保安中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齐卓程是谁？”
　　陈言：“？？”
　　陈言：“顾爷，齐卓程就是你刚刚加他微信的人啊，这次的节目，他也是最后入围的五强之一。”
　　顾怀呆住了：“啥？他不是说他是十八线吗？”
　　顾怀的手机震了下，一条新微信跳出来。
　　小卡片：【顾先生，你好，我是齐卓程，请多指教。】


第2章 
　　齐卓程，两年前空降国内娱乐圈，是米嘉娱乐从海外掘地三尺挖出来的金子。
　　综艺、代言、偶像剧、演唱会，米嘉把各种资源不吝啬的砸在他的身上，短短两年光景，齐卓程已经站上了流量的顶端。
　　顾怀在化妆室里上妆，同时在看节目组提供的五强选手的演出剪辑。
　　视频正好播放到齐卓程。
　　绚烂夺目的舞台中央，七位同期的练习生和着舞曲在表演，齐卓程无疑是稳稳当当的C位。
　　亮银色的演出服，外套的扣子没有扣上，有些松垮的搭落在肩上。金属色的装饰手链随着这人的舞步，在手腕间翻转。
　　他化着浓重的舞台妆，可丝毫不让人觉得俗气。
　　台上的大追光完完全全的打在他的身上，一举一动的舞蹈堪称完美，就连脸颊上染着的汗珠都如同在喧嚣。
　　恣意，张狂。
　　满满当当溢出来的，是要撑爆屏幕的荷///尔///蒙。
　　顾怀：……
　　顾怀心中吐槽，什么十八线小透明，明明是顶红流量，还骗他说不怕封杀。
　　顾怀气得迅速编了一条微信，发给吸血齐：【把你封杀成十八线。】
　　这个备注是顾怀写的，在他看来，这种小艺人和他攀关系，无外乎就是想吸血。
　　吸血齐的消息回得很快：【在顾先生眼里，我不就是十八线么？】
　　顾怀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他对这些新生的偶像、流量很不关心，这群人的改朝换代太快了，他怕自己还没记熟脸，隔年就见不到了。
　　顾怀：【你第几个出场。】
　　吸血齐：【第四个，我有点紧张。】
　　顾怀：【紧张就退赛。】
　　吸血齐：【见到顾先生，我就不紧张了。】
　　顾怀：【那我不出场了。】
　　吸血齐：【我刚刚的小要求还没有说，等我演完了，顾先生可以听一下么？】
　　顾怀：【演完再说，你淘汰了，就不用说了。】
　　吸血齐：【我不会被淘汰的。】
　　——
　　下午两点，正式录影开始。
　　顾怀换了一件烟灰色的休闲西服，沉稳里，又有些率性。他被安排在三位嘉宾导师的中间位。
　　左手边是一位圈内的老戏骨，拿过国内不少的奖项。右边则是今年江城电影节的新晋影后于遥。
　　于遥是圈内和顾怀关系不错的演员之一。
　　节目开录前，于遥悄声和顾怀道：“导演组有没有和你说过，五进三，已经内部钦定好了三个人？等会儿我们点评的时候，斟酌些说，那三个如果演的好，就多夸夸，演的不好，也找了两个理由夸夸。”
　　顾怀看了一眼于遥，嘴角微扬：“这事找你来跟我说？他们是怕和我说了，我会当场撂摊子？”
　　“算是吧，导演组和我说这事儿的时候，都尴尬的不行，哪里还敢跟顾爷你说，只好找我在当这个冲头了。”于遥笑了笑，在评分板上圈出三个名字，“就这三个人，他们的经纪公司和节目组谈好了。”
　　顾怀看到于遥圈出来的三个人里面并没有齐卓程。
　　“我拿了出场费的。”顾怀在三个人的名字旁边做了个小记号。
　　于遥跟着偷偷向现场导演做了个“OK”的手势。
　　节目录制得非常顺利，三位新人都已经表演完毕。
　　顾怀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全程，他对这三人的表演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不能称之为表演。
　　顾怀觉得自己唯一有兴趣的就是齐卓程了，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点。
　　齐卓程裹着一件破败的夹克，抖抖索索的走上台，头发凌乱，眼窝下化了圈重重的阴影，整个人流露一种孤独的惆怅。
　　“嗯？”
　　和顾怀先前遇见的齐卓程截然不同，那种张扬，强势的气息被完全掩盖，犹如换了一个人。
　　顾怀来了兴致，坐直身体，望向台上表演的人。
　　《海边的契舍尔》。
　　表演的剧目名称显示在现场的大屏上，在场的观众，以及现场嘉宾都忍不住一阵低呼。挑这部剧让齐卓程来演，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这部电影是顾怀第二次拿下戛纳影帝的作品。
　　于遥偷偷和顾怀耳语：“看来第一个是要淘汰他了。”
　　顾怀不置可否，目光深沉的落在齐卓程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其他人在现场演绎这一部电影。
　　顾怀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影片讲述了十八世纪，一名落魄的流浪音乐家在一次次跌倒的梦想中前行，在回到故乡契舍尔后，最终创造出了震撼世界的音乐作品，那是他全部的人生。
　　齐卓程要表演的这一段是音乐家在阔别家乡三十年之后，重新回到契舍尔，重新遇见曾经爱他的女子，只不过当年的女孩早已嫁为人妇。而音乐家依旧孑然一身。
　　舞台灯光逐渐暗下，一道配乐缓缓的流出，像海浪拍打过礁石，发出低沉的呜鸣。
　　齐卓程微微佝偻着，看到搭戏女生的第一秒，眼神变得躲闪起来，他紧紧盯住自己脚上的鞋子，低笑一声：“我真该庆幸当年没有娶你。”
　　“啪！”
　　女生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是啊！你真该抱着你该死的钢琴去死。”
　　齐卓程捂着脸，摇摇头：“爱情，婚姻，金钱，地位，是的，都是阻碍我创作的罪恶……”
　　女生：“所以呢？你现在创作出了什么？你那些不值钱的废稿有没有让你成功？你和三十年前一样，一样是个懦夫！”
　　齐卓程转身走了两步，仿佛站到了大海的边缘，唇边浮现温柔的笑意。
　　“是，我是个懦夫，我什么都不敢去要，害怕它们把我的音乐变得不纯粹。”
　　站在他身后的女生落下眼泪，这一刻，她真的看到那个流浪的音乐家，为了梦想，抛弃所有，然后一遍一遍的坚持着。
　　这个角色，这场戏的感觉有多难，顾怀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可眼前的齐卓程，一个小小的流量，却偏偏对角色有着这么深刻的理解。
　　顾怀绷住唇角，从瑟情小广告的派发，到电梯里沉稳大气的救人，再是视频里面A爆了万千少女的偶像……
　　如今面前这个落魄，却坚定信念的音乐家。
　　齐卓程似乎在一步步的打破着顾怀对他的固板印象。
　　台上灯光全部暗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久久没有停歇。
　　“这小子演得真不错。”于遥暗暗抹了下眼睛，她被齐卓程感动得哭出来了。
　　“是啊。”老戏骨附和说，“我差点以为在看顾先生的现场了。”
　　于遥又哭又笑的问顾怀：“你觉得怎么样啊？”
　　顾怀收敛起情绪，脸上的神情，和看之前三个人的差不多：“他是要被淘汰的。”
　　“哎哟！要出黑幕了！”于遥猛然清醒。
　　之后是嘉宾点评环节，顾怀望向台上那人，齐卓程的目光刚刚好也看过来，眼底闪着灼热的光芒，如暗夜里的星子，清澈，雪亮。
　　“你到底看了多少遍我的片子，一举一动都在模仿我。”
　　齐卓程握紧了话筒，居然有点紧张，就好像他第一次登台那样。
　　全场上百名观众，齐卓程只是牢牢的看着顾怀，他说：“顾先生，我一直很喜欢你。”
　　顾怀：“……”
　　……
　　由于齐卓程爆发性的表演，节目组原本定好的三人晋级名单一下被打乱了。录影间隙，紧急召开了讨论会，他们可不想到时候节目播出，满屏的弹幕都是“黑幕黑幕黑幕”。
　　会议室里，艺人统筹急吼吼的说：“现在怎么办？我那几个艺人都已经跟经纪公司打好招呼了。”
　　“重录？总不能不把齐卓程的片段剪辑进去吧。”
　　“不可能，现在的观众不是瞎子，演的好坏还是能分的出的。”
　　导演组急得焦头烂额，顾怀悠哉的躲在一边刷手机，然而听到满耳朵都是“齐卓程”“齐卓程”。
　　顾怀于是给齐卓程发微信说：【你要被淘汰了。/微笑】
　　齐卓程和其他几名表演者等在休息室里，纷纷低头玩手机。
　　齐卓程回消息：【我演的真的很差？】
　　这条消息，顾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和我比差远了，但足够吊打其他那几个。】
　　齐卓程看到这句话，情不自禁的莞尔。
　　会议室里还在争执不休。
　　顾怀伸了个懒腰，把手机往桌上一搁，漠然道：“让他晋级，我和他搭。其他经纪公司有异议，让他们老板来找我。”
　　总导演：“？？”
　　所有人：“卧槽！顾爷牛逼！”
　　这趟的总决赛一共会分两天录制，第一天五进三，选出三位选手晋级，分别和嘉宾导师组合。经过一宿的合排之后，两人需要共同出演一部剧目的片段，最终决出这一季节目的总冠军。
　　当天晚上，分别组合好的三组队伍来到电视台十二楼的排练室。节目组此次调用了台里的三间排练室，每个组一间，互不干涉。
　　顾怀和齐卓程站在最里的一间排练室。
　　顾怀瞧着贴在门上的那张通告单
　　《表演少年生》排练室—03
　　剧目《未见暖阳》
　　演员，顾怀，齐卓程。
　　顾怀嘴角抽了抽，这部剧是一部校园剧。
　　让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再回头去演纯情少年？
　　装嫩被雷劈……
　　顾怀在犹豫要不要撕掉这张通告，齐卓程已经一抬手撕掉了。
　　齐卓程笑着解释：“瞧着挺嫌弃的。”
　　顾怀表示严重同意！
　　排练室的东墙是一面满墙的镜子，紧邻的另外两侧摆着各种情景道具，比如学校里的课桌椅，书包，篮球框之类的。
　　书桌上摆着一沓剧本，顾怀拿起来扫了两眼，随手一放，反身靠在书桌前，淡漠的瞧着齐卓程，声音都是寡淡。
　　“说吧，有什么要求。”
　　顾怀讥谑的补充了一句：“既然你也是这个圈子的，那应该知道，我对睡///人没什么兴趣，什么求上//床，抱大腿什么的，不可能。你也不用费那个心思了。你在电梯里救了我一次，我可以还你几个资源。放心，不会糊弄你的，一定会比你现在的所有资源都要好。”
　　齐卓程一动不动的站在顾怀面前，呆愣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顾怀的话听进去。
　　顾怀皱了皱眉：“齐卓程？”
　　齐卓程的眼底掠过无法言喻的情绪，一种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还有难掩的激动。
　　顾怀恰好捕捉到了。
　　“齐……”
　　顾怀狐疑的又喊了他一遍，却被他开口打断。
　　“顾先生，我叫齐卓程。”
　　“我知道。”
　　“齐卓程。”齐卓程有些颤抖的说。
　　顾怀：“嗯？”
　　“哥哥。”
　　“？？！”


第3章 
　　《表演少年生》最后一期总决赛的收视率直接突破5%！
　　当晚播出之后，微博上一夜之间各家超话拔地而起。
　　#未见暖阳齐顾#
　　空降热搜第一。
　　这一部隔了许多年的校园剧再度被重新翻出来，很多人连夜刷完该片，立刻冲向微博战场。
　　“完了，我觉得程程和顾大演的更好怎么办！”
　　“同这么觉得。”
　　“顾大和程程把两个角色的内心活动表现得更加清晰了。”
　　“楼上你美，你说得对。他们分别的时候，我哭死了，嘤嘤。”
　　……
　　“顾大明明都快三十了，为什么少年感依然这么强！我慕了QAQ。”
　　有一种实力叫做碾压。
　　齐卓程最终凭借和顾怀合演的《未见暖阳》拿到了节目的冠军。
　　回到江城，顾怀闭门补觉，睡睡醒醒，仍然没有从宁市的震惊中回过神。
　　一直到秦墨的电话把他闹醒。
　　秦墨是顾怀的好友，也是东尚运营部的总监，分管着公关、制作和宣发三大部门。
　　秦墨在电话里心急火燎的喊：“顾爷！你的RPS超话出现了，要不要封掉？！”
　　顾怀还没睡醒：“什么是RPS？”
　　秦墨：“真人！是真人！以前都是角色也就算了，这次不一样，这次上升到真人了。那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拉你炒CP。”
　　顾怀侧了个身，半张脸窝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含含糊糊的问：“是谁？”
　　“齐卓程！”秦墨这声吼得义愤填膺。
　　“哦，让他炒好了。”顾怀说完，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的秦墨拿着电话，一脸懵逼的听到听筒中传出“嘟嘟嘟”的忙音。
　　顾怀躺在床上，秦墨这一通电话，算是把他彻底吼清醒了。
　　小时候，顾怀跟外公在燕市住过一段时间，就是在那会儿，遇见了他心念多年，穿白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非常好看，经常穿一些可爱的小裙子，当时的顾怀并不知道女孩的全名，只知道他们家人叫他“卓儿，卓儿”的。
　　后来，父母离异，顾怀从燕市搬到江城，他迫使自己把在燕市的所有人，所有事全都忘记。
　　至于那个女孩，也就从此没有再联系了。
　　在他的记忆里，“卓儿”就是在那年夏天不经意遇上的小公主。
　　天知道，齐卓程居然就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二十多年，他的小公主变成了全民男神？！
　　刚刚挂掉的手机，又不安分的响起来，顾怀点开一看，是齐卓程的语音消息。他的嗓音通过电磁波的传输后更多了一种低沉的磁性。
　　吸血齐：【哥哥，周五晚上我们团有一场演出，你会来吗？】
　　顾怀把这条语音听了两三遍，最后回了一个字：【好。】
　　发完后，顾怀看到那个备注名字，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当即改成了“卓儿”，瞧了没两秒，又觉得过分亲昵，接着改成了“卓程”。
　　emmm……
　　来来回回的改了五六遍之后，屏幕上最终落定在“齐卓程”三个字上。
　　顾怀想，应该是自己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好。
　　顾怀登录自己的微博僵尸号，在界面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秦墨所说的超话入口。一进去，高居CP榜榜首的就是他和齐卓程。
　　短短几天，这个超话的阅读量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恐怖。
　　“画了两天，终于画好了齐顾。图片.jpg”
　　“默默的吃一发狗粮。齐顾.JPG”
　　呃…………
　　虽然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但突然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一时间，顾怀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而且怎么这个超话里面，自己都是下面的那一个？？
　　顾怀正要退出微博，屏幕最上方弹出一条最新的热门推送。
　　齐卓程：@顾怀V。谢谢顾先生，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合影.jpg。
　　照片是那天下台之后拍的，节目组给每组嘉宾都拍了，很官方。
　　齐卓程真人盖章，下面的评论转发赞早就已经超标了。
　　几十万条的评论如同惊声尖叫。
　　“嘛呀！程程亲自出来营业了！”
　　“看了照片，我男人们真是太登对了。”
　　“啊啊啊，我老公笑得好温柔。”
　　“顾大看程程的眼里有光啊！”
　　顾怀在心里解释了一遍：“现场大灯的反光。”
　　不过，顾怀还是盯着那张照片呆了片刻，接着把僵尸号的昵称改了一下。
　　在齐卓程的那条微博下评论了一句。
　　@海边的契舍尔：好的。
　　——
　　因为《表演少年生》的火爆，来邀请顾怀参加的综艺如雪花片一样涌进东尚，都被秦墨否了，这些节目无一例外都是想借顾怀来蹭这波热度的。
　　这天下午，顾怀回到江城后，终于进了一趟公司。
　　顾怀站在办公室里喊了一句：“周五晚，有米嘉的演唱会，我有几张票，有没有人要去的？”
　　“啊啊啊！是米嘉吗！”
　　“顾爷！我要！我要！有齐卓程啊！”
　　“卧槽！顾爷，这位子，是认真的吗？太近了。”
　　“我要直面我老公，呜呜呜……”
　　办公室瞬间炸开锅，刚刚还很矜持的女职员一个个跟冲锋一样杀到顾怀面前，两眼放光，盯住顾怀手里的票子。
　　眼见票子一哄抢光，顾怀实在无法理解：“他哪里有这么好看？”
　　“不不，顾爷，你不知道，他真的就是很好看啊！”
　　一名市场部的女职员，兼齐卓程死忠粉，把顾怀拉到自己的电脑前，兢兢业业的开始给顾怀科普齐卓程。
　　顾怀看到她的电脑桌面就是齐卓程的舞台照。
　　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庞，眼尾还贴了几颗blingbling的水钻，在闪亮的舞台灯光下，这眼神简直掠魂夺魄。
　　“他出道两年，实绩已经相当能打了，演唱会，团综，代言一个接一个，还有网剧。他就是米嘉的印钞机，堪称一人奶全团！”
　　女职员又先后打开齐卓程的各种硬照，自己说的哈喇子直流，周围围着好几个同好，不断给顾怀灌输。
　　“程程真的是圈子里，近年来少有的颜好，身材好，人设又可的爱豆。”
　　“是啊是啊，我们都想要睡他！”
　　更有人问：“顾爷，我们东尚会不会签他？”
　　“想也别想。”众人八卦得兴起，秦墨板着脸走过来，“你们也说他是米嘉的印钞机了，人家怎么可能会放手。”
　　……
　　办公室里，顾怀捧着一只保温杯进来，里面泡了一杯枸杞。
　　秦墨把电脑屏幕转向顾怀，叹了口气：“顾爷，你同意人家炒CP，不过对方经纪公司好像不允许。RPS超话已经封掉了。”
　　“他真的那么火？”顾怀答非所问突然来了一句。
　　秦墨无语的看着他。
　　顾怀后知后觉的“哦”了声：“米嘉封的？”
　　顾怀滚动鼠标，看到热门超话上已经没有“齐顾”这个超话了，多出来许多零零碎碎的其他名字。无数磕CP的粉丝一边喷，一边迅速建设新超话。
　　“内部消息，是米嘉的人出手，要求网站封掉这个超话。所以找顾爷你炒作，是齐卓程个人的意思？米嘉并不知情？”
　　秦墨绕过桌子，走到顾怀身边，神色凝起：“如今的不少流量，专门抱着大腿吸血，你对那个齐卓程了解多少？不要是被他蒙骗了吧。”
　　顾怀面色微微一沉。
　　秦墨的这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顾怀也曾耳闻圈中有过一两个大腕级的演员最后栽在了某些新人手里。
　　秦墨见他没说话，在笔记本上的文件夹里又点了两下，点开一张图片：“我找朋友了解了一下。齐卓程所在的米嘉娱乐，经营的就是流量小艺人，还把他们都明码标价了。”
　　顾怀一点点的往下划着屏幕，心脏忽然不自觉悬了起来，直到拉完整张图片，才稍微放了下心。
　　“是的，这里面没有齐卓程。”
　　但是，图片上没有，不代表业务上就真的没有。尤其是像齐卓程这样的顶流，又是在米嘉这样一个公司里，要说圈内没有人觊觎，怕是也什么人相信。
　　而秦墨最担心的就是齐卓程把顾怀当成上岸的踏板。
　　“顾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你的，但是他会不会是不想再在米嘉待下去，故意找你捆绑，好让米嘉对他无利可图，把他放弃掉。”
　　顾怀有意无意的点着头：“那也挺好的，秦总不介意签个新人吧，齐卓程还挺有潜质的。”
　　“……”秦墨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顾怀！我是怕你又被人设计！以前那个谁，你一开始对她，不也是掏心掏肺的，可结果呢？结果你差点因为那件事，差点死了！”
　　秦墨觉得自己为顾怀真是操碎了心，他可不想再见到一次，多年前那个样子的顾怀。整个人都差点废掉，休养了多久，才总算缓过来了。
　　“秦墨。”顾怀拍了拍秦墨的肩膀，眉峰轻抬：“我知道你为我好，担心我重蹈覆辙。不过，齐卓程不一样，至少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秦墨一头茫然。
　　顾怀笃悠悠的喝着茶，泰然自若道：“三岁看到老，我见过的。”
　　秦墨更茫然了：“啥意思？是说你见过三岁的齐卓程？”
　　——
　　从宁市回来的这几天，顾怀一直在忙东尚的事，他是东尚传媒的半个老板，大老板不在国内。许多事情都丢到他身上了。
　　周五那天傍晚，顾怀从东尚出来，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袋。车子下了高架之后，直奔演唱会现场。
　　体育场里人声鼎沸，粉丝一个个激动的举着应援牌，尖叫声铺天盖地，其中“程”字的应援牌最大最闪耀。
　　顾怀戴着墨镜口罩，暗暗摸到VIP的前排位子。
　　“咚咚！咚咚！”
　　台上骤然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和着激烈的音乐。
　　几道冲天的礼花炸响，紧接着，七个偶像艺人从台中央的下方一跃而出，顿时把整个现场点燃了！
　　一群艺人中，齐卓程无疑是最闪耀的C位。
　　天生的王者，举手投足，便是君临天下的气概。
　　顾怀第一次看到齐卓程的现场表演，从开场的漫不经心，到后来，就移不开目光了。
　　散场之后，体育场外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双门奔驰。
　　齐卓程刚刚换下演出服，匆忙来找顾怀。
　　江城比宁市还冷一些，这人又唱又跳，满头大汗，还穿得这么少出来。
　　顾怀调高了些车内的温度，把一盒纸巾拿给齐卓程。
　　“炒CP的事，惹到公司了？”
　　齐卓程擦着汗，并不在意：“林总找我谈了一次，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以为找到你当靠山，就可以摆脱米嘉。”
　　顾怀看了他一眼，齐卓程微微低着头，唇边噙着一味没来由的自信，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却总喜欢缠着他撒娇的小女孩。
　　“那你呢？是真的打算离开米嘉？”
　　“我想像你一样。”
　　“像我？哦，那你没机会了，我十九岁就拿柏林影帝了。”
　　齐卓程侧过头，望向顾怀，目光滚烫的，刚才一路奔过来的热意全都集中在了这双眸子里。
　　“我知道，你拿到的每一个奖我都清清楚楚。”
　　“啧啧，我的事你全知道，你的这些年，我却是一无所知，这样算起来，我好像吃亏了。”
　　顾怀从后排车座上拿过一个文件袋，“这是柏林电影节执委会给我的邀请，他们在搞一档电影新人研习的课程①，希望我去做一次客座授课，我能带一个人去，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齐卓程抓过文件袋，指节微微泛白，淡笑说：“可是，哥哥，你就不怕我在利用你吗？”


第4章 
　　“怕的。”
　　顾怀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说。
　　“我们二十多年没见，你有没有长歪，我也不知道。”
　　齐卓程没忍住，笑了出来，心底暗暗的跟了一句：嗯，有些地方的确长歪了。
　　顾怀看着齐卓程，目光深邃，像是要在这人眼中探究出什么，少顷，他轻嗤一声：“小时候，我就被你吃得死死的，如今，就算你在利用我，我大概也没辙。二十年前，我离开燕市，其他没什么好记挂，唯一想着的，就是你了。”
　　“那哥哥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顾怀发动车子，右手按在手刹上，揶揄道，“不是对我的这些年很了解么？怎么不清楚我为什么没去找你？”
　　路灯的一点微光，在奔驰车后剪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齐卓程抱着文件袋站在路边，望着车子开走，面色一点点的阴暗。
　　他当然知道的，因为离开的燕市的那几年，是顾怀最黑暗的几年，要不是偶然遇见了电影这种事物，顾怀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猜的到，也没人敢去猜测。
　　之后，齐卓程跟着大部队回到公司，刚出电梯，顾怀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齐卓程愣了一下，接通电话。
　　“刚才忘记说了，你考虑好了，给我回个信。德国那边等着我的反馈。”顾怀在那头叮嘱说。
　　“我考虑好了。”齐卓程不假思索的答道。
　　就听到对面一阵“噼里啪啦”“哎哟窝去”的杂乱声响。
　　过了一两分钟，顾怀的声音才又正常的传过来：“手机掉了，我换个蓝牙。”
　　“嗯，那你按照邀请函上的要求准备下申请材料，机票、酒店我这边来安排。另外……”
　　顾怀停顿了一会儿，“你近期的通告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了。”
　　“好的，我会和公司沟通好的。”
　　齐卓程抓着电话，听着顾怀在那头唠唠叨叨的叮咛，他有些不舍得挂电话了。
　　齐卓程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经纪人陆霜。
　　“下月初，我要请十天假，那几天的通告，麻烦帮我调一下。”
　　陆霜可以说是一手挖掘齐卓程的伯乐。
　　两年前，她在外国见到这人的那一刻。
　　齐卓程站在一家电影院的一块巨幅宣传海报前，穿着一身干练的迷彩服，帽檐几乎压到了眉眼，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脸。
　　但是第一眼，陆霜就知道，这人是天生的明星。
　　散发在他身上的光芒，灼热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先生，请问你有兴趣加入娱乐圈吗？”陆霜壮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句。
　　“娱乐圈？”齐卓程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望向陆霜，指着身旁的海报说，“能不能像他一样？”
　　陆霜才注意到这幅海报上的人，顾怀。
　　“能。”陆霜硬着头皮回答。
　　“我跟你走。”
　　这两年里，齐卓程也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路窜红，吸粉无数，成为公司实打实的吸金机器。然而，陆霜也知道，齐卓程虽然现在红了，但离这人想要走的路却是天差地别，甚至是越走越远了。
　　被贴上了“流量”的标签，反而让他在演员的道路上举步维艰。
　　可惜陆霜对此也无能为力，公司注重利益，齐卓程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公司割韭菜，足够了。
　　陆霜愕然的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十天？卓程你不是吓唬我吧，十天假期，怎么可能。”陆霜拿过一本日历，“你看看，下个月的头十天，你有两个商演，一个广告拍摄，还有和团队的人一起上杂志，这些都是不可能调档的。”
　　齐卓程皱皱眉：“如果我一定要请呢？”
　　“你来付违约金吗？”陆霜面露不悦，“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擅自炒CP，又在节目现场搞出那么多事，惹到其他的几家经纪公司，林总已经对你很不满了。你目前的状况，我劝你最好安分一些，不要再给我扯什么幺蛾子。”
　　齐卓程耸耸肩：“那我是不是只能去找林总了？”
　　“齐卓程！你给我回来！”陆霜在他身后大叫，“你是想要被雪藏吗！”
　　齐卓程回过身，朝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这也是个办法。”
　　“你休想！”陆霜把手里的文件夹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
　　——
　　顾怀回到家，在手机上点了份外卖。
　　脚上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一只黑不溜秋，巴掌大的乌龟正在试图爬上他的脚背。
　　顾怀抓起乌龟摸了两下，小家伙张牙舞爪，起初还象征性的挣扎两下，没一会儿就趴在他的掌心里一动不动，露着一条尾巴，懒洋洋的左右拍打几下。
　　顾怀把它抓回到水缸里，有些出神的望着两只并排靠着的乌龟。
　　缠着顾怀的那只叫豆豆，是雄龟，另一只天天爬石头，嗮太阳睡觉的团子就是雌的。
　　“除了吃，就是睡，惬意也是你们惬意。”顾怀羡慕了一下两只龟。
　　顾怀从阳台角落的柜子上拿下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在掌心里敲了两下，他平时不怎么抽烟，就遇到一些乱心的事情，才会想要抽上了两口。
　　顾怀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怔怔的看着香烟上余下的一点红光，一点一点的燃尽。
　　离开燕市的那天，恰好是圣诞节，下过几场雪，整个燕市被冬雪，还有圣诞节缤纷的装饰所笼罩，到处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母亲收拾了两个箱子，一言不发的拉着九岁的顾怀离开四合院，走得头也不回。
　　顾怀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望着落满大雪的四合院。
　　“我们还会回来吗？”
　　母亲固执的说：“不回来了。”
　　顾怀：“那我不是见不到卓儿了。”
　　母亲拽着他走出胡同：“是的，见不到了。”
　　顾怀猛地挣脱母亲的手，转身朝四合院奔过去。
　　母亲站在他身后，声音冰冷，就像四下里飘落的雪花，没有温度。
　　“等到了江城，你会认识新的小朋友，会认识新的卓儿。”
　　“这座四合院里的人，你都忘了吧。”
　　顾怀顿住脚步，茫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眶涨得生疼，通红通红的。
　　他说：“不会的。”
　　……
　　顾怀把烟头摁灭，和身边的两只龟碎碎念了几句：“喂，他到底有没有变，是不是还是我以前的卓儿？”
　　豆子睡沉了，一动不动，反倒是经常瞌睡不醒的团子，慢吞吞的伸出脑袋，张着一对绿豆大的眼睛，冲顾怀眨了两下。
　　顾怀疑惑：“这是几个意思。”
　　就看到豆子伸出一只爪子，按在豆子的龟壳上，然后心满意足的睡过去。愣是当着顾怀的面撒了无数把狗粮。
　　顾怀：“……”
　　隔天，顾怀刚一踏进东尚，秦墨在门口住他，将他拉到办公室里，贼头贼脑的把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上了。
　　顾怀哭笑不得：“秦总，你这样子，很容易引起同事们误会的。”
　　秦墨顾不得那么多，郑重其事说：“你是不是去找了齐卓程和你一起去柏林那个讲座？”
　　“是啊。”
　　“出事了。”
　　秦墨道：“我收到消息，齐卓程那小子昨天把林萧打了。这件事米嘉上下都瞒着，听林萧的意思……”
　　秦墨做了个横刀斩的动作，“可能是要雪藏那小子了。”
　　顾怀摸了摸下巴，幽幽然开口：“那不是挺好的。”
　　秦墨惊了：“握草！顾爷！齐卓程要被雪藏啊！你竟然说挺好的。”
　　“有什么不好，就他模仿我的那一场戏，当爱豆太为难他了。”
　　秦墨一头黑线：“顾爷，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让他跟你去柏林的。好让他和米嘉开撕，你再出手搭救失足少年，把他弄进东尚，像救世主一样，整上一出英雄救美，小朋友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你的险恶目的就达成了。”
　　“呵呵，秦总不当编剧可惜了。”
　　“顾爷！你是来真的吗？”
　　“我哪有什么险恶目的。”
　　“那英雄救美呢？”
　　顾怀沉唔：“齐卓程确实挺美的。”
　　秦墨捂住胸口，哀嚎：“完了完了，顾爷你中美人计了。”
　　顾怀在手机通讯录里划拨了两下，找出一个从来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在秦墨面前晃了晃。
　　“你的剧本不错，我决定就这么演了。”
　　顾怀拨通电话：“林总，有没有空，见个面。”
　　米嘉娱乐的大老板，林萧。
　　林萧约了顾怀在安缇酒吧。
　　安缇的环境很安静，没有嘈乱的舞曲，驻场歌手在台上缓缓哼着蓝调。
　　林萧是这里的常客，顾怀到的时候，他已经喝过了一轮了。
　　“顾先生找我，是因为齐卓程吗？”
　　林萧不知道为什么顾怀会答应和齐卓程炒CP，但他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人来找他就是为了齐卓程。
　　顾怀把一份项目策划方案推到林萧面前：“这是东尚和北麦联合制作的一档青偶节目，主推一些青年艺人，米嘉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在节目里留几个位子给你们。”
　　“就是明年一季度要上线的那个大型养成综艺？”
　　林萧震惊了。
　　这是国内第一档主打青偶的养成综艺，林萧原本就是在海外取的经，当然知道这类节目一旦做起来，会有多大的影响力，和吸金力。
　　而且还是由东尚和北麦操刀，一个是国内传媒公司三大巨头之一，而北麦更是最当火的网络视频平台。
　　林萧早就把自己手下的艺人成群结队的打包，托关系送到了节目组，结果石沉大海，人家鸟都不鸟他。
　　没想到顾怀居然会亲自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林萧眼底的渴求几乎要爆出来，双手哆嗦着按上那份策划案，顾怀却把策划案往回一抽。
　　“林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
　　顾怀拿起酒杯和林萧摆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我下个月要出国，林总你最好尽快答复我，我不是很有时间的。”
　　顾怀喝完酒，走了，那份诱人的策划案留在林萧的面前。
　　林萧攥紧拳头，将策划案一寸寸的划拨到自己跟前。
　　从酒吧里出来，顾怀沿着街头走了会儿，发现夜里的气温降了不少。
　　江城进入深秋了，他查过天气，德国那边好像已经开始下雪了。
　　【你可以准备收拾行李了。】
　　顾怀给齐卓程发了条微信。


第5章 
　　为了避开客流高峰，顾怀把前往柏林的航班特地订在了凌晨。
　　当天出发的航班只剩下最后一班，此时机场里空空荡荡的。
　　秦墨把顾怀送到出发大厅：“真的不用陈言跟着吗？”
　　陈言是顾怀的助理，不过顾怀最近不怎么跑通告，陈言就被临时借去跟了另一个艺人。
　　顾怀把行李放上推车：“柏林那边安排人来接了，不用麻烦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边上走过来，抢过顾怀正在搬运的行李箱，轻轻巧巧的搬上推车。
　　顾怀戴着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对秦墨嘚瑟了一下：“现在这个看起来也挺好使的。”
　　齐卓程压低帽檐，向秦墨笑着打招呼：“秦总好。”
　　“咳……”秦墨故意板起脸，“齐卓程，好好照顾顾爷。”
　　齐卓程：“我知道的。”
　　秦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翻译软件别忘下一个，万一到那里成文盲了怎么办。”
　　齐卓程看了看顾怀，顾怀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神，只感到这人浑身散发着“不要和秦二傻说话”这样的气场。
　　齐卓程决定如实相告：“秦总，我初中去的美国，两年前回国，英语还能凑合，德语也学过一些，即使没有翻译软件，应该也不会成文盲的。”
　　秦二傻傻眼了，也瞧了瞧顾怀。
　　顾怀就跟个算命的瞎子似的，下颌轻扬，指了指手表，意思是“赶时间”！
　　秦墨这才反应过来，可还是憋不住啰嗦：“顾爷，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顾怀：“嗯，会给你带礼物的。”
　　两人买的是头等舱。一上飞机，顾怀问空乘多要了一条毯子，把自己裹严实了，侧了个身，转向里面睡觉了。
　　齐卓程坐在他边上，丈量着自己的座位和这人之间的距离，心头不自觉的翻涌起欢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顾怀这么近过了。
　　“哥哥怎么这么累？”
　　“熬了几晚上备课，上了年纪的人，果然不能熬夜。”顾怀含含糊糊答道，“对了，我包里有本手抄本，你睡不着的话，可以看两眼，这次讲课的内容。”
　　齐卓程从行李架上拿下顾怀的背包，里面有一本硬皮封面的手抄本。齐卓程拿出本子的时候，忽然带下一只塑料小瓶子，差点滚落到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是一瓶药。
　　齐卓程看了眼瓶身，治疗的症状让他心底蓦地一颤，他把药瓶放回背包，塞回行李架上。
　　齐卓程坐回到座位上，不由得看向顾怀，这人睡着的时候，仍是淡淡蹙着眉心，和小时候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那时的顾怀清清朗朗的，带着他在四合院那一片，走街串巷的玩耍，哪有什么顾虑，云淡风轻，连天空都很高。
　　齐卓程翻开手抄本，厚厚的本子里，写满了这人的备课。从电影艺术，到表演理念，还有对许多片子的见解，林林总总，可以看出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积累了很久。
　　顾怀的字和齐卓程的有些不同，齐卓程的字大开大合，非常恣意，张扬。顾怀则显得有些娟秀，不扭捏，很是飘逸，干净。
　　字如其人，有时候还是挺形象的。
　　齐卓程打开座位顶上的一盏小黄灯，半夜的航班上，舱室里亮着同样的两三盏的灯光，多出几分冷夜中的温暖。
　　齐卓程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机舱外已经透过了一线蒙蒙的日色。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了一晚上了。
　　齐卓程看得越深，越发觉得原以为自己对顾怀的这些年很了解，但其实，顾怀有很多地方，他不了解。
　　顾怀刚刚睡醒，有些迟钝的睁了睁眼。
　　齐卓程温声道：“哥哥醒了？”
　　顾怀瞥见他手里的手抄本：“本来想给你当个睡前读物的。”
　　齐卓程浅笑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表演是这样子的。”
　　将近十四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泰格尔机场。
　　顾怀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还是觉得是没有睡醒，他瞧了眼身旁的齐卓程，这人没有睡，反而比他精神多了，年龄差果然是个代沟！
　　“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顾怀吐槽了一句，推着行李车出海关。
　　接机口，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见到顾怀，激动的朝他挥了挥手。
　　“顾！你终于来了。”卢瑟费热情的给了顾怀一个拥抱，随后看向他身边的齐卓程，“嗯？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新人？”
　　“是的。有前途的新人，我看好的。”
　　顾怀给齐卓程介绍，卢瑟费是柏影执委会五位专员之一，也是这起活动的主要负责人。
　　卢瑟费把两人先安顿到酒店，这次来的学员和讲师都被安排在这里，讲师的客房级别要一些。
　　顾怀住的是2806的套房，齐卓程就是1612的标准间。
　　卢瑟费在前台办完手续，跟顾怀说：“下午三点有个学员见面会，到时我安排人来接你们。明天开始正式授课。”
　　卢瑟费接着朝齐卓程示意了一下，“不过，顾怀，这次的学员都是一些近年来冒头的电影圈新人，大都是有过电影作品的……齐卓程的话……”
　　齐卓程没有作品。
　　齐卓程能来到这次国际活动，完全都是因为顾怀的面子。
　　卢瑟费作为主办者，他有他的担忧，策划这个活动的档次定在那里，不能让来参加的人觉得不专业。
　　顾怀微笑道：“我会提醒他低调的。”
　　卢瑟费点点头：“嗯。期待你的讲课。”
　　顾怀把卢瑟费送出酒店，转头看到齐卓程还杵在大堂里。
　　“怎么不去房间？”
　　齐卓程顺手把顾怀的大行李箱一起推了，两人边说边朝电梯走。
　　“我是不是不够资格？”
　　“是差那么一点。”顾怀靠在电梯里，“这次来听课的学员都有过自己的电影作品，我看过简历，有几个还不错。你没有。”
　　电梯直接到了二十八楼，顾怀忽然发现齐卓程居然没有按他自己的楼层。
　　齐卓程帮忙把顾怀的行李搬到房间：“我感觉我就是来蹭课的。”
　　“这种课可不是常有的蹭的。”顾怀不以为意道，“何况你是我带来的人，蹭蹭又怎么了。”
　　顾怀把一份详细的课程资料交给齐卓程。
　　“为期十天，前三天是授课，我和另外两位导师会给你们讲一下电影相关的课程。之后，每个学员需要独立拍摄一部短片，导师们会作出评选，如果获胜，会在明年的柏林电影节，青年电影人作品展映周上会播出，是个不错的机会。”
　　齐卓程哭笑不得：“这个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吧。自编自导自演，我连编剧都不会。”
　　“你有外援。”顾怀指了指自己，“别担心，就算选不上也没什么，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好好学习一下。”
　　齐卓程忽然走近两步，静静的站在顾怀的面前。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想要带我来？”
　　顾怀坐在床沿，眼皮有一耷没一耷的，他撑着床，有气无力的站起来，带了几分懒意：“你找我炒CP，不是想要摆脱米嘉给你的流量定位么。你在《少年生》里的两段也演的不错，早点入门，孺子还是可教的。”
　　顾怀轻抬起视线，凝视齐卓程，长长的叹了一声：“何况……这么多年没见，我好像还真的挺想你的，卓儿。”
　　一刹那，齐卓程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被这一声“卓儿”凝结住了。
　　齐卓程拎着自己行李出门，顾怀已经倒进被子里了：“等下午饭别叫我，我要倒时差。”
　　——
　　这次的讲座活动，在柏林的一所艺术大学里面。
　　来自各国的，一共二十一名学员。
　　齐卓程和其他学员一样，先一步进到教室。他挑了一个极不显眼的位子坐了。他数了一下到场的学员，竟然只有二十个人。
　　卢瑟费率先做了下课程介绍，之后逐一把三位讲师介绍给全员。
　　相比起前两位的老人家讲师，顾怀进来的时候，坐在人群中的齐卓程听到教室内一阵惊呼，尤其是他隔壁座的两个外国女学员，连连大喘气。
　　“OMG，是顾怀啊！”
　　两人偷偷摸出手机对着台上就是一顿狂按。
　　明明之前卢瑟费已经强调过课上的时候尽量不要使用手机。
　　齐卓程也有样学样，拿手机对准顾怀一顿猛拍。
　　顾怀穿着一件严谨的黑色小格子西装，是纯手工制作的。严格贴着他的身量，宽肩窄腰，暗灰色的衬衫配一斜纹的深蓝领带，再加上一副无框的眼镜。
　　从骨子里散发出一抹与生俱来的斯文和优雅。
　　但是，在齐卓程望出去的视线里，满脑子只剩下“禁欲”两个字。
　　顾怀站在讲台前，从容的笑了一下，便如春风一拂而过。
　　“非常感谢卢瑟费的邀请，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的十天。”
　　顾怀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齐卓程，相当低调的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悄默默的冲他咧了下嘴。
　　导师介绍完毕之后，卢瑟费示意工作人员抱进来一个盒子。
　　“在座的都是电影界未来的新星。我希望接下来你们的自我介绍时，能够表演一下。题目在这个箱子里，里面一共有二十一部电影的片段。”
　　“哈喽！卢瑟费，对手戏怎么办？”
　　来自英国的学员班森高举着手，毫不掩饰的瞧着顾怀，大声喊道，“那我是不是可以邀请顾先生和我一起合演啊！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啊！”
　　顾怀和另外两名讲师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法国的老牌影帝苏洛笑得一脸的褶子：“顾怀，看来你等下要忙死了。”
　　顾怀叹气说：“我上午才到，时差都还没倒完，估计连台词都背不动。”
　　班森话音未落，坐在齐卓程身边的两位女生已经跳了出来。
　　“哦！我也要和顾先生合演。”
　　“是的，我可以和他演情侣。”
　　班森脑袋一抬，比了“V”字手势：“我也是想和他演情侣。耶！”
　　忽然，班森觉得好像有凌厉的眼刀“唰唰唰”的扎在他的背后，恨不得把他扎成马蜂窝。
　　班森猛然回头，瞧见角落里的一个英俊的黑发男子朝他挥挥手。
　　那个人说了一句中文，班森没听懂。
　　但看到那人脸上和善的表情，班森也回了个真诚的笑容。
　　齐卓程微笑着，咬牙切齿的说：“不要以为是腐国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第6章 
　　最后，卢瑟费征求了一下顾怀几个人的意见，主要是顾怀，学员里面点他的人最多。
　　顾怀无语：“卢瑟费，你不是想让我还没上课就昏过去吧。”
　　“哦哦，我懂我懂的。”
　　卢瑟费示意全体安静：“每位导师会分别和两位学员合演。哦，班森，至于你有没有机会和顾怀合作，就看你的运气了。”
　　卢瑟费朝班森亲切的笑了笑，“来吧，我给你个机会，你可以第一个抽。”
　　二十个学员轮流上台抽签，先抽剧目，再抽导师。
　　班森在抽讲师之前，双手合十祈祷了下，接着取出纸条一条：“哦，天哪！”
　　班森一下扑到顾怀面前，竟然单膝一跪，像个虔诚的士兵，对顾怀道：“我亲爱的、尊贵的、神圣的王子殿下，请允许我邀请你一同演出。”
　　班森把抽签纸展示给顾怀，朝他眨眨眼。
　　“我就说过，你是我的。”
　　“哈哈哈哈哈！”
　　全场轰然大笑，这人真戏精上身。
　　班森这么赤///裸裸的表白，倒是把齐卓程瞧得羡慕嫉妒，他何尝不想像班森那样坦率，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踏错一步，便会离台上的那个人更远。
　　毕竟对于班森，顾怀至多把他当作一个倾慕者，和小屁孩。
　　但这两个身份都不是齐卓程想要的。
　　学员按照编号依次上台抽签，齐卓程是最后一个。
　　此时，顾怀的合演机会还剩下一次。
　　齐卓程上台的时候，轻声说道：“顾先生，合作愉快。”
　　顾怀面上淡淡的，齐卓程看明白了他意思。
　　“赶紧抽，我快困死了。”
　　齐卓程刚要伸手去抽卡，教室门口忽然莽莽撞撞的闯进来一个人。
　　“抱歉，我来晚了。”
　　“江瞳，你怎么才来！”
　　卢瑟费面露不喜，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简直不给卢瑟费的面子。
　　齐卓程也同时愣住了。
　　江瞳。他也是有过几面之缘，国内三大影视传媒公司之一，地平线传媒的力捧小生。
　　主演过多部影视剧，还拿过国内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男配。
　　论资格，的确是比齐卓程更有资格来参加这个课程。
　　按照学员编号，江瞳排在齐卓程面前，他直接抽中了和顾怀共同出演的最后一次机会。
　　学员们被安排在几间独立的教室，每组人有半小时的排练时间。
　　和班森排练的时候，这人戏精归戏精，演技方面还是有不少功底的。
　　只不过，半小时的时间，他差不多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向顾怀献殷勤，跟只毛茸茸的大金毛一样，欢快的甩动着大尾巴，极度迷恋的伸着舌头。
　　“顾先生。我会是个很好的情人。”
　　顾怀无情的无视他：“班森，演的很好，等下加油。”
　　班森夸张的按住眼睛，悲戚道：“你是不能接受男人么？”
　　顾怀迟疑了一下。
　　顾怀在这个圈子里久矣，也见过不少有男色癖好的人。
　　甚至一开始他还没那么红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他，不过全都被他挡回去了。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就没有谁还敢动这个念头了。
　　只是顾怀没想到，远在大不列颠，居然会有个他的迷弟粉丝，在这个问题上，能够问得这么干脆。
　　顾怀回道：“是的，男人的话，大概不行。”
　　班森那间教室的对门刚好是齐卓程分到的一间。
　　顾怀从班森那里出来，情不自禁站到对门多看了会儿。
　　从半掩着的房间门里望进去，齐卓程手里拿着剧本，一遍遍独自表演着。他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一件浅黄色衬衫，有些松垮的插在裤腰里，袖子半卷到手肘，一派疏朗清爽的少年郎。
　　接连几次卡在同一个地方，齐卓程的神情有点恹恹的，拧开瓶水，一口喝掉了大半瓶。
　　齐卓程发现站在门口的顾怀，脸上立刻换作笑容，快步走过来：“顾先生，你排演完了？”
　　“没有，江瞳那儿还没去。”顾怀故意打着岔，向他抱怨，“卢瑟费真是要把我累死了。”
　　“等一下。”齐卓程走到自己的背包边上，翻出一盒硬糖，塞给顾怀，“吃甜的，心情会好点。”
　　“所以，你是不是也该来一颗，刚刚那是什么丧气的表情？”顾怀选了一颗，橘子味的。
　　齐卓程深望着他，认认真真的道：“不用，我见到哥哥，心情自然就好了。”
　　顾怀愣了愣，有些无可奈何：“离班森远一点，学什么不好，学他的撩拨。”
　　顾怀把糖盒还给齐卓程，和他摆摆手，慵懒的朝江瞳的房间走。
　　齐卓程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落，连含在嘴边的笑意一起沉了，他攥紧了糖盒。
　　我就是怕我太认真，然后吓到你。
　　……
　　齐卓程独自回到教室，按下自己心头狂跳的念头，一心浸到剧本里面。
　　分组排演完后，众人重新聚回到大教室。
　　齐卓程看到此时的顾怀又已经回复成了一种淡淡的疏离，不同于自己见到他时，那样炸毛，吐槽，嫌弃的样子，如同披上了一张精致的皮囊，把自己又完完全全的包裹进去了。
　　苏洛悄悄问顾怀：“怎么样，这群小子是不是斗志高昂。”
　　顾怀幽幽道：“幸好只定了半小时。”
　　苏洛抚摸过自己头顶上的没几根毛：“是啊，我合演的那两丫头恨不得让我把整部剧表演出来。”
　　顾怀：“一想到明天一整天的课，我觉得卢瑟费是在给我挖坑。”
　　苏洛哈哈笑道：“所以他定了晚餐，应该是想要提前赔礼，哈哈哈哈。”
　　二十一个人，依次表演，一段大概十分钟左右的片段。
　　等所有人都表演完，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已经精疲力竭，可以说，每一个人都用尽了全力去表演。
　　顾怀和江瞳演完最后一场，江瞳感谢的朝他鞠了一躬。
　　“谢谢顾先生。”
　　这场戏是整个下午最酣畅淋漓的一场，两人之间的表演张力几近完美。
　　江瞳这句感谢是真诚的，他从影至今，这一场是他演得最痛快的。
　　因为是自我介绍，卢瑟费并没有排定名次，然而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次的表演，江瞳最好，齐卓程垫底。
　　顾怀看向齐卓程，那人坐在位子上，望着台上的江瞳，瞧不出情绪。
　　晚上的时候，卢瑟费请顾怀、苏洛他们几个讲师吃饭，都是德国特色的饭菜。黑森林火腿，葡萄酒渍鲤鱼等等，摆了满满一桌。
　　卢瑟费寒暄了几句，把一杯红酒给顾怀倒满了，顾怀不动声色的蹙眉。
　　卢瑟费道：“这是果酒，我知道你酒量不好，特意为了选了这一款，度数不高的。”
　　苏洛就不一样了，对酒是来者不拒：“卢瑟费，你不能用你觉得度数不高去衡量顾怀的嘛。”
　　“真的不高的。”卢瑟费把酒瓶子一转，“才25度。”
　　顾怀：“……”
　　对他来说，已经略高了。
　　四个人吃着，聊着。
　　虽然苏洛很照顾顾怀，帮他挡了几杯，但一桌子别人都在喝，他也不好无动于衷，劝了几杯，脸颊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热度。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齐卓程的消息跳出来。
　　齐卓程：【喝酒了吧？我来接你。】
　　顾怀二话不说，发了个定位过去。
　　【有点醉了。】
　　顾怀：【你在哪里？】
　　齐卓程：【江瞳找了我们几个喝酒，离你们不远。照片.JPG】
　　顾怀点开照片，是齐卓程他们几个人在一间酒吧里的合影，有江瞳，班森，另外那两外国妹子，还有三个同期的学员，玩得挺HIGH的。
　　这时，卢瑟费感慨道：“江瞳的确是这一批里面最有才华的，不过，你们大概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迟到吧。”
　　苏洛：“为什么？”
　　卢瑟费小声说：“他中午才从米兰过来，比顾怀到的都晚。”
　　“他不是很早到的柏林吗？怎么又去米兰了。”
　　江瞳上周到的柏林，飞机一落地，除了到卢瑟费这里报道，就一直在找玩的地方。他在飞机上认识一个女模特，跟着人家转了趟机去米兰。
　　卢瑟费还在叨叨：“江瞳的天赋很高，就是心性不在表演上面。和班森不一样，那小子皮归皮，但对表演还是很认真的。江瞳我本来已经打算让他走了，但是……”
　　卢瑟费耸耸肩，“他下午那一场确实演的好。”
　　“那是因为顾怀带戏带的好。”苏洛有着老派人的严肃作风。
　　在他看来，在这圈子里，玩没有问题，但是该认真的时候，就得认真起来。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另一位导师，忽然插话：“我倒是觉得那个姓齐的小朋友不错。戏是嫩了点，但对表演的那份真诚，顾怀，倒是有点像你。”
　　“你看好哪一个？”卢瑟费忽然问顾怀。
　　从饭店出来，卢瑟费还想约顾怀去酒吧喝两杯。
　　顾怀连连摇头：“卢瑟费，你是不是不想要明天的导师了。”
　　卢瑟费“嗷”了一声，让顾怀赶紧回酒店休息，自己拉着苏洛他们继续下一场。
　　卢瑟费他们走后，对街的黑暗中，一道人影动了下，齐卓程穿过马路，朝顾怀走过来。
　　顾怀站在路灯下，一圈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冬夜下的暖光，把人衬出了几分温柔。
　　顾怀的脸上还带着绯红的酒晕，他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小打包盒交给齐卓程：“鸡蛋布丁，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齐卓程接过打包盒，指尖无意中触碰到顾怀的手指，竟是感到一片冰凉。
　　齐卓程心疼道：“很冷？不是刚刚喝过酒么？”
　　“快冻死了，赶紧回去了。”顾怀快步朝酒店的方向。
　　齐卓程跟上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抓起顾怀的手，藏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顾怀一惊，正要抽出手，却觉得自己冷冰冰的手掌蓦地被包裹住了一层暖融的温度。
　　顾怀这才发现，齐卓程的手掌比自己要大一圈，刚刚好，将他包裹住。
　　很温暖。
　　然而顾怀不知道，齐卓程此时另一侧的口袋里，藏着一颗小药丸，是江瞳之前在酒吧里塞给他的。


第7章 
　　酒吧里的几个都玩疯了。
　　江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金发碧眼的妹子。
　　齐卓程和顾怀发完消息，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班森冲过来：“我……我跟你一起走。”
　　班森是实打实弯的，这里的氛围是不怎么适合他。
　　“这么快走了么？”江瞳踩着沙发上过来，醉醺醺的勾住齐卓程的脖子，喷出一口酒气，“是没看上这里的姑娘吗？”
　　江瞳神秘兮兮的把一只透明的小塑封袋丢到齐卓程的大衣口袋里：“我也觉得还是国内的好，外国的，香水味太重了。不过，既然出来了，不玩玩也可惜嘛。大家都是国内的，这玩意送你一颗，你可以试试，好东西不要浪费了。”
　　——
　　没有人的街道，顾怀和齐卓程并肩走着。
　　齐卓程握着顾怀的手，不敢太用力，也不想松开。
　　“江瞳是不是比我演的好？”齐卓程感觉自己有些没话找话。
　　“他天赋比你好，羡慕不来的。”顾怀转头，古怪的看了眼齐卓程，“不过，你一直模仿的不是我么？什么时候掉身价，变成江瞳了。他有什么好关注的。”
　　顾怀一本正经骄傲的样子，把齐卓程逗乐了：“是是是，我看到的只有哥哥。”
　　顾怀冲他掀了个白眼：“他天赋是高，但天花板也就到那儿了，不肯下功夫的话，在这个圈子里是走不远的。那些被称为天才的人，我见过很多，能留下来的又有几个。”
　　顾怀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抽回手，正色道：“你别学他。”
　　齐卓程站在他身后，看着顾怀一步步走远，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小药丸，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跟着快走两步，赶上顾怀的步伐。
　　他说：“哥哥，今天没有和你合演。”
　　顾怀：“你想干嘛。”
　　齐卓程：“想找你再演一出，就你和江瞳的那一段。”
　　顾怀：“我快困死了！”
　　翌日，顾怀真的是一觉睡到天亮。
　　还是齐卓程来敲的门，顾怀顶着一头起床气来开门。
　　他决定今天见到卢瑟费，一定要好好唾弃他一下，什么他特意找的果酒，没什么度数。
　　他缓了一个晚上，都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结果到了讲课的教室，他压根就没见到卢瑟费，找工作人员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卢瑟费昨天晚上和苏洛他们喝多了，比顾怀醉得还厉害。
　　顾怀：“……”
　　在前三天的理论课上，每位讲师会负责一天。第一天是顾怀。
　　正式讲课的第一天，没有人迟到，包括江瞳在内，所有学员都精神奕奕。
　　能听到顾怀的现场授课，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
　　欧洲三大奖，单拿一圈大满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像顾怀这样，戛纳和柏林都还是双杀。
　　班森一进来就牢牢抢占了第一排的位置，一个人霸占了两个，嚷嚷着招呼齐卓程：“齐，来，这边坐！”
　　经过昨晚酒吧一顿，班森已经把齐卓程视为好基友了，完全不记得昨天下午的时候，齐卓程的眼刀差点把他扎死。
　　当然，齐卓程也不会刻意去提起这一茬的事。
　　齐卓程就坐在顾怀的面前，望着这人在台上侃侃而谈。细腻，温柔，宛若一方素雅的卷轴，徐徐向齐卓程展开，那些他不曾涉足，不曾到达，了解过的画面。
　　“表演的本质是虚构的，但是表演的演员是真实的，演员需要以真实的手段去诠释虚构的角色，从根本上说这是表演艺术的矛盾所在。因此，作为演员，首先如何让自己相信这个虚构的本质，才是迈进这个角色人物的第一步①……”
　　这是顾怀太为熟悉的领域，是十几年前，将他带出无边的黑暗的光源。
　　这一刻，齐卓程觉得站在台上讲课的顾怀，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齐卓程出神的望着顾怀，他明明有认真的在听课，低头一看自己的笔记，居然在不经意的时候，给顾怀画了一幅素描。
　　齐卓程赶紧把页纸翻过去。
　　“齐，你准备选谁的片子？”边上的班森悄悄的戳了戳齐卓程。
　　齐卓程回过神，一头茫然：“什么选谁的？”
　　班森转了下眼珠：“顾先生的课你都能开小差，真是……真是……你们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很浪费，太糟蹋！”
　　“暴殄天物。”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顾怀布置了一道作业，每位学员需要选择一部其他学员主演过的电影，来演绎其中的一个桥段。
　　顾怀道：“我希望你们选的这个人物，能够突破你们之前所有演过的角色。虽然你们演的片子，我没有全部看过，但是……”他打开一个视频剪辑，“卢瑟费把你们表演的爆发式片段全部剪辑到了一起。”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看到画面里出现的自己，有疯狂的，有绝望，各种极端的情绪表达，像是在公开处刑一样，被比较着。
　　“哦不不，那个不是我……”
　　“啧啧，我怎么演得像个泼妇？”
　　“喂，江，你演的很好啊。”
　　“是啊，是啊。”
　　细微的表情，会在比较中被放大，也是每个人实力的展现。
　　“齐，你演的是哪一部？怎么剪辑里好像没有。”班森把椅子拉到齐卓程身边，“我觉得我可以演一下你们国家的，这样说不定我可以离顾先生更加近一些。”
　　“我……”齐卓程头一次感受到了尴尬，这是他在国内娱乐圈里呆了两年，从未遇到过的窘境。
　　“我没有演过电影。”齐卓程硬着头皮说。
　　“啥？”班森一双宝蓝色的眼珠子突然瞪大，难以置信的抓了把自己的金毛，“你……你没演过？那你怎么进来的？”
　　“齐卓程，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怀来到两人面前，打断班森的话头。
　　出了教室，顾怀并不说话，往前走着。齐卓程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踩过他的脚步。
　　两人来到楼层一处挑空的阳台，大半的日光倾泻下来。
　　顾怀靠在露天阳台的围栏上，低着头，像在寻思着什么。
　　片刻，他移过视线，看向齐卓程：“我想你演一下江瞳的那一段。”
　　齐卓程浑身一紧。
　　江瞳的那一段，是他拿下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男配的那一段。
　　影片的暗线描写了一段禁忌之恋。
　　一直暗恋主角的男配，在毕业的那天决定告白男主，却意外看到男主角向女主角告白成功。全校欢呼雀跃的同时，男主兴高采烈的向男配表示，因为男配的帮忙，他才能俘获佳人。男配偷偷藏起自己亲手做的游戏模型。
　　离校的那刻，男主把男配送出校门，两人约好，以后进了社会，也要保持联系。
　　男配终于忍不住，他意识到自己再不表示的话，说不定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男配冲动的吻住男主，之后，拎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边抹去眼泪，祭奠的是自己埋葬了四年的感情。
　　我放过你了，希望从今往后你也能从我的心里走开，越远越好。
　　他走到时候，根本没看到男主在他背后的苦笑。
　　喂，你是不是应该回头看一看我啊。
　　那时青春，有些人踏过一步，有些人终究归于世俗的礼数。
　　于是就剩下一场遗憾。
　　齐卓程看过江瞳演的这一段，把男配从激动到失落，到最后自绝望中，燃起的那点微末感情表现的很好。
　　“我演不过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齐卓程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真的演不过江瞳。
　　顾怀说：“我来演男主，你演他的那个角色。”
　　“你昨天不是抱怨说我没有和你演么，今天就算弥补一下。”
　　“哥哥……”齐卓程颤着声喊他。
　　顾怀揉了揉眉心，他感觉自己还是没有睡醒：“把你从林萧的魔爪里拯救出来，可不是真带来当助理的。”
　　午休的时候，顾怀点开微博，小号因为就关注了齐卓程一个人，所以整个主页消息全部都是齐卓程的。
　　他看到齐卓程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出发之前发的是一张这次课程的邀请函。上面马赛克了一些具体的信息，比如受邀人，其实是顾怀。
　　这是当时顾怀和林萧谈妥的协议，这次柏林之行，齐卓程可以做一些宣传，但有部份的事情需要马赛克。
　　“这是什么东西！有没有知情党快出来撸一下！”
　　“@吃瓜不吐皮：我是舅舅党，我查过了。这是这个月在柏林举行的一次电影新人的特邀课程讲座，去的都是全球的新星。”
　　“@大王嫁我：我擦！所以是程程也去了吗！”
　　“啊啊啊！程程牛逼。（破音）听说可以直接参加明年的柏林电影节！”
　　“@吃瓜不吐皮：国内还有一个新人，是地平线传媒的江瞳。@江瞳V。”
　　“@吃瓜要吐皮：你们不知道还有一个大料吗？这次的讲师之一是顾大。”
　　“什么！”
　　“震惊！”
　　“骗子又乱造谣。顾大的微博安静如鸡。”
　　“@吃瓜要吐皮：顾大的微博一直安静如鸡的 。”
　　“天啊，是说顾大和程程自上次的《表演少年生》之后，又要合体了吗？”
　　“AWSL！”
　　@海边的契舍尔：好好上课。
　　顾怀在这条微博下的芸芸众生评论里，留了一条毫不起眼的评论。
　　跟着转到主页，发了一条新动态。
　　海边的契舍尔：【困。照片.jpg】
　　照片是他们住的酒店外的夜景。
　　顾怀关掉微博，伸了个懒腰，起身朝教室里走。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被齐卓程堵在楼道里，那人脸上一些些兴奋，一些些彷徨，说话都在颤抖。
　　“哥哥，这段戏里，我需要吻你？”


第8章 
　　“有问题吗？”
　　顾怀好像瞬间意识到什么，忍俊不禁，“你不会是没有演过吻戏吧？”
　　齐卓程一时语塞：“我……”
　　顾怀“啧”了一声：“你是爱豆，是不是不能随便接吻戏的。”
　　“我可以的。”
　　这一句，齐卓程答得斩钉截铁的。
　　顾怀有些瞧不明白，一场吻戏，值得让这人这么激动么？
　　顾怀其实无所谓，入圈这么多年，吻戏这种本身是避无可避的。
　　但如果齐卓程没吻过的话，让顾怀忽然萌生出一种，自己这个老年人在占小朋友的便宜。
　　顾怀皱皱眉：“算了，把这个吻改成拥抱好了。我不吃你豆腐。”
　　齐卓程：“？？”
　　齐卓程心里把自己唾骂了十七八遍！
　　我他妈的问了个什么鬼问题。
　　我不要改拥抱！
　　我要吻戏！
　　我想和哥哥亲吻啊！
　　Kuss！（德语：吻）
　　下午，分组表演开始。
　　有单人戏，也有两人合演的剧目。
　　每一组演完，顾怀都会针对每一个人的表演做番点评。他还会亲自带几个人重新再过一遍戏，以助于他们理解角色。
　　旁人只沉浸于顾怀精湛的演技上，巴不得他多演几段。
　　齐卓程坐在第一排，他很清楚的看见顾怀额上渗出的薄汗，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擦掉。
　　表演本身也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场，是班森和江瞳的搭档合演。见到这两人上台，班上的学员都愣了一下，他们这批人中间，班森和江瞳的演技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短短两天，这群未来的电影圈新人都开始暗暗打赌，这两个人究竟谁会先拿下国际影帝这个殊荣。
　　两人表演的是班上一位阿根廷学员的作品。
　　江瞳扮演的是进入雨林的狩猎者，在一次追击过程中，坠入峡谷，被班森饰演的土著所救，继而拉开了两人间一段狩猎和被狩猎的羁绊。
　　班森一头金毛，和雪白的皮肤要扮演一个黑漆漆的土著，违和感很明显。但这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重色粉底把自己涂黑了不说，还把自己那件鲜亮的T恤搞得像垃圾场里捡回来的一样。
　　教室中间空出一大片的地方，班森傻笑着望着江瞳，眼神明亮，像是原始丛林里，从天而降瀑布，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江瞳低着头，额前垂落几缕头发，他把情绪压到一个很低的状态。
　　班森憨笑着问：“你狩猎，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
　　小土著后来才发现，他从山崖底下就起的那个人，居然就是杀了他父亲的人。
　　啊，这个人长得那么好看，可心脏居然是黑色的。
　　他们族认为，杀过人的人，心脏和手都会变成黑色的。
　　班森看了看江瞳的手，发呆说：“母亲说我应该给父亲报仇，但时这样 ，我的手也会变黑的。”
　　江瞳演的是一个无情的狩猎者，他们杀了丛林守护者，抢到了猎物，他怎么甘心困在这种古老的部落里。
　　眼前的小土著，只是他逃出去的一个手段。
　　他可以哄骗，讨好，可以不惜代价取悦这个小土著，目的就是让他带自己走出去这片该死原始丛林。
　　班森瞧着他，目光一闪一闪，那神情就是自己捡到了一个很好看的玩具，可惜被母亲发现，这个玩具有毒，要他扔掉。他舍不得。
　　“因为你父亲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
　　狩猎者的谎言。
　　江瞳说的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一丝不满。
　　他走前两步，一手揽住班森的腰，嘴唇狠狠的印在小土著的唇上。
　　狩猎者的虚情。
　　班森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幸福。而下一秒，幸福变成哭泣，留下满腔的绝望。
　　江瞳惶恐的退开两步，捂住自己心脏，上面扎着一根锋利的“木锥”，鲜血不断淌落。
　　小土著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这样，我是不是就和你一样了。”
　　狩猎者至死都没有明白，他分明已经掌握到了小土著的感情，为什么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班森从江瞳胸口拔出那根“锥子”，见他“死不瞑目”的盯着自己，忽然俯身，主动亲吻了下江瞳。
　　这一动作电影中没有！
　　前一次江瞳亲他，是电影中的桥段，但这一幕，则是班森自己的发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坐在地上，仍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哦，比和鳄鱼亲吻好多了。”
　　狩猎者一直觉得自己是狩猎胜利的人，却不知到底是谁在狩猎谁。
　　“啪啪啪啪！”
　　两人演完之后，教室里爆发的掌声持续了很久。
　　不亚于原片的表现，最后那一幕的动作设计，班森更是急于体现出了小土著这个单纯到极致，反而近乎可怕的人性。
　　班森献宝似的看向顾怀，就想听他表扬自己。
　　结果顾怀脸上什么笑意都没，还有些严肃。他等掌声停下之后，慢慢说道：“你们觉得他们演的很好吗？”
　　一众学员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难道不是吗？
　　“班森过度解构了人物的心理。”
　　寂静的教室内，响起一句突兀的说话声。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齐卓程。
　　前两天的齐卓程存在感极底，但因为这一句话，此时他立刻成为了班中的焦点。
　　一下子被所有人关注，齐卓程缓了两下，慢慢说道：“从影片的开始，土著不小心捡到狩猎者，把他小心翼翼的带回树屋，送他各种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被族人知道后，他没有慌乱，而是很有计划的把人送走。一直到得知狩猎者是自己的弑父仇人，他也没有被仇恨蒙蔽，他问狩猎者，去了解他们的目的，等狩猎者给他一个解释。
　　从始至终，土著是一个简单，冷静的少年，他的每一个决定，并不是盲目，冲动的。即使最后被狩猎者的那个吻震惊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他最终还是选择杀了对方。那个动作是在他脑海里反复了几百遍的动作。”
　　齐卓程听见周围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他忽然有些胆怯。
　　“继续。”
　　顾怀平淡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两个字，却能给到他无尽的力量。
　　齐卓程望见顾怀眼底的期许，他张张嘴一鼓作气道：“我们可以看一下原片，那个土著少年在杀了狩猎者之后，他拿过巨大的树叶盖住这人，在他的尸体边做了一个祷告的仪式，转身走入层层的密林中。这一幕，才应该是那个冷静，乃至冷酷的狩猎者当有的情绪。而不该最后那一个，抛开人物的吻。”
　　“啪！啪！啪！”
　　这次只有一个人鼓掌，原片的主演，那位阿根廷的学员。
　　“说的不错。”顾怀一锤定音。
　　齐卓程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班森懊丧的回到座位上：“唉，我原以为最后那个吻会是升华呢。”
　　齐卓程拍了拍他的手臂：“抱歉。”
　　“不不，齐，你说的很对。我演的过了，没有深刻了解人物。”班森出情绪出的很快，没两句，心情已经愉悦起来，“哈哈，你说你没有作品，但是你比我们这里很多人都会看戏啊。牛逼死了！”
　　齐卓程笑笑，他哪有这么牛逼，他只不过是喜欢看顾怀的片子，一幕一幕，一帧一帧。把这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看到心里去。
　　只是这人的表演段位实在太高，不知不觉中，把他看片的能力都连带着提升了。
　　“齐卓程，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江瞳在他身边坐下，凑近他耳边，悄然道，“昨晚滋味怎么样？那东西效果不错吧？”
　　齐卓程微笑说：“这一场，你演的不如班森。”
　　不如班森，就是连点评的意义都没有。
　　江瞳眉头一皱，拉开椅子，哼笑说：“嗯，那我就期待一下你的表演。”
　　等其他学员全部表演完之后，顾怀点到的齐卓程，该他上场了。
　　谁知，齐卓程站起身，平静的说：“对不起，顾先生，我没有准备好，演不了。”
　　顾怀双眸轻轻一敛，看了他两秒：“那下一次吧。”
　　——
　　整整一天的课程加现场表演，回到酒店后，顾怀累得连晚饭都没有吃。
　　讲课不能出岔子，看学员的表演更不能出岔，其他人可以开小差，可以不关注，但是顾怀不行。
　　他必须每一场，每一个人的表演都看的真真切切，不然是没法看出他们的优缺点的。
　　顾怀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不停的在床边震动，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顾爷，课上得怎么样？”秦墨一直没敢打扰他，估摸着这人终于讲完课了，才打电话来关心。
　　顾怀闷声说：“已经晕过去了。”
　　秦墨不满了：“那个齐卓程在干嘛，不是说了要照顾你的吗。”
　　“他挺好的。”顾怀把手机贴在脸上，闭着眼对付。
　　秦墨：“他当然好，最近粉暴涨。米嘉把他参加课程的事爆出来，各种猜测他要转型的话题都出来了，这一波操作妥妥的圈粉了。”
　　“顾爷……”秦墨老生常谈，“我觉着吧，你还是别对他太走心了。就算你以前认识他，但是那么多年没见，谁也不知道现在成啥样了不是。”
　　顾怀挂断电话，睡不着了。他发现秦墨就像只烦人的闹钟，每次都能把他睡意闹走。
　　房间门铃忽然响起来。
　　“客房服务。”
　　酒店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进来，笑盈盈的说：“先生，用餐愉快。”
　　顾怀莫名奇妙的瞪着一餐车的饭菜，揭开餐盖，他愣了愣，里面居然全是家常的中餐，很清淡，不怎么油腻。
　　齐卓程敲门进来，见到顾怀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浴袍，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脸上被浴室的热气蒸的微微泛红，身上是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顾怀擦着头发：“饭菜是你点的？”
　　“嗯，是我做的。”
　　顾怀一怔：“厨艺不错。”
　　“哥哥喜欢就好。”
　　齐卓程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伸开：“你晚饭没吃，我琢磨着西餐太腻了，就找厨房让我自己做了几个。”
　　顾怀靠在电视机柜前，神情忽然严肃：“下午为什么不演了。”
　　齐卓程脸上的笑容也褪了一些：“因为你太累了。原本时差就没倒好，连着两天的课程，今天一天更是透支了。我瞧得出来。”
　　顾怀沉默了。
　　齐卓程是真的把他照顾的很好，在那些点点滴滴的细微之处。
　　这人对他的关注，可能连顾怀自己都没有察觉。
　　齐卓程说：“那个吻，我要先记着。”
　　顾怀：“吻？你爱豆形象不要了？”
　　齐卓程走过去，跟顾怀并排靠在电视机柜前，侧着头，朝他笑笑，露出那对尖尖的虎牙。
　　“不要了。”


第9章 
　　顾怀睡了大半天，等醒过来才发现，都快下午四点了。
　　手机屏幕上被一条条的微信霸屏了，他还没来得及滑开细看，最新一条的消息又挤进来了。
　　齐卓程：【下课了。】
　　顾怀瞅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不可思议：【这么早？】
　　顾怀第一天的课差不多上到晚上七点才散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理论课，苏洛居然这么早就放了。
　　顾怀还在怔忪，齐卓程的电话拨进来了，可能是见顾怀秒回消息，猜测这人应该醒了。
　　“半小时够吗？我来接你。”齐卓程在电话里问。
　　顾怀“嗯”了一声：“酒店大堂等我，不用上来了。”
　　“好。”
　　挂了电话，顾怀又在床上赖了两分钟，跟着爬起来，去浴室。
　　三天的理论课结束后，每一位学员需要拍摄一部短片作为课程作业。题材，剧情，还有演员，全部由学员自己解决。
　　每个人需要写一份详细的项目创作说明，和拍摄流程，而且原始母带需要一并上交，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找枪手，糊弄一份假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前天晚上，顾怀和齐卓程聊起这件事。
　　齐卓程简直头大，二十一个人里面，他就是那个最不合格的电影人。编剧，导演，演员，他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顾怀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拍的题材？”
　　齐卓程摇头。
　　顾怀：“有没有想拍的故事？”
　　齐卓程看着顾怀，还是摇摇头。
　　顾怀：“那有没有想拍的人。”
　　齐卓程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个字：“你。”
　　齐卓程突然说：“不如哥哥陪我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顾怀依旧戴了一副超大的墨镜，偏舒适风的棉质卫衣，外面是一件米色的长风衣，比起前几日的严谨，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顾怀从电梯下来，齐卓程已经等在大堂了。和他一样，也是一身闲适的打扮，不过外头是件黑色的大衣。
　　“想去哪里？”顾怀走近齐卓程。
　　齐卓程甩了甩手里的旅游指南，他刚才等顾怀的时候，在酒店前台拿的。
　　柏林，初冬的余晖落在勃兰登堡的大门。
　　菩提树下街，游客来来往往，大都被雄伟壮丽的勃兰登堡门吸引，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齐卓程哪里像什么来找灵感的，就和来旅游的游客一样，兴致勃勃的到处看。
　　勃兰登堡门顶的正上面便是那尊举世闻名的胜利女神，和她的四马战车的青铜雕像。齐卓程经过门下，逆着光，侧身被斜阳的余晕勾勒出一道深暗的轮廓。和整座大门，以及上面的雕像融绘出一幅完美的景致。
　　顾怀用手机拍下，照片上的那人，从遥远走来，眼前是沐浴着胜利的曙光。如希望那样耀眼。
　　齐卓程手里拿着两只热汉堡走过来，看到顾怀悄悄收起手机。
　　齐卓程道：“刚刚是在拍我么？”
　　顾怀接过一个汉堡：“别自作多情。”
　　两人在街边找了家露天咖啡店。
　　“哥哥是不是来过这里很多次？”
　　“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匆忙经过。”顾怀吃着汉堡，喝了口咖啡，“像这样子坐在路边，还真没有过。”
　　齐卓程感慨说：“我没有来过德国。”
　　“以后你应该会经常来的。”
　　齐卓程明白，顾怀指的是等他真正跨入电影圈的时候，欧洲必定是他常来的地方。
　　然而……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合适当演员，也许我只适合当个卖卖脸的流量。”
　　齐卓程入行两年，被米嘉在流量艺人的道路一路捧到了顶峰。这个标签更像是把双刃剑，圈的只有粉丝，丢的则是路人缘。
　　公司给他接的戏也都是纯刷脸的剧。虽然播出时候，热搜带的飞起，各种营销号吹嘘他的演技，但并没有路人买账，人们的成见已经被“流量”这两个字锁死了。
　　他上次参加的《表演少年生》，是他竭力跟米嘉申请来的。
　　原本米嘉也就只想着让他去露个脸，混点热搜就好。没想到他的热度居高不下，竟然一路闯进了前五。
　　再后来，当他听说顾怀要来当导师的时候，孤注一掷要在顾怀面前好好表现。
　　“为什么两年前不来找我？”
　　顾怀一直有这个疑惑，齐卓程既然是两年前回的国，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
　　两年，明明两人在同一个圈子里，却跟陌生人一样，未曾遇见过。
　　“我有找过的。”齐卓程说，“我刚回国的时候，就让陆霜帮我找过你。”
　　顾怀皱皱眉：“我不知道。”
　　齐卓程：“我那会儿连十八线都算不上，估计是被东尚无视了。”
　　顾怀：“你应该直接来找我。”
　　齐卓程失笑：“二十多年了，我哪还有你的联系方式。”
　　顾怀惊醒，这倒是的，他的直接联系方式，圈子里知道的人也不怎么多，要联系他，基本都是找秦墨或者东尚艺人部。
　　“我只好想，我得先让哥哥注意到我。流量红的快，现在想想，两年已经很快了。”
　　齐卓程还有一句没提，他是想以自己的方式站到顾怀的面前。
　　天色渐渐暗下，路边亮起一排排的路灯。
　　顾怀磨蹭的站起来，声音里卷着日常的疏懒，“流量，演员，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隔阂，你别把自己框死，路总归是能走出来的。这个圈子有时候确实身不由己，但你现在有那么大群喜欢你的粉丝，有还不错的资源。论起点，已经比很多小朋友都高了。”
　　齐卓程挤挤挨挨的站到顾怀的身边：“我还有哥哥这个金手指，我觉得我现在在开挂。”
　　顾怀瞥了他一眼。
　　齐卓程指着眼前柏林的夜色：“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不会到这里来的。现在应该在做什么商演。根本不可能站在世界电影的领域里。”
　　“世界电影……那你还差得十万八千里，你们这群小屁孩，现在那是连边都没有摸到。”
　　顾怀朝外走，“你先想想，这次要拍什么吧。
　　“我想好了。”
　　——
　　《犹金的城堡》。
　　齐卓程熬夜写出了一个他人生中第一个故事大纲。
　　早上还不到六点，齐卓程就从十六楼来到二十八楼。
　　顾怀觉得齐卓程这个闹钟简直比秦墨那个还可怕，二十四小时不带歇业的。
　　顾怀看了看齐卓程的大纲，竟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emmm……”
　　“是不是很丑？”齐卓程坐在沙发上，心里无比忐忑。
　　顾怀思忖半天，还是点了点头：“丑主要是因为太寻常，你想要写的元素，城堡，公主，吸血鬼这三个，但你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凸显这三个元素。”
　　齐卓程垮脸了。
　　顾怀利索的起床，对齐卓程催促说：“去收拾行李，带个两三天的衣物。”
　　“去哪里？”
　　顾怀：“带你去看看最漂亮的城堡。”
　　齐卓程没想到顾怀说走就走，带他来到了新天鹅堡。
　　飞机一落地，齐卓程和顾怀刚刚打开手机，同时接到了国内的消息。
　　秦墨神经质的大叫：“顾爷，齐卓程突然上热搜，你没有暴露吧。”
　　齐卓程那边已经点开了微博。
　　#柏林偶遇齐卓程#
　　不知道是哪个游客拍的，恰好拍下了齐卓程在排队买热狗的情景。这人站在一群五颜六色的游客中，的确比较显眼。
　　拍的人刚开始并没有认出实齐卓程，只不过是觉得偶遇了一个帅哥。
　　结果照片刚发出来没多久，就被眼尖的粉丝一眼认出来。
　　“嘛呀，这不是我家程程吗！”
　　“卧槽！程程在买热狗！这是什么亲民的人设！”
　　“我现在就去买个同款热狗！”
　　“喂，楼上，程程在柏林好吗？”
　　粉丝大军纷纷涌到那个博主的微博下，求着让他再放点图，一张不够解馋啊。
　　博主十分遗憾的表示，旅行团走的急，他就只拍了一张。
　　顾怀凑在齐卓程身边看他的手机，颇为嫌弃道：“这张拍得不好，没有构图，没有布光，你重新发一张。”
　　齐卓程大囧：“不要了吧，我当时也没怎么拍。”
　　“嗖——”
　　齐卓程接到一条顾怀当着他面发的微信，里面正是那张偷拍，齐卓程在勃兰登堡门下的照片。
　　齐卓程：“？？？”
　　顾怀丝毫没有“当时我说了谎”的那种觉悟，理直气壮的说：“快点发，发完去赶车了。”
　　齐卓程：“好。”
　　齐卓程和陆霜说了两句，随后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大号。
　　齐卓程V：感谢相遇。/微笑
　　配图自然是顾怀发给他的那一张。
　　照片一出，微博下的评论瞬间爆炸了。
　　“嘛呀！这是什么神仙摄影啊！”
　　“尼玛！我程程A爆了！”
　　“那是胜利女神啊，哦，那是我的男神！”
　　“@吃瓜不吐皮：等等这照片是谁拍的呢？”
　　“啊啊啊啊！程程到底和谁一起在柏林啊？”
　　“是顾大吗？”
　　“不是……顾大的微博还是安静如鸡QAQ。”
　　……
　　这时，出机场的路上，顾怀一路催促。
　　“走了，走了。微博有啥好看的。”
　　齐卓程收起手机，连忙跟上。他留意到顾怀刚才好像也打开了一下微博。
　　齐卓程的最新微博下又多了一条评论。
　　@海边的契舍尔：拍照的人太厉害了。/微笑
　　建在富森高地的新天鹅堡，是梦幻的童话世界。


第10章 
　　山麓上，面朝静湖。
　　城堡外墙是白色圣洁的墙体，云雾缭绕高耸的塔楼。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上，覆盖着白茫的大雪。如同与世隔绝一般的纯粹。
　　在柏林的时候，顾怀已经提前预约好了参观门票，在接待处兑换了门票，顺便租了两副耳机，两人跟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进入城堡。
　　走在富丽奢华的城堡里，齐卓程的注意力全部被墙上无穷尽的壁画所吸引。耳中的游览介绍说，新天鹅堡内的每一幅辉煌的壁画，画中的内容全都来自于浪漫主义作曲家瓦格纳的歌剧。
　　“国王为作曲家建的城堡？”齐卓程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不一定，毕竟还有一位奥地利皇后。”
　　顾怀走在齐卓程身边，他没有齐卓程那么专注，偶尔回答下这人的疑问，“路德维希二世当初到底为谁建的这座城堡，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城堡的主人，巴伐利亚国王的路德维希二世，称得上是瓦格纳最忠实的信徒。两人相交忘年，路德维希二世即位后，把瓦格纳亲自接到王宫，为自己仰慕的这位作曲人倾尽一切。
　　然而在当时内阁长老会的压力下，瓦格纳被迫离开巴伐利亚，两人至此再无相见。之后，本就无心政治的国王更加厌恶权利的争斗，他避世的躲到这里，在山上建起他梦中的童话城堡。里面只有他醉心的艺术③。
　　顾怀把耳机随手塞在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跟着齐卓程的步伐。他忽然发现齐卓程动了好几次耳机，每走两步，就要重新调整一下。
　　“怎么了？”顾怀走上两步。
　　“好像是坏掉了。”齐卓程摘下耳机，“变成了沙啦沙啦的噪音。”
　　“用这副。”顾怀把自己的耳机给他。
　　“你不用吗？”
　　顾怀拿过他手里那副坏掉的：“不用，我来过的，这些历史故事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齐卓程眼前一亮，索性把两幅耳机一起塞到背包里。
　　“不如哥哥跟我说说吧。”
　　顾怀横了他一眼：“我不是导游，不会讲故事。”
　　齐卓程走在他身边：“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两人往二楼走，这里连扶手的细节处都被设计成了天鹅的形状。
　　走道的尽头是一幅路德维希二世巨大的自画像。
　　感触，亦或是无奈。
　　顾怀无波无澜的说：“无治世之才的国王，最后卑微的躲在自己营造的幻想中。也许是找了一世，才终于找寻到属于自己的路。人大概都是这样。”
　　两人站在花园回廊的栏杆前，面前是一大片静谧的湖光。
　　“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您，是我毕生的幸运。”
　　齐卓程顿了顿，“路德维希曾对瓦格纳这样说过。其实我觉得，他并没有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他想要的，不符合他的身份。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国王，但起码，留下一座让世人相信童话中美好的城堡。”
　　“我之前那个故事确实挺烂的。”齐卓程轻笑，“没想过原来城堡也可以是一份灵魂的慰藉。”
　　由于城堡里面不能拍照，许多游人在外面一顿狂拍。一个旅行团三四十个人，吵吵闹闹的从边上挤过来。
　　顾怀一见到人多，就打算离开了。旅行团的领队刚巧从石阶下匆匆忙忙奔上来，差点迎面撞上顾怀。
　　顾怀身后的齐卓程猛地把顾怀拉回来，拽到自己的怀里，没有和那人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领队连连道歉。
　　顾怀挣开齐卓程的手臂，忽然像被定住了一样 ，紧紧盯着那个领队 。
　　领队抬起头，第一眼看到顾怀，一刹那，她脸上的表情像打翻了染料瓶一样多彩。
　　“顾怀？”
　　女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竟是有着强烈的恨意。
　　齐卓程看到顾怀的面色也随之一变，脸上那抹云淡风轻消散得彻彻底底，整个人一下子阴翳下来。
　　顾怀扶了下墨镜，对齐卓程说了一句：“走了。”接着目无旁视的从女人身边经过。
　　女人看上去和顾怀差不多年纪，穿着十分普通的运动衫，扎了一头马尾。
　　齐卓程注意着那张脸，忽然生出了一些印象。
　　“顾怀！”女人冲上去，一把抓住顾怀的手臂，“见到我，就这么急着走吗！”
　　顾怀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我不是很想见到你。麻烦你最好走远点。”
　　这时，一群团友在那边高声喊着“领队”。
　　顾怀松开手，漠然的看着她。
　　女人从愤怒一点点冷静下来，慢慢的，嘴角勾起一味戏谑。
　　她讥笑道：“要我走远点，呵呵，我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顾怀望见女人转身跑向旅行团，他的心脏冷不丁狠狠的一跳，激起一阵抽痛。
　　顾怀慌忙抓紧胸口的衣服，齐卓程察觉到这人不对劲，揽着顾怀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没事吧？”
　　顾怀扶住他的手臂，深呼吸了两下，半晌，摇了摇头：“没事了。”
　　这人嘴上说没事，但齐卓程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自己的身上。
　　——
　　回到酒店后，顾怀才缓过来一些，吃晚饭的时候，还叮嘱齐卓程：“明天上飞机前，把大纲赶出来。”
　　齐卓程求情：“能不能回柏林再给？”
　　顾怀给了他一个“想也别想”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因为就临时住一天，顾怀预定了两间相邻的标准房。
　　房间里，齐卓程把一张偷偷拍下来的女领队的照片，发给一个署名“季昱”的人。
　　不一会儿，一个国内的电话打了进来，齐卓程刚一接通，对面一道破锣嗓门子就喊了起来。
　　“哎哟，你不是在德国吗？从哪里挖出来的这个过气女演员啊。啧啧，瞧这沧桑的样子，看来没了当年的风光，现在过得不咋咋的啊。”
　　“她到底是谁？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齐卓程敛起眸子，一改往日平和的样子，面色冷峻。
　　“那女人叫方若怡，过气五六年了。当年一出道还拿过最佳新人。对了，还是你哥哥带她起来的，不过后来就……”
　　“就怎么了？”
　　“被封杀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里。
　　顾怀吃完了药，倒头就睡。头很重，迷迷糊糊的，那些记忆里掩藏着的过去，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爬了出来，张牙舞爪把人折磨得更加难受。
　　顾怀九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跟母亲。在江城住了没几年，母亲便因为抑郁症离世了。
　　顾怀因为这件事回去找过父亲，却看到那时的顾博容已经娶了同校的教工，许觅云。
　　那个时候的顾怀还不知道，许觅云跟她的前夫有过一个女儿，就是方若怡。
　　方若怡拿了最佳新人奖。
　　公司内部的庆功宴上，方若怡喝得大醉，拉着顾怀吐露真相。
　　“顾怀，圈子里都说你人聪明，演技又好，是天生的演员。哈哈哈，可你连我这么拙劣的演技都看不破，你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你吗？我是许觅云的女儿呀。”
　　……
　　“叮咚——”
　　顾怀庆幸那道门铃把自己从噩梦中拉了回来。
　　齐卓程一身狼狈的杵在门口，披着一件湿漉漉的浴袍，头发上乱糟糟的沾着洗发露搓出的白色泡沫。
　　顾怀的反应还有些迟钝：“发生什么事了？”
　　“我洗澡洗到一半，花洒突然坏了。”齐卓程手忙脚乱的接住从头发上掉下来的泡沫。
　　顾怀被他滑稽的样子笑到了，把人让进屋。
　　“你先去洗吧。我帮你找前台。”
　　水声停了，浴室门被从里面拉开。
　　齐卓程围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顾怀靠在床头打电脑，无意中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人光着上身，身上的水珠还没有完全擦干，顺着肌肤点点滑落，洇入浴巾。
　　或许刚洗完澡的缘故，肌肤上透着薄薄的一层绯红，人鱼线勾勒出来的腹肌线条，几近完美。
　　身材管理的不错。
　　顾怀心无旁骛，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花洒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前台给你换了间房。门卡在桌上。” 顾怀说。
　　齐卓程瞧了瞧桌上的门卡，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狡黠的笑了笑：“这里有两张床。”
　　顾怀：“我不习惯和人住一间房的。”
　　齐卓程：“我不打呼的，会很安静的。哥哥，你小时候也跟我睡过一张床的。”
　　那是小时候！
　　夏天的晚上，他们喜欢在院子里纳凉，外公支了一张躺椅。
　　顾怀睡在躺椅里，望着夜晚的星空，星辰很近，很亮，像玻璃弹珠，闪闪烁烁。
　　齐卓程会费力的爬上躺椅，结果他人矮，爬了几回没爬上去，还是顾怀把他捞上去的，这小子就美滋滋的躺在顾怀的身上。
　　“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我刚洗完澡。”
　　“那你怎么不叫卓儿啊。”
　　顾怀啼笑皆非：“你是丫头，怎么一起洗。”
　　齐卓程眨眨眼，然后一翻身，抱住顾怀，在他胸口蹭了蹭。
　　齐卓程那时想。
　　我不是丫头，是不是就能一起洗澡了？
　　——
　　齐卓程拿了房卡，准备出门，无意中瞥见桌子上胡乱丢着的药瓶，就是他之前在飞机上看到的那只瓶子。
　　齐卓程重重的吸了口气，重新走回到顾怀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
　　“方若怡要回国了，她签了地平线传媒。”
　　顾怀乍然一愣。
　　齐卓程道：“哥哥，当初不是你封杀她的吧，她现在把这笔账完全赖在你头上。她这次回圈，你会经常见到她的了。”
　　顾怀面无表情的说：“当年，我的确是想封杀她。”


第11章 
　　飞抵柏林的傍晚，柏林又开始下雪了。城市被覆盖上了一层薄雪，空气里卷着雪花的凉意。
　　出了机场，顾怀把大衣领子竖起来，裹紧了一些。
　　齐卓程从包里翻出一条羊绒围巾递过去：“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降温下雪。”
　　顾怀不知是不是有点被冻呆住了，看着递过来的围巾，愣了下。
　　齐卓程笑道：“哥哥是想我帮你围吗？”
　　顾怀接过他手里的围巾，迅速围好，又瞧见这人脖子上空荡荡的，忽然不好意思：“你怎么办？”
　　“我不冷。”
　　齐卓程把两个人的行李箱都放到一辆行李车上，推着朝停车场走。
　　在慕尼黑上飞机前，齐卓程事先预定好了来接他们的车子。
　　车里，顾怀戴着围巾，感觉嗓子也跟着温暖起来，说话都利索了：“要不要先去吃晚饭。”
　　齐卓程答道：“我已经定了客房服务，等我们到了酒店，晚饭会送上来的。
　　“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安排好的？”
　　顾怀深看了他一眼。
　　娱乐圈里有不少“巨婴型”的艺人，离了助理，整个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能像齐卓程这样，各方面都考虑周到的小艺人更是少之又少。
　　“你没回国之前在做什么？”
　　顾怀突然好奇起他的过去，“初中就去了美国，移民？还是留学？”
　　“家里外派。我的在那边上学，然后参了几年军。”
　　“参军？”
　　“嗯，特战队。”
　　齐卓程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
　　“我最后一天出勤，刚巧遇到了陆霜。那时我还在想退伍了要做什么，之后就回国了。”
　　顾怀拿过手机看。照片上的齐卓程穿着一身迷彩服，站在阳光下，大男孩的帅气，又有军人的威仪，几乎要冲出照片的荷尔蒙。
　　好看死了！
　　顾怀心里腹诽。
　　小时候明明是颗白白软软的团子，长大了居然这么A。
　　顾怀退出APP，界面跳回主屏幕。
　　他忽然怔住了。
　　手机主屏幕的背景，居然是那部顾怀主演的《海边的契舍尔》的海报。
　　海报上是一片寂静的海边，天空乌云弥漫，阴郁的空气像是下一秒就能掀起巨浪，然后砸碎音乐家的全部梦想。
　　而就在海边的角落，摆着一张钢琴，顾怀坐在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闭着眼，嘴角衍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梦想就是不畏风雨的执着。
　　回到酒店，电梯抵达十六楼，齐卓程正要出去，就听见顾怀说：“等会儿上来吃饭，顺便跟你聊下你的剧本。”
　　齐卓程挡住电梯的门，冲顾怀嬉皮笑脸：“我定的晚饭就是送到二十八楼的。”说完，一溜烟的出去了。
　　顾怀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唇边不经意的勾起一弯笑意。
　　房间里，顾怀刚刚收拾完，齐卓程掐着点上楼来了，酒店的晚饭也差不多刚好送到房间。
　　齐卓程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还没有吹干，少了些张扬，反而多出了几分温煦。
　　齐卓程在笔记本上打开自己的文档，两个人边吃，边看，边说。
　　“比前一稿有进步。”
　　顾怀看得很仔细，没注意齐卓程不知不觉挪到了他的身边。
　　齐卓程指着屏幕:“我总觉得结局那里有点别扭。”
　　“和你演一下，你试着体会下人物。”顾怀道。
　　《犹金的城堡》。
　　在一座孤独的城堡里，住着一个叫做犹金的血族。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被告知不可以走出这座城堡。
　　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到这座城堡，犹金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人。他发现他这群人在找寻什么宝藏。犹金好几次告诉人们，城堡里没有宝藏，但是没有人相信。新的流言渐渐传开，谁杀了城堡中的那个血族，谁就可以得到宝藏。然而一个个想要来杀犹金的人，最终都死在彼此利欲熏心的刀下。
　　几百年后，城堡被传说了恐怖故事的开始，再也没有人愿意来了。
　　犹金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当他准备沉睡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一个闯入他城堡的女孩葛瑞沙。葛瑞沙和那些人不一样，她并不要找什么宝藏，她只是误入了城堡，在不小心时，爱上了犹金。
　　同样，尝了几百年的孤独，犹金觉得葛瑞沙就是他无穷无尽的生命里的那一盏光芒。
　　明知道走出城堡 ，遇见阳光，就是生命的终结。
　　犹金却依然是义无反顾，跟着葛瑞沙走出城堡。当第一缕阳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看到阳光下的那个女孩，身后站着一群卫道士。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喜欢的女孩，只是人们请来杀他的赏金猎人。
　　……
　　顾怀握住一把银质的叉子，缓缓的抬起头，眼底一片漠然。此时的他，便是齐卓程的剧本描写的葛瑞沙。
　　顾怀眼睫一眨，似乎在掩去某一种情愫。他说：“因为你的存在，这座城堡对这个城镇，就是一个诅咒。如果你死了，这里就会变成圣地，会有络绎不绝的金钱涌入这个城镇。”
　　房间敞亮的灯光，如同刺眼的阳光。
　　齐卓程有一些紧张，仿佛在极力躲避灯光，但是又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望着顾怀，眼神中带着浓郁的爱恋，逼真得不似作伪。
　　那样的情愫，让顾怀的心头倏然一跳。
　　阳光下，犹金在一点一点的消失，齐卓程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就像快要消失一般：“原来只有城堡里才有童话，果然在阳光下，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杀过他们任何一个，所有的诅咒，只是他们觊觎宝藏的传说，自相残杀。可惜我在城堡里住了几百年，里面没有宝藏，只有我一个人。”
　　齐卓程走前两步，抓住顾怀拿着钗子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葛瑞沙，你说，我会是宝藏吗？”
　　齐卓程看向顾怀的目光，当真如同经历几百年，不曾变过的感情，真挚的可怕，没有丝毫瑕疵。
　　霎时，顾怀神思恍惚。
　　那一年，顾怀和齐卓程蹲在院子里玩一款《地产开发商》的沙盘游戏。
　　游戏地图上，全都是顾怀买下的地产模型，他俨然一副“富可敌国”的派头：“哈哈哈，卓儿，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所有的宝藏都是你的。”
　　齐卓程光着脚丫子，爬到地图上，把那些地产模型都坐塌了，“咯咯咯”的笑着问。
　　“哥哥，那卓儿是不是你的宝藏呀？”
　　旧时的回忆闪过，这个时候，顾怀强大的表演功底就凸显出来。
　　他平复思绪，立即回到角色中。
　　原剧本中，葛瑞沙在这一刻情绪崩溃，不敢再看犹金，逃到人群后面，看着疯狂的人们拿着各种银质的武器杀向犹金。
　　葛瑞沙自我催眠，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赏金猎人。
　　然而顾怀将叉子一扔。葛瑞沙冲过去抱住即将消失的犹金，在人群中杀开条血路，逃回到城堡。
　　顾怀将齐卓程推进卧室，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眶却已经通红。
　　“是啊，你是我的宝藏。我舍不得的。”
　　齐卓程跟他一样浅笑着，两颗尖尖的虎牙，就像血族的獠牙。
　　这时，顾怀突兀的说：“按照女主人物的感觉，我觉得这里她不该退却，反而应该往前走。”
　　齐卓程舔着虎牙：“被初拥。”
　　顾怀一个哆嗦，他发现刚才明明是自己推着齐卓程 ，现在居然被这人抱住了。
　　齐卓程两颗虎牙虎视眈眈，正盯住顾怀白皙的脖颈，细嫩的肌肤上忍不住一阵战栗。
　　“葛瑞沙，我想初拥你。”
　　犹金，或者齐卓程，这样对顾怀说。
　　黄澄的灯光些许暧昧，而此时两个人的姿势更加暧昧。
　　齐卓程搂着顾怀，视线贪婪的落在这人的脸上，顾怀微微侧过头。
　　齐卓程紧抿着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再一秒，就要咬上这人的脖子。
　　“……”
　　“去改剧本！”
　　顾怀一把推开齐卓程，自己跌回到床上，一不小心按到了床上的遥控器，电视突然被打开，叽里呱啦的一串德语蹦出来。
　　房中那一点旖旎的暧昧被瞬间打破。
　　齐卓程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棕褐色的瞳孔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渊潭，静静的望着顾怀。
　　顾怀低着头，不动声色的平复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干涩，像是在沙漠里走的久了，说话的时候，喉咙竟然多出了些疼痛。
　　“按照葛瑞沙的性格，在这一刻，她不会选择放弃。”
　　顾怀平静下来，这才回望向齐卓程，“她是镇民雇来的赏金恋人。但是，从她走出城堡的那刻，她和犹金的关系需要有明显的变化。如果依然还只是一个赏金猎人，对犹金无爱无恨，那这个人物的本身在故事中是迷失的。”
　　顾怀故作轻松问道：“你打算找谁演猎人？”
　　“我没想好。”
　　片刻，齐卓程也终于从犹金的角色中出来，挠头道，“我在这里也不认识谁。”
　　顾怀道：“你可以找那两个女学员中金发的那个，应该会适合你的人物。”
　　齐卓程迟迟才应了一声：“好。”
　　“那我……能不能在这里改？”齐卓程抱着笔记本，小心翼翼的问。
　　“我要是说不行，你是不是听话的马上走？”顾怀眉梢一挑。
　　齐卓程：“不会。”
　　顾怀心底仍有些凌乱，但还是无奈的说：“我不喜欢和别人住一间房。啧，竟然让你小子得逞了两次。”
　　一想到昨晚在慕尼黑，自己最后成功的赖在顾怀的房间里，齐卓程脸上笑容逐渐放大：“我哪里是别人了，我是卓儿嘛。”


第12章 
　　两个人，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
　　齐卓程认认真真的修改剧本，再根据顾怀的意见，把每一场戏调整成拍摄稿。
　　顾怀在卧室，抱着电脑处理秦墨发过来的各种邮件。
　　里里外外的房间都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键盘声，噼噼啪啪的，有节奏的跃入顾怀的耳中。
　　顾怀来到窗边，拉开一线的窗帘，窗外是飘着雪的柏林的夜晚。
　　一直以来，顾怀都认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但此际，他忽尔觉得那点有些恼人的键盘声，却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愈加真实，忙碌的，一种生活的烟火气。
　　齐卓程顺利的请到那位金发姑娘当他的女主角。
　　姑娘看了剧本后，欣喜若狂的答应：“哦，齐，你这个片子，我觉得一定会入选的。”
　　之后的几天，和其他组员一样，两个人在城市里到处找景。
　　因为本身是个短片，所以对场景的要求不是很高。
　　顾怀事先帮齐卓程找了一些：“德国别的不多，就城堡多。”他在地图上圈出几个范围：“就这几个地方，应该够你拍了。”
　　课程结束的前一天，卢瑟费陆陆续续收到学员交上来的成片作业。
　　卢瑟费把所有的成片分别刻录到三张移动硬盘中，给到顾怀、苏洛他们：“我大致看了下，有几个的实力很不错。”
　　苏洛诧异：“你这么快看完了？”
　　“嗯，我扫了一下，重点看了几个我比较感兴趣的人，比如江瞳，班森……”卢瑟费转向顾怀，佩服道，“顾怀，你的确厉害。”
　　顾怀一脸懵：“什么？”
　　卢瑟费眯着眼睛：“我看了齐卓程的作业，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呵呵。”顾怀很是得意，“我一直很看好他。”
　　“哈哈哈，那我可更要期待一下他未来的成就了。”
　　顾怀摸了摸下巴：“要不你给他一个第一名？”
　　卢瑟费：“哈哈哈哈哈。”
　　苏洛笑得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乱颤：“顾怀这个主意好，直接给个第一，我们也可以省心了。”
　　“另外，还有江瞳，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主演，演技很不错。”卢瑟费把一份自己圈出来的名单交给他们，“这几个，你们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十天时间，转眼而过，二十一名学员重新聚集到教室里，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通过这次的课程，他们对电影艺术的理解着实更加深刻了。
　　卢瑟费总结说：“你们每个人的作品，我们几位导师会尽快评选完毕，到时候会给你们发送成绩单。至于有没有入围，就看你们的东西能不能打动我们几个老家伙了。”
　　“诸位，感谢十天的陪伴。”
　　班上顿时响彻掌声。
　　全班的掌声一停，班森冲到顾怀面前，双眼深情的：“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看我的作品，这是我倾力为你而拍的作品。”
　　顾怀：“好。”
　　班森偷偷的凑近顾怀，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委屈的眨着：“你真的不考虑我一下么？为了顾先生，我可以当bottom的。”
　　“咳咳……”顾怀一如既往的拒绝，“班森，我不想发你好人卡，但好像只能发你。”
　　班森：“嘤嘤嘤……”
　　江瞳走过来，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这人白天时的样子，和夜晚泡吧时，完全判若两人。
　　“顾先生，希望你会喜欢我的作品。“江瞳诚然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这些学员都能够看出来，卢瑟费非常看重顾怀的意见，找顾怀套近乎的人不少，无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入围。
　　——
　　和来时一样，卢瑟费把顾怀和齐卓程送到机场，连日的大雪，总算迎来了晴天，但气温降了很多。
　　“顾怀，电影节见。”卢瑟费和顾怀拥抱了下，他又瞧了眼齐卓程，“你可以带你的小朋友一起来。”
　　顾怀道：“他在国内，可比我忙多了。”
　　卢瑟费笑道，大咧咧的搂着顾怀的肩膀：“哈哈哈，毕竟年轻啊，我们都是老年人了。”
　　“你老归老，别把我算进去，我可是看你的电影长大的。”顾怀佯作嫌弃的拍开卢瑟费的手，“走了。”
　　齐卓程发现顾怀每次只要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觉。眼罩，耳塞全部戴好，一侧身，面朝里面，睡觉去了。
　　半夜，飞机飞行到一半，齐卓程去了趟洗手间。
　　飞机上的洗手间不分男女，折叠门一拉开，出来一个女人，和齐卓程迎面撞上。
　　舱内灯光很暗，女人没有留意齐卓程，径直朝座位走了。
　　然而齐卓程一眼认出这人，是他和顾怀在新天鹅堡遇到的那个领队，方若怡。
　　没料到方若怡居然会和他们同一班航班回国。
　　顾怀在飞机上睡得不怎么踏实，细微的动静都会把他惊醒。
　　顾怀阖着眼睛，听到边上的座位发出声响，他直觉以为是齐卓程。
　　“顾怀。”一个熟悉，且有些陌生的女人声音。
　　顾怀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到方若怡居然坐在齐卓程的位子上。
　　方若怡涂着艳丽的口红，脸上化着浓妆，很精致的打扮过，和她当领队的样貌截然不同。
　　“没想到居然和你一趟航班。”方若怡神情寡淡，“我是来和你说一声，我回圈子了。如果以后有碰到的机会，还希望顾大影帝高抬贵手。”
　　方若怡说完，起身要走。
　　“为什么回来？”顾怀的声音显然比她还冷漠。
　　这时，齐卓程从过道的一侧远远地走过来，方若怡这才注意到他，齐卓程冲着自己，带着明显的敌意。
　　方若怡讥笑：“没钱了，你也看到了。我在外国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几年前挣的那些钱，早就都花完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方若怡补了一句，“对了，我和阿爸他们说过了，明早到了机场，他们会来接我的。你呢，要不要一起。听阿爸说你也很久没见他了。”
　　听到方若怡提到“阿爸”两个字，顾怀浑身一震，眸色沉下来。
　　方若怡见顾怀不答话，也不怎么在意：“你觉得我害死了你母亲，你也封杀了我这么多年。算扯平了吧。在国外的这些年，我想通透了很多事，当年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害得你母亲自杀，这几年里，我已经反省过了。”
　　“顾怀，我这次回来，是真的在外面待不下去了。希望你不要逼我走，即使大家一个圈子，我以后也会尽力绕开你的。”
　　顾怀一言不发，毯子下的手紧攥成拳头，指甲狠狠的抠进掌心，细细的颤抖着。
　　顾怀的母亲后来因为重度抑郁，药石无灵，最终选择了自杀。
　　这件事就像一根猩红的利刺扎在他的心底，拔不出来，连动一下都能连皮带肉的扯出剧痛，鲜血满地。
　　方若怡离开时，齐卓程刚好回来。
　　齐卓程盯着方若怡，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齐卓程一眼，又跟顾怀道：“这年头想抱你大腿的人不少，你当初看走眼了我，如今可得看清楚，我当初的手腕，可比他们现在高明多了。”
　　“方小姐。”齐卓程突然挡住方若怡的去路。
　　方若怡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你当真以为当初是顾先生封杀你的吗？”齐卓程森然的注视着她，“你连你当年得罪了谁，都不清楚，有什么资格来和顾先生谈条件。扯平？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扯平的。”
　　“你什么意思？”
　　在方若怡的印象中。
　　七年前，她刚刚拿下最佳新人，旋即抱上了一金主，和顾怀撕破脸之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东尚。
　　那时，她还做着嫁入豪门的美梦，幻想着金主和妻子离婚，然后娶她。
　　可结果是，她突然遭到封杀，金主弃她而去，在圈子里的一落千丈。
　　最终不得不离开国内，躲到国外去了。
　　方若怡指着顾怀，质问齐卓程：“你想骗我？我当初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是他，一路封杀我，让我在圈内找不到任何的资源，那个富豪也不再理我。我逼不得已，才出国。”
　　方若怡嗤笑，“你现在算什么，想要给他洗白么？我告诉你，我和顾怀，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毕竟他母亲，当初是自杀死的。法律上，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方若怡……”
　　齐卓程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这个女人。
　　“齐卓程，让她走。”顾怀突然开口。
　　方若怡哼了哼，愣是在地毯上，把高跟鞋踩得作响。
　　“当年如果不是顾先生，你何止只是被封杀那么简单，哪还能在国外逍遥这么多年。”齐卓程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鸷。
　　方若怡愕然的回头。
　　齐卓程坐回到座位上，发现顾怀瞧他的脸色不怎么好。
　　顾怀哑着嗓子说：“你不该告诉她，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哥哥，有些人，娱乐圈是不能得罪他们的。但是，我可以。”
　　齐卓程看到顾怀的毯子落下来，帮他掖好，“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机场里，顾怀和齐卓程从贵宾通道出来。
　　秦墨亲自来接的人：“顾爷，你总算回来了。”
　　跟着瞧向齐卓程，脸上堆出些笑容，“还行，把顾爷照顾得不错。”
　　顾怀坐进商务车，对齐卓程说：“先送你回家。”
　　齐卓程紧跟着上车，大声感叹：“真不想回来，柏林真好。”
　　秦墨油门一踩，车子驶出了停车场：“你再不回来，林萧要杀到东尚要人了。十天，你的这个榨金机，少赚了多少钱。”
　　齐卓程不屑道：“我这两年给他挣了多少，少十天，少不了多少。”
　　顾怀没怎么说话，望着车窗外发呆
　　此时，车子刚好经过机场出口的大门。
　　从自动门里走出来三个人，方若怡挽着许觅云的胳膊，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她们身后，一个穿着件青灰色羽绒服的男人拉着行李箱跟出来。男人的鬓边有些花白，眼角也有着惹眼的皱纹。
　　顾怀心下一紧，他一直觉得顾博容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强势、蛮横，固执的要和母亲离婚的男人。
　　这些年不见，原来这人也老了。


第13章 
　　从柏林回来后，顾怀忙得脚不沾地。
　　白天要进东尚开会。公司内部各种事宜，虽然有秦墨把持着，他也不能完全当个甩手掌柜，本来东尚就是尚筠竹甩手给他的。
　　和市场部开了整整一天的会，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散掉。
　　秦墨倒了两杯咖啡进来，拿给顾怀一杯：“你的，美式。”
　　顾怀瘫在办公椅子里，刷着手机。
　　顾怀把桌上一堆七七八八的文件拍了张照片发给齐卓程。
　　齐卓程的消息立刻回过来：【还没下班？】
　　顾怀：【回去还要加班看你们的片子！/暴躁】
　　齐卓程：【我帮你画圈圈咒卢瑟费。】
　　顾怀：【多画几圈。】
　　顾怀喝了口咖啡：“北麦的那个选秀综艺启动了吧。”
　　“在动了，林萧那个势利眼，看到自家公司的那几个新人涨势喜人，就差给老子送锦旗了。”“嗯，让他多捧两个流量起来。”顾怀说的意味深长。
　　“顾爷，你这是真的想捧齐卓程？”
　　秦墨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头脑还是转得很快，不然也坐不到运营总监这个位子。
　　顾怀说让米嘉多捧两个流量，换言之，可以把齐卓程从顶流的位子上让下来，让他少一些急功近利的商演，沉下心，才能好好打磨演技。
　　顾怀喝着咖啡，不置可否。
　　秦墨神秘兮兮的坐到顾怀身边，低声说道：“我听说方若怡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和我同一班机。”顾怀眉心轻皱，“在飞机上还怼了我一顿，差点没被她怼死。”
　　“你没事吧？！”秦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担忧道，“没什么吧？”
　　顾怀摇摇头：“没事，她后来被齐卓程又怼回去了。”
　　“齐小子牛逼。” 秦墨愤愤然：“方若怡就是欠怼，当年那么嚣张，现在还不知道收敛。”
　　“已经收敛了很多了。”顾怀道，“只是见到我憎恶罢了，毕竟认定了我封杀她。不过，我也见不得她就是了，彼此彼此。”
　　秦墨怒不可遏：“她一死丫头片子，知道个屁，当时要不是你出手，她早就蹲局子去了，还想着回娱乐圈，做她的大白梦。”
　　“顾爷，你就是心软，还为她忍着。”
　　“不然怎么办，让她闹大了，燕市的那人要想封东尚，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秦墨面色肃然：“顾爷，方若怡可是前车之鉴，你当时花了多少心血带她，可结果呢？我不是对齐卓程有成见。但是……你心口那道伤，可经不起再折腾。”
　　顾怀淡淡道：“我知道。对了，你之后帮我接片子，别和方若怡撞上。”
　　秦墨：“这必须的。”
　　顾怀拿起外套，准备出去。
　　秦墨喊道：“哎，去哪里啊？”
　　顾怀有些倦意：“回去加班，一大堆片子没看，卢瑟费天天在催我。我真是要被你们折腾死了。”
　　秦墨：“呃……”
　　卢瑟费做事还是很细致的，把每个学员的片子都简单做了一个项目介绍，比如时长，出演人员等等。文件夹里还有每个人交上来的阐述，和拍摄流程本。
　　顾怀泡了碗泡面，端到沙发上，开始看片子。
　　每部片子的片长大概在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班森的那部最长，超过三十分钟。
　　班森拍的是一部同志片，一个英国小子在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一位来自国外的导师，两个人开始的一段师生恋情。
　　让顾怀没想到的是，这位国外的导师竟然是江瞳演的。
　　江瞳的那个角色有点任性的痞气，他不是对英国小子没感觉，反而是在一点点撩拨人家，让人家愈陷愈深。倒是和江瞳的本人有点相像，算得上是本色出演。
　　看的时候，顾怀对每个人的表演都写了细致的分析。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闪烁起来。
　　顾怀接通后，按了免提。听筒中穿过阵阵急促的风声。
　　齐卓程的声音混在风声里面传了过来：“哥哥，我在你家门口。”
　　顾怀打开门，不可思议的看到齐卓程站在外面：“你怎么来了？”
　　顾怀把人让进屋：“随便坐。”
　　齐卓程环视着顾怀的房间，客厅里用的布置都是暖色系的，厅里铺着一张软厚的土耳其地毯，是当初顾怀去安卡拉，看中了，然后托运回来的。米色的沙发上胡乱丢着那两只轻松熊的抱枕。
　　齐卓程看到茶几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实实的写着笔记，客厅正前方的投屏上，正在播放的片子刚好定格在江瞳和班森的脸上。
　　顾怀给齐卓程泡了杯热桔茶：“找我什么事？”
　　“在看我们的片子？”齐卓程打岔道，“本来班森找我演这个导师。不过我觉得自己不行，原来他后来找了江瞳。”
　　“嗯，这个角色确实不适合你。而且题材的问题，你目前和江瞳的定位不一样，确实没必要去踩这个线。”顾怀又问了一遍，“找我什么事？”
　　齐卓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陆霜给我推荐了几部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怀捏了下眉心，略微振作了些。
　　“怎么这么累？”齐卓程看到桌上的泡面碗，有些忧心。
　　顾怀不以为意，拿过他的电脑，一页一页的看起来。
　　“你们公司没有文学部初审么？”
　　顾怀无语，即便他很清楚，现阶段的齐卓程的确很难接到有质量的剧，来找他的也大都是一些小制作的偶像剧。可是眼前很大一部分的项目，看故事和制作班底就知道是有多么扯淡了。
　　“没有文学部，我们要的是热度，只要有剧可炒，肯定得赶着上。”齐卓程郑重道，“这次是我不想没有提升的浪费时间。陆霜甩了我几个项目，让我自己挑。”
　　顾怀把鼠标停在一个策划案上：“子石文化的大古装《山川纪》，男三这个角色，你有没有考虑过？”
　　“我考虑过，不过被陆霜否掉了，她认为我不适合，而且公司也没那么长的档期给我。”
　　顾怀快速扫了两眼方案：“子石的剧品相一直还行。就是钟时磊那边肯定要试镜，争这个角色的人不会少。陆霜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站在米嘉的角度上讲，与其让你去拍一个耗费时间，还是男三这样的小角色，不如随便挑一个偶像剧的男一，到时候炒作热度一波就好。”
　　“如果哥哥觉得合适，我让陆霜给我安排时间试镜。”齐卓程干脆道，“我不能总在偶像剧里打转，柏林岂不是白去了。”
　　顾怀沉声说：“把这个本子留给我，我有空再看两眼。”
　　齐卓程原本打算走了，谁知顾怀接下来看的片子正好放到他那部，《犹金的城堡》。顾怀便索性让他留下来，当场点评。
　　“这姑娘演的很好，给你的片子提色了不少。”顾怀道。
　　“不如哥哥。”齐卓程说。
　　“我要是连她都演不过，怎么有资格教你们。”
　　后面的几部，顾怀仔细的给齐卓程解说每一个人，每部片子的问题。不知不觉，将近两点。
　　齐卓程打开江瞳的片子。
　　当女主角出现的时候，顾怀和齐卓程都傻了眼，女主居然是方若怡。
　　时隔七年，方若怡从新回到镜头前面，表演的实力依然相当强势，甚至碾压过了江瞳。
　　这次，顾怀静静的看片子，没什么表情。
　　这是顾怀唯一没有点评的一部的片子。
　　昏暗的客厅中，电视机屏幕的光影闪闪烁烁。
　　齐卓程忽然觉得个肩头一重，发现身旁的顾怀不自觉的靠上他的肩头，这人困倦得实在撑不住了。
　　齐卓程心底狂乱的念头疯狂滋长，他想把顾怀抱回主卧。不料他一动，顾怀就醒了，歪歪斜斜的朝主卧，撑着最后一丝的朦胧的意识，指向房间的另一头。
　　“那里有客房，你可以将就一晚。”
　　齐卓程心底的那点小欢喜几乎要破壳蹦出来了。
　　屋子里暖黄色的灯光，如同灼日一般，刹那光芒万丈。
　　——
　　顾怀熬了几个通宵，总算把所有学员的作品全部看完了，整理了一份细致的评论，发给卢瑟费。
　　孰料两天后，一则劲爆的大料爆破了国内整个网络。
　　卢瑟费竟然直接在柏林电影节的官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
　　入围明年柏林青年电影人展映周的学员有三个。
　　其中一个是齐卓程。
　　在新闻里，卢瑟费毫不吝啬对齐卓程那部短片的赞赏。
　　“卧槽！天哪！我程程是什么神仙啊！”
　　“啊啊啊！柏林电影节！明年我可以再柏林见到程程了！”
　　“好想看他的短片啊！”
　　“嘛呀，谁说我程程只有脸！是靠实力！”
　　“有脸又有实力最可怕！”
　　“@吃瓜不吐皮：所以江瞳是落选了吗？”
　　网上沸沸扬扬的，包括米嘉的官博，林萧的微博，以及各种大娱号都对齐卓程入选的这件事进行了大肆的宣传。
　　齐卓程的微博也及时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齐卓程V：感谢柏影，感谢卢瑟费先生，感谢顾先生@顾怀V。
　　齐卓程一艾特顾怀，底下的评论瞬间炸翻天了。
　　林萧一天三百通电话打给秦墨，希望顾怀的微博可以来个互动。
　　“顾爷，你要不要和齐卓程互动一下？”
　　秦墨把公关部的主管一并拉来，顾怀的大号微博一直都是公关部在打理。但具体要发布些什么，还得经过顾怀的认可。
　　顾怀正在小号上刷得起劲，想了想说：“官方一点。”
　　随后公关部登录顾怀的微博，很官方的转发了齐卓程的微博，就像个木有感情的僵尸号。
　　顾怀V：加油@齐卓程V，未来可期。//齐卓程V：感谢柏影，感谢卢瑟费先生，感谢@顾怀V。
　　“天啊！顾大出来营业了！”
　　“WSL！我要磕上RPS了，快来拦住我。”
　　“楼上，欢迎入坑，我在坑底呆了好久了。每次挖粮都要被甜死。”
　　同时，一个叫做“海边的契舍尔”的账号也在这天发了条微博。
　　海边的契舍尔：柏林下雪的亚子很漂亮。
　　配的图是顾怀和齐卓程从机场出来，柏林正在下雪的晚上。
　　齐卓程入选柏影青年电影人展映周的事情持续发酵，各大媒体纷纷猜测这是不是齐卓程准备转型的一个信号。
　　这天，《缪时》杂志的总编郑斯年抢先找到了顾怀。
　　《缪时》是国内时尚业的五大刊之一，常年稳居业内前三。
　　郑斯年更是圈内的瑰宝级总编，对时尚的敏锐度，和前瞻性几乎横扫国内的高档杂志。
　　“顾先生，我们想针对这次的活动，做一辑你和齐卓程的特辑。”
　　“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第14章 
　　林子坊近年来被江城政府打造成了艺术创意景区，坊子里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里弄建筑，沿街开着各种各样的文艺铺子，爬满青苔的石板路，周围飘出淡淡的墨香，如同跌进了老旧的时光里。
　　一家叫做“明桑枝”的私房菜。
　　包厢里仿的是古典传统的风格，紫檀桌椅，墙边摆着一张精巧的博古架。
　　“哥哥为什么不答应郑斯年？”
　　齐卓程跑了整整一天的通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会儿吃的津津有味，连要了两大碗饭。
　　顾怀坐在他的对面，慢条斯理的吃着。
　　两人有几天没见了，齐卓程被陆霜押着跑通告，晚上才刚刚落地回江城。
　　顾怀刚好从东尚一大堆事务中脱身，想着，便到米嘉去把人接过来了。
　　顾怀应道：“你现在走的还是流量路线，粉丝们自己磕CP就算了，官方来捆绑就不合适了。
　　和我炒CP，我无所谓，但你们米嘉不会同意。你这个男友人设，还没有用够。”
　　“我也无所谓。”齐卓程笑了笑，“当时在《表演少年生》的时候，我就想和你炒了，可惜被林萧阻止了。”
　　“林萧可不想没了你这个吸金机器。”
　　服务生端着一份蓝莓拿破仑进来，顾怀朝齐卓程那边示意了下，服务生把拿破仑放到齐卓程面前，退了出去。
　　“给你点的，甜的。这家的手工拿破仑味道不错。”
　　齐卓程喜欢吃甜的。顾怀觉得自己如今在点吃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点一份甜品，比如之前在柏林的鸡蛋布丁。
　　齐卓程舀了一勺拿破仑，吃的心满意足：“郑斯年找过林萧，林萧好像同意了。可能是看到最近其他两个人势头不错。”
　　“参加北麦那个选秀综艺的两人？”
　　“是的。”
　　齐卓程补充说：“林萧和郑斯年提了额外的条件，他想在《缪时》的这一期特辑里面，把那两个人一起塞进去。”
　　“呵呵，林萧还是很精打细算的。”
　　顾怀晃着酒杯，他只要一沾酒，面上就会浮起层薄薄的绯红。
　　平常那些酒宴什么的，他还能克制一下，浅尝两口。
　　眼下对着齐卓程，顾怀感到自己有些肆无忌惮了，好像不担心在这人面前醉，更不担心，自己醉了之后，齐卓程会对他做什么。
　　从市区回顾怀的家，路边的繁华渐渐退成了静谧，行人越来越少，行道树被一簇簇路灯的光芒拉成了长串的影子。
　　齐卓程直接把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齐卓程停下车子，打开车顶的一盏小灯。
　　融黄色的暖光，细碎的落在顾怀的脸上。这人在半路上，就醉得睡过去了，齐卓程把自己大衣盖在他的身上。
　　齐卓程的视线如同灯光一般，长足的留恋在这张脸上，柔声道：“哥哥，你再不醒，是要我把你抱上楼么？”
　　顾怀侧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齐卓程的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这人细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眸，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模样。
　　“卓儿……”
　　顾怀抹了把脸，清醒了几分。
　　他坐直身体，只是说话声还带着些许疲惫：“其实，我不希望你和我捆绑营销。”
　　齐卓程错愕，不解道：“为什么？”
　　顾怀看着他，凝色道：“捆绑容易，你以后想要解开，就很麻烦。商业资源，你的人气，都会受到捆绑炒作的影响。捆绑带来的资源，解绑之后，你能留住多少。还有人气，CP粉提纯，少不了一场大战。”
　　“那你呢，你不在意资源，不在意人气吗？”齐卓程问。
　　“你之前抢了我的代言，我的大封，你看我有在意过么？”顾怀木然的闭了下眼睛，“在你没有转型成功前，这些东西对你，都还是很重要的。”
　　顾怀好像终于酒醒了：“而且捆绑营销太久，你以后再和其他女演员，或者你喜欢的女生……”
　　“哥哥。”
　　齐卓程一下打断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只想和你捆绑，和你炒CP，就你一个人。”
　　顾怀：“……”
　　一瞬，顾怀好似望见这人眼底，几乎满溢出的渴望，如同被打翻的糖果盒，那些甜腻的糖果，一颗一颗的蹦出来。
　　顾怀怀疑自己还是醉了。
　　——
　　《缪时》的这次特刊，花了不少心思。
　　郑斯年打听到齐卓程这次的入围作品，和血族有关，他特地赶出了几套相关风格的方案。
　　外拍地点定在江城的邻边，昌泞市。
　　昌泞当地有不少以前外国人留下的古堡建筑，都是巨石加砖瓦的结构，仿照的是十九世纪中叶的欧式城堡。
　　郑斯年实地勘察下来，认为相当符合他们这次的拍摄主题。
　　古老，血族，王室。
　　米嘉这次一共去了三个艺人，除了齐卓程之外，还有两个新人，迟亦冬和彭凯。他们跟随《缪时》工作组的大巴，从江城直达昌泞。
　　顾怀是自己安排的行程，比大部队早一步到酒店。
　　陈言正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缪时》的大巴在酒店门口停下。
　　郑斯年第一个过来和顾怀打招呼，一想到顾怀会上他们的杂志，他兴奋得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顶着两只熊猫眼，非常热情。
　　“顾先生，感谢，感谢。”
　　郑斯年告诉顾怀，“下午会先去场地，试装调整，晚上先拍一套，明天再两套。顾先生觉得有没有问题？”
　　“郑总安排就好。”
　　顾怀的目光在郑斯年身后的一大群人中扫过，见到齐卓程朝他微微一笑。
　　现场人多，为了避嫌，齐卓程就没显得和顾怀太过熟络。
　　和齐卓程一起来的另外一个男生，拉着身边的另一个抢到顾怀面前。
　　“顾先生，你好！我是米嘉娱乐的彭凯。”彭凯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另一个男生则低低说了一句：“我是迟亦冬。”
　　迟亦冬长得不赖，唇红齿白的，看上去比齐卓程秀气了不少。
　　顾怀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之前有听齐卓程提过。迟亦冬比齐卓程早两三个月进的米嘉，也可以算是齐卓程的同期。这两年多来，他通告跑了不少，偶像剧也演过几次，但是始终没怎么大红。
　　彭凯则是今年刚进米嘉的新人，热情张扬，不过这人的一副眼睛，很是精明。瞧着，总觉得时时刻刻在算计着什么。
　　这次，两人总算在北麦的节目中，积攒了些人气，也终于被林萧钦点为下一批准备力捧的人。
　　另一边，陈言办完手续回来，顾怀和郑斯年说了声，先行上楼去房间了。
　　顾怀刚刚在房间里坐定，行李还没打开，齐卓程的消息就追过来了。
　　【我怎么又在你楼下啊。/郁闷】
　　顾怀：【下面风景怎么样。】
　　齐卓程：【不好。隔壁是彭凯，这人半夜要看小黄///片。】
　　顾怀：【撸多了，伤精力。】
　　齐卓程：【我去DISS他。】
　　陈言在帮顾怀收拾行李，像个唠叨婆一样，碎碎念：“顾爷，咱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顾怀倒了杯水：“我还好，不怎么想你。”
　　陈言委屈了：“顾爷，我一颗红心可是只向着你啊。”
　　陈言把顾怀的行李一件件提拉出来，眉头一紧，在行李箱里里里外外翻了好几下。
　　“怎么了？”顾怀察觉到他的举动。
　　“顾爷，你没带药么？”
　　顾怀随之紧张了：“带了啊。”
　　他急急忙忙亲自去翻行李箱。
　　虽然这药不是日常吃的那种，但是每次出门，顾怀还是会习惯性的备着，比如上次在慕尼黑，遇到方若怡的时候，就发作了一小次。
　　“我去买吧。”陈言果断说。
　　“不用了，也就两天，明天就回江城了。”
　　顾怀的手不由自主的按住自己的心口。应该没问题的。
　　吃完午饭后，众人来到拍摄现场。
　　《缪时》这次大手笔，租下了整整一栋古堡。
　　经过两扇黑色的大铁门，偌大的花园里种植着如迷宫般的常绿灌木，城堡的外墙是深灰色的巨石，爬满了蔓藤。
　　此时正值隆冬，枯萎的蔓藤如虬枝样的锁链，将古堡层层锁了起来，确实有一些古欧洲那种，浮华退去后的沧桑。
　　这次拍摄，顾怀和齐卓程一组。迟亦冬和彭凯一组。
　　虽说是在同一座古堡拍摄，但郑斯年并没有打算把两组混合在一起。化妆间都是隔开大远。在他看来，迟亦冬和彭凯的一组就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化妆间里，造型师把大几套的衣服挂满了几排衣架。
　　顾怀和齐卓程的第一套服饰都是血族的造型。不同的是，顾怀的那一套更加神秘，冷漠，而齐卓程不一样，他的那一套明快，张扬，更显轻松一些。
　　齐卓程化完了妆，搬过一张椅子坐在顾怀身边，看化妆师给顾怀上妆。
　　齐卓程说：“我之前拍这部片子的时候，都没化过这么浓的妆。”
　　顾怀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忽然打断化妆师的动作：“等一下。”


第15章 
　　幽静晦暗的城堡里，盘旋而上的石梯，往上是沉在黑暗中的塔楼。
　　年轻的国王提着一盏油灯，一步步拾级而上。身上的袍子已经有些灰败，他小心的敛起衣摆，把油灯往前面的石梯上照亮了些。
　　“哐当——”
　　油灯戛然跌落，碎裂声在地上砸开。
　　眼前的那片黑暗中，缓步走下来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不是人。
　　齐卓程一身暗红色的装扮，眼尾处勾勒着一道血红的暗影，整个人就像站在阴冷的昏暗下，舔着尖锐的獠牙，朝年轻的国王笑得别有深意。
　　顾怀身上是严谨的中世纪长袍，领口起了做旧的毛边，三分颓废，七分破落。
　　在看到血族的一刻，国王的眼中是突然生出的惶恐，但紧跟着却是如释重负，是一种自己终于可以解脱的如释重负。
　　两人一上一下，站在蜿蜒的楼梯上，两人的中间是一点破碎的油灯，亮着最后的一点微光。
　　仿佛下一秒，这簇火光就会熄灭。
　　而眼前的国王，也会被这个血族带入无边的黑暗。
　　望着近在咫尺的齐卓程，顾怀的心脏突然慌乱的跳漏了一拍。
　　这个血族，是真的要把他拽入他的暗夜世界，被他初拥，和他共沉沦。
　　但就在个这一刻，顾怀居然产生不了抗拒的念头。
　　看到齐卓程唇边隐隐现在的虎牙。
　　顾怀竟然在想 。
　　是的，我想被他初拥。
　　……
　　在场的工作人员看得血脉喷张。
　　全场就剩下照相机的快门不断地跳动。
　　“完美！”
　　郑斯年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表情有些抽搐。
　　摄影师对着传到电脑上的片子，哇哇乱叫：“郑总，这套太漂亮了！”
　　不仅是工作人员，在一旁看着的迟亦冬也完完全全被顾怀的神情所吸引。
　　向往，又忐忑的想往后退缩。
　　欢愉，却又脆弱的神情。
　　“啧啧，这样的顾先生真的很撩人。”彭凯在迟亦冬身边有意无意的说道，“只是他怎么会看上齐卓程的。”
　　迟亦冬视线垂落：“你到底想说什么。”
　　“亦冬哥，我在替你不值啊。明明你比他要早进公司，训练、通告哪一样比他差，凭什么他可以踩着你，这么红。”
　　“齐卓程颜好，身材又棒，形象阳光，他能红不是没道理的。他的实力确实比我强很多。”迟亦冬漠然的望着彭凯，“你不用费心怂恿我。”
　　“你真的这么想？”彭凯一把拉住要走的迟亦冬，“他还是因为抱上了顾先生这位金主。”
　　“你不要胡说！”
　　彭凯摸了摸自己刚毅的脸部线条：“唉，可惜我好像不是顾先生吃的那一款。”
　　迟亦冬低下头，神情有些复杂。
　　顾怀下来后，看了电脑上的硬照，和郑斯年沟通起来。
　　郑斯年喜不自禁：“顾先生调整的太好了。我之前想象的，只是如何让你们两个人在吸血鬼的造型上看上去更和谐。反而忽视了血族这个设定，长亲和被选择的猎物，这样的人物关系更加出彩。”
　　硬照上能够更加清晰的反映出两人的状态，张弛之间。国王如若寻找了几百年，寻寻觅觅的时候，终于遇见了自己要找的那个血族。
　　顾怀道：“既然以齐卓程的片子为主题，就尽量贴一下片中的感觉。不过，片子里到底是女主角，这个感觉恐怕就做不到了。”
　　郑斯年大笑：“我觉得，这套片子出来，绝对不会亚于有女主角的。”
　　齐卓程悄悄站到顾怀身边：“我也觉这么觉得。”
　　两个人后来又就着这组造型拍了几套动作。
　　摄影师快要疯了，怎么都不肯放下照相机，怕是错过一秒。
　　古堡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因为晚上还要拍摄迟亦冬和彭凯的硬照，郑斯年让工作人员定了外卖送进来。
　　吃饭的时候，彭凯拖着迟亦冬来到顾怀身边。
　　“顾先生，你刚刚那套硬照拍的太好了。”
　　顾怀客气的回了一句：“你们待会也好好拍。”
　　彭凯扬了扬眉：“你等会儿会来看吗？”
　　顾怀看了他一眼。
　　迟亦冬慌忙扯了一把彭凯：“该去化妆了。”
　　顾怀半敛起眸子，望向两人离开。
　　陈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顾爷，姓彭的小子近乎套的，是个想套出八卦来吗？”
　　顾怀眯起眼睛：“下次你把他们挡回去。”
　　陈言：“呃。”
　　顾怀低着头发消息：【你们米嘉一直这么自来熟？】
　　齐卓程：【迟亦冬还好吧，性子弱。彭凯自来熟对他有价值的人，你的价值，对他吸引力太大了。】
　　齐卓程明明就坐在离顾怀不远的地方，但两人搞得就跟“很不熟”一样，甚至还不如彭凯。
　　顾怀：【迟亦冬现在算是彭凯的挡箭牌？】
　　齐卓程：【哈哈哈。彭凯确实跟他走的挺近的，可能是一起上了综艺，关系好了。】
　　迟亦冬和彭凯的硬照，几乎就是彭凯在主导镜头，迟亦冬作为一个出道的老人，反而不敢跟他争什么。
　　一组照片拍的四平八稳，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惊喜。
　　郑斯年还是忍不住喷了一嘴彭凯：“要不要给你一个单人大封，这么喜欢抢镜头。”
　　“还有你。”郑斯年冲迟亦冬道，“你也太小心了，你们两个是五五开，别被那小子压过头了。”
　　两人分别被郑斯年数落了一顿，之后的一组动作，各自调整了不少。
　　因为拍摄的比较晚，工作人员定了二十几杯咖啡送到片场。
　　下单的时候，郑斯年询问了下顾怀的口味。
　　“美式，加奶，不加糖。”
　　顾怀坐在片场的一角，造型师在跟他商量明天的造型。
　　齐卓程站在离他三四个身位的地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着消息。
　　陈言拎了两杯咖啡过来，把一杯美式拿给顾怀。
　　此时场上拍的是彭凯的单页。
　　迟亦冬和他们一样，捧着咖啡坐在边上。
　　顾怀喝着咖啡，渐渐的，他觉到自己身上莫名起了一股子燥///热，头脑也变得有些晕眩。
　　他起身的时候，视线蓦地一暗。
　　顾怀来到洗手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顾怀用冷水拍了下脸，心下已是了然，自己刚刚喝的那杯咖啡有问题。
　　顾怀强自按下身体的不舒服，往洗手间大门走。
　　“顾先生？”
　　迟亦冬刚巧推门进来。
　　顾怀瞥了他一眼：“麻烦，让让。”
　　顾怀伸手去拉门把手。不料被迟亦冬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顾怀不满的甩开他的手。
　　“啪嗒”
　　迟亦冬顺手将门锁锁上。
　　迟亦冬站在顾怀面前，头低垂，目光飘忽不定：“顾先生，齐卓程能为你做的事，我也可以做的。”
　　顾怀的脑袋越来越晕，而全身泛起的燥////热同时涌到了他的心脏上，仿佛要把他的心脏一层层剥开一样。
　　迟亦冬逼近他两步，几乎要贴到顾怀跟前。
　　他眼眶发红，声线软软的，好像一碰就会变成哭泣。
　　“顾先生是喜欢上面，还是下面。我都可以的。”
　　顾怀靠在墙上，低低的喘着气，额前的几缕刘海遮住他的眉眼，分辨不出情绪。
　　迟亦冬见顾怀不说话，一时猜不透这人的想法。他估摸着咖啡里的药性差不多发作到了极致，居然在顾怀面前蹲下来，壮着胆子去解顾怀裤子上的拉链。
　　他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顾先生，你现在这样，会很难受的。不如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迟亦冬。”顾怀冷嗤了一声，“我以为来的会是彭凯。”
　　迟亦冬一滞，手上的动作跟着顿住。
　　顾怀厌弃的拨开他的手，缓了两下，淡定的走向洗手间的大门。
　　“顾先生……”迟亦冬忽然喊住他。
　　顾怀回过头，见迟亦冬伏在地上，那张脸根本不敢抬起来。
　　“对不起……你能不能别告诉林总……”
　　迟亦冬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眼前这个人是顾怀啊！
　　自己居然会想用这样卑劣的手法去绑上他。
　　但凡顾怀的一句话，他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滚出娱乐圈了。
　　迟亦冬后怕得不行，磕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顾先生，我错了，对不起……”
　　顾怀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
　　这本就是圈子里的规则，位高权重者，踩踏底层的，便如踩蝼蚁一般。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踢开，一群人出现在外面。
　　陈言，齐卓程和郑斯年都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瞧着里面的情形。
　　迟亦冬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那张脸根本不敢抬起来。
　　顾怀站在洗手台旁，扯过张擦手纸擦了擦手。
　　“迟亦冬？你怎么了？”郑斯年急急问道，米嘉把人交给他，他可不希望在他手里出什么事。
　　齐卓程凝重的望了眼顾怀。
　　陈言却是先开口：“顾爷，没事吧？”
　　顾怀扔掉擦手纸，无事的摇摇头：“他大概喝咖啡喝醉了。”
　　说着，不再看迟亦冬，走了出去。
　　一回到保姆车上。
　　顾怀整个人就虚脱了，方才强行撑住的精神在上车的一刻，全部崩塌掉。迟亦冬下在咖啡中的药把他的旧疾诱发出来了。
　　他蜷缩在车座椅里，全身不停地颤抖着，身上又燥又冷，心脏更是一下下剧烈的抽///痛。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急促的跳动心脏，恍似快要跳出来了。
　　“顾爷？！”陈言惊得面色惨白，“我送你去医院。”
　　陈言刚要发动车子，车门被人一把拉开，齐卓程一步跨上车子。
　　齐卓程把顾怀扶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见这人闭着眼，眉心紧蹙，嘴唇都褪色成了苍白。
　　“药呢？吃过了么？”齐卓程问陈言。
　　陈言惶恐道：“没，这次正巧忘记带了。”
　　齐卓程轻轻握了下顾怀的手，触手的肌肤凉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心头的一点无名怒火顿时又窜了起来。
　　陈言诧异的看到齐卓程从包里翻出一个药瓶，和顾怀常备的那个一模一样。
　　齐卓程旋开保温杯的盖子，倒出一枚药片，把顾怀扶着坐正了些。
　　“哥哥，先吃药。”
　　顾怀朦朦胧胧的看了眼身边的人，乖顺的就着热水，吃了药，然后继续倒向齐卓程的怀中。
　　“开车吧。”齐卓程吩咐陈言。
　　——
　　酒店的房间里，纯白的床单上胡乱丢着一套衣裤。
　　隔壁浴室中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磨砂玻璃的浴室门上倒映出一个人影，人影把自己从头到脚狠狠的擦拭了好几遍。
　　齐卓程推开房门走进来，瞟了眼床上的东西。接着站到浴室门边，等里面的人出来。
　　不一会儿，迟亦冬洗完澡，穿着一件浴袍走了出来。
　　他刚一拉开磨砂玻璃门。
　　“啊！”
　　突然见到齐卓程，迟亦冬吓得一下蹦到床上，浴袍的腰带本来就没怎么系住，当场就春光大泄。
　　迟亦冬手忙脚乱的盖住自己，哆嗦道：“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齐卓程反问他，“嫉妒我？以为我是爬了顾先生的床，才拿到那么好的资源？”
　　迟亦冬眼圈一红，“我……我没有……”
　　“是彭凯吗？”
　　齐卓程和迟亦冬同期两年，对这人还是很了解的。迟亦冬今天的举止太突兀了，完全不像这人平时的低调。而且，自从和彭凯一同参加了北麦的综艺后，迟亦冬就有些被带过去了。
　　“不，这件事是我的错，和彭凯没有关系。”迟亦冬惨然道。
　　“呵呵。”齐卓程戏谑的笑了下，“亦冬，既然你那么想上位，我把我的位子让给你，怎么样？”
　　“你说什么？”


第16章 
　　早晨，顾怀和陈言来到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因为时间还早，餐厅里还没什么人，就两三个住客，不是什么追星族，见到顾怀也就略微惊讶了一下。
　　顾怀选了白粥，鸡蛋，加一只花卷馒头几样吃的，另外拿了一盒酸奶。
　　陈言就拿得多了，什么炒饭，油条，煎饼，烤香肠，装了满满一个餐盘。吃完一个煎饼，觉得味道不错，又再去拿了一只。
　　陈言摸了摸自己鼓出来的肚子：“郑总这次选的酒店真好，中西式早餐不带重样的。”
　　顾怀细致的剥着蛋壳：“要不要安排你出道，去当美食主播。你美颜一下，这张脸还是能打的。”
　　陈言笑哭：“顾爷，你是不是又嫌弃我胖了。”
　　顾怀闲闲说：“下巴能夹豆子了。”
　　“我减肥！明天就开始！”
　　陈言有点小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差不多要一百五六十斤了，而且他长肉长脸，脸上圆嘟嘟的，乍一瞧，可喜庆了。
　　陈言去拿第三个煎饼的时候，碰到齐卓程也下楼来吃早饭了。
　　齐卓程速度拿几样，全麦面包，牛奶，火腿煎蛋，量不多，而且一看就是营养餐。
　　“吃这么少，不饿吗？”陈言问。
　　“饿习惯了，当艺人，身材管理还是要的。”齐卓程端着餐盘朝顾怀那里走。
　　陈言默默的放下了自己正夹起来的第三只煎饼。
　　齐卓程坐到顾怀的对面，瞅了眼这人餐盘里的早餐，眉心一皱：“吃这么少，不饿吗？”
　　顾怀：“刚刚谁说身材管理的。”
　　“这么远都听到了。”齐卓程笑出声：“你哪里胖了，腰上就没有赘肉。”
　　顾怀故意凶他：“……闭嘴。”
　　顾怀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慢慢喝着酸奶：“你怎么会有我的药？”
　　齐卓程边吃边答：“之前在慕尼黑看到你吃过一次，回国后，我就买了备着了。”
　　一时间，顾怀不知该如何开口，齐卓程买这药，分明就是为他备着的。
　　“你……”顾怀动了动嘴唇，半晌，却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齐卓程搁下筷子，脸上有些凝重：“什么时候有心悸的？小时候没有的吧。”
　　顾怀没说话，眸色黯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一次拍戏的时候。”跟着，又立刻纠正，“母亲去世的时候……”
　　搬到江城的那些年，林雅书的抑郁症愈发的严重，常常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什么都不做，目光呆滞的望着墙上她和顾博容的结婚照。
　　那时，顾怀放学回来，就看到她一动不动的，仍然是自己早上出门上学时的样子。
　　顾怀很想要劝醒她，但那时候的林雅书基本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
　　直到一天，顾怀在学校里值日，回去晚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发现房间里竟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等他进门后，打开日光灯，来到林雅书的房间，却看到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前抱着那张从墙上拿下来的婚纱照，嘴角居然露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林雅书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那里，顾怀开门的一刹，还以为她有些清醒了，愿意睡觉了。
　　后来，顾怀才明白到，林雅书不是睡着了。
　　她死了。
　　吞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死的无声无息。
　　那天夜里，十二岁的顾怀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猛烈的抽痛，难受到几乎让他痛死。
　　——
　　齐卓程默默听着，顾怀叙述的无波无澜，似乎已经从过去那段阴暗里走出来，就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顾怀抬眸看了看他，自嘲道：“如果那时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胡说八道。”齐卓程厉声斥了一句，“童言无忌。哥哥以后不许讲这样的话。”
　　“童言无忌？”顾怀哑然失笑，“还童言啊……”
　　早餐结束后，《缪时》的工作人员通知两人准备去拍摄场地了。
　　今天顾怀他们一组的拍摄一共分为上下午两套，再一组每个人的单人硬照。
　　顾怀走进古堡的时候，迟亦冬匆匆忙忙的从后面跑上来。一路低着头往前赶路，差点撞到顾怀。
　　“对不起，对不起，顾先生。”迟亦冬连头也不敢抬，耷拉着脑袋，拼命想要避开顾怀的视线。
　　迟亦冬着急慌忙的，一转眼走的没影了。
　　顾怀闲闲道：“昨天还跟饿狼扑食一样，今天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晚上转性了。”
　　“呸呸呸。”一旁的陈言连忙呸掉，“顾爷，你怎么能形容自己是鬼呢。”
　　“吸血鬼。”顾怀指了指自己今天的造型。
　　和昨晚的国王造型相比，有了实足的变化，今天已然换成了彻底的血族造型。
　　齐卓程也做好了造型，从化妆室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尊贵的血族华服，衣襟上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花纹如同滴落的鲜血。严谨，高雅，像是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早上的拍摄场景在城堡的一间奢华的浴室里。
　　约三十坪的大浴室，金质镂花的窗框，黑色大理石的地砖，砌高一级的台阶上，摆着一张灰黑色的浴缸，里面装满了纯净清澈的冰水。
　　为了水质的效果，道具师特意在浴缸底部放了两盏微小的蓝光灯，使得水的颜色看上去更加冰凉。
　　顾怀跨进浴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水不是完全冰的，但现在到底是冬季，常温下的水温也是比较凉的。
　　郑斯年也试了下水温，面露不悦，把道具叫过来：“这水怎么这么冷？”
　　道具为难道：“城堡里的供暖出了点问题，热水供不上来。”
　　“……”郑斯年无语反驳。
　　顾怀劝了两句：“算了，赶紧拍吧。”
　　等顾怀整个人都躺到水里，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靠，真冷。
　　这一幕的主题是“永生”。
　　国王在“重逢”他命定的血族之后，决定被他初拥。
　　这个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
　　血族的长亲会为选中的人类在脖子上做标记，之后割开他的手腕，吸食他身上的血液。
　　顾怀阖上双目，靠在浴缸壁上，等水流浸透自己的衣服，洇入每一寸肌肤。他察觉到齐卓程正捉起他手腕，和冰凉的水流相比，这人的掌心太热，热得一点都不像寒冷的血族。
　　吸血这个镜头用的是借位拍摄。
　　看上去好像是齐卓程的牙齿落在顾怀的手腕上，事实上是压根没碰到。
　　快门不断响起。
　　这一幕，在镜头里充满了一抹至死的唯美。
　　“死亡”，却又如诅咒般的“重生”。
　　顾怀平和的脸上，流露出对长亲的信赖，对不死的渴求。
　　而齐卓程则像是一个强大的引路人，那点欢喜沉在眼眸深处，眼前这人的生死，终于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郑斯年和现场的人看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好像一旦呼吸了，这两个血族就会从眼前消失。
　　“卧槽！卧槽！”
　　摄影师禁不住连连叫道。
　　“哐当！”
　　摄影师拍得兴起，没注意脚下，被补光灯的电线绊倒，乒乒乓乓的在现场发出一顿声响，登时打乱了片场的气氛。
　　“OK！OK！BRAVO！”
　　摄影师迅速爬起来，冲向电脑，“快看看，效果是不是爆炸了。”
　　齐卓程把顾怀从浴缸里扶出来，陈言连忙拿来毛巾和羽绒服，给顾怀披上。
　　顾怀跨出浴缸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齐卓程，就见这小子冲他呲了呲虎牙，做了个鬼脸。
　　顾怀：“……”
　　就在刚刚，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动作是借位的。
　　只有顾怀和齐卓程知道不是，顾怀清晰的感觉到，这人柔软且温暖的唇瓣是真的碰到了他的手腕。
　　不过仅有短暂的一息。
　　看着屏幕上的硬照，郑斯年“嗷嗷”的乱叫：“顾先生，这一套，我打赌，这套肯定爆。”
　　望向那一张照片，顾怀不禁愣了一下，脑中突然快速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齐卓程的那部短片，葛瑞沙由他来演的话，会不会比那个金发妹子更好。
　　顾怀甩了甩头，连忙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去。
　　两人又分别拍摄了几组单人照后，场景移到迟亦冬和彭凯拍摄的大厅里面。
　　顾怀裹紧了羽绒服，手里捧着热腾腾的枸杞茶，懒懒的倚在壁炉边上。
　　齐卓程悄悄走到他身边。
　　“你跟迟亦冬说了什么？”顾怀有意无意的问道。
　　“我说我把顶流的位置让给他。”齐卓程不加掩饰。
　　“这可得压死他了。”顾怀喝了口茶，“不过，这件事他应该是被怂恿了。”
　　“彭凯。他进公司之后，就没安分过。”齐卓程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恨怒：“迟亦冬这傻小子，我昨晚去问他，他还想着保住彭凯，一个人担下来。”
　　“他本质不坏，可惜心底软了些。”顾怀目含深意，“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会很难的。”
　　顾怀发现身边好久没有搭话，转头去看齐卓程，却见那人怔然的望着自己。
　　齐卓程：“你也是心软。”
　　“我不一样。”顾怀慢条斯理的喝茶，“我老人家，倚老卖老，别人得买我面子的。”
　　“哈哈哈哈哈。”
　　齐卓程要被顾怀笑死了。
　　哥哥也太可爱了……
　　……
　　吃过午饭，是最后一组户外场景的拍摄。
　　弯弯曲曲的灌木迷宫中，顾怀一袭银白色的王子装。在葱郁的丛中奔跑，他偶尔回眸，留给镜头一个明朗的笑容。
　　那时的王子可以笑得无忧无虑，如无云的青空，只剩下刺眼的阳光。
　　摄影师追逐着他的脚步，他简直要为顾怀那样的笑容所倾倒。
　　王子的手指忽的被灌木戳破，渗出的鲜血落到深绿色的枝叶里，层层叠叠的灌木中，钻出一个从头到脚笼罩在黑色长袍下的人。
　　两个人面对面，安安静静的对视。
　　黑色的血族，雪色的王子。
　　黑与白之间发酵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浓烈的碰撞。
　　“收工！”
　　郑斯年兴奋的喊道。
　　这一组的硬照实在过分完美了。
　　三套造型，三段场景，融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初见，重逢，永生。


第17章 
　　“啊啊啊！这期的《缪时》特辑是什么鬼啊！”
　　“真的是鬼啊！我要被这两个鬼勾魂了。”
　　“不是，我的杂志为什么湿掉了，我以二十斤脂肪担保，我没有舔过！”
　　“齐卓程！放开那个顾大，让我来。”
　　“抱走我程程，演个鬼都那么攻QAQ。”
　　“完了，完了，我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满出来了。脑补十万字黄字……”
　　“脑补+1。”
　　“脑补+10000。”
　　“求太太们快产粮啊，阿伟要饿死了。”
　　《缪时》这期的年末特刊发售不到三天，各大网点全部抢售一空。
　　郑斯年喜滋滋的看到销售记录，乐得嘴都合不上，当场拍板再加印十万本。结果不到周末，又卖完了。
　　连续加印了三趟，一次比一次本数多，然而还是一经发售，就被抢光了。
　　《缪时》官博下的评论更是被炸翻天，大几十万的评论哀嚎着，求加印，求开电子刊。
　　#血族齐顾#
　　此前被米嘉封掉的“齐顾”超话，突然多了 “血族”两个字之后，空降超话排行榜前三。
　　与此同时，《缪时》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最新动态，宣布开售电子刊。而刊中的内容将会是两人全新的硬照照片。
　　官博展现出满满的求生欲，为了证实自己手里还有很多存货。在发微博的时候，添加了两张顾怀和齐卓程的单人照。
　　一张是顾怀王子装的造型。他站在灿烂的日色下，百般眷恋的遥望着城堡。
　　齐卓程的一张是他最初的血族造型，仰躺在灌木丛中，伸向半空的指尖上，沾着一颗刚刚滴落的鲜红血珠。
　　《缪时》的这条微博发出后不久，齐卓程就进行了转发。
　　齐卓程V：这张连我都没有见过。/笑哭/笑哭。//@《缪时》杂志官方微博：电子刊倒计时开启。
　　齐卓程主动营业，顿时把这一波的热度推到了顶峰。
　　超话第一。
　　热搜第一。
　　一周人气榜上，齐卓程牢牢占据首位。
　　而之前不怎么经营人气榜单的顾怀，都被两家的粉丝推到了第二的位子，甚至已经有要超越齐卓程的势头。
　　“我慕了。这两人的粮太好吃了。”
　　“我第一次磕RPS，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注意两家会不会被官方强行分开。”
　　“前一次的超话就被封了……哎，这次居然还坚///挺。”
　　细心的粉丝发现，这一回的“血族齐顾”这个超话话题不仅存活得好好的，更是连续霸榜了好几天。
　　“@吃瓜要吐皮：难道是官方承认捆绑了？”
　　东尚。
　　办公室里，顾怀穿着件白色细纹衬衫，熨烫得笔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俨然是金领高管的的气场，和平时作为电影人的风格很不相同。
　　顾怀翻阅着各部门交上来的文件，
　　秦墨在门口敲了敲门，进来往沙发上一瘫：“这次郑斯年赚大发了，一次特刊，营收超过他大半年的总和了。”
　　秦墨双手枕在顾怀的办公桌上，试探道：“顾爷，你真的打算和齐卓程捆绑么？”
　　顾怀扶了下镜框，迟疑了下：“我同意让他炒，不过我就不用过度营销了。”
　　“这我明白，他那条转发，我就没让公关部回应。反正你的微博大几月不说话，也很正常。”秦墨斟酌说，“只是他这样做，对他的后续其实很有压力的，毕竟他的标杆变成你了，他自己跟不上来，顶流会下得快，演员转行不进，两头都会不着调了。他这是把自己顶在杠头上了。”
　　秦墨担心的半点没错。
　　齐卓程借顾怀捆绑炒作，如果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跑跑商演，拍一些粉丝向的电视剧，损害的是他自己的形象。
　　简单来说，齐卓程现在跳出了自己爱豆的这个小圈子，让顾怀的粉丝，让更多的路人认识到他。出圈之后，即便一开始可以给他时间，等他出作品，但如果他始终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
　　这一波捆绑就会引来反噬，圈外的路人会觉得他根本没资格借顾怀炒，而他原先的粉丝，也可能因为没有曝光，没有热度，或者在粉丝提纯的时候流失，粉转路，转黑。
　　顾怀没有大肆回应齐卓程，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关注顾怀的人太多了。一旦顾怀亲自盖章炒作，那这些人对齐卓程的要求势必会更加严苛。
　　“烈火烹油。”秦墨感慨了一句，“他现在等于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进则退。爱豆转型，这阵痛可不容易过。”
　　多少爱豆转着转着，就不见影了。
　　“不尝试走走，又怎么知道自己走不通。”
　　顾怀刷着微博，他的小号最近多了一条新动态。
　　海边的契舍尔：重遇，未变。#血族齐顾#
　　配图是一摞整整齐齐的《缪时》杂志，还有一张杂志上直接拍下来的硬照，刚好是两人初见的那一瞬。
　　他还第一次加了个超话的标签。
　　“米嘉那边有什么动作？”顾怀问道，“特刊里的另外两人涨势应该也不错。”
　　“是了，米嘉内部消息，近期接的几个热门商业资源大部分给到迟亦冬了，这小子现在窜得很快。”
　　顾怀的手机忽然震动，来电显示跳出“卓儿”两个字。
　　齐卓程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哥哥，子石通知我试镜了。”
　　挂了电话，顾怀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大摞文件上，他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夹。封面上标着项目的名称《山川纪》。
　　“钟时磊是不是拿这个找过我？”顾怀把文件递给秦墨。
　　秦墨瞧了眼：“是的，他知道你演电视剧，不演主角，这部戏里有一个角色，他认为很适合你。”
　　顾怀应了句：“这个本子我之前看了下，里面那个杀手的角色确实合适，替我约下钟时磊。”
　　“你想接这个？”秦墨惊讶，“你很久不拍古装了。”
　　“很久不拍了，就换换口味。”
　　档期空的时候，顾怀偶尔会接一些电视剧，权当转换一下状态。
　　哪一部剧如果能请到顾怀来客串，对制片方而言，就是天上砸下的金疙瘩，剧集的卖片价可以飙升几个档次，还会是各大播出平台抢夺的片子。
　　这次子石文化打造的大古装《山川纪》。改编自一本小说IP ，原作是个网文圈的大手，每本小说的格局都非常大，尤其是古装。
　　子石一共拿下了作者的三本书，第一弹就是《山川纪》。
　　一个被皇帝丢弃的私生子，在边陲小镇隐姓埋名的长大，经过艰难万险回到京城，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故事的结尾，私生子夺到了王位。
　　可当他高坐金銮殿上，他忽然发现，那些跟着他一路走来的亲人，挚爱全都离他而去。
　　他们陪他跨过了血海尸山，却被拦在了他所要的权势面前。
　　最终，私生子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
　　就好像这段历史中，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一样。
　　来时熙熙攘攘，离去时，孤身的萧瑟。
　　故事底子还是比较套路的，不过子石当初买下它，主要是看中了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友非友，敌非敌。
　　敌友之间的关系始终都处在一种变化的转折之中。
　　私生子和皇帝，皇帝和忠诚的大将军，私生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每一对人物关系会在每一阶段呈现出不同的变化，以此来揭示更深层次人性的转变。
　　顾怀客串的角色，江湖第一刺客燕山月。
　　是皇帝老儿找来刺杀私生子的高手。
　　这个角色的戏份不算太多，不过作用还是很重要的。
　　作为男主角成长主线上的第一个正面对抗的人物，对男主角的影响不小。
　　另一个和刺客有大量对手戏的角色，就是和私生子一起长大的挚友，长音。
　　为了保护皇子，几次三番被刺客所伤，在一次次死亡的边缘垂死挣扎回来，最后刺客被他的精神感动，但两人之间终究是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
　　顾怀答应出演《山川纪》，把子石文化的大老板钟时磊激动坏了。
　　他连夜飞抵江城，随身带着合同，亲自赶到东尚。
　　这天下午，秦墨领着钟时磊来到会议室，这人一身儒雅的打扮，态度谦和。
　　钟时磊刚过不惑，正是圈子里扛鼎的中生代制片人，他的子石文化近几年也拍出了不少口碑上家的电视剧，在圈子里已经很叫得开了。
　　顾怀和钟时磊聊了下项目整体的进度，还有人员配置，钟时磊表示，《山川纪》的这次试镜就在江城。
　　“不知道顾先生有没有时间来看看？”
　　顾怀：“试镜几个角色？”
　　钟时磊赶忙把名单递给他：“除了男主角，其他角色都会在这两天试镜。”
　　傍晚的时候，顾怀从东尚下班，想到约了齐卓程吃饭，便索性去米嘉接人了。
　　“什么！你要演燕山月？”齐卓程大吃一惊。
　　“你试镜的角色是长音吧。”顾怀说，“拿下角色，剧组我一个人呆着，很无聊的。”
　　“哥哥，你这是在给我压力。”齐卓程萎了，“我连试镜都还没有过。”
　　顾怀补了一刀：“钟时磊邀请我去看试镜，你别紧张，正常演就好。”
　　齐卓程狂汗：“我已经紧张了。甜品都不能满足我了。”
　　顾怀：“那就再来一份。”
　　齐卓程：“……”
　　两人在明桑枝吃完晚饭，齐卓程整一顿饭都有些蔫不拉几的。
　　顾怀把他送回米嘉的艺人公寓，他那辆奔驰停在楼下大门外，两个小艺人从车边经过，饶有兴致的朝里面张望了两眼。
　　顾怀不怎么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你们这里的隐私保护不太好。”
　　齐卓程拎着背包准备下车：“公司统一管理，都没有成名，真要租出去住，也不方便。”
　　顾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明天试镜，你真的会去么？”
　　下车前，齐卓程还是不安的多问了一句。
　　“你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顾怀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我去的话，说不定可以给你开个后门。钟时磊应该会买我的面子的。”
　　齐卓程赶紧逃走了。
　　不一会儿，顾怀的车子还没发动，就接到了这人的短信。
　　【我紧张死了。】
　　顾怀编辑了一长条微信，想要发送时，又全部删掉，然后敲了几个字。
　　【和我炒CP，压力很大的。】


第18章 
　　《山川纪》这次的试镜安排在江城的近郊，一座仿古的大宅院里，古色古香的庭院，被临时搭建起了摄影大棚。
　　来的人包括钟时磊，导演简晗，还有选角导演，以及子石的另一名高层。
　　简晗是圈内有名的古装大手，最擅长的就是可以用很少的投资拍出震撼的大场面效果，尤其是在古装剧里面，相当的扎眼。
　　简晗对演员的要求不低，这人之前拍的一部戏，片方强行塞了一个流量新人进去，可惜演技实在是不行。被简晗当着全组百来号的工作人员，把人一顿猛喷，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被他喷得眼泪都止不住。
　　简晗留着强势的络腮胡子，坐在钟时磊身边。
　　此时场中正在试镜的是一个新人，演的正是齐卓程想要的那个角色。
　　简晗只看了两眼，就在名单上叉叉划了两下，不再看这人表演，转而和钟时磊说话。
　　“听说顾老师今天也会来？”
　　钟时磊迫不及待的应道：“对对对，刚刚跟我说，路上有点堵，马上到了。”
　　简晗那张粗糙的脸上，掩饰不住的一脸兴奋：“想不到我居然能导到顾老师的戏，想想有些小激动。”
　　两人说话的时候，顾怀到了。
　　简晗立马把那个新人演员打发了，腾出自己的位子。
　　“顾老师，坐这边。”
　　“简导。”顾怀客气的跟他寒暄了两句。
　　简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
　　钟时磊也要把自己的位子让给顾怀，顾怀谦让了两句，没谦让成，也就坐了下来。
　　他两边分别是钟时磊和简晗。
　　顾怀觉得自己到的真是太是时候了，接下来，选角导演带着下一个人进来，刚好就是齐卓程。
　　齐卓程看到坐在正中位子的顾怀。心中突然多了些焦虑，这一刻，他觉到自己离顾怀的距离真的好远好远。
　　这人脸上不由自主显露出来的落寞，却是被顾怀瞧得清清楚楚。
　　“齐卓程。别紧张。”
　　顾怀喊了他一声，听上去就跟其他的导师没什么区别，但齐卓程能听出来，顾怀是在安抚他。
　　在现场众人面前，齐卓程不敢有太多的表示，默默的点了下头，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
　　他这一幕演的是和男主争执的戏。
　　没有对手戏演员，全部的情绪需要他自己调动，从愤怒到释怀。
　　一出独角戏，齐卓程确实尽了很大的努力，尽量把每一个情绪都顶到饱满。
　　然而顾怀看得眉头越发蹙紧。
　　齐卓程太紧张了，紧张到动作和面部的表情都开始变形了。
　　“行了，行了，下一个。”简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副导演，把人带出吧，下一个是谁？”
　　齐卓程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的杵在场中。
　　选角导演上前催促他离开，齐卓程恹恹的走到门口，深吸了口气，回过身：“导演，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什么机会，每个人都一次机会。”简晗把他的简历一拍，不悦道，“你们这些流量就好好的做流量，演什么戏。”
　　齐卓程承认说：“我刚才太紧张，动作僵硬了。”
　　简晗不满：“所以现在呢？就不僵了？”
　　“简导。”钟时磊也在看齐卓程的简历：“这小子的片子之前入选了柏影明年的展映周。我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紧张了。”
　　简晗讥笑：“就这能上柏影？”
　　顾怀顺势跟着钟时磊说：“简导，不如再让他演一次。刚刚那一场，情绪是对的，就是过度了些，不够自然，没把握好。”
　　顾怀说的轻描淡写，听在齐卓程的耳中，已是心花怒放。他知道自己刚才有问题，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出问题，而顾怀寥寥的几句，直接点出了他的问题。
　　齐卓程突然多了信心：“简导，我会演好的。”
　　见顾怀和钟时磊都打算给齐卓程一次机会，简晗也就没多说什么。
　　“那再来一遍，不好就别逼逼了。”
　　这一次齐卓程演得很好，起码在一群竞争长音这个角色的新人中，足以把其他人吊打。
　　演完之后，齐卓程急急的去看顾怀的表情，见到他冲自己微微点了下头，齐卓程终于松了口气，偷偷朝顾怀笑了笑。
　　简晗拿笔敲了敲桌子：“下一个。”
　　简晗没有想到短短几分钟，齐卓程可以调整到这个程度，虽然仍是有不少的进步空间，但显然，这次的试镜达到了简晗的要求。
　　齐卓程跟副导演退出房间。
　　简晗这才夸赞了两句：“领悟力不错，刚才顾老师提点的那些，都做到了。”
　　“是啊，小孩子聪明，在片场上指导起来，也方便。”钟时磊附和说。
　　顾怀瞧见简晗在齐卓程的名字上打了个勾，他也像齐卓程一样，松了口气：“小朋友，给点机会，总能成长的。”
　　顾怀暗搓搓给齐卓程发了条微信：【过了。】
　　齐卓程过了会儿才回过消息：【紧张得我都饿了。照片.JPG。】
　　顾怀：【……】
　　齐卓程居然在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杯关东煮，照片里是一根北极翅。
　　齐卓程：【在停车场等你。】
　　后面两个试镜长音这个角色的艺人明显不如齐卓程，草草走过场之后，是今天试镜的重头。
　　女主角。
　　钟时磊特得意的表示：“等会儿一个试镜的演员，是地平线力推的，虽然退圈很多年，但演技没话说。”
　　钟时磊看了看顾怀：“和顾先生也是旧识了。”
　　顾怀一个激灵，脑中跳个出名字。
　　方若怡跟着选角副导进来房间，见到顾怀，她也是愣了一下。
　　方若怡即便再厌恶顾怀，此时此刻两人的地位差距，也不容她表现出什么，还是得恭敬的跟三人话说。
　　“当年青爵奖的最佳新人？”简晗对方若怡有所耳闻：“后来为什么退圈？”
　　“个人的一些原因，后来就退了。”方若怡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向顾怀。
　　顾怀在给齐卓程回消息，看也没看她。
　　钟时磊细看方若怡的简历：“这次回来，签了地平线传媒，是打算重新入圈了吗？”
　　“是的。”
　　地平线传媒是国内一家比较老牌的影视公司，擅长拍一些写实题材的电视剧。虽然每年的作品不多，但也是各大颁奖礼上的常客。而旗下的艺人也大都签的是有点实力的人。
　　这次能签方若怡，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实力。
　　简晗对于有演技的人，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那你开始吧，好好演。”
　　——
　　试镜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下午。
　　顾怀在看完女主角所有备选人的表演后，和钟时磊招呼了一句，提前走了。
　　从试镜房间，往大门口，经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
　　方若怡站在长廊的尽头，手肘撑在栏杆上，右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吞云吐雾的喷着烟圈。
　　她专门在这里等着顾怀。
　　方若怡见顾怀走了过来，不咸不淡的说：“我回圈的第一部 戏，你别把我整掉了。” 
　　顾怀在离她五六步左右的地方站定，不动声色的说：“戏是你自己的，你不折腾，没人会整掉你。”
　　“你肯放过我？！”方若怡顿然回头。
　　方若怡的这张脸一下子撞进视线，顾怀到底还是有些见不得她的。
　　“我懒得见你。”
　　顾怀说着，拨开她一手缭绕的烟圈，出了大门。
　　方若怡望见他的背影，心绪依旧惴惴不安。
　　以己度人，若是照着方若怡自己的性子，这种情形下，她不知道会使多少手段，想方设法把人赶走了。但她猜不透顾怀的想法，一点都看不明白这个人。
　　那次在飞机上，齐卓程说如果不是顾怀，她说不定连国都出不去。
　　她回国后，立刻打听这件事，但是打听到的所有迹象，都还是和当年一样，封杀她的人就是顾怀。
　　这种情况，如果在七年前，方若怡肯定义无反顾的信了。
　　可是在外面颠沛七年，她的心境多少有了些改变。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越直白，越赤///裸的东西，保不齐就是个伪像 。
　　顾怀来到停车场，大老远就瞧见那辆黑亮色的牧马人亮着两盏大灯，像指示灯一样，引着路。
　　一坐进车里，扑鼻就是一股浓郁的关东煮的味道。
　　顾怀落下车窗：“也不知道散散气。”
　　齐卓程把一杯热腾腾的关东煮递过去：“我刚刚买的，多加了两份昆布，我记得你喜欢吃的。”
　　北极翅，五香肉轮，福袋，鱼豆腐……
　　顾怀很是无奈：“这都是你喜欢的吧。”
　　“嗯。”齐卓程发动车子，“你就只要魔芋丝，昆布，吃得这么素，减肥么。”
　　车子驶入回城高速，已是傍晚。
　　两侧零零碎碎的街灯逐一亮起来，长红色的汽车尾灯串出一条鲜艳的霓虹。
　　“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方若怡了，她也来试镜？”齐卓程问说。
　　“她会演女一。”顾怀答道。
　　齐卓程闻言，转过头看了下顾怀。
　　顾怀声音淡淡的：“我没事。我确实不愿意见她，但不得不碰上，我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你是因为我才接这部戏的。”
　　因为齐卓程，顾怀不得不对着方若怡，顾怀可以强行略过这一茬，齐卓程过不了。
　　他不希望是因为自己，反而把顾怀置于难受的境界。
　　齐卓程刚要说什么，看见顾怀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突然亮起的屏幕上，备注着一个字。
　　父。
　　电话一直在响。
　　顾怀呆滞了好半天，才点开通话键。
　　对面传过一道苍老的男声：“你是不是要和若怡合作了？”


第19章 
　　“你想说什么。”顾怀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抓紧了些。
　　顾博容叹道：“若怡被你打压了这么久，你放过她吧。”
　　“呵，你让她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放过她。”顾怀哂笑。
　　“若怡一个女孩子，在娱乐圈里打拼也不容易，她跟我说，这些年她在外国也吃了不少苦，她答应我，这次回来，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你也别太为难她了。”
　　顾怀没有答话。
　　“顾怀？顾怀。”顾博容试探着叫了他两声。
　　顾怀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算是在为了她求我么？”
　　顾博容似乎语塞了片刻，跟着说：“算是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姐姐。”
　　“她不是。”
　　“顾怀。”顾博容急了，“算爸求你了，行不行？”
　　顾怀木然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抹了把脸，缓过声音道：“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顾怀一把挂断电话，身体却紧绷到隐隐在颤栗着。
　　狭小的车厢中，周围是铺天盖地翻涌而来的无边孤独，把他整个人都填满了。
　　忽然，从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掌，轻轻抓住他的手。
　　这人的掌心很暖，透着丝丝点点的温柔，肌肤相贴着，从手背上流入的温暖，悄无声息的弥漫进顾怀的心脏。
　　“哥哥，我在。”
　　……
　　顾怀任由齐卓程抓着自己的手，一种熟悉，又柔软的肌肤触碰，恍惚回到幼年的时光里，他牵着卓儿的手，那样宁静，细腻。
　　——
　　周末的时候，《缪时》的电子刊正式开售，不到五分钟，线上平台被抢购到瘫痪。
　　《缪时》的官博也几乎跟着瘫痪，以万计算的评论疯卷而来。
　　郑斯年在办公室里急得火冒三丈，把技术部门狠狠的训了一通。
　　就在这时，一条空降热搜及时替郑斯年转移了炮火。
　　《山川纪》剧组正式在横州影视城开机。
　　官博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全组定妆海报。
　　九宫格的照片，顾怀第一。
　　单人照，顾怀还是第一。
　　“嘛呀！顾怀和程程同组了！”
　　“我们是不是要有新的超话了！”
　　“弥补了我没有抢到电子刊受伤了的心灵。”
　　“我不行了，官方盖章太可怕了！请多盖一些！”
　　“官博！你盖章，得发糖啊。”
　　于是，《山川纪》官博很识趣的跟发了一张现场的开机图。
　　顾怀和齐卓程站在一起，正在和钟时磊有说有笑。
　　不到半小时，这张照片重新出现在两人的超话里面，照片上的钟时磊就被完美的P掉了。就剩下顾怀和齐卓程，整张照片看上去，和谐了很多。
　　网上传的热火朝天，远在横州的《山川纪》剧组也开始进入忙碌的拍摄状态。
　　头几天的主景在横州最大的宫殿群中。
　　根据通告表，前两天没有顾怀的戏份，开场大戏主要还是集中在几个主演身上。
　　参加完开机仪式，顾怀便打算回酒店补觉去了。
　　他熬了几个通宵，把剧本完完整整的注解了一遍，再加上东尚一堆工作的事。
　　凌晨四点多，才赶到横州，八点就到现场参加开机仪式了。
　　顾怀窝进保姆车，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晕头晕脑的瞧见兴匆匆跑过来的齐卓程。
　　齐卓程已经换好戏装，一身黑色劲装，挽着高高的发髻，亚光色的粉底，更是将他整个人衬得硬朗了许多。
　　顾怀招呼人上车坐会儿：“啧，第一次见你古装造型，很好看了。”
　　齐卓程捋了把飘逸的长发，笑着道：“我也觉得不错，所以赶着来给你看看。”
　　“来嘚瑟的吧。”顾怀半眯着眼，眼神中不知道酿着什么情绪，目光幽邃，“行了，我看好了，快回片场吧。”
　　实际上，顾怀此时的心理活动是。
　　我家卓儿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君子萧萧肃肃，乾坤朗朗的风华少年。
　　保姆车里没有旁人，齐卓程就不愿装“陌生”了，笑嘻嘻的喊顾怀“哥哥”。
　　“我想看哥哥的古装。”
　　顾怀眼神一挑：“不是说我的片子都看过么，古装我也演过不少。”
　　“不一样，以前都只是在屏幕上看，我想看现场。”
　　“等两天上妆了就能见到了。”顾怀还长吁短叹的感慨了一句：“没你好看。”
　　“哥哥又谦虚了。”齐卓程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顾怀以前的古装造型：“明明迷死人了。”
　　顾怀探头一看，齐卓程手机里放着的居然是他的一张刀马旦造型，也是他唯一一次男扮女装的造型。
　　和齐卓程那种灿烂的少年感不同。
　　顾怀的古装扮相更多的是深意，如同一碗陈酒，一叠古籍，翻开之后，便想要望到尽头，可越看，越深不可测。
　　是一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雍雅，温其如玉。
　　“卓儿。”顾怀故作深沉的：“我现在怀疑你是私生饭，专门收集我的黑历史。”
　　“是啊。”齐卓程坦然承认，“我从两岁起就是你的私生饭了。”
　　顾怀拉开车门，把人轰下车：“快去片场！”
　　齐卓程私心觉得这部剧真是选的太好了，一想到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在顾怀身边三四个月，心上的那点欢愉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膨胀了。
　　齐卓程刚走没两步，远远的看见简晗朝这里走过来。
　　简晗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齐卓程，上前拍了拍顾怀的车窗。
　　简晗的神色不怎么好：“顾老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开机的第一场戏，原本定的是男一和女一的主景大戏。但是，男一孟霁在和方若怡试戏的时候，两个人的感觉怎么都不对，现场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简晗看得火气蹭蹭的往脑门上冲，他下了死命令，摄像机不准开。
　　通常剧组在开拍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传统，都希望第一场戏能够一遍过。这样就预示之后的戏也会顺顺利利，如果第一场戏卡半天，那这个兆头就不咋好了。
　　孟霁和方若怡在走位试戏时的状态，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简晗怎么敢开机。
　　“简导是希望第一场，我来开？”
　　顾怀听明白了简晗的来意，遗憾自己的补觉大计完蛋了。
　　顾怀无奈从车上下来，跟简晗回片场，齐卓程一直呆在边上没有走。
　　顾怀经过他身边说：“卓程，你跟我开第一场戏。”
　　“！”
　　齐卓程刚刚如果还仅仅是站在边上 ，顾怀说完这句话后，他彻底傻眼了。
　　开机的第一个镜头有多重要，他根本没想过会轮到他，甚至是和顾怀演对手戏。
　　简晗和顾怀商量了下，大殿的主景不改。
　　这场戏直接换成顾怀和齐卓程的对手戏。
　　“顾老师，齐卓程毕竟是新人，会不会太冒险了？”简晗隐隐有些担心。
　　“我了解他的戏。简导放心好了。”
　　片场的演员休息室不多，除了男女主演各有一个外，也就顾怀作为一个客串，有个独立的休息室。至于齐卓程，和其他几个配角共用一个。
　　齐卓程在顾怀的休息室里来来回回踱步。
　　顾怀去化妆前，把场次圈了出来：“就这一场，你先琢磨下，等下我带你。”
　　齐卓程仔仔细细的把剧本看了好几遍，不敢丝毫的怠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就差没把剧本纸吞下去。
　　“咔哒。”
　　休息室的门锁从外面转开，顾怀换好服装进来。
　　看见顾怀的一瞬间，齐卓程猛一下定住了。
　　顾怀穿着一身轻便的夜行黑衣，深色的眼影把他的一双凤目勾勒出几分疏离，凉薄。全身充斥着阴狠，冷戾，便是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无情杀手。
　　齐卓程禁不住倒吸了口气。
　　他知道顾怀的古装会很好看，但当真亲眼看到的时候。他明白到，顾怀的造型不仅仅只是好看，而是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融入了这个角色中。
　　眼前的人是顾怀，更是燕山月。
　　反观齐卓程，他现在还只是齐卓程，并没有进入长音这个角色。
　　顾怀从他手中抽出剧本：“看完了，就来试一下。”
　　——
　　这场戏是夺位前的重头戏。
　　长音跟随私生子云芜潜入禁宫，谁知等在他们面前的是跟他拼杀了许久的杀手燕山月。
　　从边陲到京城，其实，此时的燕山月心里已然放过长音和云芜。但因为身负皇命，他也无路可退。
　　这段戏的重点在燕山月的心境转变上，他要杀两人，但他意识到自己下不了手了。最终将人放走，自己反而被皇帝关入大牢。
　　简晗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紧张的望着场中的两个人，主摄像师焦灼的看着他，等他的命令。
　　简晗把心一横，喊道：“开机。”
　　“第三十四集 ，第八场，一镜，第一遍。” 
　　摄像机终于缓缓转起。
　　片场的所有人，包括方若怡和孟霁在内都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个人。
　　顾怀抱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周身隐没在大殿回廊的暗影里。
　　顾怀的眼底衍起一瞬微末的挣扎，在强烈的杀意下，显得那样卑弱，却不曾掩饰。有叹惋，有怜惜。
　　“你不该来这里。”
　　第一次在片场跟顾怀对戏，和之前几次合演的感受迥然不一样。
　　齐卓程没料到顾怀现场入戏的状态会如此强大，在顾怀望向他的一刹，他还不及反应，就已经完全被对方带入了戏中，自己正是那人口中的“长音”。
　　镜头推近，从回廊的远景转入两人的全景。
　　顾怀面色一沉，那抹犹豫被他撇开：“我警告过你，不要入京。可惜……”
　　“可惜我们不能不来，云芜筹谋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踏足皇城的这一刻。”
　　齐卓程带着浅浅的笑意，缓缓抽出长剑，“燕山月，这一路上，如果来的不是你，说不定我和云芜早就已经死了。这样想来，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燕山月猝然一震，他未曾想到自己的想法终于被长音当面揭破。
　　他抖开手中那道寒光，长剑出鞘，震声说：“是的。所以我只能杀了你，才能回去以前的我。”
　　长音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迟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原以为历经了这么多，自己终是看破了这个杀手。但事实是，即使自己能够猜到这个冷面杀手的心思，这人依然会为了杀手之名铲除他。
　　情义这种事，夺权夺位的人本就不该奢望。
　　齐卓程目色凛起，唇角紧抿，手中剑光起落，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哐当！”
　　剑光怦然相撞。


第20章 
　　“好！”
　　简晗猛地从导演椅上跳起来，扔开对讲机，嚎得忘乎其形。
　　“妈的！太好了！过了过了！”
　　开场戏，只一遍完美通过。
　　剧组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简晗面含春风，小跑过去把顾怀迎下来：“顾老师，辛苦辛苦，这场开的太好了。”
　　顾怀淡定的把某人推出来：“卓程搭的不错。”
　　简晗接连说了两个“是啊是啊”，看向齐卓程的眼神多了些不同。
　　从试镜开始，他对齐卓程便存有很大的偏见，这场戏过后，如山大的成见总算缩成了一个小山丘。
　　“演的还行。”简晗夸了两句，“不过这场主要是顾老师带的好，接下来，希望你也能保持这个状态。”
　　齐卓程诚恳道：“我会的，简导。”
　　齐卓程自然心知肚明，这场戏全部都是顾怀在带着他。两人在休息室里排演的时候，他就跟个二愣子一样，是顾怀一遍遍的把他的情绪带起来。
　　最终能在镜头前呈现出这样张弛有度的戏感，他尽了全力，顾怀也耗了不少精神，明明很疲惫了，但入戏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开场戏过后，后面其他人的戏依次开始拍摄。
　　现场有专门为顾怀准备的折叠椅，原本是安排在简晗边上。
　　顾怀自己拎着椅子挪到墙角去了，坐在简晗边上，简晗事事问他，岂不是要累死他了。
　　顾怀舒舒服服的躺角落里，抱着一本剧本，一边琢磨，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齐卓程也找来了一张椅子，搬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在剧本上勾画。有样学样的模样，很像他小时候，学顾怀蹲在院子里逗蛐蛐。
　　“下一场我和孟霁的戏，我需不需要注意什么？”齐卓程问。
　　顾怀把自己注释过的剧本塞给他：“几个情绪转换的重点帮你圈出来了。孟霁的戏，我有留意过，戏感很强，算是年轻一代里面冒头的一波。”
　　齐卓程看到这人的手稿，暗里一惊，他发现顾怀写的那么多批注，居然全部都是关于他的戏。齐卓程抓着剧本的手，悄悄攥紧。
　　顾怀观察到他脸上一下绷紧的表情，了然说：“你好歹算是我教的，可不能给我丢脸的。”
　　“孟霁和江瞳比呢？”齐卓程突然发问。
　　顾怀答道：“那恐怕是比不过的，江瞳那个是电影咖的范儿，起势就很有感觉。”
　　齐卓程“哦”了一声，露出两颗虎牙一笑：“江瞳都比不过我，孟霁更不用说了。”
　　顾怀少有的勾起抹浅笑：“本来不想打击你的，见你又臭屁了，就打击一下好了。柏林的时候，江瞳并没有尽全力，你呢，超水平发挥了。”
　　顾怀望着他道，“这就是你和江瞳的差距。”
　　齐卓程：“……”
　　齐卓程像只耷下耳朵的小狼狗，“呜呜”的伸着爪子在主人身上求安慰。
　　“好了，被打击到了。”
　　顾怀站起身：“不要想太多，就照着刚才的状态去演。我去给你买奖励，想喝什么？”
　　齐卓程有小情绪了：“榛果拿铁。”
　　顾怀给他顺毛：“大杯好不好？”
　　顾怀出了片场，来到影视城里的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但外来的游客很少，大部分都还是剧组的人员光顾。
　　顾怀走进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美式，一杯大杯的榛果拿铁。还定了小百杯，让店里直接送到剧组去了。
　　午后暖和的阳光，不吝啬的洒进咖啡店。
　　顾怀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从这里望出去，眼前是一片古时的街景，和现代的咖啡店，很有一种奇怪的剥离感。
　　店员把美式送到顾怀的桌边。
　　“谢谢。”顾怀道，“拿铁等会儿我走的时候再拿，其他那些，就麻烦送到剧组好了。”
　　“好的。”店员面露欣喜的笑容，局促的询问，“顾先生，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可以，不过不能发上网，我的造型还不能曝光。”
　　“啊，好的！谢谢顾先生！”
　　顾怀一个人晒着太阳，惬意的喝着咖啡。
　　他刚一点开小号的微博，惊恐的看到消息提示一栏，99+的数字爆掉了。
　　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是壕大大吗！”
　　“求杂志全图！想要高清嘤嘤嘤！”
　　“大大你还有多余的《缪时》吗？”
　　“天哪！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程程在德国的时候，大大好像也在啊！”
　　“卧槽！是的！是的！壕粉石锤了！”
　　……
　　顾怀心道，超话真可怕，下次不加标签了。
　　他随手拍了一张咖啡的照片，发了新微博，这次没有加两人的超话。
　　@海边的契舍尔：阳光正好。
　　结果他还没退出APP，新的消息提示顷刻涌进来。
　　“大大上线了吗！求私信。”
　　“大大是顾大的粉吗？还是程程的？”
　　“是双担吗？”
　　“大大当时真的在德国吗？”
　　顾怀这时才发现，他这个僵尸号的账号，粉丝数竟然过万了。
　　他的微博刚刚发出，已经有几十，上百条评论和转发了。
　　顾怀喃喃自语：“不加超话也不行了么，潜水追星怎么就这么难。”
　　未关注人的评论转发提示，忽略。
　　未关注人的私信提示，忽略。
　　顾怀一通操作，界面上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把首页下拉几次，没有新微博。
　　齐卓程的最新一条微博还是上次转发《缪时》的那一次，连《山川纪》开机的消息都没有提到。
　　顾怀搜到米嘉的官博，他们家官博并没有装死，每天也有新内容在发布，而主要的营业对象已经换成了迟亦冬。
　　迟亦冬参加的活动，拍摄的杂志，开播的代言广告等等……
　　齐卓程的粉丝在评论里质疑为什么不发齐卓程的通告，但官博显然不准备回应这个问题。
　　顾怀戏谑，林萧行事的手段，比他料想中的更快更狠。
　　喝完咖啡，顾怀准备下楼，回片场。只见楼梯上迎面走上来一个女人。
　　方若怡见到顾怀，没有意外中的惊讶。
　　“送外卖的人说你在这里。”
　　顾怀没打算搭理她，擦肩过她的身边，继续朝楼下走。
　　“我没有让阿爸打电话给你，我只是说会在剧组遇到你。”方若怡站在他身后的两三级台阶上。
　　顾怀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神情的看她：“你在飞机上说过，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方若怡走下两步，酝酿了半天：“你真的不会再对付我了？”
　　如果可以，顾怀根本不想见到方若怡，不为别的，见到她，顾怀就会想到她以前对林雅书做的那些糟心的事。
　　顾怀面上微微发白：“下回找金主的时候，眼睛睁大点。”
　　他说完，一刻也不愿再待，快步下楼了。
　　“顾怀！”
　　方若怡快追上去，把人拦住，顾怀这句话她听明白了，心底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也落下来了。
　　“我和孟霁对过戏，这人的戏很厉的。”方若怡这一次想要主动示好。
　　——
　　顾怀拎着榛果拿铁，晃晃悠悠的回到片场。
　　此时场上正在拍摄的是齐卓程和孟霁的一条。
　　顾怀刚看了没两眼，场中突然一阵“哐哐当当”的乱响。
　　齐卓程在和孟霁对手戏的时候，被孟霁狠狠的一推，正好摔在摄影轨道上，被轨道车的铝合金挡板重重的撞到手臂 。
　　顾怀剥开人群冲过去。
　　孟霁扶着齐卓程走出来，孟霁连声跟齐卓程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情急，情绪没有收住。”
　　齐卓程不以为意道：“不要紧。”
　　简晗跑过来，拉着两人关切：“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
　　齐卓程甩了两下胳膊：“简导，我没什么大碍，可以再来一条。”
　　“怎么摔，会摔到出镜？”
　　简晗还需要顾全大局。顾怀不用，刚刚齐卓程被推的那一下，他瞧得清清楚楚。
　　孟霁是借着角色中的人物情绪在动作。但是，在这一动作之前，他故意引导齐卓程走位，走到了镜头边缘。再一推，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齐卓程到底是新人，对现场的机位不是很敏感，中了孟霁的套。
　　“顾先生，对不起，我演的太急了。”孟霁一脸诚挚，又对齐卓程道，“卓程，你真没事么？伤到哪里了没有？”
　　“我真的没事。”齐卓程悄然向顾怀使了个眼神，特意说，“顾先生，我没事的。”
　　“那行，整理一下，这条再来一遍。”
　　简晗吩咐现场，稍微整理下，重新开拍。
　　顾怀这次没有走远，就站在简晗的身边。
　　孟霁是近年来冒头的人气小生，有颜值，有演技，虽然都算不上顶流，但两者兼顾，能达到他这个程度的年轻人也不多。
　　这一场戏是齐卓程饰演的长音，阻止孟霁饰演的云芜，利用女主角檀歌。
　　云芜对檀歌的感情很复杂，他是喜欢檀歌的，但他更觉得檀歌身为宰相之女，这个身份能够带给他更多的权势。
　　而长音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只是单纯的暗恋檀歌。哪怕知道檀歌喜欢的是云芜。
　　孟霁的演技确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他抓起桌上的茶盏，砰的砸向齐卓程，恨声吼道：“我和檀歌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他面部狰狞，眼眶微红，那点对檀歌卑微的爱情，表现的恰如其分。
　　“檀歌那么喜欢你，她为了你，连宰相府的荣华富贵都可以抛弃。你呢！你居然舍得利用她，去对付他的父亲！你要她以何面目自处，她怎么还能回去！”
　　齐卓程亦是不甘示弱，喷薄的失望，对挚友的痛心疾首。
　　云芜慢慢抚上桌上的长剑，一把拔出长剑，斩向桌角。
　　云芜爆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檀歌！”
　　孟霁突然炸裂的情绪反应，齐卓程脑子一空，他接不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给什么反应。
　　“卡卡卡卡！”
　　简晗那张脸很难看了。
　　顾怀的表情也跟冻住了一样，不过，他是紧紧的盯住孟霁。


第21章 
　　简晗给了半小时调整的时间，齐卓程萎顿的坐在休息室里。
　　顾怀推门进来，把一杯咖啡递给他，不小心碰到这人的手臂，齐卓程忽然缩了缩手臂。
　　顾怀旋即反应过来，齐卓程的手臂估计还是被轨道车撞伤了。
　　“撞伤了为什么不说。”顾怀有些责备，紧跟着又担心道，“伤得重不重？”
　　齐卓程摇了摇头：“不是很严重，本来想先拍完这场戏。”他灌了两口咖啡，冷冷笑道，“孟霁是怕我抢了他的风头吗？”
　　齐卓程的确是表演上的新人，但他的领悟力并不低。
　　从《表演少年生》到柏林一行，还有和顾怀的那段开场戏。现在的齐卓程，但凡对手肯稍微带一下他，他的戏就会起来。
　　哪怕不带他，像之前的金发妹子，和他演一个节奏上，两个人的戏也不会掉到哪里去。
　　而刚刚的这一场，孟霁太显然是故意的，打乱齐卓程的节奏。
　　齐卓程被压戏了。
　　片场里的其他人看不出，简晗瞧出来了。可是他不能当众指责孟霁什么，因为孟霁那样演，从戏剧角度上讲一点问题都没有，演的很到位。
　　只能怪齐卓程接不住。
　　顾怀在齐卓程的另一侧坐下：“这件事应该要算在我的头上。”
　　因为齐卓程跟顾怀演的开场戏太好了 。
　　孟霁紧张了。他担心齐卓程会在这部戏里喧宾夺主，把他的戏点抢走。
　　这一场，他是故意压制齐卓程。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齐卓程演的好，是因为顾怀带他。而没有顾怀带的话，齐卓程就不行了。
　　齐卓程闷声不响的一口喝掉咖啡，恨恼的站起来，愤然说道：“我要怎么做。”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失落，反而有些不甘。
　　“压戏，现在的你压不过他的。”
　　顾怀瞧见齐卓程一头炸毛的样子，忽然就有一点冲动，想给他撸撸毛。
　　“我帮你搭一场，你记住和我对戏的感觉，出去了就跟他那么演。他的戏再怎么重，也不会重过我的。”
　　齐卓程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帮我对戏？”
　　顾怀正色道：“快点，只有半小时。”
　　顾怀拿起那只空掉的咖啡杯，猛一下，照着齐卓程甩过去。
　　“我和檀歌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眨眼间，顾怀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完全进到云芜的角色中。
　　不同于孟霁那样的狠厉，顾怀的云芜，情绪复杂了好几层，其中最让齐卓程震惊的是他对长音纠结的情感。
　　云芜知道长音劝的没错，但他依然不得不背弃面前的挚友。
　　无奈，愧疚，到最后狠下心来的决绝。
　　这一层的感情的变化，孟霁没有表现出来。
　　……
　　顾怀拔剑，断桌。
　　目光决然的望向齐卓程，言语中一抹被人背叛的惋惜：“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檀歌。”
　　剑尖落向齐卓程的喉咙，齐卓程本能的闭了闭眼。
　　面对戳破自己的云芜，长音痛苦的承认：“是啊，我喜欢檀歌，可是她喜欢的人是你啊……”
　　齐卓程空手抓住剑刃，往自己的身上一拉。
　　不想顾怀手里根本没剑，齐卓程忘我的入戏，捉住那人的手腕，将他一下拉近自己。
　　顾怀没有防备，被他拽住，脚下不稳，直接撞了过去。
　　“哐啷！”
　　齐卓程带着人，往后倒退几步，撞到化妆桌上。
　　顾怀：“……”
　　齐卓程：“……”
　　两人此刻的动作，竟是所不出的几分暧昧。
　　齐卓程背靠在化妆桌前，一手抓住顾怀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环在这人的腰上。
　　齐卓程觉得自己脑子里是轰然涌起的热意，心脏止不住的狂跳。
　　哥哥的腰好软……
　　顾怀抽了抽手腕，没有抽出来。他褪去角色中的情绪，换回如常的口吻：“喂，差不多了，放开我。”
　　齐卓程不为所动，顾怀几能瞧见这人脸上细致的肌肤，长长的睫毛下，眼眸里如灼烧着一团罡烈的火焰，近在咫尺。
　　“卓儿。”
　　顾怀动了动身体，后腰却被这人再是紧紧的一箍，顾怀身不由己的往面前这人的胸膛上一贴。
　　“齐卓程，放开我。”
　　听出顾怀话语里的微怒，齐卓程这时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放开顾怀。
　　心里长长的暗叹了一声，好舍不得放开啊。
　　顾怀此际的心绪也有点慌乱，只是他面上掩饰得很好，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方才齐卓程无意中搂住他的时候，这人结实有力的臂弯，仿佛炙热的烙铁，强行的破开他腰间的肌肤。
　　如滚烫的岩浆，汹涌的冲入他心脏。
　　心脏里好像有被掩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一刹那被这股熔岩唤醒，随之长出了新芽，慢慢滋生蔓延开来。
　　顾怀按捺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说：“感觉记住了，就出去吧。”
　　正如顾怀所说，孟霁的戏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齐卓程以和顾怀对戏的状态去配合孟霁。孟霁没接住，反而差点被他带过去。
　　简晗连续喊三次“卡”，卡的地方全部都在孟霁的身上。
　　这一场戏好不容易过了，孟霁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起来，满头大汗，萎靡不振的瘫在一边，喘着大气。
　　齐卓程来到他面前，非常友好的说：“谢谢孟老师，辛苦了。”
　　“……”孟霁被他那张和善的笑容，当场吓得脸色苍白。
　　——
　　下了大夜戏，顾怀回到酒店，已经要凌晨两点。
　　顾怀在整理行李的时候，从行李箱找出一瓶红花油，想了想，给某人发了条微信。
　　顾怀：【睡了没有？】
　　齐卓程的消息立即在对话框中弹出：【没有！】
　　顾怀：【你住哪间？】
　　齐卓程：【哥哥要来吗？还是我过来吧，我这房间……有点差。】
　　顾怀：【……】
　　齐卓程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噼噼啪啪的传了几张房间的照片过来。
　　横州没有很高星级的酒店。
　　这次子石租下了市区里唯一一家准四星酒店。只不过除了简晗和顾怀的房间稍微好点，其余人住的房间都不咋咋的。
　　齐卓程发过来的照片上，房间小也就算了，墙上还有斑斑点点发霉的地方。
　　床单有些发黄，浴室的门把手还是坏掉的。
　　顾怀环视了圈自己独立的卧室和客厅：【你过来好了。】
　　不到五分钟，齐卓程穿着浴袍，顶着刚刚洗好的头发来敲门。
　　客厅里靠墙摆着两只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几摞打印出来的剧本和剧组的通告表搁在茶几上，房间里收拾得非常整齐。
　　齐卓程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腿：“还是这里好。”
　　顾怀扔了一条毛巾给他擦头发。
　　齐卓程眼睛很亮，凝视着顾怀，很是期待的问：“有事找我？”
　　顾怀把红花油给他：“拿去擦一擦，我看过你的通告，后面两天都是武戏，要吊威亚。不要伤上加伤。”
　　齐卓程心头一暖，就要脱下浴袍。
　　“让你回去擦，脱什么衣服。”顾怀连忙制止他。
　　“哦。”齐卓程泄气了，拿了瓶子准备离开。
　　这人恹恹的垂着脑袋，走路的时候，浴袍微微松落，顾怀注意到他右后侧的肩颈处，露出一片红肿淤青。
　　“算了。“顾怀叹气，“还是我帮你擦。”
　　“谢谢哥哥。”齐卓程欢快的蹦跶回来，侧着身体往沙发上一坐。
　　顾怀原本以为真的像这人自己说的，伤的不是很重。
　　然而等齐卓程褪下半肩膀的浴袍，露出后背。顾怀着实惊到了 。
　　右后肩膀，连着手臂上，一大片的红肿。分明是撞得不轻，傻小子还强撑没事。
　　轨道车的轮子是不加橡胶履带的，金属滚轴撞上一下，就是硬生生的肉砸铁。
　　顾怀坐在齐卓程身后，往自己掌心里倒了些红花油，小心的按上那片淤青，感到掌心下的那片肌肤忽的颤了下。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散着浓郁的药油味。
　　因为药油摩擦的关系，顾怀的掌心变得很热，齐卓程只觉得肩背上的皮肤，在按摩作用下渐渐滚烫，越来越敏感。身体中好像有一股灼烧的热流在蠢蠢欲动，引他各种遐想。
　　顾怀察觉到掌下的肌肤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常年训练出来的成果。
　　齐卓程的背后有道浅浅的伤痕，从右侧的蝴蝶骨，往下直到右侧脊背的中部。伤痕已经很淡了，但这么长一道口子，受伤的时候肯定不是很轻的。
　　齐卓程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自肩背处晕染开的温度，令他昏昏欲睡。
　　他揉了揉眼睛，说：“我该回去了。”
　　顾怀淡定替他拉上浴袍：“嗯。”
　　齐卓程转过身，眼神有些迷离，瞧着顾怀，磕磕绊绊的说：“我明天自己擦就好”
　　顾怀把瓶子拿给他：“最好早晚各一次。”
　　“好的。”齐卓程穿好浴袍，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说了一遍，“我回去了。”
　　顾怀：“好。”
　　“哥哥，你不留我嘛。”齐卓程见顾怀不接话，快把他憋死了，只好自己说了。
　　顾怀气定神闲道：“这里是横州，不是柏林。想什么呢，快回去了 。”
　　齐卓程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齐卓程和顾怀同时一愣。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顾先生，我是孟霁。”


第22章 
　　齐卓程没走成，往卧室里一躲，还好顾怀这里的是间套房。
　　顾怀打开门，并没有打算把孟霁让进来：“找我有事？”
　　孟霁提了个精致的小礼盒，抱着一本剧本：“明天我和顾先生有两场对手戏，我想先和你对一下。”
　　顾怀堵在门口：“那两场戏我看了，是群戏，光我们两个对没必要，等明天和他们一起对。”
　　孟霁嘴角一抽：“也好。”他把手里的礼盒递给顾怀，“这是我带的一点小心意，希望顾先生不要推辞。嗯，简导他们都有的。”
　　顾怀接过礼盒：“谢谢。”
　　孟霁走开两步，又跟着返回来：“顾先生。”
　　顾怀刚要关门：“还有事？”
　　孟霁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今天太急了，不该压齐卓程的戏，对不起。”
　　顾怀没想到孟霁会突然道歉：“你要道歉，该去找齐卓程。”
　　“顾先生很照顾齐卓程，我瞧得出来。”孟霁眼光暗下来：“我只是有些羡慕他，能遇到你带他，不像我，出道以来，全都是靠自己的打拼的。”
　　孟霁和在片场的状态很不一样，完全不像在片场时那样张狂，此时说话非常沉稳。
　　顾怀收了他的礼，也不好当面拂了人家面子，便解释了下：“我能看到齐卓程，是因为他站在了这个圈子的顶端。你要让别人注意到你，至少得爬上高峰，引人注目才行。”
　　“！”
　　孟霁恍然抬头，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名气，戏不错，片酬便宜。但始终没有摸到大红大紫的门槛。和齐卓程的人气相比，更是远不可及了。
　　“但是……他是流量啊。”
　　孟霁不理解，难道自己拼命磨练演技，反而不如一个人唱唱跳跳的爱豆。
　　“流量就可以不用努力，随便躺赢么？”顾怀直言不讳，“演员和流量的壁垒哪有这么厚，厚的只是芸芸众生和巅峰的实力差距。孟霁，给你两年，你能站到他现在这个位置吗？”
　　不能。
　　肯定不能。
　　孟霁心里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
　　打发走孟霁，顾怀把他的小礼盒放到桌上。
　　齐卓程从卧室里走出来，也不知道这人在里面干嘛，眼圈有些泛红。
　　顾怀抽了张纸巾给他：“都听到了？“
　　“嗯。”齐卓程擦了擦鼻子。
　　“走到我面前，花了两年，很不容易了。”
　　顾怀记得齐卓程跟他说过，两年前，从国外回来，齐卓程有找过他，但是被东尚拒了，石沉大海。
　　之后，齐卓程便明白到，要让顾怀看到自己，只有自己站上巅峰。
　　引千万人的目光。
　　顾怀大概才会看他一眼。
　　流量成名。每年有多少新人想要抢占这个位置，要从中杀出重围，所作的努力并不会少。
　　但齐卓程做到了。他花了整整两年，横扫了整个爱豆圈，终于光明正大的站在顾怀面前，进入他的视线。
　　要是一直籍籍无名的话，他可能连顾怀的面都不到。
　　那些过去共有的记忆又怎么样。见不到人，都是白搭。
　　齐卓程吸了下鼻子：“原来你都知道。”
　　“呵呵。”顾怀说，“这圈子里的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知道的。”
　　顾怀把红花油塞给他，很煞风景的说：“可以回房了。”
　　齐卓程被赶到门口，恼怒道：“我还是喜欢柏林！”
　　顾怀哄他：“下次带你出国拍戏。”
　　“不许食言！”
　　——
　　全员演技在线，剧组的进度赶得很快。
　　这几天，顾怀一直被简晗拖着看表演，都快成大半个导演了。
　　从监视器里看出去，每个人细致的微表情都会展现得一清二楚。
　　几个主演中，方若怡的戏无疑是最稳的。她虽然空窗了七年，但那些演技的底子还在，相反，多了这些年间生活的阅历，气质更加沉淀了。
　　方若怡饰演的是女一号，大宰相的女儿檀歌，因为喜欢云芜，不惜背弃家门，万里追随男主。
　　她今天的戏服是一套华贵的宫装，眼尾处和宫装同色的深红眼影斜挑，大气磅礴。
　　她和孟霁的一场对手戏演完下来，来到简晗和顾怀面前。
　　顾怀最近的那张折叠又被搬回到简晗的导演椅子边上了。
　　简晗铁青着一张脸，镜头的回放中反复播放着刚才两个人的表演。
　　“都看看，看看。”简晗用力戳着屏幕，唾弃道，“自己演的什么玩意儿！到底会不会演戏啊！”
　　方若怡和孟霁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低下头。
　　“我演的不好，拖累方老师了。”孟霁主动揽责。
　　“你不是演的不好，你是演的太烂！”
　　简晗在气头上，把两个人一通训斥，“方若怡，你也别躲。你今天什么状态，自己有没有意识！孟霁出戏，你跟他一起出戏？让镜头空跑很有意思是不是！”
　　“对不起，简导。”
　　方若怡很清楚自己的发挥，今天这场全宫景的大夜，她没有达到自己理想的预期，就算比孟霁的发挥稳定些，但整体上，两个人都没有进入状态。
　　方若怡偷偷瞄了眼顾怀，却见他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还有两个小时天亮，明天一早就转场了，今晚这场戏一定要过掉。”简晗下了最后通牒。
　　“你们两个，就这一场再对一下，就现在，在这里对。”
　　这场戏是云芜和檀歌之间感情转折的一个关键截点。
　　檀歌找到云芜陷害她父亲大宰相的重要证据，跑来质问云芜。云芜先是一顿哄骗，但在一五一十的证据面前，他最终无言以对。
　　檀歌拔剑刺向云芜，然而剑尖只挑破了他的一点皮，最后关头，檀歌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方若怡拖着一柄带血长剑，一步一步，跟丢了魂似的。她双目盈血，提剑指向孟霁，眼中涌起泪意。
　　方若怡双唇颤抖，面如死灰：“为什么……阿芜，为什么会这样……”
　　“檀歌。”孟霁内心纠结，张了张嘴，“不是，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父亲。”
　　“你还在骗我！”方若怡抓着一沓纸朝孟霁扔过去，跟着扬手一剑，直刺孟霁。
　　孟霁慌忙用手一抓。
　　“停停！你们两个是要杀了对方吗！”
　　简晗急得要叫姥姥了，不得不找顾怀搬救兵。
　　“顾老师，这还有救吗？”
　　顾怀看了看孟霁，又看了看方若怡：“云芜到底喜不喜欢檀歌？”
　　孟霁瞳孔一缩，他发现自己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时，齐卓程小跑过来，把一个保温杯拿给顾怀，小声说：“陈言在洗锅，我先拿过来了。”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戏，还要负责现照顾其他人的表演。
　　顾怀这几天一到晚上就犯困，又不敢喝太多咖啡。陈言煮了水仙人参茶给他提神。晚上在酒店里煮好，拿到片场。
　　没两天，送茶这件事就被齐卓程抢去了。
　　刚刚煮好的茶，飘着淡雅的茶香。
　　顾怀抿了一口，把保温杯让齐卓程拿着，来到方若怡面前，淡色道：“你来杀我。”
　　方若怡立时会意，和顾怀对戏，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剑光倏然闪烁，她一剑刺向顾怀。
　　顾怀只是贪恋的望着檀歌，没有像孟霁一样匆忙的去抓剑，而是任由剑尖刺来，轻轻的点到他的胸口。
　　顾怀这才慢慢抬起手，徒手抓住剑刃，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动手，你不是要为你父亲报仇吗？”
　　从贪恋到冷漠……
　　一场眼神变化的明明白白。
　　孟霁戛然顿悟。
　　简晗丧心病狂的喊道：“看明白了没有！你对着的是檀歌！是你爱到死的女人。你刚刚那一场是什么，对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你是喜欢她，爱她的啊。”
　　顾怀接着简晗的话：“你爱檀歌，所以你也该相信你们的感情。你杀了檀歌的父亲，这一剑你不能躲，一是爱，二是还。等剑刺到了身上，你体会到疼痛，这种痛让你清醒自己还有天下要夺，不能为儿女情长束缚。这才是慢慢展现出云芜的冷漠。”
　　孟霁终于明白到自己差在哪里了。
　　他只顾着云芜绝情的本性，把那样一份喜欢忘记了。
　　顾怀又对方若怡道：“领悟了没有？爱他，恨他，不是声音响，动作大就对的。得体悟这个角色的心境。”
　　顾怀漫不经心的说着：“我以前教过你的。”
　　方若怡浑身剧烈的一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她到底是比不过顾怀的。
　　当年，现在……
　　都比不过。
　　她瞧见顾怀又懒洋洋的坐回椅子里，从齐卓程手里捧过保温杯，像个老学究一样，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方若怡的鼻子狠狠的酸了一下。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走错，这人一直有教她的话。
　　如今的她是不是早已功成名就，影后拿到手软了。
　　“第二十九集 ，第三十二场，四镜，第十六遍。” 
　　场记打板。
　　这一次，方若怡没有吼得声嘶力竭，声音哽咽，便是刚刚丧父的那种痛决，说话都说不利索的了。
　　檀歌瞧着云芜，眼眶中滴落一滴眼泪，颤声道：“你还在骗我？”
　　……
　　场下，齐卓程忽然有些羡慕的看着场中的方若怡。
　　一想到顾怀在七年前就教过这人。
　　齐卓程觉得自己面前，满满的摆了一盘柠檬，酸死了。
　　明明就坐在顾怀身边，齐卓程还是发了一条微信。
　　大庭广众下，有些称呼，他不能叫的太招摇。
　　齐卓程：【我吃醋了。】
　　顾怀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她现在肯定吃死你的醋了。】
　　齐卓程噗嗤笑出声来，敲了一长串字：【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还好她滚蛋的早。】
　　顾怀打了个哈欠：【就算她不滚蛋，应该也抢不过你。】
　　齐卓程：【这倒是。哥哥只能是我的。/得意。】
　　顾怀：【咳咳……什么你的，我的。这话有歧义。】
　　齐卓程：【我是哥哥的，也可以。】
　　顾怀：【我不可以……】
　　“漂亮！”
　　旁边突然迸出简晗的一记大嗓门，把两个暗搓搓发消息的人同时吓了一跳。
　　“收工！”
　　简晗高呼！
　　“各部门抓紧收拾，明早转场。”
　　顾怀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睡觉了。”
　　齐卓程凑近他：“今晚剧组连夜拆设备，酒店里没什么人。”
　　顾怀警惕的瞟了眼他：“干嘛？”
　　齐卓程呲着一对虎牙：“我房里的马桶坏掉了，能不能去你那里借宿一晚。”
　　“做梦！”


第23章 
　　《山川纪》剧组完成大部分的宫殿景之后，转场来到一个叫做丰格的小镇上，这次的几个大外景基本都在附近的山里。
　　大半天的车程，剧组到镇上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十点了。
　　丰格镇很小，镇上仅有一家民宿。
　　简晗早前来选景，只觉得这里山林的景色不错，很有剧本中的画面感，便直接选定了这里，没在意丰格的住宿不行。
　　半大的民宿大堂，挤挤挨挨了上百来个剧组工作人员。生活制片满头大汗的在和前台沟通住宿事宜。
　　他们到了才被告知，民宿提供的房间数量根本不够全剧组的人住下。工作人员还好安排，五六个人挤一间大通铺，随便打发一下就可以了。
　　麻烦在这群演员身上，尤其是像顾怀他们几个主演，当初签合同的时候，都是签过要有独立住宿的。但眼下看来，显然办不到了。
　　生活制片不敢和顾怀说这事，只好找了简晗出马。
　　顾怀还坐在保姆车里，大堂里乱哄哄的，他就索性没下车。
　　“顾老师。”简晗一脸愁容，“抱歉，抱歉，我真没想到这里的住宿条件这么差，房间实在是分配不过来了。顾老师介不介意和别人凑一下？”
　　“合住？”顾怀有些不满。
　　简晗磕磕巴巴的说：“是的，我明白，这确实违约了。不过里面是真的没房间了。”
　　简晗不知所措地尬在保姆车外面，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剧组没理，谁让他们事先没做好调查工作。全员都到了，突然来了这么一茬子事。
　　简晗见顾怀半天无动于衷，忐忑的开口：“顾老师有没有想和谁住一间？”
　　顾怀从车上下来，朝民宿里扫眼了一圈，孟霁和齐卓程几个小主演都围在生活制片身边，等着拿房卡。
　　“就齐卓程好了。”
　　“哎哎好好！”
　　简晗没想到顾怀这个大神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把齐卓程拽过来，好像生怕顾怀反悔一样，把他往顾怀身边一塞。
　　“齐卓程，你和顾老师住一间，不要打扰到顾老师。”
　　齐卓程：“？？？”
　　前一天晚上，齐卓程还被顾怀拒在门口。谁知一转头，居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住一间房间了。
　　齐卓程瞧瞧顾怀，顾怀别扭的转过头去。齐卓程暗暗笑了笑。他积极的把两个人的行李搬进房间。
　　然而等走到房间里，两个人一起囧了。
　　这是什么标准间！
　　这尼玛只有一张大床啊！
　　这点顾怀不能忍，一间房，两张床他还能将就一下。现在这一张床，大大突破了他的底线。
　　顾怀找到简晗的房间，直截了当道：“简导，我那间房恐怕不行。”
　　顾怀刚说完，就看到简晗和副导演的房间里，一张比他房间里那张床还要小的一张床。
　　简晗苦笑道：“是不是也是大床房？这里除了大通铺，其他房间都是一张床的了，顾老师，你那张床是最大了。”
　　顾怀回到房中，齐卓程已经问前台又要来了一床被子，在大床的一侧铺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齐卓程笑着拍了两下：“我睡相好，不会占太多地方的。”
　　顾怀看到床上另一边占了一大半的被子，心底五味杂陈。
　　齐卓程走近他说：“浴室我已经收拾好了，哥哥你先用吧。你明早五点的通告，现在很晚了。”
　　顾怀好像突然被魔怔了一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被齐卓程推进浴室。
　　花洒里的热水如碎雨般落在顾怀的身上，那些灼热的水流缓缓淌过每一寸的肌肤。
　　顾怀抹掉脸上的水渍，深吸了口气。
　　从林雅书死后，顾怀一直都很排斥和别人一间房，因为他害怕自己晚上做噩梦的时候，吓到别人，或者吓到他自己。
　　林雅书死在床上的样子，直到现在，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半夜的自己会觳觫成什么样子，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之前在德国，被齐卓程强行赖了两晚，一次是他刚吃完药，有药性帮助睡眠。另一次，齐卓程其实是通宵在客厅里赶剧本。
　　但这一回太不一样。
　　顾怀本来想着标间两张床，自己吃点药，将就一下就过去了。可天知道居然只有一张床。
　　他很怕睡着时的肢体接触，太容易让他想到林雅书。
　　当时的他，抓过她的冰冷的手，俯听过她停止的心跳，甚至泪流满面的抱过她。
　　半夜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潮湿阴冷的气息从窗户缝里拼命的钻进来。
　　顾怀睡得迷迷糊糊的，那些阴沉侵占了他全部的梦境。让他一脚跌进无垠的深渊里，周围是冻彻骨的森寒。
　　像极了林雅书死去的那一瞬，不管顾怀怎么叫她，摇她。他所能触碰到的，只剩下早已冰冷的尸体。
　　……
　　身上忽然变得暖和起来，带着阳光的香气，像一张柔软的网子，将阵阵的寒冷隔绝在外面。噩梦里的黑暗也正在被一层层的驱散。
　　“滴滴滴——”
　　手机闹铃突兀的响起来。
　　顾怀懵忪的睁了睁眼，眼前是大半张床上的床单，雪白，凌乱。
　　顾怀醒过来，感觉到腰间压着些什么东西。他诧然的回过头，发现自己几乎是睡在齐卓程的胸前，这人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差不多是被他抱在怀里了。
　　顾怀还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齐卓程也醒了。
　　齐卓程忽然动了下手臂，竟是把人抱紧了一些，温热的气息喷在顾怀的耳畔。
　　齐卓程皱眉道：“哥哥，你做噩梦了。”
　　“……”
　　顾怀拿开齐卓程的手，假装淡定的起床。
　　天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有多慌乱，乱得就跟面前的床单一样。
　　他知道自己做噩梦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做。每一次无外乎都是折腾出一身冷汗，把自己拖进回忆里凌迟一遍，他已经习惯了。
　　然而，昨晚的这场噩梦却是戛然而止，被他身后的一抹温暖阻断。
　　顾怀很想承认，后半夜，他睡得很沉，很安心。
　　但是他又怎么敢承认，是因为被齐卓程搂着，才让他睡了个好觉。
　　“我该去片场了。”
　　齐卓程盘着腿，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顾怀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出门。
　　齐卓程抑制不住内心的喜色，倒头栽进被子里面，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
　　齐卓程躲在被窝里给季昱发消息。
　　齐卓程：【哥哥真是太可爱了！】
　　季昱：【？？？】
　　齐卓程：【明明心里慌张，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季昱：【顾影帝咋啦？】
　　齐卓程：【和我睡了。】
　　季昱：【！！！！！】
　　季昱忍不住，直接甩了电话过来，粗糙的吼道：“你说什么！你终于把顾影帝睡了？！”
　　“这还没有，虽然我很想就是了。”齐卓程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他做噩梦了，我就抱了他一会儿，哥哥比小时候更可爱，更好欺负了。”
　　“那是因为你现在太攻了。”季昱在电话那边翻了个白眼。
　　齐卓程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我小时候就很攻。”
　　“你那是攻吗！你那还是心机BOY！假装小女孩，欺骗单纯善良的顾大影帝！”
　　“女装是我姥姥非要我穿的，说这样好养活。”
　　“你不是还乐此不疲。”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季昱突然认真道：“你让我查方若怡当年的事，有点眉目了。”
　　齐卓程也郑重起来：“怎么说？”
　　季昱严肃道：“和你哥哥提的一样，对娱乐圈来说，对家来头确实大，你真的要出手吗？”
　　“我想先防着。”
　　——
　　来到丰格后，碰上连日的大雨，剧组的进度被耽误了好几天。
　　这天雨势小了些，简晗着忙进山拍摄。
　　进山之后的一场大戏，全组铆足劲，想要把进度追回来。
　　“卡！”
　　“卡！”
　　“卡！”
　　……
　　一连四五条卡，要是搁在平时，简晗铁定就要破口大骂了。
　　然而这几条竟然统统卡在顾怀的身上，片场中的人都看傻了，什么时候见过顾怀会NG这么多条。
　　这完全不科学啊！
　　“顾老师，你没什么吧？”对着顾怀，简晗即便火气很大，面上还是不敢说狠了。
　　“简导，能不能给我十分钟。”顾怀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不满意。
　　顾怀回到保姆车上，陈言把保温杯从前排递过去，见他面色凝俊。
　　陈言担忧道：“顾爷，是不是剧本有问题？”
　　“陈言，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顾怀闭着眼睛说。
　　陈言识趣的下了车。
　　顾怀十分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这一场戏并不复杂。是一个四人组的小群像戏，他，孟霁，方若怡和齐卓程四个。
　　结果每一次NG，都是卡在顾怀对峙齐卓程的戏上。
　　顾怀觉得他现在一看到齐卓程，自己的反应就会慢上一拍，不是动作慢了，就是台词慢了。
　　到后面的两次NG，他下意识的会想起这天早上的情形。
　　那天之后，顾怀嘴上表示实在不希望再同睡一张床。
　　齐卓程就问客房服务另外要了一张床垫，在大床边打起地铺。
　　这两天晚上，大床上就顾怀一个人睡，只是他睡得并不好。
　　车门被一下拉开。
　　“我说了，不要打扰。”顾怀以为上车的陈言，语气生硬了些。
　　来人坐到顾怀身边，回手关上车门，神情轻松：“哥哥，是我这两天没陪你睡，你生气了？”


第24章 
　　顾怀睁开眼睛，齐卓程冲他莞尔一笑：“你几次卡在我这里。问题应该在我身上吧。”
　　顾怀望着他，不说话。
　　齐卓程抓过顾怀的手掌，把一只精巧的铁盒放到他手里：“我新买的糖，不知道好不好吃。”
　　盒子是之前顾怀在德国吃过的同款硬糖，不过这次里面好像多了不少新口味。
　　顾怀拣了一颗，杏仁味的，还有点苦。
　　不过吃掉带苦味的杏仁一层表皮之后，里面是香醇的酒心，带着清爽的朗姆酒味。
　　“这个不错，下次可以多买点。”顾怀随口点评。
　　“那天的事，对不起。”齐卓程仔细的瞧着顾怀，郑重其事道，“可能我一直认为我们还跟小时候一样的。嗯……但到底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哥哥，对不起。”
　　“卓儿。”顾怀嚼完糖，眉宇间的紧绷松弛了不少。
　　大概甜食真的能舒缓心情。
　　“ 晚上回去，把地铺撤了。”
　　顾怀拉开自己一侧的车门，无奈的“啧”了一声，“怎么说小时候，我们也算是同过床的。”
　　“啊？啊！好！”
　　齐卓程也挑了一颗糖。树莓，配上白葡萄酒。不是很甜，却有一种透进心底的清澈。就像他面前的顾怀一样，素淡的，却刚刚好扎在他的心尖上。
　　摄像机运作起来，轨道车缓缓地推近四个人。
　　简晗坐在监视器后，紧张的脑门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第十三集 ，四十二场，二镜。第一遍，开始。” 
　　顾怀一扫之前的阴霾，和刚才颓靡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次他是一拖三，全程带三人飙戏，拍得惊心动魄，现场所有人的呼吸都被滞住了。
　　云芜、檀歌和长音千里逃亡，燕山月一路追杀。
　　长音为燕山月所伤，云芜被打落山崖。
　　檀歌要和燕山月同归于尽，燕山月答应带她下崖去找云芜。
　　顾怀一身清冷的墨色装扮，掌下掠起一道银白剑光，直指孟霁，孟霁瞳孔一缩，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齐卓程仗剑拦住顾怀。
　　顾怀望着他，眸底一片清寒，轻声道：“你拦不住我的，又何必枉送性命。”
　　齐卓程心底生出顽倔，面对江湖第一刺客，他根本拦不住的，但是他不得不拦。
　　长音拔剑出鞘，剑光一招闪过，孰料燕山月出剑比他更快。
　　长音被制，云芜跌落山崖。
　　燕山月便如一尊死神步步逼近檀歌。
　　顾怀抱着剑退在悬崖边，声无波澜：“宰相让你回去。”
　　方若怡泪眼汪汪的望着万丈悬崖，眼底流露哀伤，在那一瞬，天地于她都成了灰色。
　　“我不会回去的，他死了，我可以跟他一起死。”方若怡抽出腰间长剑，走到崖边：“他答应过我的，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我。”
　　话音刚落，剑光倏转，转而刺向顾怀。
　　顾怀以剑鞘轻轻格挡，反手制住方若怡。举手投足便是那个外表淡漠，心底依然保持着一丝柔软的孤独刺客。
　　他徐徐开口：“我带你去找他，你可以带着他的尸体一起回宰相府 。”
　　方若怡眼泪决堤，从这场戏开始时酝酿的情绪，终于在这刻，被顾怀带到了高潮。她跪在崖边，失声恸哭。
　　“过了！”
　　简晗激动的从监视器后面跳起来，兴奋的抓了把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
　　整个剧组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的一片叫好。
　　一场几番来回的交手戏，四个人演的淋漓尽致，每个情绪的起落点都恰到好处。
　　顾怀实打实的一拖三，把周围人看得血脉喷张，激动亢奋。
　　齐卓程穿着戏服站在一旁，这幕戏，他也在戏中，比其他人感受的都要清楚。
　　顾怀入戏的状态简直恐怖，几次和这人的合作，齐卓程越发不安的感觉到，好像自己不管怎样努力，都依然赶不上顾怀的脚步。
　　这场硬碰硬的戏，顾怀不但要稳住自己的戏，还必须把他们几个拉到他的节奏上。将他们三个的节奏梳理清楚，再拉起来。所有人的反应、表现必须在镜头前完美展现。
　　过了，他们的戏会掉。
　　不足，四个人之间的和谐感就会缺失。
　　可想而知，要带出这么一场痛快的戏耗了他多少精力，也足以证明这人的戏感是有多强大。
　　“靠，大神就是大神 。”副导演禁不住爆了句粗口。
　　简晗催促说：“抓紧，下一场，让武打组准备，威亚准备了。”
　　顾怀来到武术组换服装，碰巧方若怡也跟了进来。
　　方若怡一见到顾怀，自动凑过来寒暄：“还以为你今天会NG好几遍，结果状态还是调整的那么快，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
　　方若怡刚刚进圈子那一阵子，就是顾怀现场带她的戏。他也偶尔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但这人最牛逼的就是自己调整得很快，似乎什么外界的因素都不能打扰到他。
　　顾怀冷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七年未见寸进。如今的那些东西，还都是我以前教的。”
　　“……”方若怡瘪瘪嘴，就把心里绕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如果没有那件事，你现在还会不会教我？”
　　“不会。”顾怀毫不客气，“你当年的灵气早被败光了。”
　　方若怡的眼圈顿时红了。
　　这次进组，在看了孟霁和齐卓程的演技之后，她更加认清自己的瓶颈。虽然现在的演技可以让她在电视圈再混个几年，但想要再往上，已经不可能了。
　　她本来还奢望顾怀可不可能再救她，结果这人早就比她更透彻。
　　顾怀还补了一刀：“你这点演技，好好养，打一圈偶像剧艺人没什么问题。遇到题材好，靠谱的剧组，或者还能蹭个名气。其他的，你就不用想了。”
　　其他的，比如电影圈，比如国际大荧幕……
　　方若怡再有不甘，再对顾怀这人不满，但对他的定论，她仍是非常相信的。
　　这个圈子里，论影视成就和眼光，真就没几个人能及得上顾怀的。
　　武术组的人正在帮顾怀穿束腰，这人似乎有点紧张，拽抽绳的时候一下拉得猛了，顾怀差点要窒息了。
　　“新来的？”
　　顾怀打量了下这个武行，约莫三十出头，黝黑粗糙的汉子，这样的人在武行里面很常见的。
　　杨驰露出个尴尬的憨笑：“不是的，顾先生，我之前就在了，跟剧组一起过来的。”
　　顾怀从武术组的临时棚里出来。
　　齐卓程就等在门口：“怎么这次穿了这么久？”
　　顾怀动了动身上的束腰：“差点没勒死我。”
　　“下次我帮你穿。”齐卓程伸手按了下顾怀束腰两侧挂威亚的锁扣，眉头一皱，“怎么拉得这么紧，弹力的余地都没有，重新穿一下吧。”
　　“算了，重新弄又得老半天。”
　　简晗那边已经在跟顾怀招手示意了。
　　“也没两场戏，很快的。”
　　山崖外景，大夜戏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都弄好了。
　　各组到位之后，简晗宣布开拍。
　　这天晚上的夜戏，丰格镇又开始下起大雨，瓢泼的雨势，让剧组剩下了好几台高压水车。
　　简晗拿着对讲机喊：“各单位，准备开拍！”
　　场记板“卡”的打响。
　　大雨倾盆而下。
　　顾怀揽着方若怡从半空降落，大摇臂追着两人的身影从空中划过。
　　镜头对准方若怡的特写，只见她搂住顾怀，面上既慌张，也坚定。是檀歌执着的想要下到崖下找到云芜。
　　威亚戏在空中的时候，镜头会追的很快，所以一旦开机，情绪需要立刻调动。
　　方若怡对角色情感的把握确实做的还可以。
　　面对瑟瑟发抖的檀歌，燕山月揶揄了一句：“不怕我放手，把你摔下去。”
　　檀歌整个人一僵，从惊恐变成了欣慰，淡淡的说着：“那样，我就是和他死同穴。”
　　顾怀眼神一紧，一把揽住她，半空中，几下行云流水的腾跃，加速一跃而下。
　　方若怡被他带着，心底震撼。
　　她一直知道顾怀的文戏很强，却发现这人的武戏也不输那些武替，动作在空中的自由姿态，甚至比一些武替还要漂亮。
　　简晗兴奋的站起，那个“好”字刚刚喷到喉咙口。
　　突然，滂沱的大雨声中，全场只听见一声“砰”一声脆响。
　　威亚断了！


第25章 
　　顾怀反应极快，失去平衡的瞬间，他把方若怡迅速往外一推，不然，两个人的威亚要是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剩下的一根威亚由于惯性，在顾怀的后腰上狠狠撕扯了一下。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冲过来，把两人放下来。
　　“啊！”
　　方若怡落地的时候，雨水太滑，她一脚没踩稳，脚踝崴了一下。
　　简晗心急火燎的奔到顾怀身边：“顾老师怎么样？有没有事？”
　　吊在半空的时候还不明显，等站到了地上，顾怀顿时觉到一股剧痛从腰侧直钻心口。
　　齐卓程挤开人群，把顾怀扶到休息室。
　　“要不要去医院？”简晗跟进来，担心的问道。
　　一般情况下，剧组很少会配随组医生，但会配备一些简单的药品。
　　顾怀的束腰被摘下，戏服已经破开了，可以看到右侧后腰上被威亚割出的一道五六公分的口子。
　　顾怀这会儿倒还好，也可能痛得麻木了。他转而问简晗：“方若怡怎么样？”
　　简晗道：“她脚脖子崴了一下。我先安排车送你们去市里医院吧。”
　　“刚刚那场戏是不是还差最后一个落地镜头？”顾怀问。
　　简晗答道：“是差最后一个镜头，不着急，先治伤要紧。”
　　“这幕戏阵仗太大，再重搭一遍，会拖进度的。”
　　顾怀侧过头，对身后的齐卓程道：“你去看看方若怡，脚伤得不重的话，把这场戏拍掉。”
　　顾怀受伤后，齐卓程就没怎么说过话。
　　这时一张脸更是冻成了冰块，一言不发的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冷冰冰的说：“她扭伤筋了，没碰伤骨头，问题不大，休息几天，消肿就好了。”
　　齐卓程从剧务那里要来了医药箱，亲自帮忙处理顾怀的伤口。
　　剧组里的其他人不懂这些，就是没想到齐卓程一个偶像艺人，居然还会紧急治疗。
　　齐卓程严肃的看着顾怀：“倒是你，撕裂伤不轻，你想再吊威亚，肯定不行，会加重伤势的。”
　　顾怀说：“所以让你来，不是特战队的么，这点伤处理不了？”
　　“简导，你让现场准备一下，还有让武打组换一套威亚给我。”顾怀道。
　　简晗还有些犹豫，就听齐卓程补充说，“威亚束腰给我，我来给顾先生穿。”
　　“哎，好，就辛苦顾老师了。”
　　简晗奔出休息室，准备去了。
　　临时搭建出来的休息室里，剩下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齐卓程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棉擦掉伤口的血迹，顾怀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知道伤口痛，还要逞强。”
　　齐卓程埋怨归埋怨，手上动作不停，撒上止血药粉，再严丝合缝的贴上纱布。
　　顾怀很是嫌弃说：“赶紧拍完，这鬼地方，不想再多待了。”
　　齐卓程细致的帮他箍好束腰：“真这么想吗？”
　　“哦，也不是，百来号人忙了大半夜，没必要再折腾一次。”
　　齐卓程有些不明白：“戏就真的这么重要？”
　　“当然。”顾怀道，“对戏剧要报以虔诚和尊重，你承担的可是一个角色的生命。”
　　齐卓程熟练的绑好束腰，还在伤口的位置垫了块纱布，里里外外弄的十分妥帖，两侧拉伸出的钢扣避开了受伤的地方。
　　顾怀试着动了下腰，啧啧赞道，“的确很专业。”
　　“拍完必须去医院。”
　　齐卓程生气了。
　　片场重新开机。
　　大雨浇灌下的夜色里，半空中两道人影掠过，顾怀抱着方若怡一跃而下。
　　一气呵成的动作，根本瞧不出这人身上带着伤。
　　顾怀那道黑色的身影直直扎进齐卓程的视线。
　　齐卓程有点懂了。
　　顾怀凭什么可以获得这么多奖项。
　　因为他拍的每一部戏，都是把自己碾碎了，然后不顾一切，以一个新的生命揉进戏里面。
　　——
　　拍完这场大夜戏之后，剧组连夜把顾怀和方若怡送到市立医院。
　　方若怡的扭伤还好，像齐卓程诊断的，没伤到骨头，上了些药膏，包扎了下，等过两天消肿，就没什么大碍了。
　　对比之下，顾怀腰后的那道撕裂伤就比较重了。齐卓程给他垫的那块纱布几乎被血水浸透了，洇到了他穿着的那件黑色刺客服上。
　　不过齐卓程处理伤口的方式确是非常到位，没有进一步加重伤势。
　　顾怀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伤口被处理过了，除了隐约有些疼痛，其他都还好。
　　下午的时候，顾怀靠在床头和秦墨打电话。
　　秦墨那边急得跳脚：“顾爷，这事到底怎么回事？钟时磊打了好几通电话跟我道歉。”
　　顾怀懒懒的应了句：“意外吧。”
　　“这么巧，就断在你身上？武指是谁，还想不想在这行混了。”
　　秦墨忿忿不平：“你伤没好，别急着上工。这件事，我得找钟时磊弄清楚了。把你好好的交过去，居然给我来这么一出。你不知道，我接到陈言电话的时候，差点当场厥过去。”
　　“这两天，辛苦了。”
　　顾怀十分清楚，他受伤的消息是当天晚上直接在网上炸开的，包括东尚在内，子石文化以及剧组方必须在第一时间作出回应。
　　#顾怀受伤#
　　大半夜，热搜空降第一位。
　　也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的人还把一段偷偷拍摄的视频传了上去。
　　虽然画面黑漆漆的，不怎么清楚。但是依然能看到那根威亚真的是崩得惊心动魄。
　　这段一分钟不到的视频，就是顾怀自己看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那样惊悚。
　　粉丝们第一时间冲到剧组和顾怀的微博下面。
　　顾怀的粉丝在这种时刻，像是从四海八荒的荒野里一下子冒了出来。问候剧组的评论，短短一晚上，突破了十万条。
　　“草！这是要人命吗！剧组这么不专业！”
　　“顾大是去客串的啊！才几场戏，还能碰到这种事！”
　　“剧组出来挨打！”
　　“这威亚断的真的没有问题吗？没有人调查吗！”
　　剧组连夜公关，表示一定严查这件事，出事的威亚已经交由专业人员检查。
　　为了安抚粉丝的情绪，秦墨通过顾怀的微博发了一张他的照片。
　　秦墨原本打算让他露个脸，不过顾怀那晚的状态不怎么好。
　　后来还是齐卓程建议，就拍了张手的照片，顾怀做了个“ok”的手势。
　　照片一经发出，底下评论瞬间炸开了锅。
　　“心疼，虎摸……”
　　“QAQ。”
　　“顾大好好休息。”
　　……
　　评论风向和剧组的下面完全两个世界。
　　顾怀在主页看到齐卓程当晚也发了一条微博。
　　和自己的手势一样，一个简单的微博表情“ok”。
　　配图是市立医院大门外立标上的红十字。
　　顾怀看着配图，回想起前一天晚上，齐卓程跟车把他送来医院时的情景。
　　“后腰右侧割裂伤，伤口长5.3公分，右侧深度2.3公分，左侧深度1.1公分，清洗过伤口，用速效止血粉紧急处理过……”
　　那会儿顾怀昏沉的趴在病床上，模模糊糊的听见齐卓程跟急诊医生转述伤情，专业度把同来的副导演都惊呆了。
　　药水触碰到伤口，激起一阵阵战栗的刺痛，顾怀无意识的抓住身边人的手，耳边忽然传入一记低语。
　　“哥哥，下次不许再这么固执。我会心疼的。”
　　“……”
　　顾怀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要晕过去了。
　　顾怀刷着齐卓程的微博，唇边勾起一抹薄薄的笑意。
　　他在齐卓程如山似海的评论中回复了一条。
　　@海边的契舍尔：谢谢程程鸭。
　　——
　　顾怀打听到方若怡住在他楼下的病房，忖度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看看同为病号的她 。
　　病房的门半掩着，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方若怡半靠在床头，和什么人说话，笑得挺欢的。
　　顾怀刚要敲门，一个男人出现在顾怀的的视线里。
　　男人把一只削好的苹果拿给方若怡，方若怡笑盈盈的接过，跟着说。
　　“阿爸的苹果削的就是好。”
　　听到方若怡的夸赞，顾博容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生硬的多出了一抹淡笑。
　　顾怀准备敲门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
　　他木然的望着病房里有说有笑的顾博容、方若怡和许觅云三个人，心脏没来由狠狠的一抽。
　　顾怀慢慢转过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艰难的一步一步的挪动。
　　他刚刚走到上楼的楼梯口，齐卓程一下子冲下来，紧张道：“去哪里了？病房里没见到你，陈言都要急哭了。”
　　“去逛了圈。”
　　齐卓程扶着顾怀往楼上走：“下回去哪里叫上我，我陪你。”
　　“哦。”
　　“顾怀。”
　　两人刚刚走到楼梯的转弯口，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他们。
　　齐卓程明显觉察到顾怀的身体轻轻一晃。
　　顾博容站在楼梯下，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
　　病房里，顾怀站在窗边，背对着病房。
　　顾博容见他身上穿着蓝白细条纹的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和方若怡比起来，这人的状态差了许多。
　　“伤得重不重？”顾博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我在网上看到视频了。”
　　“所以呢？”顾怀压抑住自己的心绪，“看到我没事，很失望？”
　　“你！胡说什么！”
　　顾博容碰了一钉子，脸色也不怎么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顾怀扯了扯嘴角：“我习惯了。”
　　顾怀心底莫名烦躁，赶客说：“我困了，你走吧。”
　　顾博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


第26章 
　　病房里面，顾博容和顾怀两个人怎么瞧着，怎么生分，哪里像什么父子，仇人还差不多。
　　陈言偷偷摸摸的凑在门缝边听壁脚，越听越叹气。
　　“哥哥和顾先生一直都是这样？”齐卓程背靠在对面的墙边。
　　“这样还算好的了。”陈言回忆说，“有一次，我陪顾爷回老家，两人说了没两句话，顾先生拿起一杯茶就泼在顾爷身上，叫他滚。”
　　“呵，顾博容这脾气，一点都没怎么变，哥哥居然还受得了。”
　　陈言唉声叹气：“不然怎么办，总归是父子啊。”
　　“父子？”齐卓程讥笑：“他什么时候有把两人当父子了。”
　　这时，顾博容拉开房门走出来，他埋着头一路朝楼梯的方向走。
　　“顾先生。”齐卓程追上顾博容，“有没有空聊两句？”
　　顾博容皱眉：“你是谁？”
　　齐卓程和顾博容来到医院的大院子里，边上就是住院大楼。
　　齐卓程抬头望了望，看见四楼的窗户边，顾怀正往下看。不到两秒，他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怀：【你找他干嘛！】
　　顾怀聊微信很少用感叹号，这次显然是不高兴了。
　　紧接着又追了一条过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齐卓程瞅完消息，慢吞吞的把手机放回裤兜，朝四楼的方向做了个鬼脸，也不管顾怀瞧不瞧得清楚。
　　“你找我什么事？”
　　顾博容的五官细看的话，和顾怀有点相像的，就是比顾怀的轮廓更加犀利，挺狠心的一副眉眼。
　　顾怀多随了些林雅书，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
　　“叔叔应该不记得我了。”齐卓程勾住嘴角，似笑非笑的说着，“以前在燕市，四合院，我住在你家隔壁的。”
　　“你是齐家的那个小娃娃？”
　　顾博容即刻反应过来，随之不可思议的重新端详了一遍齐卓程，感慨说，“这么多年没见，你长这么大了。”
　　“你爸妈他们离……”顾博容突然一顿，他想收回这句话已经晚了，只好改口，“还好吗？”
　　“还好，他们没离婚。”
　　齐卓程注视着顾博容，果不其然，他这句话刚说完，顾博容就窘了。
　　当年的四合院里，齐卓程的父母天天上演全武行，张口闭口的要离婚。谁知道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两人非但没离婚，关系愈发恩爱。
　　反而是以前挺恩爱的顾家夫妇，说离婚就离婚，顾博容再婚，林雅书故世。
　　“顾叔叔。”
　　小的时候，齐卓程就是这么叫顾博容的。
　　顾博容一晃神，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软萌的小娃娃。
　　齐卓程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再婚，生子，把妻子和前夫的女儿上户口。这些都是你的家事，我没资格多嘴。但是……”
　　齐卓程顿了顿，目色凛住，“如今的你家庭和睦，儿女双全。你为什么还要来向哥哥捅刀呢？”
　　“哥哥？”顾博容问了句。
　　“顾怀。”齐卓程继续道，“他迫使自己不去在意你们，不去在意方若怡，而你呢？一次次，为了方若怡求他，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今天，他和方若怡一起住在医院，他比方若怡伤的重多了，你连一个苹果都吝啬，不愿给他削。顾先生，如果你没想把他当儿子，就放过他，不要再自私把他当成你的工具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他当儿子！”
　　顾博容哪里想到，二十多年前的小奶娃，一见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开口就喷。
　　齐卓程冷哼：“你有吗？这二十多年，你一家安逸舒适。他呢，他一个人在江城的时候，你有主动去看过他吗？他今时今日得到地位，你自问，付出过什么吗！”
　　顾博容被噎得全身发抖，想要辩驳几句，却赫然惊醒，这人竟是半点没有说错。
　　这些年来，他主动找过顾怀两次，两次都是为了方若怡，一次是七年前，他求顾怀救方若怡。另一次，就是前不久，让顾怀放过回国的方若怡。
　　对这个儿子，从林雅书带他离开燕市之后，顾博容就好像刻意要把他从心眼里抹去。
　　“有些事，哥哥没告诉你，我也不方便说。”齐卓程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闪了闪，闪过抹阴鸷，“你可以去问你的乖女儿，她究竟做过什么。”
　　顾博容神色微颤：“你想说什么？”
　　齐卓程哂笑：“你不想知道，当年林阿姨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么？”
　　“！”
　　当年，顾博容在燕市的一所中学当老师。一次学校活动，顾博容酒醉后和校工许觅云发生了关系。后来许觅云三天两头的缠着他，他其实几次想了断这件事。
　　但没想到，一天晚上，林雅书忽然当着他面揭破此事，质问两人到底瞒了她多久。
　　林雅书一巴掌扇在顾博容的脸上，骂他“不要脸”！
　　林雅书本身就是很执拗的性子，容易陷死理。而被扇了一掌的顾博容也咽不下这口气，觉得林雅书过分了。
　　至此，两人陷入冷战，最终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博容骇然的震在原地，落下来的阳光有一刹那，刺眼得不行，令他睁不开眼睛，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
　　齐卓程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回到病房，给顾怀洗了个苹果，有模有样的削起来。
　　他削完一整只苹果，皮还完整的留在上面，从顶端一拉，拉起一圈圈漂亮的红色螺旋。
　　陈言看呆眼了：“卧槽！齐卓程你牛逼啊！刀工这么好！”
　　不一会儿，陈言被医生叫去办出院手续。
　　齐卓程献宝一样的把苹果给顾怀，自我嘚瑟：“很好看吧。”
　　顾怀在柏林吃过他做的菜，心知这小子藏的深，敷衍的夸了两句：“好看，好看。”
　　齐卓程：“一点都不像在夸。”
　　“你跟他说了什么。”顾怀问重点。
　　齐卓程望着顾怀：“我说了，你不能骂我。”
　　顾怀心头一紧：“你告诉他了？”
　　“我让他自己去问方若怡。”齐卓程又气又心疼，“你一个人憋那么久，不难受吗？”
　　“我……都快忘了。”
　　“我不行，我瑕疵必报。”齐卓程狠声道，“我查到这件事的时候，就猜到你肯定不会告诉顾博容，不然他家早就翻天了。你还能和方若怡和平相处，还教她演戏。”
　　这件事，顾怀一直没有跟顾博容提过，也因为林雅书始终不让他说。
　　当初就是方若怡来找林雅书，故意带她去顾博容和许觅云幽会的公园。
　　那会儿，办完林雅书的事，顾怀曾一度想告诉顾博容真相。
　　刻意让林雅书撞见，逼顾博容离婚，不管方若怡是不是被许觅云唆使，但终归是她们母女俩一手造成这个结果的。
　　然而那个时候，顾怀看到顾博容和许觅云的儿子刚刚出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顾怀好像终于领悟到，为什么林雅书不肯说出真相了。
　　顾怀咬了口苹果，老气横秋的说：“我家翻了，他现在的家还不错，没必要让他再遭罪一次。把别人弄得和我一样孤家寡人，有什么意思，我也不会开心的。至于方若怡，被封杀了七年，一个演员最好的时光，也够了。”
　　“什么孤家寡人。”齐卓程凶他，“你还有我啊。”
　　顾怀淡淡的瞧着他，随口道：“是啊，是啊，还好还有卓儿。你以后恋爱，结婚，到时候可别是眼里只有新娘了，哈哈哈哈。”
　　齐卓程严肃道：“不会的。”
　　陈言办好了出院手续，愣不啦叽的走进来：“顾爷，我们可以走了。”
　　齐卓程飞了他一记眼刀：来的真不是时候。
　　陈言：齐卓程为啥瞪我？？？
　　——
　　齐卓程和陈言刚把顾怀接回民宿。
　　简晗，还有剧组的武术指导谭杰就找到了他。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谭杰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做武指也已经好多年。
　　他这次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都检查过的威亚，会突然断裂，还偏偏断在顾怀的身上。
　　顾怀坐在沙发上，齐卓程特意拿了只绵软的枕头搁在他腰后。
　　简晗翻出几张照片，放到茶几上，慎重道：“顾老师，这次的事实在抱歉，齐卓程和谭指导查清楚了，这是一起人为事件，威亚被人动了手脚。”
　　一旁的谭杰脸色煞白：“对不起，顾先生，是我的错，我没有检查清楚。”
　　顾怀看了眼齐卓程。齐卓程坐到他身边，指着照片上的威亚缺口：“威亚断裂的地方，这些裂痕乍一看没有问题，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裂痕上有被先一步割过的印子，因为之后从这里断开了，而这些割痕和断裂的痕迹就混在了一起。”
　　动手的人是武打组的散工，叫杨驰。谭杰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人找出来。
　　简晗和谭杰又聊了两句，走了。
　　“杨驰背后的人是谁。”顾怀笃定齐卓程肯定查到了，只是方才简晗他们在场，他不方便说。
　　“罗家的太子爷。”齐卓程说。
　　顾怀一惊：“罗易？”
　　“我找人查过，七年前，方若怡得罪的就是罗家。”
　　“所以见到方若怡复出，他这次是来给我警告了。”
　　七年前，方若怡傍上燕市的太子爷，罗易。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一朝飞上枝头，没想到罗易对她根本就只是玩玩。方若怡不死心，直接闹到了罗家。
　　这一来，直接惹恼了罗易的老婆。罗易和他老婆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是高门大院里的，他老婆家的势力还更大些。
　　方若怡这样一闹，罗家的面子，和罗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罗易彻底厌恶方若怡，一条敲诈勒索罪，本来是想要直接摁死方若怡，把她关进局子里。
　　顾博容哀求顾怀救方若怡。顾怀无奈，只好亲自去燕市求情。最终让罗易手下留情。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方若怡退圈，滚外国去了。而圈内的面上，被渲染成了顾怀因为不满方若怡离开东尚，把她封杀了。
　　具体知道内情的人没几个，方若怡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加上没人敢得罪罗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当时是怎么劝服罗易的？”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齐卓程基本打听的清清楚楚，但唯独这一点，怎么都没有查到。
　　顾怀垂眸，低声道：“他要我陪他睡一觉。”
　　齐卓程：“！”
　　齐卓程心口顿时窜出一道无名火。


第27章 
　　狭小的民俗房间，一时寂静。
　　顾怀仰头靠在沙发上，淡漠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齐卓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的那种狠劲。
　　大半天，才听见齐卓程隐忍的声音，打破沉默。
　　“那哥哥呢，有没有和他睡过？”
　　顾怀慢慢移下目光，落到齐卓程的脸上。
　　这人神情上几分受伤，几分的无可奈何，眼圈微微发红。委屈极了的模样，和小时候的团子如出一辙。
　　顾怀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他小心翼翼的斟酌说：“我也是快三十的人，就算和别人睡过，也很正常的吧。”
　　“他是男的。”齐卓程紧抿着嘴。
　　顾怀语重心长道：“你说的对。这么多年，我们是回不到过去的了。你不会，我也不会。”
　　“不是的。”齐卓程深望着顾怀，答的斩钉截铁，“我可以的，而且我一直在努力。”
　　齐卓程说完，起身出门去了。
　　这个话题，他不想聊了。
　　他情愿当只鸵鸟。
　　顾怀倒进床上，自言自语：“哎，长大了，怎么就不听话了。”
　　齐卓程回来的时候，顾怀已经睡着了。
　　齐卓程在床边坐下，看着睡熟的顾怀。他伤还没完全好，睡着的时候也会蹙着眉。
　　齐卓程情不自禁的伸过手，想要抚上这人眉间的皱痕。却在将要触到的一刹，停了下来。指尖距离顾怀的眉心不到半公分。
　　“唉……”
　　齐卓程收回手，躺回到另一侧，把床头灯一关。
　　房间沉入了黑暗。
　　顾怀浅浅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显，齐卓程觉得他今晚真不该回来，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顾怀脆弱，又毫无防备的样子，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不能名状的折磨。
　　得知罗易那件事，齐卓程越加想要角虫碰顾怀，又害怕会榭读了他。
　　那样求而不得的谷欠望，在齐卓程心里燃烧得愈来愈浓烈。
　　“槽！”
　　齐卓程掀开被子，把自己全盖住，强迫自己躺尸去了。
　　黑暗中，床另一侧的顾怀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边上的那团大白馒头，眼底生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班森曾经问过顾怀的一个问题，在这时突兀的跳了出来。
　　“顾先生，你是不能接受男人么？”
　　眼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形形色色，各种男人的脸。
　　有班森、秦墨、陈言，还有江瞳，孟霁和罗易等等……
　　顾怀依然回答说：“是的，男人的话，不行的。”
　　再然后，那些凌乱的人脸最终汇集到一张脸上。
　　这人笑容灿烂，清亮的眼眸像雪后凝出的冰珠，闪闪发光 。
　　齐卓程笑着喊他：“哥哥。”
　　……
　　一晚上，顾怀睡得迷迷糊糊的，腰间的伤口也隐隐的作痛，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
　　凌晨四点多，镇上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下面。
　　顾怀从民宿里面出来，站在大门外。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纠结的情绪才仿佛有了些缓解。
　　顾怀从通讯录里面翻出一个很久没有拨过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阵，对面才磨磨蹭蹭的接通，恶声恶气的嚷道：“喂，谁啊。”
　　听筒里紧跟着传出一记嘤咛，却是把顾怀呆了一下，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一记娇嗔，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顾怀依稀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那么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个接电话的人重重的喘了两下粗气，抓住手机跟顾怀说话。
　　“呵呵，顾怀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兴师问罪。”
　　顾怀喷了两口烟圈，声音寡淡：“你忙完了再说。”
　　“哈，你的电话，我就是再忙也得把事搁下啊。”
　　电话那头不是别人，正是罗家的太子爷，罗易。
　　“那条威亚是我找人弄断的，你想怎样。录音？告我？”罗易嗤笑道，“你知道的，这些对我没什么用。”
　　顾怀按住脾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如你来趟燕市。”
　　“我在拍戏。”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没个假期吗？”
　　……
　　晨日渐渐在地平线上撕开一线，落到丰格这个小镇上。
　　顾怀望着初升的日色，踩灭烟头，禁不住骂了一句“稀碎”。
　　顾怀跟简晗请了两天假，简晗惦记着他的伤势，千叮万嘱好好养伤。
　　“顾老师，两天够不够？要不要再多两天？”
　　“两天够了。”
　　陈言蹲在房间里，帮顾怀收拾行李：“顾爷，你真要一个人去燕市？你伤还没还好呢。”
　　“你去了也没用，罗家深宅大院。你也进不去。”顾怀道，“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的。”
　　“我和你去。”
　　齐卓程一把推开门，走进来。
　　齐卓程早上到了片场，统筹告诉他，顾怀请了两天假，通告调整了一下，长音的戏也被一起往后挪了。
　　“别闹，你好好拍戏。”顾怀训斥他。
　　“长音后面的戏，基本都是和燕山月绑定在一起的，你不在，我拍什么。我陪你去。”齐卓程义正言辞，“罗家，我还是能进的。”
　　顾怀：“……”
　　陈言小声说：“顾爷，要不就让齐卓程陪你去？”
　　——
　　从丰格长途车到横州，再高铁转回江城，之后换飞机前往燕市。
　　等折腾到燕市机场，顾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垮掉了，伤口或许又已经裂开了。
　　“到底谁在胡闹。”齐卓程推着两个人的行李车，还惦记着顾怀早晨的话，“还好我跟来了。”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不远处一辆骚包的银白色悍马朝他们亮了亮车头灯。
　　季昱和齐卓程差不多年纪，但留着一圈小胡子，整张脸乍一眼，写满了多少年风霜洗礼的沧桑。
　　季昱坐在驾驶位，拉开嗓门：“哈哈，顾先生啊。我是季昱，卓程的死党，当年一起在外头混的，上过战场，下海抓过牡蛎……”
　　“开车了，废话这么多。”齐卓程踢了一脚季昱的椅背。
　　季昱“哇啦哇啦”的叫：“好好，在你哥哥面前，给你面子。”
　　季昱混身散发着一种黑社会的痞气，可一开口，就是个话唠。
　　一路上，就跟车上的导航器一样，没消停过。
　　“顾先生，你瞧着我适不适合娱乐圈，我觉得我这张脸还挺适合演硬汉的。”
　　“顾先生，我最近刚刚看完了你的一部片子。对对，卓程最喜欢的那部。”
　　“顾先生，燕市我地头，你喜欢吃啥，我包店，保准最好的地儿。”
　　齐卓程后悔死让这个傻缺来接机了。
　　但因为顾怀和他都要低调，而季昱这车的车牌一亮出去，哪个狗仔敢不要命的追。
　　齐卓程转头一瞧，顾怀耳朵里塞着耳塞，靠在车窗边，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任凭季昱唠叨，他自岿然不动。
　　季昱把两人送到一家庭院式酒店，一栋栋都是独立的小庭院。
　　季昱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医药箱，交给齐卓程：“你要的东西。真不用去医院吗？”
　　齐卓程接过箱子：“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季昱憋屈：“嘤嘤，用完就赶人，宝宝不开心了……”
　　齐卓程有条不紊的拾掇东西，把顾怀的浴袍找出来：“哥哥，你先去洗澡，等下我帮你换药。”
　　顾怀皱了皱眉，拿着浴袍，去冲了个澡。
　　腰上的创口的确有一些的崩裂，丝丝的血迹顺着肌肤淌下来。热水冲上去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发痛。
　　顾怀洗完澡出来，见齐卓程已经在床上铺了块浴巾，朝他招了招手。
　　顾怀有些犹豫的脱下上半身的浴袍，趴到床上。
　　其实，他腰后侧受伤的地方还是有些敏感的，再往下一点，便是更为隐私的部位。
　　顾怀刚要叮嘱，齐卓程就在他的伤口下垫了一条毛巾，完全遮住敏感的地方。随后开始擦拭伤口，换药，包扎，动作娴熟，毫不逊色医生。
　　顾怀把脸埋在枕头里，前一日，罗易电话中的声音莫名在脑子里变得清晰起来。
　　顾怀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自己下意识的生出一种旖旎的念头。
　　齐卓程上完药，发现这人大概困得的睡过去了。
　　齐卓程望着自己包扎的地方，顾怀腰背上漂亮的肌肉曲线，细腻的肌肤，还有被毛巾遮住的，往下引人遐想的地方。
　　“呼……”
　　齐卓程长长长长的舒了口气，“哥哥 ，你真是要折磨死我了。”
　　齐卓程帮顾怀盖好被子，拎起外套，蹑手蹑脚的关上大门。
　　——
　　一辆悍马急速穿行在燕市的高架上。
　　季昱开着车，满脸肃杀，这时才有了些以前当兵时的彪悍。
　　“罗易最近玩得挺疯的，你小心点。”
　　齐卓程面色一沉：“所以我不能让哥哥去。罗家那个败家子，来来去去的手段都那么恶心，我原以为他对付的是方若怡，就懒得插手，要是知道他想弄哥哥，我……”
　　季昱惭愧道：“威亚的事，是我没弄清楚，抱歉。”
　　“他最近在干嘛。”齐卓程问。
　　季昱很嫌弃的说：“搞了个影视公司，借着他家老头的人脉。睡了一波小艺人，阵仗弄得挺大，不如意的，就被他封了。”
　　齐卓程眼睛眯了眯：“所以，他是想睡哥哥？”
　　季昱：“有可能。”
　　齐卓程：“我削死他。”
　　季昱把一个文件袋扔给齐卓程：“罗少爷还真不愧是我们这波人里，首当其冲的二傻子。和别人开公司，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齐卓程拿出文件一看，差点笑出眼泪了。
　　股东一栏上，罗易占了大头，另一个人竟然是林萧！


第28章 
　　北屏街区的一家老茶馆里，人头攒动，喧嚣声不绝于耳。每张桌上煮着热茶，围坐的人们喝着茶，胡天海地的侃着，津津有味。
　　正台上扯了张珠帘，珠帘后面，两个弹琵琶的姑娘“咿咿呀呀”的弹唱。
　　燕市近来复起的怀旧风，几间陈年的老茶馆不知道被哪个网红一营销，立刻成了新型的打卡圣地。大门口络绎不绝的排起了长队。
　　季昱的那辆悍马停在茶馆门口。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你毕竟好些年没蹚过这些事了。”
　　“不用，如果是别人，我还顾忌一下。罗易，就不必了。”
　　齐卓程摆摆手，戴了顶鸭舌帽，下车了。
　　季昱干笑道：“这倒是。那我在停车场等你。”
　　齐卓程回头说：“就不怕我把他灌醉了，吐你车上？”
　　季昱理直气壮的握了握拳：“那我就找罗老头给我换辆车。”
　　齐卓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罗易和顾怀约在二楼的小包厢里。
　　齐卓程刚刚走上楼，就见到一个同样戴着鸭舌帽的人急匆匆的下楼来，这人还多了一张口罩。这人脚步虚浮，没有踩稳木楼梯，一下子从上面滑了下来。
　　幸好被齐卓程一把扶住：“当心。”
　　“谢……”
　　这人话没说完，看清齐卓程之后，登时僵住了。
　　“迟亦冬？”齐卓程也把人认出来了，“这么巧。”
　　迟亦冬摘下口罩，面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他抓住齐卓程的手臂，颤声道：“齐卓程，我……”
　　话没说完，直接晕了过去。
　　齐卓程一头雾水，只好先把人抗到停车场。
　　季昱瞪圆了眼珠子：“这这什么鬼？”
　　“他烧得挺厉害的，你先送他去医院。”齐卓程长吁了一下，“被罗易玩成这样的。”
　　“这么惊悚！”季昱大呼小叫的，“那要不要通知他家人啊，经纪公司啊什么的。总不能让我陪着吧。”
　　齐卓程看着烧晕过去的迟亦冬，这人的手臂，脖颈露出来的地方，都是紫红的淤青，也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齐卓程考虑了片刻：“还是你陪一会儿，注意保密。我这边完事了就过来。”
　　季昱：“……那你快点啊。这软叭啦叽的，我怕我动作粗鲁，给陪坏了。”
　　齐卓程先一步回茶馆，他还得去见罗易。
　　季昱准备开车，看到迟亦冬没系保险带，倾过身拉开他一侧的保险带，帮忙挂上。
　　忽然，迟亦冬双手使劲的推开他，眼泪一下子掉出来，含含糊糊的求饶。
　　“罗总，不要了……我受不了了……”
　　季昱：“……”
　　季昱念了一句：“切，软叭啦叽的就是麻烦。”
　　茶馆二楼的雅座。
　　罗易翘着二郎腿，闭着眼，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嘴里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子。
　　听到开门声，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也不看人，直接道：“哟呵，顾先生来啦。”
　　“罗易，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罗易一听声音不对，猛睁开眼睛。
　　“齐？齐卓程？！怎么是你！”
　　齐卓程和蔼可亲的说道：“哦，我是来救你的。”
　　“呸！谁要你救！”罗易恨不得白眼翻上去，就不翻下来了。
　　齐卓程把一份财务报表推到他面前：“忘了你也看不懂，我已经发给罗伯伯了，他应该看得明白。”
　　“！”
　　罗易拿起报表，双目瞪直了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份报表是他和林萧新成立的影视公司的财务表。
　　然而，除了公司名字，其他的，他真的一点都看不懂啊！
　　桌子上，罗易的手机一声声响起来。
　　罗易看清来电显示，整张脸顿时惨白，战战兢兢的接起电话。
　　“爸……”
　　——
　　庭院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顾怀坐在床上，抓了两下乱七八糟的头发。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凌晨十二点十九分，他之前约了罗易晚上八点见面。
　　好像睡过头……
　　顾怀翻了下消息记录，只有陈言和秦墨发的几条消息，问他到燕市了没有。
　　顾怀给罗易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顾怀在房间里转了圈，齐卓程也不在。
　　【在哪里？】
　　顾怀刚刚点完发送，坐立不安的又拨了个电话过去，齐卓程的电话竟然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电话始终是未能接通的状态，微信也毫无动静。
　　顾怀不自觉地发现，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微信列表里，齐卓程就一直牢牢霸占了第一个的位置。
　　顾怀并没有设定过置顶，但这个人就慢慢的，潜移默化，把自己硬是顶到了第一列。
　　然后从微信列表，不知不觉的延伸进顾怀的心上。
　　顾怀深吸了口气，抓了件大衣出门。
　　一走出庭院，半夜里的寒风裹挟着雪片，迎面撞上来。
　　顾怀让酒店安排了一辆专车，不多时，一辆商务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季昱定的这家酒店规格很高，即便是见到顾怀，酒店里的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司机也是一样。
　　司机是个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先生，去哪里。”
　　顾怀又瞧了一遍没有反应的手机，冷声道：“景思胡同，北巷三号。”
　　齐卓程和罗易的手机同时没有信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信号被屏蔽了。
　　而顾怀所知，景思胡同那一带，得有特殊申报，才会被允许使用网络。
　　司机闻言，多看了两眼顾怀。他是土生土长的燕市人，对燕市大大小小的街道非常熟悉。
　　景思胡同，那里面可不是寻常的地儿。
　　北巷三号，更是罗家的大院子，普通人可进不去的。
　　顾怀望着车窗外，稀疏落下的雪花，白茫茫的，把城市的视野都模糊了。
　　那一年，四合院里的冬天，也是飘落大瓣大瓣的雪花。
　　九岁的顾怀拿着两串的糖葫芦高兴的回到院子，红色的糖葫芦上仿佛凝结了晶莹的冰珠子，亮灿灿的。
　　顾怀趴在窗户外，用力张望房间里面，然而房间中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外公，卓儿呢？”顾怀问。
　　“他爸妈把他带走了，说是去民政局办离婚了。”
　　离婚啊……
　　他爸妈离婚的话，卓儿会跟谁呢？
　　顾怀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颗一颗的咬着糖葫芦。
　　“不如跟我吧。”
　　顾怀当时想。
　　“哥哥！”
　　傍晚的时候，齐卓程迈着小短腿，跨进院子的门槛，就瞧见顾怀坐在台阶上，身上掉了些薄雪，远远瞧着，仿佛赫利俄斯神殿前，大理石精琢的雕像，强大而又温暖。
　　齐卓程一下扑进顾怀的怀里，两颗虎牙笑得心花怒放的。
　　“哥哥，卓儿想你啦。”
　　他看到顾怀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一根上面还就剩下了一颗。
　　齐卓程盯着红彤彤的糖葫芦：“怎么就剩下一颗了。”
　　顾怀一把搂住齐卓程，像搂着颗暖糯的团子。
　　“明天给你买，一串，十串，卓儿要几串，就几串……”
　　——
　　商务车慢慢的驶入景思胡同，在北巷口前停了下来。
　　司机回头对顾怀说：“里面有岗哨，我不能进的，我在巷子外等你。”
　　“好。”
　　顾怀应了一声，自个儿下车了。
　　他来到大门口，和门前的岗哨沟通了几句。
　　不多时，两扇黑沉的大铁门从里面打开，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顾怀愣了愣，来开门的人竟然是齐卓程。
　　齐卓程倒没顾怀那么惊讶，领着他，往大宅子里走。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顾怀满腹疑窦。
　　齐卓程笑了笑：“见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倒腾了一天的车程，肯定很累的。何况，罗易那点破事，你想好好跟他谈，他可不吃的。”
　　客厅里灯火通明，罗易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老者，约莫五六十岁，腰板笔挺，气度英武。
　　顾怀认识这人，罗易的父亲，罗泽海，算得上燕市里位高权重的一辈了。
　　顾怀朝罗泽海行礼：“罗老。”
　　罗泽海睨着顾怀，目色锋利，和罗易那样的酒肉气全然不同。
　　“顾怀。”罗泽海沉声道，“罗易这次的事，我替他跟你打个招呼。伤到你的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你也别和他计较。”
　　“罗老言重了。”顾怀暗暗瞧了下齐卓程。
　　顾怀这趟来燕市，本是打算和罗易谈清这次的事情，方若怡也好，他自己也好，不可能一直让罗易胡来。
　　只不过顾怀还没行动，齐卓程却抢在他面前出手了，而且直接扯到了罗泽海这里。齐卓程的手段比他强硬太多了。
　　齐卓程回给顾怀一个安抚的眼色，熟络的和罗泽海说道：“这次麻烦罗伯伯了。罗哥没进过娱乐圈，对游戏规则不太了解。”
　　“哼！死小子，仗着我的名头在外头乱搞。他不要脸，我还不想死。”
　　罗泽海一脚踹在罗易身上，罗易一个趔趄，一头栽在地上，五体投地。
　　“爸。”罗易全身抖如筛糠。
　　罗泽海怒骂他：“你玩明星，我不管你。可你现在居然砸钱玩什么融资公司，大摇大摆的，生怕我的对头不知道吗！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你显摆个屁啊！”
　　罗易趴在地上：“爸，爸，我那朋友答应我，一定会赚钱的。”
　　“赚你个头！”罗泽海抓起桌上的一沓财务报表，狠狠的摔在罗易身上，“不读书，你连报表都看不懂！人家就是在玩老子的钱！”
　　“罗哥，答应你的那个朋友叫林萧，他玩的就是快钱。”
　　齐卓程在旁边补充，逐条逐条的，向罗易解释报表上的数字，“账面上，你打入共管账户的钱，全部进了他自己的公司米嘉娱乐。另外，他给你玩的那些小明星，是米嘉旗下的艺人，对外明码标价。你给的那些钱，比市价高了好几倍。”
　　罗易彻底傻掉了，脸色一阵阵的发白。
　　齐卓程打算锤死他：“他还利用罗伯伯的名头在外融资。罗哥，你觉得罗伯伯适合这么招摇的事吗？”
　　罗易慌忙爬到自己老爹脚下，抱住大腿：“爸，爸，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罗泽海一脚蹬开他：“这次要不是卓程告诉我，我哪天被双归了，就是你害的！”


第29章 
　　罗易现在见到齐卓程，只觉得面前是个长着一对恶魔角的大恶魔，衍着嗜血的笑容，把他吓得瑟瑟发抖。
　　罗易一个激灵，他想起齐卓程这次是为顾怀来的，立刻抱向顾怀的大腿。
　　“顾怀！我错了！你你你放过我，方若怡的事，我不追究了，她想回来就回来。”罗易可能是真的吓坏了，当众吐露心声，“你你……我也不睡你了……”
　　“混账！”罗泽海简直要被这个傻儿子气吐血了，“你脑子里都装的是屎吗！”
　　罗易被罗泽海一吼，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吓晕过去了。
　　罗泽海亲自把齐卓程和顾怀送出大门。
　　罗泽海道：“顾怀，七年前，姓方那个女人的事，你顾着我罗家的面子，没有爆出去，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燕市这里，你大可来找我。”
　　“谢谢罗老。”
　　“罗伯伯，顾先生有我。”齐卓程笑嘻嘻的插嘴。
　　“哦？是了。有你齐家在，旁人还真够不上这个资格，哈哈哈。”罗泽海一怔，旋即笑道，“替我跟你爷爷，你爸问好。”
　　“我会的。”
　　顾怀发现，和罗泽海这样的老家伙打交道，齐卓程是谦逊，但也没有过于卑微。比起顾怀，还淡定沉稳了不少。
　　出了北巷，天色越来越深。
　　临近三点的胡同里，满是长长的黑暗。
　　雪势渐渐变小，地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顾怀慢慢走着：“你是不是来燕市之前，就知道罗易的事了。”
　　“嗯。”齐卓程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跟在顾怀身边，“威亚出了问题，我让季昱立刻去查。我本以为罗易想对付的是方若怡，没想到他的心思居然在你身上。”
　　顾怀：“咳咳……”
　　齐卓程语气不善，有些气到了，“季昱查到罗易和林萧合开了一家影视公司。罗易那个愣头，被林萧卖了，帮他数钱还不知道。这种事，别人做做最多也就是亏本，但是像我们这样的，我家，或者罗家，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碰的。”
　　顾怀接他的话：“所以你直接告诉了罗泽海。”
　　“是的。”齐卓程坦然道，“罗易蠢，罗泽海不一样，他对利弊得失看得太明白。让他出面担下这件事，罗易以后都不敢再招惹哥哥你了。”
　　顾怀侧目瞧了他一眼，神情却是淡淡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齐卓程了。
　　就像罗泽海所说，齐卓程的背后，齐家到有多深的水，旁人大概是想也不敢想的。
　　顾怀一遍遍搜索着记忆，然而回忆里却只是齐卓程的小时候，他家什么样的，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怀这句话问的没什么把握，他也没指望有什么答案，只是觉到燕市这一趟，让他有一种无力感，事情超脱出了他可控的范围。
　　“罗家这个级别的事，少知道，或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齐卓程听出这人的情绪，“哥哥是生气了吗？“
　　“没有。”
　　“那是紧张我了吗？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有回。”
　　齐卓程朝他晃了晃手机，两人快要走出胡同口了。齐卓程的手机终于接受到了信号，一连串的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一股脑的涌进来。大部分都是顾怀发的。
　　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提示，仿佛在齐卓程心头上渗落的暖意。他抓住顾怀的手腕，猝不及防的将人堵到胡同的墙边。
　　“你干什么！”顾怀倏然受制，面上掠过一抹愠色。
　　齐卓程唇角悄然一敛，呲出那对尖尖的虎牙，轻声说道：“罗易说，当年没有跟你睡过。”
　　顾怀：“……”
　　顾怀想挣脱他手，却被制得死死的，只就色厉内荏的回怼了一句：“这算是什么事。”
　　“这个很重要。”齐卓程认真的说，“我去找他，就是想问这个问题来着。”
　　“那又怎么样，就算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真的会有别人么？”齐卓程追问。
　　“当……当然。”顾怀微低了头，声音几不可闻。
　　清冽的月光细密的洒下，刚好映出顾怀脸颊上淡淡的红晕，连耳朵根都红了。
　　罗易那一通电话里，不///堪入目的声音，和着如春///光落下的画面，好像在这一刻全部都冒出来了。
　　“哥哥。”齐卓程喊了他一声。
　　这道声音似一点火星，顷刻燎原。
　　顾怀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的重，缭乱的思绪被点燃了一般，在他体内火勺烧着。
　　齐卓程几乎要贴到他的身前：“你睡着了会做噩梦，除了我，你会让第二个人瞧见吗？”
　　不会。
　　当然不会的。
　　顾怀愕然抬头，见到齐卓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立刻顿悟，自己被这人套话了！
　　顾怀郁闷死了，推开齐卓程，又羞又恼：“回去了。”
　　顾怀拼命把那些无端生出的念头压下去。
　　明明齐卓程是他心尖上的那朵高岭花。
　　小时候那个漂亮的小孩，像一颗暖糯的团子，粘住了他的少年时光。
　　顾怀皱紧眉心，自己真的是受了罗易的影响，竟然会起了这样的冲动。
　　还是对着齐卓程。
　　齐卓程跟在他的身后，顾怀方才近在咫尺的脸庞，还有眼底闪过的氵衮烫情绪。
　　齐卓程瞧得清清楚楚，涌在心头的欢喜几乎把他整个人填满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少的理智，才将疯狂欲出的念想克制住，假装不知情。
　　——
　　齐卓程先把顾怀送回庭院酒店。
　　顾怀见他连门都不进，转身就走，奇怪道：“明天要回片场，你还出去？”
　　齐卓程道：“迟亦冬在医院，我得去看看。”
　　齐卓程把迟亦冬的事简单和顾怀说了两句。
　　顾怀回想起来，那天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确实好像是迟亦冬的。
　　齐卓程说：“林萧不会毫无意义把人送出去，尤其是迟亦冬现在正是力捧的时候。很明显，他想用迟亦冬绑住罗易，有钱有势，还傻。”
　　燕市西城区，一家私立医院。
　　季昱给迟亦冬开了间贵宾病房，把小护士都惊呆了，迟亦冬就是伤口引发炎症，有点高烧。一般普通病房就够了。
　　哪晓得这个胡子拉渣的壮汉一开口就是VIP贵宾病房。
　　一晚上的时间，医院里稀里古怪的就传出了一个流言，什么土豪猛男X病弱美人。
　　季昱在病房外呆着，感觉周围路过的那些护士、医生，瞧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季昱哪憋得住话，逮住一个给迟亦冬上药的小护士，凶神恶煞的喝问：“喂，你们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还好小护士戴着口罩，憋着笑，没笑喷出来。
　　此时，齐卓程恰好赶到，季昱不甘心的把小护士赶走了。
　　“齐大爷，你可算来了！”季昱鼻子眉毛都快皱到一块了，指了指病床上的迟亦冬，“我交人了啊。我走了。”
　　“等等。医生怎么说。”齐卓程拦住他。
　　季昱哼哼道：“还能怎么说，被捅得稀里哗啦的，医生说很少见到玩得这么过火的。”
　　季昱嘟囔了一句，“这软叭啦叽的也怪可怜的，罗易那小子，要不是罗家的人，我考虑腌了他。”
　　贵宾病房的条件很好，病床都是高级定制的。
　　然而迟亦冬睡得很不好，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虾子，时不时的还战栗两下。
　　季昱唉叹道：“每行都不容易，你们这圈要出头，也是太不容易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齐卓程横了他一眼，“季大头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矫情了啊。”
　　“嘿。我帮你把人送来，一手操持，还被碎一嘴。我还没委屈呢。”季昱摸出手机，气鼓鼓的说，“不行，我得跟你哥哥告状。”
　　齐卓程按下他的手机：“行行，你等我会儿，等下和你去喝酒。”
　　季昱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齐卓程坐在迟亦冬的病床边，拧开床头灯。刺眼的光芒把迟亦冬照醒了。
　　迟亦冬眯着眼，看向齐卓程，干涩的嘴唇翕动了两下：“谢谢。”
　　齐卓程倒了杯水给他：“林萧安排的？”
　　迟亦冬抿了口水，艰难的点点头。
　　“罗易不会再找你了。”齐卓程直接道。
　　“什么？是你做的吗？”迟亦冬眼睛一红，“不行的。林总会骂死我的，他要我缠住罗总，这样我才会有资源，他才会继续捧我。”
　　齐卓程眉梢轻轻一挑：“即使变成现在这样？”
　　“我……”迟亦冬把头垂得很低，“我养两天就好了。”
　　“迟亦冬……你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怎么提升业务能力。”
　　齐卓程不留情面的指出，“卖脸这种事，只能吃个青春饭，这个圈子里，多的是比你年轻，比你更漂亮的新人。你没想过吗？”
　　“想过啊！所以我要做顶流。你把顶流的位子让给我，呵呵，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位子不好坐的。”迟亦冬自我嘲笑说，“我看你坐的时候挺容易的……”
　　“我和你不一样。”
　　“是啊，你和我不一样的。你有顾怀撑你！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除了卖，我还能拿什么去换资源。”
　　迟亦冬哭着吼道，“我也想好好演戏，好好提高演技，可我哪来的机会。”
　　迟亦冬突然崩溃的大哭：“齐卓程，这个位子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
　　……
　　齐卓程差不多等到迟亦冬睡着了才走的。
　　季昱闲适的赖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聊完了？走，喝酒去。”
　　齐卓程笑笑，跟上他的脚步，漫不经心的说：“季大头，那个段子你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哪儿知道。”
　　“是……指你和迟亦冬那小子……”
　　“操！老子笔笔直的大直男好不好！”
　　“知道你又直又壕了。”
　　“再说了，就算我想弯，也不会找那个软叭啦叽的。他那腰身，我手劲大，怕是一抱就碎。”
　　“你搂过了？”
　　“这不是齐大爷你的命令嘛，我得把人抱进医院。”
　　两人说话间，来到医院的停车场。
　　季昱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贱兮兮的扒着车顶问。
　　“你突然找我喝酒，是不是想说啥？”
　　齐卓程坐进副驾驶位：“也没什么，就是跟你嘚瑟下，哥哥好像有点喜欢我了，就是那种的喜欢。”
　　“操！你这是不分场合撒狗粮啊！照顾下单身狗的感受好不好！”
　　齐卓程从车窗探出头：“不好。”


第30章 
　　早晨五点多，晨曦穿过窗帘的间隙。
　　顾怀打包好自己的行李箱，拿过床上的手机瞧了眼，齐卓程最后发他的一条微信是两个多小时前。
　　齐卓程：【我和季昱去喝两杯。】
　　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燕市是季昱的地头，再来是齐家的底蕴，虽然没有季家那么张扬，但就连罗泽海都要靠边站，足可见齐家的背景深厚。
　　按理说这两个人出去，根本不会碰到什么事。
　　顾怀在接到消息后，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他几次想要吃药，又害怕吃了药，人容易嗜睡。
　　于是起床收拾行李，忙忙碌碌，直到天际发白。
　　“嗡嗡嗡……”手机终于有反应了。
　　顾怀连忙接起电话，是季昱打过来的，这人在电话里的语气不怎么好。
　　“顾先生，卓程被人打了。”
　　“！”
　　顾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抓起桌上的药瓶往衣服口袋里一塞，冲出大门。
　　顾怀在酒店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手不自主的抓紧口袋里的药瓶。
　　银色的悍马一个急刹车，在他面前停下。
　　顾怀匆忙上车，看到季昱左眼的眉骨上贴着一块胶布，嘴角边有着淡青色的淤肿。
　　“你们怎么回事？”顾怀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季昱眼尖，瞧见他脸色不对劲，知道这人有心悸，忙道：“顾先生你别紧张。卓程没事，真的，你信我。”
　　“他在那里？”
　　季昱解释说：“卓程不让我跟你说，就是怕你担心。他现在在派///出///所录口供，对了，他手机砸坏了。没法和你联系。”
　　季昱啰嗦唠叨的口才，这个时候展现出实力了。
　　从酒店往派出所，一路上，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昨晚，季昱和齐卓程去酒吧喝酒。遇到一伙流里流气的人，好几个是外国人，堵着一个女生劝酒。
　　齐卓程认出其中一人，竟然是江瞳。
　　江瞳和那会儿在柏林一样，准备给女生下药。
　　他乍一眼见到齐卓程，也十分惊讶，但两人好歹认识，江瞳便凑上来热络。
　　江瞳拍着胸脯保证：“卓程，你尽管挑，回了国内，但凡你相中的，没有江哥拿不下的。”
　　谁知，齐卓程当场挑了他的场子，一把拗住江瞳的手腕：“江瞳，在国内，你还敢为所欲为，也是心大。”
　　“齐卓程！我是看大家相识一场，招呼你一起玩。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齐卓程冷笑：“你这个，我可玩不起。我觉得你也应该玩不起。”
　　齐卓程说着要把他送局子。
　　江瞳大怒，和他同来的那群外国人也不是吃素的，个个人高马大，身手粗暴，有两个身上还带着管///制器具。
　　十几个壮汉，叫嚣着，朝齐卓程冲过来。
　　季昱说的唾沫横飞：“顾先生，你是没瞧见。虽说做了两年偶像，但卓程那身手，半点没退步，就跟咱当时在特战队一样，出手又狠又猛，把那伙人揍得哭爹喊娘的。”
　　“那他怎么还会受伤？”
　　“因为那女的呀，那傻姑娘吓死了，腿脚软得走都走不了。一个洋鬼子见他们团灭了，就想抓住小姑娘威胁，卓程一挡。卡，手臂上被酒瓶子划了一口子。”
　　季昱撩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比划了下：“口子不长的，医生就给贴了两胶布。”
　　季昱和顾怀来到派出所，保卫室一见季昱的车牌，二话不说把车子放进去了。
　　行政大楼外，齐卓程和一个女人一前一后从大楼里面出来。
　　季昱大咧咧的迎上去：“搞定了？”
　　“嗯。”齐卓程无奈道，“你半夜三更把王所长都闹醒了，能不解决么。”
　　“啧，这说的我好像仗势欺人一样，要不是那个什么江瞳甩脾气，放话说认识谁谁谁，我至于摆谱么。”
　　季昱朝他挤眉弄眼，悄声说，“刚才来的时候，你哥哥脸色不太好。你赶紧去看看吧。”
　　“不是让你别告诉他吗？”齐卓程一手掌把季昱按到旁边，快步朝顾怀走。
　　季昱碎碎念：“我这不是陈述事实么。”
　　齐卓程的手机在打架的时候，被砸碎了。
　　罗易那一次，他长时间没回消息，顾怀就急坏了。
　　这次他怕顾怀担心，便让季昱跟顾怀说一下，不料这人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更把人惊到了。
　　齐卓程来到顾怀面前，赶紧先认错：“哥哥，我下次一定带两个手机。”
　　见到齐卓程无恙，顾怀才算缓过来些，嘴上却故作轻松道：“季昱说你身手很好，我还没见过。”
　　齐卓程指了指自己的左眉骨，大笑：“我的确比他强多了。”
　　“喂喂喂！齐大爷，不带背后说人的啊。”季昱招呼两人上车，“走了，走了。送两位爷去车站。”
　　“顾老师！”那名和齐卓程一起出来的女子奔到顾怀面前，激动的不能自己：“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王导？”顾怀惊讶。
　　齐卓程救下的这个女子，是国内这几年新冒头的文艺片女导演，王寄楠。
　　王寄楠从自己的大背包里翻出一沓厚厚的剧本：“顾老师，这是我新创作的剧本，请你一定抽空看一下。”
　　顾怀知道王寄楠拜访过好几次东尚，就是想请顾怀出演，但双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本子。
　　顾怀看了看电影剧本的名字。
　　《山楂》。
　　挺典型一个文艺片的名字，是王寄楠的专长。
　　她对文艺感的把握非常敏锐，喜欢以最细腻的镜头挖掘出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变化。
　　顾怀收下剧本：“好，我找时间看下。”
　　王寄楠难掩兴奋：“谢谢顾老师。”又对齐卓程说了一句，“谢谢。”
　　——
　　季昱一路紧赶慢赶，在发车前，把顾怀和齐卓程送到了高铁站。
　　车次直接从燕市到横州，路上一共要七八个小时。
　　顾怀坐在靠窗的位置，仔细的翻阅王寄楠给他的那份剧本。
　　看得出来，这本剧本是王寄楠为了请到顾怀特意打磨的。
　　齐卓程靠在他边上，昏昏欲睡，脑袋一下一下磕在顾怀的肩膀上。
　　从丰格镇出来，这人几乎就没怎么睡过觉，凌晨还干了一架，这会儿，满身的倦意铺天盖地涌了起来。
　　两人坐的是一等座，位子相对宽敞。
　　顾怀调整了下齐卓程的动作，让他更舒服的倚在自己的肩头。
　　剧本中，文字的笔触和王寄楠本人有点像，娟秀，婉约。
　　故事描写了一个古镇老城的故事，一对情人之间的爱恨离别，因为对古镇的不一样情怀，两个人最终选择了不同的人生。
　　王寄楠在大纲的最后写道，那年小镇上落下大雪，原以为我们可以一路走到白头，可惜，雪化了，你终于还是走了。
　　读到这一句的时候，顾怀情不自禁生出了些触动。
　　那年冬天，也是满天的大雪，他跟着林雅书，离开了四合院，离开了燕市。
　　在燕市的那些细碎的时光，就仿佛是他的一场绮丽的梦。
　　高铁飞速而过，出城市，经过山野。
　　和煦的阳光倾洒进车厢，浮光照在齐卓程的脸上，少年俊雅的面容，眉峰如山峦锋利，浓密细长的眼睫，鼻梁高挺，饱满的嘴唇上，恍若沾了胭脂，清透，漂亮。
　　顾怀望着他，有些移不开目光，无意中，瞥见这人右小臂上露出来的一截白色的纱布。
　　齐卓程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和顾怀腰后的那道伤口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在顾怀心里，隐隐觉得这人不可以受伤的，以前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而今长大了，依着这人的身手，也不该受伤。
　　顾怀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过那层纱布，低低叹了口气。
　　车程过半，齐卓程睡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顾怀的身上，顾怀也阖着眼，在打瞌睡。
　　齐卓程眼珠子悄悄一转，往顾怀肩上又蹭了蹭。
　　“醒了就坐坐好。手臂都被你枕麻了。”
　　顾怀显然没有睡着，察觉到了齐卓程的小心思。
　　齐卓程极不情愿的坐好：“我可以让你靠回来的。”
　　顾怀把王寄楠的本子拿过去：“看看有没有兴趣，我觉着应该会适合你。”
　　“王寄楠不是找的你么？”齐卓程诧异的接过本子，看到剧名，立刻就怂了，“文艺片？”
　　“嗯，偏艺术的。”顾怀沉思道，“和你现在的风格很不同，你公司可能也是个大麻烦。”
　　顾怀有些烦躁：“找机会把你签过来算了，待在米嘉，太碍事了。”
　　“签到东尚？”
　　齐卓程心中顿时争先恐后的跳出无数只大白鸡的叫声。
　　我可以！
　　我可以！
　　我可以！
　　“你和米嘉的合约怎么签的？”
　　顾怀改了下坐姿，他感到自己的腰都快绷直了，贴着纱布的地方一阵阵发麻。
　　齐卓程把自己座位上的靠枕也塞到顾怀的背后。
　　“签了二十年，全经纪约。”
　　“卧槽……”顾怀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二十年，你是打算卖身吗。”
　　“不签，他不会捧我的，就碰不到哥哥了。”齐卓程不以为意，“齐家的背景是深，但就像罗泽海一样，很多时候，不太好插手这些事情。”
　　回国以后，齐卓程并没有想过靠齐家的手腕，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这一点，顾怀也早就猜到了。
　　不然依照齐家的手腕，想找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那样的话，齐卓程给他的印象，无非就是个久别重逢，然后一个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富三代的形象。
　　哪会像现在这样，以一个后辈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站到顾怀的面前，来的印象深刻。
　　两人抵达横州，剧组安排了车子来车站接他们。
　　陈言跟着车子一起来，把顾怀前前后后瞧了一遍：“顾爷，你可算回来了。”
　　顾怀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两天，简导在片场撒泼，把孟霁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怀：“……”
　　齐卓程：“……”
　　顾怀和齐卓程一回到片场，立刻投入到忙碌的拍摄中。
　　简晗见到顾怀，就跟陈言一模一样，涕泪横流：“顾老师，你可算回来了。”
　　原来孟霁、方若怡他们几个，之前因为跟顾怀搭戏，搭得太爽快了。这两天顾怀不在，几场大戏，他们找来找去，找不到感觉了。
　　简晗勉强过了几场，实在是憋不住了，气得拎起导演椅一把砸过去。破口骂娘：“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演戏！”
　　顾怀哭笑不得的劝道：“简导，我的锅，我的锅。”
　　这天早上，顾怀在化妆室上妆，方若怡敲门进来，让造型助理出去等着。
　　房间里只剩下方若怡和顾怀。
　　方若怡杵了半晌，深呼吸几下，才开口道：“顾怀，对不起。”


第31章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顾怀狐疑的问道。
　　方若怡把一张信纸，还有几张照片放到化妆台上。
　　是方若怡和罗易七年前拍的大尺度照片，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嫁入罗家。
　　方若怡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掉的不是她的眼泪。
　　“我刚收到的，是罗易的亲笔信，原来当年是他想我死。我还一直以为是你封杀我，对不起。”
　　方若怡睇着桌上的照片，觉着自己就是个笑话。痴心妄想要攀上枝头，却差点被对方踩到烂泥里。
　　好不容易顾怀愿意救她，自己还把他当成仇人，一恨恨了七年。
　　然而，更讽刺的是，她才是顾怀最该憎恨的仇人。
　　方若怡道：“要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还在蹲局///子。我还连累你在圈子里背了七年的黑锅，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动的手。”
　　“其实也没错。”顾怀淡漠的扫过桌上那一叠东西，他实在没什么兴趣拿起来看，“我当年的确很想封杀你。”
　　方若怡面色一寒，却听顾怀继续说道。
　　“你需要向我道歉的，只有我母亲那件事。可是这件事，无论你怎么道歉，我都不会接受的。”
　　顾怀从化妆镜里，望着站在他身后，一脸愧疚的方若怡。
　　想当初，林雅书带他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和方若怡现在差不多年纪。
　　眨眼这么多年，可这一件事，他终究是无法释怀的。
　　顾怀闭了闭眼，平静道：“一个圈子，很难避免不碰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我以后尽量少见面。”
　　方若怡张了张嘴，艰难的应了一句：“好。”
　　方若怡前脚出去，齐卓程跟着后脚就进来了。
　　顾怀正从包里翻出一只药瓶。
　　“为什么突然要吃药了？”齐卓程着忙问道。
　　顾怀示意他帮自己倒杯水，齐卓程倒了杯温水给他，“是因为方若怡？我刚才瞧见她出去了。”
　　顾怀脸色有些发白，就着水，吃了片药：“她来跟我道歉。”
　　“她是收到罗易的信了。”齐卓程靠在妆台边，看见顾怀的面色恢复了些：“罗伯伯打电话给我，让我告诉你，方若怡的这件事，罗家会彻底了结，不会让你再背锅。”
　　“七年前的事对我根本无足轻重。”
　　封杀方若怡的这个黑锅，顾怀真的没怎么在意。
　　娱乐圈本就是跟红顶白，方若怡早就糊了，谁还会在意她是被谁封杀。
　　顾怀当年替罗易背了锅，这次罗泽海亲自出手，把顾怀的人情还了，就彻彻底底和圈子里撇清关系。
　　齐卓程解释说：“罗家的行事向来风格干脆利落，可惜罗二傻扶不上墙，到处捅娄子。不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不敢再进娱乐圈搅合了。”
　　罗易一直对顾怀心怀不轨的这件事，齐卓程的小本本上还记着仇。
　　顾怀半敛起眼眸：“那你们齐家是什么风格？”
　　“十面埋伏，让对手无路可逃。”齐卓程眼底闪过精光，满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顾怀：“……”
　　顾怀退避三舍，无奈道：“你们玩权///术的，真可怕。”
　　——
　　顾怀回片场之后，整个剧组的进度一下子提快了不少。
　　孟霁他们几个人被他一带，镜头前的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方若怡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状态全开，好几场和孟霁的对手戏，带孟霁都带得非常完美。她这一回，是认真的了。
　　简晗骂骂咧咧，早干嘛去了！
　　剧组终于掐着进度，在丰格镇赶完了几个大外景的戏。
　　随后，转场回到了横州影视城，进入城楼和市集的主要大景。
　　回到横州的酒店，剧组的工作人员欢呼雀跃，可算从逼仄的大通铺解放了。
　　抵达横州的当天晚上，简晗破例，把一剧组的人拉出去搓了一顿。
　　简晗在馆子里包了几桌，一剧组的人喝得天昏地暗的。一个比一个嗓门子大，小馆子里闹哄哄的。加上一群原本就好酒的人，酒桌上一敞开，便有些收不住了。
　　顾怀也喝了几杯，简晗带着几个副导演轮着来敬，他也不好推辞。
　　武指谭杰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过来：“顾先生，上回连累你受伤，我的错。我跟你赔不是。”
　　谭杰抓着酒瓶直接吹完，跟着一脚踢在男人的腘窝里，男人两膝盖往前一跪，摔在地上。
　　“他就是杨驰。顾先生你说，想把他怎么办。”
　　杨驰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衣，皮肤黑黝黝的，目光有些浑浊。瞧着比实际年龄更加显老。
　　顾怀对杨驰有点印象，那次穿威亚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勒岔气了。
　　“顾先生！”
　　杨驰噗通一下，扑在顾怀面前，涕泪横流，“我是真的没办法啊，我老家还有一家大小要养，我女儿有哮喘……我，我真的很缺钱。顾先生……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顾怀没吱声，坐在他身边的齐卓程突然把一瓶白酒搁到杨驰面前：“把这瓶干了，就放过你。”
　　他说着，朝顾怀使了个眼色：“顾先生，没什么异议吧？”
　　杨驰二话不说，起开酒瓶盖，倒头一口闷下去。
　　齐卓程微微露着丝笑意，目色凉淡，好整以暇的看着杨驰。
　　这人拿钱办事，收了罗易的钱，弄断威亚。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也不是什么善茬。
　　人行恶，有些多半是有苦衷。
　　但是，不能因为有苦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作恶。
　　这瓶酒就算是一个教训。
　　“够了。”
　　一直没做声的顾怀打断杨驰，“你喝死了，还得连累剧组。”
　　大半瓶白酒下肚，杨驰的一张脸红得跟猪肺似的，嘴里口齿不清的吐着几个字“谢谢顾先生”。被谭杰连拖带扛，把人架走了。
　　酒劲一上来，包厢里更加热闹了。
　　一群天天窝在组里的人，基本都是大老爷们，喝醉了，就口无遮拦的各种有色段子就迸出来了。
　　也不知道谁提议的，大伙轮酒。轮酒在剧组里很常见的一个游戏。
　　桌上会摆十二只酒杯，每个人摇三个骰子。
　　摇到六点，十二杯酒全部喝掉。
　　摇到九点，就必须亲吻右手边坐着的人一分钟。
　　摇到三点，需要和左边的人拥抱三分钟。
　　这个游戏乍一看没什么，但通常情况，参加的人都喝得六亲不认了。一吻，一抱，再加上众人的起哄，保不齐就会出现什么擦///枪走火的画面。
　　围观人群就愈加喜闻乐见了。
　　副导演草草的讲了下规则，所有人就开始疯抢座位，左右两边坐谁，那可是很有讲究的了。
　　本来以为很多人会抢在方若怡和女二号的边上。谁知道，一大桌子上，顾怀左右两边的位置被抢暴了。
　　“喂喂喂！你们可不能借酒撒泼啊。”
　　简晗必须在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公道了，然后他一屁股在顾怀的右边坐下。
　　“行，我就坐这里了。”
　　众人：“……”
　　随即，一窝蜂的去抢顾怀左边的位置，万一自己掷到个九呢。
　　然后就看到齐卓程稳如泰山的，霸占好了位置。
　　其他人咬牙切齿的画圈圈：“齐卓程今晚一定摇不到九！”
　　第一轮，就方若怡一个人摇了六点。她二话不说，十二杯酒一连喝掉，都不带停顿的。
　　有人大声叫到：“卧槽！方老师可以啊！牛逼！”
　　“对对！下一个谁六，瞧见没！就得跟方老师一样啊，不能带停的。”
　　“十二杯，一口闷！”
　　下一轮，筛盅转到顾怀面前，顾怀随意晃了两下。
　　“哎哟！六点！”
　　“顾老师，来来，不要推辞，十二杯！”
　　“这骰子有毒……”
　　顾怀瞧见自己摇出来的骰子，不知该笑该哭。
　　顾怀的酒量不好，剧组里多少有点耳闻，谁也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个六点。
　　十二杯，顾怀喝得比方若怡慢了不少。
　　“顾老师，慢了啊，比方老师还慢。哈哈哈！”
　　满堂闹闹嚷嚷的，几十双眼睛盯着三颗骰子。
　　终于……
　　“我靠！九点！”
　　简晗，九点！
　　桌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九点，简晗一看自己的右边。
　　哟呵！孟霁！
　　“快亲！快亲！快亲！”包厢内的起哄声达到了顶峰。
　　在众人如饥似渴的眼神中，简晗大度的拍了下孟霁的肩膀：“别紧张，孟霁，咱就当试戏，两片肉碰一下，很快的。”
　　孟霁紧闭着眼，被简晗抓着肩膀，亲了上去。
　　有人吼道：“一分钟，掐表。掐表。
　　孟霁从未想过这一分钟会这么长，他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被嘬破了。
　　简晗放开他，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唇：“啧啧，孟霁，你的口勿技不行啊，还没我这个老人家好。
　　孟霁被他说的满脸通红。
　　游戏继续，顾怀又轮到摇了两次。
　　又是六点……
　　又是六点……
　　“顾老师，你今天应该去买彩票，也太六了。”
　　连着第三次摇到六点，顾怀真要怀疑这骰子是不是被动过手脚了。
　　他右边的简晗已经有点醉了，遗憾道：“顾老师，看来今晚等不到你摇九点了啊。一大憾事，憾事啊……”
　　顾怀把一杯斟满的酒杯递过去：“简导，你醉了。”
　　简晗拿过杯子，毫不客气的喝掉，跟着打了个酒嗝，一头趴桌上了。
　　简晗醉了，桌上的其他人还没醉。
　　十二杯满当当的酒在顾怀面前一字排开。
　　顾怀已经喝了二十四杯了，他认命的叹了口气，刚要拿起酒杯，齐卓程一伸手按住杯子。
　　“顾老师身上还有伤，不如我替他喝吧。”
　　“哎，那不行！这不能代喝的。”
　　“齐卓程，你酒量好，不作数。”
　　“是是是！我们就等着顾老师喝醉呢！”
　　顾怀拿回杯子：“我来。”
　　喝到最后两三杯的时候，顾怀实在有些喝不下去了。眼前看出去的视线都叠成双份的影子。
　　顾怀手里的酒杯被齐卓程一下抢过去。
　　齐卓程连着喝完剩下的三杯，喝得面不改色，他道：“这样，顾先生的酒我来喝，双倍。”
　　他说着，自己又到了三杯子。一次六杯，毫不含糊。
　　“哎哟！齐卓程可以啊！”
　　“继续！继续！顾老师，你加油，继续六！”
　　“咱们看看到底谁能灌醉齐卓程！”
　　六，三，九……
　　各种数字在场上轮流出现，一桌子嘻嘻哈哈的，笑得人仰马翻。
　　“三！”
　　谭杰忽然摇出个三，而他的左侧是方若怡。
　　全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谭杰还有点拘谨，反而是方若怡，毫不忸怩的往谭杰的怀里一撞，抓着谭杰的手臂搂到自己的腰上。
　　三分钟过后，方若怡拍开谭杰的手，若无其事的坐回位子。
　　谭杰一粗莽的汉子，加上酒劲，他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了。
　　“啊，抱歉，抱歉。我去个厕所。”
　　谭杰忍不住了，立刻借尿遁。
　　此时，场上大部分人已经喝趴下了。
　　“六！顾老师，你是想灌醉齐卓程吧！”
　　顾怀看到自己筛盅里的骰子，无语问苍天。
　　今天“六”是和他杠上了吧！
　　顾怀抱歉的看着齐卓程：“我……手滑……”
　　翻倍。
　　齐卓程依然速度不减，在众人的惊呼中，痛快的干掉了二十四杯。
　　他悄悄对顾怀道：“我要是喝醉了，哥哥你得负责送我回去。”
　　之后，轮到齐卓程摇骰子。
　　“九点！”
　　亲吻他右边的那个人。
　　“嘛呀！终于等到顾老师的吻戏了。”
　　“哈哈哈！顾老师这是要酒债吻偿吗！”
　　“齐卓程，赶快点！赶快点！”


第32章 
　　“亲一个！”
　　“亲一个！”
　　齐卓程望着顾怀，顾怀一脸淡然，似乎压根不怎么在意这样的一种小玩笑。
　　周围人的起哄声从喧闹，到一点点的散去。
　　此时齐卓程的耳边，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酒的后劲仿佛在这个时候一股脑的冒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两颊越来越滚烫，喉咙口干涩，如同酒精蒸发过后的火勺热。
　　齐卓程一把抓住顾怀的双肩，目光贪///婪的锁住这人。
　　“哥哥……”
　　十秒钟，齐卓程靠近了一点；
　　三十秒，齐卓程又靠近了一点；
　　一分钟……
　　……
　　“咚——”
　　齐卓程直接醉晕在顾怀的怀里了。
　　剧组在饭馆里闹腾了大半宿，才陆陆续续的散了。
　　饭馆距离酒店很近，出了饭店，三五成群的往酒店走。有几个还跟疯子似的，在大马路上手舞足蹈。
　　陈言背着齐卓程，和顾怀落在人群的最后面。
　　还好陈言敦实，架着齐卓程，也不显得很吃力。
　　陈言乐呵呵的笑道：“卓程这醉的真是太准时了。关键时刻掉链子嘛。”
　　“顾爷，他要是没醉，你会不会让他吻啊。”陈言又道。
　　顾怀语气轻松：“我又不是没拍过吻戏。”
　　“那可不一样。你以前都是因为戏，和女演员亲的。”陈言小声道，“而且，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拍过吻戏了，也没谈恋爱，技巧不会生疏了吧。像孟霁那样……”
　　“噗嗤——”
　　趴在陈言肩上的齐卓程突然笑出声，他睁开眼睛，眸子里清清爽爽的，就没什么醉酒的样子。
　　“齐卓程，你你你没醉？”陈言惊呆了。
　　齐卓程挤挤眼：“刚刚醉了，现在醒了。”
　　陈言猛然惊醒：“你不是故意装醉的吧，你是想逃避啊！”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哥哥接吻，谁不想要。”
　　顾怀跟在两人身边：“不会是你不会接吻吧。”
　　“我……怎么可能！”齐卓程这次笑得有点勉强。
　　顾怀静静的瞧着他，目光意味深长的。
　　——
　　晚上，顾怀靠在床头，正在准备明天的剧本。
　　他的戏快杀青了，一转眼，在剧组也快待了近三个月了。
　　这次好像是他客串电视剧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临睡前，想到自己好久没有登录过微博了，便点开了APP。
　　呃……
　　他的粉丝又涨了，快要突破三万了
　　顾怀上一条的微博动态，发的还是《缪时》杂志，他买了整整一沓，让多少粉丝羡慕嫉妒红了眼。
　　破万的评论，全都是哀嚎问他出不出杂志的。
　　顾怀略过那些评论，在相册里翻出一张横州影视城大门的夜景。
　　这时他刚才从馆子回来的时候，随手拍下的。他个人觉得拍的还不错，就用这张照片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海边的契舍尔：晚安。照片.jpg。
　　新微博刚一发出，下方的评论和转发瞬间喷涌而出。
　　“大大更新了！”
　　“这次的照片也吼吼看。”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吃瓜不吐皮：哎呀！这张是在横州啊！”
　　“@大王嫁我：啊啊啊啊！你们快去看程程最新发的微博！”
　　“卧槽！是差不多的夜景啊。”
　　……
　　顾怀见到这两条评论愣了下，重新刷新了下主页，齐卓程的最新微博跳出来。
　　齐卓程V：剧组吃饭。/开心。照片.JPG
　　顾怀差点笑晕过去，齐卓程的这张照片，几乎是和他在差不多地方的拍的。
　　影视城的城楼上，一轮明月分外的明亮。
　　顾怀想删掉自己的微博，但转念一想，那样是不是就太欲盖弥彰了。
　　“算了……”
　　顾怀刚刚退出微博，屏幕上方弹出一道微信提示。
　　齐卓程：【哥哥，你在干嘛？】
　　顾怀：【看剧本。】
　　齐卓程：【哦……】
　　此时，齐卓程的房间里。
　　齐卓程趴在床上，回完给顾怀的微信，切回到微博。
　　页面停在一个叫做“海边的契舍尔”的账号上，齐卓程逐条刷着这人的微博，勾在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深。
　　齐卓程登录一个叫做“冰糖葫芦”的小号，把“海边的契舍尔”这个账号添加到特别关注里面。
　　顺便在他的最新那条微博下面，有模有样的评论了一下。
　　@冰糖葫芦：大大，你拍的月亮和程程的好像鸭！
　　——
　　这天下午，是顾怀的最后一场杀青戏。
　　简晗屏住呼吸，示意场记打板。
　　“《山川纪》第四十一集 ，第十九场，四镜，第三遍。” 
　　燕山月追杀了云芜一路，从边陲到京城，云芜避无可避。
　　燕山月说：“我可以让你看一眼京城的繁华，让你死而无憾。”
　　长音挺剑而出：“阿芜来到京城，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京城，怎么可能只是看一眼。”
　　弦月之日，长音在京城城关约战燕山月。
　　当夜，一弯金钩悬在夜空，城关上吹过凛冽的寒风。
　　燕山月仍是长音初见时的那般，一袭寒衣，抱剑站在冷月下的城关。
　　然而长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走过一路的腥风血雨，拼死来到京城。经历的风霜终于把他磨砺成一柄锋芒毕现的利刃。
　　城关上，两道剑光凌乱。
　　长音挽住长剑，一步踏出，剑锋横扯，荡开燕山月刺来的一剑。
　　齐卓程脚下轻轻一转，反手一剑，剑尖直抵顾怀的胸口。
　　顾怀拄着剑，蹒跚的退开，他咬碎齿间事先装着的血包，深红的鲜血自唇边淌下。
　　他平静的望着齐卓程，抿住嘴角。
　　燕山月在整部戏里都没有笑过，快死之时，却是笑得这么艰难。
　　长音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长音对燕山月的情感非常复杂，他们本该是对手，可偏是这个对手让他成长得最多。从武功，到感情。
　　燕山月让他认清了自己对檀歌的感情，也让长音名正言顺的站到了江湖第一人的位置。
　　燕山月最后说：“等他登基之后，你就走吧。云芜可以同苦难，不能共富贵。”
　　长音抱紧燕山月的“尸身”，哑着嗓子答应：“好。”
　　一颗眼泪飞快掉下，从顾怀的脸颊上滑落，消失。
　　“过了！”
　　简晗激动的冲上来，把一封红包给到顾怀，“顾老师，这场演的太好了。”
　　顾怀接过红包。
　　这是剧组的一个传统，演过“离世”戏后，剧组都会封个红包给演员，辟辟邪。
　　“恭喜顾老师，杀青了！”
　　顾怀原本打算等齐卓程第二天杀青了，一起回江城。
　　不过，秦墨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他只好先一步回去了。
　　办公室里，秦墨在看一份项目企划书。
　　顾怀敲门进来。
　　秦墨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怀面前，把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顾爷，伤没事了吧？”秦墨仍是有些后怕。
　　“早好了。”顾怀往椅子里一躺，“如果你能让我再休息两天，就更好了。”
　　秦墨笑道：“让你休息，我没意见的。是有人找你，催了我几天了，问你下戏了没有。”
　　秦墨把桌上摆着的那份企划案推过去：“来了，来了。这事除了你，也没人能接。”
　　顾怀“咦”了一声：“云森的戏剧节又要开始了？”
　　云森是个水乡小镇，因为景致优美，许多剧组在那里取过景。
　　后来，国内的几个戏剧学院和圈中的几位影视人商议，每年在云森举办一个戏剧节，作为学院和圈内的一个交流活动。
　　各学院会挑一些优秀的应届生，排演几出舞台剧。如果有被经纪公司相中，直接签约，指不定就能一举成名。
　　作为项目的发起人之一，大导演卢远鸣，在项目初期，就来请过顾怀，提议他也作为发起人之一。
　　顾怀觉着他反正是个挂名的闲职，也就答应下来了。
　　每一年的云森戏剧节，他如果在国内，且有时间，就会去看两眼。
　　今年的邀请函照例送到了东尚。
　　“听说今年有好几个不错的苗子，顾爷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东尚作为国内三大影视公司之一，这种活动每年也会去凑凑热闹。秦墨，还有艺人部的总监赵妍，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人签下。
　　“我再看吧，先让我缓两天。”
　　顾怀惬意躺在老板椅，翻着手里的企划。今年的内容安排比往年丰富了不少。
　　“对了，你之前提到的王寄楠，她也会去戏剧节。”秦墨翻到报名人员名单一页，皱皱眉，“你给我看的她那个剧本，这类型的角色，你之前是不是有演过类似的？”
　　“嗯。同类型的我演过。所以我想推齐卓程。”
　　秦墨正色道：“又是齐卓程？”
　　“嗯，有什么问题？”
　　“顾爷，圈子里近来暗中传出的蜚言，你有没有听过？”秦墨顿了顿，“说齐卓程是抱了你的大腿，才有那么多出圈的资源。”
　　顾怀挑眉：“我带新人而已，哪来的这么多闲话。”
　　秦墨笑哭：“那你好歹带一个咱公司自己的人啊。齐卓程到底是外人，而且米嘉不一定会让他拍这种风格的戏的。”
　　“我考虑签下他。”
　　——
　　顾怀在家中舒舒服服的躲了两天。
　　晒了两天太阳，和两只乌龟聊了下心事，才算从剧组的疲累中调整过来了。
　　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窗，房间里暖洋洋的，很有居家的气息。
　　顾怀坐在水缸旁边喂龟。
　　团子冬眠刚醒，慢吞吞的挪到一颗龟粮边，一口一准。
　　豆子就不一样了，发疯一样的追着颗龟粮，张口咬了半天，反而把龟粮吹远了，被团子一口吃掉。
　　豆豆：“……”
　　“哈哈哈！”
　　顾怀猜到这龟的心声：我太难了，太难了。
　　顾怀撒了两把龟粮，见存货不足。
　　几天来，第一次出门，打算去买龟粮。
　　顾怀刚换好衣服，就接到了齐卓程的电话：“哥哥，我回江城了。你在哪里？”
　　顾怀锁门：“准备去买龟粮。”
　　齐卓程兴奋的吼道：“我在花鸟市场等你。”
　　老城区的花鸟市场门口。
　　齐卓程穿着一件淡卡其色的风衣，里面就一件奶白色的衬衫，和四月的春光差不多。洋溢的都是清朗俊逸。
　　顾怀一身随意的打扮，薄型的香槟色格子高领羊毛衫，配一条牛仔裤，墨镜是一如既往的搭配。
　　齐卓程远远的瞧见顾怀走近，沐着阳光，一身温暖。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哥哥，深深浅浅的叠合了起来。
　　顾怀真是怎么穿都好看。
　　“我杀青了。”齐卓程得意的表示，“简晗说我进步很大，比开机那会儿好很多。”
　　“那正好，王寄楠明天来江城，你和我一起去见她。”


第33章 
　　一家花鸟店的门口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里面挨挨挤挤了几十只小草龟。
　　顾怀家里的那一对乌龟当初就是在这家店买的，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早就和顾怀熟悉了。
　　“顾先生来买龟粮啊。”老板憨憨笑道。
　　“开春了，两只吃货太能吃了。”顾怀戴着墨镜，逗着缸里的草龟们。
　　齐卓程抓了只鸽子蛋大小的乌龟放到掌心，墨黑的小龟四条腿和脑袋全部都缩进龟壳里，囫囵一个黑色的椭圆。任凭齐卓程怎么逗它，小龟就是打死也不伸脑袋。
　　顾怀把龟拿过去，和齐卓程一样，搁在手心里，摸了两下龟壳，那颗黑不溜秋的脑袋慢吞吞的探出来了。
　　齐卓程：“呃……这是歧视，见色起意。贪图你的美貌，一定是雌的！”
　　老板拿了几包龟粮给顾怀：“那只水缸里的啊，都是雄龟。”
　　齐卓程：“……”
　　两人来到露天停车，顾怀今天开了那辆银色的奔驰。
　　“送你回宿舍？”顾怀把龟粮放到后排座位。
　　“先去吃饭吧。”齐卓程道。
　　顾怀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路上，齐卓程都没怎么说话，表情蔫蔫的，和刚才在花鸟市场里的样子很不一样。
　　“想吃什么？”顾怀问他。
　　齐卓程沉思了会儿：“火锅。”
　　下了高架，顾怀驱车来到南城区的，一家大型的商业广场。
　　位于银光广场里的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每逢饭店，门口就会排起极长的队伍。
　　顾怀和齐卓程在员工通道的门口等了一会儿，店里面走出来一个值班经理，热情的把两人领到一间包房。
　　值班经理有些激动：“我们老板打电话说顾先生要来，我们都还以为是他开玩笑呢。”
　　经理把菜谱拿上来：“顾先生要吃些什么？锅底要不要辣？”
　　“鸳鸯锅底。”顾怀对齐卓程道，“我不吃辣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把一锅滚烫的汤底，还有各种食物摆上来了。
　　雪花肥牛，羊腿卷，虾滑，墨鱼丸，生菜，鹌鹑蛋……
　　摆了满满一桌子，放不下的，只好放在旁边的小餐车上。
　　齐卓程要了两瓶啤酒，顾怀因为要开车，就没有喝酒。
　　几大片肥牛下肚，齐卓程终于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颜：“不愧是老字号，锅底味道太正宗了。”
　　“现在能说了？有什么事？”顾怀烫了一勺虾滑。
　　顾怀早在花鸟市场的时候，就注意到齐卓程有心事，这人也没有在他面前刻意隐瞒，脸上的那点不开心，明明白白的表露着。
　　“林萧不同意我接王寄楠的片子。”
　　齐卓程闷掉整杯啤酒，声音恹恹的，“他觉得文艺片太浪费时间，拍片时间久，院线排片低，没有热度，没有炒点，不利于固粉，圈钱。”
　　“那你呢？你想不想接？”
　　齐卓程抬眼望着顾怀，良久，重重的点了下头：“如果我回齐家当二世祖，像罗易那样，不接也就不接了。但是我不想那样。”
　　“你想哪样？”顾怀放下筷子，默默的注视他，“或者，你想在娱乐圈走成什么样？”
　　明明就只喝了两瓶啤酒，可齐卓程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
　　他想在娱乐圈走成什么样？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过。
　　毕竟他进圈子的目的也不纯洁，他只是想遇见顾怀。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甚至这一瞬，齐卓程意识到就是迟亦冬，都有着很明确的目标。迟亦冬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为此，不折手段的也要往上爬。
　　顾怀平心静气的说：“你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要留在娱乐圈。如果只是为了遇见我，那你已经做到了。”
　　齐卓程：“……”
　　齐卓程涮的是辣的一锅汤，可又好像吃的寡淡无味。
　　晚饭后，顾怀把齐卓程送回米嘉的宿舍，齐卓程正准备下车。
　　“等一下。”顾怀交给他一只移动硬盘，还有一本笔记本。
　　房间的客厅里，亮着一盏柔和的壁灯。电视屏幕播放着王寄楠之前执导的电影。
　　齐卓程抱着只靠枕，窝在沙发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手边摊着顾怀给他的那份笔记本。
　　移动硬盘里是顾怀整理的，这些年王寄楠的片子。笔记本上还把每一部片子里，哪一场重点戏需要的情绪转折，人物的心理活动等等，详尽的写下来了。
　　齐卓程蓦然想到去柏林前的那会儿，顾怀不知道熬了几个通宵，做了仔仔细细的备课。
　　而这一次，则是只为他齐卓程一个人备的课。
　　那年仲春的一天，齐卓程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到四合院。身上的运动短装脏兮兮的，膝盖上被蹭掉了一大块的皮。
　　顾怀正在院子里写作业，听到哭声，慌忙扔下笔，跑过去把人抱住。
　　齐卓程趴在他怀里哭，眼睛通红的。
　　托儿所的课外活动，在公园里放风筝。
　　齐卓程的风筝怎么都放不起来，就有小朋友笑话他，说他父母要离婚了，没人要他，也没有人帮他做风筝。
　　齐卓程很生气，就拽着自己的风筝拼命的跑，结果摔了一跤，把膝盖都摔破了。
　　“哥哥……为什么我的风筝不会飞，呜呜……”
　　齐卓程搂着顾怀的脖子，眼泪鼻涕毫无顾忌的蹭在他的衣服上。
　　“哥哥帮你做，一定飞的最高的。”
　　齐卓程坐在院子里，有滋有味的吃着糖葫芦。膝盖上贴着纱布，一下一下的晃着两条肥嘟嘟的腿，像白藕一样。
　　顾怀满头大汗的在扎风筝。
　　公园里，一只漂亮的燕子风筝扶风而上，破开层层白云，在碧蓝的青空下翱翔，越飞越高。
　　顾怀站在齐卓程身后，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操纵风筝的线辘。
　　齐卓程回头看了看顾怀，笑声清脆。
　　“哥哥，我的风筝飞得好高呀。”
　　——
　　齐卓程一页一页的翻着笔记本，心头浮起莫名的愧疚。
　　两年来，齐卓程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答应陆霜入行，只是因为顾怀。他想近距离的站在顾怀身边，像千万人一样，憧憬，羡慕的仰望着大神 。
　　米嘉给他定位的流量咖，他没有太多的在意。他觉得只要能靠近顾怀，能和他在一个圈子就好。
　　然而当他真的站到这人身边，和他一起拍过戏，上过大封，听过他的讲课。
　　齐卓程终于意识到，自己依然离这个人很远很远，顾怀对电影的追求，对演技的痴迷，是他根本无法触及到的层面。
　　现在的他们就好像走在岔路前的两人，看似并肩走了很长的路。
　　但对作品，对艺术不同的体悟，终究会让他们站上岔路，分开，然后越走越远。
　　就如同王寄楠的那部《山楂》。
　　“我们最终会因为不同的信仰，背道而驰。”
　　而如今，顾怀就像当年替他做风筝的那样，领着他走到了路口。
　　往前一步，对齐卓程而言，或许就能追上顾怀的脚步。
　　天快亮的时候，齐卓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
　　他躲在被窝里给季昱发消息。
　　【我好像真的对演戏感兴趣了，怎么办？】
　　季昱：【你之前没有兴趣的吗？】
　　季昱：【没兴趣，你进什么娱乐圈。】
　　季昱：【哦，你是为了顾影帝。】
　　……
　　季昱：【演戏怕什么。你从小就不是什么善茬。当初在队里就老拿第一，娱乐圈总不会比特战队还难吧。】
　　季昱：【赶紧的，加油，好好演，别给咱纨绔子弟丢脸。】
　　齐卓程：【……你才纨绔子弟。】
　　齐卓程一翻身，拿过柜子上《山楂》的剧本，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我可以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一直仰望着你灼目的光环。
　　但从现在开始，我不要了，我不想以后都只能是站在你身后的那一个人。


第34章 
　　顾怀和王寄楠约在了城中的一家咖啡馆里，原本秦墨想约在东尚，不过被顾怀拒绝了。主要是齐卓程不是东尚的人，在自家公司推别人家的艺人，多少会有些影响的。
　　咖啡馆的雅座。
　　王寄楠换了一头干练的短发，染着栗子色，戴了副长圆形的眼镜，穿了身职业的套装，和圈子里那些随意的装扮有些不同。
　　“什么？顾先生你想推荐齐卓程？”
　　王寄楠听完顾怀的提议，当场愣了一下。
　　虽然齐卓程曾在燕市救过她，她对齐卓程的印象也不错，可这件事和片子选角完全就是两码事。
　　“而且，我的片子应该不适合他这样的流量偶像吧。”
　　齐卓程闻言，有些尴尬的挺直了些腰板。
　　齐卓程悄悄瞄了一眼顾怀，那人面上没有什么不愉。
　　顾怀坦然道：“我看了剧本，可以说，这个剧本完全是贴着我写的。”
　　“是的。”
　　这个本子花了王寄楠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熬了多少夜，扒了多少顾怀的片子，就是为了写一部能够打动他的本子。
　　可谁知道这人同意见她了，结果却是推荐一个流量偶像来出演。
　　说王寄楠不生气，那就太假了。
　　顾怀直截了当说：“这片子你要是想奔着最佳青年导演去的话，其实不该找我主演。”
　　顾怀这话一出，王寄楠如醍醐灌顶，登时醒悟过来。
　　《山楂》这部片子，王寄楠确实是准备申报青爵奖的最佳青年导演。
　　可如果是顾怀主演的话，评委会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顾怀的光芒一定会盖过王寄楠作为导演的锋芒。
　　如此，她反而更有可能错过这个奖项。
　　顾怀这个级别的影帝，导演找他合作，对于自身想要达成的高度是需要有相当大的考量的。
　　为了成就片子？还是成就导演？
　　王寄楠目前走的这一步，恰恰是想证明自己导演的地位。
　　所以就更不能找顾怀来当主演了。
　　“而且这部《山楂》里的主角，更像是以前的我。”
　　“顾先生现在演不了了？”
　　“不是演不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人物心境，我已经尝试过了，我不希望重复自己的角色。”
　　顾怀没有东拉西扯，更没有遮遮掩掩的。
　　让王寄楠清清楚楚的明确到了自己这部作品的定位。
　　王寄楠盯着齐卓程，仍然有些迟疑：“他真的可以演的好吗？”
　　“王导，我会努力演好的。”
　　齐卓程私心觉得，这一句请演，是自己入行两年多来，最发自肺腑的一句了。
　　王寄楠沉默了片刻，看着齐卓程：“我相信顾先生的眼光。不过我还是需要你试镜。起码得先打动我。”
　　王寄楠从包里翻出《山楂》的剧本，翻到其中一页：“把这一场演一下，你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齐卓程拿过剧本看了两眼，眉头轻轻一皱：“这场戏有女主？”
　　王寄楠：“我帮你搭。”
　　齐卓程整理了下思绪：“给我二十分钟吧。”
　　“好。”王寄楠拿了包烟，和口香糖起身出去了，“我去抽根烟，二十分钟后回来。”
　　她走到门口，又转头邀请顾怀，“顾先生要不要一起？”
　　王寄楠的这个邀请并不是让顾怀一起去抽烟，只是想留下齐卓程一个人琢磨剧本。在这一场试镜的戏上，王寄楠不希望顾怀在边上指导，她想看到齐卓程对角色的真实理解。
　　顾怀出去前，轻轻按了下齐卓程的肩膀：“别紧张。”
　　齐卓程怎么可能不紧张。
　　王寄楠笔下的人物素来以情感细腻，复杂而著称，这种角色，齐卓程从出道到现在，就没有尝试过，而且是完全不敢尝试的类型。
　　顾怀看到齐卓程脸上的担忧，这人居然偷偷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笔记都有看吧，你揣摩下第一部 里面，最后一场主角的情绪。” 
　　“顾先生，提示多了啊。”王寄楠靠在门框边，施施然说道。
　　齐卓程不情愿的松开手，望着顾怀和王寄楠走出去。他深吸了口气，看回到剧本，专注起这场戏来。
　　男女主角在古镇街头分手的一场戏，男主选择留在镇上，继续学习当地的传统工艺，微型木雕。一份枯燥乏味，没前途，更没钱途的工作。
　　女主则决定离开古镇，她认定自己该有更远大的前程，不该被困在一隅之地。
　　二十分钟后，顾怀和王寄楠回到雅座包厢。
　　王寄楠入戏的状态很快，她自己写的剧本，早就在心里滚瓜烂熟了。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那就分手吧。”
　　王寄楠假装拎着行李，转身离开。
　　“阿瑶。”
　　齐卓程站在她身后，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右手藏在背后，手里紧紧的抓着手机，当做是剧本里一个木雕的小女孩。
　　这是男主角得知女主要离开后，花了一个多星期，日夜赶工雕刻出来的“阿瑶”。
　　齐卓程犹豫着，眼底却满溢眷恋。眷恋他们从小在一起，不曾分开过的二十多年的时光。
　　他们曾在镇上最漂亮的山楂树下许愿，愿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守护。
　　齐卓程慢慢从身后拿出“小女孩”，小女孩穿着华贵的晚礼服，踩着精致的高跟鞋，在奔跑中悄然回眸。
　　这是女主角的梦想，从镇上走出去，去到广阔天地，成为耀眼的明星。
　　齐卓程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嘴唇，生怕自己的声音响了，打碎了这场离别。
　　“阿瑶，这是你的第一个奖。”
　　跟着，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少年的笑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杂质，全都是对女主满满的喜欢。
　　王寄楠呼吸一凝，她居然毫无防备的被齐卓程带入了戏里，真真实实的成为了剧里的阿瑶。
　　王寄楠扔开行李，飞扑过去，一把搂住齐卓程的脖子。闭起的双眼中滑落两行泪水。她踮起脚尖，便朝齐卓程吻去。
　　这个吻是这场戏的最后一幕。
　　“哐当！”
　　齐卓程忽然一下推开她，两人顷刻出戏。
　　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表演的顾怀神色微微一变。
　　王寄楠被齐卓程一推，猝不及防的撞上桌子。
　　齐卓程连忙上前扶住她：“抱歉，王导，我刚才……有点没准备好。”
　　“吻///戏吗？”王寄楠缓过神来。
　　齐卓程抿住唇，“嗯”了一声。
　　王寄楠脸上露出笑意：“表演还有稚嫩，不过也算是符合这个人物，你第一次演这样的角色吧。”
　　“是的。”
　　方才的那一幕，要不是齐卓程突然推开她，王寄楠觉得自己真的是会亲上去的。那一刻的齐卓程真的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相信她梦想的男主角。
　　王寄楠道：“顾先生，我可以给他出演的机会。但是吻///戏这一块，他一定得卡过去，这种戏，我不会借位的。”


第35章 
　　王寄楠离开后，齐卓程赖在椅子上，抓了两把头发，沮丧说：“这个角色我接不了。我不能拍吻戏。”
　　顾怀慢悠悠的喝了口咖啡。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他还点了份提拉米苏，服务员刚好送进来。
　　顾怀把甜品推到齐卓程面前：“给你点的，甜的。”
　　齐卓程舀了一大勺，甜甜的，糯糯的。他果然对甜食没有抵抗力。
　　“当流量，要保持男友的人设，很少会接吻戏的。”齐卓程一边吃，一边头头是道的解释。
　　“卓儿。”顾怀忽然叫他。
　　“嗯？”
　　“第一次在柏林，那场戏你没演。上一回是横州，你又故意装醉。今天更直接了，把王寄楠推开……”顾怀心下了然，“你是不能拍，还是你不会吻？”
　　“怎么可能！”齐卓程抬起头，挺了挺胸膛，“我怎么可能不会接吻。”
　　顾怀嘴角一勾：“那好，试着吻我一下，把我当成阿瑶。”
　　齐卓程：“！”
　　顾怀眼眸悄然一弯：“怎么，害怕？”
　　齐卓程支支吾吾，心里慌慌张张的跳出一个大写的“怂”字，嘴上仍是说。
　　“呃……好啊。”
　　顾怀站在齐卓程的面前，眼神从不舍，到爱恋，最后变成了坚定，像剧情里的女主那样，坚定的打算放弃这段感情。
　　顾怀的阿瑶显然比王寄楠当时的情绪更灼烈。
　　这人说进戏就进戏，让齐卓程一点点的防备都没有。
　　这刻，齐卓程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越靠近顾怀，心跳就越快。
　　顾怀微红的嘴唇，就在他目光咫尺的距离。
　　“阿瑶……”
　　齐卓程仓促的退开两步，满脸又羞又恼的通红：“是啊，我是没有和别人接过吻。那又怎样。我不想把我的初吻给王寄楠，我又不喜欢她。”
　　“哈哈哈，如果是初吻的话，那你的确也不该给我。”
　　顾怀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要接这部戏，吻戏铁定是逃不过的。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实在不行，就看看女主演到时候定的是谁。”
　　齐卓程吃了一大口提拉米苏，咬得愤世嫉俗的。
　　自己眼下的心绪，就跟这块乱糟糟的甜品一样凌乱。
　　刚才顾怀让吻他的时候，齐卓程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才不会承认，他真的紧张了……
　　——
　　晚上将近九点，顾怀拎着几袋子宵夜来到东尚。
　　会议室，艺人部还在召开临时例会。
　　秦墨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顾怀把烤串，小蛋糕等等放到桌上，一桌子的员工欣喜若狂，大呼“顾爷太体贴了”。
　　百来串烤串不消半刻，全部被抢夺一空。
　　秦墨只抢到了三根，委屈极了，手里的最后一根鸡翅都舍不得吃了。
　　艺人部总监赵妍把会议内容简要的跟顾怀汇报了一下。
　　“下周就是云森的戏剧节，几个学院都已经把他们推荐的新人简历发过来了，希望我们到时可以关注一下。”
　　赵妍把一份流程策划递给顾怀：“另外，今年的戏剧节设置了一个独立表演环节，演技VS颜值。”
　　“哟。卢远鸣这是要搞事。”顾怀看着策划案。
　　此次的一个环节中，会安排演技派新人对抗流量新人。一来是想炒一波热度，其二也是想看看，那些所谓的爱豆，横冲直撞的进入影视圈，到底有没有值得称赞的演技。
　　圈内的几个大导，和几大制作公司都会出席，如果有颜值高，演技又好的苗子，他们也是不愿意错过的。
　　而最关键的是，各个经纪公司可以自己给旗下的艺人选择阵营。
　　比如明明是偶像，非要选择演技阵营，到时候掉链子，被群嘲，就得不偿失了。
　　秦墨依依不舍的吃完了最后一根鸡翅，对顾怀道：“这件事卢导有没有跟你提过？”
　　顾怀说：“他前几天打过电话给我，说什么想让我去指导指导。我说我刚下戏，还没缓过来，就没答应。”
　　“哎哎哎，顾爷，这次我们也有艺人报名，你考虑一下暗箱操作嘛。”
　　赵妍把PPT调到自家公司的艺人简历上，“这几个都还不错的。”
　　秦墨帮衬道：“是啊，是啊，要是能给卢导那几个老人家相中，绝对涨一波人气。”
　　顾怀失笑：“我去云森，哪次不是去吃吃喝喝的。工作，不存在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一圈围坐在会议桌边的员工难得见到三个高层斗嘴，一个个忍着笑，眼泪都给憋出来了。
　　顾怀翻看主办方送来的具体项目书。因为顾怀的关系，每次给到东尚的内容都是完整版的。包括这次各个经纪公司推荐的人选名单也都有。
　　米嘉娱乐推荐偶像组艺人简历。
　　迟亦冬。
　　彭凯。
　　……
　　顾怀把名单拍下来，发给齐卓程，打了一连串的问号。
　　就顾怀看来，即使米嘉现在不主推齐卓程，但这个活动，多报名一个人也没所谓的。
　　没两分钟，齐卓程回消息过来：【陆霜说我那几天有个外拍广告，估计赶不上戏剧节了。】
　　顾怀：【哦。】
　　随后，顾怀在一长串的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用光影胶片做头像的人。
　　这可是圈中多少艺人心心念念想要添加的巨佬，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导演卢远鸣。
　　顾怀：【卢老，齐卓程有热度，不来可惜了。卢瑟费还天天念着他的片子。】
　　卢远鸣即刻回消息，手速把顾怀都看呆了：【懂了。】
　　卢远鸣又追了一条：【顾怀，那你也得来。】
　　顾怀：【我来的。】
　　卢远鸣：【来当指导！】
　　顾怀：【……】
　　顾怀：【不，我不想……】
　　与此同时，米嘉娱乐的办公室里，也是一派灯火通明。
　　陆霜在和齐卓程商量后面的通告。
　　齐卓程瞧着桌上的日历，有些不甘心：“下周真调不出时间？”
　　“你自己瞧瞧。”陆霜指着填得满满的通告表，唉声叹气，“要是调得出来，我巴不得带你去呢。你现在的演技，怎么也吊打迟亦冬他们，带出去，可长脸了。”
　　“陆霜，调整一下他的通告，下礼拜带他去戏剧节。”
　　林萧走进来，一脸凝色的看了眼齐卓程，“刚才卢导打电话给我，指名要他去。”


第36章 
　　云森是个水乡古镇，距离江城大约两个多小时的高铁。
　　赵妍，还有公司其他部门的几个人参会者，提前两天先出发了。
　　顾怀和秦墨一起走的，好巧不巧的在高铁站遇到了米嘉的一行人。
　　陆霜领着齐卓程几个小朋友来跟顾怀他们打招呼。
　　大庭广众下，齐卓程和其他人一样，礼貌的喊了声：“顾先生好。”
　　顾怀也就客气的应了下。
　　不过顾怀发现这次见面，迟亦冬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第一回 见的时候，迟亦冬主动和顾怀套近乎不说，还急巴巴的赶着献身。今天却躲躲闪闪的挨在最后面，一直低着头。脸上素淡，没有像往常那样化妆。
　　上车后，顾怀照例准备小眯一会儿，秦墨却在他身边唠叨开了。
　　“米嘉那几个小朋友看起来，还是齐卓程最能打。”
　　秦墨朝边上两排的位子望过去，米嘉的三个新人就坐在斜对面，“那个迟亦冬就是他们新捧的吗，颜值还行，就是气场不够……”
　　顾怀闭着眼，模模糊糊的说：“被罗易折腾得快死了，再有的气场都泄了。”
　　“哎哟，有八卦。”秦墨一听来劲了，“他和罗易有///一///腿吗？前段时间听说米嘉和罗少合伙搞了个什么影视公司，还没走上正途，就半路夭折了。顾爷，你是不是知道点内幕啊？”
　　顾怀闲闲道：“罗易他老头子出手的，秦总，你真的打算听吗？”
　　“卧槽！罗……”秦墨刚一大吼，立马又收住声音，“罗泽海啊？那算了，还是不听了。”
　　顾怀闭着眼打瞌睡，察觉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齐卓程在座位上无聊了半天：【我能和秦墨换个位子吗？】
　　顾怀转头看了看秦墨，这人也睡着了，还微张着嘴，瞧着傻傻的样子。
　　顾怀：【他睡着了，你可以把他搬走。】
　　齐卓程：【好！我马上来。】
　　两人一来一去的聊着，齐卓程偶尔回头看看顾怀，顾怀侧身躺在座位里，面朝车窗的方向。这人无论是飞机，还是高铁，都习惯了一上车就睡觉。
　　齐卓程找来乘务员，低声吩咐了两句。
　　齐卓程继续发消息：【林萧突然让我去云森，是哥哥你干预了？】
　　顾怀：【是的。王寄楠也会去，她会在戏剧节上官宣主演。】
　　乘务员拿来条毯子给顾怀，顾怀猜到是齐卓程的举动。
　　秦墨被惊醒了，嚷嚷着：“给我也整两条，空调贼冷。”
　　说着，打了个呵欠，又睡过去了。
　　顾怀发了个“谢谢”的表情，紧接着是一长串的字符。
　　【你要是在戏剧节上被意向官宣，舆论热度，再加上卢老他们的影响力，林萧总不能和整个娱乐圈对着干。】
　　齐卓程瞧着顾怀发过来的消息，突然就呆住了。
　　顾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实际上，这人已经前前后后想通透了，完全就在为齐卓程打算。
　　齐卓程之前和顾怀提过，林萧不同意他参演文艺片。
　　于是顾怀便不动声色的给林萧施加了些压力，还是他无法拒绝的压力。
　　林萧，即便是整个米嘉娱乐，都不可能和卢远鸣这样的人物去硬碰硬，更不要说云森戏剧节的背后是大半娱乐圈顶尖的势力。
　　齐卓程还在怔忪，顾怀的一条新消息跟过来。
　　【当然，林萧明着不能反对，背地里可能气得要死。搞不好这次会是你在米嘉的最后一部片子。】
　　齐卓程彻底想明白了，笑着回消息：【嗯，这样最好。这部电影拍完，东尚是不是可以签我了。】
　　顾怀：【想得美，呵呵。】
　　齐卓程：【哥哥……】
　　顾怀：【签签签。】
　　下午三点多，高铁到了云森站。
　　一行人先后出了车站，秦墨和顾怀两个老年人，动作比米嘉的一伙小年轻慢多了。然而，等他们出站时，陆霜带着几个人还杵在门口。
　　赵妍早早的安排了车子来接顾怀和秦墨。
　　她和陆霜的关系不错，谈不上闺蜜，但在同一个圈子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那种。
　　赵妍悄声问顾怀：“顾爷，陆霜他们预定的车子出了点问题，你看能不能把他们一起带上了。”
　　赵妍安排的是一辆商务车，加上陆霜他们四个也可以坐下。
　　陆霜急得脑门冒汗，一路上都在感谢：“麻烦赵姐了。谢谢顾先生，秦总。”
　　东尚这次下榻的是一家临水的古楼酒店，四星级的标准，每一间房都是古色古香的装修，非常有水乡的特色。
　　酒店一共就两层，顾怀住的是一间贵宾套房。
　　宽敞的卧室里，正前有一个偌大的亲水阳台，悬空水面而建。阳台上摆着一套木质桌椅，很适合晚上的时候，傍水闲聊。
　　顾怀在阳台上站了会儿，住在隔壁间房的人也走了出来。
　　虽然是毗邻的阳台，但酒店其实两家，隔壁是一家紧挨着的快捷酒店。
　　齐卓程没想到自己隔壁住着的居然是顾怀：“哥哥？”
　　顾怀也没料到，大门口差距那么大，阳台倒是一样的宽敞，就是旁边的陈设差了点。
　　齐卓程丈量了下两个阳台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手掌在横栏上一撑，轻轻巧巧的翻跃到了顾怀那一边。
　　这是顾怀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身手，禁不住喝了声彩：“当什么艺人，当兵///哥哥不好么。”
　　齐卓程故作深沉：“原来你喜欢制服啊。”
　　顾怀被他逗乐了：“你这身手，当艺人可惜了。”
　　齐卓程来到顾怀的房间，放眼一张豪华的大床，还有精致典雅的客厅。
　　“虽然就隔了面墙壁，这里的环境也太好了吧。我那里就一小破房。”齐卓程盯着那张大床，两眼发光。
　　顾怀赶紧掐死他的念头：“这里就一张床，你别指望我会让你睡过来。”
　　齐卓程蔫了。
　　“陆霜怎么帮你们定的行程？”
　　“除了《戏剧之夜》的演出环节，其他没有安排。她让我们自己多出去转转，这几天会来不少圈中的大佬，找机会多勾搭。”
　　“那好，晚上卢远鸣组了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齐卓程惊了下：“我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顾怀睨着他：“不是让你们多勾搭大佬么？”
　　齐卓程：“……”
　　齐卓程心道，可那些人也太大佬了。
　　齐卓程从阳台上翻回去了。
　　他暗暗想，这几天，一定要找机会赖在顾怀这边。
　　卢远鸣作为主要的筹办方，这天晚上，邀请了几个圈中的一线人物吃饭。
　　秦墨和顾怀在酒店门口等了会儿，秦墨看到齐卓程从旁边酒店走过来，微笑着和他招呼：“秦总。”
　　顾怀见他来了，便道：“走吧。”
　　“顾爷，这小子也去？”秦墨不可思议道。
　　“嗯。”
　　秦墨往快捷酒店的方向，给顾怀丟了个眼色：“你说你只带一个，那两个眼底都快红出血了。”
　　顾怀道：“秦总你可以把他们捎上。”
　　米嘉的另外两个艺人，迟亦冬和彭凯眼睁睁的瞧着齐卓程被顾怀领走了。
　　秦墨瞪着齐卓程：“你小子要是在古代，肯定就是祸国殃民的小妖精，顾爷居然对你这么好。”
　　“因为我可爱。”齐卓程得意道。
　　秦墨掀了个白眼。
　　“秦总，我什么时候成昏君了。”顾怀越琢磨，越觉得秦墨刚才的表述有问题。
　　秦墨：“呃……”


第37章 
　　饭局安排在云森的一家特色私房菜。
　　不像酒店那一片全都是旧时建筑，这家饭店的区域范围里都是很艺术化的建筑。戏剧节最有名的云森剧场也在这里。
　　卢远鸣年过六十，但依然精神矍铄 。
　　他见顾怀到了，展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迎上前去。
　　“哈哈哈。顾怀，就等你了。”
　　今晚的饭馆已经被卢远鸣全部包下来了。
　　出席的无一不是圈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如各院校表演系的院长，还有各大制片公司的大制作人。
　　齐卓程私心觉得，如果不是顾怀带他来，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场合。
　　“咦，这不是齐卓程嘛。”
　　饭桌上，有人认出他，“之前柏林那个青年电影人活动，还拿了名次啊。”
　　“对了，蒋总，你们那个江瞳也去了吧，好像没入选。”
　　“呵呵，江瞳就是去学习的，都是小年轻，大家交流交流，很正常的。”
　　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的，戴了一副欧古诗丹的墨镜。镜片底下的目光，却不如他嘴上说的那么随性。
　　男人是国内三大影视公司之一，地平线传媒的老板，蒋寰澄。
　　他道：“那次好像顾先生也是导师？”
　　“是的。那次齐卓程确实演的比江瞳好。”顾怀直言不讳。
　　桌上的人跟着道：“顾先生钦定，齐卓程，看来你很有表演潜力。”
　　“比江瞳都好，还真值得瞧瞧。”卢远鸣也深深的看了眼齐卓程。
　　在他们这群神仙的眼里，江瞳算是排上号的了，尤其是在一批年轻的艺人里面。现在冒出一个比江瞳还厉害的齐卓程，就很令人感兴趣了。
　　“齐卓程，这次《戏剧之夜》，你也有表演的吧？非常期待。”
　　一个女制作人拿着酒杯跟齐卓程碰了下。
　　饭桌上的话题从齐卓程身上聊开，绕到整个影视圈。
　　齐卓程发现这些人聊天，全然就是站在了这个圈子的顶端，俯瞰众生，指点江山。
　　而像林萧那样，天天盯着自家的三亩地，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齐卓程安安静静的坐在顾怀身边，偶尔有人点到他的时候，谦虚的陪上两句，然后碰酒。
　　酒这种东西，他最不怕了，来者不拒。到了后半场，那些劝到顾怀面前的酒，也被他一一挡掉了。
　　能喝酒，在圈中也是一个重要的技能。
　　齐卓程的酒量，让在座的这群大佬把他又重新审视了一遍。
　　这小子还是有优点的。
　　散了场，卢远鸣来到顾怀身边：“刚刚蒋寰澄跟我说，他希望让江瞳和齐卓程合演一出。他这是来找面子了。”
　　顾怀“啧”了声：“这小心眼。”
　　“哈哈哈。”卢远鸣笑着打了个酒嗝，“他就是那个小心眼的性子。对了。明天下午发布表演剧目，让小朋友早点来。”
　　“好。”
　　夜幕下的云森，一侧是缀着流光的现代化艺术建筑。另一边却是质朴，原始的古镇风貌。一道小河从镇中蜿蜒淌过。
　　昏沉的青石板街巷上，齐卓程跟在顾怀身边。
　　“蒋寰澄是要给江瞳找面子？”
　　“大概是想和你争一下《山楂》的角色。”
　　顾怀的声音清冷，如同这夜里的水面，铺洒了月光，泛出清冽的粼粼水光。
　　“江瞳拿过一次男配，这次应该是想冲一把男主。”顾怀轻声道，“卓儿，你打架赢了他，这次也不许输。”
　　齐卓程：“班森偷偷告诉过我，江瞳的表演有个致命的弱点。”
　　“哦？是什么？”
　　齐卓程呲着虎牙笑言：“前一晚找两妹子缠住他，保准他隔天会迟到。”
　　顾怀忍俊不禁：“哈哈哈，确实是他的致命弱点。”
　　两人刚拐出巷口，齐卓程骤然一把将顾怀拉到自己身前。
　　就见一个人影没头没脑的冲过来，差点撞上顾怀。
　　这人身后，还有另一个人追得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在后面大喊。
　　“迟亦冬，你跑个屁啊！”
　　——
　　戏剧节期间，一到了晚上，沿着河边的酒吧就会摆出一溜的桌椅，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岸边小酌两杯。
　　顾怀几个人来到一家小酒吧，齐卓程去买酒，迟亦冬非要跟着一起去。
　　顾怀和罗易在酒吧外面找了张桌子，正对着河面，有夜风徐徐拂过。
　　罗易瘫在一张藤椅里，喘着大气说：“小子也太能跑了，想累死老子啊。”
　　顾怀轻嗤道：“罗老这么快把你放出来了？”
　　“呃……老头子让我来学习的。”
　　一提到罗泽海，罗易瞬间萎掉了。
　　罗易被罗泽海关了一阵子，安排去公司里实习，结果不到半天，就被开除了。罗泽海气得半死，打算把他送到国外，让他自生自灭。
　　罗易一把鼻滴一把眼泪的抱住罗泽海，写了十七八份检讨书，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胡来了。
　　“我还是想玩娱乐圈，老头子就让我来向那些公司老板讨教。还帮我计划了这几天要看的戏剧剧目，回去得写观后感。他说，我连戏好戏坏都分不清的，哪来的脸开公司。”罗易老实巴交的交代。
　　顾怀道：“那你还盯着迟亦冬。”
　　“我这不是想跟他道歉嘛。”罗易禁不住又是一个色笑，“当然，如果能打一///炮就更好了。”
　　一提到这种事，罗易立马来了兴致，绘声绘色的描绘：“迟亦冬月要上有痒痒肉，一碰就软，敏///感的不得了。我最喜欢抓着他的屁///股，掐他的腰。怼他的时候，整个人像滩水一样软在我身上。妈的，爽死了。”
　　“你当老板，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顾怀瞥见这人脸上的兴奋劲，咖啡馆里透出的灯光，影影绰绰的落在这人的裤子上，某个地方的变化有些明显。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和蒋寰澄他们聊过，我愣是半个字没听懂，还差点睡着了。丢死人了。”罗易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齐卓程和迟亦冬一个人拿了两个杯子走过来。
　　齐卓程把一杯给顾怀：“这杯是西柚，没帮你点酒。”
　　顾怀接过来，尝了一口，略甜：“emmm……确定不是你的口味。”
　　齐卓程晃了下手里的气泡酒：“我可以和你换。”
　　顾怀：“……”
　　迟亦冬战战兢兢的把酒杯放到罗易那边。
　　罗易忽然抓住迟亦冬的手，迟亦冬吓得手一缩，差点碰翻杯子，被齐卓程眼疾手快的接住。
　　罗易难得一脸诚恳：“冬子，我跟你对不起，是我以前玩过火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迟亦冬低着头，挣脱罗易的手掌，声音低的像蚊子叫：“罗少，你别再找我了。我……我……打算退圈了。”


第38章 
　　“！”
　　迟亦冬准备退圈，不单单罗易，齐卓程也是愣住了，之前完全没有听到过这个风声。
　　迟亦冬轻声说：“我和林总谈过了，这次戏剧节之后，会慢慢减少我的通告。等人气下去了，我就可以淡出圈了。”
　　罗易第一个跳出来：“冬子，你不会真的是为了我才退圈的吧！”
　　顾怀和齐卓程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罗易。
　　从酒吧里出来，罗易就缠着迟亦冬。他酒劲一起，又开始神志不清的叨逼叨，眼泪巴巴的抓着人：“冬子，你走之前，再陪我一晚呗，我馋死你了……嘤嘤……”
　　回到快捷酒店后，迟亦冬用罗易的身份证开了间房，把人扔进去了。
　　齐卓程问道：“你真的要退圈？”
　　迟亦冬从外面拉上罗易的房门，叹说：“我不是当明星的料，就算爬到顶峰，也是靠床上交易换来的资源。看似风光，实则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那你准备做什么？”
　　“我想去念书。”
　　“嗯，有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迟亦冬喊住齐卓程：“我走了，林总更加不会放弃你的。你想离开米嘉，还是别逆着他的意思。你这次擅自接了王寄楠的片子，他已经很不满了。”
　　齐卓程缓缓道：“我要走，林萧留不住的。”
　　——
　　顾怀洗完澡出来，听见卧室的阳台一阵“咚咚”敲窗声，齐卓程换了一套棉质睡衣，正贴在玻璃门，朝他挥手。
　　顾怀无奈，只好把人放进来。
　　“怎么还不去睡觉？”
　　齐卓程瞅着那张大床，往沙发上一坐，把一袋糖炒栗子搁在桌上。
　　“陆霜刚买回来的，还热着呢。”
　　顾怀：“我刷过牙了。”
　　齐卓程开始剥栗子：“可以再刷一遍。”
　　他同时拿出一个移动硬盘：“这是江瞳最新的一部片子，哥哥能帮我讲一下吗？”
　　齐卓程把栗子一颗颗剥好放到果盘里。
　　顾怀拿了一粒放嘴里，带点微热的温度，很香，还有一层细腻的甜味。
　　“你这算是贿赂我？”
　　卧室里，两人分坐在沙发的两头，中间摆着一盘栗子。
　　齐卓程剥一颗，顾怀就会不自禁的拿上一颗。
　　电视上播着江瞳的新片《无法留住的回忆》。
　　女主因为受到了诅咒，变得长生不死。几百年里，一直在寻找可以破解这个诅咒的人。然而女主每一次醒来，都会失忆。她唯一记得的人，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一个祭司。
　　江瞳演的就是这个祭司，陪女主经历了几百年，帮她寻找过无数人。最终，祭司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女主的诅咒。为了成全女主，祭司放弃自己的生命，女主终于不会再失忆，也不会再忘记任何一个人。
　　而她唯一忘记的，就是祭司和她之间的回忆。
　　祭司最后一次站在床边，眼睛里全是躺在床上的，女主的倒影。
　　江瞳嘴唇微翕，特写镜头拉近到他整张脸上，眼底有泪光闪过，更多的却是一种幸福。复杂的情绪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瞳真的很会演戏。”齐卓程自问自己和他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顾怀蹙蹙眉，跟着讲道：“对祭司而言，几百年的感情，就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能够幸福。这一段，他的情绪处理得很好。那种求之不得，变成了一心守护。善良和单纯，是这个角色打动人的地方。”
　　“无法提升了？”齐卓程问。
　　“要是你演的话，你会怎么演？”顾怀反问他。
　　齐卓程呆坐着，沉思了好几分钟，正声道，“我希望再有一种不舍的情感。对一个男人来说，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就再也见不到了，心底该有的是一种强烈遗憾和不舍。如果是我，我还是希望天天能够见到她，哪怕她不记得我。”
　　齐卓程歪过脑袋，直直的盯住顾怀：“如果突然见不到哥哥，我一定会很难过，很绝望的。”
　　顾怀心底蓦然一颤，面上却十分沉静：“喂，入戏太深了。”
　　齐卓程“嚎”了声，往沙发上一倒，对上顾怀的视线：“江瞳演得这么好，我压力好大。”
　　“还没打，先投降。不如回去做你的爱豆。”
　　顾怀起身要走，被齐卓程握住手腕，顾怀没站稳，被他拽着跌回去，整个人刚刚好趴在齐卓程的身上。
　　齐卓程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只手臂悄悄搂上顾怀的月要。
　　“我要是继续当爱豆，你会不会鄙视我？”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鄙视过爱豆了。”
　　顾怀没留意到腰上的那只爪子，爬起来的时候，忽然被这人在腰上紧搂了一把。顾怀顿觉腰间生出一瞬的麻///痹，肌肤有些发烫。
　　此前罗易形容迟亦冬的话语，一字不差在他的脑海中汹涌翻滚。
　　“腰身敏///感……一碰就软……像水一样……”
　　……
　　“齐卓程！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
　　顾怀躺在大床上，闭着眼睛。
　　眼前却反反复复的出现齐卓程入戏时的眼神，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迷恋。
　　顾怀莫名相信，要是真的见不到自己，那双雪亮的眼睛就会变得黯淡。
　　顾怀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然无法入眠。
　　模模糊糊的熬到早上。
　　秦墨就跟准点闹钟一样，一到七点，噼里啪啦的在外面敲门。
　　顾怀没搭理他。
　　秦墨问前台拿了备用房卡，开门进来。残忍的拉开厚重的窗帘，扎眼的阳光丧心病狂的照进来。
　　顾怀鬼叫一声，仿佛突然见到阳光的吸血鬼，慌忙把被子一掀，将自己又裹进被窝了。
　　“顾爷，九点有个论坛，你得去露脸啊！”
　　秦墨无情的掀起被子的一角，“卢导打不进你电话，都快打爆我的了。”
　　顾怀翻了身，把被子又抢回去：“就说我喝醉了。”
　　早上八点三刻，顾怀掐着点，来到剧场的会展中心，参加一个主题为《如何塑造艺术角色的生命力》的论坛。
　　此时，中心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群娱记一见顾怀出现，争先恐后的抢着问道。
　　“顾先生，听说江瞳这次要和你竞争《山楂》的男主角。你对此怎么看？”
　　“刚才蒋总已经明确表示，他们和王寄楠导演沟通过了，王导非常满意江瞳的试镜。”
　　“顾先生，江瞳和齐卓程，你看好谁？”
　　秦墨和与会方安排的保安人员拉出人墙，拼命把记者们拦在外面。
　　顾怀顶着一头的起床气，有些浑噩，对着那些“噼噼啪啪”的闪光灯，心里默默的丢了个白眼。
　　“王导有官宣了么？”
　　没官宣，你们逼///逼个毛线。


第39章 
　　上午的论坛由卢远鸣亲自主持，邀请到的嘉宾基本是业内的领军人物。
　　顾怀最后一个被介绍上台，台下成片成片的闪光灯都要把人闪瞎眼了。
　　除了电影发布会，和电影节活动之外，顾怀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想面对面采访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顾怀和主持人卢远鸣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他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于遥。
　　于遥一见到顾怀就乐得合不拢嘴：“怎么我们每次都在这种场合碰面。”
　　顾怀故意唉声叹气：“因为于老师你太忙，平时哪想到找我。”
　　于遥捂嘴偷笑：“等下找你吃饭。”
　　顾怀：“这还差不多。”
　　于遥指了指第一排，悄声和顾怀道：“齐卓程和江瞳也来了。”
　　顾怀这才注意到，齐卓程也在现场，居然和江瞳一起坐在台下的。
　　顾怀的视线堪堪望过去，便撞上了那人的视线。齐卓程朝他挤了个眼，偷偷笑了笑。跟着像其他观众一样，拿出手机冲着台上一顿猛拍。
　　顾怀无语。
　　九点，论坛正式开始。
　　《如何塑造艺术角色的生命力》，是这次戏剧节上的第一个论坛。
　　到场的每个嘉宾抛出来的观点也都是满满的干货，台下听得入迷，不知觉，已将近两个小时。最后一个环节是自由提问。
　　于遥正在回答一个观众的问题：“演员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不仅仅是要认识这个角色，更要理解在这个角色周围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环境的影响。撇开一些特定的题材，古装，科幻之类的等等。其他能够在生活当中真实接触到的角色，我建议演员在扮演之前，应该去切身感受一下这样的角色。”
　　于遥看了看边上的顾怀，“顾老师之前为了演好一个精神病患者，在精神病院住了三个月，就是为了感受人物在这个社会中是如何存在的。”
　　“也差点变成精神病。”顾怀戏称。
　　“哈哈哈！”
　　全场大笑。
　　但笑归笑，所有人也十分清楚，顾怀的这个角色为他拿下了第三座青爵奖的影帝奖杯。
　　这时，台下忽然有一个人举手：“顾先生，我有问题。”
　　全场的目光同时转向这人，居然是江瞳。
　　媒体记者们看到江瞳要提问，纷纷把镜头对准他。
　　江瞳似笑非笑的开口：“现在一部剧的制作周期短，尤其是电视剧，加上演员档期又排得很紧，并没有充足的时间来体验生活。顾先生可以花三个月来体验角色，我肯定不行。”
　　江瞳说话的时候，特意把自己转向大批媒体的镜头，帅气的亮了个相，生怕有镜头没有对准他。
　　“我不像顾先生可以神隐，我还得曝光营业的，三个月不出现，粉丝们会把我忘记的，毕竟现在的粉丝都是季抛型的。而且……”
　　江瞳顿了顿，很是自信道，“我自问理解角色的能力还不赖，不觉得演员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去体验毫无意义的事。不如多跑两个通告。”
　　现场瞬间安静。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也仿佛凝固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江瞳作为一个后辈，竟然会在公开场合硬怼顾怀。
　　“呵呵，顾先生，现在的娱乐圈，和你们当初，生存规则已经很不一样了吧。”
　　江瞳最后的这一句，简直是烈火烹油。
　　齐卓程坐在他边上的位子，要不是眼前一排的镜头，他绝对会再他妈的揍这人一顿。
　　敢喷顾怀？
　　不要命了！
　　齐卓程瞧不得江瞳一脸拽炸天的模样，他强迫自己冷静，小心翼翼的望向顾怀，他怕顾怀真的被这人怼住了，不能下场。
　　然而顾怀脸上波澜无形，不怒不躁，根本就没有被江瞳犀利的言辞挑衅到。
　　顾怀拿起话筒，淡然说道。
　　“所以你每次演的好的，都是同一种类型。”
　　顾怀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江瞳的演技的确不错。
　　但这个时候，所有人迅速回想了一下他主演的几部电影。
　　包括他得奖的作品，还有近期一部口碑不错的《无法留住的回忆》。
　　果然，这人演的好的角色类型都是同一种。那种对爱情求之不得，默默付出的情感。
　　论坛现场沸腾了，无数道闪光灯聚集到江瞳身上，这下他倒不怕没有曝光了。
　　顾怀无视现场的燥乱，低沉道：“演员本来就是很孤独的职业，从古至今都是。只是现在的市场，粉丝对我们太过宽容了。而我们在享受他们所给与的喜欢，满足的时候，是不是该用最好的角色，最好的片子去回馈他们？如果你只是沉浸于他们单方面给你欢呼中，感到理所当然，坦然受之的话。那我觉得，你离真正的演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顾怀直喷江瞳#
　　#江瞳演技遭质疑#
　　#云森戏剧节第一爆#
　　论坛还没有结束，顾怀和江瞳的交火已经大爆网络。
　　热搜直接三连空降前十！
　　评论清一色的全都站顾怀，就江瞳的粉丝还在各种维护他。
　　“顾大一针见血！太狠了！”
　　“江瞳自己不好，当面挑衅顾大。他的意思不就是顾大可以浪费三个月，他不一样，他要赚钱，要圈粉，哪有空琢磨人物！”
　　“顾大已经很客气了，没有直接说他是渣渣。”
　　“@瞳心一意：为什么不是顾大害怕《山楂》的角色怕被江瞳抢掉呢。”
　　“@吃瓜不吐皮：楼上你要引战，也换个昵称啊！不知道真相，不要瞎几把逼逼好吗？”
　　“@瞳心一意：你又知道真相了？！”
　　“@吃瓜不吐皮：当然，顾大根本没打算主演《山楂》。”
　　——
　　中午，顾怀定了一家江南菜馆请于遥吃饭。
　　论坛散场的时候，于遥神神秘秘的说自己要先去接个人。
　　“顾爷，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顾怀摆手：“我在饭馆等你。”
　　于遥还没来，顾怀一个人坐着，和齐卓程在发消息。
　　齐卓程发了一张自己拍的江瞳的照片给他，正是顾怀刚刚教育完江瞳，这人脸部肌肉都在抽搐，整个人摇摇欲坠。
　　齐卓程：【比揍他一顿还解气。/大笑】
　　顾怀：【那还是打他一顿痛快，鼻青眼肿多上镜。】
　　齐卓程：【哈哈哈哈！哥哥，你要崩人设啦！顾大影帝不是应该很和善，和提携小辈的吗。】
　　顾怀：【我什么时候立过这种人设？？我很凶的。/骷髅。】
　　齐卓程在和迟亦冬几个吃饭，看到顾怀发的这个表情，差点笑喷出来。
　　顾怀现在和他发的消息，口吻越来越随意了。不像两人最开始的那一阵，顾怀还很一本正经的叫他“齐卓程”。
　　全程都是字，句号。
　　现在却是多了些表情，偶尔还会回几个表情包。
　　屏幕上跳出顾怀的新一条消息。
　　【两点戏剧之夜抽签，记得早点去，别迟到。】
　　齐卓程：【好。你不去？】
　　顾怀：【尽量。】
　　包厢门敲了两下，于遥和王寄楠一道走进来。
　　顾怀没料到于遥去接的人是王寄楠。
　　明明是顾怀请客，于遥反而大咧咧的招呼两人不要拘谨嘛。
　　三人边吃边聊，于遥道：“顾爷，你这样怼江瞳，当心蒋寰澄护短哦。”
　　“顾老师哪有怼他，是实事求是啊。”
　　王寄楠朝顾怀笑了笑，解释了一下，“蒋总是带江瞳来试过镜，表示地平线希望可以参与投资。”
　　“哎哟，带资入组啊。”于遥叫出来。
　　江瞳近来接的几部片子都没有实质性的飞跃，无论是拿奖，还是口碑，都好像到达了一个瓶颈期，也正如顾怀说的那样。
　　江瞳要是有这个觉悟，肯改，那他的戏路还是很广的，但他要是一条道走到底，那天花板很快就到了。
　　所以蒋寰澄才会急着来找王寄楠，试图让江瞳以资换约，挑战一下新的角色。毕竟王寄楠的执导水平不低，江瞳经她指导，说不定会有不一样层次感。
　　“寄楠，那你答应了吗？”于遥急着问道。
　　顾怀也看向王寄楠，有些期待她的决定。
　　王寄楠一脸老谋深算：“我跟卢导沟通了下，给齐卓程和江瞳定了个题目，看他们谁能演出我想要的感觉。”
　　王寄楠转向顾怀：“顾老师，那天和你聊完后，我回去琢磨了很久，我觉着剧本里有另一个人物会适合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
　　《戏剧之夜》演出剧目的抽签仪式在云森大剧场的主楼进行。
　　顾怀赶到的时候，抽签已经进行了一半。
　　米嘉，东尚的艺人在内，参加表演的几十位候选人坐在最前面的几排。
　　剧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五个表演剧目，每一个剧目会有三个组，这些人会被抽进十五个组里，有双人剧，三人，和四人的。
　　迟亦冬抽到了一个四人组的剧目，他有点小开心的跑下来，和齐卓程笑笑。四人组的戏份有强弱，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选一个戏份最少的。
　　“米嘉娱乐，齐卓程。”
　　台上的司仪喊出下一个人名。
　　齐卓程走到电脑桌边，屏幕上随即开始滚动五个剧目的名字。他按下暂停键，跳动的屏幕停在一部片名上。
　　《那年花开》。
　　王寄楠执导的第一部 电影。 
　　前一个抽到这部剧的人是江瞳。


第40章 
　　十五组选手全部完成抽签，剧本当场下发，里面包括全剧剧本，以及要表演的场次剧本。他们一共有四天的时间排练，云森里面的每个小剧场都可以用。最后一天，在大剧场进行正式演出。
　　江瞳来到齐卓程面前：“加个微信。我一般夜里排戏，有时间了叫你。”
　　两人加完微信，齐卓程道：“我们是合演，不是我配和你。我习惯白天排戏，如果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
　　经过两人身边的其他人，纷纷避之不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齐卓程和江瞳是这次演出的焦点，而这两个还没开始合排，之间的火///药味就先爆出来了。
　　“好啊，你一个人演好了，我也懒得带人。”
　　江瞳凑到齐卓程的耳边，讽刺说，“柏林那次是我放水，这次不会了。”
　　顾怀站在剧场的后排，齐卓程和江瞳间的龃龉，他虽然没听见，但从两个人的表情上，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齐卓程收拾好背包，走了过来，一头的火气感觉还没有散掉。板着脸，炸毛的样子很有趣。
　　“上次打得还是太轻了。”
　　“嗯，下次打重一点。”
　　顾怀伸过手，想撸一撸他满头的炸毛，看到剧场里还有零星的工作人员没有离开。
　　顾怀心道：算了。改日再撸。
　　两人走出剧场，正值傍晚时分，彤红的落日落在水面上，整条湖水犹如镀了一层璀璨的金红，不少人驻足在湖边拍照。
　　顾怀也跟风拿出手机照了两张，听到齐卓程在后面喊了他一声，顾怀蓦然回头，一刹那，就被齐卓程拍了下来。
　　斜阳，余晖，闪烁的波光，如两岸映出的万家灯火。
　　阑珊处，却有一个人在为他驻足回首。
　　顾怀走回来问：“瞧瞧。”
　　齐卓程收起手机：“糊了，删掉了。”
　　顾怀狐疑的盯着他：“不相信。”
　　齐卓程把相册点开，里面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刚才拍的水面，并没有顾怀。
　　“真的删了？”
　　“真的。”
　　“……”
　　顾怀心底莫名冒出了一抹失落，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要重拍。
　　齐卓程笑嘻嘻的想，还好我机智的选择了隐藏照片！
　　戏剧节的时候，话剧社可以预定各个小剧场的表演时间，由主办方统一印发剧目表发给每个来参加的人，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自己想看的剧目。
　　顾怀扫了一圈剧目表，选中一个小剧场话剧。
　　台上表演的是江城艺术学院大三的学生，一出他们自编自排自演的原创话剧。
　　有些比较热门的话剧会爆棚，而像眼下这个新人新剧目，就会显得清冷一点。
　　剧场里，除了舞台上的一点光，观众席一片黑漆漆的，顾怀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不一会儿，齐卓程也摸黑溜了进来，来到顾怀身边。
　　齐卓程手里拿着两只甜筒，上面灌了一圈圈香草味的冰淇淋。
　　“刚才在外面看到，第二杯半价。”
　　顾怀接过甜筒，这人对甜品的疯狂度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小的时候，一个奶团子喜欢吃糖葫芦，糖画，也就算了；现在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还保留着这个软软的，甜甜的嗜好。
　　“emmm……”
　　顾怀借着微弱的舞台灯光，瞧着身边的人。
　　齐卓程舔了口冰淇淋，然后冲顾怀一笑。
　　顾怀心下暗暗啐了一声。
　　操……竟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齐卓程不太明白顾怀为什么会来看这一出话剧，剧情不咋咋滴，有些的表演也比较生硬。观众少，不是没有道理的。
　　顾怀却看得非常专注，尤其是当女主角上场的时候，他还会稍稍前倾一下身体。
　　几场戏下来，齐卓程隐约发现这个女主角演技确实出众，尤其是在这一群人里面，她对情绪的把握，台词的功底，还有一些微动作的处理上，甩开周围人一大截。
　　“这个女生演的很好。”齐卓程说。
　　“她叫文梦姝，王寄楠之前跟我提过，想让她来演阿瑶。”
　　顾怀中午和于遥，王寄楠吃饭，王寄楠就提到了文梦姝。
　　江城艺术学院的大三生，之前参演过两部小成本制作的独立电影。
　　王寄楠去学校里见过她，印象不错。
　　这次戏剧节，他们学校有话剧演出，她是女主角。顾怀便过来看看。
　　王寄楠当时说：“顾老师，我是听你的话，这次的主演，我没有找大牌，希望能够是新人。”
　　新人，如果拍的好。就更能体现出她导演的能力。
　　……
　　“哦，对了。”顾怀突然想到什么，憋着笑意，对齐卓程说，“你的初///吻说不定就会给她了。”
　　“！”
　　齐卓程当场反应过来，内心拒绝三连。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小丫头还行，不知道肯不肯炒作，到时你们电影上了，炒一波CP，应该会很圈热度的吧。”
　　顾怀并没有意识到，齐卓程的那张脸已经冻到了冰点。
　　顾怀还说了一句，就差把齐卓程气死。
　　“你和我那个什么超话，也该换人了。”
　　齐卓程猛地站起来，停了两三秒，接着干巴巴的说：“我再去买两只甜筒。”
　　也不等顾怀答话，便跑出了剧场。
　　这次买了大半天，舞台上的话剧都演完谢幕了。齐卓程还没有回来。
　　顾怀出了剧场，打电话给他：“冰淇淋呢？化了？”
　　齐卓程在电话里倒显得比较正常了，“陆霜找我们，我怕打扰你看戏，就先回去了。”
　　彼时，夜幕已经落下。
　　顾怀沿着河边的青石街散步，两岸的路灯相继亮起来，细碎的灯光，照不开浓郁的湖水。仿佛太阳落山之后，河水就一点一点的沉入了无垠的黑暗。
　　“咔哒。”
　　顾怀靠在一盏路灯下，点了根烟。
　　不远处，就是东尚下榻的庭院酒店，和另一家快捷酒店。
　　其实，顾怀并不是随意说的那些话。
　　前一次从燕市罗家回来，顾怀觉到对齐卓程，自己恍似有了一种很独特的感受。
　　而在连着两回，自己情不自禁的对齐卓程产生那样的欲想。
　　顾怀自己都害怕起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和齐卓程解绑的想法，甚至如果齐卓程能和哪个女生炒一下绯闻，也可以让他如释重负。
　　顾怀只希望自己的这个魔怔，别让齐卓程发现。
　　他怕齐卓程会因为这种事鄙视他，甚至离开他，越走越远。
　　他只奢望保留住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好。
　　他会小心翼翼的。
　　顾怀狠抽了一口烟，将烟蒂扔进垃圾桶，快步走回酒店。
　　他刚走到酒店门口，还没进酒店大堂，手机忽然响起来。
　　电话是蒋寰澄打过来的。
　　蒋寰澄在电话里道：“顾怀，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一杯？”
　　云森现代艺术片区里，一家法式餐厅。
　　顾怀找到蒋寰澄预定的包厢，发现江瞳也跟着坐在里面。
　　蒋寰澄穿着件白色衬衫，敞开了领口的两粒纽扣，白日里的斯文褪去了不少。
　　“江瞳，给顾老师倒酒。”
　　江瞳恭敬的给顾怀斟了一杯红酒。
　　顾怀晃着酒杯：“蒋总找我有事？”
　　蒋寰澄开门见山的说：“顾怀，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这次的《戏剧之夜》，让齐卓程赢，但是《山楂》的男主必须是江瞳。”
　　“《戏剧之夜》的优胜，和《山楂》的男主？蒋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戏剧之夜》的优胜确实值得炫耀一波，但要是和《山楂》的男主角相比，前者最多就是用来宣传，而后者则可能有让艺人脱胎换骨的变化。
　　“有什么误解。《戏剧之夜》的优胜对齐卓程那种流量，已经是殊荣了。”蒋寰澄道，“江瞳不一样，他是要走演技流的。”
　　江瞳端起酒杯，给顾怀敬酒：“希望顾先生成全。“
　　顾怀拒了他这杯酒：“我没说答应，不用急着敬酒 。”
　　江瞳的手一下就愣住了。
　　蒋寰澄面色不霁：“齐卓程那丁点演技，有什么资格当王寄楠的男一。他卖卖脸还成，想要染指电影，差远了吧。”
　　顾怀看看江瞳，同样道：“江瞳那点的演技，三板斧还行，过了，就要暴露短板了。他演技上的弊端，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蒋寰澄压低了嗓音：“顾怀，你这是打算削我的面子啊。”
　　“面子、里子是要自己去挣的，别人哪给的了。何况王寄楠选角，什么时候是我们能左右的了。”顾怀有意无意的扫过江瞳，“蒋总是不是操心过头了。”
　　“哈哈哈哈！”
　　蒋寰澄怔了下，大笑，“难得见你顾怀这么维护一个人，要不是这么多年，大家过分熟悉，我都要怀疑你和齐卓程有什么曝不得光的交易了。”
　　“呵呵。像蒋总和江瞳那样，我确实做不到。”
　　江瞳在外面肆意妄为，地平线对他依然力捧。
　　要说只是因为看中他的演技，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就太单纯了。
　　蒋寰澄和江瞳的火包///关系，圈子里猜到的人不少，但碍着蒋寰澄的面子，谁也不会去揭穿。
　　“哈哈哈！那你可是失了一大乐趣哦。”蒋寰澄端起酒杯，要和顾怀碰：“算了，《山楂》这个角色，看他们两个小朋友的运气好了。”
　　“蒋总……”江瞳有些急躁。
　　蒋寰澄叱责他：“干嘛。你觉得自己连齐卓程都演不过吗。”
　　江瞳：“我……”
　　如果没有柏林一行，江瞳根本不会把齐卓程放在眼里。但时移世易，如今的齐卓程究竟有多大的变化，江瞳是真的担心。
　　蒋寰澄不理会他，眯着眼跟顾怀说：“我俩也许久没见了，今晚不醉不归。”
　　江瞳的敬酒，顾怀可以拒绝。
　　蒋寰澄的，顾怀还得给他面子的。
　　……
　　几轮下来，蒋寰澄喝得满面通红，拉着顾怀絮絮叨叨了好一阵。
　　顾怀比他喝得少，但架不住自己酒量差，而且一上来还是几杯空腹酒，胃里有如火勺烧一般，猛烈的酒劲还直往他心脏上撞。
　　“江瞳，你送顾先生回酒店。”
　　蒋寰澄醉眼迷离的又干掉了杯，随后一下歪桌上了。
　　三个人里面最清醒的要数江瞳了，他上前去扶顾怀：“顾先生，我送你回去。”
　　说话时，眸底划过一道厉芒。
　　“不用了。”


第41章 
　　江瞳愕然望向门口，见秦墨从门口快步走进来，扶住顾怀。
　　秦墨一脸公式化的笑容冲着江瞳：“不用麻烦你了，我带顾爷回去。”
　　江瞳看着秦墨把顾怀带走。
　　少顷，他抓起桌上的一只玻璃酒杯，狠狠的砸了出去。却是一下子惊动了还醉着的蒋寰澄。
　　蒋寰澄吐了口酒气，依旧趴在桌上，模糊道：“臭小子，你他妈敢动顾怀的脑筋，是不是嫌我地平线凉得不够快。”
　　蒋寰澄醉醺醺的，撑着坐起，铁青着脸：“圈子里多少人觊觎过他，结果现在被打压得屁都见不到。”
　　“我不相信。”江瞳攥紧拳头，“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给他下药了，不信他不听话。”
　　“砰！”
　　一只酒杯猛地砸向江瞳。
　　“你聋了，还是疯了！”蒋寰澄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你在外面怎么玩，玩多少女人，男人，我都不管。但别给我去惹顾怀。不然……”
　　江瞳愤慨道：“不然怎么样？你也不保不住我？”
　　“是。不然我保不住你，也没必要保你。”
　　——
　　半夜的云森，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
　　夜里起了凉风，春寒料峭，半点不假。
　　顾怀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蒋寰澄那个老狐狸，怎么这么多年，酒量还这么好。”
　　“是你太差。就你这点酒量，还跟蒋寰澄去拼。”秦墨边吐槽，边从口袋里翻出条围巾，“还好齐卓程机灵，让我带条围巾，给，拿去裹一裹。”
　　顾怀愣了下，接过围巾往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跟着问道，“齐卓程怎么会知道？”
　　顾怀生怕自己喝醉了，中途便给秦墨发了个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秦墨出酒店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齐卓程、迟亦冬他们几个。齐卓程原本想向秦墨打听顾怀有没有回来。秦墨急匆匆的表示顾怀被蒋寰澄拉去喝酒了。
　　齐卓程就让秦墨带条围巾，他记得下午那会儿，顾怀一件休闲外套，领口敞开着。
　　齐卓程叮嘱说：“夜里降温，顾先生怕冷。”
　　……
　　秦墨叹气说：“也不枉顾爷你对那小子这么好。”
　　顾怀笑着白了他一眼：“我对秦总你也挺好的，怎么不见你记得帮我带条围巾。”
　　秦墨：“……”
　　“我……我那会儿不是着急嘛。”秦墨赶紧表功，“还好我来得及时，你是没瞧见江瞳那小子的眼神，就跟饿狼扑食似的。”
　　“他确是比老狐狸还狠。”
　　“蒋寰澄居然敢这么放纵他？”
　　“蒋寰澄应该也没有想到江瞳居然敢这么大胆，想动我。”顾怀嗤了声，“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把他骂死。”
　　“江瞳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秦墨又口没遮拦了：“我听过八卦，说江瞳上可攻，下可受。顾爷，你要是真着了他的道，也不知道是上面，还是下面那个。”
　　“那样的话，我一定把他阉了。”
　　顾怀低哑的声音就像春寒，冻得秦墨一哆嗦。
　　“顾爷，还是你最狠。”
　　回到酒店后，顾怀泡了个热水澡，身上的酒精味才算被洗掉了。
　　他从浴室出来，瞥见扔在床上的那条围巾，犹豫了会儿，来到阳台上，朝隔壁瞅了两眼。
　　那头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安安静静的。
　　顾怀躺在床上刷手机，一堆微信，都是于遥，卢远鸣，还有被他扔在江城的陈言的消息。并没有齐卓程的。
　　顾怀打了一大串字，然后删掉，又打了一大串，又删掉。反反复复了好几遍，最后把手机一扔，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落地窗外仍是月隐星稀。
　　顾怀摸到手机瞧了下，凌晨三点多。
　　屏幕上弹着几条消息提示，时间是他睡着之后了。
　　齐卓程：【回来了？】
　　齐卓程：【我刚刚排练回来，江瞳今晚像吃了火乍///药一样。】
　　齐卓程：【我又想揍他了……】
　　齐卓程：【哥哥睡着了？】
　　顾怀盯着手机，看到熟悉的名字又跳回第一栏，心底仿佛长长的松了口气。
　　顾怀：【早点睡觉。】
　　对面立刻回过消息，一条“晚安”的表情。
　　之后的两天，卢远鸣终于没再拉着顾怀当壮丁。
　　他总算有机会吃吃喝喝了，挑选一两部自己感兴趣的话剧，在小剧场里泡上一天。
　　齐卓程最近忙于和江瞳排练，虽然住在隔壁，但两人并没有怎么见面。
　　齐卓程每次半夜排练完回来，顾怀都已经睡觉了。
　　白天齐卓程又要去小剧场排练，两人基本就靠着消息聊上两句。
　　这天下午，顾怀正打算出门遛弯，被赵妍强行拦住，硬塞了两份简历给他。
　　“顾爷，我这几天逛了圈，觉得这两个新人比较有潜质，你帮忙参谋一下呗。”
　　赵妍指着男生的那份简历说：“男的是江瞳的学弟，地平线对他也很有兴趣。”
　　“你是打算和蒋总抢人？”顾怀反问她。
　　赵妍答道：“我和小朋友聊过，他比较倾向来江城，他觉得地平线已经有江瞳了，他去的话，并不一定会有好的资源。”
　　顾怀：“地平线那边呢？意愿强不强烈？”
　　赵妍：“很强。江瞳出面邀请他加入。”
　　顾怀随即翻到那份女生的简历。
　　文梦姝。
　　照片上的文梦姝画着淡妆，微微笑着。样子很清新，丝毫没有圈子里待久了，那种世故的做作感。
　　顾怀思忖道：“如果地平线执意要的话，就别跟他们抢了。文梦姝不错，我看过她的戏，另外，王寄楠打算用她做女一。”
　　其实顾怀有一句言外之意没说，如果东尚签下文梦姝，说不定可以让她和齐卓程炒一炒。要是天天看着他们炒CP，潜移默化的，自己或许就不会再对齐卓程胡思乱想了。
　　“啊？王导打算签她啊。嘿嘿，那我得动作快点。我也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错的。”
　　赵妍美滋滋的抱着简历走了，出门前，她突然想起什么，“顾爷，隔壁的咖啡店今天推出了一款樱花泡芙，秦总说你最近爱吃甜的。”
　　顾怀：“？”
　　我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
　　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顾怀买了两份六只装的樱花泡芙，给秦墨和赵妍送了一份。
　　秦墨笑得合不拢嘴：“顾爷，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来送。”
　　“堵你嘴。”顾怀一抬眼皮，“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吃甜的了。”
　　秦墨瞄了眼他手里拎着的另一盒，脸上写了几个字。
　　“现在，此刻，Now！”
　　顾怀拎着泡芙来到一间小剧场。
　　昏暗的剧场中空空荡荡的，就只台上的齐卓程和江瞳两个人在排练。
　　台下的第一排的一个位子，坐着江瞳的助理。
　　顾怀没有惊动他们，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
　　顾怀瞧着两人的表演，眉头越皱越紧。
　　这两个人哪里有在演戏，各管各的，像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忽然，台上的江瞳一把将齐卓程推开，破口大嚷：“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齐卓程走回两步，站到江瞳面前，他本就比江瞳高一些。
　　此时隐去了剧中的角色感觉，显露出自己强大的气场。
　　江瞳被齐卓程凌厉的眼神震慑住，身上一抖：“你干嘛，还想打架？”
　　一想到之前在酒吧里被这人打的满地找牙，江瞳不可避免的心中一怂。
　　齐卓程漠然道：“你要是不想演，趁早退出，我没空陪你胡闹。看见你的样子，就觉得很讨厌了。”
　　“呵呵，见我讨厌？你和我彼此彼此，你有什么脸骂我。”江瞳讽刺说，“要不是顾怀保你，你以为你现在能有资格和我站到一起，你以为你有资格拿下《山楂》？大家都是卖屁股的，就别故作清高，谁恶心谁了。”
　　“啊——”
　　齐卓程抡起一拳，砸在江瞳的脸上，江瞳被他一拳打蒙，摔在地上。
　　“你不要脸，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齐卓程一手揪住江瞳的衣领，把他拎起来，“跟顾先生道歉。”
　　“呸！到什么歉！难道不是吗？顾怀他有脸跟你睡，怎么就不许我说啊，这个圈子，谁瞒得了谁。”
　　见齐卓程脸色微变，江瞳更加来劲了，“你不知道圈子里怎么传你们的么？说你抱上了顾怀的大腿，他前一回栽在方若怡手里，没想到这一次栽在你手里。齐卓程，你还是真是男女通杀呢。哈哈哈。”
　　“你！”
　　齐卓程扬起拳头，便要落下。
　　“被说中了，不敢承认啊。来啊，继续打！我看你这个暖男的人设还要怎么维持！”
　　江瞳得意的望向台下，紧跟着，脸色巨变。
　　顾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助理身边，冲他晃了晃助理的那部手机。
　　江瞳故意挑衅齐卓程，就是想逼他憋不住了动手。助理再把拍下来的视频上网，借机黑一波齐卓程，没想到视频没拍到，还被顾怀抓了个正着。
　　顾怀卸下手机里的 SIM卡，扔回给小助理：“手机我会快递一个新的给你。你最好没有上传云盘。”
　　“没有没有，还没来得及。”小助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怀朝台上的齐卓程喊道：“走了。”
　　“顾先生！”
　　江瞳冲下台，扑到顾怀面前，一改之前的嚣张，他此时一脸惶恐，说话都在发颤。
　　“我错了，能不能不要告诉蒋总。”
　　顾怀厌弃他道：“江瞳，你有没有数过，在你前，蒋寰澄有多少个火包///友？恃宠生娇这种事，过了，就得不偿失了。”
　　江瞳倒抽一口凉气，央央跄跄的跌了两步。
　　临走前，顾怀还不忘拎上自己刚买的泡芙。


第42章 
　　出了剧场，两人找了间临水的茶屋，房间内飘散着淡雅的茶香。
　　顾怀觉得自己攒了几天的好心情，被江瞳刚刚那一闹，全都破坏掉了，气得他连吃了两个泡芙。
　　齐卓程乐道：“哥哥，说好买给我的呢？”
　　顾怀把余下四个推给他：“都是你的。”
　　齐卓程咬了一口泡芙，满口都是樱花的香气，很治愈他的火气。
　　“江瞳一直是这样？”顾怀问。
　　“嗯，隔三差五的找茬，就是他不想演，我也别想演好。”
　　“蒋寰澄真的是给你挖了个坑。”顾怀叹道，“你演得过江瞳，会被认为是他放水，演不过他，就是实打实的输了。”
　　“没事，我找两妹子缠住他，保证不让他当天出现。哈哈哈。”
　　两人喝着茶，包厢内一时安静下来。
　　顾怀托着茶盏，望向窗外流经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齐卓程吃完两只泡芙，抹着嘴问，“都听到了吗？”
　　江瞳的那几句话不堪入耳，齐卓程很不希望顾怀听到。
　　齐卓程觉得圈子里怎么看他，他无所谓，但那些污言秽语不该落到顾怀身上。顾怀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和自己走得太近，圈中才会传出那些流言蜚语。
　　顾怀这么些年攒下的形象，怎么也不能崩在他的手里。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和哥哥保持距离。”齐卓程语气轻松，脸上却有几分失落。
　　顾怀有些急了，他竭力压下自己的念头，就是不希望齐卓程离开。像二十多年那样，两人越走越远，而后杳无音讯。
　　但他又不能明着说，铺满心头的压抑感压得他心脏隐隐作痛。
　　顾怀故作镇定的说，“我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话没听到过。”
　　“但我听不得。”齐卓程面容一紧。
　　“齐卓程，那是我的事，你演好你自己的戏就好。”
　　“我不想因为我，连累到你。”
　　“圈子里有谁会是一白到底的。那些话，我根本不在乎，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在乎。”齐卓程笑着说。
　　乍然间，顾怀感觉他那对虎牙有点刺眼，刺得他眼眶微微发酸。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顾怀忍着心脏上突来的不适，“你想和我撇清关系？想退出《戏剧之夜》？还是想辞演《山楂》？流量的更新换代有多快，你比我更清楚，转型的机会也不是常有的。你这次要是错过了，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给你机会。”
　　“娱乐圈，和哥哥你相比，我还是会选的。”齐卓程勾起嘴角，“之前和你炒CP，和你捆绑，你默认了。这次就当我想要解绑了，对不起。”
　　“你……”
　　心脏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疼痛愈来愈剧烈。顾怀死死的攥着拳头，面色一阵阵发白。
　　“顾先生。”齐卓程忽然换了个称谓喊他。
　　顾怀愕然看住他。
　　“顾先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
　　顾怀在小剧场躲了一下午，找了两个没什么观众的话剧。
　　台上的新人演得很努力，很纯粹的沉浸在对戏剧表演的喜爱中。
　　顾怀看着他们，竟然有些羡慕。
　　因为一旦入圈，圈子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氛围，会把这样单纯的喜爱渐渐磨灭掉。
　　纵然顾怀尽力保留着这一份对戏剧的崇敬，终究也无可避免的卷入游戏规则。
　　关于他和齐卓程的流言，从柏林回来，拍了《缪时》大封之后，就逐渐流出了。顾怀并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江瞳会当着齐卓程的面揭破，更没想到的是，齐卓程的反应会这么大。不是顾忌自己，而是为了顾怀。
　　顾怀一直在小剧场待到散场，新人谢幕的时候，发现顾怀居然也在现场，一个个激动的拉着他合影。
　　兴奋冲动的模样，无端端让顾怀想到当时在宁市电视台的齐卓程。
　　也是那样兴奋的问他，能不能和他炒CP。
　　出了剧场，顾怀约秦墨吃饭。
　　秦墨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顾爷，我在跟几个院校老师吃饭，你一起来吧。”
　　顾怀：“算了，你慢慢吃。”
　　顾怀在镇上转了一圈，来到一家叫做“蓝夜”酒吧，里面大部分是这次来参加戏剧节的圈中人，三三两两的喝着酒，不怎么喧闹。
　　顾怀要了一杯百利甜酒，拍了张照片，发上微博。
　　海边的契舍尔：不是甜酒吗，怎么一点都不甜。
　　自从顾怀把未关注人的消息提示关掉后，消息栏就安静很多。
　　不过微博下面的评论还是可以看到，评论数迅速的在增加。
　　“百利甜酒有爱尔兰奶油，还是有点甜哒。”
　　“大大好久没出现了啊。”
　　“@大王嫁我：这个酒吧有点眼熟啊。”
　　……
　　顾怀关掉微博，喝了口酒，还是没有尝出甜味。
　　“先生，一个人喝酒？”
　　一个棕发的外国男人站在他的卡座前，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我能不能坐下？”
　　这人的眸子是深褐色的，乍一眼，和齐卓程的眼眸有些相像。
　　顾怀不出声，也没有拒绝，男人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先生，你有点眼熟，是不是拍电影的？”
　　顾怀：“不是。”
　　男人耸耸肩，说着蹩脚的中文：“先生你真漂亮，很精致的那种。”
　　顾怀：“你话太多了。”
　　男人：“哈哈哈！好，不说了，喝酒。”
　　——
　　同一时间，快捷酒店里。
　　齐卓程趴在床上背台词，手机扔在边上，页面停在“海边的契舍尔”的主页上。
　　齐卓程往下刷了两下，一条最新的微博跳出来。
　　蓝夜酒吧。
　　齐卓程前两天和迟亦冬他们刚巧去过。
　　齐卓程翻身坐在床上，怔怔的盯着那条微博。
　　百利甜酒一点都不甜……
　　是因为喝酒的人心情丧到了极点？怎么喝都不会是甜的。
　　齐卓程的手指在编辑键上停了半天，慢慢敲了一条评论。
　　@冰糖葫芦：大大百利甜酒度数不低，容易醉。
　　他刚刚点完发布，手机屏幕一滞，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来。
　　“喂。”
　　“哈喽！齐！我是班森！”
　　“班森？！”
　　班森连珠炮一样在电话里叨叨了半天：“哈哈，我现在就在云森，学习一下你们的戏剧节。哈哈哈哈！”
　　齐卓程挂掉电话，来到酒店大堂，就见班森的一头金发，特别显眼的在东张西望。
　　班森看到齐卓程，激动的跑过来，和他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哇哦！齐，你怎么又变帅了！都快赶上我了。”班森在齐卓程前前后后绕了一圈。
　　齐卓程道：“你怎么来了？”
　　“我和一群朋友一起来的。”班森眨眨眼，把齐卓程拉到一边，小声说，“顾先生在吗？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齐卓程揶揄他：“你算什么惊喜。”
　　班森憋憋嘴，叹息说：“齐，你不要说出真相嘛。好吧，是给我自己一个惊喜。顾先生呢？我看到他前两天有出席论坛，他应该也在云森吧？”
　　“在，我带你去找他。”
　　“哈哈哈！好好！”
　　班森对着大堂里的反光玻璃照了又照，抓了几下自己的金毛，挺了挺胸，“很帅。”
　　一路上，班森喋喋不休：“齐，我看到你的作品入选了，太厉害了。”
　　“啊，为什么你不找我合演？”
　　齐卓程笑哭了：“我那部戏缺女主角。”
　　班森来了个婀娜的动作：“我也可以的。”
　　齐卓程：“……”
　　二十来分钟后，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街边“蓝夜”的招牌。
　　齐卓程随口问道：“你朋友呢？”
　　“不知道。”班森不以为意，“我也就刚和他们认识，你懂的，在同///□□。他们说要来云森，我就一起来了。”
　　两人走到酒吧门口。
　　“顾先生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齐卓程说。
　　“你不去？为什么？”班森瞪大了眼睛，“你和他吵架了？”
　　齐卓程失笑，把他推进去：“你别胡说八道。我和顾先生没什么，你别想歪了。”
　　“那一定是你做得不对。”班森是顾怀的死忠粉，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维护顾怀。
　　“喂！我和顾先生没有吵架。”
　　齐卓程话没吼完，班森已经一溜烟钻进酒吧了。
　　班森的突然出现，把齐卓程之前积郁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准备回酒店。
　　“齐！齐！”
　　齐卓程还没走远，班森突然奔出来，神色慌张。
　　“顾先生不见了！”
　　“什么意思？”
　　班森慌张得脸色都变了：“好像是被我那群朋友带走了。你知道的，我那群朋友……就都是……他们玩起来很野的。”
　　齐卓程迅速拨打顾怀的手机，对面始终没人接听。他一连拨了几个，最后电话里提示对方已关机。
　　班森也打了一圈朋友的电话，没有人理他。
　　班森急道：“我们怎么办？”
　　“你先去你们住的酒店找。我去看监控。”
　　齐卓程见班森跑远，立刻给季昱打了个电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声竟是发抖。
　　季昱听明白情况，少有的严肃的口吻：“我马上去找。你别太担心。”
　　齐卓程懊恼道：“要不是我和他置气，他就不会一个人去喝酒。”
　　“这点确实得怪你。”
　　季昱长吁一声，“是，你哥哥在你心里是完美的，你不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黏在他身上。可是，齐大爷，你们是在娱乐圈，就算你可以封住网络舆论，你封得了圈中那些是是非非的八卦么。
　　你哥哥都不在意这点屁事，你却反而要给他添堵。他好不容易肯为你往前走一步，你还把他推远了。哎，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当然！”齐卓程断然道，“我是害怕逼他逼得太紧，他会逃走。”
　　季昱鄙视他：“顾爷在娱乐圈风生水起这么多年，你不该把他看弱了。”
　　……
　　齐卓程沉唔半晌，哑然道：“是我的错。”


第43章 
　　“哐当！”
　　昏暗的深巷子里，一只酒瓶被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还剩下的残酒渗了出来，洇入青石砖的缝隙里。
　　巷子里没有光线。巷口处的那一盏老旧街灯压根照不进去。
　　黑暗中，里面传来男人低低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大口大口的米且////喘，很是狰狞。
　　一个身材魁梧的外国男子将另一个男人按在墙上。男人紧闭着眼睛，两颊上泛着绯红色的酒气。
　　外国男子一手扣住这人的手腕，高大的身躯几乎贴到了男人的身上。他凑近男人的耳边，湿热的，带着酒意的呼吸钻入男人耳中。
　　男人眉心轻轻敛起，往另一侧撇过头。
　　“亲爱的，你实在是太诱///人了。”
　　外国男子米且暴的将男人的两只手臂压到头顶，整个人都倾上前去，喉结上下一滚，吞了口口水，便朝男人的嘴唇上口勿落。
　　一股呛人的香水味，和着浓烈的酒精直扑而来。
　　顾怀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转头避开，男人的唇刚好落在他一侧的耳根处。
　　顾怀只觉心脏猝然一痛，一种无法名状的恶心瞬间涌到嗓子眼。他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扶着墙壁，弯下腰，连连干呕了几下。
　　“你没事吧？”
　　外国男伸手要扶顾怀，被他冷漠的拍开。
　　这人不死心，紧紧盯着顾怀，竟是仗着自己的身量，强横的去抓他的手臂。
　　“没事的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男人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将顾怀按到自己的怀里，身上某一处地方石更///邦///邦的膈着对面。
　　“滚。”
　　顾怀强忍着心脏狂乱的抽搐，心脏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刚才不是喝得好好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顾怀望到男人的那一对深褐色的眼眸，在一张不相称的脸上。他厌恶的移开目光，突然抬膝，猝不及防的踢在男人的腹部。
　　“嗷！”
　　外国男捂着肚子，一声嚎叫，“我草///死你！ ”
　　他叫嚣着朝顾怀扑过来。
　　“嗷嗷！”
　　一道人影从巷口冲进来，出手极快，三两下把外国男撂倒。
　　男人捂住腹部，跌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得满地打滚。
　　“你……你他妈的谁啊！”
　　齐卓程看也不看地上蜷成团的人，着忙要去扶顾怀，却被这人侧身避开。
　　齐卓程收到季昱的消息，监控显示顾怀和这个外国男从“蓝夜”酒吧出来，七绕八拐的，进了云森的老城片区。
　　这里没什么景致，相对也没什么人。
　　齐卓程赶来后，查找了半天。大老远的，听见一声酒瓶的碎响，便急忙赶过来。
　　一进到巷子，就看见外国男朝顾怀扑过去，他不及细想，当即冲过去，一拉，一拽，一击重拳，当场把人打趴下了。
　　……
　　“哥哥……”齐卓程忐忑的喊了顾怀一声。
　　顾怀没理他，扶着墙壁，慢吞吞的往巷口走。齐卓程跟在他身后，不敢说话。两人直接无视巷子里还躺着的那个人。
　　顾怀今晚喝多了，猛烈的酒劲在他体内蔓延，肆意猖狂。
　　他撑着走了十几二十分钟，脚下虚浮，被地上的石板路一绊，人往前踉跄了几步。齐卓程连忙扶住他。等人站稳后，再有些不舍的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始终保持在两三步的距离。
　　顾怀走的慢，齐卓程也就放慢脚步。
　　等回到酒店，齐卓程跟着顾怀来到他的房间门口。
　　顾怀打开门，讶异的瞧着身后的齐卓程：“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要保持距离么？”
　　齐卓程一愣，张了张口想要说话。
　　顾怀不等他答话，径自进门了，把门一关，愣是把齐卓程关在门外。
　　齐卓程呆在门口，懊丧的望着冷冰冰的门板。
　　他在门口杵了大半天，那扇门板依然纹丝不动，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
　　花洒源源不断的喷落水珠，蒸腾的雾气填满了整个浴室。
　　雾霭迷蒙中，顾怀赤///着///身，站在花洒下，水花如大雨倾灌而下，野蛮的落到他的身上。手心里倒着洁面乳，揉搓起的泡沫一遍遍的擦拭着耳根处的肌肤，整片肌肤已经被他擦得通红。仿佛要把从月几肤渗入心头的恶心全部抹去。
　　顾怀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水流顺着滑过他的脸庞。
　　浴室里蒸热的气息，也没能遮住他脸上的苍白。
　　除去拍戏，他居然会让别人的吻落到他的脸上，对方还是个男人。
　　是因为那个人的眼睛太像齐卓程了？
　　或者说……他可以允许齐卓程的亲吻？
　　顾怀狠狠抹掉脸上的水珠，又洗了一遍耳朵根那里的皮肤，直到热水流过，肌肤上生出隐约的刺痛。
　　洗完澡出来，顾怀准备吃药睡觉。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弹出好几条消息，全都是齐卓程的。
　　【哥哥，对不起。】
　　【是我任性了，我错了。】
　　【是我吃饱了撑的，胡思乱想。】
　　【我不要解绑了，我要绑你的大腿。】
　　【我好不容易找回哥哥，我不要理那些蠢话了。】
　　【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
　　【哥哥，剧本上有个问题，我能不能过来问你？】
　　最后一条消息刚刚蹦出来。这小子居然换了一个套路。
　　顾怀瞧着消息，唇角轻轻扯了扯，回了几个字：【不能，要睡觉了。】
　　齐卓程：【…………】
　　顾怀是被心脏上的抽痛痛醒的，酒精的副作用在后半夜一下子发作出来了。
　　他有些撑不住，倒了杯热水，打算放凉了吃药。
　　顾怀拉开阳台的门，室外的寒风凶横的刮进来，把他的酒精吹散了些。
　　“是的，我要出国了，明天就走。”
　　“我们不用再见了……”
　　“祁白，谢谢你，我不喜欢你了。”
　　另一个阳台上，齐卓程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他念的是《那年花开》里的台词，他和江瞳要表演的几场戏。
　　顾怀靠在房间内的门框边，齐卓程的声音顺着夜风，时轻时响。
　　“挺认真的。”
　　顾怀心想。
　　早上的时候，齐卓程还嚷嚷着要退出，和江瞳的排练也是矛盾重重。好在他想通彻了，一个人排练起来还是很勤勉的。
　　齐卓程反反复复卡在两句台词上，换了好几种语气，但怎么都没有抓住人物的感觉。
　　《那年花落》这个本子不太好演，一段关于高中生之间的暗恋。
　　自闭的女主角转学进入了一所高中，暗恋上了自己的同桌男主角，一个在学校里光芒万丈的校草。
　　女生不敢表露自己的情感，只能默默的跟在那人后边，想象着和他一样，学习，参加课外活动，考全年级第一，在各种比赛中张扬着青春。
　　渐渐的，女生融入了学校的生活，变得开朗起来。
　　她开始和别的同学一样，努力高考，喜欢男孩子，从一个名不起眼的小人物，成为了可以和男生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女生考入了心仪的学府 。
　　男生跑来恭喜她，还在那一刻向女生表白。
　　原来男生很早就知道女生喜欢他，但男生并不喜欢那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人。
　　所以高中三年，他有他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活。
　　只是他没想到，三年过后，女生居然变成了那么耀眼的人 。
　　男生心动了。
　　谁知女生在狂喜之后，却是拒绝了男生。
　　“谢谢你，祁白，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广阔，有着更加美好的东西。”
　　“你让我了解到，我自己不是卑微的，也不该让我的感情变得卑微。”
　　三年的感情，究竟谁在暗恋谁？谁错过了谁？
　　有时候人改变了想法，只是因为我们比对方多走了一步，然后看见了自己的局限。
　　齐卓程这次是反串女主的角色，他把那句“卑微”的台词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满意的感觉，急得摔剧本了。
　　“这个时候，安冉已经放开了自己对祁白的感情束缚。”
　　顾怀走到阳台上，在藤椅上坐下，被冷风一吹，酒劲散了，人就开始犯困，“她的感情是自由的了。她所见到的世界，已经不再是高一那会儿，刚刚转学来的时候了。”
　　“哥哥！”
　　见顾怀肯理他了，齐卓程连忙扔掉剧本，手脚利落的翻到这边的阳台上。
　　顾怀：“这身手……还能不能好了。”
　　齐卓程见他穿了件薄薄的睡衣就出来了，立刻进到房间，拿了件外套给他。
　　“安冉嘴上说的是卑微，但她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再卑微。你刚刚的几段，还在之前的状态中，你再琢磨琢磨。这个人物的变化是随着他视野的开拓，一步步走宽的。”
　　顾怀解释说，“王寄楠的这部片子主要是想表达人在经历成长之后，许多曾经看重的事情，会慢慢变得不足道。你可以记住，可以怀念，但不会对这些事再用心了。因为人的眼界不一样了。”
　　“真的会变吗？”
　　“会的。”顾怀一下一下磕着眼皮，起身朝房间里走。
　　困意一上来，便挡不住了，他走路都是歪歪斜斜的，差点撞到门框上。
　　齐卓程见状，把人打横一抱：“这么困了还出来。”
　　“刚刚心脏痛死了，想吃药。”
　　顾怀还想挣扎，齐卓程的脚步很快，没两步就走到床边了。
　　顾怀索性闭上眼，嘀嘀咕咕的：“就像你以前可听我话了，现在会跟我甩脾气了。”
　　齐卓程把顾怀放到床上，拿过桌上放凉的开水和药，回头发现这人已经睡过去了。
　　顾怀睡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仿佛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纠缠着他。
　　齐卓程坐在床边，目光如笔，仔仔细细的描摹过这人五官的轮廓。
　　他长叹了口气，俯过身，嘴唇几乎要落到顾怀的唇上。
　　齐卓程轻声道：“我不会变的，我还是最喜欢哥哥了。”


第44章 
　　大早上，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全都是班森叽里呱啦的声音。
　　“哇哦，我亲爱的王子殿下，见到我，有没有觉得惊喜！”
　　顾怀剥着一只水煮蛋，很是无奈的应了声：“嗯，非常惊喜。”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快要激动死了！”班森捂着胸口，夸张道，“没想到我能荣幸的和你共进早餐。”
　　齐卓程端着一盘满满的吃的早过来，他刚在顾怀身边坐下，就感觉对面“嗖嗖嗖”的飞过来一串眼刀。
　　班森连连给齐卓程使眼色，意思是“快走开快走开，别妨碍我”。
　　齐卓程现在就是一只三千瓦的大灯泡，严重阻碍了他和顾怀之间的情感交流。
　　至于前一天晚上，两人见面时的拥抱，什么兄弟啊，好久不见了，我想死你了之类的友谊。
　　在炙///热的爱情面前，毫不留情的被班森丢掉了。
　　齐卓程半眯着眼，故意朝班森露了个坏笑。
　　齐卓程在两片白切面包里，细致的夹上火腿片，一只荷包蛋，还有番茄，生菜叶，塞出一只巨无霸型的三明治。
　　齐卓程把三明治放到顾怀的餐盘里。
　　班森瞧得羡慕死了：“我也会做三明治的。”
　　齐卓程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顾先生只会吃我做的哦。
　　班森：呜呜……
　　顾怀咬了口三明治，问班森：“什么时候来的？云森都转过了么？”
　　“还没有。嘿，其实我就是想来见你的，我亲爱的。”
　　班森每次都可以把暧昧的情话说得很直白，直白得如同诙谐的笑话。
　　“顾先生，你什么时候再来欧洲啊，或者英国也可以。”班森嘻嘻笑道，“我可以全程陪同。”
　　顾怀道：“好，要是去的话，我找你。”
　　班森星星眼：“真的吗！那给我留个电话吧，上次只留了齐的。”
　　“哦，是么？”顾怀顺其自然的说，“那就让他联系你好了，我多半会和他一起去。”
　　班森心酸的皱住眉头：“我又被无情的拒绝了。”
　　“哈哈哈哈！”齐卓程笑的很大声。
　　趁着顾怀去洗手间的间隙，班森忽然神神秘秘的挨到齐卓程身边，神情严肃：“顾先生昨晚没什么事吧？”
　　一提到昨晚，齐卓程整张脸都沉下来了。
　　班森踌躇了会儿，正经道：“我昨晚把我那个朋友狠狠的揍了一顿，他跟我吐露了一件事。”
　　班森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是聊天软件的截图。
　　齐卓程往右侧滑了两张，迅速扫过照片，脸色越来越冷：“是昨天那个人的？”
　　“是的。”班森用力点了下头，十分愤慨，“我没有想到江原来是这样人，太恶毒了！”
　　昨晚顾怀遇上的那个外国男，并不是在酒吧里偶然遇到的，而是江瞳故意找了那人，故意去撞的顾怀。
　　江瞳早在欧洲，就认识不少这类的酒吧客，得知他们来了云森，便生了毒心。
　　蒋寰澄警告他不要动顾怀，他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认定娱乐圈没有挖不到黑料，只有不努力的狗仔。就是强做黑料，也要把顾怀的黑料做出来。
　　要不是齐卓程及时赶到，顾怀怕是真的强扭不过那个外国壮汉。
　　“这件事，你没有告诉顾先生吧？”齐卓程神色凝俊。
　　班森摇摇头：“没有。他昨晚应该就很不好受，我不想让他再不高兴。”
　　“嗯，别告诉他。”齐卓程冷静下来，“谢谢你，班森。哪天我和顾先生去英国，我会找你的。”
　　班森苦着脸说：“喂……你这算是在谢我吗。”
　　吃完早饭，齐卓程一个人去小剧场排练去了。
　　他不管江瞳来不来，今早是最后一次的排练，《戏剧之夜》的表演从下午就开始了，届时，所有的参演人员都要去大剧场集合。
　　顾怀白天没什么事，便被班森拉着，在镇上东逛逛，西转转。
　　班森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像个彩虹糖制造机，满嘴都是对顾怀的彩虹屁。
　　顾怀昨天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也跟着惬意起来，五彩缤纷的，仿佛撒上了甜甜的彩虹糖。
　　街边，班森挤在一群人堆里，凑热闹的买了一大盒刚出锅的臭豆腐，屁颠屁颠跑到顾怀面前：“我的王子，我看到那边排了好大一群人，这个应该会很好吃的吧。”
　　“呃……哈哈哈。”顾怀禁不住笑出声，“班森，你确定你吃得下这个么？”
　　“闻着挺香的啊。”班森用竹签戳起一块沾了甜辣酱的臭豆腐，一口咬下：“emmmm……”
　　他想吐了，但又不好意思在顾怀面前吐，只好憋着气，硬生生的咽下去，一字一句艰难的说：“嗯，这是一个很独特的味道。”
　　班森觉得他今天兴许是用掉了他一整年的运气，居然能够让顾怀当地陪，陪了他大半天。
　　班森想如果能再上个床，那就真的是太完美了。
　　不过这一点，就只能自己胡乱意银一下了，他可不是自己那位不要脸的朋友，用强的。
　　但凡顾怀不答应，他肯定不会胡来的。
　　当然，他也清楚，这个越///界的要求，顾怀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两人沿着河边散步，水面上摇过一条条古老的乌篷船。
　　“我们去坐船吧，这种带着帐篷的贡多拉①，肯定很好玩。”
　　班森不由分说，拉着顾怀跳上一条乌篷船，催促着船家赶紧开船。
　　乌篷船慢慢划过水面，两岸那些古老的建筑，被细碎的阳光抚过，如缓缓倒流的时光，轻盈的流淌着。
　　岸边一排排的灯柱上悬挂着一张张《戏剧之夜》的海报，每一张就是一组参加表演的选手。
　　乌篷船经过挂着齐卓程和江瞳海报的灯柱。两人的造型是背对背站着，意境很符合他们要演的那部戏。故事的最终，两个人以分别收场。
　　“顾先生，齐是不是喜欢你啊？”班森望着飘扬的海报，突然问说。
　　“嗯？”顾怀愣了愣。
　　就听班森继续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瞧的出来。”
　　“呵呵，你看错了。他是直的，喜欢女生。”顾怀道。
　　班森意味绵长的摆了摆手：“我不会看错的，我就是这一挂的人。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
　　“是么？”顾怀的目光有些木讷，望着海报的那人，“你说他喜欢我？可是，他连吻我都不敢。”
　　“什么！哎哟！”
　　班森猛地跳起来，浑然忘了自己是坐在船舱里面。
　　脑袋砰的砸到舱顶，他捂着脑袋，噼噼啪啪的蹦出了一嘴英文。
　　“靠！他是不是男人啊！这是天神赐给的机会啊，他竟然不敢，放弃了！太……太奢侈了！”
　　班森涨红了脸，磕磕绊绊的说：“顾……顾……亲爱的，我可以有这个机会吗？”
　　班森眼底衍起炽烈，不加掩饰的渴望。
　　“不可以。”顾怀答得毫不犹豫。
　　“emmm……”班森重新跌坐回位子，“亲爱的，你不会也喜欢齐了吧。”
　　顾怀眼神轻轻扬起：“怎么可能？”
　　班森可怜兮兮的说：“那为什么你能同意让他吻你，我就不行？”
　　顾怀：“因为……”
　　因为……
　　顾怀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了。
　　他好像无法回答班森的这个问题了。
　　昨天晚上，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自我催眠是因为喝醉了，脑子糊涂了，才让那人得逞了一个擦边的吻。
　　但现在，他很清醒。
　　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会允许齐卓程的接触。
　　而其他人，比如眼前的班森，完全不行。
　　“咚——”
　　乌篷船慢悠悠的靠到岸边。
　　船家操着一口云森话：“到了哦。下船的时候小心哟，岸高。”
　　班森跳下船，回身扶了顾怀一把，他叹着说：“唉，如果是齐的话，那我就只能认输了。”
　　“为什么？”
　　“因为他比我帅啊。”
　　“哈哈。”
　　“对你也好。”
　　“……”
　　——
　　傍晚，《戏剧之夜》的活动即将开始。
　　进了剧场之后，顾怀便和班森分开了。
　　顾怀的位子在最前排，大老远就看到于遥冲着他举手。
　　卢远鸣坐在他相邻的位子，笑盈盈的说：“这些天，总算见到你露面了。”
　　于遥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两天快忙疯了。这个论坛，那个讨论会，这个话剧社，那个表演工坊的走场，你倒是舒心，天天吃吃喝喝。”
　　于遥跟卢远鸣打趣说：“卢导，明年我也要吃吃喝喝。”
　　顾怀懒懒的说：“卢导体量我老人家，导师这种事，只好让于老师你们年轻人多担待一点了。”
　　“顾爷，到底谁比谁老啊。”于遥乐笑了。
　　卢远鸣大笑：“就是，就是。我这个老年人还没说话呢。”
　　偌大的剧场里座无虚席。
　　卢远鸣作为主办方，率先上去讲了几句，祝贺这次戏剧节的圆满成功。之后是一整串的活动流程。
　　直到今晚《戏剧之夜》的重头戏，分组表演环节。
　　话剧其实是非常考验演员声台形表能力的一个剧种。
　　在片场里，一条不过，可以NG；台词没背住，可以后期配音补救。
　　但话剧不一样，一次错了，就是现场事故。
　　十五组表演者依次登台，四人组的阵势最大。相反的，两人组的竞争最激烈，因为对手戏最吃功力，两个人在一起，高下立判。
　　台上正在排的是迟亦冬的四人组。迟亦冬演的是个小角色，跟在女主角的身边。
　　顾怀第一次现场看到这人的表演，原以为他的戏应该一般般，和大部分的流量小艺人差不多，会做作，会很刻意的演技。
　　没想到迟亦冬这次演的很放松，对角色的把握度相当不错。
　　于遥比顾怀就更直接了，面露惊喜：“那个小跟班演得机灵啊，太贴角色了。不是主角，能够在不抢戏的状态下，还这么吸引眼球，有潜力。他叫啥来着？”
　　“迟亦冬，米嘉娱乐的。”顾怀往于遥手里的演员名单上指了指，“可能没心理负担了，反倒能释放天性了。”
　　“的确演的不错。”卢远鸣也凑过头来，“差点看走眼了。”
　　于遥兴奋在迟亦冬的名字边上画了个五角星，重点关注。
　　“顾爷，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冬冬演得最好哎。”
　　“冬冬……”
　　顾怀实在不能苟同于遥式的起名方式。
　　“啊，下一个是卓程他们啊。”
　　于遥低呼一声，跟着挺直腰板，两眼放光的望向台上，一脸的期待。
　　“卓程这次反串女角，我等下一定要去后台和他多拍两张。”
　　顾怀：“你女装不是比他更好看？”
　　呃……
　　一分钟之后，顾怀瞧见台上一身女装校服的齐卓程。立刻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这人明明那么高，为什么女装也这么好看！
　　会场里的灯光渐渐暗下，追光灯打在前方的舞台上。
　　司仪报幕声响起。
　　“下一场，二人组。表演剧目《那年花开》，齐卓程，江瞳。”


第45章 
　　“第十六届云森戏剧节，《戏剧之夜》最佳表演者，迟亦冬！”
　　台上的司仪宣读完优胜者名单，全场灯光霎时全都聚集到迟亦冬的身上。
　　迟亦冬根本没来得及做表情管理，甚至呆呆傻傻的模样全部被镜头捕捉进去。
　　他眼圈倏的一红，眼前不自禁的模糊起一片水雾。
　　这种曾经他梦寐以求的荣耀，为什么偏偏要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才被送到他的手上。
　　坐在他身边的齐卓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安抚：“上去拿奖了，于老师在上面等很久了。”
　　齐卓程递给他一张纸巾，“把眼泪擦掉。”
　　迟亦冬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心情难以抑制的感动。
　　上台，从于遥手中接过奖座。
　　于遥抱了抱他，微笑着说：“冬冬，你演的很好，顾怀都说你这次表现的最好。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迟亦冬的眼眶又酸了。
　　……
　　戏剧节顺利闭幕，大剧场里的人流逐渐散去。
　　顾怀被卢远鸣留下来，又多聊了两句，他手机上弹出齐卓程连续的两条消息。
　　【在三号门等你。】
　　【于老师到了。】
　　之前在剧场里，齐卓程就约顾怀吃饭，两人悄悄说起来的时候，刚好被于遥听去，她便自告奋勇表示，她知道一家特好吃的饭店。
　　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定下活动结束后，一起去吃。
　　顾怀和卢远鸣告别后，匆匆忙忙朝三号门赶。
　　经过剧场通道时，瞧见陆霜走在他前面，正在给林萧打电话，“是的，林总，这次拿奖的是亦冬。我明天就带他们回来了。亦冬解约那件事啊？好，我会跟他谈的。”
　　顾怀并不想偷听的，但架不住这声音自己钻入耳朵了。
　　迟亦冬想退圈的这件事，顾怀是知道的。
　　迟亦冬说过已经和林萧谈妥此事了，但如今听陆霜的语气，看来迟亦冬这次的拿奖，让林萧不舍得放弃这颗棋子了。
　　迟亦冬在《戏剧之夜》一夜成名，之后的邀约只会多，不会少。
　　林萧自然是不肯错过迟亦冬眼下可以割韭菜的绝佳时机。
　　陆霜比顾怀先一步走出剧场，来到三号门。
　　齐卓程、迟亦冬，还有于遥三人聚着闲侃。
　　陆霜把迟亦冬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之前和林总提的解约的事，林总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迟亦冬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陆霜拧眉，有些不悦：“你刚刚拿奖，正是资源起来的时候，现在退，不是浪费了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吗！”
　　迟亦冬白了脸色：“我……我怕……”
　　“你怕什么？罗少那件事吗？”陆霜拉下脸来，“也是你不懂事，多少人巴不得能有这个机会呢。你倒好，送到床边了，反而不要了。你让林总跟那边怎么交代。”
　　迟亦冬被训得脑子晕晕的，人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忽然，顾怀从身侧揽住他的肩膀，好整以暇的对陆霜说：“陆小姐，于老师约了他们几个小朋友吃饭，定了位子的。”
　　“哦哦，好的。”
　　陆霜不敢拂了顾怀的面子，叮嘱迟亦冬，“吃完饭，早点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望见陆霜离开，迟亦冬心知顾怀是特意来给他解围的，他不太敢正视顾怀，微低着头，轻声说：“谢谢顾先生。”
　　齐卓程和于遥走过来，于遥“咯咯”的笑着：“我哪次请吃饭，不是顾爷你买单啊。哈哈哈哈。”
　　于遥作为一个吃货，没几天，已经把云森的好几家网红馆子全部都吃过了。她带几人来到一家西南菜馆子。
　　主打菜是汽锅鸡，是要排队预定，每日来晚了，限额份的汽锅鸡就没有了。
　　饭店的装饰采用的竹藤设计，很有西南那一带的特色。
　　包厢里的椅子都是油光发亮的竹椅，墙上挂着当地的布帛工艺品。
　　于遥招呼几个人入座：“我昨天特地来定了两只，想到今天最后一天，怎么也得吃上一次。”
　　顾怀和于遥坐在一侧，迟亦冬和齐卓程坐在对面。
　　两只白瓷盅炖的汽锅鸡被端上来，一揭开盖子，房间里立刻充盈起一股浓郁的香气。
　　“哈哈哈，很香的吧。”于遥嘚瑟道，“开吃，开吃，大家不要客气，菜不够再点，反正顾爷请客。”
　　顾怀：“……”
　　齐卓程夹了个鸡腿给顾怀，主动承认问题：“我今天演的不好。”
　　顾怀“嗯”了一声，“你和江瞳都演的不好。”
　　于遥遗憾说：“我本来还挺期待你们这组的呢。结果你们居然可以演成两部戏，各演各的。你和江瞳到底怎么回事？”
　　于遥冲顾怀给了个眼神：“瞧见没有，蒋寰澄走的时候，那张脸就跟黑锅底似的。”
　　齐卓程坦诚道：“他不肯排练，我也不愿和他排练，我们能演的好，那才叫见鬼了。”
　　顾怀无奈说：“你们这样闹，会影响王寄楠选人的。”
　　齐卓程默不作声，他和江瞳之间是死扣子，这次江瞳对顾怀动手之后，更加无法解开了。
　　“不要紧，江瞳给你使绊子这件事，我跟王寄楠去说。”
　　于遥舀了一大碗鸡汤，还做作的摆上两片胡萝卜雕花，拍照，发朋友圈。
　　“谢谢于老师。”齐卓程笑道。
　　“谢啥。记得给我朋友圈点个赞。”
　　“好。现在就点。”
　　顾怀：“……”
　　看到凑一块叨叨朋友圈的三个人，顾怀扶了扶额，长叹一声，感慨自己老年人的生活。他压根就没有朋友圈。
　　顾怀安安静静的吃鸡，安安静静的刷着手机。一不小心刷到热搜第一条，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
　　#女装程#
　　#齐卓程穿裙子#
　　#戏剧之夜迟亦冬#
　　网上迅速被炒热的几条热搜，一夜间，微博上铺天盖地的全是这次戏剧节的话题。
　　齐卓程的女装造型被无数次转载加PS，底下的评论如海啸般席卷而过。
　　“为什么程程女装比我这个真女人更女人！”
　　“+1，怀疑自己的性别！”
　　“啊啊啊，安冉啊，把祁白抛弃了吧，嫁给我吧。”
　　“好看是好看，但是这次他演的不是很好啊。”
　　“楼上是黑吗！演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吗？脸好看就行了啊！而且这次主要是江瞳在拖后腿，听说他一直不肯排练。”
　　“不要胡说八道。”
　　……
　　齐卓程的微博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齐卓程V：恭喜@迟亦冬V。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配图的照片是他和迟亦冬在后台候场时的合影。
　　同时，迟亦冬的账号也发了新微博，并且艾特了齐卓程。
　　两个人差不多时间发出的微博，一看就知道是米嘉趁热度的公关操作。
　　于遥已经从朋友圈战场，转回到了微博战场。
　　她当着迟亦冬的面，第一条转发了他的微博。
　　于遥V：冬冬加油鸭！/爱心。//@迟亦冬V：谢谢云森，谢谢戏剧节。谢谢大家。
　　于遥亲自营业，一下子把迟亦冬微博下的评论炒起来了。
　　跟在于遥后面的一大溜阵型，都是“冬冬加油鸭”，看得迟亦冬害羞了，脸颊通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顾怀瞧着迟亦冬，问道：“听卓程说，你想去上学？”
　　“嗯嗯。”迟亦冬抬起头，忐忑的望着顾怀。
　　迟亦冬虽然比齐卓程早几个月进米嘉当练习生，但年龄比齐卓程小，刚过二十岁。
　　正是少年青葱，却被米嘉一脚踹入了污泥地里。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吓死了，这才拼了命想要逃离这个泥潭。
　　“报个戏剧表演学校。”顾怀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英国，利兹的艺术学院还不错，那里的舞台表演氛围很浓。”
　　“英……英国？我真的可以么？”迟亦冬瞬间哭出来了。
　　顾怀：“为什么不可以？”
　　迟亦冬想去上学，却不是心血来潮。但他又有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读什么。
　　他当年没毕业就被米嘉签下，这几年，都只沉浸在娱乐圈里。离开这个圈，他会迷茫的。
　　他考虑了很久的难题，给他答案的人居然是顾怀。
　　一想到自己以前还设计过顾怀，迟亦冬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他不能自已的抽泣着，“谢谢顾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齐卓程不动声色的看着顾怀，眼底满是炙///热的迷恋，心头漫过浓烈的喜欢。
　　哥哥就一直是这样，从小到大，明明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却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
　　冷漠的盔甲，让任何人都不能够走近。
　　幸好，除了他。
　　或许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这人盔甲下的那一抹柔软。
　　迟亦冬还没从欣喜中缓过神。
　　顾怀又道：“你去英国的话，我介绍你一个小朋友，可以帮忙照应。”
　　齐卓程一晃神：“不会是班森吧。”
　　顾怀点头：“班森是个好人，还很热心的。”
　　云森某家酒店内，班森正在美滋滋看自己和顾怀下午的照片，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班森疑惑道：“谁想我了？”
　　他睇着照片：难道是我的王子殿下！”
　　饭店里，齐卓程大笑：“哈哈哈，这要是把迟亦冬带歪了怎么办。”
　　顾怀盯着迟亦冬，那人眼神羞涩，不知所措的躲闪着。
　　迟亦冬的手机突然震了下，他慌忙拿了起来。
　　一个备注名为“季胖胖”的人发微信给他：【我到你酒店了，丫的，你人呢！】
　　迟亦冬脸颊上莫名一烫。


第46章 
　　吃完饭后，几人就各自回酒店了。
　　齐卓程的手机响起来，刚一接通，季昱的大嗓门就冲过来了：“齐大爷，我到云森了，你那家酒店怎么这么寒碜啊。”
　　“我们这都散了，你还来干嘛？”
　　齐卓程和迟亦冬走进酒店大堂，就看到季昱站在服务台边上，脚边放着只行李箱，不耐烦的打着电话。
　　季昱也瞧见了他们，快步过来，却是多看了一眼迟亦冬。
　　迟亦冬脸上一红，乖巧的喊他：“季先生。”
　　“嗯。”季昱一只大巴掌很自然的在迟亦冬的头发上胡乱揉了几下，“看到新闻了，恭喜啊，居然演过了齐大爷。
　　“谢谢。”迟亦冬脸上露出个真挚的笑容，没有自卑，没有害怕。他说：“顾先生要推荐我去英国学戏剧表演。”
　　“哎哟，小子你得见贵人了啊。”
　　季昱跟着笑笑，只是他那张胡子拉渣的脸，粗糙的笑，和迟亦冬站在一起，像极了猥琐的狼外婆和单纯的小红帽。
　　不过“小红帽”没什么在意，眼底的微笑仿佛沾着光，灿烂明朗。
　　被难得忽视的齐卓程慵懒的靠在前台，一双深褐的眸子在两个人中间转了几圈，旋即呵呵一笑，把季昱拎上楼了。
　　迟亦冬隐隐约约听到两人聊上的几句。
　　齐卓程：“季大头，坦白下，你和迟亦冬什么时候来这一出的。”
　　季昱装瞎：“啥啥啥！什么这出那出的。”
　　齐卓程拉长了声音：“医院那一出。”
　　季昱：“哎，你可别诬蔑我们。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我这个叫助人为乐。”
　　齐卓程：“呵呵。”
　　季昱挠着大头：“还真没有。我就是觉得这软叭啦叽的怪可怜的，人家也有上进心，就帮点忙不是，你看顾爷不是也这么认为的么。”
　　齐卓程：“呵呵。”
　　迟亦冬站在两人身后，他穿着件白衬衫，牛仔裤，清清爽爽的，很像个学生样。
　　他心里想着：我的贵人是你啊。
　　——
　　晚上十点多，顾怀在房间里打包行李，手机扔在床上，开着免提和秦墨打电话。
　　秦墨那头的背景声有点嘈杂，高铁站大厅里的播报声突兀的传过来。
　　秦墨说在电话里说：“顾爷，我和齐卓程说过了，他明天和你一起回。”
　　顾怀：“你什么时候和敌人暗通曲款，还瞒着我。”
　　“他不是你的心腹之臣吗？什么时候成敌国了。”
　　秦墨因为公司有事，和赵妍带着几个小艺人先一步回江城了。
　　他临出发前，本来想让陈言过来陪顾怀，恰好看到齐卓程经过，便拉着人问了两句。之后，就把带顾怀回江城这个严峻的任务交给他了。
　　齐卓程心花怒放的朝他敬了个礼：“谢谢秦总！我保证完成任务。”
　　……
　　“顾爷，你和王寄楠的那份合同法务部拟的差不多了。我发你看一下吧。”秦墨接着道。
　　前几天，王寄楠和顾怀提过，她觉得《山楂》里面另外一个角色很适合顾怀，她还是希望顾怀能够出演。
　　顾怀之前看剧本的时候，对那个角色，有过一瞬的想法，但毕竟角色年龄上有差异，他也就没和王寄楠提。
　　谁知王寄楠自己提出了，更表示自己会调整这个角色的年龄。
　　于是，顾怀便答应接下角色。
　　手机邮箱里收到秦墨传来的最新邮件。
　　顾怀的合同一般都是由东尚的法务部草拟，赵妍复核，再来就是秦墨和他自己，看看有什么特别的条款要添加，或者删减的。
　　顾怀大致看了两眼：“你看过的话，就和她签吧。”
　　“好。”秦墨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让帮拟的齐卓程的合同也弄好了。”
　　“顾爷，齐卓程现在到底还是米嘉的人，合同怎么也该从那里走，你……你这是……”秦墨不甚理解。
　　“狗拿耗子。我知道。”
　　“那你还管？”
　　“我有分寸。”
　　顾怀认认真真的翻阅齐卓程的合同，看得比他自己的都仔细。他的合同，法务部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模板都有，就其中部分的细节条款根据项目稍加改动一下。
　　而齐卓程的不一样，米嘉娱乐就没有签过这样正儿八经的大电影的合约。
　　顾怀看过齐卓程签的商演合约，就只适合商演，还有电视剧稍微好点。电影那块，从档期开始，到上映后的路演，条款方面基本就是一片空白。
　　两个多小时过去，顾怀终于修改好了全部合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两眼又干又涩。
　　他来到阳台上，夜风淡淡的扫过，也可能是不少人已经离开的缘故，小镇上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
　　顾怀望向右边的阳台，那里也是一片安静的黑暗。
　　他打量了一下两个阳台中间的距离，回忆起齐卓程前两次跳来蹦去的动作。身体不由自主的学着那人的样子，一手撑在栏杆上，朝另一侧轻轻一跃。
　　“哥哥？”
　　齐卓程刚好拉开门出来，就见到顾怀突然跳了过来。
　　顾怀哪晓得这人会突然开门 ，心中一慌，落地时没有站稳，直接朝齐卓程跌去。
　　幸亏齐卓程反应极快，伸手把人一把抱住，两人才没至于跌倒。
　　齐卓程笑意乾乾的望着撞上来的顾怀。这人突然投怀送抱，简直高兴死他了。
　　“怎么忽然想要过来？”
　　顾怀手忙脚乱的推他，嘴上很是嫌弃：“你突然开什么门啊。”
　　齐卓程搂着他说：“我想你了，正想翻阳台，结果就看到你翻过来了。”
　　顾怀：“……”
　　齐卓程：“不过你翻墙的样子没我帅。”
　　顾怀满脸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赧的：“放手！”
　　顾怀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有点想他了。
　　又想到，今晚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每次都是齐卓程翻过来的，他总也得往前走一点。
　　快捷酒店的房间很简约，和隔壁的套房比起来，这里就两张标床。
　　齐卓程占了一张，另一张被他摊着一大摞衣服，行李箱收拾到一半。
　　齐卓程给顾怀倒了杯热水：“明早我来接你，秦总让我和你一起回江城。”
　　“陆霜他们呢？”
　　顾怀坐在他那张床的床尾，看这人蹲在地上，收叠衣服。每一件衣服都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是从军///营里养回来的习惯，一丝不苟。
　　“他们今晚的车次，林萧急着见迟亦冬，生怕这棵新任摇钱树突然消失。”
　　“你不跟陆霜走，她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何况我这次没拿到优胜。林萧觉得我的价值越来越低了。”齐卓程无所谓道。
　　顾怀敛起嘴角：“那也不错，等你解约的时候，违约金也可以少赔一点。”
　　“哈哈哈哈！”齐卓程苦笑，“你不是东尚的老板吗？”
　　顾怀严肃道：“老板才要吝啬。”
　　齐卓程无言反驳。
　　齐卓程收拾行李，顾怀看着他收拾行李，顺便把自己修改过的合同给到他。
　　“和王寄楠的合约，你照着这份去签，米嘉要是有其他意见，你把条款发我，我帮你看。”
　　顾怀打了个呵欠，有些倦了。又觉得自己现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很难从阳台上翻回去，索性在床上躺倒：“我眯一会儿，半小时后叫我。”
　　……
　　半小时后，这人睡得正香，微微弓着身子，抱着齐卓程睡过的被子。眉心淡淡的蹙着，一脸都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齐卓程坐在对床，目光痴缠的落在顾怀的脸上。
　　顾怀对他好，这点他从不怀疑，他从小就知道。
　　可一别二十多年，顾怀不问过去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便如当年在四合院里初见时，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全部都替自己计划周全了。
　　一想到这人为自己操心的样子，齐卓程恨不得就此把他藏起来，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一年金秋，燕市的西山开遍了满山的红叶，托儿所组织秋游。
　　出发的当天早上，顾怀上学前，却看到齐卓程孤零零的蹲在墙角，身后背了只干瘪的小书包，对着两只空了的蛐蛐罐发呆。
　　“卓儿？”顾怀喊他。
　　齐卓程转过身，他知道顾怀要去上学，便朝他挥挥手：“哥哥再见。”
　　顾怀把他抱起来：“你不是去秋游吗，怎么还不走？”
　　“我不去了，呜呜……”齐卓程趴在顾怀肩上，水灵的眼睛一眨，泪珠跟着掉下来，“我什么都没有带……呜呜……”
　　顾怀拉开他的背包，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面包，连瓶水都没有。
　　顾怀才想起昨晚齐卓程的爸妈又是大吵大闹了一整晚，估计早就把儿子要秋游的事忘了一干二净。
　　顾怀带他在巷子口的超市里买了一大堆零食，吃的，喝的。还顾虑到重量，不敢买的太重。然后把他送到托儿所，看他上了车。
　　齐卓程坐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里面，开心的冲他挥手。
　　傍晚，顾怀远远的听到齐卓程短促的脚步声，小团子跨过四合院的门槛，兴奋扑到顾怀的怀中。
　　从背包里拿出一片皱巴巴的枫叶，一对虎牙笑得可甜美了。
　　“哥哥，送给你。”
　　——
　　翌日，云森戏剧节结束的第二天。
　　一列高铁飞速驶离云森车站。
　　顾怀坐在靠窗的位子，有意无意地问身边的人：“昨晚怎么不叫我？”
　　齐卓程一本正经答道：“我叫了啊，你没理我。我只好把你扛回去了。”
　　顾怀前一秒绷着的严谨立时垮了，脸上一红，侧了个身，转向车窗去了。
　　顾怀早上醒来，发现睡在自己房里的床上，他一回想，肯定是齐卓程把他弄回来的。但是怎么弄？
　　抗的？背的？抱着？
　　总之，不管哪种姿势，都挺让他脸红的。
　　前一日班森的几句话突然翻来覆去的出现在顾怀的耳边。
　　顾先生，齐喜欢你吧？
　　顾先生，你不会是喜欢齐卓程了吧？
　　……
　　顾怀有些心烦意乱，一路上，都没怎么和齐卓程说话。
　　高铁差不多要到江城的时候，网上爆出了一条大热的新闻。
　　王寄楠亲自发的微博。
　　王寄楠V：电影《山楂》正式进入开机倒计时。欢迎男主角@齐卓程V，女主角@文梦姝V。
　　另外，感谢@顾怀V 顾老师的倾力参演。
　　“啊啊啊啊，程程终于要上大荧幕了！”
　　“卧槽！顾大要给程程衬戏吗！”
　　“完了，完了，我老公注定要跟我男神跑了……”
　　“@吃瓜不吐皮：王导这部影片是奔着拿奖去的啊。”
　　齐卓程刷出这条热搜，也是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人。
　　“哥哥，你演谁？”


第47章 
　　江城开始进入梅雨期，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天气，空气弥漫闷热，潮湿。
　　这天下午，灰蒙的半空中飘起细雨，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
　　南市郊区的一座大棚外，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雨里，车内的气氛和黄梅天一样，非常压抑。
　　明明是下午六点钟，黑沉的天空已经暗得像半夜了。
　　顾怀看了看手表，有些烦躁。
　　陈言打着伞急急忙忙的从大棚里跑出来，钻进车里，衣服上还挂着雨水。
　　“顾爷，齐卓程他们还在里面拍，怕是要再等一会儿。”
　　云森戏剧节后，米嘉把齐卓程的档期卡得死死的。
　　依照林萧的话就是“我可以放你去拍《山楂》，但是开机前，你得把通告跑满了。把电影档期拉下的钱，先给我挣了”。
　　这两周里，齐卓程疲于各种赶通告，有时候脚不沾地的经过江城，飞机一落地机场，转头就奔高铁站。
　　顾怀倒不如他这么忙着赶飞的，不过东尚里的事也是不少。
　　他和齐卓程差不多快要两周没见了。
　　王寄楠的剧组筹备得差不多了，所以今晚特意约了顾怀，还有齐卓程见面吃饭，沟通一下项目进度。
　　顾怀打听到齐卓程在南市拍广告：“你几点下，我来接你。”
　　“大约六点。”齐卓程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疲倦。
　　米嘉为了利益，把齐卓程的档期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连睡觉都在赶路。
　　今晚是齐卓程好不容易向陆霜磨来的一晚上的自由时间。
　　将近七点，齐卓程才拖着一身的倦意挪出大棚，雨伞也没打，一上车，就蜷缩在椅子里，倒头睡去。
　　保姆车穿过雨幕，往市区开去。
　　齐卓程含含糊糊的嘀咕：“林萧这是要木窄干///死我了。”
　　顾怀从包里拿出一盒水果糖：“不知道和你那个一不一样。”
　　齐卓程闭着眼，随手摸了一颗，嚼了两下，又伸手来摸：“西瓜味的，我想吃桃子味的。”
　　顾怀对着车顶灯，拣了颗淡粉色的放到他手里。
　　“嗯嗯嗯。”齐卓程抿着嘴，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意，“是桃子。甜食就是好吃。”
　　司机陈言憨笑着回过头：“顾爷，我也想吃。我不挑，随便什么味都可以。”
　　顾怀就“随便”拿了颗给他。
　　陈言扔进嘴里，嚼了几下，两条眉毛立刻耷下来：“为什么会有苦瓜味啊。”
　　顾怀看了看手里的另一只盒子：“这盒是蔬菜糖，是新款。我就买来试试。”
　　陈言愁道：“好苦。”
　　齐卓程：“哈哈哈哈。”
　　吃饭的地儿定在王寄楠下榻的酒店里。
　　王寄楠已经等着了，齐卓程连忙赶着认错，自罚三杯。
　　王寄楠开了一小瓶红酒。
　　“顾老师，不介意喝一点吧。”
　　顾怀说：“一点没关系。”
　　王寄楠喝了口酒，直接入正题：“开机时间定了，这个月的二十二日，有开机仪式，但没有新闻发布会。顾老师知道我的戏，进了组，基本就是全封闭状态了。”
　　王寄楠跟齐卓程开玩笑说：“可能你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没有什么曝光了，要掉粉了哦。”
　　“我要是怕掉粉，我肯定就不演了。”
　　齐卓程举着酒杯和王寄楠碰了一下，“王导，我能不能打听下，为什么你最后没选江瞳，选了我？”
　　王寄楠反问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江瞳比，优势在哪里？”
　　齐卓程迟疑了：“好像没什么……他的戏还比我好。”
　　王寄楠一挑眉：“你是这么觉得的么？”
　　在演技这一块上，齐卓程没什么太大的发言权，他只好看向顾怀求助。
　　顾怀慢悠悠的喝着酒，瞧着齐卓程被王寄楠问懵，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极了一团蔫掉的雪团子，萎靡得快化了。
　　“江瞳的戏比你好，但他不适合这个角色。”顾怀慢慢解释道，“林素这个人物，就跟他的名字一样，素白，简单。他在小镇上长大，没有太复杂的心计，对阿瑶，对他师傅，对镇上的每个人都是明明白白的。这一点特质，你身上有，但江瞳没有。”
　　“对！江瞳那次的试戏，就是把这个人物演得太世俗了。”王寄楠补充说，“而我不需要这样世俗的男主角。”
　　齐卓程恍然。
　　不过，他还是偷偷的问了顾怀一句：“我真的那么简单？”
　　顾怀半敛起眸子：“起码外表是了，容易被你骗了。”
　　齐卓程得意的呲了呲牙。
　　临末，顾怀问了一句：“对了，王导，这次主景定在哪里了？”
　　“哎哟！这个漏说了，醉了醉了。”王寄楠赶忙道，“主景定在了南抚，离燕市不远，你们可以先到燕市，到时我安排剧组的车来接。”
　　她话一说完，顾怀的脸色骤变。
　　南抚。
　　他很不愿意去的一个地方。
　　顾博容一家就住在南抚。
　　顾怀的呼吸一滞，似乎全身的温度在一瞬间消退，竟然不自禁的生出寒颤。
　　忽然，桌下的手背上被覆上了另一个人手掌的温度。
　　温暖的，渗入他冰冷的血液，寒意被一点点的驱散。
　　齐卓程瞧向顾怀，浅浅的笑了一下。
　　——
　　和王寄楠道别后，顾怀把齐卓程送回米嘉的艺人公寓。
　　昏暗的十字路口，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突然奔出，陈言一脚踩在刹车上，开口就喷：“不要命啦！”
　　车子重重的往前一冲，戛然停下。
　　大光灯刺眼的打在前面，一人摔在地上，身上松松垮垮的裹着一件白衬衣，赤着脚。白色的衬衣上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迟亦冬？”
　　齐卓程认出那人，急忙拉开车门，跳下车。
　　顾怀也跟着下了车。
　　迟亦冬见到齐卓程，脸色煞白，转身要逃跑。
　　齐卓程追了两步，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怎么回事？”
　　迟亦冬被齐卓程一拽，身上的衬衣扯开了一大半，大光灯一下照亮了他衬衣里面，居然片///缕不着。
　　迟亦冬再是撑不住，眼泪顿时决口，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顾怀见状，从车上拿来一条毯子，给他披上。
　　迟亦冬嘴唇发颤，诚惶诚恐的喊了他一声：“顾先生。”
　　齐卓程把人扶到车上。
　　迟亦冬缓了一会儿，眼底像充血似的，惊恐的抓住齐卓程的衣服，低吼道：“我杀人了！我杀了林总！”
　　迟亦冬在云森拿了优胜，来邀他的资源多了不少。把林萧乐得眉飞色舞，当即就把迟亦冬的解约合同强行撕掉了。
　　那会儿，迟亦冬已经报了个短期的英语补习班，他打算跑完剩下的几个通告，就彻底和米嘉解约了。
　　不料，事态陡变。
　　迟亦冬眼见自己走不了，不甘心的找到林萧。
　　他在公司里等到晚上，林萧才醉醺醺的回来。一回来便搂住迟亦冬的脖子，奸笑着夸赞他：“以后好好干，听话，有你挣大钱的时候。”
　　迟亦冬抓开他的手，退开两步：“林总，你答应过我的，会让我走的。”
　　“走个屁！我他妈好不容易把你们一个个捧出头了，一转头，跟我提要走？你想也别想！你们就是我养的赚钱机器，哪来那么多逼逼事！”
　　林萧火气一上来，面露狠劲，一把扣住迟亦冬的手腕往后一扭，将他拍到墙上，动作米且///鲁的，三两下撕///掉他的衣///裤。
　　迟亦冬的体型本就不如林萧，他拼死挣扎，惹怒了林萧，反而用皮带捆住他的双手。
　　无论迟亦冬如何哭喊，还是被林萧剥得赤///条////条的，一脚踩在地上。
　　林萧以一种厌恶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迟亦冬，唾弃道：“听说你想去念书？呵，就你这个(马//叉虫）样，还是不要玷污了校园那种圣洁的地方了。你他妈的就该用你这小(尸比）///（目艮）去换钱！明不明白！”
　　林萧脚下使力，碾在迟亦冬的下///身，痛得他眼泪当时就出来了。瞟见地上掉着一把美工刀，他想也不想，一咬牙，一刀刺向林萧。
　　林萧大叫一声，摔在地上。
　　迟亦冬拆开皮带，抓起衬衫，不敢再看到地上的林萧，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办公室。
　　……
　　齐卓程听完迟亦冬断断续续的叙述：“我去看看林萧。你先带他走。”
　　“你……”顾怀忧心道，“小心些。”
　　齐卓程应了句：“好。”
　　齐卓程下车后，脑袋又伸进来：“给季昱打电话，让他来领人。”
　　顾怀见迟亦冬赤脚跑出来，脚上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都不知觉。
　　“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不，我没事的。”迟亦冬声音沙沙的，还有些惊魂未定，“我回去涂点药水就好了。”
　　顾怀原本想把人送回艺人公寓，忖度再三，把人带到了自家附近的公寓式酒店。
　　陈言办完入住手续，又跑了趟便利店，买了药水，纱布之类的药品。
　　房间里，迟亦冬在浴室里洗澡。
　　陈言把东西放到桌上：“顾爷，够不够？”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陈言打开门，季昱还没进来，一嗓门子已经喊出来了：“小迟子，人没事吧！”
　　他声音刚落，浴室里一阵“叮叮哐哐”的乱响。
　　迟亦冬在里面“啊”的叫了一声。
　　要不是见到顾怀，季昱当下就要闯进去了。
　　季昱和顾怀打招呼：“哥哥，这次谢谢了。”
　　顾怀指了指桌上的医药品：“你好好劝他，这小子容易陷死理。”
　　“哎好好。我一定好好劝。”
　　“嗯，那我先走了。”
　　顾怀前脚刚走，季昱后脚就闯进浴室了，又是把迟亦冬吓了一跳，刚刚爬起来，差点又滑倒了，幸好被季昱一拦腰给抱住了。
　　季昱没好气的，却又有几分关心，嗓门是一如既往的粗糙。
　　“小迟子，没事了，有我。”
　　迟亦冬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双手环住季昱的脖子，一声一声的抽泣着。
　　季昱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生硬的劝道：“哭就哭吧，我面前哭，不丢人的。”
　　迟亦冬哭得更凶了。
　　季昱：“……”


第48章 
　　黑沉沉的楼道里，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带出一抹光线，落在门口坐着的那人身上。
　　顾怀从电梯里出来，齐卓程利索的爬了起来。
　　顾怀问道：“林萧的事解决了？”
　　齐卓程点头：“迟亦冬的那一刀根本不深，林萧是自己吓晕过去了。”
　　齐卓程本就睡眠不足，加上折腾了大晚上，黑眼圈明显加重了。
　　顾怀看着他，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疼痛。
　　“卓儿，迟亦冬要退，林萧都这么歇斯底里。要是你退的话，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
　　顾怀担心了一晚上，他生怕的是齐卓程不能顺顺利利的从米嘉解约。
　　万一闹成了死结，说不定会直接影响这人在圈子里的前途。
　　“我不是迟亦冬，我也不会任由林萧宰割。”
　　齐卓程把头偎在顾怀的肩上，蹭了蹭，他着实累惨了。
　　“我怎么也是齐家的人，何况，我还有哥哥。”
　　——
　　清晨，灰蒙的天空透出苍白的日色，窗外依然飘着细密的小雨。
　　顾怀起床后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牛奶，煎蛋，还有两片夹着火腿的面包。
　　餐盘下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寥寥几笔的一幅简笔画。
　　一张月牙眼的笑脸，一对小虎牙非常醒目。
　　哥哥，牛奶微波炉热一下。我去赶通告了。
　　顾怀吃着早餐，刷手机。
　　他唯一关注的齐卓程账号，首页上全部都是这人近期的通告动态。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在机场发的。
　　齐卓程V：还没睡醒的城市，还没睡醒的我。早安。
　　照片上是江城机场的登机口，巨幅的玻璃幕墙外，晨曦刚刚露了一线，停机坪上停着一架双对引擎的大飞机。
　　齐卓程靠在栏杆上，背对着镜头，夜蓝和晨红交织的光线透过玻璃幕墙照，营造出唯美的背光效果，阴影把这人宽肩窄腰的线条完美的勾勒出来。
　　不到半小时，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已经翻天了。
　　顾怀每次刷微博，都让他有一种错觉，粉丝是二十四小时住在微博上的？
　　“啊啊啊，我老公太好看了！A爆了！”
　　“我是栏杆，我是栏杆！”
　　“我男人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程程的大长腿啊……”
　　大长腿？
　　看到这三个字，顾怀立刻想到齐卓程小的时候，蹦跶着两条像白藕一样的“小短腿”。
　　这藕怎么就突然长成腿精了。
　　……
　　顾怀似模似样的装成粉丝，在下面评论了一句。
　　@海边的契舍尔：程程跑通告辛苦了，行程愉快。
　　顾怀评论完，继续往下翻着这人的动态。
　　忽然，一条评论提示跳出来。
　　顾怀一愣，自己明明已经把未关注人的提示关掉了。
　　这个提示是已关注的人给他的留言？
　　等等……
　　他这个账号关注的人，只有一个！
　　顾怀迅速点开消息，果然，他的那条评论被齐卓程翻牌了！
　　@齐卓程V：谢谢祝福，希望会是个愉快的行程。/太阳
　　顾怀没想到自己突然就上了热评，有粉丝认出他的账号。
　　“是土豪大大！大大今天也要赶飞机吗？”
　　“是不是也要和程程同一班飞机！”
　　“大大对程程是真爱了。”
　　“大大，你很久没更博了。”
　　“……”
　　顾怀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好一阵没更新了，上一次还是在云森的酒吧，那张郁闷的酒精照片。
　　顾怀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和班森在逛小镇时候拍的照片。
　　旧式的灯柱上，悬着一张齐卓程《戏剧之夜》的海报。
　　周围小桥，流水，黑瓦白墙人家。古朴的景物下，那张海报仿佛是唯一的一抹颜色。
　　海边的契舍尔：好巧，好看。照片.JPG。
　　“啊啊啊！大大果然在戏剧节！”
　　“嘛呀，大大每次都能把程程拍的那么好看，连海报，杂志都那么好看！”
　　“嘤嘤……我也想和程程偶遇。”
　　“楼上，大大那个肯定不是偶遇啊！”
　　一个叫做“冰糖葫芦”的账号跟着评论：“不是偶遇，那是啥呀。”
　　“是土豪追星啊！包机跟行程！”
　　顾怀愉快的刷完微博，退出界面。
　　这时，齐卓程的微信弹出来：【早安，哥哥，我登机了。】
　　顾怀：【行程愉快。】
　　——
　　吃完早饭后，顾怀去了趟东尚。
　　秦墨正在给部门开会，顾怀没打扰他们，自个儿去茶水间煮咖啡了。
　　咖啡豆被搅磨时发出“咔咔咔”的响声，煮的时候，又会溢出馥郁的咖啡香，沁人鼻息。
　　秦墨捧着自己的杯子出现在茶水间，见咖啡快要煮好了，立刻把杯子往出水口下一塞，笑着说，“多谢顾爷。”
　　“你不是在开会么？鼻子这么好。”
　　顾怀帮他倒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煮咖啡的香味都飘到会议室了，哪儿还忍得住。”
　　秦墨尝了一口，意犹未尽，“这是你上次德国带回来，快喝完了，下回什么时候去，再多带几包。”
　　顾怀一摆手：“下回你自己去，这玩意儿超重。”
　　秦墨：“没关系，超重费我来。哈哈哈。”
　　玩笑过后，秦墨收起笑意，慢慢说道：“王寄楠的通告表发过来了，这次主景在南抚。你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人家地儿都选好了，我也签了合同了。总不能现在撂挑子说不干了。”顾怀不知道在想什么，目色沉在杯中的咖啡里，“真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去过那里了。”
　　顾博容和许觅云结婚后，就从燕市搬到了南抚，这么些年，顾怀去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他不太愿意去那里，每一次去，都容易让他想到林雅书，看到顾博容的喜怒哀乐，而今都是给了另一家人的。
　　顾怀有些出神：“这次让陈言跟着，万一我有什么事，他还能照应。”
　　秦墨急了：“你还说没有问题！”
　　顾怀：“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两人回到办公室，秦墨仍是不放心，又念了他两句：“药呢，要不要多带些。”
　　顾怀无语这人的逻辑：“多带又不能多吃。”
　　“哦对，这件事我得跟齐卓程提一提，让他多看着你些。”秦墨忽然灵光一闪。
　　“啧，别麻烦人家，他是男主，戏很重。”
　　“要不是你，他哪来的男主。”
　　秦墨无可奈何，叹了口长气：“你当初对方若怡，都不见有这么挂心的。”
　　“方若怡怎么能跟他比。”顾怀掀了掀眼皮。
　　“比比比比，我瞧顾爷你就是被那小子的美色迷了心。”
　　秦墨把桌上的一份通告扔给他，“你们马上得见面了。《山川纪》发布会，钟时磊希望你能出席，齐卓程是肯定要去的了。”
　　《山川纪》赶完后期，终于定下了播出日期，就在《山楂》开机后的第三天。
　　这周六，子石文化会在燕市召开发布会，现场会有最新的预告，还有主创人员采访。
　　秦墨说：“你去的话，可以直接从燕市去南抚。”
　　“钟时磊的面子还是得给的。”顾怀考虑了一下：“你定机票，我晚上回去收拾行李。”


第49章 
　　连绵不绝的雨水一直到下午，都没有要停的样子。
　　顾怀收了伞，走进一家咖啡馆。
　　下午两三点的时间，咖啡馆里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
　　顾怀直接来到二楼。季昱坐在角落里，一个靠窗的座位。
　　季昱脸上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反是多了几分厉色。
　　见到顾怀，立刻让服务员把点好的咖啡和小蛋糕送上来：“哥哥，卓程说你喜欢喝美式。”
　　季昱叫顺口了，就和齐卓程一样，每每见到顾怀，也是一口一声的“哥哥”。
　　中午的时候，季昱打电话给顾怀，问他有没有空出来一趟。
　　顾怀见他脸色不霁，便约莫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迟亦冬怎么样了？”顾怀问。
　　季昱眼神一低，声音暗沉：“一大早就去跑通告了。和卓程还是两个地儿，我想让他帮忙看着都不行。”
　　“你去见过林萧了？”
　　“是的。”季昱憋着口气，“我上午跑了米嘉，那人就他妈的一小口子，还有脸说要起诉小迟子。他把人送出去，都折磨成啥样了，我没当场打死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顾怀静静道：“你找我，是不是为了迟亦冬？”
　　“是的。”季昱看向顾怀，恳求说，“哥哥，你能不能把小迟子一起签了？”
　　季昱悻悻道，“我家是大，但说到底，米嘉，林萧的这盆脏水，我不能牵扯到家里。单要弄死林萧，我绝对没问题。但是，玩你们这圈的，面上还得讲究，就这最麻烦了。”
　　顾怀沉思着，搅着汤匙，在浓色的咖啡中旋出一圈圈的漩涡。
　　签一个齐卓程，和米嘉闹解约，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迟亦冬，等于是把米嘉娱乐里两个最大的摇钱树一起挪走了。
　　那林萧还不得找他拼命。
　　“那个违约金，赔偿之类的钱，我可以出。只要能把人捞出来。”
　　季昱叹气说，“他不像卓程，就他那小身板，再来几次强的，估计人真的得搞坏了。”
　　“季昱，我能问个问题吗？”顾怀郑重其事的瞧着他。
　　“啥？”
　　“你为什么突然对迟亦冬这么好？”
　　“这还能有啥啊。”季昱憨笑了下，胡渣都莫名多出了些羞涩，支支吾吾的说，“我就是突然看上眼了吧。开始觉得他挺可怜的，后来觉得挺可爱的。我知道，他之前对哥哥不敬。是他自己跟我坦白的。”
　　顾怀倒是没想到迟亦冬竟然会把那件事告诉季昱。
　　“他那会儿真的是嫉妒卓程，也是真的想往上爬，再加上被人一蛊惑，急躁了些，才会做出那件事。他跟我说，之前没有用过这种卑劣的手段。因为是哥哥你……”
　　季昱顿了顿，不好意思说，“哥哥，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你信他么？”
　　“我信，他把他被林萧卖过多少次，睡过几个人，都跟我详说了一遍。”季昱自嘲道，“我其实也有暗中了解过，他没骗我。”
　　“你那时跟他说，推荐他去英国念书，我看得出来，这小子是真心很高兴，高兴得哭了一晚上，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读的。大概，就那个时候吧，我忽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和我们那一圈子里的人完全不同。
　　我们那圈的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高高至上。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最低层的那种人生，被歧视，被唾弃。那种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向上打拼的奋斗劲，我们很少有。但他身上有，虽然微茫，虽然走过岔路，但一直在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努力。”
　　季昱聊起迟亦冬的时候，那张粗粝的脸上会意外多出一抹温情。
　　仿佛这阴翳的空气里，多出的一份晴朗。
　　“米嘉的事，我来出面。你先帮我查几件事。”
　　“好！哥哥尽管说。”
　　走出咖啡馆，顾怀忽而有些想齐卓程了。
　　如同季昱说的，看上眼了，那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觉到温暖。
　　【我明天飞燕市。】
　　【你几点的飞机到？】
　　——
　　加上发布会的时间，顾怀算了下，这回差不多要在燕市那一片待上小半年。
　　他理了整整三大箱的行李，寻思着，有些东西实在带不下，只好当中抽空回来再来拿了。
　　收拾完行李，顾怀来到阳台上，给两只龟喂食。天气渐渐转热，两只龟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豆豆见到龟粮，撒开了四腿，欢腾的爬过去，然后被慢吞吞的团子撅着屁股一顶，把它顶开了。
　　撒下去的一把龟粮，这笨小子就没吃到几颗。
　　“你真是蠢死了。”顾怀笑道。
　　谁知豆豆不耐烦的，快速的踢了几下前爪，意思是“我宠媳妇，关你啥事啊”。
　　顾怀：“……”
　　顾怀感觉自己被满满的狗粮暴击了。
　　郁闷到他立刻发了个消息跟齐卓程诉苦，还拍下两只龟卿卿我我的“罪证”发过去。
　　【气死了。】
　　不一会儿，齐卓程拨了电话过来，还没说话，笑声先传过来了。
　　“豆豆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撒狗粮。哈哈哈！”
　　“哥哥，你赶紧找一个情人挤兑它。”
　　顾怀：“……你比豆豆还会暴击。”
　　齐卓程：“哈哈哈！”
　　方才整理行李的时候，顾怀发现自己的药不多了，想到秦墨的叮嘱，遂打算去买一些备着。
　　顾怀喂完了乌龟，拿外套下楼。
　　齐卓程还在商演现场，环境有点吵闹，周围是人山人海的欢呼。
　　顾怀出了电梯，带着蓝牙跟他通话：“你明天几点到燕市？”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大概三点左右落地。我一个人。”齐卓程故意拖了一句，“陆霜直接回江城。”
　　“我三点半落地。”
　　顾怀走出小区，来到附近的一家药店。
　　“那我在机场等你。”
　　齐卓程在电话里听到他买药时，和店员的对话声，声音一紧，“你在买药？怎么了？”
　　“没什么，这次长差，秦墨要我多备一些。”
　　顾怀拎着袋子出了店门，往回走。
　　夜里，刚刚下完雨的地上还有点潮湿，街上没什么人，人行道上只有稀稀拉拉路灯的倒影。
　　顾怀边走，和齐卓程又聊了两句，就听见那边的场控在叫他上场。
　　顾怀道：“挂了，你去忙吧。”
　　齐卓程那声“好的”的刚刚传过来。
　　顾怀身边猛地划出一道刺耳的引擎轰鸣。
　　一辆拉风的黑色跑车在路口一个急刹车，挂了个倒挡，“轰”一下又退回来了。
　　车子招摇的停在马路边上，车门推开，后排当先下来一人，另外三人也跟着那人下车。
　　最先下车的江瞳晃晃悠悠的拦在顾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呵，顾先生。好巧啊。”
　　江瞳的这一句话被电话那头的齐卓程听得清清楚楚。
　　齐卓程一震，下一秒，顾怀就把电话掐了。
　　此时，会场里灯光全暗，音乐声缓缓响起。
　　陆霜连忙推了一把齐卓程：“还愣着干嘛，上台了。”
　　齐卓程一个激灵，深吸了口气，收好手机，从容的走上舞台。
　　心下的顾虑再多，工作上，他依然是无法懈怠，依然要保持最佳状态。
　　齐卓程表演的十分出色，他下台后，陆霜松了口气：“等会儿一起回酒店，明早的航班，你自己飞燕市，不要睡过头了。”
　　齐卓程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一遍遍拨打着顾怀的电话，可是对面始终无人应答。
　　“不用了，我还有事，明天我会去燕市的。”齐卓程匆忙奔出会场，跳上保姆车，“机场。”


第50章 
　　夜灯下，又开始飘落茫茫细雨。
　　江瞳和他三个不怎么正经的朋友把顾怀堵在路边。
　　“顾先生，原来你住在这附近。”
　　顾怀皱紧眉：“与你无关。麻烦让让。”
　　顾怀说着要从他身边绕开。
　　“哗——”
　　顾怀手里的塑料袋被其中一个人突然一把抢过去，交给江瞳。
　　江瞳拿出药瓶看了看，冷嘲热讽：“原来顾先生有心悸。”
　　江瞳逼近顾怀，他满身都是酒气，一走近，便是一股呛鼻的酒精味。
　　顾怀往后退了两步。
　　江瞳把药瓶把玩在手里：“顾先生，我最近没什么通告，都快闲得发霉了，只好和朋友出来喝喝酒，飙飙车。……你知道是谁搞掉了我的通告吗？”
　　顾怀懒得抬眼看他：“我没兴趣知道。我早就说过，你再这样折腾下去，这个圈子的天花板是你自己要撞的。”
　　“不是！是齐卓程！是他断了我的资源！”
　　江瞳一把揪住顾怀的衣领，凶神恶煞的嘶吼，“上次你在云森遇到的那个外国佬，是我安排的。这件事被齐卓程知道了，他故意截了我的资源。蒋寰澄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居然也不理我了！”
　　江瞳还在骂骂咧咧，顾怀却没有听进去。
　　他仅有一句听明白的，却是这人说上次在云森，自己遇到的那个差点强了他的人，竟然是江瞳一手安排的。
　　“嗷！”
　　顾怀骤然抓住江瞳的手臂，往下狠狠一掰，再是一拉，顿时卸掉了他的右手臂。
　　江瞳痛出一声惨叫，鬼哭狼嚎的叫嚷：“抓住他！”
　　一个江瞳，顾怀还能趁机偷袭，再来三个壮汉，他怎么都是打不过的。
　　顾怀被两人抓住手臂反扣在背后。
　　江瞳捂着自己脱臼的右臂，恶声恶气的说：“从柏林到云森，顾先生，你对齐卓程还真是很好。我要是用你威胁他，你说他会不会乖乖就范。”
　　江瞳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打开手机录像，闪光灯亮起一道白光，对准顾怀。
　　顾怀不由得撇过头，闭起眼睛。
　　江瞳单手拧开药瓶，阴笑着说：“你不是要吃药么，那就多吃点。”
　　录像那人捏住顾怀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
　　江瞳笑容狰狞，把瓶子里的药片丧心病狂的灌入顾怀口中。
　　忽然，几人背后亮起一道刺眼的强光，伴着巨大的轰鸣，一辆重金属机车直撞而来，江瞳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往边上一滚。
　　季昱跳下机车，二话不说一拳揍在江瞳的脸上。这人手下没留情，这一拳砸出重力，江瞳当场昏死过去。
　　其余三人还想抓住顾怀当人质，季昱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他出手极快，电光火石间，把顾怀救下，拳打脚踢，俨然一派专业训练出来的身手。
　　四个人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季昱报了警，赶到的警察听完叙述后，直接把四人带走了。
　　顾怀脸色惨白，刚刚被扣紧的脸颊，此时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红印。
　　季昱不安道：“哥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你怎么来了？”顾怀重重的吁了口气。
　　“卓程急死了，他怕江瞳对你不利。”
　　“他知道江瞳要捣鬼？”
　　季昱语塞了，斟酌着解释了一下，“江瞳的事，他是不想你费心，所以就没告诉你。”
　　顾怀看了看散一地的药片，心脏无章序的乱跳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朝自己的小区走。
　　季昱望着他的背影，焦急的给齐卓程打了电话。
　　“人救下来了，不过样子好像不太好，你哥哥知道了云森的那件事。”
　　齐卓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冷冽，像此时不停绝的雨水。
　　“江瞳呢？”
　　“被带走了。”
　　“还想给他一条生路，他既然不要，就算了。”齐卓程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听上反而更多了几分果决。
　　“把那些料抖出去，我要锤死江瞳。”
　　“行。对了，哥哥刚才买的药都洒了，你要不给他带一点。”
　　“知道了。登机了。”
　　——
　　下半夜，雨势越下越大，敲在窗玻璃上，敲得顾怀心烦意乱。
　　他裹在被子里，把自己蜷紧了，但仍止不住周遭覆上来的寒意，那种刺骨的森寒如冰锥一样，一下一下，凿在他的心上。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着，时轻时重，抽///痛的越来越凶狠。
　　脑中浮现出曾经的那些梦魇，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要把他扯入无尽的黑暗中。
　　他像是被遗忘了，一个人沉入黑暗，身旁的人点了光，却偏偏不愿告诉他。
　　当年的林雅书是，一声不吭的，完全不告诉顾怀，说离婚就离婚，说死就死。
　　如今的齐卓程也是，明明和自己有关，可做了什么，又完全不告诉他。
　　是认为他太脆弱？
　　还是认为没必要让他知道？
　　彼此之间的羁绊，到底是有多寡薄。
　　……
　　模模糊糊中，隐约响起急促的门铃。
　　顾怀听得火大，掀开被子，光着脚过去开门。
　　他刚拉开门，门外便卷进一股寒风。跟着，自己跌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齐卓程把人搂紧了，顾怀却没什么反应。
　　齐卓程抱着他，柔声道：“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心软。”
　　顾怀抬头看他，这人眼底涌满强烈的担忧，面上的歉意亦是不加掩饰。
　　齐卓程连夜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外套上的雨滴还没有干透。
　　“江瞳一次次踩我禁区，我警告过他，但他不识趣。哥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不想放过他了。”
　　“放开我。”
　　“不放。”
　　顾怀闭了闭眼：“我不是不同意你动手，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动手，告诉我一声。”
　　顾怀轻推开他的手臂，“我不喜欢被人瞒着，尤其是和我有关的事。”
　　“好。”齐卓程松了口气，眸色都亮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瓶药，谄媚的放到桌上：“季昱说你的药洒了，我来的时候买了些。”
　　顾怀：“……”
　　齐卓程洗完澡，嬉皮笑脸的赖在顾怀的房间里。
　　“我们又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
　　顾怀拗不过他：“我今晚的状态不好，要是惹到你没睡好，可别怪我。”
　　“不会，不会。”齐卓程乖乖的躺在床的一侧，关掉床头灯，“哥哥，晚安。”
　　黑暗中，顾怀觉得腰上一重，大片的暖意从背后漫过来，将他拢在里面，和方才寒冷的被窝完全不同。
　　顾怀在推开，和接受的艰难选择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还睡得特别好。
　　江城飞往燕市的航班上。
　　顾怀照例戴着眼罩、耳塞小憩。
　　边上的齐卓程正聚精会神的在看《山川纪》发布会的采访稿。他改签了航班，和顾怀同班次往燕市。
　　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就没有留意到，此时网上空降一条热搜，燃爆全网。
　　#江某因涉嫌聚众吸///毒被刑///拘#


第51章 
　　飞机落地燕市，顾怀刚打开手机，无数条来电提醒和消息疯涌进来。
　　秦墨掐着点等他开机，第一时间就拨电话来了。
　　“顾爷，江瞳被抓了！”
　　昨晚，江城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某某小区内抓捕正在口及///毒的江瞳四人，经调查，毒///品和口及///毒场所都是由江瞳提供的。
　　江瞳一直玩得很狂，圈子里的不少人也知道，但碍着蒋寰澄的面子，大多数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秦墨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顾怀听完后，淡定的回了一句：“嗯，挺好的。”
　　秦墨一惊：“那个可是江瞳，蒋寰澄的大红人。”
　　顾怀更淡定了：“蒋寰澄不要他了，他最近的通告都没了。”
　　一想到昨晚发生过的事，顾怀还是会泛起阵阵的恶心。
　　现在的他巴不得江瞳快点进去，不要再出现眼前。
　　顾怀和齐卓程走的是VIP通道，过了廊桥，直接通往地下停车场。
　　下电梯的时候，顾怀有意无意提到：“江瞳的事，是你弄的？”
　　齐卓程爽快的承认：“是的。他那些触线的事，我早就查着了，只是给他面子，一直没放出来。”
　　顾怀故作随意道：“后续都擦干净了吧。”
　　齐卓程一歪头：“哥哥是在紧张我么？”
　　顾怀本来想说“是啊”，但一见到这人痞味的笑容，就知道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还要人紧张？”
　　“叮——”
　　电梯门打开。
　　顾怀拖着行李出去了。
　　齐卓程在他身后露出个宠溺的笑容。
　　哎，他哥哥每次都把“关心”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分明心里担忧的要命。
　　——
　　《山川纪》的发布会在一家会展中心的大厅举办。
　　现场来了大批的媒体和粉丝，把整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媒体记者在前排采访区架着□□短筒的镜头，闪光灯咔嚓咔嚓的闪成一片。
　　后排区的粉丝们举着每个主演的应援牌，尖叫着，等自家爱豆进场。
　　齐卓程上台的时候，现场的狂热达到了一个高潮。
　　男主角孟霁都有些羡慕的看他，他的粉丝也有到场，但和齐卓程的粉丝阵容还是差了不少。
　　最后一个入场的是顾怀。
　　他习惯性的戴着一副墨镜，全场爆发出疯狂喊声。
　　如果说，前几个演员出场，粉丝还分家，那这个时候，所有家的粉丝都变成了顾怀的粉丝。
　　孟霁前一刻还在羡慕齐卓程，这一刻，连齐卓程在内，都不得不感叹顾怀的影响力。
　　无壁垒，无粉圈，路人皆粉。
　　说的就是顾怀这样，在娱乐圈中，如帝王一样的存在。
　　钟时磊首先介绍了一下《山川纪》的项目情况，以及具体的进度。他说完后，会场的大屏幕上播放了两条最新剪辑的预告片。
　　第一条围绕在男女主角间的爱恨纠缠。整部片子以水墨打底，挥洒出浑然大气的磅礴之势。
　　家仇，国恨。
　　在一场场腥风血雨的追杀逃亡中，爱情被血水淹没。
　　雨夜里，檀歌一剑刺向云芜。
　　方若怡瞳孔一缩，眼泪混着雨水，潸然滚落。
　　一剑刺出，剑光戛然而止。
　　“啊啊啊！”
　　现场看得血脉喷张之际，预告片淡入黑屏，跳出具体的播放日期，让观众愈加难耐。
　　跟着是针对两位主演，孟霁和方若怡的采访时间。
　　其中一名记者问道：“方老师，时隔七年，你重回娱乐圈，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方若怡今天穿了件长款的白色礼裙，脸上画着淡妆，和女二的浓妆相比，多了些恬静，似堪破红尘劫，忽然顿悟的那种超脱感。
　　方若怡缓缓说：“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表演不是上位手段，而是一种奉献，为这个角色奉献掉自己的全部。他说，如果我连这个都不懂的话，还是不要回来了。”
　　她弯了弯嘴角，继续道，“所以我这次回来，只是想好好演戏，努力演好每一个角色。其他的，都不重要。”
　　“能透露一下你说的那人是谁吗？”
　　“抱歉，不能。”
　　方若怡看了看顾怀，那人戴着墨镜，瞧不出在想什么。
　　提问层出不穷，从简晗到孟霁，谈论起来时，都会主动感谢顾怀。
　　尤其是简晗，就差没说这部戏是顾怀导的了。
　　随后，大屏幕上播放了第二则预告片。
　　不知道是不是片方故意搞事，这一则预告片播出后，网上的热度当场爆炸。
　　这一条是单剪的，只有燕山月和长音的对手戏！
　　两个人从生死相搏，到知音难求。
　　再到最后城关之巅，弦月下，长剑泣血。
　　长音刺中燕山月的那一剑。
　　绕是齐卓程，也才在此时看清楚，那一瞬间，顾怀的眼底没有绝望，没有失落。反而多了一抹欣慰，和满足。
　　那一刻的燕山月，意识到眼前的长音终于在历经磨砺，成为了足以取代他的当世第一剑客。
　　齐卓程心头剧颤，一个微末的眼神，顾怀居然也可以表现到如此细致！
　　这人的演技到底是有多深不可测！
　　“卧槽！官方逼死同人啊！”
　　“嘛呀，这两人太有爱了啊啊啊……”
　　“燕山月，你就是喜欢长音，你承认吧！”
　　“完了，我已经自动脑补了十万字。”
　　“不，你们没我快，我已经产粮了。甩图。”
　　一张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线条画，只能勉强看出两个人形，一上一下。
　　燕山月受，长音攻。
　　现场的气氛更是到达了顶点。甚至有粉丝看完，偷偷抽泣的。
　　有媒体迫不及待的发问：“齐卓程，和顾先生合作是不是压力很大？”
　　齐卓程笑着点头：“是啊，有压力也是有动力。顾先生很提携我们新人，和他合作很愉快的。”
　　说着，朝顾怀投过去了目光。
　　顾怀回了个浅笑给他，只是那副遮住他半张脸的墨镜，实在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你接下来的那部《山楂》，顾先生也有出演吧。这次和他要合作电影，有没有新的体会？”
　　齐卓程打断说：“抱歉，这个问题不是我们这次发布会的内容。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等电影上映了，我再告诉你。”
　　那些女娱记们被齐卓程直视着，登时就要晕过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阳光的笑容！
　　最后有一个问题仍是问到了顾怀。
　　“顾先生，你这次在剧组待了很久，是不是意味着，你以后在电视剧方面也会多些档期了。”
　　顾怀好像终于醒了一下，扶了下墨镜：“不是，我只是喜欢燕山月这个角色。”
　　发布会顺利结束。
　　钟时磊攒了个饭局，邀请顾怀一起，被他婉拒了。
　　顾怀和齐卓程说了两句，钟时磊的饭局，顾怀可以推掉，齐卓程不能推。
　　“怎么不去吃饭？”
　　“飞机坐得累了，你也少喝酒，明天要进组。”
　　“好。”
　　齐卓程前脚刚和孟霁他们离开，方若怡后脚找到了顾怀。
　　方若怡换下礼服，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外套，扎了个马尾，乍一看，仿佛回到了富森见面时的样子。
　　“听说你这次要回南抚拍片？”方若怡说。
　　“消息挺快的。”
　　顾怀靠在墙边，方若怡站在对面，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再怎么放下成见，但方若怡始终是扎在他心结上的那根刺，能不碰最好。碰到了，深深浅浅的，总会带出几分痛楚。
　　“阿爸知道了。”方若怡停顿了下，“前两天跟他打电话，我告诉他了。”
　　顾怀不在意：“我去南抚，又不是去他家。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想见的。”
　　顾怀说完就走。
　　方若怡在他身后猛喊：“他说他会去见你。”
　　顾怀像是没听见她一句，几步走得没影了。


第52章 
　　顾怀回到酒店，泡了个澡，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看剧本。
　　王寄楠把调整过的剧本重新发了遍给他。
　　顾怀出演的是男主角林素的师傅，晏珩。一个刻了一辈子木雕的老人家。
　　这个人就如古代的铸剑师，对木雕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原本这个角色的年龄在六十多岁，王寄楠为了配合顾怀，特意把人物的年龄往下调了一些。又根据顾怀的意见，把他对雕刻的痴迷，刻画得愈加歇斯底里了。
　　男主角林素对他而言，虽是他的徒弟，但更像是他和人世间交流的载体。
　　除了林素，在外人看来，晏珩就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子。
　　桌上的手机不时的震动两下。
　　齐卓程发来一连串吐槽饭局的消息，还有照片，现场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的人。
　　【为什么我不可以逃走。】
　　【我想溜了。】
　　【钟总的酒量比哥哥还差，已经扑街了。】
　　……
　　【好了，我准备撤了。】
　　和齐卓程发着微信，顾怀顺便刷了眼微博。
　　《山川纪》的第二则预告片在网上像病///毒一样发酵。
　　他和齐卓程的超话，每时每刻都在疯长新的微博，大触们的产粮以迅雷之速，漫天漫地的喷涌而出。
　　画面过分唯美，顾怀看了都禁不住有些脸红。
　　一张燕山月被囚///禁大牢的图，。
　　这图倒是有出处，剧里有一段是燕山月因为私放了长音他们，被皇帝囚///禁的情节。
　　但是！
　　这里并没有长音。
　　这幅画里，燕山月双手被铁链拉扯着，高高吊起，双目紧闭，昏厥无助的模样。
　　长音站在他的身后，从背后环抱着他，目光贪恋。
　　牢房阴暗的地上，泄落一地的苍白月色。
　　明明没有做什么，但两人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禁////谷欠感。
　　令人非常渴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顾怀望着画中的长音，眼前不由得代入齐卓程的那张脸，那幅画逐渐变得灵动起来，竟慢慢动作着之后可能发生的那件事。
　　不不不……
　　顾怀赶紧甩了甩脑袋，怎么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这些了。
　　“嗡嗡嗡——”
　　一个电话及时打断了顾怀的思绪。
　　蒋寰澄：“顾怀，齐卓程在我这里，你有没有兴趣来一趟？”
　　顾怀握着手机的手顿然僵住，心脏狠狠一抖。
　　——
　　顾怀有好些年没有来过地平线传媒了。
　　蒋寰澄一直致力于做电视剧，很少投资电影。顾怀平时里跟他面上客气，私底下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办公室里，蒋寰澄正和齐卓程有说有笑。
　　面前搁着张酸枝木的茶海，上面摆着一套青玉碎瓷纹的茶具。
　　“哦，顾怀来了啊，来坐。”
　　蒋寰澄招呼顾怀坐下，笑容可掬，客气得不像话。
　　顾怀有些警惕，齐卓程知他心中疑惑，出言解释：“刚好在饭店里遇到蒋总，就一起过来了。”
　　齐卓程知道蒋寰澄有事单找顾怀，和顾怀换了个眼神，先出去了。
　　“我在外面等你。”
　　房间里，蒋寰澄给顾怀斟了杯茶，敞开了，说起大白话：“顾怀，我也不跟你客套。江瞳的事，是不是你动的手。”
　　顾怀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闲工夫。”
　　蒋寰澄的视线在顾怀脸上游走了几个来回：“我已经让他低调了，没想到还是爆出了料，连压都没办法压。”
　　“蒋总想说什么？”
　　眼见蒋寰澄丝毫没提齐卓程，顾怀便知道，江瞳的这件事，齐卓程是做的滴水不漏。即便蒋寰澄这个老狐狸，也没能打听到幕后的黑手。
　　也由此可见，在偌大的权势面前，娱乐圈还真是什么都不是。
　　蒋寰澄品着茶，眼珠子转了两圈：“既然不是你的动手，那就好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替我把江瞳捞出来。”
　　顾怀眉心轻敛：“捞人？蒋总怎么不自己动手？”
　　“说来惭愧，我去捞过了，连人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打发回来了。”蒋寰澄戏谑，“这小子，也真是费了我不少心思，还净给我惹麻烦。”
　　“江瞳就算捞出来，也很难回圈了。”
　　蒋寰澄撑着眼皮，一时间，眼角的细纹似乎多了几些：“他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好聚好散，我打算把他送去国外，也算了了这些年的情谊。”
　　“顾怀，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你这份人情我总是记下了。”
　　——
　　“没想到蒋寰澄对江瞳还挺重情的。”
　　停车场里，顾怀上了车，懒绵绵的躺进车椅。
　　前一天晚，被江瞳闹到发病，也就齐卓程来了后，安睡了会儿。
　　一清早的飞机，到了燕市，又是赶场发布会，大半夜的，还被找来听蒋寰澄聊人生。
　　此时，实在撑不住，有些困倦了。
　　回酒店的路上，顾怀闭着眼数落齐卓程：“你来地平线，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差点吓死我了，还以为……”
　　“还以为江瞳的事，被他知道了？”
　　齐卓程和顾怀一道坐在后排，没有开车内灯，他悄然握上顾怀的手 。
　　这人的手一直都好像是温凉的，肌肤细///嫩///软///滑，可偏偏掌心里没什么温度，手背就更冷了。
　　齐卓程没有多话，只是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他的 。
　　顾怀昏昏欲睡，再加上和蒋寰澄谈事，又是一件费心劳力的事。
　　齐卓程的举动，他便没怎么拒绝，心里还自我催眠：即使他拒绝，齐卓程应该也不会松手的。
　　齐卓程徐徐说道：“江瞳的事，是因为他自己太嚣张，留下的证据太多。我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把证据递上去就好了。”
　　“你打算救他吗？”齐卓程话锋一转，“你若是要救，我和那边打声招呼。他现在还没定罪。”
　　“先关他两天，不急着这阵子，蒋寰澄也没盯着让几天就捞人。”
　　顾怀半睁开眼，茫然的瞧了眼身边人，调整了下姿势，往齐卓程肩上一靠，“困死了，让我靠会儿。”
　　“好。”
　　顾怀主动靠过来，齐卓程心底甭提多高兴了，挺直了腰板，生怕这人靠得不舒服。
　　顾怀的手无意识的落在他的腿上，齐卓程握紧了，见这人不反抗，索性婆娑起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一指节一指节，细细抚过。
　　他摸的无意，却是把顾怀给摸坏了。
　　肌肤如触///电般激//起的热意，犹似指上针，心头火。猖狂的在顾怀心上烧起了一点丝丝念念的妄//想。
　　人的心思就这么奇怪，一旦起了爱恨情仇，就会慢慢的织成一张网，把自己缠绕起来，愈陷愈深。
　　作茧自缚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顾怀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作茧自缚。
　　他全身一哆嗦，猛地抽回手，没什么底气的斥道：“有完没完，当糖葫芦呢，摸来摸去的。”
　　齐卓程侧过头，转向窗外，深暗的车窗上，映出这人唇边得意的微笑。
　　顾怀却是被心头火烧得难捱，转了个身，不靠着他，闭目静心去了。


第53章 
　　隔天，王寄楠安排了剧组的车子来接顾怀和齐卓程。
　　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从燕市到了南抚。
　　进入市区，望见镇上熟悉，且陌生的街景，顾怀的那些回忆硬生生的被翻卷起来。
　　陈言比他早一天抵达南抚，跟车一起来接的人。
　　陈言见他面色不虞，刚要开口，被顾怀打断：“我没事，就是很久没来，想不到自己还是这么讨厌这里。”
　　南抚市很小，甚至没有高架。
　　王寄楠也是看中了这里比较传统的风貌，最后决定将主景定在这里。
　　车子经过一个路口，转入另一条街道。
　　齐卓程明显感到坐在身旁的顾怀身体突然绷紧。
　　齐卓程以眼神询问向陈言，陈言做了个口型，指着路过的一个小区：“就是这里。”
　　顾博容一家就是住在这个小区里面。
　　更好巧不巧的是剧组下榻的酒店，离这个小区并不是很远。
　　抵达南抚的当天晚上，顾怀连晚饭也没吃，到了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还在门上亮了盏“请勿打扰”的提示灯。
　　……
　　这是一个比较陈旧的小区。
　　和顾怀以前来的两趟，视觉上又破旧了不少，大门口的铁门也已经斑驳生锈。
　　半夜里，镇上起了夜风，把白天的热意全都吹尽了，还卷来了北方的寒凉。
　　顾怀仍是在燕市的那身打扮，里面一件单衣，外头是件黑色的长风衣，被西北风一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站在小区门口，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夹在指间。渐渐地，烟头燃成了一地的烟灰。
　　顾怀杵在门口，进又不进，走又不走，把门卫室的保安恼到了，紧张兮兮的对他探头探脑的。
　　“不进去么？”齐卓程突然在他身后冒出来。
　　顾怀扔掉烟头，踩灭：“一直跟着我？”
　　齐卓程望着小区说：“这里不好，太旧了，还是以前的四合院好。”
　　顾怀知道他的心思，笑了出来：“是啊，有你，才最好了。”
　　齐卓程很不谦虚的说：“当然，没有卓儿，算什么好地方。”
　　顾怀瞧着这人眉宇间飞扬的神采，缓缓舒了口气，来到南抚之后的郁积情绪，一下子通透了不少。
　　顾怀懒洋洋的往回走：“嗯，旧地方，不看了，走了。”
　　齐卓程跟上他的脚步，冷月落下，影子里，两人并肩走着，彼此竟是毫无间隙。
　　“晚饭没吃，肚子有点饿了。”
　　“哥哥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齐卓程在酒店借用了下厨房，半个小时不到，炒了碗蛋炒饭，一份海鲜羹汤，两碟子小菜，一荤一素。还不忘给自己做了份甜品，西柚布朗宁。
　　顾怀：“……”
　　齐卓程做饭就跟变魔术一样，从空空如也到一桌子的菜，眨眼就摆满了。
　　顾怀边吃边道：“以后哪个女生要是娶了，哦不对，嫁了你，一定会胖死的。”
　　“没见哥哥你长胖啊。”齐卓程舀了口布朗宁。
　　顾怀喝了一嘴汤，没空理会他。
　　齐卓程添油加醋：“哥哥要是肯娶我，我一定天天给你做吃。”
　　“咳咳咳咳……”
　　顾怀的这口汤差点喷出来，刚想怼他。
　　这人又补刀说：“小时候，你答应过会娶我的。”
　　顾怀：“！”
　　他赫然想起，那时年少无知，把这人当妹妹的时候，的确说过这种无良的话。
　　夏天的晚上，两人在院子里乘凉。
　　顾怀睡在躺椅里，齐卓程穿着一件红色白圆点的连衣裙，晃头晃脑的趴在顾怀身上。一双眼睛眨巴着，像夏夜里的星碎，雪亮的。
　　齐卓程嘻嘻笑着：“哥哥你长大了，会娶我吗？
　　顾怀抱着他，想也不想：会啊。
　　齐卓程啪叽一口，亲在顾怀的脸上：“哥哥最好了。”
　　顾怀戳了戳他圆嘟嘟的脸颊，软糯的，可好玩了：“那卓儿也要快点长大。”
　　……
　　如今，两人都长大了……
　　但是！有什么好像不对劲了。
　　《山楂》剧组在南抚镇上，一栋老宅院里正式开机。
　　只有开机仪式，没有媒体采访。整个剧组迅速进入了残酷的封闭式拍摄中。
　　开机仪式上，王寄楠说：“希望大家习惯我的导演风格，影片的效果是第一位，各部门都请用心，不要得过且过。我骂人的时候，也是不会留情面的。”
　　开机第一场，齐卓程和文梦姝的吻戏。
　　——
　　昨晚，接到统筹发的通告表，齐卓程一看到场次，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寄楠居然把男女主角的吻戏放在了第一场。
　　倒不是害怕，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会碰到这场戏。
　　齐卓程和文梦姝才刚见面，基本就是两个陌生人，哪来的感情底子。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是他的初吻啊！
　　另一间房里，顾怀吃完齐卓程做的宵夜，又去酒店的健身房出了一身汗。
　　到了下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谁知睡了没多久，被床头柜上的手机连续震动闹醒了。
　　齐卓程一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他盯了一晚上的通告表，哪里还睡得着，
　　【为什么第一场就是吻///戏？】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嘤嘤……】
　　【我和文梦姝都不熟，不想吻她。】
　　【哥哥……/大哭/大哭】
　　顾怀躺在床上，似醒非醒的，按着语音键回他消息。
　　“这都快一个月了，你咋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文梦姝那小姑娘挺漂亮的，你不算委屈。”
　　“当演员，吻///戏是常态，你要习惯。”
　　顾怀没有睡醒，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困顿，却显得非常磁性
　　他毫无自觉，殊不知这声音传到齐卓程那边，当时就把齐卓程给听精神了。
　　齐卓程滚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把顾怀的这几句话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
　　齐卓程没忍住，手一抖，按在语音通话键上。
　　顾怀慵懒的声音传过来，一句一句，似古琴的敲击，苍茫，悠远。
　　齐卓程止不住的想让他多说点。
　　房间里没有开灯，暗色中，顾怀把手机贴在脸颊上，声音慢慢响着：“王寄楠的风格，她习惯第一场就把男女主角绑到一起，其实是想两个人快点进入恋人的状态。这部片子里，你和文梦姝的每一场都需要融入感情的。
　　放心，明天的第一场她不会逼你们亲的，你们还没培养出基础，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好的。所以这场只是她的要求，要求你们快点入戏。”
　　顾怀闪了下神，轻轻笑了下，“不过，卓儿，你既然接了角色，这件事你没法拖的。”
　　齐卓程窘了，他清楚他躲不过去，但是哪有这么仓促就来，强行谈感情的。
　　“哥哥，你到底怎么入戏的？”齐卓程毫无睡意。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忘了，就差不多可以了。”
　　——
　　开机第一场，正如顾怀猜测的那样，王寄楠并没有执意让文梦姝和齐卓程一上来就接吻。
　　片场上的王寄楠，跟平日里的谦和很不一样。
　　她一脸严肃指出：“这场戏，不用你们马上就吻，但我也不会给你们很多时间来适应。你们最好下了戏也多多呆在一起，尽快进入角色，不要演来演去，都还是扭扭捏捏的疏离感。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这个感觉一定要起来，明不明白？”
　　齐卓程看了眼文梦姝，小姑娘娇羞的冲他笑了笑：“齐卓程，一起加油吧。”
　　王寄楠指导两人时，顾怀已经换好服装，上完妆从化妆间里出来了。
　　此时的王寄楠也禁不住呼吸一顿。
　　晏珩这个角色，在她的脑子里不知道反反复复出现过多少次。
　　他不像林素和阿瑶，王寄楠可以有一个清晰的形象。
　　晏珩没有，始终都只是一个孤僻，倔强，不苟言笑的模糊影子。
　　直到顾怀做完造型出现。
　　一身脏兮兮的蓝印花布工作衫，头发凌乱，脸上的妆容刻意多了几分成熟，没有剧本中那么显老，但整个人的感觉又像是经历了不知多少的风雨。
　　那种浓郁的沧桑和冷漠，从骨子里洇出来。
　　“王导，可以开始了。”顾怀叫了王寄楠一声。
　　王寄楠才反应过来，用对讲机通知各部门准备开机。


第54章 
　　“《山楂》，第一场，三镜，第一遍。”
　　这一次的开场戏依然由顾怀来开。
　　而这场是他的独幕戏。
　　杂乱的木工坊里，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造型各异的雕刻作品，似人似物，一个个栩栩如生。
　　靠墙的一侧摆着一张工作台，台上、地下全部都是木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一盏长灯在工作台上投下一抹凉白的光线。
　　顾怀戴着一枚单片镜，静静的坐在工作台前，一刀一刀的刻着掌中的那块木头。每一刀都没有犹豫，木屑如飞舞的木花绽落。
　　在这一场景中，王寄楠特意调度了一台摄像机启用升格镜头①，升格镜头出来的效果是人们常见的慢动作。
　　镜头推近到顾怀面部的特写。
　　顾怀的脸上波澜无惊，可直到镜头推近了，才能发现这人眼底的那抹无措，竟有着隐隐约约的害怕。
　　站在监视器后面的齐卓程，脑子像是被大锤猛一下锤闷了。
　　依照剧本，晏珩的这场戏，是在和男主角林素大吵了一架，林素跑开之后。
　　林素在那一刻表示，自己不要再学什么雕刻了，他要和阿瑶一起离开。
　　突然，顾怀的手一抖，锋利的刻刀猝然划破他的手指，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镜头依旧没有停下。
　　这时的晏珩，真心害怕林素会离开镇上，会离开他。工作中，心绪不稳，一不留神把自己的手割破了。
　　大宅周围的几台高压水枪喷出水柱，工作坊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
　　晏珩抓着刻了一半的木头，任由指尖的鲜血滴落，他站到门边，望向敞开的宅门。
　　晏珩弯下腰，把沾了血的木雕雏形小心翼翼放在门边的石墩上。
　　雨水落下，一点点冲刷掉木雕上的血迹，顺带着冲刷掉他忐忑的心情。
　　晏珩长长的吁了口气，眼里的那份彷徨渐渐隐去。又成了那个不惊不喜，不怒不悲的匠人。
　　他慢慢转过身，坐回到工作台前，重新找了块木头，胡乱擦拭去手上的血迹，埋头雕刻起来。
　　短短一镜，顾怀把晏珩这个人物在这一场戏里的心境转变，演绎得痛彻淋漓。
　　“完美！”
　　王寄楠激动的一下子跳起来，拼命的鼓掌。
　　她万分庆幸，自己终于还是把顾怀拉来了。
　　单这一场戏，足以让这部片子的成色提高几个台阶。
　　等顾怀下来后，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过去查看他手指上的伤口。
　　王寄楠紧张道：“顾老师，你那一下，差点吓死我。我都安排好手替了。”
　　“没什么，这点伤口就不用麻烦替身了。”
　　顾怀不以为意。
　　医护冲掉他手指上的血迹，简略的包扎了下。
　　齐卓程一直站在边上，面色绷得很紧。
　　跟在他身边的文梦姝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顾老师演的真好。他应该一直在等你，害怕你不会回去。”
　　那一瞬间，是林素打乱了晏珩的心绪。
　　齐卓程看到顾怀指腹上的伤口，眼眶有些刺痛。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人昨晚说的什么是入戏。
　　刚才的一场戏里，只有一个心思起伏的匠人晏珩。而不是顾怀。
　　开场戏之后，齐卓程和文梦姝的戏紧接着上来。
　　被王寄楠一遍遍的“卡卡卡”！
　　训得多了，两个人的状态总算从青涩有了略微的进步。
　　——
　　好不容易熬完了大夜戏，齐卓程觉得自己仿佛被扒了层皮。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拍戏原来会这么累。
　　齐卓程抱着剧本来找顾怀求救，明天又是日戏加大夜，他半点不敢怠慢。
　　尤其是在王寄楠严苛的要求下，在片场里，齐卓程都快被她喷成筛子了。
　　齐卓程在顾怀这里洗了澡，谁让顾怀的房间环境比他好呢。
　　顾怀洗完澡出来，看到他正趴在床上，宛如一条咸鱼，拿着剧本“嗷嗷”乱叫。
　　“哥哥，我太难了……”
　　突然被逼出全部的精力，体力，去完全融入一个新的角色。
　　于他而言，真的是太难了。
　　“王寄楠不是让你多和文梦姝相处么，你老是跑我这里来干嘛。”
　　顾怀说归说，拎起齐卓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丢给他，“穿衣服，跟我出去。”
　　“去哪里？”齐卓程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
　　“去吃甜的。”
　　来了南抚，齐卓程感觉自己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和他之前拍过的所有戏都不一样，甚至《山川纪》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压迫感。
　　这次是他头一次当电影的男主角，还有王寄楠凌厉，强势的导戏手段。
　　齐卓程真觉得自己要被榨干了。
　　夜半的南抚街道，零星的走过几个路人。马路上连车子都是大半天不见一辆。
　　齐卓程跟在顾怀身边，他第一次来南抚，也不知道顾怀要带他去哪里。
　　齐卓程说：“是不是拍电影的导演都那么严苛？”
　　顾怀：“你觉得王寄楠很严苛么？”
　　齐卓程讶然：“她不凶么？下午的那场戏，文梦姝都快被她骂哭了。”
　　顾怀裹紧了衣领：“绝大多数的电影都是导演个人的艺术，但凡一个有追求的导演，对自己的作品有要求，有感悟，那是必然的。王寄楠到底还是新晋的导演，说话也已经很客气了，不算太严苛。”
　　“还有更严的？”
　　“有啊。”顾怀讪笑，“有指着我鼻子骂的，全剧组的人都瞧着，骂得狗血淋头。”
　　齐卓程：“……”
　　齐卓程难以置信：“哥哥，你不会是在故意安慰我吧。”
　　顾怀笑而不答。
　　顾怀如今有多少的辉煌，也曾经跌入多少的深渊。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那些受伤和折磨，除了自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倚靠的。
　　顾怀看了眼齐卓程，默默的想着：“还好，你如今不是一个人。”
　　顾怀带齐卓程拐到西街巷，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子。巷子的尽头，亮着一点灯火，摆着一家路摊。
　　三张破旧的桌椅挤在一块，用久了，深黑的木桌上沾着擦不掉的油腻。
　　没有其他客人，顾怀捡了一张桌子坐下，朝铺子里喊了一声：“两碗油泼面，一个镜糕。”
　　齐卓程好奇的朝铺子张望了眼，舔着嘴唇：“以前来过？”
　　顾怀怔了两秒，随后道：“是的，很多年前来过。本想着来碰碰运气，想不到还开着。”
　　顾怀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林雅书的葬礼之后，他到南抚来找顾博容。
　　他在小区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看到顾博容推着婴儿车，和许觅云说说笑笑的，从外面回来。
　　顾博容见到他，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你怎么来了？”
　　顾怀那时也就十来岁，面上还做不来那些虚与委蛇，硬声说了一句：“丧礼办好了，你没有来。我是告诉你一声，人葬在江城，你要是想去看她……”
　　许觅云突然插嘴：“哎哟，昊禹哭了啊。博容，你快点，宝宝饿了。”
　　顾怀抹了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算了，你应该也没空去看她的。”
　　那天，顾怀在南抚漫无目的的走了整整一天。最后实在饿得走不动了，刚好路过这家路边摊，吃了碗热腾腾的油泼面，整个人才好像活过来一样。
　　之后，只要顾怀来南抚，他都会到这家摊子来坐一坐。
　　只是他来南抚的次数少的可怜，这一回差不多有好几年没来了。
　　……
　　齐卓程眼底愁色，低低的喊了他一声：“哥哥。”
　　那时顾怀才十二岁，却仿佛在一夜间，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自己都不在他的身边。
　　那些年，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眼前无限的黑暗中，和着鲜血，和破碎不堪的羁绊，一步一步摸到了曙光。
　　“快吃啊，面糊了，就不好吃了。”
　　顾怀却跟没事人一样，筷子拌了面条，吃起来，“镜糕给你点的，甜的。吃完了，明天好好拍戏。”
　　“哦。”
　　齐卓程咬了口镜糕。
　　甜香的味道，可吃在他嘴里，那抹甜味直直的撞到他心上，然后狠狠的扎出了一抹心疼。
　　他快心疼死顾怀了。
　　然而顾怀丝毫没有那种觉悟，一碗面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时的点评两句齐卓程和文梦姝的表演。
　　“文梦姝挺有灵气的，你可别被她压下去了。”
　　“对了，等下回酒店前，去超市买两支口香糖。拍吻戏前，多嚼嚼。”
　　齐卓程：“……”
　　顾怀还万分期待的表示：“啧啧，你的荧幕初///吻。到时还可以再宣传一波。”
　　齐卓程苦笑道：“也是我的初///吻啊。”
　　“咦，还没吻掉吗。”顾怀奇道，“我以为你和文梦姝已经偷偷尝试过了。”
　　齐卓程小声的自言自语：“我怎么可能给她。”
　　顾怀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齐卓程理直气壮：“我没说话！”
　　吃完甜食，齐卓程终于满足了。顺路在便利店里买了几条的口香糖。
　　挑口味的时候，顾怀在旁边指指点点：“这个香橙的好，不要草莓味，我试过，会冲鼻。”
　　齐卓程拿了几条香橙味的口香糖：“和谁试的。”
　　顾怀：“不是看过我所有的片子么？怎么不知道我和谁拍过吻戏。”
　　齐卓程突然道：“那除了拍片子，还有和其他人么？”
　　顾怀：“其他什么？”
　　齐卓程眼神一跳，意思是“你懂的”。
　　顾怀从货架上又拿了两瓶漱口水给他：“小孩子，管那么多。”
　　齐卓程跟着他，朝结账柜台走，嘴里碎碎念着：“我可不小。”
　　顾怀没听见，在门口等他，催促说：“快点结账，回去睡觉了，明早还要赶戏。”
　　“哦。”齐卓程手忙脚乱的拎了一大袋子的吃的，他还拿了不少零食，嘀咕道，“到底是谁要这么晚出来吃宵夜。”
　　“我还不是为了你，下了戏，整张脸都愁成苦瓜了。”
　　齐卓程的那句嘀咕，顾怀听到了。
　　齐卓程走到他面前，咧嘴笑着：“还是哥哥对我好。”
　　顾怀觉得身边站着那只大暖炉，真是又甜，又暖和。
　　“哦，那你把戏拍好点，别扫了我的面子。”
　　“好。”


第55章 
　　这晚之后，齐卓程的进组焦虑症得以缓解。
　　之后几天的拍摄，进展的非常顺利。
　　片场转到南抚郊野公园，王寄楠之前已经来这里看过外景，园里的一处山坳，种植着一株漂亮的山楂树。
　　在进人物开拍前，王寄楠要求摄影在这片山野里取了几个空境。
　　山楂树上结满了火红的果子，一簇簇的，反光板打在树上，配合着山野间的自然光。这一株山楂树在镜头里爆发出绚烂的景致，如荼蘼，盛放到极致，像极了火勺///烈的爱情。
　　齐卓程和文梦姝正在场边候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戏。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两人就跟王寄楠建议的那样，一下戏，就凑在一起，感情上升得非常迅速。
　　现在的对手戏演起来，已经没有初几天那么尴尬了。
　　顾怀坐在片场的一角，捧着只保温杯，慵懒的如同晒太阳的老人家，漫不经心的望着场中的两人。
　　齐卓程和文梦姝并肩走在山楂树下，轨道车在两人身边跟拍。
　　时至春光正好，佳人，少年，仿若一对璧人。
　　阿瑶笑盈盈的看向林素，突然在他身上洒了把山楂果，叉着腰哈哈大笑。
　　林素头发上粘了几颗果子，也不拍掉，傻呵呵冲着阿瑶笑。
　　“喂，你怎么不躲啊。”
　　阿瑶走上前，拨掉他头发上的果子，眼底不吝啬的溢出爱意，“林素，你怎么那么傻呀。”
　　林素痴痴的说：“阿瑶，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齐卓程这一句话是照着台词说的，然而文梦姝突然心跳一快，娇俏的脸上悄悄红了起来。
　　她瞧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恍惚，这人究竟是林素，还是齐卓程。
　　她好像一下子分不清了。
　　文梦姝心神摇荡，齐卓程牵着她的手，阳光透过树荫，漏在他们身上。恰如这对青梅竹马，情窦刚开的朦胧情怀。
　　王寄楠爱死这个镜头的感觉了。
　　角落里，顾怀看完这一场戏后，默默的闭上眼睛，胸口徐徐起伏着，好像睡过去了。
　　“顾爷，齐卓程不愧是刷了你那么多片子，找状态的水平越来越厉害了。”
　　陈言还很尽职的补刀说，“他这几天都和文梦姝待在一起，看来感情戏的确是需要培养。听说他们俩最近聊戏聊到很晚。”
　　顾怀有气无力的应了声：“磨合状态是应该的。”
　　顾怀摇摇晃晃的起身，不知为什么，这场戏他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顾爷，你去哪儿啊？”
　　“吹风。”
　　顾怀刚刚走出片场，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顾博容。
　　一见到顾博容，顾怀立时收拾住刚才烦乱的心绪，瞬间，披盔戴甲，全副武装的对着那人。
　　顾博容仍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他打听到郊野公园今天有剧组拍摄，就想着过来撞撞运气。
　　“若怡说你来南抚拍戏。”
　　“……”
　　“怎么没回去看看？”
　　“回去？回哪里？”
　　顾怀冷嗤，“你那里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博容面上微微抽///搐着：“你每次都要跟我这么生分？”
　　顾怀满不在乎的望天：“顾先生，我们生分了二十多年。”
　　顾怀不愿再陪聊，他发现自己这次溜出来真是太失策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顾博容问道。
　　“没空，拍戏。”
　　“晚上我在家里等你，觅云和昊禹不在，多晚都来一趟。”顾博容在他身后，咬着牙关说，“雅书的事，我知道了。”
　　顾怀猛然回头。
　　——
　　大夜戏片场，正在拍顾怀和齐卓程的对手戏。
　　宅院大门口的长街，三台补光灯在狭长的深巷子里打出错落的光线。
　　前后两台主摄像机，纵深架着一台摇臂。
　　这场戏是晏珩以为林素玩物丧志，原本答应要来学习，却没有准时出现。后来才知道，林素是因为阿瑶的事，被阿瑶的父亲打了一顿。
　　“《山楂》第三十场，三镜，第二遍。”
　　巷子的尽处，顾怀站在宅子门口，门檐下的那盏挂灯“滋滋” 的冒着火星。
　　上完妆的齐卓程浑身是伤，慢慢的挪到巷子口，想要笑一笑，结果扯到了嘴角的淤青，禁不住抽了几下。
　　“师傅，我迟到了。”
　　顾怀演的晏珩没有做声，几步穿过巷子，镜头一路跟着他的步速。
　　晏珩看到他脸上的青肿，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她父亲？”
　　林素用力的点了下头：“他不让阿瑶去考学，阿瑶逃出来找我。他追了过来，我拦他的时候，就打了起来。”林素龇牙咧嘴的解释，“他可比我伤重得多了。”
　　晏珩伸出手，想要扶他，但手臂抬到半空，还是垂了下来：“一个半老头子都打不过，还把自己弄成这个德行。”
　　“他到底是阿瑶的父亲。”林素挠了挠头，轻声的撒娇，“师傅，好疼啊。”
　　晏珩背过身：“你喜欢她，她的父亲你也得受着。另外，迟到就是迟到，今晚刨一百个圆锥，刨不完，不许睡觉。”
　　顾怀言辞犀利，可转回身的面容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先前一直记挂这人的念头，终于放松下来。
　　林素“哦”了声，一瘸一拐的跟在晏珩的后面。
　　齐卓程远远望着顾怀的背影，眼底生出崇敬，恰好是林素对晏珩的信仰。
　　如果阿瑶是林素爱情成长中的胚芽。
　　晏珩则是他人生前路上，遥不可及的那盏明灯。
　　“过了！”
　　王寄楠在监视器后，一口气摒了半天。
　　这个长路镜头，她采用了一镜到底的拍摄。开拍前就跟顾怀和齐卓程提过，希望能一气呵成。
　　前一条，NG在齐卓程的走位上，跟镜跟得太晚。
　　顾怀已经转身走了，他慢了一步，直接出了画面。
　　这条开拍前，顾怀叮嘱他道：“别管摄像机，看我，我转身，你就跟上。视线不用照顾得太多。”
　　“好。”
　　然后齐卓程就始终把视线落在顾怀的身上。
　　王寄楠在现场安排下一场的置景，接下来是林素被罚刨一百块圆锥木的场次。
　　等场的间隙，顾怀问了陈言好几遍：“几点了？”
　　陈言：“八点三刻。”
　　顾怀：“几点了？”
　　陈言疑惑了：“刚过九点。顾爷，你有事啊？”
　　顾怀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的：“没事。”


第56章 
　　齐卓程坐在顾怀边上，化妆正在帮他补受伤妆。
　　今晚没有文梦姝的通告，齐卓程搬了张凳子，安静的挨在顾怀这里。
　　齐卓程不是陈言，能被顾怀糊弄过去，他问道：“赶时间么？”
　　“没有。”顾怀不耐烦的摆手，“哎，你不要出戏，刚才好不容易进了角色 。”
　　齐卓程：“你不是也出了。”
　　顾怀瞪他：“我入戏比你快。”
　　然而下一场，入戏快的人立刻被打脸了。
　　工作坊里，林素认认真真的雕着木块，把每一块雕好的圆锥体一个一个，整齐的摆在工作台上。
　　晏珩拎着药箱进来，把药箱往桌上一放，拿起一个圆锥体。
　　林素期待的看着他：“师傅，还可以吧？”
　　顾怀拿着木雕，转了几圈，刚要说话。
　　寂静的片场里突兀的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全部工作人员傻眼了。
　　“靠，这片子是现场收音的啊！”
　　“哪个不要命的忘记静音了？”
　　“完了，完了，王导要发飙了！”
　　王寄楠一脚从导演椅里跳起来，手里的剧本狠狠的往场子里一砸，开口就骂。
　　“是谁！立刻把手机给我砸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向声音的来源地，就见陈言呆在原地，身上已经扎了无数把眼刀，还好他壮实，抗住了。
　　陈言惊愕的望向顾怀，把心一横，就要承认：“是我……”
　　“我的。”
　　陈言那个“我”字还没说出来，顾怀站了出来，“王导，各位，抱歉，手机是我的。”
　　王寄楠：“……”
　　众人：“……”
　　全场大概只有齐卓程一个人，从这场戏开始就一直盯着顾怀。
　　就像这人刚才跟他说：“你就看着我。”
　　顾怀瞥了眼来电显示，是顾博容。
　　他直接把电话关机了，对王寄楠道：“再来一条。”
　　“卡。”
　　“卡！”
　　“卡……”
　　结果这一条，NG了不下五六遍。
　　王寄楠的脸色有点难看，但那个人是顾怀，她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对于晏珩这一人物，顾怀理解得比她还透彻。
　　“顾老师，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寄楠有些难办，她清楚这种状态再往下，很难出到满意的一条。与其僵局，不如缓一缓。
　　“不用，直接来吧。”顾怀十分肯定的说。
　　王寄楠担心：“可以吗？”
　　顾怀深呼吸了下：“可以的。”
　　再次上场前，顾怀拉住齐卓程：“等会儿带我一下。我的戏有点硬，接不上，你稍微放慢一些。”
　　“没事吧？”
　　“顾博容找我，刚刚的电话是他的。”
　　……
　　带顾怀的戏，齐卓程油然生出“我一定要好好让哥哥依靠”的信念，这一条，他完全超水平发挥。
　　顾怀的节奏也终于找回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对手戏行云流水的痛快。
　　“过了！”
　　王寄楠总算露出了笑容，“今晚收工，辛苦大家了。”
　　——
　　顾怀一卸完妆，就出了片场。他赶到顾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逼仄的楼梯走道，吊着的那盏感应灯好像坏掉了。
　　顾怀一路摸黑来到门口，在外面呆站了两三分钟，才按响门铃。
　　门一打开，房间里就涌出一股个烟味。
　　“来了。”顾博容把窗子推开到最大，“等你的时候，多抽了两口。”
　　两室一厅的房间，因为房间里零零碎碎的堆了不少东西，视觉上感觉非常狭小。
　　和顾怀在江城的那套公寓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是，顾怀依然会隐隐觉得，这里的杂乱无章，却比他那里更像一个“家”，应该有的气息。他那间屋子，太冷漠了。
　　客厅里，桌上放着几个早已凉掉的小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顾怀环顾了一圈，没有见到许觅云母子：“这么晚了，他们还不回来？”
　　顾博容倒了两杯酒：“昊禹去年上大学了，你忘了，他入学的手机和电脑还是你买的。”
　　“我忘了，助理买的吧。”
　　顾博容喝着酒，慢声说：“觅云这两天回娘家了，我和她吵了两句。”
　　“因为母亲？”
　　顾怀知道这些年顾博容很少和许觅云吵架。
　　这次突然吵到许觅云回娘家，可以想象到是闹得很重的一次了。加上在公园时，顾博容说已经知道了林雅书的事。
　　顾怀便已猜到这次的争吵是因为他母亲。
　　“是的。”
　　顾博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口灌掉，突然一甩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眼圈一红，颤抖的说：“二十多年前，我竟然……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是许觅云她……”
　　那日，顾博容在医院遇上齐卓程，回来后，他数番打听当时的事，赶到燕市，亲自追问方若怡，和许觅云对质。
　　许觅云忍无可忍，将当年如何设计林雅书撞见他俩亲昵，又如何一步步逼走林雅书的事合盘托出。
　　顾博容终于明白到，是自己混账，亲手将自己的家拆得一干二净。
　　这人说着便哽噎了，“啪”，反手又甩自己一掌。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早点告诉你又怎样。”顾怀漠然的看着他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你会再离婚么？母亲会再活过来么？”
　　顾怀叹声道，“早点告诉你，不过是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孤独无依，何必呢。”
　　顾博容愕然抬起视线，嘴唇哆嗦着：“你不恨我？你不恨她们母女吗？”
　　“恨的。恨你负了母亲，当年的那些恩爱，一转眼，居然就变成了世上最毒的伤害。”
　　顾怀怎么会不恨顾博容，要不是顾博容亲手拆了他们的家，说不定林雅书也不会抑郁症，说不定住在这里的，是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
　　“至于他们母女……在我眼里，是无法原谅的陌生人。”
　　顾怀也缓缓的喝光了一杯酒，“但和你一样，即便你如今再怎么恨她们，也不会再做什么了，不是吗。”
　　顾博容醉了。
　　顾怀半拖半抱的把他扶到床上，他嘴里喷着酒气，依然在不停的咕哝着：“你说的对，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可能再和她离婚。在你这里，我没有当个称职的父亲，我不希望昊禹这里，我仍然那么失败……顾怀，对不起……”
　　“！”
　　听到顾博容的道歉，顾怀的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
　　这句“对不起”，他等了多少年！
　　等到林雅书死，等到自己几乎想狠心的把这个父亲忘记！
　　顾博容躺在床上，面容异常憔悴，眉宇间的褶皱仿佛难以抹平了。他嗫嚅着双唇，含糊不清的又念了一句。
　　“雅书，我错了……”
　　……
　　顾怀走出小区，如同丢了魂魄，脚步虚浮，朝着门卫室的那点光走去。忽然见到灯光下等着一个人。
　　齐卓程看到他出来，快步迎过去。
　　顾怀认出他的同时，从房间走到这里，支撑他的力气霎时全部消失了。
　　“哥哥？”
　　“卓儿，我撑不住了。”
　　顾怀一低头，靠上齐卓程的肩头，眼底强忍着的酸胀奔涌而出。


第57章 
　　齐卓程把他带回酒店，顾怀始终一言不发。他其实也喝了不少，一杯接一杯，没有刻意的节制。
　　顾怀呆坐在床边，齐卓程倒了杯水给他，被他推开。
　　“他真的还不如不知道，起码那样子，我可以让自己和他继续陌生下去……”
　　顾怀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如同受过伤，支离破碎。然而眼泪还是流过指缝，滑落脸颊。
　　这些年，顾怀早就已经不指望顾博容还会改变什么。但今天晚上，这人突然道歉，突然忏悔二十年前的决定，顾怀却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就好像心底葬着的伤疤，锁了十七八道大锁。因为顾博容的一句话，然后天崩地裂。
　　那一言如刀，狠狠的在他心口上重新剜出那一道大疤，结的痂被重新撕裂，扯出满腔的鲜血淋漓。
　　顾怀想到他第一次心悸发作，就是这样痛不欲生。
　　齐卓程站在床边望着他，他印象里的顾怀，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这样脆弱的样子。
　　苍白，无助，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他的小哥哥明明该是一副清清爽爽，阳光温暖的模样。
　　没有卓儿在身边，哥哥怎么就把自己变成这样子了。
　　齐卓程忽然想到秦墨揶揄他俩的话，要是有顾怀那样的人伴君侧，他宁可做个昏君又何妨。
　　匆匆二十年，积在胸口里的那点喜欢，没有扯断，反而越缠越紧。令他满眼望出去，全部都是顾怀的样子。
　　心尖上仿佛生了蛊，一种叫做顾怀的蛊///毒。
　　当初被这人种下之后，而后，愈演愈烈，成了他全部的感情。
　　齐卓程走到顾怀面前，一双深褐色的瞳仁紧紧的锁着他。
　　蓦然俯下///身，浅浅的口勿///去这人嘴角边的泪痕。
　　“唔……”
　　声///色///入骨。
　　一抹滚///烫的湿润突然印在自己的唇上。
　　顾怀整个人从脚底到头顶都是猛一阵的酥///麻。耳中“砰砰砰”的，是他快要窒息的心跳。
　　缠绵又温暖的角虫//碰。
　　顾怀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要被烫得化开了。
　　前一刻，那些还在身体里肆意跋扈的痛楚，仿佛刹那被一抹温煦的光芒掠过，随后摧枯拉朽的散作了尘埃。
　　顾怀闭起眼睛，竟是贪///慕起这样一份暖意。
　　是喜欢么？
　　……
　　齐卓程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顾怀身上淡雅的红酒香把他整个人都包围住了，唇上那抹细腻的温暖，简直令他痴狂。
　　哥哥，卓儿不会再走的，会一直陪着你……
　　——
　　这天一大早，剧组转场来到郊野的湖边。
　　这个景主要是几场动作戏。林素带着阿瑶逃跑，阿瑶的父亲带着一群人在后面追赶他们。
　　开拍前，包括齐卓程在内，几个演员都在边上候场。
　　齐卓程嚼着口香糖，还在背台词。
　　文梦姝也同样在嚼着口香糖，她偷偷拿眼去瞧齐卓程。
　　齐卓程察觉后问道：“有事？”
　　文梦姝有些暗喜：“我听到王导说，这次好像是你的初///吻哎。”
　　“是荧幕初吻。”齐卓程纠正她，“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和别人吻过吧。”
　　“啊，不是啊……”文梦姝泄了气。
　　她原先是有点小兴奋，齐卓程可是当红顶流，能把初吻给自己，是多少粉丝，还有圈中人奢想的事。
　　不过她到底是混娱乐圈的，了解真相后，也就没有再钻牛角尖，爽快的岔开了话题：“你的口香糖什么味的。”
　　“香橙的。”
　　“好巧，我也是。我以前吃过各种味道，西瓜，桃子，草莓，后来还是觉得香橙最好了。”
　　齐卓程笑着说：“我是别人推荐的。”
　　“什么人呀？”
　　“不能说。”
　　片场里，各组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这次的景借用了郊野公园里的天然湖，昨晚剧组连夜搭景，王寄楠也跟在现场，不敢托大。天然湖还是会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
　　整个组忙了大半宿，搭景工人忙得早饭都没顾得上。
　　王寄楠也是忙里偷闲，找了空当，才坐下来歇一会儿。
　　顾怀来到片场，自己拿着一杯咖啡，手里还拎着一盒牛奶和一袋煎饼果子，递给王寄楠：“王导，早饭。昨晚又熬夜了啊，眼睛都成熊猫了。”
　　“谢谢顾老师。”
　　王寄楠工作起来就不怎么顾及形象，和其他人一样，接下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很满足了。
　　顾怀望了眼还在湖面上忙碌的工作人员：“都辛苦了。”
　　跟着顾怀进来的陈言，招呼着几个外卖小哥，把顾怀买的百来份早饭全都搬进来，包括牛奶，还有各种各样的早点。
　　“啊！谢谢顾老师！”
　　“可饿死我了！”
　　“太香了！”
　　剧组的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吃着早餐，一个个跑来感谢顾怀。
　　齐卓程趁着拿吃的时候，凑到顾怀面前：“顾先生，早。”
　　因为周围都是工作人员，齐卓程叫顾怀的时候就比较安分。
　　顾怀“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会儿，看到这小子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跟着跑开了。
　　这几天，顾怀和齐卓程没有刻意提起那晚的事，两个人都在假装那个吻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有些东西发生了，就不可能被无视。
　　吃完早饭，片场准备就绪。
　　王寄楠把齐卓程和文梦姝叫到跟前：“这场是你们第一次拍吻///戏，准备的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的。”文梦姝已经不是第一次拍这类戏了。
　　王寄楠转看向齐卓程：“你呢？你该知道，我不借位的。”
　　“之前有问题，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王寄楠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那好，准备开拍。”
　　河岸边，文梦姝涨红了脸，慌乱的闭上眼睛。
　　齐卓程也差不多，紧张的抓住她肩膀，慢慢低下头，诚惶诚恐的吻///住文梦姝的嘴唇。
　　那点迟疑，却又万分期待的彷徨，恰是林素该有的情绪表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他们两个身上。
　　整个片场最随意的，估计就是顾怀了。他今天心血来潮的要了杯卡布奇诺，浮在面上的一层泡沫，一不小心碰到了嘴唇。
　　顾怀一晃神，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到场中，林素正在亲吻阿瑶。
　　“emmm……”
　　顾怀的心脏突然颤了两下，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的那个吻。后遗症怎么那么大，好几天了，都还没有缓过来。
　　卡布奇诺果然还是太甜了！
　　甜到令人发晕。


第58章 
　　场上，阿瑶的父亲冲出来，带着一大帮人，吼着要抓林素和阿瑶。
　　王寄楠站在摄影师旁，焦急的吼道：“跑跑跑，快跑！”
　　齐卓程一把抓住文梦姝的手，沿着河堤狂奔。
　　突然，文梦姝脚下一滑，岸边湿滑的淤泥直接把她拉到了水中。
　　“阿瑶！”林素惊恐的大叫一声。
　　按照剧情，林素不会游泳，这里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瑶落水，最终还是阿瑶的父亲快了一步，抢先下去把人救上来，然后带走了。
　　“这条可以了！”
　　然而王寄楠刚刚喊完卡。
　　等在岸边的工作人员发现文梦姝还没有浮上来。有人已经跳下去水去找人了，少顷，一个工作人员钻出水面，高喊道。
　　“人不见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人呢！怎么会不见的！”
　　离得最近的齐卓程，把外衣一脱，纵身跳下水。
　　顾怀跟着众人冲到岸边，死死的盯住水面。水面上有好几个剧组人员在上上下下的扑腾。
　　王寄楠脸色都发白了，抓着副导演：“人呢！怎么还没上来！”
　　顾怀突然插话：“准备救护车。”
　　王寄楠猛然清醒：“对对对，快点安排救护车！”
　　齐卓程已经潜下去好几分钟了，其他两个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上来换了几口气了。
　　顾怀知道他身体素质好，但此时心里仍是担忧得发紧。
　　“咚——”
　　一个工作人员浮出水面，说了下水下的情况：“被渔网缠住了，沉得很深！”
　　“道具！”
　　顾怀第一个反应过来，从道具组要来了一把尖头老虎钳，丢给那人，那人立刻又潜下去了。
　　顾怀本来还想拉着他问一下齐卓程的情况，话到了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文梦姝掉下河，就在她想要游上来的时候，谁知左脚被渔网一缠，她越是挣扎，缠得越紧。以至于整个人被缠绕着往下沉，绿色的网状渔网几乎把她完全缠住了。
　　水下视野浑浊，所以一开始的工作人员才会没有看到人。
　　而齐卓程的专业素质太强，他下水后，没两下就找到人了。可是被文梦姝被渔网缠得紧了，差不多已经昏厥过去。
　　齐卓程用老虎钳逐一剪开缠人的渔网。两名工作人员把文梦姝抬到岸上。
　　齐卓程一上岸，又忙着查看情况，他按住文梦姝胸口，给她做人工呼吸。
　　“咳咳咳咳……”
　　文梦姝呛出几口水，终于惊醒过来。
　　她看到眼前的齐卓程，不顾周围都是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哭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齐卓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
　　顾怀挤在人堆里，又被工作人员渐渐挤到了外面。
　　救护车来了之后，医生把文梦姝抬上车。
　　王寄楠对齐卓程道：“卓程，一起去看一下吧。”
　　“不用了，王导，我没什么。”
　　齐卓程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总算撞上了顾怀的视线，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句：“我没事。”
　　因为这次突发事件，王寄楠把下午和晚场的戏都停了。好在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文梦姝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王寄楠这才喘了口大气。
　　晚上，顾怀在房间里和秦墨通话。
　　秦墨已经了解到文梦姝落水的事故：“顾爷，赵妍明天过去看文梦姝，你那边还好吧。”
　　顾怀一想到下午，他仍有些后怕，不过嘴上还是道：“我还好。”
　　“王寄楠的封闭式拍摄，这条消息几乎没怎么爆出。”秦墨说。
　　“那是因为文梦姝没什么名气。”
　　因为这次落水的是文梦姝，粉丝都没几个，即便爆料出来，说不定还会有人说是为了博眼球，故意炒作。
　　如果换做齐卓程，或者顾怀。那再怎么封闭拍摄，也是无用的。这个圈子，一直都是这么现实的。
　　“叮咚——”
　　顾怀刚挂掉电话，门铃响了。
　　顾怀从猫眼里看到齐卓程，拉开门，把人让进来：“你怎么来了？”
　　其实那天晚上后，齐卓程就没有来过。
　　他拿出一瓶碘伏，龇牙咧嘴的说：“哥哥，能不能帮我涂点药，我背后够不着。”
　　齐卓程动作僵硬的脱下外套，里面穿着的浴袍褪到腰间。光///裸的后背上，被渔网划拉出了十几条深深浅浅的红印。
　　“为什么不去医院！”
　　顾怀又惊又怒的吼道。
　　齐卓程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文梦姝去医院，没什么人认识她。我的话，说不定网上又要热闹了。这次《山楂》在南抚低调开机，我不想到时候的话题都是我带起来的。戏没拍好，炒作到是挺快的。给王导印象不好。”
　　刚才和秦墨的电话，顾怀有想到这层，他倒是意外齐卓程竟然也考虑的这么深了。瞧着这人背后纵横交错的划痕，却是分外的扎眼。
　　他是真的想要在圈子里好好努力，才会顾虑这么多的吧。
　　王寄楠的印象，可以说是代表了电影圈那一层面的印象了。
　　顾怀心中一软，柔声道：“这两天赵妍会过来，你把和米嘉签的合同跟她说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可以钻。”
　　药水触到伤口上凉凉的，可是顾怀的掌心落在他的肌肤上，齐卓程觉得暖暖的，仔细的感受着顾怀的抚///摸，齐卓程心底欢喜，嘴角忍不住翘起。
　　“米嘉的合同千锤百炼，林萧可抠门了。”
　　齐卓程舒服得起了睡意，“哥哥，我晚上可以不回去吗？我要睡着了。”
　　剧组给顾怀安排的套房规格高，有客厅，有卧室，两张床比标房里大了一圈。
　　顾怀平日就睡一张，剩下的那张空着。齐卓程迷糊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行吧，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顾怀帮他上完药，替他拉过被子。
　　齐卓程喃喃道：“你不睡吗？”
　　顾怀：“我再看会儿剧本。”
　　又拍戏，又救人，齐卓程真有些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呼吸浅浅的，趴在那里。
　　顾怀戴着眼镜，在床边望着他。齐卓程睡觉的样子很乖，几乎不怎么动作，和小时候的他无比的相似。
　　小的时候，齐卓程可以睡在顾怀身上，一动不动的趴上一下午。
　　顾怀关掉床头灯，走出卧室，掩上门。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的卓儿从小公举，变成国民男神，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第59章 
　　赵妍是在第三天晚上赶到剧组。
　　组里正在赶拍大夜戏，文梦姝已经回来了。
　　赵妍在片场里观察了片刻，她发现文梦姝经过王寄楠的调///教，比在云森时的演技提高了不少。
　　一间小公房被布置成林素的家。
　　王寄楠在给齐卓程和文梦姝讲戏。从门口到房间里，两个人来来回回，光走位就走了不下好几十次。
　　顾怀刚拍完前一场，卸了妆，找到赵妍。
　　赵妍喜不自禁的夸耀：“顾爷，那小丫头演的越来越好了。”
　　顾怀道：“文梦姝的确挺有灵气的，王寄楠很喜欢她。我琢磨了一下，你可以把她往电影资源上带一带，先拿几个奖。”
　　赵妍拿出一本笔记本，赶紧记下：“好。我最近还在考虑她的定位问题，自从这部电影官宣后，有几部网剧找过来，我还没给她接，等这部片子先杀青了再说。”
　　“等这部片子上映了，估计两个小朋友的影响力会翻天覆地的了。”顾怀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齐卓程的那份合同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办法？”
　　赵妍眉头立刻皱起来：“有难度。米嘉的这份合约定的非常死。二十年经纪约，基本就签死这批小孩子了。要么被米嘉压榨死，要么就彻底退圈。你非要说条款上的空子，有是有，但是真要打起官司来，并不是很容易。”
　　顾怀蹙眉：“打官司太消耗人气了。”
　　“是的，官司打完了，人基本也就糊掉了。”
　　顾怀和赵妍在片场等到赶完大夜，齐卓程和文梦姝下了戏，加上凑数的陈言。
　　赵妍豪迈的表示：“梦姝今天拍的很好，赵姐请客，去刷一顿。”
　　赵妍在点评网上找到了一家当地的特色菜饭馆，五个人浩浩荡荡的赶过去，然而走到门口，发现人家早就关门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胖子，陈言没吃到饭，大呼小叫的吐槽赵妍：“赵姐，你好歹看下人家的营业时间啊，这都几点了啊。”
　　赵妍：“……你行你来啊！”
　　陈言一撸袖子：“我来就我来！”
　　陈言带着几个人来到间自助式的公寓酒店，这里每一间房配备了厨房设备，可以供住客们自己洗漱做菜。
　　去酒店前，陈言顺路去了趟超市。
　　陈言推着超市里的小推车，齐卓程走在他身边，两个人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三个拖油瓶。
　　齐卓程拿一把芹菜，陈言就扔一包鸡中翅。
　　齐卓程选一盒鸡蛋，陈言就拣了一包牛锥子。
　　齐卓程：“陈哥，你怎么都是肉。”
　　陈言挺了挺自己微凸的小肚子：“蔬菜不是你拿了吗。”
　　反倒是两个女生目瞪口呆的瞧着两个大男人在选食材，看上去像是正儿八经的在讨论做菜的问题。
　　赵妍惊呼：“靠！这两人不会是来真的吧，我们会不会被毒死啊？”
　　文梦姝不可思议道：“齐卓程会做饭？不可能吧？”
　　“会的。”顾怀跟上来，“齐卓程做的饭菜还不赖，你们可以稍微期待下。”
　　顾怀顺手拿了一版酸奶放到陈言的推车里。
　　几个人拎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到公寓。
　　顾怀第一时间去卧室里找床了：“做完了，叫我。”
　　赵妍打开笔记本，处理起艺人部的事务：“做完了，叫我。”
　　陈言，还有齐卓程迅速上手做饭烧菜。
　　文梦姝晾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能帮什么：“齐卓程，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陈言嚷嚷，“梦姝你张嘴等着吃饭就好。”
　　文梦姝站在厨房站了会儿，她拿出手机，对准齐卓程做菜的动作开始拍摄。
　　这人细长好看的指节，完美精准的刀工，抛锅的熟练姿势，手指在砧板上，宛如弹奏交响乐一般。
　　从开拍之后，到和齐卓程的吻///戏，再是上一次，自己被他从濒死的绝境中救出来，还有眼前温馨的这一幕。
　　文梦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心里潜藏着，对这个人的爱慕，不知不觉又膨胀了许多。
　　“齐卓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太完美了。”文梦姝脸色微微红了，“谁能做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的。”
　　“女朋友？我还没有。因为我还有很多不会的，比如我不会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告白，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对方？”
　　齐卓程对着文梦姝的手机镜头，如是说道。
　　文梦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满脑子都是——
　　“这是在撩我吗？”
　　“你为什么要撩我？”
　　“你是不是……”
　　喜欢我？
　　文梦姝的心底争先恐后涌出许多的杂念，全部都是关于齐卓程的。
　　桌上摆满了七八盘刚出锅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你们两个要不要合作搭档个美食综艺？”
　　顾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到一桌子的菜肴：“赵妍，赶紧给陈言整一个。”
　　齐卓程坐在顾怀身边，给他盛了一碗汤：“睡醒了？”
　　“没有。”顾怀阖了下眼，“不过闻到香味，饿了。”
　　两人低声说话，对面的赵妍一巴掌拍在陈言的背上：“卧槽！陈大胖，你可以啊！我立马安排你出道，明日厨神！”
　　“其实……都是齐卓程做的。”
　　原本是齐卓程在打下手，但渐渐的，陈言自己的速度跟不上，被齐卓程主导过去了，像是三头六臂一样，一转眼，就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陈言都看呆了。
　　文梦姝把桌上的菜拍了一张照片，发上微博。
　　文梦姝V：散工后，愉快的宵夜。视频.AVI
　　她截了一小段齐卓程做菜时的刀工，不过只截了他手的部分。
　　五个人吃饱喝足，正打算返回酒店。
　　陈言刷着手机，一下子叫了出来：“齐卓程，你的粉丝都是孙悟空吗！火眼金睛！”
　　“这双手是不是程程的？”
　　“什么情况！程程怎么会和文梦姝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拍戏啊！”
　　“@吃瓜不吐皮：都让开，我要上锤了，照片.JPG ”
　　“果然是程程的手！食指左侧的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天哪，程程难道在给文梦姝做饭吗？”
　　“程程还会做饭，他是什么神仙！”
　　“@大王嫁我：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这么晚了，两个人还在一起吗？”
　　赵妍也在刷微博，看到沸沸扬扬空降的热搜，脸色愈来愈冷。
　　文梦姝有些害怕了，她没想到粉丝居然这么快就可以扒到真相。
　　这时，文梦姝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手一抖，吓得把手机一扔。
　　赵妍看到来电，替她接起来：“王导。“
　　文梦姝和齐卓程两人突如其来的热搜，王寄楠非常不满。
　　在她看来，爆出这种像恋爱一样的绯闻，到时候片子上映，观众是来看电影，还是他们两个谈恋爱？先入为主的印象，是会直接影响片子质感的。
　　赵妍说：“王导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妥当。”
　　文梦戏想要删掉微博，被齐卓程摁住：“删掉就欲盖弥彰了。”
　　“那怎么办？”
　　齐卓程看了看顾怀，顾怀白了他一眼。
　　齐卓程道：“我们合张影吧，让顾先生来发微博。”
　　赵妍锤大腿：“好！转移风向！”
　　顾怀：“好个鬼，我就是个顶风的冤大头。”
　　“哈哈哈哈！”
　　顾怀V：宵夜。合影.JPG @齐卓程V，@文梦姝V。
　　挺尸很久的微博突然有了动作，顾怀的影响力，全网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他这条微博一发出来，之前还在猜测文梦姝和齐卓程关系的人，立刻被啪啪啪的打脸了。
　　明明人家一大帮人吃饭，哪来的两个人。
　　然而，顾怀微博下评论的画风是这样的。
　　“顾大，你终于舍得出来营业了。”
　　“顾大，为什么你越来越好看了！”
　　“啊啊啊，程程站在顾大身边，为什么这么配！”
　　然后剪刀手横空出世，把照片直接裁剪成只剩下了顾怀和齐卓程，还做了泛旧的效果。
　　两个人就像旧时光里，比肩而站，惺惺相惜的美好。
　　文梦姝？不存在的了。


第60章 
　　天气逐渐转凉，剧组在南抚的拍摄接近尾声。
　　这几天拍完后，接下来就要转场到燕市，进入最后的收关阶段。
　　晚上，顾怀顺利结束了单人场夜戏。
　　这场是晏珩在工坊里的最后一场戏。工作人员拆景前，顾怀在工坊前驻足，还有些没从角色中走出来。
　　转眼，他在这个角色里停留了快四个月了。
　　陈言拿来大衣给他披上：“顾爷，司机到了。”
　　顾怀低头看了眼指甲缝里还残余着木屑，细细的挑出来，随后道：“走吧。”
　　晏珩是个很极致的角色，少年时的不羁，在遭遇人生变故之后，几近把自己圈死在木雕的世界里，连怎么和世界沟通都忘记了。
　　一直到他遇见徒弟林素。
　　晏珩本以为专研一件事物，应该是要把全部的情感都舍弃，心无旁骛的，才可以雕篆出最好的作品。
　　但是，林素却向他证明，最好的作品，应该是最饱含感情的作品。
　　连自己都忘了的情感，那要用什么去打动别人？
　　每一件作品都该是创作者的本心。
　　……
　　沿街的店铺都已经打烊，就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
　　“停车。”
　　顾怀从保姆车上下来，进了便利店，要了三杯关东煮，两杯全荤的，贡丸，北极翅……另一杯都是素的。
　　“等等，这杯加一串牛肉丸。”
　　顾怀犹豫了下，在素的一杯里面终于加了点肉。
　　回到车上，顾怀把一杯荤的拍下，发给齐卓程。
　　【睡了吗？我快到酒店了，等会儿过来拿吃的。】
　　齐卓程秒回：【好！看剧本看得饿晕了。/捂嘴笑】
　　陈言一猜就知道顾怀是给齐卓程买的吃的。
　　齐卓程明早凌晨就要起来的赶戏，傍晚拍完了日戏，就被王寄楠赶回酒店了，要他再多看看剧本，早点休息，保证明早的状态。
　　“顾爷对卓程真好啊……”陈言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对你更好。”顾怀把一杯加量的关东煮递到前排。
　　“啊啊啊！”陈言眉开眼笑的接过，赶忙谄媚，“顾爷对我最好了！”
　　车子停在酒店大堂外，顾怀拎着两杯关东煮，和陈言聊着话，往里面走。
　　突然，一个人影从边上的黑暗里窜出来，一道明晃晃的白光骤然一闪。
　　“顾怀！我杀了你！”
　　许觅云抓着一把菜刀，丧心病狂的朝顾怀扑过来。
　　“哐当！”
　　千钧一发之际，齐卓程从大堂里冲出来，一把抓过顾怀的手臂，将他拉开，同时一记手刀砍在许觅云的手腕上。
　　许觅云痛叫一声，菜刀摔在地上。
　　“顾怀！你和你爹一样，都他妈的神经病！”许觅云恶狠狠的吼他。
　　陈言吓得脸色苍白：“顾爷，要不先报警？”
　　齐卓程拉住顾怀的手臂：“她神经病……”
　　顾怀把两杯关东煮交给齐卓程，还好里面没怎么翻掉，就洒了些汤出来。
　　许觅云“呸”了一口：“什么大明星，还不是个爹不亲娘不要的死小子。”
　　“骂够了吗？骂够了，就赶紧滚。”
　　顾怀睨着她，给顾博容打电话，跟着就听见电话铃声在不远处传过来。
　　顾博容也赶来了酒店，他没接电话，走近了，抓住许觅云的胳膊，强行把她带走。
　　许觅云猛地甩开他：“我要和你离婚！”
　　顾博容冷眼睇她，女人歇斯底里，疯狂如魔怔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笑。
　　顾博容自嘲的笑了下，当年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顾博容慢声道：“我们两个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就不要再伤害别人了，互相折磨完这辈子就算了。”
　　“不可能！你疯了，我不会跟着你一起疯的！”许觅云嘶吼，“顾博容，我要和你离婚！”
　　“我不会离的。”
　　顾博容自从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后，他和许觅云之间仅有的那份感情终于彻彻底底的碎了。
　　顾博容惨然说：“觅云，原来你是这么恶毒之人，为了赶走雅书，不折手段，连自己的女儿都利用。我也是，瞎了二十多年。”
　　“我不折手段？你不喜欢我，会和她林雅书离婚？会和我生儿子？”许觅云愈加疯狂。
　　顾博容望着天：“你说的对，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顾博容走到顾怀面前：“顾怀……我们不要再见了。作为父亲，我没脸见你。欠你和雅书的，我大概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也不等顾怀答话，顾博容脸色一冷，拽着许觅云蛮横的走了。
　　顾怀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就跟当初要和林雅书离婚时一模一样的，坚硬，冷酷。
　　顾怀木然的站在大门口，四周沉下的黑夜，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很重，一下一下，心脏都要快敲碎了。
　　……
　　上楼后，顾怀把陈言打发回房间，但是没防住齐卓程，这人死皮赖脸的挤进他的房间。
　　顾怀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进屋。
　　“怎么不回去？你四点就要去剧组了，别顶着两只熊猫眼去，当心被王寄楠骂死。”
　　顾怀坐在沙发上，吃了两串昆布。
　　齐卓程在客厅里忙忙碌碌，烧水煮茶，又等水凉了，端着杯子，从柜子里拿出药瓶。
　　“看你吃完药，我就回去了。”齐卓程把药和水搁在茶几上。
　　顾怀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要吃药了？”
　　齐卓程抓过顾怀的手，如自己所料，顾怀的手掌冰凉，掌心里还冒着阵阵冷汗。只是这人故意装作无事的样子。
　　齐卓程叹气道：“你骗得过顾叔叔，骗不过我的。”
　　顾怀：“……”
　　顾怀盯着他，他诧然觉得这双眼眸，什么时候已经能望进他的心底去了。
　　顾博容说“不要再见面”的时候，刻然间，顾怀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刀绞一样的剧痛。
　　全身都在发抖，要不是顾博容走得快，他当时一定会撑不下去的。
　　虽然顾怀一直不愿见顾博容，但是，“不愿见”和“再不见”之间，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境。
　　他恨顾博容，但这人却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牵绊了。
　　顾怀顺从的吃完药，又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
　　齐卓程呲着虎牙笑说：“我等你睡着了，万一你晚上又做噩梦了怎么办？”
　　顾怀：“……”
　　顾怀二话不说，把他扔出了房间：“得寸进尺！我真是太放纵你了。”
　　顾怀躺在床上，手机不停地在枕边“嗡嗡”的震动。
　　【你明明都把我赶出来了，哪还有放纵。/大哭】
　　【关东煮凉掉了，哥哥你那里的微波炉能借我用一下吗？】
　　……
　　【明早拍日出戏，我好紧张啊。】
　　【emmm，哥哥，晚安……】
　　黑漆漆的房间里，就一点手机屏幕的光线落在顾怀的脸上。
　　顾怀看到齐卓程的刷屏，左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嘴角抿起一个不自觉的笑意。
　　吃了药，平静下来了……
　　顾怀敲了几个字回过去：【卓儿，晚安。】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间里。
　　齐卓程哪里晚安的了，看到顾怀的那句“卓儿”，高兴的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截了图，发给季昱炫耀去了。
　　齐卓程：【季大头，我觉得我的革命快成功了。】
　　不一会儿，季昱也发来一张照片：【我已经成功了。你那拖泥带水的拉锯战，太尼玛折腾了。】
　　齐卓程：【……】
　　季昱发过来的是一张他和迟亦冬的自拍。
　　那天，迟亦冬在燕市跑完一个通告，和季昱一起去吃烧烤。
　　不知道是不是被烧烤的热气熏的，迟亦冬脸色胭红，季昱揽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头靠头拍了一张。
　　照片里，迟亦冬巴掌大的小脸笑得很开心，季昱就不一样了，那张沧桑的大脸占了三分之二的画幅。
　　齐卓程义愤填膺的回了一句：【季大头，你瞧着像亦冬他姥爷。】
　　季昱：【呸呸呸呸呸！】
　　季昱：【友尽！】
　　齐卓程能从照片看到两人彼此之间由衷的欢喜，尤其是迟亦冬，精神了很多，没有了以前那样的胆怯，和彷徨。
　　“唉……”
　　齐卓程抱着被子默默垂泪，他什么时候和哥哥也能有这样的自拍啊。
　　羡慕死他了。


第61章 
　　这天早上，南抚飘起茫茫的细雨。
　　可把王寄楠高兴坏了，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戏，刚好需要这样的雨势。
　　这场戏主要是写晏珩在得知父亲故世的消息后，回家奔丧，却被家人堵在门外。
　　晏珩几十年前和父亲决裂，曾立誓不会再踏进晏家半步，但在外漂泊多年后，等到他幡然醒悟，想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
　　他没有和父亲解开的结，这一世都解不开了。
　　王寄楠面色凝重，坐在监视器前，一声不响。
　　这场戏对晏珩和林素，乃至两个人的关系递进都是颇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晏珩被挡在门外，最终是林素求到了晏家的原谅，允许晏珩进屋拜祭。
　　阴雨天，片场需要更多补光。
　　镜头缓缓转动起来，顾怀一路跌跌撞撞的闯进大门。
　　“晏珩！你还有脸回来？”
　　堵在大门口的男人将晏珩推出去，斥吼道，“这一炷香，不用你上。”
　　晏珩连退几步，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却布满了血丝，拳头紧攥，几不可见的颤抖着。
　　晏珩砰一声跪在门前的石阶上：“二叔，求你让我见见他。”
　　“不必了。”
　　“他是我爸！”
　　“他活着的时候，你有认过他吗？”
　　晏珩登时一口气没缓过来，嗓子一呛，拼命的咳嗽起来，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齐卓程演的林素瞅准时间，跑入镜头，扶住晏珩，对那人说：“晏先生，晏伯伯在世时，师傅没有尽过当儿子的责任，不管他如何悔过，都是无法挽回的过错。但师傅到底是晏伯伯的儿子，这一炷香，你不许他上，日后也会成为不能再挽回的错。”
　　那人沉唔半晌，让开了几步。
　　林素扶起晏珩走进大院，听见这人在旁边道：“晏珩，大哥说如果你这次回来，就告诉你一声，当年他不顾你的感受，阻止你，他有错。”
　　晏珩脚下不停，但眼睛默然闭起，眼泪滑落。
　　全场一片寂静，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这样一份无尽后悔的压抑里。
　　王寄楠眨掉眼中的湿意，长舒了一口气。
　　——
　　片场的雨势越下越大，镜头里看出去的视野已经完全模糊。
　　“卡！”
　　齐卓程顺利赶完了最后一场戏。
　　王寄楠检查了一遍效果，非常满意：“大家辛苦了，今天收工了。”
　　齐卓程换好衣服，从化妆室出来挂，路过顾怀的休息室，见到陈言一脸焦急的在门口转悠。
　　“陈哥，你们还没回去？”
　　顾怀的戏收的比齐卓程早，这个点按理说应该已经回去了，没想到居然还在片场。
　　陈言唉声叹气：“顾爷还没出来，在里面呆了两个多小时了。”
　　齐卓程转了下门把手，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陈言胖胖的脸上都愁得拧成褶子了：“我敲了几次，没反应，不敢再敲了。”
　　齐卓程敲了两下门：“顾先生。”
　　陈言刚要说话，忽然听见里面的门锁“咔嗒”响了一声。
　　齐卓程推门进去，转身又把陈言拦在外面了。
　　陈言：“……到底谁是助理啊啊啊！”
　　顾怀坐在休息室里，脸色淡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横在桌上的药瓶。
　　他屈起手指弹了一下，药瓶“咕噜咕噜”的滚远了，旋即又被拿回来，重复了一遍动作。
　　顾怀听到齐卓程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外面雨太大，等会儿再走。”
　　齐卓程自然不会信他这种蹩脚的借口，按住他把玩的药瓶，一本正经道：“想到顾叔叔了？”
　　顾怀：“……”
　　前一场在晏家的祭拜戏。
　　顾怀拈着竹立香，神情绷得死死的。
　　落泪无声。
　　那份抑郁到极致的愧疚感，几乎把全片场的人都看哭出来。
　　晏珩跪在灵前，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哭，只是跪在地上，一揖到地，十指紧抠在地上，抠得关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和父亲一世都没能解开心结，遗憾便如烈火浇油，燃成无法再释怀的苦楚。
　　这场戏，镜头超时，王寄楠完全忘了喊“卡”。
　　还是一个场工实在憋不住，大哭一声，慌乱的跑出片场，才把众人惊醒过来。
　　后来众人才知晓这名场工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父亲，一时没忍住，才会打断拍摄。
　　只不过触景生情的远不止他一个人，顾怀身在戏中，这种压抑的心情更为厉害。
　　尤其是顾博容才和他说过“不要再见面”了。
　　顾怀道：“我现在才发现，和死别比起来，生离也好不到哪里去。”
　　齐卓程能清楚的瞧见这人微红的眼眶，不知道是在戏里哭得很了，还是这人又暗暗哭过了。
　　“你要是想见他，又何必管他说过什么。”
　　齐卓程抽了张纸巾，想要帮忙擦掉顾怀眼底的泪痕。
　　被顾怀一手抢过，自己胡乱的抹了两下：“好好的手段拿去哄妹子，给我就太浪费了。”
　　齐卓程蹲在顾怀面前，宛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他温柔的说：“我只有哥哥，哪来的什么的妹子。”
　　顾怀望着赤诚的模样，眼角忽然一跳，掩饰说：“没有妹子，就快去找。”说着，起身朝门口走，“雨小了，可以走了。”
　　齐卓程跟上他。
　　顾怀伸手搭上门把手，齐卓程忽然握住他的手：“你想见顾叔叔的话，我陪你去。”
　　“不用。”
　　“要的。”
　　“说了不用。”
　　“那女的会发疯的。”
　　齐卓程强行挡在顾怀和大门中间，直直的盯住顾怀，他抓着顾怀的手，把人往前一拉，顾怀没防备，被他拉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
　　齐卓程心疼道：“哥哥，你每次心悸发作，大部分都是因为顾家。你自以为觉得没事，但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顾怀被他抱着，低沉的声音自耳边渗进来，如一抹暖流，缓缓溶进了身体。
　　顾怀沉默了会儿：“你说的对，我不去见他了。”
　　顾怀说不见，还真的就不见了。
　　他本打算在离开南抚之前，再去见一见顾博容，可后来一直等到剧组在南抚顺利杀青，他压根就没有提起这茬事。
　　剧组已经陆陆续续转场到了燕市。
　　几个主演的转场行程在今天下午，从南抚到燕市，剧组安排了一辆房车来接顾怀。
　　陈言正在清点行李箱，顾怀站在阳台边打电话，接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陈言拾掇完了箱子：“顾爷，我先把箱子搬下去，车子应该快到了。”
　　顾怀还在不依不饶的打着电话，他看了眼时间，突然说：“你先上车，我出去一趟。”
　　陈言冲着他背影喊：“哎哎哎，快发车啦。”
　　陈言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来到酒店大堂，齐卓程也推着几个行李箱从电梯出来。
　　齐卓程扫了一眼周围，没见到顾怀：“陈哥，顾先生呢？”
　　“顾爷打了一早上的电话，刚才说要出去一趟。”
　　齐卓程把自己的几只箱子推到陈言那边：“陈哥，麻烦帮我看一下。我出去一趟。”
　　陈言怒了：“你们！一个两个……快开车了好不好！”


第62章 
　　那栋老式的居民楼里，顾怀经过狭窄的走道，来到顾家门前。
　　敲了半天的门，房门才被拉开一线，顾博容那张面无血色的脸，透过门缝露了出来。
　　“你来干嘛？”顾博容语气不善，挡在房门口，“我说过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顾怀下颚轻轻一抬，睥睨着他，跟着一把推开房门，进到房中。
　　顾博容厉声道：“顾怀！我叫你走，听到没有。”
　　和前次晚上来的时候相比，同样是二室一厅的房间，但这一次，房间里没了之前烟火气，多了森冷、疏离。地砖上还砸着两只碎掉的花瓶。
　　许觅云抓着一把剪刀，瑟瑟发抖的杵在窗帘边上，用剪子对准顾博容：“你别过来……”
　　顾怀是不愿看许觅云的，他对顾博容道：“你准备就这么和她撕下去？”
　　顾博容点了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那天之后，顾博容和许觅云陷入冷战。
　　在许觅云眼里，顾博容就站在面前，可却像是空气一般，对她不理不睬。不管许觅云说什么做什么，顾博容全然无视她。
　　许觅云终是受不了这样的冷暴力，和顾博容撕开了，要离婚。
　　然而顾博容不答应。
　　“顾怀！”许觅云扔掉剪刀，突然冲过来，扑到顾怀面前，痛哭流涕，“当年是我的错，你让你爸跟我离婚吧，这日子我不要过了。求求你……”
　　顾博容仍是道：“我不会离的，我死了，就拉着你一起走。”
　　许觅云抓起地上的剪刀，戳在自己的脖颈边，剪子尖立刻挑破了皮肤，鲜血直流下来：“那我现在就去死。”
　　顾博容平静道：“你下的了手吗？”
　　一直以来，顾怀也曾指望顾博容和许觅云不能和睦到最后，可真的变成眼前这样，他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少满足。
　　许觅云和顾博容两个还在恶言相向。
　　顾怀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和对方聊了两句。
　　随后他对顾博容道：“我找了律师，过得那么难堪，就没必要再彼此折磨了，这辈子也不是那么长的。你收拾下东西，到时候我找人来接你，你跟我去江城吧。”
　　顾博容整张脸都震住了，生硬的脸上，嘴角边的肌肤都在细细颤抖：“你……你说什么？你让我跟你去江城？”
　　“你不想么？”
　　“我……”顾博容愕然发现自己哽咽住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听顾怀转而对许觅云说：“我通知了方若怡，她会来接你的。至于昊禹，成人了，该有自己的选择。”
　　短短几句话，顾怀说完后，觉得自己积郁了二十年的症结，终于有一点如释重负了。
　　顾博容追着他，来到楼梯口：“顾怀，你！原谅我了？”
　　“没有。”
　　顾怀无意中望见楼梯拐角的墙上，结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一层层的，白色的蛛丝多了，就把黏在网上的污秽都盖住了。
　　一年一年的光景就如同这些蛛丝，把当年的仇恨磨淡了。
　　“我没想过原谅你，但你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不希望以后和你一样后悔。”
　　顾怀转过身，脸色不是太好，心底那些怨憎被他埋得更深了，不去触碰，或许能假装忘记。
　　他像熬了好多年，终于学会了说话。
　　“母亲在江城很多年，你应该去看看她的。爸。”
　　“！”
　　顾博容的眼泪瞬间崩溃。
　　……
　　顾怀转身下楼，就瞧见齐卓程正等在那里，自己刚才和顾博容的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去了。
　　齐卓程跑上两级台阶：“说好让我一起来的呢。”
　　他跑得急了，几缕头发被风吹起，呆毛似的翘着。
　　顾怀瞧着有趣，顺手帮他把几根头发捋平：“谈完了，走吧。”
　　齐卓程不放心，一路上问长问短的：“真没事了？”
　　“嗯。”
　　“顾叔叔真的要离婚？”
　　“我打算在江城给他买套房子。”
　　“你不恨他了？”
　　“恨他……”顾怀停下脚步，“不过我也不想像晏珩那样，到头来，做什么都晚了。”
　　——
　　这次剧组原本给齐卓程备了一辆保姆车，后来顾怀说：“他和我一起出发就好。”
　　房车驶出酒店，齐卓程趴在车窗边，窗外，南抚的街景渐渐掠去。
　　“我们出发了，这里倒是出太阳了。”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南抚接连几日的阴郁终于云开雾散。
　　顾怀坐在沙发上，刷着平板。仿佛刚从原始世界回到了现代都市，网上各种八卦消息一拥而进。
　　《山川纪》的播出临近尾声，收视率节节攀高，关于剧集的热搜持续不断。
　　顾怀和齐卓程的CP超话已经连续霸榜了好几个月了。
　　顾怀道：“完了，你这么火，林萧肯定更不会放手了。”
　　“哥哥……”
　　齐卓程忽然一下凑近到他跟前，距离之近，把顾怀吓得往后一退。
　　顾怀戴着一副眼镜，衬衫领子解开了两颗扣子，若隐若现的锁///骨，恰好被日色涂抹到，整个人犹如被染上了一层圣光。
　　神圣，而不可侵犯。
　　“哥哥，你这样子，真像个斯文败类。”
　　顾怀：“……”
　　齐卓程：“哈哈哈哈哈。”
　　其实齐卓程此时的内心，一顿鼻血狂喷。
　　哥哥真是太美了。
　　馋人！
　　——
　　《山楂》剧组租下了燕市的一座会议中心，来当最后场戏的杀青主景。
　　这场戏的阵仗是开机至今最大的，光群演就不下百人，熙熙攘攘的坐满了整个剧场。
　　王寄楠这次的要求特别高，让齐卓程和文梦姝带机走戏就走了好几遍，因为照顾的镜头很多，她要确保每个机位都能拍到演员的最佳状态。
　　这一场主要是阿瑶在再次错失“最佳女主角”之后，失落的离开，在人群中见到阔别多年后的林素。
　　然而齐卓程走了好几遍，在大摇臂的纵深全景下，始终没掐准入画幅的状态。从镜头里看，人物像是剥离在这个画面外。
　　王寄楠自己试了几次，也是很不满意。
　　齐卓程还是在一遍遍走着找感觉。
　　顾怀因为已经杀青了，到片场晚了一些：“还没拍？”
　　齐卓程摇头：“我入镜的状态不对，看起来很奇怪。”
　　“怎么会？”顾怀退开几步，“你走个戏看看。”
　　齐卓程照着他的话，从剧场的大门外冲进来，拉开门的瞬间，剧场里的乍亮的灯光全部投射在他身上。
　　顾怀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指挥他多走两遍。
　　这时，王寄楠过来说：“算了，这场戏我改一下。”
　　“等等，王导，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顾怀打断她。


第63章 
　　“第一百二十六场，七镜，第三遍。”
　　台上获奖的女星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灿烂的奖杯。
　　阿瑶坐在台下，脸上难掩遗憾。这次是她第四次提名这一奖项。
　　从她离开镇上，到在圈中熠熠生辉，但始终没有拿到最佳女主角这个奖。
　　会场里的人陆续离开，此时，场中的灯光没有像之前一样亮着，而是逐一熄灭。只留下最后一束光对准文梦姝。剧场大门那里已经全暗下了。
　　阿瑶最后一个离开。
　　文梦姝身着礼服，踩着闪闪发亮的高跟鞋，低着头，失落的朝会场外走。
　　追光灯一路跟住她的步伐。
　　“阿瑶。”
　　林素逆着人流，突然的出现在阿瑶面前。
　　纵深镜头里，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因为暗下的灯光，齐卓程的入镜丝毫不突兀，而且还符合这个人物低调的性格。
　　王寄楠在监控框中看到推近景的效果，重重的锤了下大腿。禁不住转头去看顾怀，顾怀抱着臂，懒懒的倚在剧场的角落里，瞧着正在表演的两个人，却不知是在看谁。
　　场上，林素依然是清朗少年的模样，出陈泥而不染。
　　相比阿瑶，染尽世俗，化了浓妆的脸上滚落晶莹的眼泪。
　　林素说：“来之前，我看了你的电影，演的很好。”
　　阿瑶苦笑道：“可惜还是没拿奖，我陪跑了好多年了。”
　　“下一次你一定会得奖的。”
　　林素笑了笑，“镇上的山楂树开花了，我许过愿了。”
　　深黑的剧场里，阿瑶拎起裙摆，发足狂奔向林素。
　　她原以为走出镇子，就能抵达她心中的天地。然而回头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想被珍惜的感情，却一直在这个少年的手中。
　　她寻寻觅觅半生，转过身才认清自己。
　　女子一路狂奔，镜头慢慢切远。
　　“卡！”
　　“恭喜两位！杀青了！”
　　近四个月的封闭式拍摄，齐卓程和文梦姝像被剥了层皮，然后脱胎换骨。演技在最后一场戏中飙到顶峰。
　　杀青宴在会议中心的宴会厅举办。
　　几十桌，上百号的剧组人员哄哄闹闹的，酒一喝开，就开始胡天海地的乱侃。
　　有人酒后吐真言：“王导，你拍片子是真的严苛，我四个月没尝荤腥了，快憋死了！”
　　“哈哈哈！就是就是，天天就跟打仗似的，一刻不能放松啊。”
　　“不过，出来的效果确实牛逼。”副摄像打了个酒嗝。
　　“有顾影帝在啊！他的戏，我彻底沦陷了。”
　　化妆组的妹子端着酒杯来敬顾怀，笑得跟朵花一样，眼角眉梢都是春色。
　　制片人醉醺醺的搭在王寄楠肩上：“那两个小朋友也演的不错，进步很大。”
　　王寄楠堪称圈子里的酒中豪杰，喝起来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的。
　　“第一次给齐卓程试镜的时候，他连吻戏都不敢，现在很不一样了。”
　　王寄楠朝齐卓程举了举杯子，玩笑道：“突然开窍了，是有高人指点过了？”
　　齐卓程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顾怀，回答道：“是的，高人说吻///戏很正常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顾怀也不知听见没听见，自顾自的喝掉了一杯酒。
　　什么高人指点……
　　什么心理负担……
　　这小子就是仗着初吻给了顾怀，跟着就肆无忌惮了。
　　酒宴快散场的时候，顾怀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把酒气冲淡了些。
　　他的酒量是真的不咋地，王寄楠带头，几个副导演，还有各组的组长来了一圈，就差不多快要趴下了。
　　出了洗手间，顾怀正往回走着。
　　长长的走道拐角后，突然传来齐卓程的声音。
　　“梦姝，你找我有事？”
　　走道里空空荡荡，折向的另一侧通道，文梦姝站在齐卓程面前，她借着酒劲，一鼓作气的，小声问道：“齐卓程，你……是不是喜欢我？”
　　齐卓程：“……”
　　转角另一处的顾怀非常尴尬了。
　　这种听壁脚的事，怎么也不该是他做的啊。
　　可是，要走回宴会厅，还非得经过那两个人站的地方。
　　顾怀心道：“表白就不能换个地儿么。”
　　他心里是万分拒绝的表示，真的不是他想听。
　　然后，他听见齐卓程一点都不绅士的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
　　“是误会吗？”文梦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救了，上次还跟我说，不知道怎么告白，担心对方会不会接受？这个人……不是我么？”
　　“抱歉，不是你。”
　　文梦姝忽然反应过来，在另一侧听两人说话的顾怀也反应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问了同一个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了？！”
　　只不过顾怀是在心里偷问的。
　　问出的一瞬间，他觉得心头莫名一阵失落。
　　卓儿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自己不知道？
　　那个人是谁？
　　……
　　顾怀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此起彼伏，都是齐卓程喜欢的那个人。
　　果然，他听到齐卓程说：“是的，我一直有喜欢的人。”
　　文梦姝脸色变了变，匆忙想走，却发现自己迈不动步子了。
　　“文梦姝。”
　　顾怀在这时从转角处走了过来，就像刚刚路过一样，“你刚刚签到东尚，好好跑通告，提升自己，不要想着炒绯闻，当心赵妍封杀你。”
　　“顾先生，对不起。我知道了。”文梦姝憋着嘴，又看了眼齐卓程，“抱歉，打扰你了。”
　　文梦姝跑开后，顾怀刚要走，被齐卓程拦住：“哥哥刚刚都听到了吗？”
　　顾怀若无其事道：“嗯，不小心听见了。”
　　齐卓程直视着他：“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顾怀夸张的“哦”了声，拍了下他的肩膀，“有对象了？挺好的，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我怎么说也被你叫了那么多年哥哥。”
　　“哥哥……其实……”
　　齐卓程正要开口，过道尽头，陈言一嗓子喊了过来，一个胖墩墩的人影跑到两人面前。
　　“顾爷，可以走了，车子到了。”
　　顾怀朝齐卓程浅浅的一笑：“卓儿总算长大了。”
　　齐卓程定在原地，望着顾怀走远的背影，重重的深呼吸了几下。
　　“唉……我到底该怎么表白，才能不吓到你。”
　　——
　　之后的几天，剧组人员在燕市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大部分人陆陆续续散去。
　　王寄楠已经全心投入到后期制作里面去了。她的工作室就在燕市，所有素材全部运到了后期制作公司。
　　顾怀定了晚上的机票回江城。
　　陈言把他送到候机大厅，千叮万嘱：“顾爷，秦总会在机场那边接你的，你记得走贵宾通道。”
　　“陈言，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顾怀转而吩咐他说，“你接到人以后，给我个消息。”
　　顾怀让陈言去南抚接顾博容，他和许觅云的离婚事宜已经全部委托给了律师。方若怡前两些日子把许觅云接到了燕市。
　　顾博容毕竟对南抚还有感情，又多呆了两天，才让顾怀来接他。
　　顾怀拿着登机牌过了关，见时间还早，便在离港区的免税店里转了几圈。
　　一家专卖水晶饰品的铺子里，柜台里摆着一颗赤红色的水晶圆球，晶亮的，在射灯下映出绚烂的光泽，像一粒饱满的糖葫芦。
　　顾怀颇有兴致的瞧了片刻，对店员道：“这个打包吧。”
　　顾怀刚刷完卡，齐卓程的电话正巧打进来了：“到机场了？”
　　“嗯，还没登机。”顾怀拎着礼品袋朝登机口走去。
　　齐卓程比他早两天回的江城，陆霜得知他戏拍完了，夺命追魂一样催着他回去。齐卓程无奈，只得提前先走了。
　　齐卓程在电话里说：“我和秦总说过了，过会儿我来机场接你。”
　　顾怀默默的在心里把秦墨数落了一遍。
　　齐卓程继续道：“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嗯？想说什么？”顾怀等在候机厅，兴致勃勃的看着礼品袋。
　　此时，大厅里响起机场广播，告知前往江城的乘客可以登机了。
　　顾怀道：“到了说吧，先登机了。”
　　顾怀挂了电话，还没走到检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他的面前。
　　“顾先生，我是来谢谢你的。”
　　江瞳的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哪来半点的谢意。


第64章 
　　《山楂》在南抚开拍后不久，顾怀就让齐卓程把江瞳从局子里捞出来了，算是卖了个人情给蒋寰澄。
　　但江瞳身上的黑点是洗不掉的了，何况圈子里的风向就是墙倒众人推。
　　蒋寰澄更是彻头彻尾的利益商人，见江瞳身上的价值没了，于是停掉了他的所有通告。江瞳为此和他大闹了一场。
　　蒋寰澄扔了张机票给他：“国内娱乐圈你待不下去了，出国转几年，等风头过了，再看能不能回来。”
　　突然被雪藏，江瞳如何甘心，咆哮道：“我不去！去国外，我还算个屁！”
　　“你现在就是个屁！”蒋寰澄一掌扇在他的脸上，“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去动顾怀，你他妈脑子有病，要自掘坟墓，谁拦得住。”
　　“顾怀，我就不信挖不到他的黑料！”江瞳恶声恶气的吼道。
　　蒋寰澄讥笑：“在这个泥潭里，要说谁没有黑料，却是不可能的。但是……还真没有人挖到过顾怀的料，你要是有这么个本事，说不定还有机会重新起来。不然，就给我乖乖滚出国去！”
　　……
　　江瞳迫不得已被蒋寰澄赶去欧洲，却没料到会在机场里遇到顾怀。
　　从一致被看好的明日之星，突然沦到被全网唾弃，乃至被封杀的地步。
　　尤其是在云森戏剧节上，顾怀一锤定音，把江瞳引以为傲的演技都批判下去了。
　　江瞳已然认定顾怀是为了保齐卓程，硬是把他黑出圈。对这人的憎恨越加强烈。
　　江瞳拦住顾怀，似笑非笑的说：“听蒋总说，是顾先生把我保出来的。他让我一定要来谢谢你。”
　　检票台的地勤人员在催促头等舱的客人尽快登机。
　　顾怀无视江瞳，从他身边绕过去。
　　“顾怀！”
　　江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拽到值机台一侧无人的通道中，“你不要以为把我赶出国，齐卓程就可以上位了。”
　　“你以为你能威胁到齐卓程？你的脸也太大了。”
　　顾怀冷嗤了一声，用力挣开他的手臂，谁知这人死命抓紧了，顾怀甩了几次，没甩开。
　　“难道不是吗！”
　　江瞳的眼瞳一缩，瞧见眼前这人脸上不屑的神情，还有因为用力过猛，脸颊微微的涨红。
　　“放手！”顾怀怒道。
　　江瞳紧紧盯着顾怀。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即便跟了蒋寰澄之后，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男女的床。此际，他突然无端萌生出了一种妄念。
　　不知道眼前的这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顾怀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趁他晃神时，挣脱开这人的手臂：“我要想封杀你，即使你在国外，照样可以把你封死。”
　　江瞳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凝视在顾怀的脸上，顾怀竟是恶寒的打了个冷颤。
　　“顾先生，这个圈子里，谁能保证没有黑料。”
　　江瞳朝顾怀抿起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
　　燕市到江城，飞机大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短程的航班，头等舱里没几个人。顾怀靠窗而坐，这次难得没有一上飞机就睡觉。
　　透过窗户，能看到机翼浮于云层之上，太阳光更加耀眼，令人有些目眩。
　　顾怀一闭上眼，江瞳的那张脸就会出现在面前，像是下水沟里的老鼠，在无法触及阳光的时候，冷不防跳出来，恶心你一下。
　　而江瞳最后说的那一句话，让顾怀无缘故的生出一抹不安。
　　他自己倒不是惧怕绯闻，黑料，而是担心他的黑料，会牵枝连蔓得太广，比如东尚，比如……齐卓程。
　　短短两个多小时，顾怀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反反复复的。
　　下了飞机，顾怀直接从贵宾通道来到停车场，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到齐卓程等在电梯边，上来就帮他推行李。
　　江城渐渐入秋，齐卓程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轻松的说：“今天没有误点。”
　　顾怀见秦墨真没有来，无奈道：“东尚又不发你工资，你这么卖力干嘛。”
　　两人来到那辆牧马人边上，齐卓程有段时间没有开这车了，出来前，特地洗了一下，黑亮的喷漆闪闪发光。
　　齐卓程把三大箱行李搬上车：“我今天没通告，可以出来放风。”
　　“陆霜不是催着你回来，怎么反而没通告了。”
　　“就今天没有，前两天都快跑断腿了。”
　　阔别江城几个月，回到家里，顾怀长舒了口气，有了一种久违的安逸。
　　顾怀简单的把行李先收拾了一下，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齐卓程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进来。把顾怀送回家后，齐卓程跑了一趟超市，顾怀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
　　齐卓程来过顾怀家几次，厨房里的布置甚至比顾怀自己都熟悉，他把买来的各种吃的往橱柜，还有冰箱里面填。
　　顾怀咸鱼一样躺在沙发上，半眯起眼睛，瞧着他忙忙碌碌的：“你买那么多，我又懒得做。”
　　齐卓程边整理东西，边道：“我来做。”
　　顾怀想到什么，从沙发爬起来，找出在机场里买的礼盒，来到厨房门口：“送你的，就当工资好了。”
　　礼盒里，黑色的丝绒布上，静静的躺着一颗殷红的水晶球，莹润剔透，像极了两人幼时常吃的冰糖葫芦。
　　齐卓程诧异的看着手里的水晶，刹那，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怀换着身休闲的居家服，神情疏懒，嘴角衍着浅淡的笑，低声问道：“喜欢么？”
　　窗外，初秋的阳光铺洒进来，暖暖的，落在彼此之间。
　　顾怀不曾设防的样子，和平日在外人面前，气场两米八的顾大影帝，如同崩坏了人设。
　　齐卓程愈是瞧着，心跳得便越快。
　　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粘着这人。
　　“哥哥……”
　　齐卓程走近两步，刚要开口。
　　“嗡嗡嗡——”
　　他裤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起来。
　　“齐大爷！中介找好了，什么时候来看房子啊！”
　　齐卓程没有开免提，不过季昱那个粗狂的嗓门子还是蹦了出来。
　　顾怀也被他的嚷嚷逗乐了。
　　齐卓程嫌弃的拿远了电话：“就来就来。”
　　“你要买房子？”
　　顾怀以为齐卓程终于打算搬出来了。
　　齐卓程一直是住在米嘉的艺人公寓里，进公司跑通告确实方便，但就个人空间上来说，其实不是很隐私。
　　“你不是要给顾叔叔买房子么？”齐卓程道。


第65章 
　　顾怀要给顾博容买房子的事，之前跟齐卓程提过一嘴，孰料这人居然上心了，连房产中介都找了。
　　房间里前一刻宁静的氛围，被季昱一个电话打乱。
　　齐卓程一鼓作气，再而衰，原本想说的话又憋回去了。索性收拾完吃的，把“糖葫芦”小心翼翼的放好，开始做午饭。
　　他从超市里买了意大利面，拌的海鲜西红柿酱，还煎了两份和牛。
　　少顷，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窜满整个屋子。
　　顾怀窝在沙发里，抱着轻松熊的抱枕，对着趴在茶几上，那只黑不溜秋的乌龟自言自语。
　　“豆豆，你说卓儿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么？那他以后是不是没空给我做吃的了。”
　　豆豆伸了伸脖子，意思是“你说的对”。
　　顾怀：“呜呜，嘴被养刁了。”
　　在美食面前，顾怀毅然决然的当了一回柠檬精，酸死那个“不知名的女生”了。
　　两人吃完午饭，来到和季昱约定的地方碰头。
　　看的房子离顾怀的住宅区不远。
　　季昱已经等在门口了：“哥哥，卓程说最好不要和你一个小区，但又不能离你住的太远。我在这片转悠过了，这个小区不错，环境幽静，安保也很完善。”
　　顾怀有些好奇，问齐卓程：“为什么不选我同小区？”
　　齐卓程坦然道：“你说过的，你还有在恨他，同一个小区，进出万一遇上了，总会有些尴尬的。”
　　顾怀无法反驳。
　　因为他想着给顾博容买房子，不能太近，不用太远。自己从未说过，齐卓程确是早早的猜到了他的心思。
　　看房的途中，齐卓程拉着房产中介在一边聊着什么。
　　季昱悄悄走到顾怀身边：“哥哥，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不过这件事有点麻烦。”
　　“是不是牵扯的资本太多？”顾怀道。
　　“对！”
　　之前，顾怀让季昱帮忙调查米嘉的底子，季昱刨根追底查了好一阵子，意识到米嘉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不查不知道，米嘉背后的关系网原来那么深。”
　　顾怀站在主卧的窗边，这里望出去，恰好能看见顾怀住的那栋楼，两个紧挨着的小区，中间是一条茂密的林荫道。
　　顾怀道：“林萧能在江城这么多年，背后纠缠的势力肯定也不会低，不然他也搭不上罗易。你把找到的资料先发给我。至于那些资本，看看能不能找到利益点，让他们主动和米嘉撇清关系。”
　　“好的。”季昱春风满面的答应。
　　“对了，你和迟亦冬最近怎么样了？”听见齐卓程进来的脚步声，顾怀故意换了个话题。
　　“啊？哈！”季昱顺着他的话答道，“就挺好的……小迟子上回被林萧送给一个金主。我找人给堵了，那个金主把林萧痛骂了一顿。他现在不敢把小迟子再送出去了。通告少了很多，最近报了个英语补习班，我等会儿去接他下课。”
　　“你们是好了，林萧快被那个金主骂死了，呵呵。”齐卓程走近顾怀，“这间还可以，三室一厅，南北通透。顾昊禹要是来的话，也能住的下。物业管理和你那个小区是同一家。”
　　顾怀看了他一眼：“了解的比我还清楚。”
　　三人又看了几套房间，顾怀最终定了这一间，季昱拍着胸脯保证，装修他来搞定。
　　在中介办理完手续，季昱赶着要去接迟亦冬下课。
　　顾怀拦住他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我正巧要找他。”
　　晚上，三个人接了迟亦冬，来到“明桑枝”吃饭。
　　点菜的时候，顾怀额外要了几份酸奶冰淇淋。
　　季昱舀了一大口，大大咧咧的：“齐大爷，你上回跟我提的，是不是就是这里的冰淇淋。果然好吃。”
　　那阵子，齐卓程和顾怀重遇不久，顾怀时常带他来明桑枝吃饭，这里的甜品，冰淇淋几乎被他吃了个遍。
　　每一回，齐卓程还非得跟季昱显摆一下，巴拉巴拉的嘚瑟，哥哥宠他。
　　季昱不知道被喂了多少狗粮。
　　顾怀说道：“这里的老板从法国蓝带回来的，很喜欢自己研究甜品。”
　　“哎哟喂，手工造的，那得多拍两张。”季昱伸手搂过迟亦冬，“来张自拍。”
　　迟亦冬把头靠在季昱肩膀上，嘴里嘬着甜品勺，眉眼笑成了一副月牙。
　　季昱按下拍摄键的瞬间，突然侧过头，吧唧了一口迟亦冬，迟亦冬脸一下子红了。
　　季昱：“哈哈哈！小迟子，你比冰淇淋还甜。”
　　顾怀：“咳咳……”
　　齐卓程敲桌：“季大头，你关心一下单身狗好不好！”
　　季昱瞪大了眼，朝顾怀努努嘴：“你哪里单身了，你有哥哥啊。”
　　齐卓程把椅子拉近到顾怀边上，委屈巴巴的喊他：“哥哥。”
　　顾怀气定神闲道的说：“快吃，冰淇淋要化了。”
　　齐卓程：“……”
　　齐卓程没蹭到顾怀的合影，只好拉过迟亦冬，和冰淇淋拍了张照片，发上微博。
　　齐卓程V：和@迟亦冬V出来吃饭，冰淇淋好甜。
　　迟亦冬跟着转发了这条微博。
　　季昱豪气干云的翻出自己的账号，在迟亦冬的微博下点赞评论转发三连，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点的。
　　季昱催促迟亦冬：“快点翻牌我一下，我要上热评。”
　　迟亦冬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知道啦。”
　　迟亦冬回复了一句季昱的评论，立刻被他的粉丝顶到了热评。
　　细心的粉丝发现，这个叫做“沧桑的胖子”账号好像被迟亦冬翻牌过好几次了。有不少人摸到他的账号去扒情况。
　　可惜，这个账号里面全都是转发迟亦冬的微博，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粉丝一致认为这人应该是迟亦冬的死忠粉了。
　　齐卓程快要被对面的狗粮噎死了，又看到顾怀不动如山的微博，撒娇说：“哥哥，要不你也帮我点个赞吧。”
　　顾怀一门心思的喝汤：“不要。”
　　齐卓程试探道：“你可以用小号。”
　　顾怀拿汤匙的手一怔：“我没有小号。”
　　顾怀为了证明自己没开小号，一晚上，就没怎么看过手机。
　　“迟亦冬，你把你的简历，还有学籍资料准备一下，我帮你递给利兹艺术学院，应该能赶上他们的春季学期。”
　　“谢谢顾先生！”迟亦冬激动得热泪盈眶。
　　顾怀叮咛了一句：“英语好好学。”
　　“嗯嗯。”
　　迟亦冬开心的看了眼季昱，季昱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季昱说：“哥哥，我能不能申请陪读啊？”
　　齐卓程白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去拉高人家的平均年龄吗。”
　　“喂喂！我哪里老了！小迟子，你说，我老不老？”
　　迟亦冬满脸羞红，细声道：“ 季胖胖很厉害的，一点不老。”
　　季昱得意的瞥了眼齐卓程。
　　齐卓程：“哈哈哈哈！”
　　顾怀忍俊不禁：“一群小屁孩。”
　　顾怀暗暗的放下手机，假装没有拿起来过。
　　齐卓程的微博下面，不经意的时候，多了一条评论。
　　@海边的契舍尔：程程和冰淇淋很配。


第66章 
　　拍完《山楂》后，顾怀神隐了好一阵。
　　不过他的神隐只是在大众的视野里低调，私下里还是很忙的。
　　每日要跑东尚，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有些还得他拿主意。
　　另一边，顾博容和许觅云的离婚事宜彻底办好了。
　　这天下午，江城的空气里密弥漫着一股深秋的寒冷。阴沉的空中下起了秋雨。
　　顾怀陪着顾博容走出民政局，顾博容闭了闭眼，吸了口秋寒，顿时蔓延到五脏六腑。
　　方若怡和许觅云也跟着从后面走出来，许觅云冷漠的看了看顾博容，眼神就跟看个陌生人一样，甚至比陌生人还多了几分厌恶。
　　方若怡走到顾怀面前，她戴了一副超宽的墨镜，把眼底的情绪全部遮起来了：“现在算不算是你等了那么多年的结果。”
　　顾怀疏离道：“不是。我想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母亲。”
　　方若怡脚步一滞。
　　顾怀说的无非是顾博容没有认识过许觅云，那样的话，对他们两家或许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
　　“可是过去的，没法改变了。”
　　方若怡一想到自己在国外熬了那么些年，如今回来，却终究只能在电视圈内汲汲营营，再回不到当初的风光。
　　她心生感触，也不知道当年和许觅云一起赶走林雅书，抢下顾博容，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带妈去燕市，以后应该不必再见面了。”方若怡继续道，“至于昊禹，跟了阿爸，希望你不要苛责他。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他了。”
　　“你，我都放过了，怎么会去为难昊禹。”
　　方若怡带着许觅云先走了，临走前，许觅云都没有多看顾博容一眼。
　　这女人到底是狠心的，那种深入骨子里的狠厉。
　　二十多年的情分，割断的时候，撕皮扯脸，半点不留情面。
　　顾博容木然望着许觅云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她们转过大门的拐角。许觅云也没有回头。
　　顾博容脸上微微动容，对顾怀道：“我想去看雅书。”
　　……
　　从墓园回来，顾怀先把顾博容送到了酒店。
　　因为房子还在装修，顾博容被接到江城后，就一直住在顾怀家附近的酒店里。
　　顾怀对此解释说：“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太喜欢家里多个人。”
　　当时，顾博容眼神闪了下，并没有异议。
　　到了酒店，顾博容打开房门：“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顾怀迟疑了一下：“不了。我还要去公司。”
　　顾博容有些失望：“哦。”
　　“你……”顾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晚上要是回来的早，一起吃饭吧。”
　　顾博容嘴唇颤抖，应道：“好。”
　　顾博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再是抑制不住，双手捂住脸，泪流满面。
　　二十年，他错得太多了……
　　——
　　雨势渐渐转大，还没到傍晚，天空已经暗成了黑夜。
　　东尚办公室里的灯光通明，各部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顾怀一回来，就被秦墨哄骗到了会议室，然后就开了整整一下午的会。
　　每个部门的汇报都是上百页的PPT，顾怀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看瞎了。
　　中程休息时，秦墨拿来了瓶眼药水，递给顾怀：“来两滴呗。”
　　“我一得空，你就压榨我，眼药水救不了了。”顾怀滴了眼药水，闭上眼休息了会儿，“大老板呢，今年还不回来？”
　　“哈哈哈！”秦墨笑道，“来过消息了，今年考了个研究课程，年底在冲刺阶段，暂时应该是不回来了。”
　　“……”顾怀忿忿不平，“这公司到底是谁的啊，累死我了。”
　　秦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每年给她赚那么多，当个撒手掌柜不好么。现在不就流行躺赢。”
　　尚筠竹自打找到了顾怀，就美滋滋的把公司扔给他了。
　　每一年，看到秦墨发给她的盈利报表，乐得合不拢嘴，就越发不想回来了。
　　不过，秦墨也清楚，顾怀又要拍戏，又要操持公司里的事，加上东尚家大业大，事务堆起来，实在是忙到昏天黑地。
　　所以有些事情，秦墨能担掉的，便尽量担掉。
　　其他人陆续进来，准备新一轮会议。
　　秦墨还以为顾怀睡着了，这人撑开眼皮，打起精神坐直了些，让行政去倒了杯咖啡。
　　项目组提报的是最新一个拿到公司的项目，关于江城最新竣工的主题公园。
　　“斯堪奇纳大型主题公园”是国际知名的主题公园，在世界几大著名的城市都有。
　　江城的这一个是亚洲的第一个，从奠基到如今竣工，历时三年。
　　这次的项目是公园运营方直接找到东尚，对方希望在开园前，能够制作一部园区的宣传片。
　　项目组主管阐述说：“斯堪奇纳这次花了大手笔，请了国内的几个当红的明星，通过他们来介绍园区内的各种娱乐设施。”
　　主管顿了顿，看向顾怀：“顾先生，园方这次也想邀请你参加。”
　　“我？”顾怀以为园方只是想找东尚拍片子，居然还在打他的主意，“我不行，年纪大了，那些东西玩不起。”
　　“哈哈哈哈哈！”
　　“顾先生你都年纪大了，我怎么办？”
　　“这次能提前玩全部的游乐设施，想想就好激动。”
　　“秦总，我们团队能不能多报名点人啊。”
　　会议室里，众人七嘴八舌，都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
　　秦墨跟顾怀补充：“顾爷，这一次，你还真不能拒绝。”
　　“为什么？”
　　“这个相当于江城的门面形象，是国家，更是亚洲的第一个。”秦墨往上指了指，“上面点名下来的，务必要你参加。”
　　顾怀苦笑不得：“一点不体谅老人家……”
　　——
　　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多。
　　顾怀跟秦墨一起下的停车场，秦墨道：“顾爷，要不要去喝一杯？”
　　顾怀抬腕看了下时间，轻蹙眉：“约了人吃饭。”
　　秦墨一脸“你是不是在糊弄我”：“这么晚了还吃饭。是齐卓程吗？”
　　“他去跑通告了。”
　　顾怀按下电子车钥匙，启动自己那辆银色大奔，“让你们开会开的这么晚，错过了我的晚饭时间。”
　　秦墨笑得鬼祟，扳住他的车门：“跟谁啊？女的？我是不是要帮你掩护绯闻了。”
　　作为公关部的头儿，秦墨最担心的是顾怀被爆出什么绯闻，毕竟顾怀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是圈中惊天动地的事儿。
　　但作为好友，秦墨又总想着这人能爆点什么八卦，比如和哪个女明星好上了之类的。
　　然而，两人许多年的交情，秦墨比顾怀大几岁，家里的娃都可以打酱油了。
　　顾怀仍是孑然一身，和恋爱擦个边都没有。
　　也不知这人是害怕谈恋爱，还是根本已经不会谈恋爱了。
　　“顾爷……”秦墨的语气略显凝重，“你要是真爆了绯闻，我不怕替你兜着。你……也不小了。”
　　顾怀无可奈何：“秦总，我和我家老头子吃饭，哪有你想的那么多。”
　　“啥？顾博容？”秦墨垮脸了，“还以为你约了佳人呢。”
　　顾怀道：“知道你替我打算，不过这种事，再说吧。你也早点回去，你儿子等你呢。”
　　秦墨又用力叮嘱了一遍：“得考虑，得考虑了。你要是和谁好上了，跟我吱个声啊。”
　　“要是和齐卓程呢？”顾怀猝不及防的说。
　　“也行。”秦墨猛的反应过来，惊悚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顾爷，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错吧。”
　　顾怀很严肃的表示：“我说笑的。”
　　“吓死我了。”秦墨大喘了一口气，“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的。先不说这事在圈子都暗着的，何况齐卓程正处在上升期，突然爆恋爱就已经很受影响了，要是再同性恋爱，被彻底雪藏也是有可能的。”
　　秦墨犹疑道：“顾爷，你真的是开玩笑的吧。”
　　顾怀耸耸肩：“当然是玩笑，我是直的好么。”


第67章 
　　亮银色的奔驰在晚上的高架上飞驰而过。
　　经过市中心的一片大型CBD，不远处是一座时尚的景观大楼，外墙上不断闪烁巨幕广告。几个帅气的偶像艺人的形象一个一个投影在玻璃幕墙上。
　　占据C位的正是齐卓程。
　　顾怀放缓了车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嗡嗡嗡——”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顾怀瞥了一眼号码，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顾怀戴上蓝牙，接通电话。
　　齐卓程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些兴奋：“哥哥，陆霜给我接了个新通告，很有意思的一个！”
　　“是不是斯堪奇纳的宣传片？”
　　斯堪奇纳这次的宣传片会有东尚全权制作，下午开会的时候，顾怀就看到了这次宣传片的嘉宾候选人，其中就有米嘉娱乐的齐卓程，和迟亦冬。
　　“呃……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吗。”
　　齐卓程本想做作一下的神秘感，顷刻没了兴致，“我还想到时候拍摄，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先去里面玩一把，还没开园，不用排队。”
　　顾怀也不说破：“好啊，等你拍摄的那天，找我。”
　　“真的？”齐卓程的声音又亮了起来，“我好久没有和哥哥去过游乐园了。”
　　顾怀也回忆起来，的确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带齐卓程去过游乐园了。
　　那年的四合院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儿童乐园。
　　里面最昂贵的游乐设施，大概就是那个旋转木马了，转盘很小，一共就十二匹马，和一座南瓜样的马车厢。
　　顾怀第一次带齐卓程来坐的时候，就选马车厢，想着小丫头人不高，夹不住马肚子，万一转盘转起来，摔下来就不好了。
　　可是，齐卓程不愿坐在黑漆漆的马车厢里，一上了转台，直奔最高的那匹白色大马而去。还笑着朝顾怀招手：“哥哥，我们坐这个。”
　　顾怀没办法，只好抱着他骑上最高的那匹马。
　　游戏启动的铃声一响，脚下的转盘慢慢旋转起来，木马御风，宛如踏山跨海，疾驰往前。
　　顾怀紧紧搂着齐卓程，生怕这人跌下去。
　　齐卓程却是高兴坏了，蹬着两条腿，他压根勾不到马镫，甩来甩去，都踢在顾怀的腿上。
　　齐卓程回过头，“咯咯咯”的笑道：“妈妈说，骑白马的都是王子。哥哥，你是卓儿的白马王子。”
　　顾怀看到他一本正经的小脸，很不忍心的指出：“骑白马的，还可能是唐僧。”
　　齐卓程眨巴着眼睛，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哥哥才不是唐僧。”
　　“为什么？”顾怀奇了。
　　“妈妈说，唐僧是妖怪的。哥哥是卓儿的，卓儿才不是妖怪。”
　　“哈哈哈哈哈！”
　　顾怀摘下蓝牙耳机，望向高架边的那栋大楼，广告又循环播放到了齐卓程那张灿烂的笑颜。
　　“呵呵，还不是小妖怪。”
　　——
　　顾怀赶到酒店，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摁响门铃。
　　顾博容立刻打开门，有些尴尬：“我以为你不来了。”
　　“不来的话，我会和你说的。”顾怀并没有进屋的打算，“走吧，出去吃饭。”
　　“等等。”顾博容支支吾吾的，“那个，我做了几个菜，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不用出去吃的。”
　　公寓式的酒店，和前阵子在燕市吃饭的那次差不多。
　　因为顾博容要住上一段日子，顾怀便把他安排了这里，房间里配有日常生活必须的家用电器。
　　顾怀进屋看到桌上摆了五菜一汤，两副碗筷。
　　顾博容忙道：“你先洗手，我把饭菜热一下，很快的。”
　　吃饭的时候，父子两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的吃饭，夹菜，喝汤。
　　差不多快吃完了，顾博容终于道：“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口味，以前是雅书做的，之后……”
　　之后，就没有再在一起吃过饭了。
　　“还行，我不挑食。”顾怀擦了擦嘴，“很晚了，我先走了。你收拾完，也早点睡。”
　　顾博容把顾怀送到门口，谨慎的问道：“你明天还来么？”
　　“……”
　　两个人站的很近，顾怀能清晰的看见这人眼底的小心翼翼，害怕说错了什么，这份好不容易粘连起来的关系又断了。
　　顾怀说：“我尽量来。”
　　“好，好。”顾博容僵硬的脸上松动了，多出了些表情。
　　顾怀这天晚上鲜有的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恍恍惚惚，他，林雅书，还有顾博容，平淡，安逸的一起生活着，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
　　天光朦亮，顾怀隐约听到门铃声。他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还不到六点。
　　屏幕上连续弹着几条齐卓程的微信。
　　凌晨1：30：【我到机场了，马上上飞机了。】
　　4：29：【落地江城了。/呵欠】
　　5：20：【哥哥，我可以来找你吗？】
　　5：42：【我买了早饭，快到你家了。】
　　……
　　齐卓程站在门口，提着两小袋的早饭。
　　“哥哥，早。”
　　顾怀把人让进来：“怎么突然跑来了？”
　　齐卓程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四客的生煎包，油条，豆浆……
　　“想来找你吃早饭。”
　　顾怀知道他最近在拍一个广告，连续赶了三个大通宵，只能在转场的车上打盹。
　　顾怀拿来了两双筷子，给到他一双：“吃完了，就快点回去睡觉。”
　　齐卓程咬了口生煎，木讷的说：“我可以睡这里么？迟亦冬说，宿舍隔壁的一栋楼在施工，大白天吵得要命。”
　　齐卓程这会儿没有上妆，脸色白白的，眼皮都浮肿起来了。
　　顾怀不忍心，点点头：“嗯。”
　　齐卓程一笑，连吃好几个生煎，吃完了，去洗了个澡。跟着眼巴巴的望了会儿主卧的门，低低叹了口气，走去客卧了。
　　顾怀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准备去东尚。
　　出门前，到客卧里面看了看。齐卓程睡熟了，抱着被子，嘴角微微勾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做梦都可以在笑。
　　顾怀蹑手蹑脚的帮他关上门，出门去了。
　　斯堪奇纳主题公园坐落在江城的南郊，曾经是一大片的农地，如今周围的基础建设已然相当成熟了。
　　东尚是这部宣传片的制作方，顾怀便顺理成章的挂了个总制片人的名头。和制作团队今天到实地看景，还没进入正式园区，马路两边的整体建筑风格已趋向于主题公园的了，神秘，而充满童话色彩。
　　园区一共分成八大主题板块，包括“丛林之森”、“地心寻踪”、“恶魔村落”、“魔法古堡”“末世降临”、“诅咒之海”，“精灵王国”以及最大的一个主园区“明日童话”。
　　负责这次宣传片的总导演是东尚自家的导演温煦宜，喜欢拍摄独立电影，对宣传片的拍摄会有一些比较独特的想法。
　　团队一行人站在“明日童话”园区的主入口，矗立在他们眼前的一座连绵不绝的庄园，仿佛《圣经》里描述中的伊甸园。
　　如同一轮金红色的落日，园里闪耀着富足的光芒。
　　顾怀心念忽动，拍下面前这座瑰丽的庄园，发给齐卓程。
　　【卓儿，什么时候来拍摄。/偷笑】
　　“卧槽！卧槽！”
　　齐卓程还在顾怀家里，刚刚起床，就看到顾怀发来的照片，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昨天还得意的要带顾怀去斯堪奇纳，天知道这次的制作团队都是顾怀他们东尚的。
　　齐卓程觉得自己汗颜死了，嘟嘟囔囔的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哥哥，你一定在偷偷笑话我了。】
　　顾怀接到语音时，确实偷笑出声了。
　　此时，温煦宜喊他：“顾老师，这里是个神秘鬼屋，我们进去看看吧。”
　　“鬼屋？！”顾怀立刻精神起来，“来来来！”
　　顾怀浑身都在跃跃欲试，鬼屋，他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第68章 
　　齐卓程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他晚上有一个商演通告，还没到点，陆霜也就没来催他。
　　他刚煮了一份早中餐，准备吃饭，手机上跳出新一条的微信，是顾怀发过来的。
　　齐卓程划开一看，当场被惊了一下，差点没食欲了。
　　照片里是一个类似村庄的地方，村口悬吊着一只巨大的恶魔头颅，尖角獠牙，脑门上顶着一簇灰色的毛发。
　　底下站在一个假人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破布的玩偶娃娃，小女孩嘴角边挂着诡异的微笑。好像每一个进入村庄的人都会变成恶魔的饲料。
　　这里是“恶魔村落”主题区里的一个游乐项目。按照温煦宜的话，“这鬼屋有点东西，希望嘉宾们的胆子都大一点。”
　　顾怀于是发消息给齐卓程：【里面确实有点瘆人，你要是害怕，我跟温煦宜打个招呼，这个园区你别去了。】
　　齐卓程看着消息愣了下，慢慢的，露出笑容。
　　顾怀果然还记得，齐卓程小时候就不喜欢这种阴暗诡异的鬼屋。
　　有一次，燕市在举办一个夏季嘉年华活动，外公就带着顾怀和齐卓程去逛了一圈。
　　齐卓程第一次去嘉年华，兴奋的每一个项目都想玩，可是他人小，很多设施都有身高限制。
　　齐卓程蔫不拉几坐在路边：“为什么我都不可以玩。”
　　“等卓儿长大点，就能玩了。”顾怀把自己套圈套来的一只特大号毛绒熊送给他，玩具的高度比齐卓程的身高还要高。
　　顾怀看到他抱也抱不住的样子，笑着说：“这样看，卓儿更像玩具。“
　　齐卓程抱紧大熊，一点都没有气势的瞪了他一眼。
　　顾怀：“哈哈哈！”
　　顾怀一手抱着玩偶，一手牵着齐卓程，两人在嘉年华里转悠。
　　齐卓程眼尖，看到一个大棚外面，有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孩子在排队，抓着顾怀的手就往那头冲：“哥哥，这个，这个我可以玩！”
　　“恐怖屋？”
　　顾怀对鬼屋有些兴奋，不过他考虑到齐卓程还小，蹲在齐卓程面前，“卓儿，里面很吓人的，你确定想要进去吗？”
　　“嗯，要去。”齐卓程用力点了下头。
　　“那等会儿可不能哭着鼻子出来。”
　　顾怀把毛绒大熊交给外公，一只手牵住齐卓程。
　　齐卓程忽然两只手都抓着顾怀的手，壮着胆子说：“哥哥会保护我的吧。”
　　结果，齐卓程一进去之后，就被里面恐怖的氛围，逼真的鬼怪吓到了。一路上，都趴在顾怀的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就没怎么睁开过眼睛。
　　顾怀只好带他先出来，至于鬼屋有什么，他也没能在意到了。
　　出来后，齐卓程仍是赖在顾怀的身上，好像他一松手，一离开顾怀，就会重新回到那个阴森的鬼屋里面。
　　齐卓程抽泣说：“我不要再玩这个了……呜呜……”
　　……
　　没想这么多年，顾怀依旧记得齐卓程怕鬼屋这种地方。
　　齐卓程吃完饭，给顾怀打电话，刚接通，顾怀就是一顿抱怨。
　　“温煦宜那个中二狂魔！追着人家恶魔跑！妈的，把好好的恐怖氛围都搅合了，太无趣了！下次不带他玩了。”
　　顾怀数落一通温煦宜，接着换了个柔声的口吻，“我跟他提过了，到时候分园区，不安排你进这个了。”
　　齐卓程心头暖暖的：“我不害怕鬼屋了。”
　　“嗯？”
　　“真的。”齐卓程笑言，“我来接你，跟你再玩一次。我保证，肯定不像温导那样破坏气氛。”
　　“也好，把我的药带上，今天出来没带，鬼知道这里居然有这种地方，有些兴奋过头了。”顾怀念叨说，“对了，你顺便去我房间拿一件大衣，衣橱里最右边的那件。郊区太冷。”
　　“好。”
　　齐卓程在药柜里找到药瓶，之后来到主卧室。
　　主卧室的陈设和客卧差不多，不过那张床大了一圈，睡两个人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
　　南面是一扇飘窗，窗台上搁着一本《伍迪艾伦的电影全解》。
　　齐卓程拿起来翻了几页，和以前顾怀给他的剧本备注一样，书页的空白处写着不少的读书笔记。
　　齐卓程想起自己有一次问顾怀。
　　“哥哥，你就不怕被别人超过吗？”
　　“我巴不得呢。”顾怀不以为然的说，“全金影帝这种头衔，顶着很累的。万一哪部片子扑街了，不知道多少键盘侠等着喷我。”
　　这人其实也就是嘴上说得轻松，对于电影造诣的追究，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对每一个人物，每一部片子，都拼尽全力去演绎出这个角色灵魂。
　　齐卓程翻着书，自言自语：“你这么厉害，我要怎么追。”
　　房间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六斗橱的柜子上摆一瓶水生植物，张开了几片叶子。边上是一个秋红色的相框，不过相框里面没有照片，是一枚枯黄了的枫叶。
　　叶边有一些泛黄，叶面上的经络显得更为清晰。
　　齐卓程拿过相架，心头倏然一震。
　　这一枚枫叶……
　　是他小时候那次秋游回来，送给顾怀的。
　　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以为顾怀也早该把这片无足轻重的叶子丢掉了。
　　然而顾怀竟然拿去做成了标本，摆着自己的房间里，成了他卧室仅有的一件摆设。
　　午后的阳光，实在是过分的刺眼，刺到齐卓程两只眼睛都发涨了。
　　——
　　斯堪奇纳主题公园里。
　　东尚制作团队的一行人围坐一个花园亭中，七嘴八舌的讨论项目的拍摄内容。
　　温煦宜刚刚四十出头的，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恨宅”的气息，说到激动的时候，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和他的名字“温啊，煦啊，宜啊”这几种柔性的字眼丝毫不沾边。
　　“这次分三组拍摄，一共六位嘉宾，两两一组。每一组跨两个园区，最后在‘末世降临’汇合，共同拍摄‘明日童话’这一辑。”温煦宜面露欣喜，“‘恶魔村落’这条线，记得一定要问过嘉宾，胆小的别放进去，吓出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温煦宜站头问向顾怀：“顾爷，刚刚我们去抓恶魔的时候，你怎么没跟上，迷路了吗？”
　　顾怀朝他招招手，示意温煦宜把剧本给他。温煦宜不明所以，把手里的剧本交过去。顾怀一拿到剧本，毫不留情的卷成桶状，冲温煦宜的脑袋上砸了两下。
　　“你那叫抓恶魔吗！你那叫破坏道具！好端端的鬼屋，被你整得跟菜市场一样，气氛一塌糊涂。走场走了吗？机位看了吗？打光效果测试了吗？抓抓抓，就见到你盯着人家女恶魔抓。”
　　“哈哈哈哈！”
　　“对对 ，温导刚才就看上了那个女恶魔的演员。”
　　“顾爷敲打得好，温导这是见色起意了！哈哈哈。”
　　“温导单身久了，连看恶魔都是眉清目秀的。”
　　“哈哈哈哈哈！真实。”
　　团队成员跟着起哄，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温煦宜赶紧反思自己的错误：“是是是，是我的错。等会儿我们再去一遍，这遍一定认真走，不追女恶魔。”
　　他一说完，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顾怀其实也巴望着再玩一圈，刚才被温煦宜破坏了，他还没尽心呢。
　　然而陈言偷偷的跟顾怀道：“顾爷，等会儿，我就不去了吧。怪吓人的。”
　　陈言胆小，刚才走的一趟，一只犄角恶魔突然把他从队伍里拉到了一间小房间，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这个是游戏里的随机彩蛋，密室里有一组密码，只要解开后，可以提前得到恶魔的馈赠，离开村落。
　　在“被吓死”和“逃生”之间，陈言不出意外，选择了前者。
　　“嗯，你在外面缓缓，小胖脸上都是汗。”顾怀认真指出。
　　陈言：“那顾爷你一个人行不行？你胆子大，可是心脏能不能受得住……”
　　这时，不远处一辆园区电瓶车开过来。
　　车还没停稳，齐卓程就从车上跳下，朝温煦宜打了个招呼：“温导，各位好。顾先生让我来提前适应下场地。”
　　温煦宜打量了他一下，笑嘻嘻的靠近，一脸“我懂的”意思：“刚刚顾爷跟我关照了，正式拍的时候，不给你选这个园区。嘿嘿。”
　　“哈哈哈，没关系，我都可以的。”
　　摄制组的人休整的差不多，温煦宜便指挥众人重新进一次恶魔村落。
　　齐卓程把带来的大衣给顾怀穿上，顾怀的脸上冻得有点发白：“药带了么？”
　　顾怀不害怕鬼屋，从进入恶魔村后，里面猎奇，阴森的环境，很是对他的胃口。
　　不过他的心脏亦是会被激烈的情绪影响到，在里面待久了，他就察觉到心脏隐隐的不适。胸腔内不规律的心跳，有如这些恶魔头上的尖角，一下一下，戳在他的心口上。
　　顾怀就着水吃了药，略显遗憾的说：“还是小时候好，不会有这种担忧。”
　　入口一共有四座，根据园区的设计，只有一个入口能最后走出来，其他人都会在过程中变成“饲料”。
　　刚才一趟，因为要选这个主题园区的主景，所有人都走了同一个入口。
　　这一次，温煦宜提议说：“每个入口都分别走一走，大家主要留意一下有没有可以摆大灯，和机位的地方，还有需要有体现这个园区特点的地方，多拍两张照。”
　　顾怀选了一个看上去相对较安静的入口，一眼望过去，只有几间林中的小木屋，没有人影，更没有恶魔的影子。
　　团队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也选了这里。加上齐卓程，这个入口一共四个人。
　　齐卓程扫了圈周围：“越安静的地方，应该会可怕。真的要选这条路吗？”
　　顾怀：“可怕才有意思。主要是能避开温煦宜，呵呵。”
　　其他两个人工作人员和顾怀打了个招呼，也先一步进园区了，他们还需要按照温煦宜的要求进去拍照。
　　恶魔村落的最深处是一座巨大的深井，此时井口处渐渐冒起黑色的烟雾。园区里响起惊悚的背景音。
　　“你其实不用自己来的吧，交给温导团队不行吗？”
　　齐卓程瞧着顾怀，虽然吃了药，但药力还没那么快起效，脸色仍有些瘆人。
　　“如果我只是嘉宾，我肯定就不来了。但这件事是上面交代给东尚的，不能出半点纰漏，里面具体什么样子，我得亲自去看一看，毕竟我是东尚的半个老板。”
　　顾怀看了他一眼，憧憬的说，“另外，好多年没玩过鬼屋了，尤其还是和你。”
　　“哥哥……”齐卓程忽然握住顾怀的手。
　　顾怀反手抓住他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你说你不害怕了，到时可不许哭着出来。”
　　齐卓程朗声笑道：“好！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出来！”
　　不知道是齐卓程的掌心太暖，还是药效终于慢慢起作用了。
　　顾怀觉得狂乱的心悸似乎平复了不少。


第69章 
　　温煦宜的制作团队前前后后花了小半个月，终于把整个宣传片的拍摄流程定了下来，和园区方面的沟通协调工作也已经陆续展开。
　　东尚的大会议室里。
　　温煦宜把定好的通告表发到顾怀和秦墨两个人手里。
　　“这次片子里的六个嘉宾，按照签约的合同档期，有几个要提前走，所以我考虑在主园区先拍摄合辑部分。”
　　“米嘉娱乐的两个小朋友档期没问题。”秦墨看了看顾怀，“林萧前两天打电话给我，他知道这次是江城政府批下来的项目，明确跟我表示，他们那两个人，要拍多久，就多久。”
　　“这种事情，林萧巴不得往上面蹭。对他而言，又是一波赚眼球的热炒。”顾怀把艺人通告翻了一遍，在看到某个名字时，略微一怔，“肖睿识也来？”
　　秦墨苦笑道：“是啊，这次的嘉宾都是园方那边排的名单，没得挑。我听说是肖老板主动要求来的，软磨硬泡了园方的运营好一阵，还是不要片酬的出演。”
　　顾怀眉头一皱：“他现在怎么净找这些手段。”
　　肖睿识，国内一线的大牌影帝，年过五十，成名好多年了。只是前几年的时候，接连的几部片子全都撞上了顾怀的排片和得奖，让他一再折戟。
　　不过肖睿识毕竟底子厚，积攒的影响力依然在，虽然不如当年的盛世风光，也仍是国内挨得进前五的影帝。而他唯一遗憾的，就是从来都没有拿过国际级的影帝。在这一级别的较量中，差了顾怀不是一点半点。
　　曾经有一次，圈内人聚会。
　　肖睿识酒喝多了，晃着只红酒瓶就冲着顾怀过来。
　　那阵子，顾怀刚刚双杀柏林电影节的银熊。圈内大部分人拜高踩低，恨不得把顾怀奉若神明。
　　国内的演员在海外拿奖的本来就不多，而且能够一次次双杀欧洲三大节，更是绝无仅有。
　　当时，肖睿识满脸酒气，冲着顾怀，就开始喷胡话：“你他妈的不就是仗着一张妖媚惑众的脸，说演技，我哪里差过你了，年轻人，不要太嚣张，要懂得尊老知不知道。”
　　肖睿识圈中的几个好友手忙脚乱的去捂他的嘴，一个劲的给顾怀道歉。
　　顾怀端着酒杯，也不喝，目光深敛：“既然肖老师认为自己老了，那不如大度一点，给年轻人让一让位。”
　　言下之意，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那次之后，肖睿识能接到的戏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配角。
　　要说是顾怀封杀他，他也没证据。
　　这一顿憋屈，让他差点淡出娱乐圈，后来在经纪公司的努力下，这人总算认清情况了。
　　过年的时候，肖睿识在江城的六星级酒店摆了一桌，当场给顾怀斟酒认错，拉下脸皮，便要给顾怀跪下。
　　顾怀扶住他：“我是晚辈，你这一跪，我受不起。”
　　肖睿识即便有怨怼，也只好和血吞下。
　　……
　　秦墨曲着手指，笃笃的敲着桌子，意味深长的说：“要不是你前些年高抬贵手，他哪儿能这么容易重新崛起。前段时间，刚杀青了卢远鸣的一部新戏。”
　　“卢远鸣的新片？”顾怀忽然多问了句。
　　秦墨道：“嗯，好像跟你的《山楂》差不多时候。”
　　顾怀突然想到什么，迅速给卢远鸣发了个微信。
　　顾怀：【新片剪完了么？】
　　卢远鸣一如既往有如年轻人的手速：【有粗剪，想看？】
　　顾怀：【嗯。】
　　卢远鸣：【行，我让人送过来，你顺便也帮我瞅两眼。】
　　顾怀：【好。】
　　卢远鸣：【这么急着看我的片子，又是替小朋友着想吧。/大笑】
　　卢远鸣的工作室就在江城，他公司的小助理把移动硬盘送到东尚，刚刚好赶上顾怀开完会，准备下班。
　　顾怀拿了硬盘，顾怀看了下时间，将近七点，便跟秦墨道：“没事，我先撤了。约了老头吃饭。”
　　秦墨巴巴的叫着：“你最近经常约你家老头啊。”
　　顾怀：“几十年没一起吃了，得补。”
　　“你这心结，算揭过去了？”
　　秦墨和顾怀相交多年，十几年，这人怎么过来的，他最是清楚，他也并不觉得，顾怀可以这么容易就把当年的事囫囵吞枣的翻篇了。
　　顾怀站定了，沉唔：“我见到他的时候，心脏还是会不自觉的作痛，像钝刀一下一下的磨着，不重，能承受。”
　　“那你还去？”
　　“你说我自欺欺人也好，我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笑容了，像小时候。我有点怀念。”
　　近段时间，除非顾怀在公司加班，或者临时有通告，大多数会回去和顾博容一起吃饭。
　　顾博容做好晚餐，很晚都会等他。父子俩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吃完饭，顾怀再回家。
　　至多顾博容会问他一句“明天想吃什么”。
　　顾怀家附近的那一家菜市场和带大型超市，他已经逛得很熟悉了。
　　顾怀把车停在楼下车库，拎着顺路买的酥皮蛋挞，来到顾博容住的房间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顾怀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齐卓程。
　　齐卓程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我跑完通告就来了。顾叔叔说你今晚回来吃饭，我就和他去逛了一圈海鲜市场。”
　　顾博容从齐卓程身后走出来，仍有些不自在：“他说你喜欢吃清蒸桂鱼。”
　　顾怀瞪了齐卓程一眼，把手里的蛋挞丢给他：“便宜你了。”
　　“是甜的！”齐卓程的笑意都跟着甜了。
　　顾怀洗完手出来，无意中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巧看到齐卓程在掌勺，顾博容在一旁打下手。
　　“……”
　　两人动作和谐，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最违和的，大概就是顾怀这个游手好闲，坐着等吃的人了。
　　一条清蒸桂鱼，顾怀吃了一大半，他真的是要被齐卓程的厨艺养刁口味了。
　　齐卓程咬了口蛋挞：“林萧今天跟我和迟亦冬说了，明天开始我们的通告都调到宣传片之后。”
　　“难得这么一个博出位的机会。”顾怀戏谑道，“可惜你们一个两个，心都不在米嘉。”
　　“哈哈哈哈。”齐卓程大笑道，“可苦死他了。有季大头照着，亦冬是铁了心要走，我就压根没听过他的话。他现在巴望着能快点把彭凯捧起来。”
　　顾博容也跟着干笑了两下，苍老的皮肤上褪去了那些压抑，终于释怀了不少。
　　三个人有说有聊，主要是齐卓程在主导的话题 。
　　临末了，齐卓程说：“季大头跟我说，顾叔叔的房子装修好了，再通个把月的风，就能搬进去了。我明天有空，可以陪顾叔叔去看一下。”
　　顾博容颤声道：“可以搬进去了？”
　　顾怀道：“不用，我明天自己带他去就好了。你有时间，跟温煦宜联系一下，你和迟亦冬去现场踩个点，不要到时开拍了，什么都不会玩。”
　　“哥哥，你在说你自己吗？”齐卓程得意洋洋的表示，“我可是游戏杀手，就还没有我不会玩的游戏。”
　　顾博容：“呵呵……”
　　“笑什么？”顾怀不解的看他。
　　顾博容目光幽邃，徐徐说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每一回，他一撒娇，你就没辙了。齐小子的心思可多着呢。”
　　顾怀嘟囔：“我哪有这么蠢。”


第70章 
　　晚上，齐卓程跟顾怀回到他家中。
　　顾怀开门的时候，故作嫌弃的说：“真该把你留在酒店里。”
　　不料下一瞬，齐卓程反手关上门后，顺势把顾怀往回一拉，堵在门板上。
　　顾怀被他制住手腕，无法动弹，眉间生出薄怒。
　　却听面前的人忽然说道：“哥哥，你不是蠢，你只是喜欢我。”
　　刹那，顾怀额角一跳，只觉得灵魂深处有什么猛地钻出来，如牵丝般将他内心暗藏的，那点不予告人的情愫，蛮横的拉扯出来。
　　结结实实的剖在他自己的面前，然后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看，你是不是喜欢卓儿。”
　　是喜欢的吧……
　　但是……又怎么可以喜欢！
　　圈中的流言有多可怖，顾怀比任何都清楚。
　　而齐卓程更是在上升期，一旦行差踏错，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顾怀推开他，强烈的按下自己的情绪，装作淡定说：“那是小时候，现在就不要再乱说了。”
　　齐卓程怔愣的看他越过身边，无可奈何的深叹了一声，眼底的愁恼快要浓得化不开了。
　　齐卓程洗完澡出来，见顾怀坐在客厅里，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电影。
　　齐卓程擦着头发，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两眼，发现这是一部还没有上映的片子，左上角还打“样片”两个字。
　　顾怀看得非常入神，就连齐卓程坐到他边上都没有注意到。
　　齐卓程渐渐被电影里的情节吸引进去。
　　昏暗的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电视机屏幕上的光线明灭闪烁着。
　　这一部是由卢远鸣执导，肖睿识主演的，关于支教题材的片子。
　　据说肖睿识为了演好这部片子，特意去西北的乡村实地住了一个月，跟那些真正支教的老师同吃同住同教。
　　两个多小时后，电影出上滚动字幕。
　　顾怀这才闭上眼睛，仰头往后靠进沙发：“你觉得肖睿识演得怎么样？”
　　顾怀不是不知道齐卓程坐在边上，而是他看电影时过分专注，很少会被周围的人或事打扰到。
　　齐卓程打了半天的腹稿，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有一种难以说明的感觉，自己根本没法去点评这个人的演技。
　　“就……很好。”齐卓程甩了甩头，郁闷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跟你的几部片子的很像，我好像不是在看一部电影。”
　　“嗯。你没有在看到这人在表演，你感觉到的就是一个支教老师鲜明的日常生活。”
　　顾怀替他把话说出来，“我问卢远鸣要来的样片，还没有最后剪辑完成。”
　　齐卓程一个激灵：“你是想说……”
　　顾怀睁开眼，望向齐卓程，他刚擦完头发，没有吹，就这么乱糟糟的糊了两个多小时。
　　顾怀揉了揉他蓬乱的头发：“这次的青爵奖，肖睿识会是你最佳男主，最有力的竞争者。”
　　“！”
　　齐卓程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主演的《山楂》，居然和肖睿识的大片撞在一起。
　　“那我还有机会么？”
　　齐卓程有些失落，《山楂》这部戏，他是真的用心演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自己还有一点信心的话，那在看了肖睿识的这部片子后，彻底是将他的信心碾碎了。
　　肖睿识行云流水的演技，将一个支教的老师演得入木三分。这样的表演，拿下影帝是绰绰有余的。
　　顾怀打了个哈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可不像你。”
　　“但对手是肖睿识。”
　　“肖睿识又怎么样？”顾怀磕着眼皮，“我第一个影帝就是从他手里抢下的。我可以，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顾怀起身道：“困了，你也早点睡。”
　　齐卓程仍是坐着，朝他摆摆手：“你先睡吧，我想再看两遍。”
　　齐卓程拿过遥控器按下，电影重新播放起来，这一遍他看得异常认真，把肖睿识每一处的情绪转换暂停下来，细细琢磨。
　　顾怀愣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回卧室了。
　　江城已经进入深秋，到了晚上，温度就直线往下降。
　　半夜里，顾怀扯紧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迷迷糊糊的时候，身后一暖，像是突然多出来的大暖炉。
　　顾怀下意识的往暖炉的方向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昏沉沉的睡过去。
　　齐卓程拉完片子，在主卧和客卧之间思想斗争了半天，他发现顾怀的房间居然没有上锁。
　　齐卓程躺到床上的时候，心里像个入定的老僧一样，絮絮叨叨的默念。
　　“先动手的是门……不是我……”
　　“我是被动的。”
　　接着，他顺理成章的伸出手在顾怀的腰上一揽，把人搂到自己的身前。
　　顾怀似乎醒了一下，但也没挣脱，只是含含糊糊的咕哝了一句：“看完了？”
　　“嗯。”
　　黑暗中，齐卓程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淡淡的：“我听说你拿奖的那会儿，肖睿识还打压过你。”
　　“他撕过我几个片约。”
　　“后来呢？”
　　“后来……”
　　顾怀好像睡着了，一时没有回答。
　　齐卓程也没再多问，闭上眼，准备睡觉，却听见这人慢慢道：“后来我拿了金棕榈，他蹦跶不了，只能闭嘴了。”
　　“还是要靠实力吗？”
　　“你可以靠脸……”
　　齐卓程哭笑不得：“……哥哥，你到底有没有睡着啊？”
　　“睡着了，我说的是梦话。”
　　顾怀其实有点醒了，但当他意识到两个人的动作，那么一点点的暧昧。顾怀便决定索性当只鸵鸟，假装还在睡。
　　一大清早，顾怀发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明明昨晚自己是背对着齐卓程的，为什么现在一睁开眼睛，竟然就能看到这小子的睡颜！
　　浓密的睫毛，英挺的鼻梁，白皙的肌肤透着点暖红，一双薄唇饱满，唇纹浅淡。
　　emmm……
　　以前在四合院里，齐卓程在躺椅上睡着了，顾怀会蹲在他身边，戳一戳他圆鼓鼓的脸颊，像在戳一颗瓷白的糯米团子一样。
　　谁知长大了，都是一个大男人了，睡着的样子依然那么撩///人，让顾怀看不厌。
　　“哥哥。”
　　齐卓程睁开眼，冲顾怀笑了笑。
　　顾怀赫然清醒！
　　他从床上跳起来，慌慌张张的下床：“你怎么在这里！”
　　齐卓程撑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来蹭蹭哥哥的欧气。”
　　“什么歪门邪道的理论。”顾怀抓着衣服躲进浴室。
　　关门的一刹，齐卓程望见顾怀的脸有点红。
　　齐卓程躺回床上，抱着被子，来回滚了两圈，蒙着头，在被子里笑。


第71章 
　　两室一厅，百来平的房间，中式的装修风格，沉稳中又多了明亮。
　　不得不说，季昱面上瞧着粗糙，但品味着实不错。装修前，顾怀跟他聊了下大致的风格，房间里的效果比顾怀想象中的还要好。
　　顾博容激动在几间房里走进走出。
　　三房朝南，厨房和浴室在北，还划出来一间独立的储藏室。比起他在南抚的那一间，这套房子直接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顾怀站在阳台的门边，这里望出去，就是小区里的一人工湖，视野开阔，心情也会觉得愉悦。
　　顾怀道：“昊禹要是来了，可以住那间客卧，他不是喜欢吉他么，我顺便买了一把。”
　　“你……”顾博容站在他面前，却不知要如何开口，摒了大半天，憋出了一句，“谢谢。”
　　顾怀嘴角一抽：“你喜欢就好。”
　　顾博容：“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顾怀道：“像小时候那样对你，我也做不到。至于钱的话，你就不用在意了。”
　　顾博容：“……”
　　两人看完房，顾怀把顾博容送回酒店。
　　顾怀离开后，顾博容翻看手机里刚拍下的新房的照片。
　　这时，门外响起一通剧烈的拍门声。
　　“顾博容！你开门！”
　　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凶神恶煞的冲进来，一把抓住顾博容的衣服，将他狠狠的往地上一推。
　　“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
　　少年正是顾博容和许觅云的儿子，顾昊禹。
　　顾博容爬起来，神色淡漠：“过不下去了。”
　　“是不是顾怀？是不是他逼你离婚！”
　　顾昊禹对顾怀，没有像以前的方若怡那样一种憎恶。
　　顾怀对他，在某种意义上讲，还是挺不错的，比如顾昊禹生活学习上的必需品，基本都是顾怀给买的。包括他暑假的时候，要去海外游学，全程的费用也是顾怀的。
　　就顾昊禹而言，他认为顾怀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那个消失七八年的，同母异父的姐姐方若怡好多了。
　　而且，顾怀甚至可以让他有在学校里吹嘘的资本。
　　“顾怀是我哥哥。”
　　单这一个称谓，就让顾昊禹特有面子，多少男生女生想跟他套近乎。
　　但是，又因为许觅云潜移默化的灌输，顾昊禹也会认为是顾怀和他母亲，当年欺负了许觅云。所以对于顾怀，顾昊禹始终存在比较矛盾的想法。
　　“啪！”
　　顾博容一巴掌扇在顾昊禹的脸上：“离婚是我和你妈的事，跟顾怀没有一点关系。”
　　“我不相信！”顾昊禹捂着脸颊，嘶吼道，“你们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离婚！”
　　顾昊禹说着就往外冲，“我去找他！他自己没家，还要拆散别人的家庭，太卑鄙了。”
　　顾博容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顾昊禹惊愕的瞪着他。
　　顾博容森然道：“他要是想拆我们的家，十几年前就能拆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我和许觅云离婚，是我们当年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任何人。因为错的是我们。”
　　“这不可能……”
　　顾昊禹双目盈血，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我去问过姐姐，她也说是你们的错。你们……到底做过什么！”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错的？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被生下来……”
　　……
　　顾博容语塞。
　　顾昊禹重重的抹了把眼睛，盯着顾博容，半晌，转身离开。和来时的张狂相比，此时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顾博容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然而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话。
　　二十年的错误，顾昊禹是不知情的，甚至每个人都在给他营造一个和谐，温馨的家。
　　然后，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这一切的温馨和睦，顷刻支离破碎。
　　顾博容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眼眶，泪水渗出指缝，滴落到地板上。
　　——
　　顾怀差不多下午到的东尚，在地下车库里碰到刚回来的秦墨。
　　“哎哟哟，顾爷！”
　　秦墨一见到顾怀，就眉开眼笑的勾住他的肩膀，乐呵呵的道，“我刚从斯堪奇纳回来，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哈哈哈……”
　　顾怀嫌弃看他：“你被戳中笑穴了？”
　　“哈哈哈哈哈哈嗝……”
　　秦墨像是笑穴的开关松掉了，偌大的停车场就听到他一人的傻笑。
　　秦墨勾搭着顾怀，边走边道：“上午，齐卓程跟着温煦宜在乐园踩景，后来变成了两人的PK。”
　　顾怀：“PK什么？”
　　“谁胆子大啊。”秦墨手舞足蹈的比划，“现场开盘，温煦宜他那胆子多大，腌海雀①，他吃起来都不带皱眉的，所以大部分都押了他。”
　　顾怀按了电梯：“你押了齐卓程？”
　　秦墨狂点头：“就我和迟亦冬押了齐卓程。结果整一套‘地心寻踪’下来，齐卓程甩开温煦宜一大截，之后的‘魔法古堡’，温煦宜直接投降了，哈哈哈哈哈！我赚了一个月的午饭钱。”
　　秦墨摸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给顾怀看，今日收入都上四位数了，“你这月的午饭我包了，哈哈哈！
　　“顾爷，你家那小子太强了。温煦宜都说，他进了园区后，就没瞧见过齐卓程的背影，嗖一下就不见了。”
　　“他以前真枪实弹进原始森林，斯堪奇纳里面到底还是个假的，对他，也就跟过家家差不多吧。”
　　自从前一次，顾怀和齐卓程在“恶魔村落”里较量了一番后，顾怀终于相信齐卓程早已不是小的时候那样，进个鬼屋，会被吓到哭鼻子。
　　如今，这人不仅胆子被磨练出来，身手更是实打实的，园区里的障碍机关，在他眼里，真都是小儿科的玩意儿了。
　　顾怀心下遗憾，似乎自己可以保护齐卓程的技能又减少了一项。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来到公司，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生等在东尚的前台，端端正正的坐着，很拘谨。
　　顾昊禹见到顾怀，“砰”一下站起来，声音颤抖。
　　“哥。”
　　——
　　“哥，是不是你逼他们离婚？”
　　顾昊禹站在顾怀办公室的门口，显得有些局促。
　　顾怀拿进来一杯鲜榨橙汁给顾昊禹，示意他坐下。
　　“我说不是，你信么？”顾怀自己有泡好的枸杞茶。
　　顾昊禹突然来兴师问罪，顾怀并没有觉得有多少意外。毕竟许觅云一直在告诫顾昊禹，顾怀对他们是有恨意的。
　　不过就顾昊禹个人而言，顾怀对他却是很不错的。
　　顾怀沉吟道：“就算他们不离婚，你那个家也回不到以前的了。”
　　顾昊禹喝了一口橙汁，很浓，带着刚榨出来的果香。
　　“我知道……”
　　顾昊禹抿着嘴，鼻子莫名的酸涩，他在学校里那天，接到方若怡的电话，只是通知了他一声，顾博容和许觅云离婚了。
　　再后来，许觅云去了燕市，顾博容来了江城。
　　原本那个在南抚的家崩的干干净净，丝毫不让他有回旋的余地。
　　顾昊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布偶，主人不要他了，就可以随手扔掉了。
　　他去燕市找过许觅云，然而许觅云见到他，竟是分外厌恶。许觅云甚至说见到顾昊禹，就像见到顾博容一样，令她恶心。
　　他来江城找顾博容，却发现这人如今的生活里，也好像插不进他的位子了。
　　顾昊禹丧丧的说道：“姐姐跟我说，这件事是爸妈和她的错，和我没关系。可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个后果啊……”
　　他说着，眼底的涩意就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落下眼泪。
　　“假期后，他们还一起送我去的学校，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顾昊禹一下下抽咽着，可怜兮兮的：“哥，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
　　顾昊禹长得挺硬气的，眉目里更肖了顾博容，五官的轮廓非常分明，平日里瞧着比较成熟。
　　这会儿一哭，倒是把十来岁大男生的孩子气又表露出来了。
　　顾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爸没有不要你，我也没有不要你。”
　　“你不会讨厌我吗？”顾昊禹泪眼婆娑的望着顾怀，踟躇半晌，“我到底是许觅云的儿子。”
　　“我恨的是你母亲，当年的事，你完全不知道。我没必要恨你一个无辜的人。”顾怀道，“你好好念书，有事可以来找我。”
　　顾昊禹鼓起勇气说：“哥，我想出道。”


第72章 
　　把顾昊禹送走，顾怀躺进沙发里，伸了个懒腰：“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那么敏感，我当初就没那么多逼逼事。”
　　秦墨进来，听他唠叨完，随后数落说：“你是把逼逼事都压在心里，然后把心脏憋出毛病了。还是现在顾家的那个小子实在，憋屈了，找你来吐一顿苦水。吐完了，他自己就舒坦了。”
　　“负能量转移吗？”
　　“是啊，负能量都转移到你身上了。”秦墨忍不住道，“你这不是又操心起他出道的事来了。你明明厌恶顾家，可他家桩桩件件的事，你又都抢着往身上揽。”
　　秦墨一脸心疼的长吁：“顾爷，你又不是七巧玲珑心，你说你累不累啊……”
　　“累啊，我觉得我快成圣母了。”
　　“你知道就好。”
　　“所以，小朋友出道的事就给秦总你了。”
　　秦墨：“……你这是负能量转移到我这儿了！”
　　顾怀理所当然道：“是的。”
　　秦墨还想要挤兑什么，却看到这人面上云淡风轻的笑意，忽然明白到了什么。
　　顾博容和许觅云离婚，顾昊禹转而站向顾怀的阵营。
　　许觅云汲汲营营二十多年，到头来，顾博容心底深处念想着的仍然是已经故世的林雅书。
　　许觅云和林雅书之间，终究是她一败涂地。
　　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替林雅书报仇了。
　　秦墨出去后，顾怀躺着刷微博，没拿稳手机，“啪嗒”砸脸上了，他赶紧拿起来一看。
　　刚好给齐卓程新发的微博点了个赞。
　　齐卓程在斯堪奇纳乐园里面新发的一条微博。
　　齐卓程V：还记得我们的血月下的约定吗？@斯堪奇纳主题乐园。
　　这人站在恢弘，神秘的巨大古堡庄园前，半张脸用一只恶魔的面具挡着，特意把背景PS成了血夜，照片里处处透露出一丝阴森恐怖的美感。
　　仿佛是从中世纪缓步行来的城堡主，嘴角轻轻一勾，满满的都是嗜血的渴求。
　　而有幸见到城堡主的人，都恨不得献上自己的鲜血。
　　“啊啊啊！我老公在勾引我！/鼻血/鼻血”
　　“不行了，我躺平了，老公快来吸我的血。”
　　“为什么程程每个造型都这么好看！”
　　“@吃瓜不吐皮：听说程程这次是斯堪奇纳宣传片的嘉宾之一。”
　　“还有谁！我只关心有没有顾大！”
　　“@吃瓜要吐皮：有！”
　　“……”
　　“卧槽！真的有顾大吗？WSL。”
　　顾怀手一点，转发了齐卓程的这条微博。
　　海边的契舍尔：美得太不像话。德古拉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
　　顾怀发完微博，心绪就跟其他那些粉丝一样忐忑，只不过别人都是明着写出来的。顾怀就只敢偷偷想一下。
　　会不会被翻牌……
　　顾怀一刷新微博，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回复已经被顶到了第一条，点赞数直线飙升。
　　齐卓程又是第一个翻了他的牌。
　　@齐卓程V：我是犹金。//@海边的契舍尔：美得太不像话了。德古拉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
　　犹金！
　　齐卓程在柏林拍的那一部短片中的主角。
　　顾怀看着这条回复，心头猝然划过一秒的狐疑。
　　我是不是掉马了？
　　……
　　与此同时，齐卓程在回市区的车上，他瞧见顾怀发的那条评论，没忍住，当下就翻了他的评论。
　　今年的柏影下个月即将在柏林开幕。
　　将在青年电影人周上展映的几部影片的相关资料也已经预告出来，其中就包括齐卓程的那部《犹金的城堡》。
　　但是，官方发布的预告片中，并没有很明确的表明犹金就是男主角。而知道犹金是城堡主，是血族的人更是不多。
　　很显然，齐卓程这条评论就是单独回复给“海边的契舍尔”这个账号的。甚至，他知道这个账号背后的那个人非常清楚犹金是谁。
　　只不过齐卓程为了混淆视听，又故意翻了另外两条粉丝的评论，回答的内容跟回顾怀的那条差不多。
　　齐卓程偷偷乐着，边上的迟亦冬靠过来问：“在笑什么？”
　　“嗯，有个很有意思的粉丝。”
　　迟亦冬：“你这条微博太撩人了，也难怪粉丝激动。”
　　齐卓程道：“你不是也拍了，怎么不发。”
　　迟亦冬把手机慌忙一收：“我就不用了，拍的没你好。”
　　“那你还傻笑着发给季大头。”
　　“我……”
　　迟亦冬也在乐园里拍了一组硬照，他不是在古堡的主题下拍的，而是在“森林寻踪”的主题园里拍摄的。
　　巨大的人造密林里，迟亦冬一袭白色的法袍，在林间奔跑，背后PS了一双若隐若现的金色翅膀。
　　在巨树的衬托下，精致，漂亮，便如林间的树精灵。
　　迟亦冬没有把照片发微博，他现在基本上能低调，就尽可能低调。
　　虽然网上没发，但他还是把照片悄悄发给了季昱，把季昱看得血脉偾///张，连着几条语音都是叮嘱迟亦冬。
　　“这组硬照不许给别人看到。”
　　迟亦冬和齐卓程说话的时候，季昱的电话打到迟亦冬的手机上。
　　迟亦冬听了两句，捂住听筒，小声跟齐卓程说：“季胖……季先生约你们吃饭。”
　　“等会儿吗？”
　　“嗯。”
　　齐卓程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是约我，还是约你。”
　　“你啊，还有顾先生。”迟亦冬笑笑说。
　　齐卓程从迟亦冬手上拿过手机，朝对面的季昱嚷开了：“不介意我去当电灯泡了？”
　　“嘿！请你吃饭，废话还这么多。”季昱回怼说，“环城国际，旋转餐厅，你爱来不来，我反正已经约了哥哥了。”
　　“靠！你约了他，怎么不和我说。”
　　——
　　晚上七点多，顾怀从东尚出来，夜色已经降下来了。
　　他见到大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悍马，季昱就好这一款，燕市和江城都是银色系的悍马。
　　齐卓程站在车外，他换过身衣服，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远远望见，真的就跟那个清冷，孤傲的城堡主一样。
　　齐卓程帮顾怀拉开车门，唇边稍稍露出那对尖锐的虎牙。
　　顾怀忽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自己上了这辆车子，就会被这人带去无尽的黑暗中。充满着古老，和着擦拭不掉的血腥。
　　只是这种错觉在上车后，立马就被季昱的大嗓门打破了。
　　“哥哥好！”
　　“顾先生。”迟亦冬的声音几乎就要被季昱的淹没了。
　　齐卓程解释说：“环城国际新开了一家至臻日料。”
　　“对对对！”季昱发动引擎，“这半个月只招待VIP，听说海鲜全部都是空运过来的。”
　　……
　　环城国际位于江城的江边，从六十六层的旋转餐厅望出去，可以一览无余江城繁华的夜景。
　　江面星罗点点的船只灯火，两岸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我预定的那间包厢正面江面，视野宽阔，可漂亮了。”
　　四个人往包厢走，季昱喋喋不休的自夸，又得意洋洋的跟迟亦冬低声道，“等会儿一定要多来两张自拍。”
　　顾怀和齐卓程走在两人后面，忍受着面前弥漫的“恋爱的酸臭味”。
　　“咚——”
　　突然，岔路上直冲出来一人，撞在齐卓程的身上。
　　“呃，对不起。”齐卓程扶住对方，连忙致歉。
　　旁边的顾怀却是目光一紧：“肖老板？”
　　肖睿识！


第73章 
　　肖睿识一身的酒气，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扒拉着齐卓程，才好好不容易站住了。
　　“顾怀，这么巧，呵呵。”
　　顾怀皱了皱眉，没接话。
　　“老板！”
　　肖睿识的助理急匆匆的从过道另一头跑过来，看到顾怀和齐卓程震惊了下，手忙脚乱的把肖睿识从齐卓程身上抗走，连声跟两人道歉。
　　“顾怀……”肖睿识挣脱开助理，歪歪斜斜的走到顾怀面前，眼底被酒意熏成了通红，“没想到我们会要一起合作了，我挺期待的。”
　　“彼此彼此。”
　　顾怀嘴上说着“彼此”，目色中并没有丝毫的期待。
　　齐卓程看了看他。
　　这种场合，齐卓程作为一个后辈，不怎么适合开口。季昱和迟亦冬就更不适合了。
　　肖睿识讥笑了声：“这次的制作是你们东尚，看来我还得请你手下留情了。”
　　顾怀眉锋轻抬，连眼神都是冷的：“肖老板又做了什么，需要我手下留情。”
　　“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哈哈哈哈哈。”
　　自打前两年，给顾怀斟酒赔罪之后，这些年里，肖睿识尽量避免和顾怀碰撞。
　　他重新起来后，更是一心在燕市发展，渐渐的，有了一种重回当初巅峰的状态。加上这一次主演了卢远鸣的新片，业内几乎已经认定，他会是这次青爵奖的最佳男主。
　　肖睿识有了底气，本来对顾怀一直克制的恨意，正好借酒劲发作出来。醉醺醺的说：“你也好久没正经营业了，资源都被新人抢走了吧。”
　　一旁的助理听得脸都僵了，拼命去拽肖睿识，谁知这人犟起来跟头傻牛似的，越说越错。
　　“老头子，你说什么！”
　　季昱当是听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去抓肖睿识。
　　“迟亦冬，把季昱带走。”顾怀厉声喝道。
　　季昱一口气憋得郁闷：“哥哥！”
　　齐卓程扣住季昱的手腕：“别冲动。”又给迟亦冬使了个眼色，“先带他走。”
　　“嗯。”迟亦冬硬是把季昱拖走了。
　　肖睿识的目光在齐卓程身上游弋了一圈，笑容诡谲：“跟着他没前途了，不如来跟我。哈哈哈哈。”
　　“老板！”助理急得要哭了，伸手捂住肖睿识的嘴巴，“你真的喝醉了！”
　　助理连拖带拉的把肖睿识架走，刚走两步，听见顾怀在后面不咸不淡的说：“你的片子我看了，你不知道在这个人物的表演上，你有个致命的缺陷么。”
　　“！”肖睿识顿住脚步，诧异的转回头，“你说什么？”
　　肖睿识厌恶顾怀，但对顾怀的专业能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而这一句话，他并不觉得顾怀是在跟他故意吓他。
　　“什么缺陷？”肖睿识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呵呵。”
　　顾怀把刚才肖睿识的讥讽全都还给他，“你刚才说的话，非常影响我的心情，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你。至于缺陷，等你丢了奖项，自然会清楚。”
　　顾怀说完，拉着齐卓程转身走了。
　　肖睿识惊悚在原地，酒精一刹那清醒了，他抓着助理，喃喃自语：“我有什么缺陷？有什么缺陷！”
　　“老板……”
　　助理哪里清楚这些，他眼睁睁的望着肖睿识离开，一路都在质问自己“有什么缺陷”，跟入了魔似的。
　　——
　　包厢内，季昱忿忿不平的点了一大桌的新鲜日料。
　　刺身拼盘，厚切牛舌，一对松叶蟹，烤鳗鱼，还有芥末秋刀鱼……
　　季昱气得灌了一口清酒：“要不是哥哥你拦着我，我一定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什么大明星，净是些鬼样子。”
　　“咳咳咳……”顾怀无奈，“你这地图炮，范围大了啊。”
　　“呃……”季昱意识过来，这一桌就有三个大明星，怂得他赶紧扯开话题。
　　“牛舌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季昱夹了一片给迟亦冬，迟亦冬的那个小碟子里堆得像座小山了。
　　季昱招呼顾怀：“哥哥，你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不够再点。我不差钱。”
　　“好。”
　　顾怀前一刻还在跟肖睿识说心情不好，这会儿，心情却是好的不得了。
　　齐卓程戴着一次性手套，帮他把松叶蟹的蟹肉一块块的挑出来，顾怀只要负责蘸料，大口朵颐就好了。
　　满口都是蟹香，实在是太满足了。
　　“没想到肖睿识已经到江城了。”齐卓程乐此不疲的拆着蟹脚，“我以前没和他接触过，不过今天看来，你当初封杀他也是应该的。”
　　“谁说我当初封杀他？”
　　顾怀咬了一口金枪鱼刺身，肉厚，滑腻带着一丝凉意，裹着微辣的芥末酱料。
　　“这家店不错。”顾怀赞许说。
　　齐卓程将一只剥了壳的完整牡丹虾放到顾怀的碟子里：“真的不是你？”
　　顾怀故意凶他一眼：“我只是说了一句，别在大银幕上遇到他。那些想巴结我的人，动手封杀他，关我什么事。”
　　“你在圈子里的势力到底有多深啊……总感觉很多人都被你的人设假象骗了。”
　　齐卓程回想起当初在宁市见到顾怀，那时的他也差点以为顾怀是个和蔼可亲的前辈。
　　顾怀在娱乐圈经营多年，虽不比齐卓程，季昱那样浑厚的家族背景，但也绝不是肖睿识那种的表面风光。
　　不然，他也撑不起东尚在行业中翘楚的地位。
　　更甚者，江瞳出了事后，蒋寰澄首先想到的也是顾怀。
　　顾怀细细品着清酒，“我什么时候立过‘和善可亲’的人设了。”
　　齐卓程：“所以哥哥只是对我‘和善可亲’么。”
　　“喂喂喂！你们注意形象，不带这么撒狗粮的！”
　　季昱笑着吼道。
　　可分明他自己搂着迟亦冬，两人在一只摆盘的松叶蟹前自拍。
　　季昱捏着一根蟹钳，去逗迟亦冬，被迟亦冬满脸绯红的躲开。
　　齐卓程嫌弃说：“你自个儿就一大狗粮。亦冬，你可得看看清楚，季大头以前在部队，可是个大刺头。”
　　“哎！齐大爷，不带当面揭人短的。”季昱搂紧了迟亦冬，“哥哥，齐大爷可比我还刺多了，不知道被教///官罚过多少次。”
　　迟亦冬和季昱拍完一张，他看看照片效果说：“顾先生，你们要不要来拍一张，这里背景挺好的。”
　　“嗯？”顾怀道，“不用了，你们玩。”
　　孰料他刚一说完，就被齐卓程拉过去：“我都没有和你合影过。”
　　顾怀怔住：“？”
　　两人靠在窗边，镜头里是江面上的霓虹夜光。
　　齐卓程举着手机，按下按键的一刹那，他把头往顾怀那边靠了靠。
　　照片中，两个人就和季昱、迟亦冬的近距离差不多。
　　笑容灿漫，如斯亲///昵，如斯依///偎着。
　　……
　　谁都没有想到，这顿饭吃完，喝醉的竟然是齐卓程。
　　齐卓程向来很少醉酒，也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太累了，一瓶一瓶的清酒，终于把自己灌醉了。
　　季昱把齐卓程背到顾怀的家中，把人往沙发上一扔，大喘气：“哥哥，他很久没喝醉过了。”
　　顾怀把齐卓程弄到卧室里也费了好大的一番劲，他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齐卓程的体重。
　　想到自己以前可以一把将他抱起来，现在，不仅长得比顾怀高，身材更是完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顾怀帮齐卓程掖好被子，关掉床头灯，准备离开。
　　被齐卓程一下抓住手腕，这人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叫他：“哥哥……”
　　顾怀想要掰开他的手，齐卓程却忽然轻轻一笑，无意识的说道：“哥哥，卓儿终于有和你的合照了……”
　　齐卓程的这句话恍如一道滚烫的追光，蓦地扎进顾怀的胸口，随后在他的心上肆无忌惮的灼烧开来。
　　火光缠///绵，一寸一寸的燎过顾怀的过去，现在……
　　那些被他强行按下的念///头，突然就借助了火势，如春草吹生。
　　想要被遗忘的欲///想，会在暗地里兀自生长，在人们无法防备的时刻，冲破禁///锢。以嚣张的姿态告诉人们，越想逃避的感情，其实是越来越无法忘却。
　　顾怀这才记起来，在燕市的那几年，自己从来都没有和齐卓程合过影，别后二十多年，除了《缪时》的商业大封，两人也没有在私下合照过。
　　齐卓程睡着时，唇角含着笑，像小孩子一样，满足了一个不得了的愿望。
　　太开心，于是把自己灌醉了。
　　……
　　清晨，窗帘后渗入一缕雪白的光线。
　　齐卓程揉着眼睛醒过来，看到顾怀居然就睡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手还牢牢抓着这个人的。
　　齐卓程静静盯着顾怀好一会儿，嘴角一勾，呲出虎牙。他的唇一点点的，紧张的，朝睡着的人的唇上落去。
　　就在快要亲吻到的一瞬，顾怀睁开眼睛，两人面对面瞧着，距离近到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哥哥，早。”
　　齐卓程尴尬的往后退了退，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拉开窗帘，日光倾洒进来。窗外的城市被一片白茫覆盖，窗台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下雪了？”
　　下雪了。
　　他们重逢时，也是江城入冬的那一阵子。
　　顾怀站到齐卓程的身边，淡淡的说：“以后想要合照，直接和我说。我不会拒绝你的。”
　　齐卓程呼吸凝滞，他伸手环住顾怀的腰，悄然说道。
　　“哥哥，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你不会拒绝我的……
　　是吧？


第74章 
　　“想什么呢！”
　　顾怀抓开齐卓程的手臂，“我说的是合照，你别添油加醋的乱想。”
　　顾怀朝门口走，他没想明白，自己昨晚怎么就在客卧睡下了。难道是因为齐卓程睡着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就放不开了？
　　房门一关上，齐卓程往床上一倒，发了几秒钟的呆。摸到边上的手机，点开了昨天那张和顾怀的合影。
　　照片中的两人挨着很近，齐卓程笑得开怀，脸上洋溢着一股小心思得逞的得意劲儿。因为酒意，顾怀的的脸上有一点微红，像是描过了胭脂，淡淡的，精致，漂亮。
　　背景是深蓝色的江面，岸边霓虹灯光飘落在江面，照片被这些明灭的光影笼罩，幻梦幻真。
　　齐卓程呆然的望着照片，眉间蹙起。
　　“是不是我暗示得还不够明确？”
　　“为什么你总在拒绝我。”
　　……
　　斯堪奇纳宣传片的制作正式启动。
　　为了配合这次大型宣传片的拍摄，园方特别提供了紧邻主题公园的同名度假酒店作为项目制作组的工作场所。
　　度假酒店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制作组作为第一批试住的客人，一踏进酒店大堂，无一不被里面梦幻的风格所吸引。
　　巨幅的水晶垂落吊灯，金色的旋转楼梯，以巨幅罗马柱分隔出的每一处区域，每个细节都和主题乐园的整体风格一一对应。
　　酒店的中心大堂应照的是最大的主题园区，明日童话。
　　除去一到六层的商务楼层，再往上每六层的房间是一个主题区。
　　比如七到十二层的主题是“地心寻踪”，这里的每一间房间的布置都参照乐园里面的“地心板块”的风格而设计。
　　“卧槽！像童话书一样，太好看了！”
　　“啊啊！顾爷，顾大，我们能不能多拍两天啊。”
　　“我要选‘精灵王国’！墙上的这个男精灵太好看了！”
　　“……”
　　顾怀是这个项目的总制片人，和温煦宜等几个负责人提前到了酒店。
　　此时正在二楼会议室里，商讨下午定妆的事宜。
　　因为涉及到几个大牌艺人，这次的拍摄时间掐的很紧。
　　比如定妆，一共就一天半的时间，今天下午是在棚内拍摄，明天就会根据每个人分到的角色到不同园区里去拍摄。
　　之后的第三天开始是正片拍摄，前前后后，也就一周多点的时间。
　　而像肖睿识，于遥，还有另外一位戏骨女星晏小夏，一共就三四天的档期，所以任何一个环节根本耽误不起。
　　而参与拍摄的其他几位嘉宾，除了肖睿识，都快到酒店了。
　　温煦宜急得脑门冒汗：“顾爷，肖老板助理的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出来了没有。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他再不来要影响下午通告的。”
　　“怎么又是他出幺蛾子。”顾怀不耐烦的拿出手机，翻到肖睿识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下，肖睿识才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困倦：“呵，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稀客了。我还以为你都把我的号码删了呢。”
　　“你到哪里了，下午有通告，你是瞎了，还是忘了。”
　　顾怀这句话说得半点不客气，把温煦宜几个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敢这么跟肖睿识讲话的人，数遍整个圈子，也没一二三个。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对顾怀更是加倍崇敬。
　　肖睿识好像并没在意顾怀的口吻，哼了哼：“怎么，我晚点到，你还能把我换了不成。”
　　顾怀：“你二十分钟再不到，我立刻找黄语希换人。”
　　肖睿识：“顾怀你！你怎么知道！”
　　黄语希是斯堪奇纳园方的运营总监，肖睿识正是通过她才捞到这次拍摄的名额。
　　只是在肖睿识看来，这件事，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让顾怀知晓内幕了。
　　“二十分钟。”顾怀警告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温煦宜全程听完电话，跟个傻子似的张了张嘴：“啊……顾爷，那个是肖睿识啊。”
　　顾怀点点头：“嗯，那又怎么样。”
　　温煦宜：“……”
　　温煦宜终于意识过来，和顾怀比，肖睿识真的不怎么样。
　　顾怀刚和温煦宜他们开完会，齐卓程就打电话进来，兴奋的在电话里叫他：“哥哥，我到酒店了。”
　　顾怀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在大堂等我，我这就下来。”
　　顾怀走下旋转楼梯，来到一楼大堂。齐卓程远远的朝他挥了挥手。
　　齐卓程和迟亦冬，身边还站一个大惊小怪的于遥。
　　于遥一见到顾怀，就和那些工作人员一样，忍不住惊呼：“顾爷，这里比我在布里斯班见到的那家主题酒店更华丽。啊，我要多躺两天。”
　　顾怀笑她：“于老师不是急着跑通告吗？”
　　于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跑了，还跑啥，我要留下来当小公主！”
　　顾怀：“于老师还是有一颗少女心……”
　　“哈哈哈！”于遥自己都笑得前俯后仰。
　　生活制片分别给于遥和迟亦冬安排了房间。
　　顾怀把一张房卡给到齐卓程：“给你留的。”
　　“谢谢哥哥。”齐卓程接过房卡。
　　“哎哎！顾爷，你咋不帮我留啊。”于遥瞅了眼自己的房卡，又看了看齐卓程的房卡。
　　齐卓程的那张是“精灵王国”，银色的房卡，上面画着一副宛如仙境的背景，于遥的则是“丛林之森”，相比起来，就非常朴实了，房卡上面是一副连绵的森林。
　　顾怀理直气壮的指出：“你又没跟我说你要住哪个主题。”
　　于遥：“……”
　　四人往楼上房间走，电梯里，于遥站在顾怀身边，小声说，“你有看肖老板昨晚的朋友圈么。”
　　“我没……”顾怀还没说完。
　　就被于遥接过话去：“哦，顾爷你没朋友圈。”
　　于遥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滑到肖睿识昨晚新发的一条动态。
　　这人把自己在卢远鸣新片里的镜头截图做了个九宫格，每一张图里，他的表演入木三分，非常细腻 。
　　这条动态的配词只有一句话。
　　“一次完美的挑战。”
　　于遥道：“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王婆都不带这么自夸的。”
　　顾怀指了指自己：“是我，昨晚不小心刺激到他了。”
　　于遥怔了下，跟着大笑：“哎哟，我是错过了他吃瘪的样子吗，你咋不叫我啊。”
　　三十六层，精灵王国。
　　齐卓程的房间就在顾怀住的那间对门，住在这一层的，也就他们两个人。
　　齐卓程蹲在地上，把行李箱的东西往外搬。
　　顾怀看着他拿出的一样一样吃的东西：“你真当是来度假了。”
　　齐卓程带了不少零食，各种大包小包的，直像个来春游的小学生。
　　齐卓程拆了一盒Tim Tams①，给到顾怀一块。
　　“我妈上次给我寄东西来，我妹非要把这个塞进来。”
　　“你妹妹？”顾怀接过饼干，咬了一口，“没怎么听你提过。”
　　齐卓程坐到顾怀身边，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他妹妹齐菲的照片。
　　蔚蓝的海岸边，齐卓程蹲在沙滩上，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两人脸上的笑容就像照片里的阳光那样，灿烂，而温暖。
　　“！”
　　顾怀瞳孔一缩，惊道，“这……这不就你小时候吗！”
　　齐菲一头短发，穿着件粉色的裙子，几乎就是小的时候，女装齐卓程的翻版。
　　这一家子的基因也太强大了。
　　一个个都是天生丽质……
　　齐卓程眼尾悄然一扬：“我怎么觉得，还是我比较可爱一点。”
　　“是是，你可爱，卓儿最可爱了。”
　　顾怀嘴上佯装敷衍了两句，目光却落在照片上面，他忽然有一瞬的恍神，长得酷似儿时齐卓程的齐菲，仿佛一刹那，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的自己和齐卓程，是不是也好像照片中的两人，笑得无忧无虑的。
　　可惜那段无暇的时光，转瞬便消逝了。
　　“哥哥？”齐卓程见顾怀盯着照片发呆。
　　顾怀深吸了口气，回过神，起身道：“收拾好了，就早点去化妆室。”
　　“哥哥……”
　　顾怀还没走到门口，齐卓程却在他背后喊住他。
　　“怎么？”
　　顾怀转过身，嘴唇上蓦然一阵凉凉的触感。
　　齐卓程剥了一颗巧克力球，送到顾怀的唇边：“是想到了你和我的以前？那应该是很甜的啊。”
　　顾怀嚼碎巧克力球，在口腔里融化出细腻，丝滑，淡淡的巧克力香满满的渗在齿间，灌入心头的，果然是阵阵甜味。
　　顾怀仔细瞧向齐卓程的眉眼，这人仍是像那道耀眼的阳光，一如从前。
　　顾怀应声道：“嗯，是甜的。”
　　——
　　下午，园区内的拍摄大棚。
　　这次的定妆硬照将按照园区的主题来拍摄。
　　八个园区，六个嘉宾每人代表一个园区，另外剩下的两个园区，“明日童话”是集体照园区，而“末世降临”是空镜照。
　　顾怀换好服装，从化妆室内走出来，迎面撞上肖睿识。
　　“……”顾怀差点被肖睿识的鬼样子吓到。
　　肖睿识顶着两只浓厚的黑眼圈，眼白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丝，浮在面上的疲惫连粉底液都遮盖不了。
　　一看就是一张没有睡醒的脸。
　　肖睿识双目沉沉的看了看顾怀，少顷，方才开口：“你昨天是在糊弄我吧。什么缺陷，我压根就没有缺陷，这个角色的塑造，几近完美。”
　　肖睿识慢声道：“顾怀，你是不是对那个叫做齐卓程的新人另眼相待，故意散布我的谣言，希望影响评委会对我的印象。”
　　“散布你的谣言？”顾怀讥屑说，“肖老板，你是不是脑补得太过分了。”


第75章 
　　大棚现场，正在拍摄齐卓程的硬照，温煦宜亲自上阵，力求每一张照片都做到至真至美。
　　齐卓程的造型主题是“诅咒之海”，他穿着一身古老的海盗服装，乍一看有些凌乱落魄，但其实服饰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做的相当极致。
　　棕色系的落拓服饰，肩上的一枚海螺里盘旋着一个精巧的人鱼。
　　斯堪奇纳这一次的硬照，每一个主题都有一个相关的传说。
　　很久以前，海盗在出海掠杀时，遭遇到了毁天灭地样的暴风雨，海盗沉入大海，濒死之时，被人鱼所救。
　　而后，人鱼跟随海盗来到人类社会。就在海盗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之时，一天夜里，人鱼趁着海盗熟睡，引海水倒灌，竟然将海边的这座城市完全淹没了。
　　人群在绝望中哭喊，挣扎，人鱼和她的族类站在浪头之巅，高傲的望着垂死挣扎的人类，仿佛在看一群蝼蚁在死前最后的挣扎。
　　海盗质问人鱼，为什么要这做！
　　人鱼吟唱起动人的歌声，海面如镜子一样，浮现起曾经一幕幕的旧画面。
　　这些人鱼竟然都是曾经被海盗掠杀过的船上的人，他们沉入海中，怨恨的灵魂不死，渐渐的，变成了人鱼。
　　只有杀了海盗，才能让他们得到解脱，于是，这片海域就成了“诅咒之海”。
　　然而海盗是杀不完的，一直到这条人鱼的出现，她说要消灭海盗，只有消灭岸上所有的人。
　　齐卓程把海盗坠海时的遗憾，到被救时的惊喜，以及最后知道真相的愕然，几层情绪的转换，掌控的火候恰到好处。
　　“哎哟，卓程现在可以的啊。”于遥穿了一款绿色的丛林装站在顾怀身边，“比在云森的时候，精进了不少嘛，看来王寄楠着实有一手啊。”
　　“嗯，对角色的理解力提高了。”
　　顾怀望着台上那个嚣张，乖戾的海盗，眼眸深邃，就如同那片深不见底的诅咒之海。
　　温煦宜手里的快门接连闪动，跟着齐卓程不断变化的动作，巴不得把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摄入进去。
　　故事的最终，海盗亲手毁掉了诅咒，和人鱼同归于尽。
　　海盗，人鱼，全部葬入了这一片深蓝的大海，怨憎，情爱，诅咒，和原谅，最终被冰冷的海水淹没。
　　“ok！”
　　温煦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电脑桌前，欣喜若狂的把硬照刷了一遍，骂骂咧咧的说：“操，亦正亦邪的人物感觉，小子你有点水准啊。”
　　齐卓程来到顾怀身边，一脸嘚瑟，脸上写着“哥哥快点夸奖我”。
　　然而却被顾怀无情的打压了一下：“最后那段情绪里，你把爱情遗漏了，海盗那个时候已经喜欢上了人鱼，但你表现出来的只有想要赎罪的愧疚，少了几分爱意。”
　　“……”齐卓程萎了。
　　于遥：“哈哈哈哈哈哈！”
　　于遥拉住齐卓程跟自己合影：“别听顾爷的，他那要求，不是我们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不用理他。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你看温煦宜那激动样，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哪里不正常了……”顾怀义正言辞的反驳。
　　齐卓程赶紧给顾怀顺毛：“哥哥说的对，是我没有表现好。”
　　顾怀见他诚恳谦虚的模样，嘀咕说：“算了，也还可以了。”
　　接下来是于遥的硬照时间，她所要表现的主题是“丛林之森”。
　　于遥的装扮是一位大地母亲，举头投足间，无一不是优雅，端庄。
　　齐卓程惊道：“于老师也不是正常人类。”
　　顾怀望着他，生出一种“到底是年轻人”的感慨：“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于遥是个正常人了。”
　　大棚内安安静静的，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于遥身上。
　　突然，一道突兀的叫嚷声划破寂静。
　　“不行，我拒绝这套造型！”
　　——
　　肖睿识把一件外装扔到温煦宜身上，趾高气昂的呵斥：“这套造型我不同意！”
　　肖睿识在角色上分到的是恶魔装扮，造型较为粗野，而且需要在半侧的脸上绘上一副恶魔族的鬼面图腾，后期还会在头上P上双尖角。
　　肖睿识的五官算不上很立体，上了大浓妆之后，的确会把他的容貌特征遮掩起来，人的气质反而比平时弱了一些。
　　肖睿识气急败坏的吼道：“给我换套造型。”
　　温煦宜好端端的在给于遥拍片子，内心止不住唾弃：“肖老板，合同上已经明确的，这次拍摄的造型，由我们团队来定。因为时间很赶，没有可以协调的空间，希望你包涵一下。”
　　“那我不拍了。”肖睿识当场摔门就走。
　　“肖老板！”
　　温煦宜冲上去，把人拦下，他脸色煞白，想要撂几句重话，可对方到底是肖睿识，温煦宜话到了嘴边，愣是喷不出口。
　　整个大棚里面鸦雀无声。
　　肖睿识不肯退让，温煦宜也不肯退让。
　　“那你想要哪一套。”
　　所有人看到顾怀走到肖睿识面前，淡然出声。
　　如果肖睿识真的辞演，影响的是东尚在上面的颜面，这一点，顾怀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顾怀早前就换好了服装，此时他身上的是“精灵王”的装扮，原白色的法袍，大气，精致，他走的每一步，都好似是从那些古老的传说中走出来一样。
　　肖睿识眼皮一抬：“不如你身上的这套。”
　　“好。”
　　“你答应换？”
　　顾怀看似随意的补充了一句：“嗯，你穿那套确实不好看。”
　　肖睿识：“……”
　　场中的各个角落里，一时间悉悉索索的响起各种偷笑，不敢很大声，但很多人还是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迟亦冬也捂着嘴，忍着笑：“顾先生这句话怼得真犀利。”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兑肖睿识的，大概也就哥哥了。”
　　齐卓程的视线牢牢的落在顾怀的身上，大概是这人在自己面前愈发的温柔，才让他几乎忘了顾怀在圈子里强硬的气场。
　　即是肖睿识之流，也是被顾怀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一想到顾怀只给到自己的温柔，齐卓程心底禁不住便涌起满足的欢喜。
　　悄然中，望向顾怀的目光里都是他未加掩饰的爱///慕。
　　“肖老板就喜欢看锅下菜。他是觉着温煦宜的咖位不够，就想法设法给人使绊子。要是换了卢远鸣试试，他早就屁都不敢放了。”
　　于遥凑到两人中间，她头上戴着顶树杈做的王冠造型，左右在齐卓程和迟亦冬的脸上戳来戳去的。
　　于遥毫无知觉，还用王冠上的树杈去逗迟亦冬：“冬冬，你今天的这套造型真可爱。”
　　迟亦冬今天的造型是“魔法古堡”，和齐卓程上回的城堡主差不多，不过迟亦冬的整体基调要再更清新一点，更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城堡主，而不是齐卓程之前那个，城府极深，睥睨世人的城堡主。
　　迟亦冬哪里禁得住她的逗，羞赧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顾怀已经换好服装重新来到大棚。
　　在场的工作人员不禁一个低呼。
　　同样的恶魔装，如今穿在顾怀身上，半张脸上画着的恶魔图腾，自眼尾处晕开一抹深红，如绽落的繁花，眼中戴着血红的美瞳，整个人彰显出的恶魔气质，都跟方才的肖睿识截然不同。
　　肖睿识是恶魔的话，那顾怀就是恶魔里的贵族，那身粗犷的装束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高雅的气场。
　　在顾怀之后进来的肖睿识忍不住打量了顾怀一番，鼻孔了哼了两声，裹着精灵袍子，走开了。
　　齐卓程走近顾怀，凝视住这人的眼神直直的，欢喜，向往，他看向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忠诚的信仰。
　　齐卓程说：“要是恶魔都像你这样，想必每个人都甘心情愿做恶魔的仆人了。“
　　“人类不是早就被你这海盗勾引走了吗。”
　　顾怀眨了两下眼睛，他平时不怎么戴美瞳，这次为了成片的效果，折腾了半天，才戴上去的，戴得满眼流泪。
　　“哈哈哈，可惜海盗也被恶魔勾引了。”
　　齐卓程见顾怀不停的揉着眼睛，忧心道：“不习惯，就别戴了。”
　　顾怀赶着上场：“戴着效果真实一点。”
　　顾怀站在雪白的背景板前，给人一种无边的疏离，就跟他半张脸上的图腾一样。
　　一登场，便是几分了阴骘。
　　身为恶魔，这个尘间的万物，在他眼中无外乎两类，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人类所谓的那些羁绊，还有感情，无一例外，都不会左右他嗜血的渴望。
　　给顾怀拍照，温煦宜就跟嗑///药似的，拍摄过程就是纯粹的享受。
　　没有需要提点的话语，镜头里外，顾怀在背景幕布前变化着造型。
　　温煦宜拍照的频率越来越快，被刻意调过的灯光，显得越加的冷漠。
　　杀戮，血腥。
　　此时站在镜头前的人，完完全全就是那个踩着尸山骨海，缓步而来的恶魔。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像是被这人掠走了呼吸。
　　齐卓程绷着张脸，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怀，自己呼吸的那一口，嗓子里犹如生出了一种灼痛，那种言语都无法形容的震撼。
　　就是肖睿识，两眼也不由得看直了，他低吼了一句：“妈的。”
　　顾怀一下场，好几个工作人员一窝蜂的围上去：“顾老师，我能不能和你合张影啊。”
　　人群熙熙攘攘的，把顾怀围在中间。
　　顾怀拍照的时候，还能撑着，尽量不怎么眨眼。
　　直到这会儿，齐卓程看到他一双眼几乎不停的眨着。
　　等六个人最后的合照全部拍完，将近晚上十一点多。
　　卸妆的时候，顾怀把美瞳摘下来，可自己的眼睛就跟依然戴着那样，红得触目惊心。
　　化妆师仔细检查了下，想要帮忙滴眼药水，却被齐卓程挡住。
　　齐卓程道：“有点发炎，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了，睡一觉应该就好了。”顾怀一边说着，一边用纸巾擦着不停溢出的眼泪。
　　齐卓程面色一冷，严肃道：“你要相信我。”
　　顾怀：“……”


第76章 
　　半夜三更，齐卓程陪顾怀去了一趟市区医院。
　　回来的路上，顾怀发现炎症好像越加严重了，一眨眼，眼泪就会不停的流下来。
　　眼前的视线忽然暗下来。
　　齐卓程伸手盖住顾怀的眼睛：“医生不是说不要用眼过猛么，会更流泪的。”
　　齐卓程把一副墨镜给他，本来就是夜里，车厢内光线昏暗，再一戴上墨镜。顾怀觉得自己就跟个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他看不清楚，心里烦闷，索性闭起了眼睛。
　　黑暗中，顾怀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齐卓程轻轻扣住，从掌心传过来的温度，让他渐渐安心下来。
　　齐卓程的声音离顾怀很近，嗓音低沉：“明天拍摄，不要戴美瞳了。”
　　“好。”
　　顾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的应下。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声音蛊惑了。
　　回到酒店，齐卓程把顾怀送到房间门口。
　　齐卓程挡住打开的房门，愁眉道：“你眼睛不好使，要不要我留下来？”
　　顾怀摆摆手，把人推出去：“不用。”
　　齐卓程刚刚转身，准备开自己的房间门，就听到背后“砰”一声。
　　顾怀往客厅走的时候，大腿猛地撞到电视柜的角边。
　　“哥哥！”
　　齐卓程快步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齐卓程把顾怀扶到沙发上：“看来我还是得留下来。”
　　顾怀已经摘下墨镜，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见，但望出去的视野还是很模糊。
　　顾怀揉着腿上刚刚撞到的地方，眯着眼睛说：“你还是回去吧，这两天，江城负责文娱方面的领导会过来视察，万一被撞到了，不太好。”
　　其他时候，齐卓程赖在顾怀这里，顾怀也不多说什么。那些人在圈子里的势力及不上顾怀，也不敢出去多嘴 。
　　但此次拍摄不一样，是关于到政府层面的形象，上面那些人的眼光，顾怀不能不顾及。
　　他特意安排齐卓程在自己的对门，其实是想着两人可以多待一会儿的时间，回各自的房间也方便些。
　　而“两人同房”这件事，至少在这一次的拍摄中，是不应该出现的。
　　顾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这次你们林萧都那么看重，你也该知道，上面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你有机会可以参与，该要好好把握。而且你和肖睿识，是之后青爵奖的大热人选，不要因为七七八八的事影响了。”
　　齐卓程心知顾怀的担忧，更清楚顾怀这么做，是为了他。
　　那些事，顾怀可以不在意，但齐卓程不能不在意，他的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如履薄冰，踏错一步，就可能无法回头了。
　　齐卓程沉默了会儿，终于道：“我不觉得你的事是七七八八的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帮你上完药，我就回去。”
　　顾怀洗澡的时候，齐卓程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桌上放着他们整个的拍摄行程，包括他们所有嘉宾在内，每个人的通告。
　　顾怀当演员的时候就无比用心，这次挡了个总制片人的名头，更是半点不能松懈。
　　肖睿识的通告表上还标注了许许多多注意事项，诸如这人各种奇葩的无理要求。还有晏小夏在化妆上的私人要求之类的等等。
　　在肖睿识的通告表上，齐卓程忽然看到一条批注。
　　“作精+自恋狂，可能会对现有造型不满意。”
　　联想到下午的时候，肖睿识在大棚里作天作地的样子。
　　顾怀怕不是早就料到肖睿识会撒泼了。
　　齐卓程莫名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触动。
　　……
　　顾怀从浴室出来，看到齐卓程一板一眼的在翻看桌上的通告表。
　　顾怀戏谑道：“等你大牌了，也可以提那么多乱七八糟，矫情的要求。”
　　齐卓程抬起头，难以置信说：“你猜到肖睿识会对造型提出异议？”
　　“他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的，除非有人能压得住他。”顾怀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我原以为我大概可以压他一下，没想到他跳过我，直接奔着温煦宜去了。”
　　“是不是每个大咖都有这么多做作的要求？”
　　齐卓程把顾怀拉到床边，“你的合同也有这么多？”
　　“我？我比他多多了，我可作了。”
　　顾怀坐在床边，仰着头，朦朦胧胧的望见齐卓程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我的合同可以是肖睿识的两倍。”
　　齐卓程比了下肖睿识的合同厚度：“这么多？”
　　顾怀笑了笑：“更多的时候就是为了摆谱，我这个咖位，合同不厚，反而会让对方担心，我是不是要去糊弄的。过分要求多了，人家才觉得我可能会用心一点。”
　　“原来合同的厚度是咖位的证明。”
　　“是的。”
　　“等我哪天转型成了，我也要作一作，甩一份最厚的合同。”
　　“可以。”
　　顾怀眼眸半敛，注视着面前的齐卓程。
　　这人，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吧。
　　齐卓程拿出从医院里配的药水，而后倾下身，轻声说：“哥哥，闭上眼睛。”
　　顾怀只感到一丝光亮之后，眼球上落上冰凉的水润。有药水从眼角渗出，顺着他的耳鬓滑落。
　　由于刚刚洗完澡的缘故，顾怀的唇上还染着被蒸汽熏红的色泽。
　　齐卓程静静的望着闭着眼睛的顾怀，只觉自己的心脏怦然狂跳。
　　他身不由己的俯过身，一道浅///吻不经意的印在顾怀的唇上。
　　如蜻蜓点水似的，在顾怀还没回过神的时候。
　　他很是开心的说：“哥哥，我回去了。”
　　房门一下关上。
　　顾怀依旧呆呆的坐在床边，眼底的药水还没完全洇入。
　　顾怀闭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唇，触手滚烫。
　　他不讨厌，更甚者，他已经开始迷///恋起齐卓程的这样一种触///碰。
　　——
　　隔天的拍摄，六个园区，一共分了两个组前往拍摄。
　　齐卓程，于遥，还有肖睿识一组，顾怀和迟亦冬，还有晏小夏一组 。
　　顾怀这组取三个园区，包括“恶魔村落”、“魔法古堡”和晏小夏的“地心寻踪”。
　　“地心寻踪”这一园区里，有个游乐项目类似于室内的“水上过山车”，只不过周围不是湖水，而是做成了地底岩浆一般的水面。
　　完全漆黑的洞穴中，过山车上的人仿佛穿越过层层的地下岩浆，那些狰狞的史前巨兽，和庞大的植物，冷不防就会从边上窜出来吓人。
　　晏小夏一部分的主题园区硬照就在这个设施里面取景。
　　园区的工作人员带着顾怀等人经过员工通道，来到地底的最深处。制作组已经在这里布置好了灯光。
　　为了弥补室内光线的不足，摄影安置了两台柔光箱，对准拍摄区域。
　　晏小夏这次的造型要数六个人里面最正常的一个了，根据“地心寻踪”的传说，她的装扮是一个误入地心世界的女科学家。
　　晏小夏在轨道一侧的山岩上摆造型，三块补光板打在她的身上。
　　“咔咔咔！”
　　摄影师连拍了十几张：“小夏姐，你现在是在被史前巨兽追赶，惊恐逃跑的状态中。”
　　晏小夏立刻给出反应。
　　顾怀站在轨道的另一侧，盯着拍摄场区，眉头淡淡皱起。
　　迟亦冬紧跟着顾怀，他有些害怕这种阴暗，不透光的地底环境，二来，他作为六个人里面，资历最浅的一个，也不敢乱说乱动。
　　顾怀察觉到迟亦冬的紧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出去的。”
　　迟亦冬摇摇头：“我想看看小夏老师的硬照。”
　　晏小夏是圈中资深的老戏骨，对角色的把握程度，比于遥更胜一筹。
　　迟亦冬坚持要留下来，也是怕错过这样难得学习机会。
　　顾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球，递给迟亦冬：“吃点甜的，就不怕了。”
　　迟亦冬笑着接过：“顾先生，我不是卓程啊……”
　　“我知道。”顾怀顿了顿，“现在呢，是不是没那么怕了。”
　　经过顾怀这么一打岔，加上口中漫开的香甜，迟亦冬发现自己果然没那么害怕了。
　　“谢谢顾先生。”迟亦冬感激道。
　　场中的拍摄仍在继续，此时正在展现的是女科学家在地底遇到一只巨大的怪兽，然而怪兽并没有吃掉她，反而对她格外亲昵。
　　巨兽的模型被推到场上，摄影师希望拍摄出晏小夏和巨兽互相依偎的镜头。
　　“等一等。”
　　顾怀突然出声打断拍摄。
　　场中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顾怀，晏小夏也停下动作，有些不解：“怎么了？有问题？”
　　顾怀跳下轨道，从这一边走到布景的那头，又看了遍在电脑上的成片。
　　“太干净了。”
　　顾怀指着照片上的晏小夏：“妆容，发型都太整洁了，不像一个在地心疯狂逃跑的人。”
　　画面上的女科学家，虽然衣服是脏兮兮的，但是发型被定的纹丝不动，静态照一时瞧不出什么，可一旦进入逃跑的动态中，不动的发型立刻就显得假了。”
　　化妆师局促的杵在边上，偷偷瞄了眼晏小夏，没敢做声。
　　晏小夏的助理从人群中挤过来：“小夏老师晚上要去一个活动，发型没法大动，不然时间来不及的。”
　　晏小夏来到顾怀面前，这件事是她理亏，只是她真的没时间再改做造型。
　　“顾怀，晚上我有个私人活动，挺重要的，实在不行的话，你觉得能不能后期P一下。”
　　顾怀没搭理小助理，不过晏小夏亲自跟他打招呼，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这一边的拍摄组是B组，温煦宜不在，全部的事得顾怀拿主意。
　　顾怀忖度了会儿：“小夏老师，我安排房车送你去现场，路上的时间帮你做造型，你看行不行？”
　　晏小夏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化妆师赶紧跑过来，帮她重新整理发型。
　　顾怀穿过轨道，回到对岸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幸好被迟亦冬抓住。
　　与此同时，顾怀接到温煦宜的电话。
　　“顾爷，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顾怀：“什么事？”
　　温煦宜：“齐卓程和肖睿识在拍摄的时候，掉下山壁了。”
　　顾怀只觉到心脏狠抽了一下，剧痛到全身发麻。


第77章 
　　“丛林之森”园区里面，温煦宜一行人焦头烂额的等在一座人工的山崖前。
　　他们明明在拍于遥，谁知道就听见肖睿识的一声惨叫，一转头，发现肖睿识和齐卓程一起摔到山壁下去了。
　　一辆园区的电瓶车在路边停下，还没等车停稳，顾怀就从车上跳下来，看到一堆人围聚在前方。
　　顾怀忍住心脏上的抽痛慢慢走近人群。
　　没等顾怀走近，人群中就传出肖睿识的一顿爆喝：“臭小子，你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啊！”
　　“肖睿识！”
　　齐卓程见这人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的颠倒黑白，憋了一肚子火气，连尊卑都顾不上，张口就要开骂。
　　两个人刚刚被园区的工作人员救上来，一路上，肖睿识喋喋不休的大骂齐卓程，根本不管他掉下去的时候，是齐卓程把他拉住的。
　　两人坠下崖壁的那一刻，齐卓程一手拽住肖睿识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山壁上的缝隙，才不至于两个人直直摔下去。
　　一直等到工作人员来了后，才把两人从山壁上救下来。
　　肖睿识甩开助理，堵在齐卓程面前，面容狰狞：“怎么，还想跟我动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什么顶流了，不知道前辈两个字怎么写了？”
　　温煦宜壮着胆子上前劝架，结果被肖睿识劈头盖脸的骂回去。
　　“啪！”
　　肖睿识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扇在齐卓程的脸上！
　　肖睿识讥讽说：“这一巴掌是警告你，不要觉得自己红了，就可以放肆。”
　　齐卓程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眼中泛着猩红的血丝，仿佛要生吞活剥了眼前这个人。
　　“齐卓程！”
　　就在这时，顾怀从人群后走出来。
　　其他人没有注意，顾怀却是瞧得清清楚楚，齐卓程垂在裤腿边上的那只手死死的攥着，方才肖睿识的这一下，他不是挡不开，而是他故意不挡，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齐卓程见到顾怀，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底之前的血红，只一眨眼，就变成了满眼的委屈，眼圈红红的。
　　齐卓程张了张嘴，就听见顾怀命令他道：“给肖老板道歉。”
　　齐卓程怔住了。
　　肖睿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齐卓程咬着牙，就是不肯开口。
　　现场的气氛跌到了冰点，谁都没敢出声。
　　顾怀冷漠的看着他：“齐卓程，肖老板是你的前辈，给他道歉。”
　　“……”
　　齐卓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肖睿识刚才的那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了淡红色的五指印。
　　“肖老板，对不起。”齐卓程从牙关硬生生的憋出这几个字。
　　“下次记得自己的身份。”
　　肖睿识嘴角抿起一个意味深远的弧度，伸手想拍一下齐卓程的肩膀，齐卓程往边上一退，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的神情。
　　整整一下午的拍摄，齐卓程一句话都没有和顾怀说，顾怀更是全程冷着张脸，温煦宜都不敢跟他搭话。
　　回酒店的时候，于遥故意和顾怀挤在同一辆电瓶车上。
　　于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很久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了。”
　　顾怀扶额：“那个人是肖睿识，就算是你，也不敢跟他硬怼。他才几斤几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削肖睿识的面子，是真的想要被封杀吗。”
　　“卓程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于遥蹙了蹙眉。
　　“我知道，他一定是受了憋屈，还不能当面和肖睿识对质。”
　　娱乐圈中论资排辈，顾怀可以呛肖睿识，肖睿识被呛了，也没处说。
　　然而齐卓程不可以，以他的资历，根本不够去杠肖睿识，即便有顾怀，或者是他齐家的背景做底。但有些事，盘根错节的牵连太大了。他一个后辈，怎么能当众去呛前辈级的人。
　　若是让圈子里的其他人知道了，绝对会影响齐卓程的资源，毕竟好的资源大都在一批老人家的手里攒着。
　　于遥正色道：“我那时正在拍片，正好对着他们两个，我隐隐有看到，是肖睿识对卓程先动手动脚的。卓程躲过几次，那人还是变本加厉了。”
　　顾怀脸色阴沉了几分：“他最近真的是嚣张的过分了。”
　　于遥道：“骂完了，你得好好哄哄你家那小子，肖睿识的那一巴掌，扇得可够狠的，说不定都得肿了。”
　　“知道了。”
　　电瓶车经过园区内最大的一个旋转木马的游乐设施，顾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
　　晚上，制作组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用餐，顾怀在餐厅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齐卓程，找到正在吃饭的迟亦冬。
　　迟亦冬答道：“卓程说他有点困了，不来吃了。”
　　顾怀从自助餐厅里拿了两只热腾腾的煮鸡蛋，回到三十六楼。
　　顾怀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反应。打电话进去，电话也没人接。
　　他只得发了一条语音：【开门，不要让我找服务员来开。】
　　过了两分钟，就听房间里面“咔嗒”一声，齐卓程打开门，两人隔着一道门，静静的站着。
　　齐卓程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头发乱糟糟的，确实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顾怀很清楚的看到，留在他左脸颊上的那道手印，暗红色的，五根手指的轮廓，清晰分明。
　　齐卓程冷冷道：“找我有什么事？”
　　顾怀看着他：“我来听你解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顾怀低低叹了口气，把两只鸡蛋给他：“脸上敷一下，太肿了，明天不好上妆。”
　　齐卓程迟疑了下，拿起鸡蛋，往脸上揉去：“顾先生，还有事吗？”
　　一听见这人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顾怀无奈道：“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齐卓程捂敷着脸，眼神躲了一躲。
　　顾怀揉了揉齐卓程凌乱的头发，忽然伸手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道：“卓儿，换衣服，跟我出去。”
　　“……”
　　齐卓程被顾怀抱住，积压了一下午的郁闷立刻翻涌起来。他回抱住顾怀，委委屈屈的喊他了一声。
　　“哥哥。”
　　……
　　“明日童话”园区里所有游乐设施的灯光全都暗着。
　　一片漆黑的乐园里，顾怀带齐卓程来到旋转木马面前。
　　乍然间，齐卓程眼前的灯火大亮。
　　旋转木马里闪耀起绚烂的光芒，照上那些斑斓的彩色木马。
　　在夜色下，宛如天上的星宫，熠熠生辉。
　　齐卓程还在怔忪，已经被顾怀拉到了转盘台上。
　　两人站在一匹雪白的木马前，顾怀说：“不知道你是不是仍然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最高最大的木马。”
　　齐卓程翻身上马，顾怀也跟着坐上旁边的一匹。
　　启动的铃声一响，昂扬的白色木马，四蹄撒开，踏过锋芒，凌空跃起。
　　朝着最深的黑夜而行，无惧黑暗，因为在他身边，有着如影随形的光芒。
　　“哥哥。”
　　“？”
　　齐卓程朝顾怀呲出两颗虎牙，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脚下一蹬，径直从自己的一匹木马上，跳坐到顾怀的身后。
　　“喂！你干什么！”顾怀被他吓到。
　　齐卓程兀自犹豫，要不要搂住顾怀的腰，反被顾怀拉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坐稳了。”
　　齐卓程欢喜的搂住顾怀，把头搁在他的肩头。
　　顾怀回忆起来，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么带过齐卓程，没想到一转眼，原本那个坐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居然长成了会这么抱住自己的少年郎。
　　音乐声缓缓流淌，木马一圈圈的奔跑着，仿佛没有尽头。
　　齐卓程低声解释着：“肖睿识要我晚上去他的房间。我没答应，他……”
　　顾怀明显感觉到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一紧。
　　齐卓程深吸了口气：“他就来摸我……屁///股。”
　　顾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是你把他踹下去的吧？”
　　“不是，我甩开他的时候，他自己掉下去的。但我想，他这一掉下去，一定会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的。所以，我还得去下去救他。”齐卓程忿忿不平的，“恶心死我了。”
　　“我让你跟他道歉，还有没有在生我的气。”顾怀问。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希望我得罪他，他那个身份摆在那里，我不可以不给他留颜面的。”
　　齐卓程其实是心里太明白，再是委屈，当时的情况下，也只好咽回去。
　　“你知道就好。”顾怀总算舒了口气。
　　齐卓程笑嘻嘻的搂///紧顾怀：“再陪我坐两圈吧。”
　　暗夜下的乐园，飞奔的旋转木马是唯一的一点光芒。
　　旋转起的流光，恍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玫瑰花，在两人的心上疯狂的生长起来，随后，紧紧缠绕。
　　——
　　之后的两天，温煦宜开始赶拍肖睿识和晏小夏的剧情，两个人给到的档期所剩不多。
　　这天下午，顾怀在片场里盯着肖睿识最后一场的杀青戏。
　　他戴了一幅黑超，慵懒的坐在椅子里，从监视器里看着肖睿识的表演。
　　这人演的“精灵王”，站在主题区的入口，举止优雅的介绍里面的概况。
　　顾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秦墨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秦墨在电话里神神秘秘的说：“顾爷，听说肖睿识看中了齐卓程？这八卦，最近在暗面里传得可狠了。”
　　“什么玩意？”顾怀的视线还停留在监视器中，肖睿识的身上。
　　“好像是肖睿识那边放出来的风声。”
　　但凡聊到八卦，秦墨可来劲了：“他不会是想要宣示主///权吧？顾爷，他们这两天都住在一个酒店，难道是真的睡过了？”
　　“怎么可能！”顾怀猛地摘下墨镜，直接望向片场中的人，森厉道，“他被封杀了一次，觉得还不够吗？”
　　当天，肖睿识顺利杀青。
　　晚上的时候，肖睿识来到酒店宴会包厢。
　　他推门进来，见房间里只有顾怀一个人：“我还要以为是全组的人呢，你几时这么有兴致了，会请我吃饭了。”
　　肖睿识脸上虚伪的笑容还没散去，顾怀扬手一掌，一记耳光登时将肖睿识抽懵了。
　　“顾怀！你干什么！”肖睿识捂住脸，怒吼道。
　　顾怀睨着他，阴骘的目光，让肖睿识身不由己的一哆嗦。
　　“你……你想干嘛……”
　　顾怀沉声道：“齐卓程是我的人。”


第78章 
　　“诅咒之海”园区的正中有一座古铜制的喷泉雕像。
　　一艘仿制于维京时代的海盗船，桅杆上高扬着一面骷髅的海盗旗，海盗站在船头，望向脚下的海面，喷泉激涌起的浪头上，是一座精致的人鱼，人鱼抬着头，看着船头的海盗。
　　月光落在雕像上面，更显出一片苍凉，像极了那个传说。
　　水花溅在人鱼的脸上，一颗一颗的，晶莹剔透，仿佛分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海水。就像分不清她对海盗的感情，爱，还是恨。
　　不过，所有的爱恨都跨不过世俗的诅咒，两个人最终站在了彼端。
　　顾怀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目光空洞，望着那具雕像。
　　之前肖睿识吃惊的样子，真是又卑微，又可笑，吓得他一顿饭就没怎么吃。
　　肖睿识拿着筷子，左右不是：“什么叫是你的人？”
　　顾怀淡定道：“你想睡他，不可能。”
　　肖睿识盯着顾怀看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顾怀，圈子里的人有什么癖好，你我都清楚，你不是这一挂的人吧。”
　　“不是。”
　　“那你？”
　　顾怀晃着酒杯：“从柏林，到《山川纪》，到《山楂》……他是我一手扶成转型的，我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染上什么黑料的。”
　　顾怀眼神半敛，瞧着有几分笑意，可实际上更多的确实警告：“肖老板，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肖睿识沉唔：“我知道了。”
　　肖睿识走后，顾怀一个人又喝了不少酒。
　　今晚过后，肖睿识和齐卓程的流言就不会再传开了。
　　……
　　顾怀拿出手机，对准海盗和人鱼的雕像摁了一张照片。
　　随后点开了微博，距离他上次发的那条戏剧节的海报已经很久了，粉丝人数又涨了不少。
　　顾怀刷了两下主页，他的首页上依然是齐卓程前次的那张城堡主，照片下的评论已经达到了五十多万。
　　不得不说，齐卓程这套非正式的城堡主造型，丝毫不逊于他的海盗造型。
　　大概就是颜好，穿什么都好看吧，可以驾驭各种不同的风格。
　　顾怀编辑了一条新的动态，配合刚才拍下的照片，直接发布。
　　海边的契舍尔：Du gehrst mir.（德语：你是我的）
　　伫立在船头的海盗，停留在浪尖上的人鱼。
　　你是我的，可偏偏又不能站在一起。
　　顾怀刚发完微博，还没退出APP，底下各种的评论和转发瞬间都钻出来了。
　　“大大，这是什么地方啊！”
　　“看着像某个乐园啊。”
　　“@吃瓜不吐皮：啊啊啊，这里好像是还没有开张斯堪奇纳啊！”
　　“卧槽！楼上不会是真的吧！”
　　“@大王嫁我：天哪，程程最近也在斯堪奇纳，大大又和程程同地儿了吗？”
　　“大大，你究竟是谁啊！为什么可以离程程这么近！”
　　“……”
　　顾怀喝了酒，醉意上头。此刻手掌撑着脑袋，眼皮一磕一磕的，刷着那些不断冒出来的评论。纷纷嚷嚷的，很有趣。
　　顾怀刷着刷着，刷出一条评论，猛然间把他的酒意惊醒了。
　　一个名叫“冰糖葫芦”的账号，在他这条的微博下面评论。
　　@冰糖葫芦：大大不会就是顾大吧。
　　“！”
　　顾怀反复检查了几遍自己的账号，没有登错，是小号。
　　这个“冰糖葫芦”……
　　面前的光线忽然一暗，顾怀抬起头，见到齐卓程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
　　顾怀这句话刚一问出口，他一个激灵，紧跟着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冰糖葫芦？”顾怀脱口而出。
　　“冰糖葫芦？”齐卓程一脸懵逼，完全一副不知顾怀所云的表情。
　　顾怀皱皱眉，心道：“难道猜错了。”
　　算了……
　　顾怀伸出手，示意齐卓程拉他一把，齐卓程一用力，顾怀没留意，被他拽了个满怀。
　　齐卓程眼疾手快的抱住他：“哥哥是想吃糖葫芦了？”
　　顾怀推开他，刚走了两步，往前一个踉跄。他刚刚坐久了，腿麻了……
　　齐卓程把人扶住：“要不要我背你？”
　　顾怀又羞又恼，勉强道：“你扶我一下。”
　　“哎！好！”齐卓程答得利索，手臂顺势往这人的腰间一搂。
　　顾怀：“……”
　　月光在地上扯出两个人的影子，忽而被人鱼和海盗的巨大影子覆盖住。
　　“哥哥，你去见肖睿识了？”
　　“嗯。”
　　“因为我？”
　　“嗯。”
　　“emmm……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
　　“Du gehrst mir.”
　　“！！！”
　　“齐卓程！你到底是不是那个什么‘冰糖葫芦’！”
　　——
　　斯堪齐纳宣传片的拍摄进入最后阶段。
　　其他人的片子都已经拍摄完毕了，只剩下齐卓程的最后一组场景还没有拍。
　　这一场戏的工程比较大，温煦宜特地留到了最后拍摄。
　　园区内，一座水世界里的城镇中。这一游乐设施类似于“跑酷”项目。设施开启之后，会有倾盆的大水浇灌而下，模拟出人鱼水淹城镇的效果。
　　齐卓程化身海盗，需要在滂沱的水势中，在城镇中救出镇民，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中，在这里，他将会遇到人鱼。
　　人鱼才会把“诅咒”的来龙去脉告诉海盗。
　　温煦宜拿着扩音器，示意现场各部门准备。
　　“第十六场，三镜，第四遍。”
　　巨大的水浪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入，齐卓程在城镇中飞速奔跑，因为水流的坠落有固定水道，看上去气势汹涌，但只要掌握好水流的节奏，避开大水喷涌的时刻，还是可以通关的。
　　当然如果没能及时避开，就要被从头到脚淋一身水了。
　　镜头中，齐卓程沿着指定路线，攀上跃下，身手敏捷的在水柱中穿行而过。
　　“砰——”一声。
　　他来到海盗的家中，撞开木质的大门。
　　外面已经水浪滔天，然而他的家中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被洪水破坏的痕迹。
　　人鱼站在窗前，她面对的窗户外，是不断翻滚的海水。
　　扮演人鱼的龙套缓缓转过身，刚要说话。
　　“卡！”
　　温煦宜打断道，“来人，给她脚下垫两块板子。”
　　团队找来的女群演身高有些不够，和齐卓程站在同一画幅内，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大，从镜头里看，显得不太和谐。
　　“第五遍。”
　　“第六遍。”
　　“……”
　　“卡卡！”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还是因为对游乐设施的不熟悉，女龙套几次没能在指定的时间推开窗户，水流冲进来，直接把她撞到了地上。
　　化妆师帮她连续补了几次的妆，脸上有些不满。
　　然而小姑娘越NG，越紧张，动作愈加变形。
　　齐卓程来回跑了几十遍，终于跑得气喘了，不过，他仍是想着安慰小姑娘：“不用紧张，我等下做个手势，你看我的提示，再去推窗。”
　　“卡！”
　　温煦宜实在忍不住了，把演员副导叫过来，一顿狂喷：“我们的确不是拍剧，拍电影，对演员要求不高，但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这拖拖拉拉的，浪费成本，你赔啊！”
　　“换人！换人！”
　　副导演苦着脸：“导演，现在找人的话，过来也得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也得找！”温煦宜吼道。
　　“我来。”
　　顾怀看了全程，又见天色逐渐暗下来，再拖下去，今天收不了工了。
　　“啊？！”
　　温煦宜那才还在暴走的心脏，突然怔住：“顾爷，你说什么？你来？”
　　顾怀还在镜头前，看着前面的回放：“你的三台机位拍不到人鱼的脸，只留个背影，我应该可以。”
　　“可是……可是……”温煦宜结巴了，“是拍不到脸，但是……”
　　但是这场戏的落点戏是海盗亲///吻人鱼啊！
　　齐卓程杵在边上，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补妆。
　　“咦，卓程，你怎么这么高兴？”
　　“哦？有吗？”齐卓程脸上绷住自己脸上的喜悦。
　　顾怀换完装，一身深蓝色的曳地裙袍，比方才女群演的一身银白色人鱼装，更多了几分大气，当真如同那个水淹人类世界的冷漠的人鱼。
　　上场前，齐卓程偷偷走到顾怀身边，笑盈盈的说道：“哥哥是不喜欢看我和别人接吻吗？”
　　“说什么呢。我是不想拖进度，拖一分钟，烧的就是东尚的钱。”
　　顾怀说着，拉起裙摆往场上走，全然没有那种穿了“女装”的不适感。
　　齐卓程跟在他身后，望向那人的视线，便好似海盗初见人鱼时，那样的喜欢。
　　“第十六场，三镜，第十二遍。开始。”
　　海盗一把推开房门，见到站在窗边的人鱼。
　　人鱼的眼角下那颗泛着幽蓝光泽的水钻，俨如传说中的人鱼泪。
　　泪落下，世间就会下起大雨，不绵不绝，把那些爱恨憎恶全都淹没。
　　人鱼的声音淡淡的：“这是我还给你的诅咒，你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只有你。”
　　海盗大步走到人鱼面前。
　　齐卓程站在顾怀面前，重重的吸了口气，双手一把将人抱住，拉近到自己咫尺之距。
　　“我喜欢你。”
　　齐卓程的唇烙在顾怀的唇上。
　　而后，缠///绵///吻住。
　　同时，窗外海水涌入，一盏强光正面打在两人身上，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深///吻，只有海盗和人鱼自己知晓。


第79章 
　　斯堪奇纳的宣传片正式发布，嘉宾的定妆海报也同时放出。宣传片一共分为八部，展现了八大主题乐园的各个传说。
　　斯堪奇纳主题乐园V：聆听恶魔的召唤。
　　第一张海报配图就是顾怀的“恶魔村落”的造型。
　　血色般的夜空下，村落中央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石井，井口处逸散袅袅的淡黑色烟雾，烟雾落在一道人影身上，由浅入深的勾勒出“恶魔”的身影。
　　顾怀略微低着头，侧过半张脸对准镜头，他的脸上画着诡异的图腾。
　　一个侧首回眸，透出冷漠，孤傲的目光，是将一个贵族恶魔的气场完完全全的体现了出来。
　　海报一经发布，立刻引来无数粉丝狂热的吹捧。
　　官方更是“非常懂”的，同步上线了顾怀的那一条宣传片。配合着静态的海报，宣传片中，顾怀身着恶魔服饰，带领观众的视角穿梭在主题园区中，介绍园中的各项游乐设施。
　　片子的最末，古井中升腾的烟雾刹那化为满天璀亮的繁星，血夜褪变成无垠的星空。
　　顾怀站在井口边，举手投足，以一种高雅的姿态，发出的却是来自深渊的诡秘邀请。
　　#来，和我定下灵魂的契约吧#
　　顾怀压低声线，缓缓念出“恶魔村落”的slogan。
　　“定定定！我的灵魂，肉///体都是你！”
　　“楼上，谁要你的肉///体啊。”
　　“天哪！顾大真是太美了！”
　　“卧槽！这是恶魔吗？这明明是神仙啊啊！”
　　“那三个字我已经说累了！我可以，我可以！”
　　“完了，完了，我更期待程程的造型了，会有两个人的合照吗？”
　　“@吃瓜不吐皮：会有两个人的合照，而且还是很美的那一种。”
　　“@大王嫁我：我要住在微博上！”
　　斯堪奇纳的这次宣传片，按照开园时间的倒计时，每周定向发布两辑。
　　顾怀作为第一辑，就是为了先声夺人，以最强硬的姿态引起关注。
　　之后从顾怀开始，晏小夏，迟亦冬、肖睿识、于遥，和齐卓程，一直到最后一辑“明日童话”的合集，一共七部短片。
　　在这两三周的时间里，吊足了所有的粉丝的胃口，每一天都有相关的词条挤在热搜前三位。
　　官博下面的评论每天更是呈现几何倍的增长，全都是在哀嚎，催促官博赶紧放新的物料。
　　这天下午，顾怀刚刚踏进东尚办公室，就听见办公室里一声狂喜的尖叫。
　　“啊啊啊！我抢到了！”
　　一个市场部的妹子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吼道。
　　顾怀不明所以：“抢到什么了？”
　　“你的海报啊。”秦墨捧着一杯咖啡，从顾怀身边走过，“斯堪奇纳新的营销手段，谁抢到开园那天的前一百张门票，可以赠送你们的海报，六选一，随机。”
　　秦墨朝办公间努努嘴：“今天下午两点开抢，一个个像赶着上战场一样激动。”
　　“海报？温煦宜那边没有多留几张吗？”顾怀和秦墨往办公室里走。
　　“留了也满足不了那么多人。何况，这抢的是个气氛。”秦墨一脸的“你老人家，不懂年轻人的时髦”。
　　那个中奖的妹子冲到顾怀面前，激动不已：“顾先生，到时能不能请你帮我签个名啊。”
　　顾怀：“好。”
　　“啊啊啊！谢谢顾先生。”
　　秦墨揶揄说：“看吧，中了的可是万众瞩目。”
　　顾怀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午后的阳光洒到他的身上，温暖惬意。
　　顾怀刷着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齐卓程的消息。
　　他点开微信一看，照片上是一幅电脑截图。
　　齐卓程：【我中了！】
　　顾怀：【你也是来要签名的？】
　　齐卓程：【？？？】
　　顾怀：【公司里的小姑娘也抢到了，赶着来问我要签名。】
　　齐卓程：【哈哈哈哈哈！我也要！】
　　顾怀：【emmm……随机海报，万一你拿到的是肖睿识的怎么办？/奸笑】
　　齐卓程：【……上闲鱼卖掉！】
　　顾怀：【你应该找他签了名再卖，可以价高点。】
　　齐卓程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消息：【哥哥，你不做商人，太可惜了。/捂嘴笑】
　　临近年末，东尚各部门都开始忙碌起来，年底的各种颁奖，盛典活动邀请函陆陆续续的送到公司。
　　艺人部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赵妍连续开了三四天的部门工作会议。哪些艺人参加哪些活动，全部都需要她一一确认过。
　　赵妍和秦墨走进办公室，就看到顾怀晒着太阳，快要睡着了。
　　“顾爷！开会了！”赵妍大笑着喊他。
　　“唉……”顾怀挣扎的坐起来，“每年年底，都是要把我折腾死。”
　　艺人部忙，其他各部门也没清闲，顾怀管这管那，最近加的班，也是不少了。
　　秦墨把一份邀请函移到顾怀面前，函面设计得非常精致，丝绒黑的信封，上面烫金着一个青爵的标志。
　　秦墨道：“给你的，你这次会跟王寄楠一起走红毯吧。”
　　顾怀拿起邀请函看了看，函上写着是他这次参展的电影名字《山楂》，还有他的提名奖项——最佳男配角。
　　顾怀道：“其实组委会那边有打过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当这次的评委会主席。”
　　“啊？”秦墨惊讶，“你当主席的话，那肯定不能参选了。”
　　秦墨皱皱眉：“不过你这次是男配，这奖你拿不拿，也无所谓。”
　　顾怀若有所思的看着邀请函：“可我挺喜欢晏珩这个人物的。”
　　另一边，赵妍在电脑上调出艺人部的年度总结PPT。
　　她灌了口咖啡，喋喋不休的解释说：“国剧盛典，传媒星光典礼，还有重头戏青爵奖，这三大是公司艺人主要会出席的几个活动，有些是收到邀请函的，有些是我们这边主动去联系的，这个节骨眼，各家都在拼命的攒曝光。”
　　“文梦姝呢？”顾怀问道，“她参加哪几个？”
　　“两个。”
　　赵妍把PPT翻到文梦姝的个人页，上面回顾了她加入东尚后的实绩，包括《山楂》在内，之后，她还接了一部商业电影，虽然不是演女一号，但整个项目盘子很大，是圈中一致看好的票房大片。
　　“青爵奖，她提名了最佳女主角，是个提升影响力的绝佳机会。”赵妍郑重其事道，“另外一个，我打算让她去传媒星光。”
　　相比青爵奖的专业性，传媒星光盛典就比较偏向娱乐性，能在这个典礼上得奖的人，大部分都拥有着庞大的粉丝实力，其实也是一种流量的证明。
　　“她的艺术性可以，商业价值也需要同步提升，毕竟这个市场还是要看带货力的。”赵妍补充道。
　　晚上十一点，赵妍才差不多汇报完整个艺人部的年度总结。
　　顾怀伸了个懒腰，他早就从窗边的沙发上转移到了空调下面，然而还是觉得整个身体都快坐得僵住了。
　　这样的会议，简直比拍戏还要累。费力，费脑，还费身体。
　　赵妍打了个哈欠：“今天是我这几天最早下班的一天了。”
　　赵妍出去后，秦墨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顾怀：“怎么？有事？”
　　秦墨打开一条微信消息，顾怀看到上面来去的几句对话。
　　秦墨道：“你和齐卓程，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顾怀蹙眉：“什么什么地步？你又听到了哪些流言蜚语？不是说了别去搭理么？”
　　“真的没什么？”秦墨把办公椅拉到顾怀面前，神情有些严肃，“你给我句话，无论你和他是真有事，还是没关系，让我知道下，万一出了事，我也好及时兜住。”
　　顾怀沉默。
　　秦墨指着微信说：“两千万，圈子里有人暗中出价这个数，要爆你和他黑料。是我一个狗仔朋友告诉我的。顾爷，你把我当朋友，当同事都好。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得劝你一句，有些事，是不能爆的。对你，对他，都好。”
　　顾怀愈加的沉默。
　　——
　　深冬，到了晚上，江城的气温就像速降一样，一下子可以跌进零度。
　　顾怀从办公大楼走出来，呼吸了一口夜里寒冷的空气，那抹冰凉的温度自肺腑间，漫到四肢百骸，霎时把人冻醒了。
　　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牧马人。齐卓程站在夜风里，一件黑长的大衣被拂起衣角。
　　齐卓程快步走了过来：“下班了？”
　　顾怀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一直在公司加班，我晚间排练刚刚结束，就想着顺路过来看看。”
　　夜里的江城，终于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嚣。
　　CBD中心，星星点点的灯火也一片一片的暗了。
　　牧马人在曲曲绕绕的高架上掠过，路面显示牌上一路绿色的道路通畅的提示。
　　透过车窗，顾怀望向这座沉睡中的城市，驾驶位前一点深蓝色的面板灯光，忽然就显得那么珍贵。
　　十几年来，顾怀一直独来独往惯了，没曾想过，在夜下孤独的城市里，会有个人来等他回家。
　　车内开着暖气，暖融融的，顾怀有些昏昏欲睡。
　　顾怀侧过身体，朝向齐卓程的方向，勉力睁着眼睛：“米嘉怎么样，年底安排了你几个活动？”
　　齐卓程淡淡的笑了笑：“七个。”
　　“七个？”顾怀的瞌睡猛地褪去几分，“除了三大，你还要跑什么？还有什么值得跑的。”
　　“还有几个商业活动。”齐卓程转头望向顾怀，“哥哥，你说的对，林萧现在更加不肯放我走了。这次我提名了青爵奖，一下子来了好几份广告约，还有综艺约，可把他乐死了。”
　　“什么样的综艺？”
　　顾怀并不是反对参加综艺，只不过综艺参加得多了，容易让观众对演员有个潜意识的定型，其实是会影响他演戏的形象的。
　　但是，综艺又能让艺人有个活跃的曝光度。从另一方面来讲，长期的上综艺节目，对演员是一把双刃剑。
　　“一档竞技类的真人秀，他希望我去当MC①。”
　　“你怎么说？”
　　车子在路口停下，信号灯上闪着一个刺眼的红灯。
　　齐卓程出现在楼下的时候，顾怀就察觉到这人今晚的情绪不对劲，有点莫名的低落。
　　顾怀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见到他阳光的笑容，一时不见了，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齐卓程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讪笑了一声。
　　“我威胁他，我要解约。”


第80章 
　　“解约？”
　　“你做梦！”
　　米嘉娱乐的总裁办公室里，林萧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书，朝齐卓程狠狠的砸过去。
　　“两年里，我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钱，多少资源！才把你捧到顶红的这个位子，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解约，要他妈的转型？”
　　林萧绕过办公桌，怒然走到齐卓程面前，暴吼：“我警告你，你也就这张脸能看看。你以为自己真的有什么演技吗？！”
　　林萧目露厌恶，恶狠狠的打量着齐卓程：“你不过是爬上了顾怀的床，才有那些资源。不然，就凭你，拿什么去提名！”
　　“啊！”
　　林萧忽然惨叫一声，踉跄了几步，摔在地上。
　　齐卓程居然直接揍了他一拳。
　　齐卓程走到林萧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眼底闪出从未有过的阴狠。
　　林萧禁不住一哆嗦，如果说这人下一秒就会杀了他，他都相信。
　　“齐卓程，你不要……发疯……”林萧吓得吞了口口水，“你别以为你和顾怀的那点事，没人知道。”
　　齐卓程紧抿着唇，瞪着他。
　　林萧想去抓齐卓程的手，没抓开：“顾怀是厉害，但也并没有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你别以为绑上了他，就可以扶摇直上了。想转型，没那么容易。”
　　齐卓程一扬拳头，林萧连忙往后一躲，嘴上仍然不退让：“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转型失败，而后糊掉的艺人。你能有今天这个地位，你应该感谢的是我！不是他顾怀！”
　　“呵。”
　　齐卓程松开林萧，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鄙视着他，唇角边不加掩饰的一抹讥讽。
　　“林萧，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经营多年，依然站不上这个圈子顶层。”
　　“你说什么？”
　　“因为你割来割去，只有眼前一亩三分地上的韭菜，那些人自然是瞧不上你的。”
　　“……”
　　齐卓程转身离开，林萧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扯了扯领子，骂骂咧咧的朝他吼：“韭菜怎么了！韭菜能赚钱啊！”
　　——
　　“你这样跟林萧说的？”顾怀问道。
　　“是的，可没把他气死。”齐卓程露出个坏笑，“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暴发户了。”
　　齐卓程知道自己想解约的事没那么容易，只是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咽不下，便要恶心回去。
　　此时，红灯跳成绿灯，齐卓程脚下松开刹车，牧马人缓缓驶过十字路口。
　　像是在岔路上做了很久的决定，然后选择一路前行。
　　齐卓程把顾怀送回家。
　　顾怀热了两杯牛奶，从厨房出来，见齐卓程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刷着平板，不知道在笑什么。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顾怀走到他身边坐下，给到他杯牛奶。
　　“斯堪奇纳发了最新一辑宣传片。”齐卓程把平板往顾怀那里转了下。
　　这次发布的是六部个人特辑里的最后一部，齐卓程的“诅咒之海”的特辑。
　　斯堪奇纳主题乐园V：大海深处，有没有找到你的人鱼公主？
　　这条微博刚刚发布不到二十分钟，底下的评论已经突破十万大关，而且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一分钟，我要看到这张海报在我桌上！”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看电脑！”
　　“吹爆我程程的脸啊啊啊。”
　　“你们都让开，这是我老公！”
　　深蓝色的主基调，海报的底部是一片汪洋深海，海中若隐若现着一条即将冲破海面的人鱼。
　　而海面上，齐卓程装扮的海盗，意气风发的立在海盗船的船头，眼前是一片滔天的巨浪。
　　随着“诅咒之海”宣传片的发布，网上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人鱼是谁#
　　这个话题第一时间冲上了热搜的第一位！
　　满天的海水倒灌侵入，海盗在最后一刻冲向人鱼。海水映出的光芒，将两人完全笼罩。镜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两人亲吻的那一瞬，唇和唇之间，挡住了光芒，彼此毫无间隙。
　　然而人鱼的那张脸终究是没有显露出来，一点都没有。
　　这一幕甚至被粉丝一帧一帧的扒开，想要从中发现一点端倪，可惜的是，扒到了每一帧，看到的都只是那一团刺目的强光。
　　“啊啊啊！这女人到底是谁啊！”
　　“我慕了QAQ。”
　　“是不是借位？请告诉我，一定是借位好吗？”
　　“@吃瓜不吐皮：不是借位。”
　　“那是谁啊！能和程程接吻。我枯了。”
　　“@吃瓜不吐皮：是一个小群演。”
　　“@大王嫁我：我也想当小群演。”
　　网上对于人鱼的扮演者众说纷纭，娱乐圈里大大小小的女明星都被溜了一圈，更有人表示是不是于遥，不少粉丝跑到于遥的微博下去问。
　　之后不到半小时，热衷刷微博，刷朋友圈的于遥迅速转发了斯堪奇纳的这条微博。
　　于遥V：我也想吃瓜。@斯堪奇纳主题乐园V：大海深处，有没有找到你的人鱼公主？
　　【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怀看到于遥的微博，随手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于遥立马回复到：【哈哈哈！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担，卓程的粉丝太多太强悍，我怕被喷。】
　　顾怀：【好像你的粉丝很少的一样。】
　　于遥：【我是比他少啊。顾爷，你粉丝比他多，你就别谦虚了，认了吧。/奸笑/奸笑】
　　顾怀：【……好好吃你的瓜去。】
　　于遥：【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可爆料了啊。】
　　顾怀急了：【下次来江城，明桑枝！】
　　于遥满意了：【一言为定，我要吃阿拉斯加鳕鱼！】
　　顾怀这边还在和于遥讨价还价，齐卓程悄悄的转发了那条微博。
　　齐卓程V：是的，我找到了我的人鱼公主。@斯堪奇纳主题乐园V：大海深处，有没有找到你的人鱼公主？
　　他这一转发不得了，彻底把微博的评论转发功能搞瘫痪了。一时间，评论区炸了。
　　顾怀的微信上接到于遥的新消息：【快点看看你家那小子，他把微博弄瘫了！】
　　“你做了什么？”顾怀探过头，看向齐卓程的平板，屏幕上刚好卡在他的那一条微博上。
　　顾怀眉头深锁：“删掉。”
　　齐卓程直视着他：“为什么？”
　　两人靠在沙发腿上，顾怀转过头，正对着齐卓程，距离很近，客厅里暗黄的灯光，柔柔的亮着，仿佛海盗遇上人鱼时，那一晚的月光。
　　如醇酒一般，带了点微醺。
　　齐卓程凝住视线，深深的望住顾怀。
　　“哥哥……”
　　顾怀倏然想到晚上的时候，秦墨一连串的叮嘱。
　　顾怀打断他，动作很大的爬起来：“算了，到底还是你们米嘉的事。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也很正常的，注意绯闻，保护好对方的隐私，让你们的公关部多盯着点。”
　　顾怀起身朝卧室里走，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去听齐卓程给出的答案。
　　他隐隐觉得，无论这个答案是谁，他都不会高兴的，哪怕这个答案是他自己。
　　“哥哥！”
　　顾怀刚推开卧室的门，齐卓程跟着冲到他的身后，粗鲁的将他堵在门边。
　　齐卓程目光灼热，滚烫滚烫的灼烧在顾怀的脸上。
　　顾怀只觉得被这人这样盯着，两颊上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片潮红。
　　齐卓程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公主是谁吗？”
　　顾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轻松的口吻：“不会是我认识的吧。”
　　“是……”
　　那个“你”字压根还没说出口，就被顾怀截去了话头。
　　“总不可能是我吧。”顾怀仿佛是在自问自答，“虽然你经常缠着我，我们也在同过床，还……吻过……”
　　顾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渐渐变轻，渐渐的低不可闻。
　　“但我，只当你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小丫头。”顾怀深吸了口气，抬眸，撞上齐卓程的视线，非常严肃的说道，“你也应该只把我当哥哥。”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齐卓程那对深褐色的眸子，眸底滑落一瞬的受伤。
　　顾怀推开他，冷着脸说：“是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顾怀说完，进了房间，反手把齐卓程关在门外。
　　然而门刚一关上，顾怀整个人险些站不住了。重重的靠在门上，手指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
　　心脏一下一下的，狠狠的抽痛着。
　　顾怀心知这场剧痛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是他故意当着齐卓程的面，亲手扼断自己的那些妄想，就好像把这些早已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情愫，从血肉里连根拔起，残忍撕开的伤口，足以令他痛不欲生。
　　顾怀重重的喘着气，依旧无法缓解这种心脏撕裂般的痛楚。
　　“哥哥，为什么你一直要逃避我。”
　　过了很久，门外传入一记低语，像是受了伤的某种大猫，痛苦的呜咽着。
　　“砰——”
　　之后是一道关门的声响。
　　是大门的关门声。
　　顾怀很熟悉。
　　齐卓程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留下的。
　　顾怀也原本以为他会留下的。
　　这天晚上，顾怀在床上翻来覆去，浑浑噩噩的睡着，把自己蜷进被子里，可却还是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
　　他真的是被齐卓程宠坏了，已经习惯了那人身上的温暖了。
　　大半个月，顾怀总算忙停了一阵东尚的事务。
　　吃过午饭，顾怀正和秦墨往办公室走，忽然接到了林萧的电话。
　　顾怀有些奇怪。
　　林萧在电话里开门见山：“顾先生，你真的以为齐卓程是对你交心的吗？”


第81章 
　　下午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雪花。
　　林萧仍是约了顾怀在安缇酒吧，他是这里的常客。
　　午后的酒吧，比晚上的人少了很多。沿街靠窗的卡座，桌上摆着一盏蜡烛香薰，散发着素雅的西柚香味。
　　林萧要了两杯龙舌兰日出①，杯子里的酒色，从上往下，由金黄一点点的浓成深红，宛如日出时，天空的色彩。
　　顾怀晃了下酒杯，眼角轻轻一跳：“大白天，就喝这么烈的酒。”
　　“哈哈哈，我的酒量确实比顾先生你好点。”林萧喝了一口，甚至挑衅的看了眼顾怀。
　　顾怀慢吞吞的抿了一小点，一股浓郁的橙汁香裹挟着酒精，直呛人心脾。
　　顾怀勉强适应了这个酒味，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胡言乱语，那就不必说了。齐卓程应该已经跟你提过，他想解约。你要是同意，就爽快点。要是不同意，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以聊的。”
　　“这么急着走？顾先生是害怕听到什么关于齐卓程的真相吗？哈哈哈。”
　　林萧解开手机的锁屏，调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拿给顾怀。
　　林萧翘着二郎腿，闲闲的说：“圈子里流传的这份我公司里艺人的价码，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你想说什么？”
　　顾怀慢慢滑动图片，上面是米嘉每一个小艺人的价格，秦墨有给顾怀看过，只是上面并没有齐卓程。
　　林萧故意放缓语速：“其实除了这一份之外，我手里还有另一个价码。”
　　顾怀抬起视线：“你想说，我睡了他，是不是也该给你转账。”
　　“哈哈哈！和顾先生说话就是痛快。”林萧半眯着眼睛瞧着顾怀，面色得意，“像齐卓程这样的暖///床，不知爬过多少大佬的床，顾先生既然玩过了，又何必这么念念不忘的上心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有机会我可以再找一个送你。”
　　林萧说话的时候，紧紧盯住顾怀，恨不能从他的脸上扒出一丝半点的震惊，失望等等。
　　然而顾怀并没有让他如愿，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他的这套说辞。
　　林萧瞧不明白顾怀脸上的情绪，索性撕破脸直说：“他现在很火，所以我不希望他被你捆绑了，碍了我的赚钱之道。”
　　其实林萧想用齐卓程去交换更多更大，给于米嘉的资源。因为顾怀带给齐卓程的，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并没有馈及整个公司。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给圈内圈外造成一个极大的印象。
　　捧红齐卓程，让他顺利转型的是顾怀，而非米嘉娱乐。
　　这种削弱公司的行为，在林萧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
　　顾怀收敛住内心所有复杂的情绪，淡色道：“既然林总觉得他太出挑，光芒盖住了你公司的其他人，不如转签给我东尚。我们不会有这种顾虑。”
　　“顾怀！”林萧拔高嗓门，“你这是非要跟我过不去。”
　　顾怀摇摇头：“林总想多了，作为前辈，我是觉得齐卓程只当个小偶像可惜了，他在演技上还是很天赋的，又肯努力。”
　　“呸！”林萧啐声道，“拍那些莫名其妙的文艺片，砸了我最好割韭菜的时机！我花了这些年把他推到这个位子，是为我挣钱的！”
　　顾怀：“流量更新换代很快，难道说他对你的价值就是只有两三年？”
　　林萧强势道：“不只是他，是我手下全部的小艺人，没价值了，就换一拨。粉圈就是这样，代代都有新人出。”
　　顾怀：“为什么不许他们转型？”
　　林萧：“为什么要在他们最能挣钱的时候，去低调转型？和钱过不去？”
　　顾怀端起日出酒，施施然的摇晃着酒杯：“他说的没错，你的确只能在这圈子的下游割菜。”
　　顾怀睨着林萧：“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林萧：“嗯？”
　　“你说他爬过很多人的床。”
　　“是……是啊。”
　　顾怀嗤笑一声，扬手，杯中剩下的酒劈头盖脸的泼了林萧一脸。
　　“他想和谁睡，你根本左右不了他。”
　　林萧淌了满脸的酒渍，震惊不已。
　　顾怀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猛地一声碎响。
　　一只还装着半杯酒的酒杯被林萧重重的砸烂在地上。
　　顾怀没有停步，头也不回的出了酒吧。
　　——
　　雪落的越来越大，到傍晚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顾怀在自家的小区门口前站了半天，抽完了一整支烟，很久没有感受过那么重的烟味，呛得他咳了好几下，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顾怀望了眼一团漆黑的房间，遂往隔壁小区走去。
　　顾博容没想到顾怀居然会过来，激动地把人让进屋子。
　　“晚饭吃了吗？”
　　又见顾怀的大衣上湿漉漉的，雪花落在上面，洇成了水渍。
　　顾博容赶紧拿了条毛巾出来，帮他擦掉衣服上的水渍。
　　顾怀见饭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知道这人已经吃过了饭了。
　　顾博容立刻道：“没没，我还没做，很快的，你等一下，马上就能吃了。”
　　“嗯。”
　　顾怀在大雪里呆了半天，此时又累又饿，也知道顾博容是好心骗他的，就没想着去拆穿了。
　　顾博容在厨房里炒菜，油锅声，锅碗瓢盆声，终于让顾怀感受到了点鲜活的气息。
　　他窝在沙发上，出神的刷着微信。齐卓程的消息框已经逐渐沉出了第一页，原本这人一直都是占据在第一栏的。
　　那天晚上之后，两个人都好像在故意躲避着彼此，没有电话，没有消息。连齐卓程最近在跑什么通告，顾怀都不知道。
　　如同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两人戛然就断了联系，然后再也没遇见。
　　顾怀不喜欢这样的一种感觉。
　　像没有道别的分离。
　　像是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下午，面对林萧的威胁，顾怀可以当场挤兑回去。
　　可如同秦墨说的那样，他不能否认自己和齐卓程的关系，自己对齐卓程的关照，终究是引来了圈子里，那些潜藏在暗中，阴险、觊觎的目光。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他不能不在乎他的卓儿。
　　……
　　顾博容很快做了几个菜，端出来，准备叫顾怀吃饭，却发现这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怀整个人蜷睡着，双臂抱着自己，非常怕冷的样子。眉心轻锁着，脸颊上有些不自然的殷红。
　　“顾怀？”
　　顾博容意识到什么，伸出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入手滚烫。
　　顾怀朦胧的睁开眼，就要坐起来，顾博容忙是将他扶住：“你发烧了。”
　　顾怀浑身酸痛，嗓子发疼，连说话都懒的说，他靠在顾博容的身上，无力的应了一声。
　　顾博容忧心道：“烧成这样，今晚别回去了。”
　　顾博容把他扶到客房，拿来了退烧药，看着他吃完药，睡下后，才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回到客厅里，桌上摆着的几个菜已经凉了。
　　顾博容望着桌子，发干的嘴角边弯起一丝微弧，这么多年，顾怀是第一次是对他没有那么防备。
　　父子俩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沟壑，终于磨平了一些。
　　翌日，下了一夜的大雪，日出的晨光小心的落进房间。
　　顾怀被热醒了，在被窝里出了一身的汗，热度退了几分，人比昨晚精神了。
　　顾怀洗了个澡，来到客厅，见到顾博容刚把熬好的粥端出来。
　　“好点了么？”顾博容盛了一碗粥给他，“吃了早饭再走吧。”
　　顾怀点了点头：“昨晚叨扰了。”
　　顾博容脸上的皱纹笑着挤在了一起：“跟我还这么客气。”
　　顾怀喝着粥，唇角扬起：“谢谢，爸。”
　　顾怀发现顾博容局促的站在桌边，欲言又止。
　　“有话想说？”
　　顾博容拉开椅子，在顾怀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其实我没什么资格说你，但是……”
　　顾博容顿了顿，“顾怀，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理智的想要避开，就可以完全不在乎的。”
　　顾怀垂下视线：“你不知道。”
　　顾博容：“是，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以前有一次，他在车站走丢了，你半夜里，沿途找了大几个来回，才总算把人找到。”
　　顾怀：“……”
　　“还有就是这次，这场高烧来势汹汹，也是因为他吧。”顾博容道，“你越想逃避的事，越会在心里扎得更深，那些伤还是得你自己来承受的。”
　　顾怀出门时，顾博容从厨房里拿出来一只保温杯，里面是刚煮开的姜糖茶：“这茶带着，还有退烧药，记得吃。晚上回这里吃饭，别在外面吃了，浓油赤酱的。你在发烧，得吃的清淡点。”
　　“好。”
　　“那个……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依旧保不住你们的关系么？”
　　顾怀接过保温杯，眼神恍惚了一瞬：“你说的对，我总不能把自己疼死了。”
　　顾博容终于长吁了口气，面上露出抹释然的笑意。
　　——
　　江城国际机场。
　　顾怀穿着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口罩帽子围巾一应俱全，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陈言看了看自己单薄的大衣，听见顾怀在身边道：“你肉多，抗寒。”
　　陈言：“顾爷，我真是翘个尾巴，你就知道我在想啥。”
　　两人站在接机口的等候区，下飞机的旅客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顾怀今天是来接卢瑟费，青爵奖的组委会邀请了他来当评委之一，三点的航班飞抵江城。
　　陈言扫了眼边上的航班信息牌：“刚刚降落，应该快出来了。”
　　顾怀低低咳嗽了两下。
　　陈言道：“要不顾爷你去边上休息会儿，我来等就行了。”
　　顾怀摆摆手。
　　就在这时，出关口里面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兴奋的朝顾怀挥了挥手。
　　卢瑟费和助理推着大几件行李箱，绕过出关通道，走了出来。
　　“顾！好久不见！”
　　卢瑟费热情的和顾怀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顾怀的嗓音还有沙哑。
　　卢瑟费立刻就听了出来：“病了？”
　　“有点感冒。”顾怀笑着说，“不过你来江城，我怎么也得来接你的。”
　　卢瑟费扫了眼左右：“怎么不见你那个小朋友？”
　　顾怀面色悄然一变，好在他戴着口罩，卢瑟费没太留意到。
　　顾怀带卢瑟费来到组委会安排的下榻酒店。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帮忙安排好房间，把电影节的全部流程和卢瑟费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顾怀和卢瑟费又是一年多没见，一见面，卢瑟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还亲自煮了两杯手磨咖啡，忽然想起：“你感冒，不能喝咖啡。”
　　顾怀自备姜糖茶：“我带了，你别忙活了。”
　　两人坐在套房的客厅里，落地窗的大窗帘拉开，雪后的阳光大片大片洒入。
　　卢瑟费品了口咖啡，问说：“听说这次邀请了你当评委会主席，你怎么给拒了？”
　　“我想参选一下男配。”顾怀喝着姜糖茶，“这次演的这个角色，我有些感触。”
　　卢瑟费说：“那部《山楂》是吧，我看过名单了，还提名了不少的奖。齐小朋友也提名了男主。你觉得怎么样？他有没有希望获奖。”
　　顾怀道：“你才是评委，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哈哈哈哈！”卢瑟费大笑，“我这不是担心我审片的时候，带偏见嘛，到底你的人，印象分已经加上了。”
　　顾怀淡然说：“就算他是我的人，你这个评委，也不能卖人情啊。”
　　这句话，如果顾怀是对着秦墨，或者齐卓程说，对方一定会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深意。
　　不过，卢瑟费毕竟不那么了解顾怀和齐卓程之间的事，只听了面上的意思。
　　“哦对了，有件东西给你。”
　　卢瑟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张光盘，“上次柏影你没来，这是青年电影人展映周的内容，有齐的那部《犹金的城堡》，现场反应很好，你可以看看。”
　　顾怀接过光盘。
　　柏林下雪的时候，他们重遇不久，新天鹅堡的誓言有如昨日才说过的那样。
　　“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您，是我毕生的幸运。”


第82章 
　　入冬之后，燕市的雪下的比江城更大。
　　连续几天的大雪，晚上的时候，雪已经没过了脚背。
　　北澜街，廊关胡同。
　　胡同到底，两扇沉重的大黑铁门“吱吱呀呀”的慢慢打开，路边一盏路灯，残薄的灯光照在苍白的雪地上。
　　一辆银灰色的悍马驶入胡同，厚实的轮胎压着积雪，开进大院。
　　车子在一栋大院门前停下，季昱把喝的烂醉的齐卓程从车后座扶下来。
　　“早知道你会喝的这么醉，我就不带你去喝酒了。”
　　季昱数落归数落，仍是小心翼翼的把人往家里扛。
　　最近两天，齐卓程都在外面跑通告。下午的飞机到的燕市，赶完活动，便拉着季昱喝酒。
　　顾怀好几天没搭理他，他每次想发消息，又想到那天晚上，顾怀是第一次，意有所指的拒绝他。
　　齐卓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些天的，像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心底忽然就缺了那么一大块，很冷，很痛。
　　齐卓程浑身无力，靠在季昱的身上，含含糊糊的说：“哥哥不要我了。”
　　季昱安慰道：“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可是他的丫头，他都喜欢了这么多年了。”
　　雪地湿滑，齐卓程没踩稳，连带着季昱，两个人一同往前跌去。幸好季昱反应敏捷，硬生生的把人拉了回来。
　　齐卓程像被深雪冻住了似的，木木的说着：“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我不要当他的小丫头。”
　　季昱把齐卓程扛到卧室，将人往床上一扔：“好好睡一觉，醒了后，自己跟哥哥解释去。你们俩的事，再折腾，也得你们自己解决。谁让你们都是大明星，天天在镁光灯下放大隐私，不要说同性绯闻，就算是爆个和女明星的绯闻，那也是惊动娱乐圈的大事了。你还想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不想了。”
　　齐卓程抬起手臂，搁在脸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眶溢出，洇到手臂上，而后，顺着鬓边滑落。
　　齐卓程嗓音低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是……”
　　“但是你还是受不了。”季昱抽了张纸巾给他，“毕竟你进圈，是为了见他。”
　　齐卓程拿过纸巾，胡乱的在眼睛上抹了两下，可眼泪仍是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他带了些哭腔，哽咽道：“我真的是想跟他表白，告诉他，我喜欢他二十多年了……”
　　“……”季昱亦是无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会明白的。”
　　季昱帮他关灯，关门，悄身出去了。
　　黑暗中，齐卓程把自己完全全裹进被子里，蜷缩在被窝里的身体却是不停的在颤抖。
　　季昱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来到阳台。
　　越是夜里，大雪就越下越大，阳台的栏杆上都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季昱喝了口冰冻的啤酒，呼吸出白色的雾气，融进阴冷的空气中。
　　他拿出手机给顾怀编了条短信，打了很长的一串字符字，却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跟着全部删掉。
　　季昱重新写了一条微信发过去：【哥哥，米嘉的事，我弄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吧。】
　　——
　　隔天，季昱和齐卓程同一班机，从燕市飞抵江城。
　　睡了一觉，齐卓程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两人在机场道别，齐卓程叮嘱季昱：“昨晚的事，千万别告诉哥哥。”
　　“行行行！你赶紧走吧，你那个经纪人在门口，眼珠子都快戳过来了。”季昱打发他道。
　　一落地江城，齐卓程就被陆霜接走了。
　　当天晚上，顾怀在明桑枝定了一间包厢。
　　顾怀知道季昱无肉不欢，专门给他点了几个大荤，季昱大快朵颐，吃出了浓浓的满足感。
　　季昱大大咧咧的说：“哥哥，卓程昨晚住在我家里，那小子心情不太好，你们是吵架了吗？”
　　顾怀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季昱神情凝重，斟酌再三，慢慢开口说道：“当年你搬走后，听说他天天闹着，哭着。后来是齐爷爷把他接到我们那个大院里，认识了我们这群狐朋狗友。”
　　季昱突然笑了笑，“我记得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还穿着件小花裙子，漂亮的不得了。害得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都以为他是小姑娘。谁知第二天，他换回了男装，还把头发理成了个小寸头。当时可把我们的三观吓掉了，这一晚上人变性了？”
　　“我没见过他那时的男装打扮。”
　　顾怀听得有些出神，想从季昱的描绘中，想象出小丫头换回男装的样子。
　　“有一阵子，我们一直撺掇他，想让他再穿一次女装。”季昱问，“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顾怀摇了摇头。
　　季昱正色道：“他说，‘他的女装只穿给哥哥看’。”
　　顾怀只觉得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
　　几天之前，被他强势砍断的某一道的念想，死灰复燃，更是在他心头愈烧愈烈。
　　顾怀恍然顿悟，他不愿去承认的念头，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了，如海中沉默的冰山。
　　就算是被击碎了海面上的那一块，可大海底下，藏着更深更坚韧的那一部分。
　　季昱喝了口酒：“从大院，到国外，到军///营，再来这次回到娱乐圈里。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哭得这么狠……”
　　顾怀今天难得点了一份甜品，蓝莓舒芙蕾。
　　可吃进嘴里后，他却感觉不出什么甜味，好像没有齐卓程在身边叽里呱啦，再甜的甜品也只剩下了腻味。
　　顾怀微低着头，额前的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原本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
　　原本重新遇到齐卓程，顾怀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有旧关系的后辈，只不过两个人过去的关系还不错。
　　那个时候，顾怀可以不计流言，给齐卓程砸资源，因为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
　　何况，绑金主这件事，在圈子里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但如今已然不同。
　　顾怀觉得如果自己再一味放纵齐卓程的感情，他自己一定会先彻底沦陷。
　　娱乐圈里，不交真心，只约床///伴。
　　这是很多人混圈的基本原则，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可以及时的抽身而退。
　　而同///性的情感，比寻常的恋情更难，有时候甚至会成为一种阻碍，成为被对手扼住的把柄。
　　顾怀见过不少这样的感情，在对手的打压，人言可畏之下，最终人气滑落，抑郁症，分手，乃至自杀。
　　在普通人中，这样的感情都太不易。
　　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一个顶流偶像，一个是圈内顶端的影帝。
　　有人有心想要抹黑他们的话，顾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住齐卓程。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他只能不折手段，斩除所有可能的威胁。
　　“米嘉的事，怎么样了？”
　　顾怀和齐卓程之间，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米嘉娱乐。齐卓程出道三年多，米嘉是最熟悉他，也是最容易爆他黑料的地方。
　　季昱忙道：“你上次让我截断米嘉的投资。我暗中和注资他们的几家投行沟通了，目前为止，所有投资米嘉的投行基本上全部撤资了，也不会再有新的资金进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目前的流动资金应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怪不得林萧最近穷凶极恶的要钱了。”顾怀哂笑。
　　林萧直接来找顾怀摊牌，一来证明他已经卯上了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二来，这人没钱了，当然得抓着齐卓程等人拼命压榨，又怎么肯轻易放他们去转型。
　　两人吃完饭，顾怀打算把季昱送回酒店。
　　季昱嚷嚷道：“不用，不用，我过会儿去接小迟子下排练，他快考试了，我得给他补习。”
　　季昱那张大脸上露出一抹温暖，说起迟亦冬，这人顿时神采奕奕。
　　顾怀望着他，心想，要是齐卓程和自己也是路人甲，路人乙那样的普通人，是不是两人间的阻力也会小一点。
　　顾怀一个人，漫无目的在林子坊里闲逛。
　　入夜后的坊间，沿街的店铺陆续亮起灯光，有明有暗，照在刚化了雪的青石板路上。
　　坊子的中央有一座音乐喷泉，到了准点的就会启动。
　　夏天的时候，有游人会冲到喷泉中打闹，玩水。
　　不过现在是大冬天，喷泉周围的人都少的可怜，害怕被水溅到，更加冷了。
　　广场上响起一道柔美的曲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
　　泉眼中的水柱随着音乐的起伏，不断变化。斑斓的水下彩灯打在水中，在夜色下，展开一道道绚烂的水幕。
　　顾怀终于听出这首背景音乐，是齐卓程刚出道那会儿，演的一部偶像剧的插曲，由他主唱的。也正因为那部偶像剧，他才正式进入大众的视线。
　　飞溅的水珠扬起白茫茫的水雾，顾怀站的近，被冷雾拂面，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的感冒还没好透，尤其是到了晚上，热度又会起来几分，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水柱随着音乐的停止，落下。
　　顾怀依稀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傻傻呆呆的背着一个双肩包。
　　齐卓程走到顾怀面前，两人面对面站着，却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齐卓程看着顾怀，哑着嗓子喊他：“顾先生。”
　　顾怀瞪着眼瞧他，突然嗓子一痒，拼命的咳嗽起来。
　　他这一回咳得撕心裂肺的，面色涨红。
　　齐卓程伸出手想要帮他拍一拍背，但那只手愣在半空，不敢拍，也不敢收回。
　　顾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缓声道：“你想看我咳死吗？”
　　“哥哥。”
　　齐卓程的手掌连忙落下，轻轻拍着，另一手忐忑的把顾怀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些，“我想你了。”


第83章 
　　电梯门“叮”一声之后，缓缓打开。
　　顾怀出了电梯，发现齐卓程并没有跟上来：“怎么，几天没来，不想来了？”
　　齐卓程连忙跟出电梯，委屈的说：“我怕你又赶我走。”
　　顾怀扶了扶额，他额头的热度又烧起来了。
　　卧室里，顾怀靠坐在床头，从齐卓程手里接过退烧药和水杯。
　　齐卓程坐在床边，模样乖巧，看着顾怀吃了药。
　　“对不起。那天是我胡说八道，让你误会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顾怀仔细的注视着他的神色，这人认真的表情，让顾怀都瞧不出破绽。
　　然而顾怀的视线落到他的手指，就看到这人五指抓着被子的一边，抓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怀心上隐隐撕扯的痛着，他慢慢握住齐卓程的手。
　　齐卓程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顾怀，又看了看握住自己的手。
　　因为发烧的缘故，顾怀的掌心很烫，覆在他的手背上，像燎原的烈火，直往齐卓程的身体里钻。
　　顾怀嗓子嘶哑：“娱乐圈污泥混浊，每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尤其是你现在这个阶段，更应该谨慎，林萧盯着你，不想你转型成功。肖睿识，孟霁这样的，也会盯着你，不想你来抢他们的位子。就像江瞳，他为什么死磕你，就是觉得你的威胁太大。”
　　“哥哥是觉得现在的我，没办法保护自己，没有资历，没有底气。”齐卓程忽然有些懂了。
　　“对。”顾怀点点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肖睿识的事吧。”
　　“嗯。”
　　“想要这些人闭嘴，你就得证明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强，是这个圈子里名正言顺的看板郎。不然，多的是能够踩你下去的由头。”
　　顾怀缓了口气：“卓儿，我一直希望能像小时候那样，完全的护住你。可是，你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你得自己往前走。你既然想喜欢我，那就以你自己的成就，站到我的身边来。”
　　“哥哥！”
　　齐卓程没想到顾怀真的是早已知晓了他的心思，他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你说什么？”
　　顾怀扬了扬唇角：“我说现在临近青爵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关注在我们身上，你我不该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齐卓程长长的吁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哥哥，我们最近不要见面了。”
　　“好。”
　　齐卓程望了眼紧拉着的窗帘，房门也紧紧的关着。
　　床头的那盏灯光，只够映衬出他们两个人。
　　齐卓程抑制着内心的狂喜：“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嗯。”
　　“哥哥。”
　　“嗯？”
　　“回去之前，我能亲你一下么？”
　　“我在发烧。”
　　“我想吻///你……”
　　“……”
　　齐卓程倾过身，慢慢靠近顾怀。
　　灯光很暗，药效又逐渐的发作出来，顾怀迷迷糊糊的看见齐卓程眼睛里红红的，那对深褐色的眸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怀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下一瞬，一抹温暖的柔软碰到了自己的唇上，口及///口允着，在他的嘴///唇上寸寸的碾过，一不小心，便触碰到了他的牙///关。
　　顾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高烧的热意像是要融化在这抹缱///绻的亲///吻之中。
　　“唔……”顾怀感觉到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被这抹温柔点燃了一般。叫嚣着，想要贪图更多这样的温柔。
　　蓦的，他的脸颊上落上了一点冰凉，紧跟着嘴唇上也忽然变得空空荡荡。
　　再然后，是一记关门声。
　　顾怀这才睁开眼，看向房门的反向，指尖触碰上自己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回想着刚才的那个吻。
　　手指摸到脸上的那点泪水。
　　顾怀没想到原来他的卓儿，竟是这样的喜欢他……
　　——
　　齐卓程在顾怀家楼下站了很久，久到把他全部的情绪都冻僵了。
　　齐卓程走向停在路边的那辆牧马人，发动车子，引擎发出几下低沉的轰鸣，眨眼，驶离身后的小区。
　　齐卓程戴着蓝牙耳机，跟季昱打电话：“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陆霜说漏嘴了，我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齐卓程下午跟陆霜去跑通告，无意中，让他听到陆霜和林萧的通话。
　　他这才知道，林萧居然丧心病狂到正面去威胁顾怀，还问陆霜有没有关于他齐卓程的其他黑料。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林萧在对面大吼大叫，但从陆霜的只言片语里，齐卓程仍是听出了不少的重点。
　　也让他终于醒悟到，自己和顾怀的感情，眼下来说，根本就是颗定///时///火乍///弓单，而且遥控器还在别人手里，指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季昱在电话里哼了哼：“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哥哥在砸钱砸关系，切断米嘉的资金链？告诉你有用吗？是你们齐家能出钱，还是能出关系？”
　　齐卓程紧抓着方向盘，在高架上几乎以快要超速的车速飞驰而过。
　　季昱继续念叨他：“我们家老头都不让我碰娱乐圈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更不用说你们齐家了。这样商业上的肮脏手段，根本不是你们家允许沾手的。”
　　齐卓程呲着两颗虎牙：“哥哥他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了。”
　　“废话！哥哥就是对你太好了，你飘了，连眼前情势都看不清了。”季昱啐了一口，“你知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来给米嘉设局，差点被你的冲动破坏了。”
　　“我知道错了。”
　　齐卓程阴狠的眯起视线，“他心脏不好，林萧居然敢去刺激他，真是不想活了。”
　　季昱忙道：“喂喂，你可别捣乱我们的计划，你不管不顾，我还得顾着小迟子呢，不能受你牵连了。”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齐卓程道，“挂了。”
　　齐卓程摘下耳机，拿过手机，迅速编辑了条微信发给了一个人。
　　【有没有兴趣炒作CP？】
　　对面：【私下炒，公司会骂我的。】
　　齐卓程：【不会的，公司会明白你在做什么。】
　　这次，对面隔了半天，才回的消息：【你想怎么做？】
　　——
　　今年的江城电影节在十二月初开幕。
　　圈内不管是大佬，还是小艺人，都纷纷赶来江城，这段时间，江城的曝光度可以说横扫全网。
　　不少明星最新一条的微博都是江城机场的街拍。有白天到的，也有晚上到的。近来网上的热搜全都是关于电影节的。
　　东尚这次也有两部电影参展，包括秦墨在内，各部门忙得团团转。顾怀反倒是这阵子，最轻松的人了。
　　顾怀这两天陪着卢瑟费，转了几圈江城。
　　卢瑟费除了审片，就是采购，他特别喜欢有国内特色的手工艺品，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
　　下午，卢瑟费把助理先打发回酒店，自己和顾怀来到一家居酒屋。
　　这里离电影节的江城艺术中心不远，坐在窗边的位置，能看到艺术中心的外围基本上已经都被布置好了。
　　外墙上悬挂一幅巨大的电影节的海报，一盏金色的青爵熠熠生辉。
　　媒体区，红毯区被一圈圈的栏杆划分出来。还未展开的红毯被卷成了一捆捆的排在边上。现场工作人员还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卢瑟费烫了一口小酒：“《山楂》那部片子，我看完了。”
　　顾怀道：“觉得怎么样？”
　　卢瑟费喝着酒，啧啧啧的说：“我看了介绍，是个女导演的片子。”
　　“是的。”
　　“情感细腻，镜头感强烈，却不显得臃肿。”
　　顾怀和他碰了下酒杯，被热过的清酒，喝下去之后，全身会有暖意流过，很舒服。顾怀酒量不好，也架不住多喝了两杯。
　　“你这是把她的获奖评语都剧透了。”
　　“哈哈哈哈！”卢瑟费大笑。
　　两人一来一去，越说越多。
　　清酒后劲足，顾怀被酒意染红了眼眶：“你觉得齐卓程演的怎么样？”
　　卢瑟费一怔：“哈哈哈，不是不让我剧透嘛。”
　　顾怀道：“你就当你喝醉了。”
　　“行吧，我就当酒后胡言。”卢瑟费为了表示自己真醉了，又喝了满满的一大杯，“他的表演，令我很惊艳。比起在《犹金》里面，演技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相信，这么些时间里，一个人的演技可以如此突飞猛进。”
　　“那个角色比较适合他。”顾怀指了指自己，“我替他选的。”
　　“不过……”卢瑟费话锋一折，“肖睿识的也不错，那人的表演非常娴熟。而且，你也知道，要是拿了最佳导演，男主这个奖很可能……”
　　很可能会被平衡掉。
　　喝到最末，卢瑟费那张白脸上通红通红的，说话更加兴奋。
　　“顾，这部片子里，我最喜欢的，是你那个角色。”
　　卢瑟费笑盈盈的瞧着顾怀，“压抑，执着，那种无法言表的感情，全都只能落在那一小块木头上，很难表现，但你演得真好。”
　　“谢谢。”
　　“顾，你好像很久没有主演过片子了，不要老躲在后面，该出来活动活动了。让那些小朋友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绝美的演技。免得他们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经打了。”
　　“哎，谁跟你是老家伙啊。”
　　“哈哈哈！”
　　吃完饭，卢瑟费的助理把这个醉醺醺的老家伙接走了。
　　顾怀在商场里闲逛，醒酒。
　　商场顶层的人不多，顾怀被一家小店橱窗内的陈设吸引，走进店铺
　　店里空荡荡的，就一个营业员，二十来岁的小女生，没有客人。
　　这是一家卖拼图的小店，三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成品拼图。百片，千片的图案，琳琅满目。
　　“啊！”女生见到顾怀，欣喜的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怀朝她笑了下，指向橱窗内那一副拼图：“我想要那个。”
　　“有有有！”女生从仓库内拿出一套一千两百片的拼图。
　　顾怀看了眼盒子上的图案，正是他想要的那一副。
　　付完钱，顾怀满意的拎着袋子走了。
　　“啊！”女生又是一声尖叫。
　　她忘记签名，合影了！嘤嘤……
　　——
　　江城艺术中心星光璀璨，无数的聚光灯把场外的红毯照成白夜。
　　大片大片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疯狂的尖叫如狂涌的浪潮，随着到场嘉宾的经过，一浪高过一浪。
　　“啊啊啊！是于遥女神！太好看了！”
　　“天哪！孟霁今天是什么造型啊，美哭了。”
　　“都是西装，为什么冬冬可以那么可爱！”
　　“……”
　　“我家顾大呢？为什么顾大还没有出来？”
　　“顾大是压轴啊。和程程一起走的！”
　　临时休息区，一名现场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的敲开顾怀的房间门。
　　“顾先生，可以上场了。”
　　《山楂》这次是夺奖的大热门，又有顾怀在，于是被安排到了整个红毯剧组里的压轴。
　　顾怀从休息室出来，刚巧齐卓程也从隔壁间走过来。
　　齐卓程走到顾怀面前，他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淡淡的眼影挑在眼尾，把他的一对凤目勾勒得分外明亮。
　　那晚，齐卓程从顾怀家离开后，两个人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遇到。
　　齐卓程趁左右的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压低了嗓音，认真的说道。
　　“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84章 
　　红毯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到压轴出场的《山楂》剧组。
　　王寄楠、顾怀，加上新人齐卓程和文梦姝的出场，各路粉丝疯狂的尖叫几乎要把红毯的都掀翻了。
　　“啊啊啊！顾大和程程同框了！”
　　“为什么他们两个这么配，这对RPS，我磕死了，给我锁死啊！”
　　“我男神和我老公真的是太好看了！”
　　“AWSL，我看到程程在对顾大笑哎，这笑容我要死了。”
　　“……”
　　红毯上各个明星的热度在网上持续发酵。青爵奖颁奖典礼的现场也已经渐入高潮。
　　于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曳地礼裙，手里拿着最佳男配角的获奖信封。
　　此时，场内的镜头适时的切到台下坐着的五名提名的男演员身上。一个一个特写镜头从每个人的脸上拉过。
　　于遥扫了眼得奖名单，看向顾怀时笑得花枝乱颤：“顾先生，你猜这个奖会不会是你？”
　　台下的主持人连忙应景的把话筒递到顾怀面前。
　　顾怀淡淡的笑言：“于老师，观众都等急了，我也等急了。”
　　会场上的大屏幕逐一播放着五个候选人参展影片的片段，第一个就是顾怀在《山楂》里扮演的晏珩这个角色。
　　片段剪辑了顾怀当时一幕的开场戏，因为林素的离开，晏珩的一场浓墨重彩的情绪转变，从不安，慌乱，到最后的释怀，最终，所有旁骛的心绪落回到了这块方寸大小的木头上。
　　短短几个镜头，顾怀却将这个人物的情感，由浅及深，展现到触人心弦。
　　于遥有些激动，只望向顾怀。
　　“顾先生，恭喜。你已经很久没拿过这个奖了吧。”
　　“最佳男配角，顾怀，《山楂》。”
　　……
　　之后，一个一个奖项陆续颁出，王寄楠终于如愿以偿地收获了最佳导演奖。
　　与此同时，场上的盛况到达了巅峰，即将揭晓的就是最佳男主角。
　　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肖睿识和齐卓程的身上，齐卓程一脸坦然，微笑着面对着镜头，而坐在他身边的肖睿识很明显有一些紧张。
　　“最佳男主角，齐卓程，《山楂》。”
　　颁奖嘉宾宣布获奖人的一刻，肖睿识的脸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但因为在镜头前，他不得不迅速收敛情绪，勉强露出个笑容，然后恭喜齐卓程，在他上台的时候，还主动和他拥抱了下。
　　齐卓程穿着一袭高定西服，整个人显得无比高贵，雍雅，他从容的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青爵奖座。
　　“谢谢王导，谢谢梦姝，谢谢顾老师，谢谢《山楂》剧组，是你们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表演，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下一次我会更加进步的。”
　　在念获奖感言时，齐卓程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总算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顾怀的身影。他看到顾怀动了动嘴唇，跟他说：“卓儿，恭喜。”
　　齐卓程拿着奖座，欣喜的从台上下来，经过顾怀面前，他终究没忍住，在众人的注视下，拥抱了下顾怀。
　　顾怀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哥哥，谢谢你。”
　　青爵奖的获奖名单实时传到了网上，各大媒体纷纷转载，粉丝更是一场狂欢。谁都没料到《山楂》这部片子居然可以三杀三个重磅的大奖。
　　齐卓程的官博也在第一时间发布了一条获奖感谢。
　　齐卓程V：谢谢。@江城电影节@电影《山楂》@王寄楠V@顾怀V@文梦姝V
　　微博一经发布，百万计的粉丝疯狂的涌到他的微博下，恭喜他转型成功，终于打破了流量和演员的壁垒，在这两个领域双双站上了顶峰。
　　更有大触将齐卓程在《山楂》里的镜头剪辑成片段，可以很明显的发现，他的表演和过去演偶像剧时，已然脱胎换骨。
　　——
　　入夜，颁奖礼结束，众人从艺术中心离开。顾怀和卢瑟费他们几个评委会的人从会场出来。
　　卢瑟费故作深沉的说：“你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选了齐卓程吧。”
　　顾怀笑了笑：“我想过，因为我觉得他演的比肖睿识好。”
　　卢瑟费好奇的“哦”了声，“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这部戏里的肖睿识，在表演上有一个比较致命的弱点。”
　　顾怀刚说完，身边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我有什么弱点？”
　　肖睿识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把卢瑟费吓了一跳。
　　肖睿识面色严峻的看着顾怀：“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顾怀平静道：“卢远鸣应该有提醒过你吧。你的表演太过于模仿那个支教老师，反而把你演技上的优点给磨掉了。”
　　“！”肖睿识全身一震，之前一直纠结在脑海中的混乱瞬间清醒过来。
　　卢瑟费在旁边补充解释：“肖先生，你演的确实不错。但是在我们看来，你有些情绪的表现，不够细腻。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作为一个演员，你在一个需要情绪爆发的顶点，你没有太好的达成这个情感诉求的效果，是把这个角色的分数拉低了。”
　　肖睿识的脸色煞白，他终于明白到顾怀之前跟他说的缺点是什么了。
　　他过度的把这个角色演成了那位原型的支教老师，反而缺少了对这一人物在戏里的琢磨，使得角色的情绪不够饱满，过于扁平化。乍一看能够打动人，但往深里看，其实缺了一点戏剧中所需要的效果。
　　演员演的角色并不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人，是经过戏剧加工的。角色中的每一处情绪起伏，并不只有简单的一层，而是要有更加复杂的情感变化和诉求的。
　　简单来说，普通人的哭，可以歇斯底里，你可以看到他只是在哭。
　　但是作为演员，这一场哭戏，得让观众感受到这个角色底为什么而痛哭，哭的时候，内心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而这一场哭戏对后面的戏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戏和戏之间必须有勾连，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个问题，之前在拍摄的时候，卢远鸣也和肖睿识探讨过。
　　只是肖睿识那会儿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原型的模仿中，再来卢远鸣到底不是以情感戏见长的导演，于是整部戏出来的感觉不差，但偏偏失在了这么一个关键的点上。
　　也让肖睿识失去了这一座青爵。
　　顾怀和卢瑟费在门口道别，便打了个电话给陈言，让他到三号门来接自己。
　　艺术中心的三号门毗邻一座景观公园，两侧是一大片的林荫道，出入的人流相对比较少。
　　夜里，四下里刮过的寒风如呜咽一般，直往人的脖子里钻。
　　陈言一路小跑着，从边上过来：“顾爷，车子到了，可以走了。”
　　顾怀刚要离开，无意中，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林子里来，两道有些熟悉的人影。
　　“哎，那个不是齐卓程吗？”陈言胖归胖，眼神非常的好使，“那个女的……是文梦姝？”
　　陈言惊悚的看向顾怀，不出他所料，顾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树荫下，齐卓程和文梦姝低声说笑着，两人站得很近，文梦姝牵着齐卓程的手，举止亲昵。
　　下一瞬，齐卓程双手环抱住文梦姝的腰，突然低下头，轻轻的碰了碰文梦姝的眉心。
　　顾怀刚刚迈出的脚步，一下子定住了。
　　他整个心脏像停跳了一样，周遭的寒风一下子撞进他的体内，冻得全身瑟瑟发抖，血液仿佛褪去了所有的热度。
　　“咦，齐卓程有女朋友了？”
　　就在这时，一直落在他身后的肖睿识慢吞吞的从后面跟上来，有意无意的说，“不是说他是你的人吗？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真的当了他的踏脚石吧。”
　　顾怀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听见这人的嘲讽。
　　肖睿识挤着淡淡的笑意：“我听说圈内有人想挖你们的黑料，现在看来，挖到的只能是他的黑料了。啧，有些可惜了。”
　　顾怀无视他，拽着陈言快步离开。
　　肖睿识望着顾怀的背影，嘴角轻轻一勾：“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有人愿意替你挡枪。”
　　#齐卓程和文梦姝深夜幽会#
　　这一话题连夜冲到热搜第一位，成为了当天青爵奖奖颁奖典礼后第一个热搜话题，更是霸榜了整个通宵。
　　齐卓程和文梦姝被爆料，网上大部分的路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觉得两人因戏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粉丝却对立成了两派，在网上吵的不可开交。
　　“卧槽！程程不是和顾大吗，为什么会和文梦书接///吻？”
　　“没有接吻！没有接吻！划重点！只是碰了下额头！”
　　“为什么不可以和文文，他们两个男才女貌有什么不行？”
　　“就是就是，觉得他们两个在《山楂》里面很配啊。”
　　“程程根本就没有和顾大吻过，都是你们在歪歪他们，和文梦姝实打实的接///吻了，我站程书！”
　　“我老公明明和我男神最配！我站齐顾！”
　　大半夜，米嘉娱乐的办公室里亮着一盏刺眼的白光灯。
　　林萧面色铁青，不断刷着网上的话题，不仅齐卓程和文梦姝，连《山楂》电影的热度一直持续不断，票房每日的预售也不断走高。
　　“铃——”
　　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萧瞟了一眼电话号码，愣是让它响了好一会儿，才按下通话键。
　　林萧阴恻恻的说：“你不是说他们两个才是一对吗？现在这个算什么意思？他和一个戏里的女主角，这绯闻有个屁用啊！”
　　谁知对面那人的声音比他更加阴沉：“我还想问你，他什么时候和文梦姝好上的？你是他的老板，怎么连手下的艺人最基本的事都不知道？”
　　“操！”林萧破口大骂，“我还不是信了你的消息，砸了融资，买了暗花去挖他们两个黑料，现在倒好，挖出这么一条消息给我，该报的没有报出来，反而把他们这部电影的热度炒上去了！你要我拿什么堵我的缺口？我的资金链全断了，你他妈的知不知道！”


第85章 
　　“你不如将计就计，他和那女的不管是真是假，不都是利于你炒作吗？”对面那人冷笑着说。
　　“你放屁！”林萧骂道，“我玩的是偶像经济，这些男的女的最好一个都不要谈恋爱，不然我拿什么去割女粉丝的韭菜！”
　　“呵呵，可你不觉得这样报出来，他对你已经根本没用了吗？”
　　林萧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你是指他是故意爆料的？”
　　“我领教过这小子的手段，他可比你想象中的精明多了，更何况还有顾怀这么大的推手在后面。”电话那头的人最后撂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林萧“喂喂喂”了两声，听见对面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气得一把把手机砸在地上，恶声恶气的大吼道：“一个一个都当我是愣头，对吧！”
　　从现场回来，顾怀回到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陈言看着他神情恍惚的下了车，担心道：“顾爷，要不我把齐小子找来，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顾怀有些烦躁：“问什么？没见过传绯闻吗？有什么好问的。”
　　陈言：“……”
　　顾怀：“拍了那么久的戏，没点感觉，倒是奇怪了。”
　　陈言惊讶：“顾爷，你真这么想？”
　　顾怀白了他一眼，更加烦躁了：“回去了。”
　　白天各种会场活动，晚上又是颁奖礼，顾怀整整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等电梯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饿了，想回头叫住陈言。打开微信列表，阴差阳错的发了条消息给顾博容。
　　【还有没有吃的？我有点饿了。】
　　这条刚刚发送出去，顾怀看到时间，紧了紧眉头，紧跟着又发了条语音。
　　【太晚了，还是不打扰你了。】
　　然而顾怀一走出电梯，就看到顾博容拎着一个保温饭盒等在他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顾怀诧异。
　　顾博容道：“卓程打电话给我，说你今天很忙，晚上应该没怎么吃饭，让我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送点过来。”
　　“他跟你说的？”顾怀打开门，让顾博容一起进屋。
　　“是的。”顾博容把带来的几个小菜热了一下，“最近好像没见他过来，很忙？”
　　“他忙，我也忙。”顾怀慢悠悠的吃着饭菜，一口一口，一点一点的平复心情。
　　顾博容看到顾怀随手搁在桌上的奖座礼盒：“我看了现场直播，你又得奖了。”
　　顾怀指了一下墙边的展示柜：“放进去吧。”
　　“哎，好好。”
　　顾博容仔细的把奖座从礼盒里取出来，拿在手里，心底激动，竟是舍不得放下。
　　展示柜里，摆着一排各种样子，金灿灿的奖座，从金棕榈，到金狮，银熊，还有国内大大小小的各种奖项。
　　顾博容蓦然发现，这样的顾怀对他真的犹如一个陌生人，就如普通人那样，仰望的星光。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把奖座放在柜子里面，眼眶微湿：“你拿过这么多奖，这个却是我第一个亲眼见到的。对不起……”
　　那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
　　喜怒哀乐，作为父亲，竟然全程没有参与。
　　对不起……
　　顾怀走到顾博容身边，和他站在一起，望着展示柜里的一排奖项，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多拿点。”
　　顾博容难以自禁点点头，又抹了把眼眶：“我去洗碗。”
　　洗完澡，顾怀靠在床头，刷着微博。
　　今晚的网上过于热闹，再有齐卓程和文梦姝空降的绯闻，又一次直接炸了平台。
　　顾怀翻到齐卓程那条获奖感谢，此时下面的评论已经突破了三十万。
　　顾怀敲了几个字，转发了这条微博。
　　海边的契舍尔：程程要走花路啊。@齐卓程V：谢谢。
　　“大大，你终于营业了！求现场照啊！”
　　“大大一定在颁奖现场，求照片！”
　　“跪求+1。”
　　“五体投地求。”
　　顾怀翻了翻自己手机里的相册，忍不住“咦”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莫名其妙就都变成了齐卓程的照片。
　　这人在柏林时的样子，在《山川纪》的古装，在戏剧节上的海报……
　　还有这次在台上领奖时，顾怀坐在台下望着他，舞台上，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光芒耀眼，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天神，承载了这世间全部的美好。
　　海边的契舍尔：仰望。
　　顾怀配了一张齐卓程的领奖照片，刚刚发完，点赞数瞬间飞起。
　　他点开一条评论，一个叫做“冰糖葫芦”的账号把他的这条微博转发进了超话里面。
　　@冰糖葫芦：大大把程程拍的真好看！
　　顾怀盯着这个账号呆了半晌，上次之后，他就把这个“冰糖葫芦”加入了关注，可是并没有让他找出什么端倪，这个账号平时也会转发些无聊的新闻，怎么看，也不太像是齐卓程的小号。
　　顾怀感慨了一句：自己果然不是做侦探的料。
　　他吃完药，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准备睡觉。
　　从晚上见到齐卓程和文梦姝在一起，心脏就不自觉的生出一些不适。
　　即使他相信齐卓程，但心脏上的钝痛好像仍然会过不去，身体更诚实的告诉他。
　　他吃醋了……
　　除了在戏里，顾怀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无法接受齐卓程和别人的亲密接触了。
　　顾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该发作的药效也没怎么起作用。气得他摸到手机，也不开灯，就着黑夜，给齐卓程发了一条微信。
　　【亲///额头也不行！/生气】
　　没一会儿，齐卓程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哥哥是睡不着么？】
　　这人声音清冽，比顾怀的药还更有催眠效果。
　　顾怀按住通话键：【嗯，吃了药，也睡不着。】
　　齐卓程：【是想我了吧。/大笑/大笑】
　　顾怀：【是。】
　　不想齐卓程过了大半天，才回过这条消息：【我在你楼下。】
　　顾怀：“！”
　　顾怀赤着脚，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深夜里的寒风霎时卷了进来，顾怀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却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亮着车头灯，在无光的天幕下，分外的扎眼。
　　顾怀拨通齐卓程的电话：“换车了？”
　　齐卓程：“嗯，找季大头借了一辆，我那辆牧马人知道的人有点多。”
　　齐卓程：“你快把窗关了，感冒刚好，不要再冻到了。”
　　顾怀：“……”
　　齐卓程：“听说林萧半夜三更在公司发神经，账上的窟窿快兜不住了。”
　　顾怀：“他买的暗花，输了，赢了，都得自己扛着。”
　　齐卓程：“他应该是想用黑料讹诈你的。”
　　顾怀想了想：“两千万，我倒是有的。”
　　齐卓程哭笑不得：“哥哥，这是个无底洞好吗。”
　　顾怀关上窗，倚在窗边，望着楼下的那辆悍马。
　　他早就知道齐卓程不是善茬，却还是没想到这人的手腕比他想象中的更狠辣，直接一脚把林萧踹进地狱。
　　圈中传出消息，有人出两千万暗花买顾怀和齐卓程的黑料。
　　但凡熟悉这种暗花操作的人，便知道这样的料其实是爆给正主看的，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出钱买断黑料。
　　所以那一日，顾怀才会想要和齐卓程保持距离。抓拍不到，那这个威胁就不存在了。
　　这是林萧精打细算下的筹码。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齐卓程竟然会主动爆料，直接丢一个他和文梦姝的八卦出来。
　　收暗花的狗仔就是这样，拿钱盯人给料。
　　钱没了，也没拿到什么把柄，这还不得把林萧气死！
　　至于他想买顾怀的料，狗仔直截了当的跟他摊牌：“只有齐卓程和文梦姝的，顾怀根本就没见过齐卓程。”
　　确实，从那一晚开始，齐卓程和顾怀压根就没在私底下见过了。
　　——
　　年末，各大商场的圣诞活动搞得如火如荼。
　　东尚所在办公大楼，大堂里也摆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
　　秦墨路过的时候，戳了戳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又是泡沫。”
　　顾怀嫌弃道：“年年都挂在这里，你不会是真的以为有东西吧。”
　　秦墨唉声叹气：“挂了那么多年假的，我寻思着总该来趟真的。”
　　秦墨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顾怀：“你这一回，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顾怀故意没听懂他的话中话。
　　秦墨把顾怀拉到圣诞树后：“你和齐卓程，到底是真的假的。”
　　顾怀知道秦墨认真起来，这个问题他避不开。
　　“我喜欢他，应该是真的了。”顾怀沉吟。
　　“……”秦墨叹道：“顾爷，你要么不传绯闻，一传就是这么惊心动魄。”
　　林子坊里也被满满的圣诞气息所铺满了。
　　顾怀和秦墨来到明桑枝。
　　路上，秦墨仍然有些不可思议：“你真的约了蒋寰澄？”
　　直到在包厢里见到蒋寰澄那张客气的笑脸。
　　蒋寰澄起身迎上两人：“顾怀，你这个提议，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蒋总是吓了一跳，还是兴奋了一跳。”顾怀和他虚虚握了握手。
　　“哈哈哈！”蒋寰澄大笑，“兴奋，没想到这种好事，你居然会想到我。”


第86章 
　　电影节后，蒋寰澄没急着回燕市，在江城多逗留了几天。
　　那天，顾怀突然打电话给他，约他见面。
　　这一顿饭，蒋寰澄做东，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还开了一瓶刚刚空运到的，法国奥比良酒庄的红酒，89年的正牌。
　　蒋寰澄替顾怀斟了一杯酒：“想不到你不动声色，居然把米嘉的资金链都逼断了。”
　　“米嘉本来就是融资公司，投行的那些人物，恰好是我不小心认识的。”顾怀抿了口酒，奥比良的红酒很不错，他一个对红酒不怎么感兴趣的人，都有些沉迷这个醇冽的酒味了。
　　蒋寰澄却是一口干掉一杯，痛快道：“上回江瞳的人情，我记着。你说吧，你打算怎么拆分，不管多少，我都接盘。”
　　顾怀和秦墨对视了一眼，秦墨主动接过话头：“蒋总，关于米嘉娱乐的收购案，我们东尚想要两个人，和两个部门。”
　　“说来听听。”
　　“齐卓程和迟亦冬，还有他们的演艺训练部，和内容包装部。”秦墨笑了笑，“入股你们地平线可以占大头，我们参股就行。”
　　蒋寰澄一下一下的晃着红酒杯，半敛起的眸子注视着顾怀，不紧不慢的说：“挑了两个最赚钱的啊，呵呵。”
　　顾怀似笑非笑的回道：“有潜力的都留给你们地平线了。”
　　秦墨接着说：“另外，这次并购案，希望蒋总你们出面去谈。”
　　蒋寰澄一怔：“你们东尚不出马？”
　　秦墨：“我们出面，林萧一定不会答应卖，说不定还会弄个鱼死网破，直接把那两个人转签到其他公司，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蒋寰澄举起酒杯，和顾怀碰了一下，“这份人情，我还得够诚意吧。”
　　“蒋总对江瞳是真的上过了心。”
　　“可惜臭小子出了国，就玩失踪了。连个电话也不打，几年床笫的情分，真是一点都不留，比我还狠心。”
　　蒋寰澄闷头狠狠的灌了口酒。
　　蒋寰澄在圈子里这么多年，男的，女的床///伴并不少。江瞳却是跟他时间最久的一个。
　　照蒋寰澄的话来说，这人在床上，和他非常默契。
　　本以为是自己养的一条小狼狗，谁知蒋寰澄自己反而先动了凡心，再往后，他终于意识到，没有心的竟然那头狼崽子。
　　一旦蒋寰澄没有了利用价值，一转头，就可以将他抛弃得干干净净。
　　蒋寰澄有些醉了，走之前，红着眼睛跟顾怀吐槽：“这次米嘉的那些小朋友，我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好好找一个。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从明桑枝出来，顾怀让司机先把秦墨送回去。
　　商务车里，顾怀撑着头，靠在车窗边，红酒的酒意慢慢上头，他感到两颊上都是滚烫。
　　秦墨皱皱眉：“要不先送你回去？”
　　顾怀闭着眼睛说：“不用，你这边顺路。”
　　车子内静了片刻，秦墨问道，“米嘉的收购，你真的不打算出面？”
　　“不了。”顾怀勉强撑开眼睛，“季昱给的那些资料，应该够谈判的筹码了。把那两个部门拿下来，正好扩充一下我们这方面的不足。偶像包装这块，米嘉确实做得不错。”
　　秦墨瞧着他：“真怀疑你脑子里得装多少东西，又是公司，又得演戏……”
　　“哦，对了。”提到演戏，顾怀似乎醒了下酒，“我这两天会去一趟英国。”
　　“去英国？做什么？不记得你最近有出国的通告。”秦墨愣了愣。
　　顾怀调整了下座位的靠背，往后躺平，阖上眼睛，徐徐说道：“我很久没有营业了，应该要活动一下了。”
　　“你打算拍片子了？”秦墨几乎要喜极而泣。
　　近一年多来，顾怀虽然也有在出镜拍片，但多数都是客串，或者配角，算起来，他确实没有正儿八经好好营业过男主角了。
　　秦墨忽然想到什么，扒到他座位边上：“国内几个大导，最近在欧洲的，只有袁舟吧。我看到他的朋友圈，前天刚发了几张皮卡迪利广场的照片。你这个点去英国，打算去见他？”
　　“是的。”
　　“什么时候的机票？”
　　“我打算周五晚上，飞伦敦。”
　　“齐卓程知道吗？”秦墨道，“周五是圣诞夜。”
　　顾怀抬了抬眼皮，转头看向秦墨，眉头一皱，“秦总，多大岁数的人，咋还想着和年轻人一样，过圣诞节？”
　　秦墨：“……喂！我这是替你着想好吗！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总算可以过个有人陪的圣诞夜，不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吗！”
　　此时，车子刚刚好停在秦墨家的小区门口，秦墨气鼓鼓的下车。
　　顾怀喊住他：“秦总，圣诞节，你和嫂子通常会做什么？”
　　秦墨“嘿嘿”一笑，又贱兮兮缩回脚：“外面大雪纷飞，你说两个人适合做什么？”
　　顾怀一脸茫然。
　　秦墨严肃道：“当然是抱团取暖啦！”
　　顾怀：“……”
　　顾怀：“你赶紧下车！”
　　——
　　周五那天下午，眼见办公室里的大部分职员都无心工作。秦墨索性慷慨的表示，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办公室瞬间沸腾，一个个感激涕零的感谢秦墨，跟着一眨眼，都溜得没影了。
　　秦墨也准备下班走人的时候，发现顾怀居然还在办公室里，眉头深锁的看着电脑。
　　“怎么还不走，你不是还赶着去机场吗？”
　　秦墨走到他边上，瞟了眼电脑屏幕，接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顾爷，你这是临阵抱佛脚吗？哈哈哈！”
　　顾怀正在电脑上搜索“如何和男朋友过圣诞节”。
　　结果跳出来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答案。
　　比如说“可以把自己打包送给男朋友”！
　　又或者“巧克力啊，巧克力和自己最配了，我还买了一堆猫耳朵，我老公一定很喜欢。”
　　“……”
　　顾怀十分的嫌弃的叉掉搜索网页：“不看了，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哈哈哈！你……顾爷，你是不是对自己已经有认识了啊？”秦墨笑出眼泪，抽了两张纸擦了擦。
　　顾怀：“？”
　　秦墨戳着电脑屏幕：“你为什么搜的是‘和男朋友’，难道你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了‘女朋友’了吗？哈哈哈哈！”
　　顾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唰”的一下通红。
　　秦墨：“哈哈哈哈哈！”
　　顾怀拎起边上的一个手袋，碎碎念念的往外走：“什么‘朋友’，我们还不是。”
　　秦墨关掉办公室里的灯，两人的身后陷入了黑暗，秦墨跟上顾怀，八卦道：“怎么，还没表白啊？啧啧，不会是你自作多情吧。”
　　顾怀横了他一眼，连连按了几下电梯下行的按键：“之前是谁不许我传绯闻的。”
　　“我没有不许哦，我好歹是你的经纪人，还是多年的死党，我是关心你啊。”秦墨笑道，“况且，林萧现在折腾不了了，齐小子又拿了奖，有些底气了。虽然还是不太好正大光明，但你们暗搓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暗搓搓……”
　　……
　　两人下了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库，秦墨眼尖，一眼就看到齐卓程等在不远处的。
　　那人穿了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戴了顶鸭舌帽，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朝顾怀他们挥了挥手。
　　“暗搓搓啊。”秦墨轻轻捅了顾怀一肘子，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顾爷，圣诞快乐。”
　　秦墨跟齐卓程打了个招呼，识趣的拿车走了。
　　顾怀走到齐卓程面前：“来了？”
　　齐卓程道：“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银黑色的悍马飞驰而过，半空中飘落的雪花，黑白辉映，落成了这座城市里，两个人的圣诞冬夜。
　　车子渐渐驶离繁华的市中心，来到江城的西南片区，这一带主要集中了江城近年来开发的高档私人别墅。环境优雅，安保到位，隐秘性非常强。
　　齐卓程在一栋别墅门前停下，顾怀好奇的看了看他：“你买的？
　　“是的，之前一直在弄装修。”
　　齐卓程打开房门，大门上应景的挂了一个圣诞花环。
　　顾怀走上两级台阶，脚下踩过一层薄薄的积雪。进门的一刻，房间里迎面扑上来一股暖气。
　　房间的风格带了点西式暖色的设计。浅黄色的布艺沙发，客厅中央和顾怀家一样，是一大块土耳其羊毛地毯，天冷的时候，就算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很冷。
　　左手边是一个半敞开式的厨房，顾怀随手拉开了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生鲜，和他家那个空旷的冰箱完全不同。
　　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枫叶的水彩画。
　　远山上，满眼望去，层层叠叠，染红着整座山峦。
　　博古架上放着各种精致典巧的摆设，而最中间的一个格子里，却摆着一只破旧，深灰色的土罐子。
　　顾怀惊愕的盯着这只罐子。
　　旧时的四合院，一个男孩正在斗蛐蛐，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蹲在他身边，拽着男孩的衣角，看着罐子里的蛐蛐，叫他。
　　“哥哥。”
　　顾怀颤抖着拿起罐子，没想到齐卓程居然会留着当年的这只蛐蛐罐。
　　齐卓程走到他身后，缓缓说道：“当年你匆匆忙忙的就走了，这只罐子就一直丢在院子里，后来我就带走了。我想了想，我和你连合影都没有，好像和你有关系的，只有这只罐子了。”
　　顾怀只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着，刺激他的每一处的感官，从视线，到耳边，全都被眼前这个人填满了。
　　顾怀觉到腰间一紧。
　　齐卓程从背后搂住顾怀，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
　　“哥哥，圣诞快乐。”


第87章 
　　“我马上做饭，等吃完了，我送你去机场。”
　　齐卓程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材。
　　齐卓程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炒菜，动作无比熟练。
　　顾怀靠在门框边，注视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好像不管齐卓程做什么，他都是百看不厌。
　　顾怀心道：“穿着围裙都这么好看……”
　　他忽然有些庆幸秦墨今天早放了。
　　煎牛排，三文鱼沙拉鸡蛋盏，玉米浓汤，蓝莓土豆泥……
　　齐卓程还从冷藏柜里拿出事先做好的一款圣诞布丁，配上两杯蛋奶酒，很有圣诞的气息了。
　　两人坐在对面，房间里几盏柔和的灯光，点起了温馨的居家风味。
　　齐卓程笑意乾乾：“喜欢我的圣诞礼物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颗白色的虎牙隐隐闪闪，几分可爱，又是几分霸道，让顾怀不能拒绝。
　　顾怀望着他，莫名的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办公室里搜到的一串答案。
　　“可以把自己打包，当成圣诞礼物送给男朋友。”
　　顾怀：……
　　顾怀“嗯”了一声，从自己带来的一个手袋拿出一盒拼图：“给你的。”
　　“我也有礼物？”
　　齐卓程惊喜的接过拼图，听见顾怀继续道，“本来电影节的时候，就想送你的，后来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就当圣诞礼物好了，你别嫌弃。”
　　一千两百块的拼图，图案是一幅人鱼公主和王子，两人在大海中相拥。
　　这一次，人鱼没有化作泡沫，王子也没有迎娶别人。蔚蓝色的大海，鉴证彼此的誓言。
　　顾怀道：“没有找到海盗，不过，王子也挺配你的。”
　　齐卓程有些爱不释手的抬起头：“海盗，王子都只喜欢人鱼哥哥。”
　　顾怀起身，走到齐卓程面前，俯下身，迅速的在齐卓程脸颊上亲了一下。
　　“卓儿，圣诞快乐。”
　　——
　　江城国际机场。
　　临近午夜的机场里，比白天安静了不少。
　　顾怀办完值机，过海关时，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揽住。
　　顾怀回过头，就看到卢瑟费出现在他身后。
　　卢瑟费兴奋道：“顾，没想到你居然和我同一天回欧洲啊。”
　　顾怀失笑：“我去伦敦，你回柏林，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两人过了海关，边说边往候机厅走。
　　卢瑟费八卦道：“听说你这次是去见袁舟？”
　　顾怀：“嗯。”
　　卢瑟费：“他也和你一样，很久没有出山了。”
　　顾怀无奈解释：“还不是上次你说的，说我该出来营业了。正好他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一看他新写的本子。”
　　“哇哦！”卢瑟费叫了一声，“你和袁舟，我非常期待你们的作品了！”
　　登机后，顾怀正准备关掉手机，齐卓程的微信赶在他关机前的最后一刻弹出来。
　　【哥哥，旅途愉快。记得想我。/亲亲】
　　顾怀看着那个“亲亲”的表情，忍俊不禁，旋即编了一条消息回过去。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我们东尚的人了。】
　　长达十八个小时的航班，飞机终于在希思罗机场降落。
　　顾怀经过廊桥，刚刚出关，就看到接机大厅里面，一个大金毛兴高采烈的朝他招手。
　　班森不等顾怀走出来，已经激动的冲了过去，帮忙推过顾怀的行李车：“哦，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终于来了英国了。”
　　顾怀坐了一晚上的红眼班机，困顿还没完全缓过来，这会儿却被叽叽喳喳的班森治愈了。
　　“你说你有空，我连助理都没带。”
　　“要什么助理。”班森连连摆手，推着行李车走在顾怀身边，“你在英国待几天，我全程陪你。”
　　班森家里往上追溯是英国的老派贵族，现在来说，他也是不差钱的富几代。
　　班森带顾怀来到威斯敏斯特区的一家庄园酒店。酒店坐落在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富丽堂皇的巨石庄园建筑，环境安谧，优雅。
　　从三楼的阳台上推门望出去，可以见到静静淌过的泰晤士河，和伫立在河岸边的大本钟。
　　顾怀信手拍了张照片，发给齐卓程：【到了。】
　　明明国内应该是半夜，但齐卓程的消息却是回的很快。
　　【伦敦冷不冷？我听齐菲说天气预报最近要下雨。】
　　顾怀躺在床上跟他回消息：【你妹妹也在英国？】
　　齐卓程：【嗯，最近跟着爸妈去旅行，我觉得还是他们仨比较开心。】
　　顾怀：【哦，那我也要多发点这里的照片给你，羡慕死你。】
　　齐卓程：【照片要有你啊。/奸笑/奸笑】
　　顾怀忖度了会儿，找出一张在机场时候的背影照。
　　长款的黑色大衣，一双锃亮的宽底皮靴，脖子上围着一条深棕色的羊绒围巾。
　　顾怀那时刚走出机场，傍晚的日色落在他身上，将他的颀长，挺拔的身姿勾勒成一道完美的暗影。
　　班森在他背后“嗷嗷嗷”的乱叫，立刻将这个画面拍下来了。
　　“哦，亲爱的，你太美了！”
　　顾怀于是让他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
　　班森憨笑着：“殿下，我可以把这照片洗出来吗，我要放在我的房间里。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
　　顾怀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两秒钟，便将这张照片传给了齐卓程，顺便加了两个字。
　　【晚安。】
　　下一秒，齐卓程回消息过来：【哥哥，你是不想让我晚安吧！】
　　齐卓程：【我想来伦敦了。】
　　齐卓程：【我睡不着。】
　　齐卓程：【我要嫉妒死班森了。】
　　顾怀看到齐卓程发来的聊天截图，原来班森跟他炫耀了一大堆，怎么接到顾怀，再到了酒店，还一起吃了晚餐。
　　班森就像个嘚瑟的话唠，丝毫有感受到齐卓程羡慕得都快发狂了。
　　顾怀按下语音键：【我要倒时差了。】
　　——
　　就在顾怀飞去英国后不久，国内娱乐圈里突然爆出一条重大新闻。
　　地平线传媒顺利完成了对米嘉娱乐的并购。
　　这则消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
　　谁都没有想到，以打造国内最强偶像团体为宗旨的米嘉娱乐，居然会在年末年头这个时候，突然宣布被地平线并购。
　　而紧随其后公布的另一条消息，更是让整个圈内人都大呼看不懂。
　　地平线宣布米嘉娱乐中的两名艺人齐卓程和迟亦冬即时签约东尚。
　　在外人看来，地平线这是把米嘉的两个最大的金疙瘩送人了！
　　蒋寰澄的这波操作实在是不懂。
　　外人看不明白，刚签完个人权责转让协议的林萧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萧愕然道：“蒋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两个会签给东尚？”
　　蒋寰澄道：“想并购你们米嘉的，本就是他顾怀。”
　　林萧难以置信的看着蒋寰澄，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你是说，把我米嘉逼进死路的人，其实是顾怀？”
　　“这倒也不算。”蒋寰澄嗤笑一声，“这个圈子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没有顾怀，也会有其他人。你输了，只能说明你蠢。”
　　林萧看着手里刚刚签好的协议，脑中“嗡”的一下，窜出满腔怒火。
　　虽然他拿了钱，但是他赔进了整个米嘉娱乐，他这么多年全部的心血，到头来，竟是为人做了嫁衣。
　　俨如蒋寰澄所说，他斗不过顾怀，这一仗，他一败涂地。
　　蒋寰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这些钱，你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又何必这么头疼这些不长进的小朋友呢？
　　林萧死死攥着合同，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些纠结憎恶的情绪，让他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
　　……
　　地平线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米嘉各个部门都被拆分得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齐卓程回公司办完手续，顺便和陆霜聊了两句。
　　陆霜所在的艺人部，这次是一起并入了地平线，她处理完余留的事务，过完年，就要去燕市上班了。
　　陆霜看着齐卓程，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三年多前，陆霜把齐卓程从海外签回来，原以为自己可以靠着这人，冲击一下顶层经纪人的行列。
　　谁知道齐卓程的心思根本不满足当一个流量爱豆。
　　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凭借了什么魅力，居然能得到圈中的至高神，顾大影帝的青睐。
　　彻底摆脱了“流量一年更新换代”的定律。
　　齐卓程笑着说：“霜姐，这几年，谢谢你。”
　　望到齐卓程一如既往的笑容，陆霜仿佛猛一下回到了那个灿烂的午后，她在一张电影海报前，瞧见这个穿着迷彩服，戴着贝雷帽的帅小子。
　　“请问你有兴趣加入娱乐圈吗？”
　　陆霜淡淡的摇了摇头，从记忆中抽回思绪，应声道：“卓程，东尚竞争激烈，以后可要更加努力啊。”
　　“好。”
　　之后，齐卓程来到艺人排练室，他约了迟亦冬一起去东尚报道。
　　然而他刚刚走到门口，听见排练室传出一道愤怒的大吼。
　　“为什么你们两个可以签到东尚，为什么我们其他人就要去地平线！地平线根本就不是做偶像艺人的料，我们过去了，岂不是直接就糊掉了！”


第88章 
　　排练室里，彭凯一把抓住迟亦冬的衣领，迟亦冬的身形远不如彭凯壮硕，几乎是毫无反抗的被他提起来，重重的拍到墙上。
　　迟亦冬拼命去抓彭凯的手，可是根本抓不动。
　　彭凯阴险的瞪着迟亦冬，恶声讽刺：“你是最近又抱上了什么人的大腿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和齐卓程一起去东尚！”
　　“你……你松手……”迟亦冬被他锁着脖子，呼吸都要窒住了，“你再胡说八道，我……”
　　“你怎么？也像捅林总那样？捅我一刀？”彭凯故意加大了一些手劲，“你最近连通告都不跑，越来越低调，你以为东尚真的会无条件养你这个废物吗！不要白日做梦了！”
　　彭凯用力的捏住迟亦冬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像个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林总说的没错，除了爬///床，你还会做什么？”
　　迟亦冬被箍紧了脖子，说话都十分困难：“你放手。”
　　他脸颊上透着绯红，又因为愤怒，眼底浮起了层湿润，殷红的双唇微微张开，大力的呼吸着。
　　彭凯的一对眼睛紧盯住眼前的这人，目光里流露出赤///裸////裸的饥///渴。
　　“操——”
　　彭凯凶神恶煞的骂了一嘴，突然，凶狠的咬向迟亦冬的嘴唇。
　　“唔！”
　　“嗷！”
　　彭凯刚刚碰到迟亦冬，齐卓程一脚踹开大门，直冲进来，两手往彭凯的肩上一搭，起手将人甩出去。
　　“你想要糊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彭凯面色骤寒，他知道齐卓程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公司里，私下有传言，说是齐卓程和地平线里应外合，把林萧搞掉了。这人背后有多大的势力，彭凯到底还是不敢招惹。
　　于是他只好挑迟亦冬这颗软柿子捏。
　　一旁的迟亦冬咳了好几下，齐卓程想要扶他，却被迟亦冬推开。
　　迟亦冬撑着墙爬起来，踉跄了几步，忽然抓起边上的椅子，狠狠的朝彭凯砸过去。
　　迟亦冬眼圈发红，声音颤抖：“我会做什么？！我入行这些年，每次练习我都是练到最后一个！我台词不好，我一夜一夜对着电影模仿！我跑过连续九十六个小时的通告，瞌睡都是在换场的车上。”
　　迟亦冬一眨眼，眼泪一下子就眨下来了：“你呢？你除了天天钻营怎么找金主，抱大腿，你连练习都懒得练。彭凯，我以前也有你一样的想法，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你以为出人头地，只能靠这些淫///秽八糟的东西，那你也太小看这个娱乐圈了。”
　　……
　　齐卓程和迟亦冬下了电梯，迟亦冬还在低低的抽泣着。
　　“没事吧。”齐卓程递了张纸巾给他。
　　迟亦冬摇摇头，接过纸巾擦掉泪痕：“他最近一直在宿舍里咒骂，今天看到我来签合同，就……”
　　“就忍不住发疯了。”齐卓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他以后的路，不会再和你遇上的。”
　　“嗯。”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不远处的一辆悍马车前灯一亮，还“嘟嘟”响了两下喇叭。
　　季昱从车子来下来，开口就嚷：“怎么这么久啊，等得快无聊死了……”
　　他话音未落，迟亦冬倏的冲他奔过来，扑到他身上，季昱还没反应过来，迟亦冬已经吻///住了他。
　　季昱瞪大眼睛，他哪会料到迟亦冬二话不说，就来了个投///怀送///抱，心里登时一乐。
　　季昱赶忙回抱住迟亦冬，立马占据回主动，深深//吻///住迟亦冬。要不是被季昱搂着，迟亦冬觉得自己快要被吻得站不住了。
　　一旁的齐卓程实在看不下这么一大把狗粮，无奈背过身去，假装看风景。
　　“小迟子，怎么了？”
　　三人回到车上，季昱揉了揉迟亦冬的脑袋，看到被自己口及///口允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心头那点的谷欠///火，越发炙///烈。
　　如果不是车上还有个电灯泡，他恨不得这刻就把人办了。
　　迟亦冬咬着嘴唇，小声嘀咕了一句：“消毒……”
　　季昱：“啥？”
　　齐卓程：“哈哈哈哈哈！”
　　季昱把齐卓程和迟亦冬送到东尚。
　　迟亦冬正要下车，被季昱拽住手臂，把人拉回到自己身前，心疼的抹了抹他的眼角。
　　季昱只不过外表瞅着粗糙，心思还是很细致的。
　　虽然迟亦冬早把眼泪擦干了，依然没有逃过季昱的眼睛。
　　季昱柔声说：“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别想那么多了，哎，你刚刚那样子，可心疼死我了。”
　　迟亦冬乖乖的点了点头，红着脸，在季昱耳边害羞道：“我终于跟米嘉解约了，你说过的，要奖励我的。”
　　“嘿！”季昱在他腰间揉了一把，咧着嘴，笑道，“撩我啊，晚上你等着，一定把你喂饱。”
　　“……”
　　迟亦冬的脸更红了。
　　东尚。
　　在赵妍的安排下，齐卓程和迟亦冬签完新的经纪合约。
　　秦墨看着合同，眉开眼笑的对齐卓程说：“顾爷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我也等了很久了。”齐卓程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问道，“赵姐，我最近两天应该没什么通告吧。”
　　两人刚刚转签，通告什么的都需要重新安排。
　　其实之前，赵妍就跟顾怀商量过了两人接下来的安排，包括两人日后的定位。艺人部会给迟亦冬减少不必要的通告，留出大部分的留学时间。
　　至于齐卓程……
　　赵妍从桌上翻出一本文件夹，笑容可掬的拍到齐卓程身上：“放心，顾爷去英国前，就已经帮你安排通告了。”
　　齐卓程惊悚了。
　　晚上的时候，齐卓程趴在别墅里的那张大床上，跟顾怀抱怨自己密集的通告。
　　电话里，顾怀理所当然道：“挖你过来是赚钱的，东尚可不养闲人。”
　　“呜呜……我还想抽空过来伦敦呢。”
　　齐卓程在床上翻了个身，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一只手在被子里摸来摸去，空空荡荡的，一点都不暖和。
　　“来伦敦干嘛？你妹妹说的没错，最近天天都在下雨，都快冻死了。”
　　“所以你需要我这个暖炉。”
　　此时，伦敦正值午后，半空中卷着暗沉的乌云，细碎的雨丝顺着风飘落。
　　顾怀坐在阳台上，铁质的茶几上摆着一壶刚煮好的红茶，边上是一本厚实的剧本。
　　顾怀戴着耳机，眺望着泰晤士河，缓声道：“你确实挺暖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浅笑：“哥哥去见过袁导了？”
　　“嗯，见了一面。等我看完本子，再去跟他聊一下。”
　　“剧本怎么样，袁导的片子，可是国际上拿奖的常客。”
　　顾怀沉默了会儿：“有难度，对我来说。”
　　“啊？！你都有难度，那还有谁能演。”
　　顾怀看了眼剧本的封面，一张纯白色的A4纸，上面干脆利落的敲了四个黑体字。
　　《旧城故人》。
　　袁舟，国际级的大导，欧洲三大奖的宠儿。平时在圈中比较低调，不怕戏，不跑路演的时候，基本就见不到他的身影。
　　这一次，他花几年时间，写出了一个新的本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怀。
　　袁舟给顾怀打电话的时候，只有一句话。
　　“我有个新本子，想找你主演，有兴趣的话，来一趟伦敦吧。”
　　只是顾怀还是没能想象出，袁舟这次的本子，竟然会这么用力。人物内心压抑着的情感，可以说，是他从影这么多年，最困难的一个角色了。
　　而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顾怀觉得自己对这个角色的共鸣，会过分强烈。
　　夜里，大雨不断敲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发出恼人的声音。
　　顾怀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到了四合院里。
　　台阶上，踩着湿漉漉的两对脚印。顾怀没有打伞，那些雨就肆无忌惮的打在他的身上。他跨过门槛，往院子里走。
　　突然，一只白瓷花瓶被狠狠的砸了出来，紧随其后是一声稚嫩的咆哮。
　　“我也是你儿子，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
　　另一个尖细的女声喊道：“你不是！我没有生过你！”
　　顾怀看到房间里，一个长得很像许觅云的女人，歇斯底里的朝一个小男孩大吼大叫。
　　一瞬间，顾怀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八、九岁的小男孩，满目悲怆的望着面前的女人。
　　“你觉得我是你的耻辱，是你那些肮脏的回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是！”女人嘶吼道，“见到你，我就会想起我被弓虽///女干的恶心！”
　　“可我是无辜的！”
　　“我真后悔把你生下来。”
　　顾怀瞧着男孩，他甚至能够切实的感受到男孩身上的颤栗。突然，男孩抢过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不顾一切的朝女人刺去！
　　“不要！”
　　顾怀刚一喊完，下一秒，却震惊的发现，女人捂着自己的腹部，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而顾怀的手上正握着那把带血的水果刀。
　　“不要！”
　　窗外的雨势还在继续，顾怀从噩梦里惊醒，一下一下的喘着大气，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怀拉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来。
　　他居然梦到了袁舟的那个剧本。
　　故事的前情，一个未成年少年刺伤了自己的母亲。
　　顾怀抓紧心口的睡衣，蜷缩在冰凉的被子里，像那个小男孩一样，不住的发抖。
　　他终是忍受不住，给齐卓程发了条消息。
　　【来一趟伦敦吧，太冷了。】


第89章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伦敦终于等来放晴。
　　这些天，顾怀一直窝在酒店里，一遍一遍的，把剧本都快翻烂了。
　　班森来找他吃饭，看到他的样子，当场就流哈喇子了。
　　顾怀头发凌乱，眼眶泛着一圈淡淡的薄青，冒出了些胡渣，偏偏这人还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乍一眼，莫名多了一种颓废，落拓的沧桑。
　　“顾顾顾！我的殿下！你又在诱///惑我了。”
　　班森夸张的捂住鼻子，满脸写了几个大字“我爱死你了”。
　　班森笑得神秘兮兮的，巴望着顾怀：“我觉得，你要是把这个造型发给齐，他一定会疯掉的。”
　　“为什么？”顾怀问。
　　“因为太禁欲了，这个样子，会让人感觉是很私有的一个状态。”班森笑着说，“我真是太幸运了，能有幸见到这样的你。”
　　顾怀蹙眉道：“是你们想多了吧。”
　　顾怀拗不过班森，拍了张自拍，班森还相当敬业的用两台手机帮他补光。
　　不过顾怀发给齐卓程之后，齐卓程好半天没有反应，一度让班森怀疑自己了。
　　顾怀：“看吧，你想多了。”
　　班森挠了两下金毛：“不应该啊，我真是觉得你这样太容易激升我的荷尔蒙了。”
　　出门时，顾怀算是把自己拾掇了一下，又成了往日那个清朗俊雅的影帝。
　　袁舟约了顾怀在一家独立咖啡馆见面。Prufrock Coffee位于伦敦市中心的一条小巷子。
　　咖啡馆有两层，袁舟坐在二楼邻窗的位子。
　　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削瘦，一副圆形的眼镜，躲在镜片后的眼神却是非常的犀利。
　　这家咖啡馆提供两种味道的咖啡豆，巧克力味和水果味。
　　顾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了一份巧克力味的。
　　袁舟朗声笑道：“竟然没选错。很多人来都会选水果味，然后喝一口，就喝不下了，味道太奇怪。”
　　顾怀道：“我胆子小，不敢乱选。”
　　两人品着咖啡，慢慢聊着。
　　袁舟眼神闪了闪，望向顾怀，敛起神色：“剧本看过了？觉得怎么样？我明白，这个角色的压力确实有点大。但是，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能够演了。”
　　虽然是巧克力味的咖啡豆，但整体还是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和顾怀平时喝的美式完全不一样。
　　“这个角色，可能对我会更加难。”
　　袁舟和顾怀有些私交，对顾怀的过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是和你以前的有关？”
　　顾怀点点头：“我担心，我会走不出来。”
　　“我会帮你配一位心理医生跟全程，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说。”袁舟郑重的表示，“这部戏，我会在东北拍摄，期间不会有娱记的报道。”
　　袁舟知道这个角色很难演，但作为导演，他也是坚定要选一个最适合角色的演员。
　　而顾怀，就是不二之选。
　　顾怀突然问道：“那个酒馆老板，有想好用谁了吗？”
　　“还没有，这个人选，我希望听一下你的建议。”袁舟诚恳道，“这个角色和你的对手戏很重，而且……还有两场激///情戏。”
　　顾怀眼神微微一低，他看剧本时，也看到了这两场的戏。
　　袁舟写得很实在，做///爱。
　　“我想问一下，这两场戏，是打算借位，还是实拍？”
　　袁舟凝重的看着顾怀，直言不讳：“我准备实拍。”
　　顾怀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袁舟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依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对于激///情戏，顾怀在早年初入行的时候，也遇到过。只不过那会儿大部分的戏，不是借位，就是拉灯。后来，他功成名就，接的片子，就会尽量避开这类戏。
　　换句话说，他并没有想过要在大银幕上出演自己的激///情戏。
　　而像袁舟这部戏里，这么赤//裸//裸的情///谷欠戏，他甚至做不好思想准备，而更加难以令他接受的是，这两场激///情戏的对手戏，是一个男的。
　　一个小酒馆的老板。
　　“顾怀，这类戏确实比较难，尤其是对你这个级别的演员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在镜头前这样来表露自己。但是……你也看了剧本。”
　　“我知道，顺理成章，在那样一个情绪节点上应该有这么一场戏。”
　　两人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默，各自喝着咖啡，袁舟还为顾怀点了一款店里的特色，山羊奶酪挞。
　　顾怀咬了一口，有点酸甜。他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齐卓程那么喜欢吃甜食，或许这种甜腻的味道肆意在口中，心情会变得好一点。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接二连三的弹出一长串的微信消息。
　　齐卓程：【啊啊啊！】
　　齐卓程：【哥哥！你快把脸蒙起来！】
　　齐卓程：【我不许别人看到这样子的你！】
　　齐卓程：【太撩了……/色/色】
　　齐卓程：【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顾怀瞧着这人的狂轰滥炸的反应，心头一松，先前沉浸在角色里的抑郁，似乎缓和不少。吃进嘴里的奶酪挞也由酸变甜。
　　顾怀道：“这本子，我接。”
　　“真的！”袁舟欣喜若狂。
　　“不过，这个酒馆老板的人选，我想自己定。”
　　“没问题。但是这人的演技，我还是会有要求的。”
　　“他前不久刚拿了青爵奖的最佳男主。”
　　“齐卓程？”袁舟有些诧异，“我能问下原因吗？”
　　“大概是我唯一能和他拍激///情戏的人。”
　　——
　　顾怀和袁舟分开之后，漫无目的在街头转悠，之后直接逛到了市中心的大英博物馆。
　　典型的希腊复兴式建筑，正门两侧，各是八根希腊爱奥尼式圆柱①，无限的撑起博物馆恢宏的气势。
　　顾怀在埃及文物馆里见到了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心血来潮，拍下来发给秦墨。
　　秦墨立刻秒回了一条消息：【哎哟！顾爷，你咋老是对这些木乃伊心心念念呢。】
　　顾怀曾经和秦墨去开罗拍大封，他很想进金字塔里面去看看，结果被秦墨死活拦住。这人非要神神叨叨的表示，金字塔里有古老的传说，进去之后就可能出不来了。
　　埃及馆是博物馆较大的一个展馆，参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顾怀看完罗塞塔石碑，拿着导览图，准备上楼，忽然听到楼梯的转角里，传出轻微的哭泣声。
　　顾怀寻着声音走近了，见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和一条黑色的小裙子。女孩一头短发，怀里抱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轻松熊。
　　几个外国游客围在她身边，询问她父母呢。
　　然而女孩只是一个劲的抽泣，水灵的眼睛哭得通红。
　　顾怀望着女孩，下意识的觉得有点脸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谁知，女孩瞪大了双眼瞧着顾怀，愣了两秒后，眨了眨眼睛，一把扑向顾怀，哭哭啼啼的喊他：“怀哥哥！”
　　顾怀猛的回想起来，自己在齐卓程的相册里看到过这个小女孩。
　　齐卓程的妹妹，齐菲！
　　“齐菲？你是齐菲？”顾怀把女孩抱起来，拿纸巾擦掉她的眼泪。
　　齐菲用力的点了下头，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怀哥哥，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顾怀记起之前齐卓程和他说的，他父母和齐菲三人来到英国旅行。
　　不过顾怀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大英博物馆里遇到迷路的齐菲。
　　然而博物馆里的人流太多，想要在茫茫的人海里找人基本不太可能。
　　齐菲这会儿她倒是不哭了，乖巧的趴在顾怀的肩上，软绵绵的，很是可爱的样子。
　　顾怀一边给齐卓程打电话，一边问她：“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齐菲的一双明亮的黑眼珠转了一下，咯咯笑道：“因为我哥哥的房间里都是你的照片呀。”
　　齐菲盯着顾怀说：“怀哥哥你比照片好看。”
　　被一个小丫头夸赞，顾怀也不由得笑了笑。
　　齐菲：“你笑起来更好看，比我哥哥都好看。”
　　顾怀被捧的哭笑不得：这一家子都这么会吹彩虹屁吗。
　　齐卓程在那边接起电话，听顾怀简单的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当时就在电话里乐不可支。
　　“哥哥，你竟然遇到了齐菲？完了完了，她可粘人了，哈哈哈哈。”
　　顾怀瞅了眼赖在自己身上的女娃，心道：和你一样粘人。
　　顾怀道：“把你爸妈的电话给我一下，我跟他们联系。”
　　“嗯嗯。”齐卓程在电话里道，“我马上发你。”
　　齐菲的声音从一旁挤了进去，对着手机说：“哥哥是你吗？你为什么不来英国找我们？”
　　齐卓程连忙安抚亲妹：“马上就来！”
　　齐菲又接着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哥哥，怀哥哥比你照片里漂亮多了。”
　　齐卓程：“对对对，菲菲你说的对。”
　　齐卓程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妹妹笑死了。
　　齐卓程挂电话的时候，顾怀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道空旷的声音，好像是机场里面，航班起飞的广播声。
　　顾怀抱着齐菲走出大门，在一侧的花坛边上找到齐卓程的父母。
　　齐正昀，和庄菡。
　　两个人保养得很好，和顾怀印象里，二十多年前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起当年动不动就吵架的两口子，如今反而愈加沉稳，恩爱了。
　　一时间，顾怀竟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齐菲看到母亲，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喊道：“妈妈，我遇到怀哥哥了。”
　　庄菡来到顾怀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他了一番，柔声说道：“顾怀，多年不见，还记得阿姨吗？”


第90章 
　　当天晚上，庄菡非要拉着顾怀一起去吃饭。
　　一路上，庄菡热情的挽住顾怀，把齐正昀都扔在后面了。
　　庄菡瞧着顾怀，越看越是喜欢：“你小时候就很帅气，长大了也是这么英俊。”她说着，朝齐正昀使了个眼色，炫耀说：“我儿子眼光就是好，挑人都这么准。”
　　顾怀：“呃？？”
　　齐正昀抱着齐菲，忍不住在边上咳嗽两下，低声嘱咐：“注意形象。”
　　在家里的时候，齐卓程和庄菡两个人就是顾怀的头号粉丝，庄菡甚至还和齐卓程抢过海报。齐正昀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又高价在网上收了一套。
　　庄菡甩了个眼刀给他：“终于见到本尊，还不允许我花痴一下啊。你就好好恰柠檬吧。”
　　齐正昀：“……”
　　晚饭的地点是庄菡选的，伦敦的一家两百多年的老店。
　　在一条小巷子里，餐厅里的陈设都还原着过去的韵味，长条木凳，随处可见的黄铜饰品。
　　桌子不大，刚刚好容下四个人。
　　齐菲撒娇，要和顾怀坐在一边。
　　庄菡：“那我坐对面。”
　　顾怀看了眼齐正昀，齐正昀无可奈何的拿过菜单，认命道：“我点菜。”
　　等菜上来了，庄菡不住的给顾怀夹菜，一个劲的说：“顾怀，你比上镜瘦好多，来，多吃一点。别客气，我老公买单。”
　　“谢谢庄阿姨。”
　　顾怀发现庄菡的动作也太快了，三两筷，他面前的盘子里已经要堆满了。
　　齐正昀亲自给顾怀倒了一杯酒，跟他碰杯道：“这杯我敬你，谢谢你小的时候，一直替我们照顾卓程。我们俩那会儿就没怎么管过他，要不是有你带着，还不知道他会变成啥样呢。”
　　“就是，就是。”庄菡附声说，“他那时可鬼灵精了，谁的话都不听，只肯赖着你。”
　　顾怀喝着酒，慢慢答道：“他小时候很可爱的，一点都不是累赘，有他陪着，我也挺开心的。”
　　他边上的齐菲突然插话：“怀哥哥，那是我可爱，还是哥哥可爱啊。”
　　齐菲咬了一口沾了番茄酱的火腿馅饼，红色的番茄酱还粘在小嘴上，她嘟着嘴，软声软气的问道。
　　“齐菲最可爱了。”顾怀替她擦掉番茄酱。
　　齐菲嘻嘻一笑，转头对着齐正昀的手机喊：“哥哥，怀哥哥说我比较可爱。”
　　“！”
　　顾怀这才发现，这丫头竟然在给齐卓程发语音。
　　“哈哈哈哈！”庄菡笑得合不拢嘴。
　　……
　　四个人吃完饭，顾怀和齐正昀等在饭馆门口，庄菡和齐菲去洗手间，还没有出来。
　　冬夜，街灯照在石子路的巷子，如同回溯到了两百多年前的老时光里。
　　齐正昀先开口：“当年你搬走之后，卓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乖戾，暴躁，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发怒。”
　　顾怀从不知道那个时期的齐卓程，这人也好像从未跟自己提起过。
　　而季昱所知晓的，已经是齐卓程搬到大院之后的事了。
　　顾怀低声说：“对不起，那时我……”
　　“你不用道歉，这与你无关。”齐正昀看了看他，“你家的事，我后来也略有耳闻，从四合院离开，应该也是你最艰难的时候。”
　　顾怀应了一声。
　　齐正昀笑了笑，继续道：“后来我们跟他说，你去留学了，等他长大了，你就会回来找他。这才算是把他勉强哄住了。再后来，我爸就把他接去大院了。”
　　“可是我……”顾怀支吾了半句。
　　可是我并没有回去找过他。
　　“现在不就是找到了么。”齐正昀按了下顾怀的肩膀，“对我和庄菡，你不用觉到为难，或者尴尬。我们很早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了。”
　　“那你们……不反对？”
　　“反对什么？我们觉得，应该找不到会比你对他更好的人了。”
　　二十多年后，顾怀重遇齐正昀和庄菡，没料到第一次见面，齐正昀居然就如此开诚布公的跟他谈论他和齐卓程之间的事。
　　顾怀曾一度想过，万一齐家不同意，他们俩又该怎么办。
　　齐正昀淡笑了下：“对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对卓程是什么想法，我也是被那小子带跑偏了，尽顾着他了，没在意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是他缠着你……”
　　“不是。我……喜……”
　　“齐正昀！”
　　顾怀刚说了半个字，庄菡慌乱的从饭店里冲出来，“齐菲不见了！”
　　庄菡带齐菲去洗手间，结果她一转头，齐菲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三个人在餐厅的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始终没有见到齐菲的身影。
　　天色越来越暗，庄菡急得脸色煞白，抓住齐正昀的手臂：“这么晚了，她会跑去哪里。”
　　“齐叔叔，你带阿姨先去报警，我再去找找。”顾怀看见庄菡几乎站都站不稳。
　　齐正昀扶住妻子，点了点头：“你也小心些，电话联系。”
　　顾怀沿着石子路，往巷子的另一头摸索过去。
　　路边的两盏路灯坏了，顾怀只得借助手机的灯光，才能继续分辨清道路。
　　突然，巷子的最深处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有人在黑暗中低吼道：“他妈的，没钱还敢来买货。”
　　被打的那个人声音嘶哑：“喂，和这女孩没关系，你们放了她。我会还钱的。”
　　“还还还，你已经赊了两次了，今天再还不出，你就等着吧。”
　　“唔！”这人似乎又挨了一拳，说话变得断断续续，“把小孩子放了，我跟你们走。”
　　昏暗的巷子里，一道手机灯光扎眼的照射进来。
　　“唰唰唰！”
　　一连串枪械声响，三把乌黑的枪管同一时间对准灯光的方向。
　　“他欠了多少钱，我帮他还。”
　　顾怀从光影中，缓步走了出来。
　　“你帮他还？”
　　对方一共有三个人，两个外国人，另外一个说话的是华国人，下巴上蓄着些胡子。
　　而那个被踹在地上的男人，突然间听到顾怀的声音，愕然的抬起头。
　　江瞳！
　　“唔唔唔……”
　　齐菲被一个高大的外国壮汉用一只手臂箍在身前。
　　齐菲见到顾怀，眼泪当场就掉下来了，可她被绑着嘴巴，只能“唔唔唔”的，拼命踢着两腿。外国男人在她腿上猛的掐了一把，齐菲吃痛，哭得更凶了。
　　拿枪的小胡子男大摇大摆的走到顾怀面前：“你知道他欠了我们多少？帮他还。”
　　顾怀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江瞳，本来一张俊朗的脸上，嘴角开裂，挂着血迹。眼角淤青，身上只一件单薄的夹克，油腻腻的，还沾着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江瞳冷声冷气道：“我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我又怎么变成这样。唔！”
　　他话音没落，被胡子男一脚踩在脸上，还碾了两下，江瞳痛的龇牙咧嘴。
　　“有人帮你还钱，你还想装清高？你真以为自己的屁股能卖很多钱吗！”胡子男蹲下来，用冰冷的枪管拍了拍江瞳的脸，“别人害你？呵呵，吸毒这种事，难不成还是他逼你吸的？瘾君子我见得多了，顾怀他啊，绝对不是。”
　　顾怀的目光一冷：“把他和小女孩放了，要多少钱。”
　　胡子男看看江瞳，又去捏齐菲的脸。
　　“住手！”顾怀呵斥道。
　　“一亿。”
　　“蒲扬！我什么时候欠过一亿了！”江瞳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叫做蒲扬的小胡子抬枪抵在他的脑门上：“算上你的命。”
　　江瞳胸口不住的起伏，突然道：“来啊，开枪啊，我就是条烂命，根本不值一亿。我更不要欠他的人情。”
　　顾怀像是没听到江瞳的话，平静的说道：“怎么转钱。”
　　——
　　夜里，一架空客缓缓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齐卓程这次悄无声息来的伦敦，只有秦墨和赵妍知道。他最近正碰上转经纪约的阶段，少了些通告，圈内也没有人太在意。
　　一下飞机，齐卓程就给顾怀打电话，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齐卓程刚一出关，班森咧着张笑脸，直冲他扑过来，跟他拥抱了下。
　　“齐！顾先生说你今天来，我还不相信呢。”
　　“他人呢？怎么没来？”齐卓程将班森轻推开。
　　班森边走边道：“他今天去见袁舟，后来跟我说去博物馆了，不是还遇到你妹妹了嘛。”
　　齐卓程：“现在呢？”
　　班森疑惑：“不知道，应该回酒店了吧。”
　　上车后，齐卓程依然没能打通顾怀的电话，便拨了个电话给齐正昀。
　　“他去找菲菲了？你们在哪里？！”
　　班森察觉到齐卓程的语气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齐卓程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顾怀和我妹妹不见了。”
　　……
　　半个多小时后，班森和齐卓程来到警局。
　　齐正昀已经做好了笔录，庄菡一见到齐卓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立刻奔溃。
　　齐卓程安抚她说：“有哥哥在，菲菲不会有事的。”
　　庄菡皱着脸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菲菲在外面等，她就不会走丢了。”
　　齐正昀的声音也有些哽住，但依然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会找到的。”
　　“班森，麻烦你把我爸妈先送回酒店，这边我来等着。”
　　庄菡见儿子来了，心弦一放松，克制着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个状态，她自己也知道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齐卓程跟齐正昀交代了两句，示意他们放心。
　　齐正昀悄悄握了一下齐卓程的手，深看着他说：“卓程，你也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齐卓程的手紧攥成拳，手背绷得死死的。
　　齐正昀生怕齐卓程一旦见不到顾怀，又像当年一样，陷入疯狂。
　　“齐！齐！”
　　就在这时，班森从车上跳下来，抓着手机朝齐卓程奔过来。
　　“有消息了！”


第91章 
　　伦敦市中心的灯光逐渐正在逐渐远去，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飞快的经过路面。
　　顾怀坐在中排，抱着齐菲，而在他面前，一个外国男人的枪管直直的对着他。江瞳则是被捆住手脚，扔在后排的地上。
　　蒲扬从副驾驶位回过头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顾先生，你放心，我们做事，还是讲规矩的，你交了钱，我们自然会放人。”
　　顾怀没搭理他，望着车窗外越来越暗的景色，双眉越锁越深。
　　“怀哥哥……”齐菲被抱着，还是不断的往他身上躲。
　　齐菲在洗手间外等庄菡，看见江瞳跌跌撞撞的经过，额头上碰出了血。她好心拿洗手台上的毛巾给他。
　　谁知刚跟江瞳出了后门，就被蒲扬带的人一把抓走，她怎么哭喊都没有用。
　　直到见到了顾怀，才算安心下来。
　　蒲扬丝毫不觉得自己冷场，依旧自说自话：“顾先生是认识江瞳的吧，听说他以前还是不大不小的明星。呵呵，他刚来那会儿倒还真是一副明星的派头。女人，药，酒精，一样不少。可惜，没风光多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江瞳蜷缩在后排，闭着眼睛，就像没听见这人在说自己。
　　“听说前段时间，他在整票大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失败了。”蒲扬讽刺道，“喂，江瞳，你那一票咋就失败了呢，要是成了，如今也不用遭罪了。”
　　江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顾怀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林萧想挖我和他的黑料，是你在背后怂恿的。”
　　江瞳的身体猛然一抽。
　　就听顾怀漠然说：“我确实不该救你。”
　　“我没要你救过！”江瞳艰难的爬坐起来，“我江瞳是生，是死，用不着你来管！”
　　“哎！顾先生，你答应过的数，可不能反悔的。”
　　蒲扬怕顾怀和江瞳一言不合，便真的不管这人了。
　　蒲扬给外国手下丢了眼色，那人手臂一伸，将江瞳拎过来，狠狠的两下耳光，抽在这人的脸上，嘴角上还没愈合的口子，立刻流出血来。
　　蒲扬厉声斥道：“妈的！给顾先生道歉！”
　　“啪！”又是一记耳光。
　　江瞳咬着嘴唇，满嘴都是鲜血，愣是一句话不吭的盯着顾怀，眼中又恨又恼。
　　“道歉！人家他妈的肯花一亿救你，你该感恩戴德。不然，你明早就该漂在泰晤士河里了！”
　　“啊！！”
　　外国男人拿着枪//托，重重的砸向江瞳的腹部，江瞳惨叫一声，剧痛到整个人不停的发颤。
　　“对……不……起……”
　　江瞳觉得自己就像被丢进泰晤士河里的破败垃圾。不知道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让他痛出了眼泪，还是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下来了。
　　眨掉眼泪的一刻，江瞳无意中看到顾怀望向自己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怨怼。
　　仿佛一个救世主，几多怜悯的看着他。
　　江瞳心底翻滚起无边的苦涩，他明明该有着璀璨的前途，鲜花，掌声，无数粉丝的拥趸。
　　甚至，蒋寰澄对他还不错。
　　可最终，都被他自己亲手作死了。
　　江瞳克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蜷成一团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一张雪白的纸巾忽然落在他的面前。
　　江瞳茫然的抬起头，齐菲趴在顾怀的肩上，怔怔的看着他，递给他这张纸。
　　“你哭了。”齐菲说。
　　江瞳呜咽着，突然拿头重重的去撞地面，眼泪夺眶而出。
　　“呵……犯瘾了啊。”蒲扬讥屑了句。
　　顾怀把齐菲拉回到自己怀里，遮住她的视线。
　　齐菲喃喃的问：“怀哥哥，他怎么了？”
　　顾怀：“他没事，会好的。”
　　……
　　凌晨两点多，面包车停在郊区的一座仓库大门口。
　　蒲扬拉开笨重的铁门，示意顾怀他们进去。
　　仓库里面横七八竖的摆着几张钢丝床，一只半亮的灯泡晃晃悠悠的从仓库顶部垂下。
　　墙边摆着两张电脑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噼噼啪啪的正在打游戏。
　　顾怀牵着齐菲，跟在蒲扬的后面，江瞳一瘸一拐的跟在边上，他们身后是一路跟他们过来的两个外国大汉。
　　两把刺眼的手///枪一刻不停的指着他们几个。
　　齐菲两只手牢牢的抓住顾怀的手，偶尔看两眼旁边的江瞳。江瞳睁大眼睛回看她，齐菲被他脸上乱糟糟的血迹吓到，慌忙把脸埋到顾怀的身上。
　　江瞳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蒲扬上前摘下少年的耳机，叽里呱啦说的一通英语：“这人要转账，开个安全账户给他。”
　　少年皮肤黝黑，两只眼睛很精明，在顾怀身上打了个转，接着在屏幕上敲开一个网页，上面弹出一个银行的账户。
　　少年问道：“用什么账户转，华国的？”
　　顾怀：“是的。”
　　少年哼了哼，打开边上一台电脑的：“用这台。”
　　蒲扬微笑着朝顾怀做了个手势。
　　顾怀道：“我需要给我的客户经理打个电话，一亿不是小数目。”
　　少年当即从抽屉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他：“不可以！谁也不能在这里打电话。”
　　齐菲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顾先生，我劝你不要多事，我既然能带你来这里，这里就是绝对的安全，你不用指望会有警察找过来。”蒲扬指了指少年，“三公里内，所有的动静，他都会看到。”
　　顾怀没再说话，坐到电脑前，根据少年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操作完转账手续。
　　江瞳盯住顾怀，或者瞧着挨在顾怀身边的齐菲，目光里第一次衍出一抹柔和。不过对着顾怀，依然还是冷嘲热讽的：“说不定你转了钱，还是会要你的命。”
　　顾怀敲完最后一个键盘：“钱是为你转的，要我的命，也该你替我去死。”
　　江瞳：“……”
　　顾怀对蒲扬道：“什么时候然让我们离开。”
　　蒲扬：“等钱到帐了。”
　　少年看到自己那台电脑的屏幕上，账户里面跳出一个新的数字，他嘴角扬起：“你真有钱！”
　　蒲扬也是面露笑容：“呵呵，不愧是顾怀，这么大一笔钱，这么快就转出来了。”
　　蒲扬摸了下胡子：“我送你们出去。”
　　“站住！”
　　几人没走两步，那个少年拔枪对准顾怀，高喝道：“再转！把你所有的钱都转过来！”
　　“沙图！你干嘛！”蒲扬脸色一变，伸手去拉这个叫做沙图的少年。
　　孰料少年像是疯了一样，手指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
　　蒲扬站得近，根本没有防备，被他一枪打穿肩膀。
　　沙图吼道：“我弄丢了货，上面追着我要钱，我不想死！”
　　蒲扬捂住伤口，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打死他，会惊动我们两国的！”
　　“我不管他是谁！我要他的钱！”沙图迫近顾怀，两眼涨得猩红，如入魔般，“转钱！听到没有！”
　　蒲扬退开两步，指示另外两人：“抓住他！”
　　与此同时，沙图的电脑里响起几下突兀的的报警声。
　　沙图连忙点开一个软件，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五个监控画面，其中三个面向主路的监控里面，七八辆警车呼啸而来。
　　“你他妈的报警！”
　　蒲扬唾骂一口，拔枪指向顾怀，“我杀了你！”
　　说着就要扣扳机。
　　“砰——”
　　枪响。
　　蒲扬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到自己胸口上一点点渗出的血花，然后渐渐扩大。
　　沙图举着枪：“你不能杀他！我要他的钱！”
　　蒲扬仰天倒下，双眼直直的瞪着，死了。
　　监控视频上显示，警车离他们愈发近了。
　　顾怀一把将齐菲推给江瞳，用中文说道：“找机会先跑。”
　　江瞳：“你不怕我丢下她？！”
　　顾怀摸了摸齐菲的脑袋：“听他的话。”
　　齐菲害怕极了，抓住顾怀的手，嘤嘤的抽泣着。
　　沙图用枪指着顾怀：“快转！”
　　顾怀的手指慢慢敲上键盘，一个一个的输入自己的账号。
　　江瞳护着齐菲，警惕另外两个外国大汉的视线。两个男人，一个看着他们，另一个死瞧着大门的方向。
　　“叮——”
　　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弹框。
　　【密码输入错误】
　　“你是不是故意的！”沙图气急败坏，把枪管用力的在顾怀的太阳穴上戳了两下。
　　“轰！”
　　仓库大门被乍然撞开。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卓程已经冲了进来。
　　他身形迅速，闪到靠门的那个汉子面前，出手干脆利落，一把夺过这人手里的手///枪，一记肘击撞在这人的后颈上。
　　另一个外国男刚要朝他开枪。
　　齐卓程的动作比他更快，抢下枪后，顺势砸向这人，紧跟着蹂身而上，一记扫腿踹倒这人的下盘。
　　“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他！”沙图叫道。
　　齐卓程一回头，只见沙图挟持住顾怀。
　　监视器中的警车才刚刚抵达，这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沙图瞄准齐卓程就是一枪。
　　顾怀趁沙图把枪移开，顺势将他撞开，齐卓程就地一滚，扑向沙图。少年怎么可能是齐卓程的对手，被他擒住双臂，往背后一锁，整个人面朝下，完全被压制住了。
　　齐卓程这才转头望向顾怀，说话声仍在颤栗：“哥哥，没事吧。”
　　顾怀摇摇头，但脸色却是相当难看。
　　就在此时，几名警察从门外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现场。
　　江瞳带着齐菲，齐卓程和顾怀先后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轰！”
　　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冲破耳膜。
　　齐卓程瞬间警觉，特//种///兵的第六感闪现，他一把将顾怀扑倒。
　　而仓库大门口火光冲天！
　　“齐菲！”


第92章 
　　炸弹是沙图装在那里的，为了炸死那些来向他要钱的上家。
　　被警察押走的时候，少年望着异常狼狈的顾怀他们几个，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像恶鬼一般，狰狞着舔过嘴唇上的鲜血。
　　少年张了张嘴，发出“嘭”的一声，随后大声狂笑。
　　顾怀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抠进掌中。齐卓程悄然上前，蛮横的拉过他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
　　冰凉的血液，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感受到点温度。
　　顾怀闭了闭眼睛，试图缓过呼吸的节奏。
　　江瞳躺在地上，不断的咳出鲜血。
　　刚才爆炸的刹那，他毫不犹豫的扑倒齐菲，将她完完全全的护在身下，火乍///药巨大的冲击全都砸在他的背后，衣服破碎，鲜血淋漓。
　　无尽的血水从他躺着的地方慢慢渗出。
　　齐菲站在边上，呆滞的看着浑身是血的江瞳。
　　江瞳忽然朝她笑了笑，眼中笑着，落下眼泪。
　　齐菲一下子哭出来，扑到齐卓程的怀里：“哥哥！”
　　江瞳两眼失神，眼中的焦距一点点的涣散，每说一个字，就会带出一口血。
　　他扯了扯嘴角：“顾怀，能不能接我回去，我想……跟蒋总道个别。”
　　顾怀脸色苍白，这刻居然比江瞳的还可怕，他应了一句：“好。”
　　“谢谢……”
　　江瞳遥遥的望向伦敦的黑夜，晨曦的日光终于在地平线上亮起了薄薄的一层。
　　“为什么人生不可以NG，连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了……”
　　顾怀沉默的看着他，医护人员将一块白色的长布盖到江瞳的脸上。
　　恨的，怨的，悔的，死了的时候，便是一了百了，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顾怀皱了下眉心，呼吸却是愈来愈重。
　　“哥哥。”
　　齐卓程察觉到顾怀不对劲，慌忙扶住这人，顾怀竟是直接往他身上栽倒。
　　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顾怀强行忍了很久的心悸，终于爆发。心脏犹如是被硬生生的撕裂开，刀过凌迟，从他身上把血，骨，一寸一寸的全部刨落。
　　剧烈的抽痛，连着五脏六腑像被扯紧的筋脉，然后一刀斩断，顿时血液俱退，百骨粉碎。
　　人恍若坠落万丈冰渊，意识的被一起冻住。
　　“哥哥？”
　　“哥哥。”
　　“哥哥！”
　　……
　　又是一年的飘雪，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把四合院的里里外外都覆盖上了一层苍白的积雪。
　　顾怀牵着齐卓程从外面回来，两人刚刚堆完雪人，齐卓程戴着手套，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号的雪人。
　　齐卓程把雪人放在台阶上，找来了一片枯掉的落叶盖在他的头上，又滑稽，又可爱。
　　顾怀把两颗枣核嵌在雪人的脸上，勉强算是有了半张脸，只是有点丑萌。
　　齐卓程蹲在雪人面前，左看看，又看看，笑着说：“哥哥，这雪人要是变成人，会不会也是这样丑丑的。”
　　顾怀坐在台阶上，眼里望出去，都是齐卓程，和他深褐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雪人。
　　“卓儿做的雪人，变成人，也很漂亮的。”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拉开，顾博容一脸怒容，从房间里走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台阶上的雪人。一步迈开，小雪人被踢得支离破碎，崩成一地的雪渣。
　　“爸！你干什么！”顾怀一下子跳起来，把被吓到的齐卓程朝自己身后一拽。
　　顾博容看了看他，二话不说的出了四合院。
　　顾怀回头见到林雅书站在门口，那张脸也跟冰冻住了似的，冷漠的瞧着顾怀。
　　林雅书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顾怀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走？我不走！”
　　林雅书：“因为我要他和离婚了。”
　　林雅书关上房门。
　　院子里又开始落雪，齐卓程蹲在碎掉的雪人面前，一小堆白雪里，只剩下一片泛黄的枯叶，和两颗冻住的枣核。
　　齐卓程捡起枣核和叶子，眼巴巴的问顾怀：“雪人是不是死了？”
　　死了。
　　他在四合院里短短几年的时光，也要死了。
　　黑暗，失去，死亡……
　　铺天盖地的将顾怀淹没，心脏上的窒息像是来自地狱的鬼手，要把他强硬的拖下去。
　　有声音在他心底蛊惑着：死吧，人死了，就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可是！不行啊。
　　这里还有他最喜欢的人。
　　他好不容易重新找回来的人。
　　……
　　“哥哥？”
　　顾怀费力的抬了下眼皮，一束微弱的白炽灯光照进他的视线。
　　齐卓程那张脸在眼前放大，眼底的担心清晰可见。
　　顾怀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勉力衍起一丝笑意：“卓儿，我回来了。”
　　齐卓程眼圈忽然一红，用力搂住他：“你吓死我了。”
　　在仓库的时候，顾怀心悸发作，心脏几近骤停，齐卓程差点当场吓疯。
　　齐卓程抓着班森，逼他找来伦敦最好的心脏科医生。
　　班森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在急救室外连连祷告。
　　即使医生说顾怀没事了，齐卓程依然是不放心，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上。
　　顾怀感受到他落在自己的脸上的眼泪：“我没事的。”
　　齐卓程仍是拼命抱紧了他，好像他一松手，这人就又要不见了。
　　顾怀抚摸着他的脊背：“这样吧，我让你亲一下，好不……唔……”
　　齐卓程不由他把话说完，颤抖着吻///住顾怀的嘴唇，泪水洇在两人的唇间，湿润着顾怀干涸的唇瓣。
　　齿间交缠。
　　彼此的呼吸，心跳，所有的感官都完完全全的缱绻在了一起。
　　是爱吧。
　　很久，很久之间就埋下的种子，二十多年，发芽，茁壮，成了再无法割舍的情愫。
　　——
　　顾怀在医院里呆了两天，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了，便要回酒店。
　　“不行！”齐卓程和班森异口同声的拒绝。
　　顾怀：“……”
　　还是庄菡把医生找过来，再三确诊之后，两人才松口，同意顾怀回酒店。
　　但谁也没想到，顾怀回了酒店，庄菡成了出入他房间最频繁的一个。
　　庄菡表示：“你们各自去忙去，人我来照顾。”
　　庄菡每天拎着齐卓程煲的汤，带着齐菲，美滋滋的来看顾怀。
　　齐卓程：“？？汤还是我煲的啊。”
　　庄菡嫌弃的把他推回房间：“你哥哥不是让你好好琢磨剧本吗，认真点，别三心二意。”
　　齐卓程：“我去他房间也能看的，还能跟他请教呢。”
　　庄菡更嫌弃了：“他病刚刚好，你忍心去打扰他，让他费神吗？你不是新影帝吗，自个儿琢磨去。”
　　齐卓程：“……”
　　齐菲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表示：“哥哥，我会照顾好怀哥哥的。”
　　齐卓程趴在床上，欲哭无泪的跟顾怀发消息诉苦。
　　【我有情敌了QAQ。】
　　【她们马上要来了。】
　　齐卓程的消息一条一条的弹出，顾怀都来不及回，只好等他全部牢骚完。
　　【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顾怀坐在阳台上，下午的阳光有些扎眼，照在身上，却非常的惬意。
　　齐卓程来了之后，顾怀便把袁舟的那部《旧城故人》的剧本给他，让他这几天抓紧消化一下，等看完了，袁舟会跟他聊一下。
　　齐卓程接到本子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袁舟的剧本！
　　娱乐圈里多少人抢着想上，袁舟的作品就是神级演技的一座殿堂，能够走进去的人，才算是摸到了演员里的王者级别。
　　齐卓程觉得自己的这一步迈得有点大，刚跨出青铜，踏上白银，这一下是连跳几级，跻身神殿了？
　　那时，齐卓程拿着本子惴惴不安：“真的是要我演吗？袁导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怀：“嗯，这个角色只能你演。”
　　齐卓程疑惑：“为什么？”
　　顾怀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躲开齐卓程的视线：“因为我只能跟你演。”
　　齐卓程更茫然了。
　　顾怀色厉内荏的吼他：“还不去看剧本！”
　　【看完了。】
　　这两天里面，齐卓程认认真真的把剧本看了几遍，他现在研读剧本，会学着顾怀那样，字字句句的在边上标注。
　　人物每一段情感的转变，每个推动的剧情截点，还有分镜出来的效果。他都尽量去理解得更为透彻。
　　而不像早前，背几大段台词，就觉得自己可以演戏了。
　　顾怀回消息过来：【嗯，等我和袁舟约个时间。】
　　齐卓程：【好。】
　　齐卓程也看到了那两场戏，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能和顾怀演激情戏，感到多少的兴奋。反而多出了不少的担忧。
　　顾怀主演的片子，他全都看过。所有的片子里都没有这样的大///尺度，这样的戏对他是第一次，对顾怀而言，也是第一次。
　　而更重要的是，顾怀的这个角色太压抑了。
　　那两场戏，与其说是激///情，不如说更像是在绝望里的一点微弱的生机，承载了这个角色强烈的情绪变化的作用。
　　是绝对无法当成寻常的那种，情到浓时的做///爱戏去演的。
　　齐卓程在房间里犹豫了半天，胡乱的抓了两把头发，之后走出房间。
　　他敲开顾怀的房间门，庄菡开的门。
　　庄菡笑道：“就知道你忍不住。”
　　齐卓程正言道：“我有正经事。”
　　庄菡：“我的正经事就是你和顾怀，你磨磨唧唧的，我不助攻都不行。”
　　齐卓程无奈：“妈……”
　　庄菡白了他一眼，朝房间里喊了一句：“菲菲，我们走啦，哥哥有事找怀哥哥。”
　　“就来。”
　　不一会儿，齐菲牵着顾怀的手从客厅里走出来。
　　齐菲亲昵的搂住顾怀，一脸“我最可爱”的笑容：“怀哥哥，我明天再来哦。”
　　顾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庄菡把齐菲抱走，出门时，偷偷跟齐卓程打了个眼神：“加油。”
　　齐卓程无语。
　　“找我有事？”
　　顾怀靠在墙边，他穿着一身棉质的卫衣，头发没怎么打理过。瞧着几分的疏懒，可那样懒懒的气息，把齐卓程的心弦撩得声声乱跳。
　　齐卓程来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发紧：“哥哥，你别接这个角色了。”


第93章 
　　“为什么？”顾怀看着他。
　　“这个角色和你太像了。”齐卓程郑重其事道，“你是准备把过去那些年的黑暗，再重新经历一遍吗？”
　　顾怀听着这人紧张、严肃的声音，心底温暖。
　　那个曾经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人，而今是把自己牢牢扎进了他的心里。
　　齐卓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角色对顾怀的副作用。甚至半个字未提剧本中出现的激///情戏。
　　齐卓程一双硬朗的双眉紧紧皱着：“你一直跟我说，要诠释好任何一个角色，都是需要入戏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这个角色演好。但是……”
　　齐卓程忽然哽噎，深褐色的眸子紧锁着顾怀，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掌，按向顾怀心脏的位置，跟着慢慢将人抱住。
　　“这个角色太黑暗了，哥哥，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顾怀被他紧紧搂住，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变得和煦而平缓，一下一下的，仿佛从未有过的宁静。
　　顾怀轻声道：“所以这部戏，我只能和你演。”
　　“？”齐卓程愣了愣。
　　“你不会让我有事的吧。”
　　齐卓程闻言，浑身一震，将他抱得更紧了：“不会，我不会让哥哥有事的。”
　　“嗯。”
　　“可是，真的不能拒绝吗？”
　　“不能。”
　　“……”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顾怀发现这人好像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他终于憋不住：“喂，抱够了啊。”
　　“没有。”齐卓程双手环在顾怀的腰上，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嗫嚅着，“哥哥，这样的话，那我们是要有激///情戏的。”
　　顾怀：“……”
　　顾怀的耳根突然通红，硬是把齐卓程推开，就看到这小子对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顾怀无端端生出些羞恼，转身朝卧室走：“会借位，会借位的！”
　　齐卓程站在他的背后，佯作失望的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
　　顾怀在酒店又休养了几天，齐卓程和班森陪他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复诊过之后，齐卓程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心下来。
　　其实顾怀自己也大舒了一口气。
　　班森当司机，负责接送他们，从医院出来，他就一刻不停的聒噪着。
　　“哦，我亲爱的殿下，你那天真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齐在，我估计当场就晕过去了。”
　　“你和晕过去也没差了。”齐卓程吐槽他。
　　“我这不是关心我的王子吗。”班森通过车顶中间的后视镜，朝齐卓程做了个鬼脸，“你不也是，担心得脸都白了。”
　　顾怀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卓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跟着朝班森道：“班森，这次谢谢你。”
　　“啊！顾顾！殿下！你是在对我笑吗！你是要迷死我吗！”班森从后视镜里看到顾怀的笑容，整个人都要酥掉了。
　　班森把两人送到泰晤士河沿岸的一座私立剧院。
　　袁舟早早的等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见顾怀从车上下来，他连忙奔下台阶。
　　袁舟一脸的担忧：“听说你前几天遇上事了，没大碍吧？”
　　“没什么。”顾怀摇摇头，“差不多缓过来了。”
　　袁舟“嗯”了一声，“人没事就好，你自己也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好歹带个助理什么的呢。”
　　袁舟瞅了瞅班森，面色不霁：“洋鬼子，还是小屁孩，心不细，太糙了。”
　　班森：“？？？
　　顾怀：“班森对我挺好的，这次我出事，还多亏了他的帮忙。”
　　班森嘚瑟的挺了挺胸膛，结果被袁舟无情的无视了。
　　袁舟打量了一眼顾怀边上的齐卓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那副圆形眼镜，沉下嗓音：“齐卓程，等下试镜，没有问题吧。”
　　袁舟这次把齐卓程约到剧院来，就是为了要他试戏。
　　袁舟可以直接敲定顾怀，用不着他试戏，因为顾怀就是他戏里写的那一个人，不会有第二人选。
　　但齐卓程不一样，虽然是顾怀推荐的人选，但袁舟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戏，出于对自己片子质量的负责。袁舟也很明确的跟顾怀表示过，他需要齐卓程亲自来试镜。
　　班森把人送到后，就先走了。袁舟的戏，在这一阶段，是要严格的保密的。
　　顾怀和齐卓程跟着袁舟来到剧院里面，这里除了正式的演出大剧场外，二楼还有几间小型的剧场，百来十人的大小，通常是借给一些戏剧社团的学生，英国的戏剧表演还是很风行的。
　　袁舟借了其中一间，一台摄像机也已经架好，正对着舞台。
　　袁舟拿过准备好的剧本递给齐卓程：“一共两场，你可以先试演一下，觉得没问题了，我们就开始。”
　　齐卓程接过剧本，快速扫了一眼：“好。”
　　齐卓程看了看顾怀，顾怀鼓励他道：“别紧张。”
　　齐卓程拿着本子，一个人蹲墙角排练去了。
　　袁舟和顾怀来到楼下的咖啡馆，一人要了一杯咖啡，顾怀还多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你对那小子真的不错。”袁舟把一杯咖啡拿给顾怀：“美式，这次是纯正的了。”
　　顾怀尝了一口：“emmm……还是这个口味好。”
　　这家剧院建造于四百多年前，那个时候，算是伦敦市里比较大的剧场，随着时光渐渐变化，这里也慢慢沉淀下来，不再是当时的盛况。不过，戏剧的底蕴已是深入到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正厅中央的旋转楼梯前，摆放着一尊白色的大理石雕塑，英国戏剧的标志性人物，莎士比亚。
　　顾怀绕过雕塑时，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两人走上楼梯，袁舟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试镜不过，怎么办。”
　　顾怀拎着卡布奇诺：“那你能不能看我面子，留下他？”
　　“……”袁舟失笑，“你这句话够狠。”
　　小剧场里，一排排红丝绒的椅子，就只坐了他们顾怀和袁舟两个人。
　　袁舟瞧着台上自言自语表演的齐卓程，他那副圆形眼镜后面，透出犀利的目光：“你推荐他之后，我去看了一下他之前的片子。如果不是有简晗的那部《山川纪》，还有让他拿奖的《山楂》，说实话，他连这个试镜的机会都没有。”
　　袁舟直截了当说：“他以前的那些片子，根本没眼看。”
　　“他那时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是表演。”顾怀道。
　　“不过，他的这两部片子好像都有你啊。”
　　“嗯？”顾怀眼神一扬。
　　袁舟一脸的“我也是了如指掌”的得意劲儿：“我虽然常年在国外，但圈子里那些风声，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你这是真的打算捧他？”
　　“不算是捧他，只是给他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他自己。”顾怀的视线落到台上那人，淡然的说道：“当然，我是觉得他会比你请的心理医生更有效。”
　　“你？！”袁舟恍然大悟。
　　这时，齐卓程朝袁舟示意了一下：“导演，我准备好了。”
　　“那好，开始吧。”袁舟打开摄像机，回头对顾怀道，“我可以为你给他附加分，但是……如果实在演的不好，我宁愿帮你多请两个心理医生。”
　　顾怀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
　　……
　　小剧场内灯光全部集中在舞台上面，齐卓程一个人在台上，没有尴尬，没有拘谨，整个人完全的融进了角色里面。
　　他试镜的两场戏，难度并不小，是袁舟为了要考验他的底子，故意安排的。
　　一场是他饰演的酒馆老板，和男主角相遇的一场；
　　另一场，则是两人最后分开的时候。
　　这两场戏中的情绪截然不同，摆在一起来演，更要看演员对角色的把握和理解力。好在齐卓程没有让人失望。
　　简短的五分钟调整，他立刻进入第二场的试戏。
　　顾怀望着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年前的宁市。
　　《表演少年生》的录制现场，顾怀第一次见到亲眼到这个人的表演。
　　那时的齐卓程，演技还很生涩，所有的动作，台词，甚至神态，全都是照着顾怀在模仿。
　　而如今……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感悟，自己对剧中角色的特别情感。
　　“砰！”
　　齐卓程第二场还没演完，袁舟猛然站起身来，两眼深邃的望着台上的人。
　　“可以了。”
　　齐卓程不解其意，停下动作：“导演？”
　　袁舟摘下眼镜，用力的抹了把脸，凝重的脸上挤出一丝动容。他无法否认，即使没有顾怀的加成分，齐卓程的表演都已经达到了他的要求。
　　袁舟在这个角色的眼底，瞧见的是他对男主角的情感，偏执，乖张，怜惜，以及最后时刻的眷恋。
　　就像是一个在被男主角救赎之后，最终释怀整个世界的撒旦。
　　袁舟还沉浸在戏中，齐卓程不敢问他，只好看向顾怀求助。
　　顾怀把卡布奇诺冲他举起，眨了下眼，微微一笑。
　　齐卓程如释重负。
　　傍晚时分，泰晤士河上变得繁忙起来，那些夜游泰晤士河的游船逐渐驶离港口。
　　顾怀站在岸边，手里的那杯咖啡早就喝完了。
　　之前齐卓程试镜完后，袁舟希望单独和他聊一下。
　　顾怀看了下时间，没想到袁舟居然会和齐卓程聊这么久。
　　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顾怀发现自己真是对齐卓程越来越敏感了，这人的脚步，这人一点一滴的呼吸，他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聊完了？”顾怀转过身。
　　“嗯。”齐卓程的神情有些古怪，害羞，又有着些的兴奋，还有期待。
　　“袁导说了什么？”
　　“跟我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这个人物。”
　　“嗯。”
　　“还有……”
　　“还有什么？”顾怀见他欲言又止，“干嘛吞吞吐吐的。”
　　齐卓程更加支吾了：“他问我……”
　　顾怀：“？？？”
　　齐卓程倾过身，凑到顾怀耳边：“他问我有没有做好准备，和你的做///爱戏。”
　　顾怀：“………………”
　　“当——当——”
　　岸边的大本钟在整点准时敲响，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钟声。
　　顾怀被齐卓程耳语得脸上一片滚烫，他低下头，胸口明显的起伏着，连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钟声敲响在自己的耳边，于是玻璃鞋，华丽的礼服全都消失了。
　　只有自己最初的样子……
　　站在这人的面前。
　　齐卓程的声音嘶哑，轻声说：“哥哥，和我做吧。”


第94章 
　　伦敦，希思罗机场。
　　齐菲一路上都牵着顾怀的手，把亲哥哥冷落在一边。
　　齐正昀和顾怀他们定了差不多时间的机票离开伦敦。
　　顾怀和齐卓程回江城，齐正昀，庄菡和齐菲飞墨尔本。
　　过海关的时候，齐菲高兴的走在顾怀身边，护照都是顾怀帮她递给边检的。庄菡跟在两人身边，笑得满脸灿烂。
　　齐卓程争不过家里两个女王，只能无奈的落在三人后面。
　　齐正昀推着一只随身行李箱，从后面走上来。
　　齐正昀温言道：“过年有空的话，回澳洲一趟，带顾怀一起来。”
　　齐卓程笑说：“这不都见过家长了么，还见？”
　　齐正昀瞪了瞪他：“这不是那边没那么多狗仔，方便你小子么。”
　　“哦？哈哈哈哈！”齐卓程乐了，“老爸，你也太懂了。”
　　齐卓程长臂一伸，勾住自家老爹的肩膀，小声问道，“说起来，老爸，你和妈真的不反对我吗？我找的可是一个男人。”
　　“反对？”
　　齐正昀瞧着现在比他还高的儿子，无可奈何的感叹，“我们反对，你就会听我们的么？”
　　“不会。”齐卓程答得干脆，不带半点犹豫。
　　“这不就是了，那我们还反对啥。”
　　齐正昀出神的望着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沉思：“与其逼你找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结婚，你一定不会开心的，我们也不安心。”
　　当年离开四合院之后，你全部的人生信仰，就是在等你的哥哥回来。
　　见不到他，你自己大概都不知道，那时的你有多可怕。
　　暴躁，阴鸷，厌恶一切。
　　齐正昀继续叮嘱说：“不过，你们两个的身份摆在那里，高曝光的一个圈子。顾怀的心脏又不好，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
　　“嗯。我明白。”齐卓程认真道，“我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我可不舍得放手。”
　　登机的时间还没到，齐正昀拉着齐卓程去逛免税店，说是要带些小礼物回去给同事。
　　VIP休息室里，齐菲粘在顾怀身上：“怀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呀。”
　　“好啊。”
　　齐菲眨着眼睛：“那我可以和你住一起吗？”
　　顾怀假装思考了一下：“嗯，我家还挺大的。”
　　“怀哥哥真好！”齐菲扑在顾怀怀里，脑袋开心的左右晃。
　　“想的美，回去后，你马上就得开学了。”庄菡从门口进来，她热了两杯牛奶，给顾怀一杯，“喝完牛奶，等会儿上飞机睡觉，有事让卓程去做，反正他壮得跟牛似的，不用白不用。”
　　顾怀快被这对母女笑死了，不知道谁才是她们的儿子，和哥哥了。
　　这时，顾怀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来电人的备注名。
　　蒋寰澄。
　　庄菡见顾怀的脸色变了变，把齐菲从他身上抱下来：“你接电话。”
　　“嗯。”
　　顾怀起身离开休息室，来到外面的一处长廊。
　　巨幅的落地玻璃窗外，沿着廊桥，停满了一架一架准备起飞的飞机。
　　“顾怀……谢谢。”
　　蒋寰澄声音很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委顿。
　　江瞳死在英国，顾怀安排把他送回国，是江瞳身前最后一个愿望。
　　江瞳悄无声息的被运回国内，没有任何一家娱记有报道。娱乐圈善忘，他退了圈，就此查无此人。
　　蒋寰澄第一时间赶到机场，一看到那张黑金色的棺木，蒋寰澄双腿一软，当场就跌坐下来，助理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后来的葬礼是蒋寰澄亲自操办的。
　　之后，蒋寰澄回到家，把关于江瞳的东西全部舍弃掉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蒋寰澄毫不避忌的在电话里嚎了两嗓子：“我当时要是再狠心一些，早点认清自己，阻止他对你动手，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顾怀徐徐说道：“他走前跟我说，希望我把他送回国，他想跟你道个别。蒋总，他放手了，你也该放下了。”
　　蒋寰澄重重的吸了两下鼻子：“是啊……我该放下了……”
　　挂掉电话，顾怀望着外面，夕阳的余晖如碎金一般，洒在一架正在滑行起飞的机身上，而后，飞机逆着光，冲上云霄。
　　——
　　临近过年，忙碌了一整年的东尚总算慢下节奏。
　　各部门手里的总结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人人都期盼着放春节假期。
　　假期前最后一天工作日，秦墨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眉飞色舞的来找顾怀。
　　“和袁舟的合同签好了。”秦墨把合同递给顾怀，“对了，齐卓程那份也签好了，艺人部那边最后再走下流程。”
　　“嗯。”顾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正在努力的刷手机。
　　秦墨眼珠子滴溜一转：“这小子一进我们东尚，就拿了这么大的一个资源，可是要把其他人眼红死了，你倒不怕引起内部矛盾。”
　　顾怀把手机放到桌上，靠在老板椅里，无聊的左右转动，显摆说：“我乐意，我宠的。”
　　秦墨：“……”
　　“完了，完了……你这次是来真的了。”秦墨“啧啧”两下，“看来这次跨年，用不着我陪你了，有佳人了啊。”
　　秦墨的最后一句，故意拖长了音，意有所指的冲着顾怀“奸笑”。
　　“我什么时候要你陪过了，哪次不是中午吃完饭，就放你走了。”
　　往年过年，顾怀都是一个人过的。秦墨以前会陪他喝上两杯，后来，秦墨结了婚，顾怀自然也不好意思老占着人家。
　　这之后的过年，顾怀基本都是跑国外去的，找个旅游不丰富的海岛，过年的气氛不是很浓，随便呆个几天，这年也就过去了
　　秦墨道：“顾爷，今年这小子会陪你的吧。”
　　顾怀怅然说：“那秦总你能不能少给他安排点通告，从英国回来，我就没见过他几次。”
　　秦墨：“哈哈哈！那是赵妍接的，不是我，我可不当这个枪把子。哈哈哈哈！”
　　赵妍最近帮齐卓程接了个电视剧的试镜，子石文化明年的头部剧。
　　之前拍《山川纪》的时候，钟时磊就觉得齐卓程不错，有发展。加上他前段时间又拿了青爵奖。
　　这次，新戏一筹备，钟时磊就想到了齐卓程，他找到赵妍，殷切的表示，希望齐卓程试镜男一号。
　　这部戏正是子石的“古装三部曲”之一，体量比《山川纪》更大。
　　赵妍立马美滋滋的带着齐卓程去燕市了。按照行程，两人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江城。
　　搁在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提醒，顾怀连忙拿过手机，APP里的航班信息刚刚刷新。
　　顾怀一看到“到达”两个字，立即给齐卓程发了条微信。
　　【落地了？】
　　不一会儿，齐卓程回消息过来：【刚刚开机，你消息就进来了。】
　　顾怀：【我看到你航班抵达了。】
　　齐卓程：【没在公司吗？】
　　顾怀：【在，在听秦墨唠叨。】
　　齐卓程：【/捂嘴笑我马上和赵妍回公司，晚上去吃饭吧，季大头约了饭局。】
　　顾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给齐卓程发消息的时候，嘴角都是不自觉的起来的。
　　秦墨一五一十的全都看进去了。
　　“顾爷，看不出，你谈个恋爱，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嘛。”
　　顾怀：“？？？”
　　顾怀：“我什么时候不是普通人了？”
　　……
　　下午五点多，公司里的员工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秦墨收拾好东西，又来到顾怀的办公室。
　　秦墨：“还不走？”
　　顾怀躺在沙发上“挺尸”，齐卓程前一分钟发消息给他，从机场回市区的高速堵住了，估计要晚一些。
　　顾怀摆摆手：“他们堵车，你先走吧。等会儿我来锁门。”
　　“嗯，那我先走了。”秦墨抬腕看了下手表，这个点他再不走，过会儿高峰了，路上更堵。
　　“顾爷，年后见。”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顾怀和齐卓程发消息，一边刷着微博。
　　齐卓程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他在登机前的机场街拍。顾怀一看照片的水准，就知道是赵妍帮他拍的。
　　候机楼里，齐卓程穿着一件驼色的中长款大衣，深蓝的色格子围巾，一副略显夸张的墨镜把他半张脸都遮起来了。
　　他拿着登机牌，冲着镜头露出笑容，就算瞧不清那双深褐的眼眸，单单这一份笑容就足够迷死人了。
　　齐卓程V：放假了，大家假期愉快。
　　微博是登机前发的，几个小时，下面的评论已然铺天盖地。
　　“老公！放假了，快回来，我等得急死了！”
　　“程程，假期愉快！”
　　“啊啊……这笑容，是对我的，对我的。”
　　“@吃瓜不吐皮：靠！这副眼镜！”
　　“@大王嫁我：眼镜怎么了？”
　　“啊啊啊，这副眼镜，是和顾大同款吗！”
　　“@吃瓜不吐皮：上图。”
　　“！！！”
　　评论里面有人PO出一张顾怀的现场图，在《山川纪》的发布会上，顾怀也戴着一副墨镜，正是和齐卓程的同款。
　　评论里粉丝“嗷嗷”叫着是同款。
　　但是只有顾怀知道 ，这一副根本就是他的那一副啊！
　　那天早上，齐卓程被赵妍催着跑通告，结果忘记拿墨镜了，顾怀于是把自己的一副给到他。本来也没什么，但谁知道这人居然会戴着街拍。
　　海边的契舍尔：嗯，程程的这副墨镜真好看。
　　顾怀刚刚刷新首页，一条“冰糖葫芦”的评论就出现在他的一堆评论里面。
　　@冰糖葫芦：人也好看鸭。
　　顾怀恨不得发条私信问这个“冰糖葫芦”，到底是不是齐卓程？
　　但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小号也会暴露的。
　　顾怀想想还是算了。
　　经过大堵车，齐卓程总算回到东尚。赵妍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就走了。
　　齐卓程放轻脚步，来到顾怀的办公室，里面一片漆黑里面。
　　顾怀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掉在地上。
　　齐卓程蹑手蹑脚的坐到他边上，静静的凝视住这人，目光在他的脸上一一掠过。
　　顾怀睡着时，淡淡蹙起眉心，让齐卓程也跟着皱了皱眉。
　　他悄然俯下身，温暖的嘴唇细致的落在这人的眉宇间。
　　齐卓程喃语：“上次你说看到我亲文梦姝的额头，你吃醋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齐卓程刚说完，发现顾怀竟然醒了，幽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明亮。
　　“以后除了拍戏，其他都不可以。”顾怀的声音里还有些刚睡醒的暗哑。
　　听得齐卓程额角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他觉得自己得念两段《清心咒》才能抵挡这人的诱///惑了，更重要的是，这人还不自知。
　　齐卓程低低应了一句：“除了哥哥，其他人，我都不要。”


第95章 
　　齐卓程和顾怀来到明桑枝，季昱和迟亦冬已经在包厢里面等了大半天了。
　　季昱一见到齐卓程，嚷嚷着站起来：“我靠，齐大爷，你老可算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堵车，我也没办法。”齐卓程耸耸肩。
　　季昱继续嚷：“堵车怕什么，你一电话，保准两警车帮你开道。”
　　齐卓程：“那是你。”
　　季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表示认同：“这倒是，这么招摇的，确实比较适合我。”
　　迟亦冬在一旁招呼顾怀和齐卓程入座。
　　季昱大咧咧的拉着顾怀坐下：“哥哥，咱不理这个迟到王，我们吃，我让人把热菜上了。”
　　齐卓程：“……”
　　齐卓程把椅子往顾怀的方向一拉，紧挨着人坐下。
　　没多久，服务员把菜陆续端上来，季昱还要了一瓶柏翠的柏图斯。
　　季昱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看看等会儿谁第一个醉，哈哈哈。”
　　顾怀：“肯定是我。”
　　迟亦冬：“我还好。”
　　季昱拍着胸脯：“我千杯不醉。”
　　齐卓程：“不要让我把季大头你送回去。”
　　“齐大爷，你放心，晚上都别开车了，我找了人来接我们。”季昱狡黠的冲齐卓程挤挤眼，“怎么样，我这服务周到吧，管吃管喝，还得管送。”
　　四个人边吃边聊，红酒的酒劲一上来，顾怀果然是第一个“投降”的。
　　顾怀脸上泛着薄红，明明齐卓程比他喝得多多了，可这人眼色清明，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酒意。
　　顾怀喝着橙汁，心道：酒量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怀酒量不行，是众所周知的。只是谁都没想到，第二个醉的竟然是季昱，他也不是大醉。按齐卓程的说法，这人就是“借酒卖萌”，腻腻///歪歪的抱着迟亦冬不肯松手。
　　季昱嘀嘀咕咕的说：“小迟子，你要去利兹两年，可不得想死我了啊。”
　　迟亦冬身上像是挂了个大型的人形玩偶，推也推不开，这玩偶还不停的往他怀里蹭。
　　迟亦冬哭笑：“两年很快的，你可以来看我，我还有寒暑假，也会回来的。”
　　季昱摇摇头：“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去。”
　　迟亦冬签入东尚之后，赵妍就替他安排好了接下来两年的行程。他在留学的时候，国内的圈子还是要保留一定的曝光，不能完全的消失匿迹。
　　“都办好了？”顾怀问迟亦冬。
　　迟亦冬应道：“是的，签证，机票，赵姐这边都已经帮我办好了。”
　　顾怀看到他脸上情不自禁流露的喜悦，少年清澈的气息，和当初被林萧当做货品，卖来卖去时的颓丧，惊恐，完全不一样了。
　　“赵妍跟我说，你打算发展舞台剧的方向。”
　　“嗯。”迟亦冬斟酌了语句，“我很害怕在镜头上被放大，被围观，我总在担心过去的那些不堪会被爆出来。其实现在的我，还是会觉得我以前很脏。”
　　“不要胡说。”季昱心疼极了，揉了揉他的脑袋，“你那时是被逼的。”
　　迟亦冬朝他笑笑：“那些也都是我的过去，我不能去逃避的。不过，也因为那样的过去，我现在才能遇到你。”
　　季昱灌了口红酒，又趴到这人身上去了。
　　“舞台剧的受众没有那么广，而且是我很喜欢的一种表演形式，每一次现场都需要把自己推到极限，没有NG，没有退路。就好像你站在绝境里，只有一次逃生的机会，一定要抓住。”迟亦冬徐徐说道，“我觉得我就是这样，曾经站在黑暗的泥沼里，终于抓住了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一直以来，顾怀觉得迟亦冬有些软弱，有些卑微，受制于林萧，不敢去争取什么。
　　直到这刻，顾怀忽然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齐卓程那样强大，有他那种掌控全场的能力。但不能否认，这些人也仍然在为自己而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足够了。
　　吃完饭，几人来到停车场，季昱一点都不醉了，揽着迟亦冬，乐呵呵的跟顾怀和齐卓程道别。
　　季昱道：“我和我家老头子说了，初五陪小迟子飞英国，过了十五再回来，我得去给他立立威。”
　　“嗯，你这样子去，人家确实会觉得你是亦冬的保镖。”齐卓程腹诽他。
　　季昱嫌弃他道：“哎哎，我咋从姥爷变保镖了？”
　　迟亦冬愣住：“季胖，你什么时候是我姥爷了？”
　　季昱：“……”
　　齐卓程：“哈哈哈哈哈！”
　　顾怀听齐卓程提过这个梗，也不禁笑了出来。
　　齐卓程和顾怀没有直接回家，两人从林子坊出来，漫无目的的晃到了沿江平台。
　　一江两岸，星辰落下，在江面上铺开一条光怪陆离的时光长廊，江风悠然拂过，两颗隔着很远的星光，终于遇上。
　　齐卓程说：“迟亦冬说，如果没有季大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顾怀说：“嗯，我如果没有重遇到你，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齐卓程：“哥哥，你怎么抢了我的词。”
　　顾怀望着齐卓程，眼底第一次不加掩饰的深情：“卓儿，谢谢你找到我。”
　　——
　　除夕。
　　顾怀难得一觉睡到中午，他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上弹满了不少微信，其中一条是顾博容发的。
　　顾怀滑开顾博容的消息：【等下早点来吧。】
　　顾怀：【好，我再带个人，不介意吧？】
　　顾博容大概是时时刻刻揣着手机，秒回消息：【是卓程吗？他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说他去买菜，过会儿去接你。】
　　顾怀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某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错觉，仿佛自己周围人都变成了某人的眼线。
　　顾怀躺在床上给，给齐卓程打电话。电话没响几下，齐卓程就接了起来。他那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像商场里面正在促销的喇叭声。
　　顾怀：“你在哪里？”
　　齐卓程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大：“我在银光广场，你等等，我马上去接你，这里有个很好玩的活动。”
　　“你不怕被认出来。”
　　“逛商场的人不多。”
　　“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过来。”
　　齐卓程在电话里笑出声：“记得戴围巾帽子。”
　　顾怀：“不是说人不多吗。”
　　齐卓程：“外面冷，今天降温了。”
　　……
　　银光广场正在举办一个新年活动。
　　广场的中心区域临时搭建了一座活动大棚，门口排了十几来个人。
　　和齐卓程说的差不多，这个时间，逛商场的人的确不怎么多。
　　齐卓程等在中央广场的路口，从顾怀看到他，一直到走到他跟前，也没什么人从他身边经过。
　　齐卓程还戴了个口罩，加上帽子，和围巾一遮，乍一眼，的确不容易认出来。
　　顾怀穿着黑色羽绒服，脖子上严严实实的绕了几圈围巾。
　　“什么活动？”
　　齐卓程带着顾怀来到活动大棚入口处，神秘兮兮的说：“迷宫，走出来的有奖励。”
　　“这不是小孩子玩的么。”
　　顾怀扫了眼正在排队的人群，除了他们两个比较显眼之外，其他的都是带着小朋友来的家长。
　　齐卓程附言：“应该把齐菲拉过来。或者你那个弟弟。”
　　“昊禹？他哪里还是小孩子。”
　　两人说话间，已经排到了门口，工作人员给了两人每人五个代币，连人也不看，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大棚里面是一个大型的游戏区，沿着曲曲折折的走道，每一个地点都设计了一个相关的小游戏。
　　齐卓程拉着顾怀直接来到一个套圈游戏的活动区。指向奖品陈列的展区，一只黄棕色的玩具熊被摆在最中间的位置。
　　“像不像你以前送给我的那一只。”齐卓程神情飞扬，“你刚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想玩了，后来你说要来，我想就等你一起来好了。”
　　那一年的嘉年华，顾怀帮齐卓程赢了一只比他人还高的玩具熊，原本想让他高兴一下，结果一个鬼屋，反而把齐卓程吓哭了一晚上。
　　顾怀揶揄他：“当年一只熊都没能把你哄住，现在更不好哄了。”
　　齐卓程大囧：“哥哥……”
　　“说好不提我以前的糗事的。”
　　“我有答应过吗？”
　　“……”
　　两人站在游戏台前，齐卓程迅速丈量了一下需要套圈的距离。
　　游戏台是一个巨大的圆盘，类似飞镖的靶子，从外圈到里圈被分割成了好几种颜色，越外圈的颜色越宽，相对应的，奖励也就越差。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玩家在限定线外掷代币，代币停在哪一圈颜色上，就是哪一类的奖励。那只最大的玩具熊是圆盘的中心奖励，和代币一样大小的红圈。除非人品爆棚，基本上是不可能砸到的。
　　两人一共十枚代币，可以丢十次。
　　顾怀捏着手里的代币，心血来潮的提议说：“比一下，看谁花最少的代币。”
　　“好啊。”齐卓程笑出两颗虎牙，说，“那赢的人，可不可以有奖励。”
　　“奖励不是那只熊吗？”顾怀说。
　　齐卓程理直气壮道：“那个是给哥哥的，我要我的。”
　　顾怀哼了声：“别以为你肯定赢，五次机会我一定会投中的。”
　　“我不要五次，我只要一次。”
　　齐卓程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如同透过Ak上的瞄准镜，随手将代币轻轻一抛。
　　“卧槽！！！”
　　“啊啊啊啊！！”
　　“中了！！”
　　后面排队的人发出各种的惊呼。
　　那枚代币正正好好的落定在中心的红圈内。
　　一发命中！
　　顾怀：“……”
　　顾怀：我现在，就是非常的后悔，真的……
　　齐卓程的这一手，把边上围观的几个小朋友都看呆了，挤到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叫道。
　　“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丢一个？”
　　“大哥哥，我想要那个公主娃娃。”
　　“我想要那只兔子。”
　　“想要那只大恐龙。”
　　“……”
　　顾怀抱着赢来的大熊退在一边，他隐约看到被一群小朋友围住的齐卓程笑嘻嘻的朝他做了个口型。
　　“我赢了。”


第96章 
　　顾怀和齐卓程从银光广场出来，顺道去了一次超市。
　　顾怀只负责推车，他在冷冻区看到一块卖相不错的牛肋排，顾怀刚要开口，齐卓程就已经拿起来，放到推车里面了。
　　齐卓程问：“豉香，还是黑椒？你想吃哪种？”
　　顾怀疑惑的看着齐卓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牛肋排？”
　　“像你知道我喜欢吃甜食一样。”齐卓程走回到顾怀身边，“其实，我是喜欢跟你一起吃饭，那样甜品才比较甜。”
　　顾怀听得心头微颤，嘴上却是无奈：“你是解锁了撩人开关么。”
　　齐卓程拿起牛肋排：“我还解锁了撩人的厨艺。”
　　“那行，这几天的伙食你包了，正好过年没有外卖。”顾怀推着车，慢悠悠的说，“每天要不重样，我嘴刁。”
　　齐卓程苦笑着挠头：“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顾怀心里默念：“让你嘚瑟。”
　　虽然顾怀答应了顾博容早点到，但被商场里一耽搁，两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齐卓程一进门，自动自觉的就钻到厨房去了。
　　第一次见到齐卓程的顾昊禹被吓了一跳，他拿了一盘零食来找顾怀。
　　顾昊禹难以置信问道：“哥，这人真的会做菜？”
　　“嗯，你等着吃就行。”
　　顾昊禹还是不太能相信的瞅着厨房：“这让一个外人给我们做饭，会不会不太好？”
　　顾怀发现顾昊禹拿来的零食里面有几颗巧克力，随手拿了一颗：“我去慰问他一下，让他多做一点。”
　　顾昊禹无语：“哥你是认真的吗……”
　　厨房里的两个人比客厅里的“两条咸鱼”忙多了，顾博容在给齐卓程打下手。
　　齐卓程正在腌制牛肋排，纤长的手指在肋排上抚过，好像按摩的不是一块牛骨头，而是优雅的在钢琴黑白键弹奏。
　　顾博容见到顾怀：“再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弄好了。”
　　顾怀道：“不急，我就是来瞅两眼。”
　　这时，齐卓程忽然出声：“顾叔叔，料酒没了。”他刚好倒完最后瓶子里的最后一点。
　　“哦哦，储藏柜有，我去拿。”顾博容快步走出厨房。
　　齐卓程处理好牛肋排，洗了洗手，准备洗鱼，见顾怀倚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走的念头。
　　“马上起油锅了，你还是出去吧。”
　　顾怀走到齐卓程面前，把一块巧克力塞到他嘴里：“犒劳你的，辛苦了。”
　　顾怀微笑道：“甜不甜？”
　　齐卓程趁顾怀没防备，迅速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后绽开笑颜：“很甜的。”
　　“我爸还在外面。”顾怀拿他没办法。
　　“顾叔叔知道我们的事。”
　　“还有昊禹！”
　　“哦？他还不知道吗，那我等会儿告诉他。”
　　“……”
　　开饭的时候，顾昊禹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连连叫了几声“卧槽”！
　　“卓程哥，你比我们学校的食堂大妈牛逼太多了！”
　　齐卓程笑道：“喜欢就多吃一点。”
　　“嗯嗯！”顾昊禹盛了一大碗饭，“难怪哥要把你带来，敢情是带了一个免费厨师啊。卓程哥，让我哥给你出场费，别跟他客气。”
　　顾怀喝了一小口酒，淡定的说：“可以，从你下学期的生活费里扣。”
　　“啊啊啊！哥，不要啊啊！”顾昊禹一声哀嚎，立刻靠到顾怀身边撒娇。
　　顾昊禹瞧见齐卓程给他使眼色，顾昊禹立时会意，夹了一块最大的牛肋排放到顾怀碗里，求饶说：“哥，我……下学期想多要一点生活费，嘤嘤，可不可以？”
　　顾怀：“谈恋爱了？”
　　在顾怀看来，谈恋爱，哄女生，那是要多花钱的。
　　顾昊禹忙解释说：“不不不。你们公司艺人部的一个赵姐姐联系我，说下学期帮我安排好了一个通告。”
　　顾昊禹当时提过想出道，这件事顾怀后来丢给秦墨了。
　　顾怀原以为顾昊禹的出道，无外乎就是一些练习生，偶像团体。
　　不料赵妍找他的时候，顾昊十分肯定的表示：“赵姐姐，我没想过当练习生，我想拍纪录片的。”
　　赵妍听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这个出道，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顾昊禹说得手舞足蹈，还把赵妍发给他的那份通告给顾怀和齐卓程看，一脸的得意劲。
　　齐卓程看了眼通告：“不错啊，国内纪录片的大导，你能跟他的团队，一定会学到不少东西。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这些。”
　　“是啊，是啊。”顾昊禹欣喜若狂，“我一直很喜欢纪录片，能够世界各地的跑，关注一些人们从未留意的细微之处，好像是这个神秘的世界馈赠给人类的礼物，就会觉得在世界面前，其实我们都很渺小。”
　　“拍纪录片可不简单，你要有心理准备。”顾怀泼泼冷水，再给颗糖，“钱的话，到时跟我说。”
　　“谢谢哥！”
　　顾博容没怎么说话，喝着酒，笑着看着另外三人，心中生出绵长的欣慰。
　　顾怀的一杯酒敬到他面前，顾博容怔怔的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顾怀说：“爸，新年快乐。”
　　顾博容眼中瞬间通红，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欣慰，一下子冲破了眼眶。
　　顾昊禹还想拉着顾怀留下来，一起跨年。
　　齐卓程比他抢先一步，跟顾怀耳语：“我们该走了。”
　　顾博容把两人送到门口，顾昊禹撅着嘴，扒着门框：“哥，卓程哥，不再待会儿吗。”
　　齐卓程笑笑说：“不了，我们路上远。”
　　他说着，和顾怀一起下了电梯。
　　顾昊禹嘀嘀咕咕着回房间：“哦，路远就算了……嗯？等等，哥不是就住在隔壁小区吗。哪里远了！”
　　顾博容暗地里笑了笑，坐到客厅去看春晚了。
　　顾昊禹嚷嚷着窝到沙发上：“爸，哥搬家了吗？他不住隔壁了啊？”
　　此时车库里，齐卓程今天出来之前，去洗了一下车。黑色的喷漆一尘不染，光亮得如同一面黑曜石的镜子。
　　齐卓程在车窗照了照，帅气，俊朗。
　　顾怀瞥了眼他：“怎么突然这么臭美。”
　　齐卓程发动车子：“哥哥，我今天好看吧。”
　　“好看。”顾怀坐在副驾驶，他有些微醺，很敷衍的应和了一句。
　　齐卓程转头看到他靠着车窗，闭着眼，神情疏懒。
　　“醉了？”
　　顾怀：“嗯，有点。”
　　齐卓程：“我们回家吧。”
　　顾怀：“好。”
　　齐卓程探身到顾怀面前，视线灼热的看着他：“去我们家，好不好？”
　　顾怀勉强的睁开眼睛，忽然一下搂住齐卓程的脖子，把人拉向自己，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是早就想好了么。路远。”
　　“！”
　　顾怀这是在撩他啊！！！
　　迷离的眼神，沾着酒意的嘴唇，还有那句在他耳畔的低语，如星辰爆炸，横中直撞的冲进齐卓程的体内。
　　齐卓程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牧马人一路狂飙，驶离市区，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房间里的开着地暖，挡住了外面的寒冷。
　　齐卓程打开电视，电视里闹闹哄哄的播放着春晚，两人都没有看，很自然的把它当成了一种背景音。
　　“哥哥，你要不要先洗澡？”齐卓程从卧室里拿出一套新的睡衣给顾怀，“我新买的，应该合你的尺码。”
　　顾怀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衣服去了浴室。
　　客厅里亮着柔和的壁灯，淡黄色的光晕落在沙发上，顾怀抱着那只赢来的大棕熊玩偶，呆呆的看电视，至于节目在演什么，他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齐卓程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顾怀眼皮一磕一磕的，人也是一下下的东倒西歪。这人难得呆呆傻傻的模样，齐卓程简直爱惨了。
　　眼见快十二点，电视里传来零点倒数计时的声音。
　　齐卓程拉着顾怀来到阳台前，落地窗外是一片无垠的夜色，星辰璀璨。
　　顾怀朦朦胧胧的问：“干什么？”
　　齐卓程道：“等一下，马上就开始了。”
　　电视里的倒计时在继续：“九、八、七……三、二、一！”
　　“新年快乐！”
　　刹那，半空中燃起满天的烟花，和星辰辉映，将夜幕染成姹紫嫣红。
　　四周全是噼里啪啦的烟火声，两个人近在咫尺，说话声都被这一场喧嚣遮住。
　　齐卓程双手从背后环住顾怀的腰，让他贴紧自己身前。
　　“哥哥，我爱你……”
　　这一句话，顾怀听清楚了，穿过那些漫天的烟火，清清楚楚的直抵他的心底。
　　顾怀转过身，正对齐卓程，他望见那对深褐色的眼眸中，映出自己，火树银花影影绰绰，自己就是这人眼中最闪耀的一道光芒。
　　顾怀闭上眼，主动吻上齐卓程。
　　嘴唇触///碰到一瞬间，似燃到了芯子的烟火，将两人一同点燃。
　　……
　　身下是柔软绵实的床褥，顾怀看着撑在自己面前的齐卓程。
　　这张笑颜，尖尖的虎牙，还有那对不曾变过的深褐眼眸，几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脸庞的棱角比小时候更加分明。
　　齐卓程伸手慢慢按上顾怀睡衣的腰带，轻轻一抽，腰带自两侧滑落。
　　随着这人的动作，顾怀感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凌乱。
　　“哥哥……”
　　齐卓程低低唤了他一声，声音里无法抑制的渴望。火热的手掌越过睡衣的禁///制，一点点的探进顾怀的睡衣里面。
　　顾怀又紧张，又害羞，全身禁不住的颤抖。
　　顾怀闭起双眼，下一秒，唇上压过一片温柔，这人已经吻///住了自己。
　　唇///舌缱///绻，肆意侵入，顾怀根本毫无防备，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沉沦到这一份温暖中了。
　　窗外的烟花不停的绽放，顾怀觉得自己也如这烟花一样。
　　齐卓程就是那个做烟花的古老工匠，每一下精心打磨着他最喜爱的作品，打造出最绚烂的一刻。
　　“哥哥，相信我，我会是个好情人。”


第97章 
　　清晨。
　　顾怀迷迷糊糊的听见身边人的说话声，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枕在齐卓程的手臂上。
　　两个人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顾怀的脸上瞬息变得滚///烫。
　　两人以前不是没有过同//床的经历，但像今天这样，被子下面这般坦诚相待，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一时间，顾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起床，还是应该继续装睡。
　　齐卓程察觉到动静，动了动手臂，对顾怀道：“哥哥，早。”
　　顾怀红着脸，有点尴尬：“……早。”
　　齐卓程悄声问道：“昨晚舒服么？”
　　顾怀：“…………”
　　一想到昨晚的疯狂，齐卓程积攒了二十年的情绪，一夕倾洒。把顾怀折腾得谷欠///仙谷欠///死，整个人无比的餍足，又是贪求。
　　顾怀别扭的撑起身体，俯在齐卓程身上，在他的嘴唇轻啄了一下：“你是想弄死我吗？”
　　齐卓程大笑着一把将他抱住：“哥哥，我爱死你了。”
　　两人在被子里一阵嬉闹，顾怀强不过他，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投降：“体谅一下老年人，行不行？”
　　“好好好，不闹了。”齐卓程搂住顾怀，“那让我抱一会儿吧。”
　　没两分钟。
　　顾怀：“手放哪儿呢。”
　　齐卓程委屈：“我没动，是手不受控制了。”
　　顾怀使出杀手锏：“放开，我要起床了。”
　　齐卓程：“啊啊！我不动了！不动了！”
　　顾怀其实也就是说说，他也不想这么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何况还有卓儿陪着。他曾经想着念着多少年，一朝得偿，自然是要多懒一会儿。
　　至于曾经想的两人间的关系，和眼前有多大的区别。
　　顾怀并没有太在意，就像齐卓程说的，在某件事上，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情人。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顾怀想起自己睡着时，齐卓程好像在和谁说话。
　　齐卓程拿过手机：“哦对，小丫头有问起你，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
　　齐卓程点开一个视频通话，对面立刻接通，齐菲那张脸顿时放大到屏幕前。
　　齐菲咬着一口冰淇淋，兴奋的叫道：“怀哥哥！新年快乐！”
　　“菲菲，早，新年快乐。”
　　顾怀说完，猛的意识到自己和齐卓程这当口的动作，恨不得拿被子闷头。
　　齐菲在视频里说：“怀哥哥，你最近会来吗，我想你了。”
　　齐正昀把手机接过去：“什么时候来，跟我们说下。”
　　齐卓程看了看顾怀，答道：“爸，这次不过来了，年后我和哥哥有部重要的戏。最近会很忙，就不来回跑了。”
　　“嗯，也好。”齐正昀道，“那你们照顾好自己。”
　　庄菡突然挤到摄像头前，和齐菲一样，她也在吃冰淇淋，啰啰嗦嗦的叮嘱说：“顾怀，你心脏不好，自己要当心啊。过年你们不出去的话，让卓程做饭，他那两手还能凑合的。”
　　“谢谢阿姨。”
　　齐卓程一家子已然把顾怀当成了自家人，顾怀前一刻的羞赧，慢慢退了不少。
　　——
　　假期的这些天，顾怀和齐卓程几乎都窝别墅里，齐卓程每天变化不同花样的菜式，顾怀觉得过了一个年，他胖了一圈。
　　初四这天下午，齐卓程在厨房准备晚饭。
　　顾怀在沙发上研究《旧城故人》剧本，突然接到袁舟的电话。
　　顾怀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过年找我，是很重要的事？”
　　袁舟“嗯”了声：“原本想年后跟你说的，但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及早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片子的女主我定了。”
　　“嗯？”
　　袁舟沉默片刻：“我把她年前试镜的片段发给你，你看一看。”
　　顾怀：“好。”
　　挂掉电话没多久，顾怀就收到了袁舟发过来的邮件，附件是一份AVI格式的压缩视频。
　　顾怀点开视频，画面先是黑屏，接着上面打出一行字幕。
　　《旧城故人》第八场，第三十九场。试镜NO.03—“某个人名”
　　顾怀看到这人的名字，脑中骤然一滞。
　　视频画面亮起，是这个女人将近二十分钟的试镜画面。
　　人物被她演绎得很富有张力，感情的转换，现场的台词功底，将这个女主角表现的入木三分。
　　顾怀注视着视频中的表演，全身上下蔓延出淡淡的抵触，像爬藤似的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在阳台上站了好半天，也不觉得冷，直等到齐卓程来叫他吃饭，发现顾怀只穿着单衣站在风里。
　　齐卓程连忙把人拉进屋子，顾怀这才回过神，自己的手脚都冻得冰凉。
　　吃饭的时候，齐卓程看出顾怀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对胃口？”
　　顾怀摇摇头：“不是，很好吃。”
　　晚上，两人滚在床上，顾怀缠着齐卓程，差点没把自己做晕过去。
　　齐卓程正色道：“哥哥，你有心事。”
　　齐卓程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栗着，他把地暖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却见顾怀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
　　齐卓程下床，准备帮他去拿药，却被顾怀一把拉了回来。
　　顾怀躲在齐卓程的胸前：“我没事，你抱我一会儿。”
　　齐卓程一言不发的搂着人，直到顾怀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
　　隔天，一大清早。
　　齐卓程和顾怀来到江城国际机场。
　　迟亦冬和季昱今早的航班，飞英国。
　　航班后来是季昱定的，他嫌弃赵妍定的经济舱，不差钱的改签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
　　迟亦冬带的箱子不多，反而是季昱，一共没去几天，大大小小带了四个箱子。
　　齐卓程诧异的瞪着他一车的行李箱，吐槽：“季大头，你这是搬家？”
　　季昱道：“我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得知我要去英国，给我罗列了一长串的购物清单，我不多点箱子成吗，装不下啊。”
　　迟亦冬推着行李车，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
　　顾怀把班森的电话给他：“在英国有事的话，可以找班森。我跟他说过了。”
　　“谢谢顾先生。”迟亦冬感激说。
　　换完登机牌，迟亦冬和季昱排队入关。
　　季昱神神秘秘的把齐卓程拉到一边，咕哝了一句：“我最近在燕市听到一个大料。”
　　齐卓程：“什么事？”
　　季昱：“那个方若怡，你以前让我查过的女人，哥哥的挂名姐姐。”
　　齐卓程：“嗯，她怎么了？”
　　“她接了袁舟的那部片子。”顾怀走到两人身边，“季昱，你该进关了。”
　　机场大门口，顾怀戴着墨镜，抬头望着越飞越高的飞机。
　　天高云淡，飞机穿过云层，没入碧蓝的空中。
　　齐卓程走在他身边：“你昨晚的心悸，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嗯。袁舟跟我说，她试镜的状态很好，甚至比于遥都好。”顾怀悠长的叹了口气，“我看了，演的很好。”
　　齐卓程：“所以，她是要演你母亲了？”
　　顾怀：“是的。”
　　那个被男主角杀害的女人。
　　——
　　《旧城故人》。
　　浓重的笔墨描写了一个少年犯陈子暮。
　　母亲被弓虽///女干后生下他，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一直视他为自己屈辱，陈子暮从小受到母亲虐待。在十二岁那年重伤了母亲，入狱，被判十年①。
　　十年后，出狱的陈子暮回到自己的老家，却看到母亲一家三口和睦幸福，还有一个女儿。陈子暮找到母亲，女人却说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仇恨，嫉妒将他全部充斥，陈子暮跟踪他的妹妹，想要报复母亲，甚至想要和母亲同归于尽。
　　他在老家蹲守，一次次的想要报仇，一次次的自我否定，陈子暮快要把自己折磨出精神病。后来他被一个酒馆老板捡回去，老板需要他打工还债。
　　绝望与救赎，柔弱的母亲是他的绝望；而那个暴戾的老板，成了他在绝望里，最微末的一点救赎。
　　冬末春初。
　　娱乐圈中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而这一年圈中的第一个重磅消息，是大导演袁舟发布的。袁舟那个微博几乎是冻住的，除了宣传他自己的片子。
　　沉默很久的微博毫无征兆的空降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彻底把刚开年，还没苏醒的娱乐圈炸醒了。
　　袁舟V：陈子暮，你好。@顾怀V @旧城故人电影官方微博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没有配图。只艾特了顾怀，和电影的官博。
　　足够了。
　　就袁舟和顾怀这两个名字，哪怕没有其他半点的物料。
　　“卧槽卧槽卧槽！袁大导演和顾大，神仙组合又要下凡了！”
　　“啊啊啊啊啊！顾大终于营业了！”
　　“我男神终于想起自己是主角了，呜呜呜，信女祷告灵验了。”
　　“@吃瓜要吐皮：还有大料！相信我！你们会疯掉的。”
　　“@吃瓜不吐皮：@吃瓜要吐皮@吃瓜要吐皮@吃瓜要吐皮遮遮掩掩算什么英雄好汉，快爆料！我们等不及了。”
　　“@吃瓜要吐皮：我偏不。”
　　“@将军你的绿帽掉了：有什么好遮的。‘齐顾’超话见。”
　　“@吃瓜不吐皮：等等等等！右边你说什么？？//@将军你的绿帽掉了：有什么好遮的。‘齐顾’超话见。”
　　“……”
　　格达桑，位于东北的一座很偏远，很小的城镇。
　　国内大部分地区都已近渐渐入春了，而这里依然还是一片大雪纷飞。
　　格达桑没有机场，需要从谭城转长途车，车子还要再开上七八个小时才能到。
　　顾怀、齐卓程，和陈言刚刚飞机落地谭城。
　　同一时间，袁舟又在网上发布了第二条动态。
　　袁舟V：宁恒，你好。@齐卓程V @旧城故人电影官方微博
　　“！！！”
　　“什么！”
　　“哈？”
　　“程程要上袁导的戏了？”
　　“啊啊……划重点，程程又要和顾大搭戏了吗！”
　　“这次还是双男主。”
　　“官逼同人！！！”


第98章 
　　从谭城到格达桑，由于道路积雪，车子开得很慢，抵达格达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镇上唯二的两家旅馆全部被剧组包下来，主要人员住的是一家条件比较好的。
　　一栋三层的小楼，正门口是一个空旷的大院，车子在小楼门前停下。
　　顾怀一下车，就感受到扑面而来刺骨的寒意。陈言跟在顾怀后面下车，院子里里外外都听见他的嚎叫。
　　“嘛呀！这也太冷了吧！”
　　陈言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加上他人胖，远远瞧着，就像只圆鼓鼓的球，一路滚着，小跑进了小楼。
　　楼里开着暖气，旅馆的服务员只穿了件衬衫。陈言又嚎了：“热死人了。”
　　顾怀和齐卓程走进楼里，袁舟刚好从二楼下来。
　　袁舟来到两人面前：“这里环境就这样，只能屈就下。”
　　“跟你拍戏，还能不知道么。”
　　顾怀环顾了一圈四周，旅馆非常朴素，白墙上都有些起皮，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对鹿角，边上一圈雪白的动物皮毛。
　　袁舟看了眼齐卓程，齐卓程冲他一笑：“袁导放心，我不挑地儿的。”
　　“嗯。”袁舟应了一声，继续跟顾怀说，“你们快点休息，明早我安排了剧本会，主演都到了，大家熟悉一下。”
　　“都到了？”顾怀问，“方若怡呢？”
　　“她第一个到。”
　　陈言和生活制片办好了住房手续，分别把两张房卡给到顾怀和齐卓程。
　　这里的房间不大，没有贵宾房之类的，所有的房间都是最简单的标配，大床或者两张单人床。
　　顾怀住的是间大床房，路上折腾了一天一夜，顾怀一挨着床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床头边的手机震动闹醒，拿过手机一看，早上六点不到，他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电话是陈言打过来的，顾怀惺忪的接起电话：“什么事？”
　　陈言小心翼翼的说：“顾爷，刚刚统筹来通知，等会八点开会，让我跟你说一下。”
　　“现在还不到六点，我再睡会儿。”
　　顾怀掐掉电话，留意到微信的角标显示一条新消息提示。
　　5:21方若怡：【有没有空，我在餐厅等你。】
　　顾怀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闷头睡过去了。
　　五分钟后，他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的起床气去刷牙。
　　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
　　“没人！”顾怀吐掉一嘴的牙膏泡沫，很不耐烦的过去开门。
　　打开门，却见齐卓程站在外面，一脸狐疑的问道：“怎么了，大清早火气这么大。”
　　顾怀把齐卓程拉进房间，软趴趴的往他身前倒去：“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睡觉，困死了。”
　　“我来得太早了？”
　　齐卓程其实没怎么睡，他收拾完行李，看了会儿剧本，差不多就五六点了。接着去餐厅拿了两份早餐，便来找顾怀。
　　顾怀在齐卓程身上趴了会儿，好像终于醒过来了：“不是你，是陈言和方若怡。”
　　齐卓程带了烧饼，鸡蛋，还有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两人边吃边聊。
　　“我在餐厅见到方若怡了，她是在等你么？”齐卓程拿着烧饼的手一愣，“她找你吃早餐，那你还在这里和我吃？”
　　“对着她没胃口。”顾怀吃了一口豆腐脑，咸咸的，很入味。
　　齐卓程抿起嘴角，笑道：“对着我有胃口？”
　　顾怀抬头看了看他，闷闷的说了一声，“开胃。”
　　齐卓程：“哈哈哈！就让她再多等一会儿好了。”
　　……
　　半个多小时之后，顾怀才姗姗来迟，方若怡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脸色平静，没什么抱怨。
　　顾怀有些日子没有见过方若怡了，自从顾博容和许觅云办完离婚手续后，无论是在圈内，还是私底下，两人就没有再碰过面。
　　这一次遇见，顾怀意外发现方若怡比起之前，又沉稳，低调了不少。
　　长发被修剪成了中短发，几乎是素颜，打着薄薄的一层唇彩，把脸色提亮了几分。曾经在她身上那种傲慢，盛气凌人的气息荡然无存。
　　顾怀看过她的试镜，如今见到真人，算是明白了袁舟为什么会选她来演这个角色。
　　方若怡先开口说：“好久没见了。”
　　顾怀在她对面坐下：“嗯。”
　　“没想过我会拿下这个角色吧。”方若怡尴尬的笑了笑，“我是听说男主是你，所以才拼命想演的。”
　　“你想和我演？”
　　“是的。”方若怡慢慢说着，“顾怀，你很久没有教过我演戏了。”
　　顾怀：“……”
　　“《山川纪》那次，我们没什么对手戏，而且电视剧和电影毕竟还是不同。”她顿了顿，“我发现我还喜欢演电影，喜欢每一个镜头的质感。”
　　方若怡忽然起身，站到顾怀面前，鞠了一躬，诚恳的说道：“请多指教，我一定会用心演的。”
　　方若怡走出餐厅，和一直等在门口的齐卓程擦肩而过。
　　方若怡停下脚步：“他肯教你，你可别浪费了。”
　　“我不是你，我从不只把他当教科书。”齐卓程如是回答。
　　——
　　早上八点，袁舟召开了全组的第一次剧本会。
　　所有的主要演员全部到场，顾怀，齐卓程，方若怡，还有饰演陈子暮继父的老戏骨姜森。另一个人是袁舟亲自领进来的，十岁的小男孩张寅君，长的斯斯文文，眉清目秀。他演的是陈子暮的小时候。
　　张寅君坐在顾怀边上，朝顾怀甜甜的一笑：“顾老师好，我妈妈很喜欢你哎。她让我一定找你签个名，合张影。”
　　“好，等开完会，我帮你签。”顾怀微笑说。
　　坐在对面的齐卓程望着两人，忽然有一种错觉，张寅君笑起来的时候，和顾怀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齐卓程悄悄拍了一张张寅君的照片，发给顾怀。
　　顾怀：【？？】
　　齐卓程：【哥哥，你小时候比他好看。】
　　顾怀：【……】
　　齐卓程：【他笑得再像你，也没你好看。】
　　顾怀：【……认真开会！】
　　袁舟的助理给每个演员发了一份相关角色的详细阐述。
　　袁舟道：“这份是我创作人物时候的思路，你们可以具体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对理解这个人物有帮助。另外，我拍戏还是有点要求的，万一被骂哭了，可别怨我。”
　　他这话一说完，全场哄笑。
　　姜森第一个开腔，笑起来中气十足：“哈哈哈，圈子里不是有句话，没被袁导骂哭过，不叫拍过戏。”
　　“哎哎！我有问题。”一个剧组人员插嘴道，“不知道顾老师有没有被袁导训过啊？”
　　“对哦，对哦！”
　　顾怀笑而不答，袁舟直接忽略过这个问题：“下面开始围读，大家准备一下。”
　　剧本围读，通常是需要演员到场，每个人朗读自己的台词，磨合人物彼此间的情感，看看台词，场次衔接等有没有问题。
　　顾怀的台词无疑是最多的，他正在准备剧本，就看到手机上闪了一下。
　　齐卓程：【哥哥也有被袁导训哭过吧。】
　　顾怀编辑了两个字，“是的”，随即又删掉了，重新发了一句过去。
　　【希望你是第一个不被他骂哭的演员。】
　　围读的时候，一旦演员进入角色，是很容易真情实感的流露出来的。方若怡就因为陷入角色的情绪，几度落泪。
　　齐卓程忍不住望向坐在对面的顾怀，那人神情淡漠，轮到他念台词，就也平平无奇的顺过去了。
　　然而齐卓程还是注意到顾怀抓着剧本的手，指节明显的发白，手指不易察觉的微颤着。
　　整整一天的会议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会议刚开始的那股轻松劲，已经完全消失了。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四五个月，半刻都不能松懈。
　　顾怀在餐厅草草吃了几口晚饭，陈言还剩大半饭，顾怀已经吃好了。
　　陈言震惊：“顾爷，你又减肥？”
　　顾怀：“过年胖了。”
　　陈言一见顾怀站起来，连忙放下碗筷：“你去哪儿，我陪你。”
　　“你继续吃饭，我就附近转转。”顾怀把他重新按回椅子。
　　“我陪你。”齐卓程从旁边的一张桌子走过来，“我吃好了。”
　　顾怀瞥了眼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
　　格达桑到了晚上，气温直线跌落。街边的路灯都被包裹住了一层寒气。
　　顾怀和齐卓程并肩走着，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齐卓程忍不住问道：“如果太入戏，走不出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见心理医生，离开片场的环境，最好连这个圈子一起离开。”顾怀今晚的话有点多，喋喋不休的说起曾经的一个同行。
　　齐卓程也知道那个人，入戏太深，以至于好几年都没有走出来，再后来，就跳海了。
　　死前，那人说：“怕的不是入戏太深，是入戏而不自知。”
　　入戏太深，起码自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戏里面，还分得清现实和戏。
　　入戏而不自知，这就很可怕了，因为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戏了。
　　齐卓程伸手握住顾怀的手，一起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这个动作让顾怀想起他们在柏林的那会儿，那晚上的柏林也像今夜的格达桑一样，很冷。
　　而齐卓程掌心依旧跟那时一样，炽热。
　　齐卓程说：“拍完了，我们就去度假，找个有大太阳的地方，把这里的冰天雪地全都忘掉。”
　　顾怀说：“去墨尔本，你家，好不好？”
　　齐卓程笑容灿烂，宛如阳光：“当然好！”


第99章 
　　《旧城故人》在格达桑正式开机。
　　第一场的开机戏安排在格达桑的法院大门口，袁舟早前就已经和法院协调过了，趁法院休息日的时候，借用门口的大景。
　　剧组在片场井然有序的铺好轨道，架好照明，各组准备到位。
　　袁舟正拉着方若怡在一旁讲戏，这次的开场戏由方若怡来。
　　顾怀站在法院的门口，他外面披着一件加厚羽绒服，里面则已换好了戏装，方若怡的开场戏之后，就是他的一场戏。
　　袁舟说的很明白：“机关要地，拍摄的时间不会很长，大家尽量抓紧。”
　　早上一到片场，顾怀和方若怡就赶着上妆了。
　　法院门前是一条二十来级的台阶，顾怀一个人在上面上上下下的走了好几遍，一会儿走，一会儿跑，跑的时候，还不时的停下来调整动作。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不敢打扰他。
　　齐卓程来到台阶前，顾怀再一次从上面走下来，这回他没有用跑的，而是以一种很低很沉的情绪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是要把台阶踩碎了。
　　他走到齐卓程面前，缓了缓，平声道：“来了。”
　　齐卓程“嗯”了声：“一来就看到你在跑楼梯，是在试戏么？”
　　齐卓程今天没通告，但还是不能赖在旅馆，这次的主要演员中，除了两个小朋友，就数他的资历最浅了，其他一群大咖都在片场，他也不好意思在房间里吹暖气。
　　齐卓程偷偷塞给顾怀一个暖宝宝：“赵姐让我带了一大箱子，她说格达桑冻成鬼，戏服更不抵寒。”
　　顾怀搓着暖宝宝，他的手确实有些冻住了：“陈言好像也带了不少，他早上硬要塞给我，结果被我和造型师嫌弃了。”
　　“为什么？”
　　顾怀比划了一下：“太大，影响造型。他说他网购被忽悠了，明明买的是小号。”
　　“哈哈哈。陈哥是按照他自己的体型买的吧。”
　　顾怀和齐卓程对视了一眼，两人想到陈言圆滚滚的体型，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顾怀又站了会儿，统筹来通知准备开拍了，他和齐卓程让到一边。就看到方若怡快步走过来，一件陈旧的棉外套，领子，袖口都起了毛边。
　　方若怡看到顾怀，愣了一下，跟着冲他颔了颔首。
　　顾怀指向大门口的台阶：“我刚刚看了下，这里的台阶间距不高，而且很宽，你如果是奔下来的话，整个人的姿态会有点奇怪。”
　　方若怡诧然，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怀居然一上来就给她讲戏，连寒暄都没有。
　　袁舟在这时跟过来，他跳上台阶，尝试着跑了两步，绕过方若怡，问顾怀：“你有什么建议？”
　　“我琢磨了一下，可以适当调整一下人物情绪爆发的时机，不一定要在出门，下台阶之前，可以是走下台阶之后。”
　　……
　　“《旧城故人》，第十二场，三镜，第一遍。开始。”
　　三台摄像机，一台摇臂大远景，一台中景，一台追着方若怡的近景。
　　这一场戏讲的是方若怡饰演的母亲陈雪，在看到陈子暮被判了十年之后，默默的走出法院大门。
　　这场戏对人物来说，并不是很容易，陈雪是恨陈子暮的，但在亲眼见到他被判刑之后，又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的喜悦。
　　是陈雪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她原以为只有这样才算把自己屈辱的过去全都抹去。
　　可是，当看到陈子暮在法庭上，对她流露出死寂般的眼神，那一瞬间，陈雪突然自我怀疑了。
　　陈雪推开大门，从法院大堂慢慢的走出来。眼神极淡，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张望一眼肃然的大门。
　　陈雪勾了下嘴角，这刻的她以为自己解脱了。然而下一秒，她的眼圈却不自觉的红了。
　　陈雪踩下一级台阶，表情像僵住一样，挂在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下台阶，下得很慢。
　　就像刚才的顾怀那样，一整个人都跌进沉郁的气息里面。
　　袁舟坐在监视器后面，死死的盯住屏幕，手里紧张的抓着对讲机。
　　这是开场戏，他也不希望出什么岔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是迷信的，袁舟也不例外。
　　原本的开场戏，袁舟还是打算找顾怀开，但和置景组讨论之后，最终同意由方若怡来开戏。
　　陈雪走下最后一级的台阶，积蓄了长长一路的情绪终至崩溃，眼泪从两颊淌落，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吼，她只是抬着头，仰望高高在上的法院大门口。那抹冬日，映在覆盖白雪的建筑上，刺得她眼眶发疼，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顾怀脸色凝峻的瞧着方若怡的表演，听见齐卓程道：“她当年拿新人奖，实至名归。”
　　“嗯，她的确很聪明。”顾怀说完，起身朝化妆室走。
　　齐卓程：“不看了？”
　　顾怀：“不看了，去补妆了，下一场是我的。”
　　顾怀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她的第一个奖是新人奖，你是男主。”
　　顾怀认真道：“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齐卓程：“……”
　　——
　　如果说方若怡是通过她娴熟的表演技巧，让旁观者觉得这个角色鲜明，令人动容。
　　那之后顾怀的一场，则是彻底把现场的人带进这个角色所在环境中，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人们仿佛就是站在陈子暮的身边，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十年后，陈子暮被释放，重新回到格达桑，他裹着不遮风的皮衣，瑟缩的杵在法院对面的墙角，指间夹着半根烟头，狠抽了一口。
　　陈子暮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两手插进衣服口袋，微微弓着身体，朝路边走去。
　　与此同时，姜森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跟他擦肩而过。
　　陈子暮猛的站定脚步，却是一点点转过身，空洞的目光望着那辆骑远的自行车。
　　陈子暮眯起眼睛，空洞的眼神刹那聚焦，不易察觉的闪烁过一丝狠厉。
　　他要报复。
　　“好！”
　　袁舟抓着对讲机，锤了一下大腿，又吼了几句，“好”。
　　副导演赞叹说：“顾老师的戏太自然了。”
　　“不然怎么能值那么多金奖。”袁舟很是满意。
　　方若怡依旧穿着戏服，顾怀演的时候，她一刻不停的盯着那人。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场戏，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功力。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人物演活了。
　　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齐卓程也同样看着，只是他看到的是顾怀在这场戏背后，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陈子暮这个角色，齐卓程也因此更加担心，这人会过分入戏。
　　——
　　晚上，收了大夜之后，袁舟单独来找顾怀。
　　顾怀刚刚上了保姆车，身体都没焐热，袁舟追上车来：“有没有空，出去喝两杯。”
　　顾怀眉头一皱：“知道我酒量不好，还喝两杯？”
　　袁舟：“哈哈哈哈！走走，带你去踩景。”
　　顾怀无奈，问陈言要了一个大号的暖宝宝揣在手里，下了戏，他管不得造型不造型，暖和最重要。
　　下车的时候，齐卓程刚好卸完妆回来。
　　袁舟连忙道：“正好，你也一起去，去看看你的酒馆。”
　　袁舟自己开车，他现在都快成了格达桑的活地图了。
　　这里本就不大，镇中心也就十几条马路，七绕八拐，不到十分钟，袁舟在一条街边停下。
　　沿街一家酒吧，两扇木质的大门，木头已经有些年月，油腻腻的，渗出暗红色的光泽。
　　大门上面是一块门牌，上面写着“三月合”，串了两根铁链，挂在门上，晃悠悠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掉下来。
　　袁舟推开大门，跟顾怀和齐卓程表示：“这家店的烧刀子贼给劲，咱们等会儿喝上两杯，保管今晚睡个好觉。”
　　“烧刀子……”顾怀道，“我明天就不用起来了，也挺好的。”
　　袁舟笑哭：“你的酒量啥时能跟你的演技一样就好了。”
　　顾怀居然正儿八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此消彼长，人的技能都是有恒定值的，演技好了，自然酒量就差了。”
　　袁舟：“你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顾怀：“是的。”
　　进了酒馆，一个中年男子热情的招呼过来，这人皮肤黝黑，脸颊上蓄着青色的胡渣，说话声就跟这里半夜的寒风一样，呼哧哧的干脆。
　　袁舟来过好几次了，男人已经和他熟悉了：“导演，来喝酒，还是看景啊？”
　　“先看，再喝。”
　　袁舟介绍说男人叫何阅山，酒馆的老板，不是本地人。有一次来格达桑做生意，之后，就留下来了。
　　据说是看中了这里的一个姑娘，结果姑娘反而嫁到外面去了。
　　“行，那我把酒给你们先热上，你随便看。后屋我已经都收拾干净了，我明天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走。给你们腾地方。”
　　何阅山瞧着顾怀，憨笑说：“顾影帝，没想到，我这儿破地儿能有幸得你来拍戏啊。”
　　顾怀笑笑。
　　何阅山道：“等你拍完了，能不能在我这儿留个影，到时我挂在最显眼的墙上，让我显摆显摆，国际大明星来过我这破酒馆。”
　　“可以。”
　　酒馆里摆了不到二十张的桌子，没有舞池之类的地方，来这里的都是直接喝酒。要上几碟瓜子花生，烫一壶酒，可以窝一整天。
　　吧台里倒是摆了一柜子的洋酒，不过照着何阅山的话：“摆着好看，压根没人点，格达桑天寒地冻的，这些洋酒不够劲。”
　　顾怀和齐卓程跟着袁舟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走道，袁舟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走道顶上的一盏吸顶灯忽明忽暗的，也丝毫不妨碍他认路。
　　齐卓程低声道：“这个老板有点古怪。”
　　顾怀：“怎么说？”
　　齐卓程问袁舟道：“导演，老板以前做什么生意的。”
　　袁舟走在前面：“不知道，没打听过，不过我听这里的人说，他在这里好多年了。”
　　齐卓程当了那些年特战兵，有时候看人的直觉确实很准。
　　顾怀很相信他：“你要不要查一下？”
　　齐卓程沉唔：“嗯，我问问看。”
　　说话间，袁舟推开一道门。
　　一间二十多平的房间，靠左侧摆着一张单人床，右边堆了几只纸板箱，就是何阅山说明天要搬走的东西。
　　正面的一扇窗子，刚好对准对面的一座大院子。
　　袁舟按住顾怀的肩膀，幽幽说道：“你感受一下，就是这里。”
　　顾怀站到窗边，呼吸一紧，按照剧本，他和宁恒两场激///情戏就是发生在这里。
　　齐卓程走到顾怀身侧，悄悄握住他的手。
　　顾怀沉重的呼吸几下，勉强笑道：“窗帘都被你拆了。”
　　“不是我拆的，这里本来就没装。老何喜欢的姑娘就住在那个大院里，他是想早早晚晚的见到人家，结果没多久，姑娘嫁出镇了。”
　　现在，大院里被租用成了陈雪的家。
　　换句话说，陈子暮和宁恒是当着陈雪的面做///爱。


第100章 
　　袁舟说的没错，三月合里的烧刀子，真的很给劲。滚烫的酒精顺着喉咙滑落，犹如一团喷发的岩溶，把人的理智全部焚烧殆尽。
　　回到旅馆，顾怀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没有睡着，从头到脚，就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烤着，自心脏开始，蔓延了一身的炙热。
　　顾怀想发消息给齐卓程，又怕他已经睡着了。于是缩在被窝里刷微博，首页上是齐卓程新发布的一条动态。
　　齐卓程V：早，格达桑。照片.jpg
　　照片是他抵达格达桑后，某一天早上在旅馆外的街道上拍的，没有人，只有一道初升的红日，照在皑皑的白雪上，红金白三色，把整幅画面勾出一种瑰丽奇幻的色彩。
　　“格达桑？格达桑是哪里？这个地方在地图上吗！”
　　“@吃瓜不吐皮：地图左上角，红圈圈住的地方。地图.jpg”
　　“靠靠靠！如果不是程程，我压根不知道国内还有这个地方。”
　　“看照片太美了，想去……”
　　“想去+1”
　　“@吃瓜要吐皮：冻死你们。”
　　顾怀刷着评论，然后发现自己上一条微博的评论数也在不断的增长。无一列外全都是问他关于格达桑的。
　　“大大也在格达桑吗？”
　　“去格达桑的机票贵吗？”
　　“呜呜呜……没有航班到那里。”
　　顾怀心念一动，翻出一张自己无聊时候拍的大院里的雪地照片，一望无际的白色，照片的尽头站在一个敦实的背影。
　　正是陈言！
　　海边的契舍尔：很冷。照片.JPG
　　这是顾怀第一次发布带人的照片，微博下的评论顷刻精彩起来，从来没露过脸的土豪大大，终于现身了。
　　于是……
　　“啊啊！大大的身材有点壮硕。”
　　“emmm……怎么办，我有点磕不起了。”
　　“楼上你们都是肤浅，怎么可以只看颜值呢，说不定大大是帅气的胖子呢！”
　　“还是我磕齐顾好，有颜值，有官方发糖。”
　　“不，土豪大大，我还是爱你的，我站你和程程！答应我，一定要减肥好吗。”
　　顾怀看着评论，呆呆的发笑，一条微信弹窗从屏幕上方滑下来。
　　齐卓程：【还没睡？】
　　顾怀：【嗯？你怎么知道？】
　　齐卓程：【因为我也睡不着。】
　　顾怀：【……】
　　顾怀：你这个骗子，一定是视奸了我的微博。
　　顾怀赶紧刷新几遍微博，却发现他一直暗中怀疑的那个“冰糖葫芦”账号根本没有在线。
　　顾怀：“……”
　　齐卓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来找你。】
　　顾怀刚想打“不要”，就听见房门外面已经响起门铃声了。
　　顾怀：明明已经到门口了。
　　顾怀扔下手机，跑去开门。他只顾着留意“冰糖葫芦”这个小号有没有在线，却把齐卓程的大号遗漏了。
　　齐卓程的粉丝在评论里突然狂呼：“卧槽，我老公上线了！”
　　进了房间，齐卓程钻进顾怀的被窝，朝顾怀招了招手：“哥哥。”
　　顾怀在床边迟疑了会儿，磨磨蹭蹭上床，还没躺好，就被齐卓程一把搂过去了。
　　顾怀掀了掀眼皮，哑着嗓子咕哝：“烧刀子的酒劲还没散，你别惹我。”
　　“我也没散。”齐卓程抱着人，猝然在顾怀的脸颊上亲了下。
　　顾怀凶他：“明早还要拍戏！”
　　齐卓程眉目弯起：“嗯嗯，我保证不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齐卓程抱着，之前被酒意带起来的燥///热渐渐散去了不少。似乎在这人身边，顾怀就会不由自主的心安起来。
　　睡意渐起，顾怀往身边的热源蹭了下：“找我有事？”
　　“亦冬找你。”齐卓程在手机上点开和季昱的微信，里面是季昱发着一条视频。
　　迟亦冬站在利兹艺术学院的门口，欣喜的望着背后雄伟如古堡一般的教学楼。
　　“到学校了，今天是第一天报到，利兹很大很漂亮，想到我会在这里留学两年，直到现在都有些不可思议……”
　　“喂喂，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在这儿陪着你呢，不怂。”
　　镜头外，季昱粗粝的嗓门子突兀的挤进视频，这视频就是他在拍的。
　　“镜头真是拍的一塌糊涂。”齐卓程毫不留情的指出。
　　一塌糊涂的镜头追着迟亦冬，经过学校里面每一个地方，边走边拍，最后来到学院里的戏剧大楼，二层楼的剧场，可以容纳下三百人。
　　迟亦冬走上舞台，站在空无一人的中央，朝镜头前深深行了个礼。
　　“顾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谢谢。”
　　……
　　迟亦冬还没感慨完，季昱这次直接一张大脸出镜，笑容满面的跟镜头打招呼。
　　“哥哥，这里真不错，阳光都腻///歪，你啥时和齐大爷一起来呗，我们等你啊。”
　　视频到这里结束。
　　齐卓程放下手机，长吁短叹的：“还是季大头舒服，天天晒太阳，不像我，在这里都快被冻成冰疙瘩了。”
　　齐卓程搂紧顾怀：“冻死我了。”
　　顾怀发现自己对齐卓程的撒娇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说好不做什么，可架不住齐卓程双手在他腰上抚摸，把他整个人都揉软了。
　　“那你没的选，因为我在这里。”顾怀的手指下意识的缠绕着他的头发，缠紧了，再松开，如此反复。
　　“哥哥……”齐卓程把头埋在顾怀的肩上，闷声道，“其实我当初进娱乐圈，根本没想过当什么明星，当什么演员。我就是觉得，你那么高高在上，我总得让你低下头来看到我吧。后来，你把我认出来了，我那时就在想，我是不是可以退圈了。可谁知道……”
　　“谁知道退圈没成功，反而还拿奖了，现在就更退不成了。”顾怀打了个呵欠，那些酒意散光了，他有点困了。
　　“是的。直到拍《山楂》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我不能始终站在你的身后，我是你的粉丝，但也不是你的粉丝。你上回说，要我凭自己的实力站到你的身边……”
　　齐卓程忽然抬头，凝视住顾怀，那对眼眸无比清澈，如窗外落下的新雪，被月光映成了水晶。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齐卓程舔了下虎牙，紧跟着，一道亲///吻深深浅浅的印在顾怀的唇上，缠绵着，倾注无边的温暖，寸寸研碾而过。
　　“唔……”
　　顾怀哪里经得住他的挑///弄，呼吸都被带得急促，“不要再动了。”
　　齐卓程：“哥哥，我会温柔的。”
　　……
　　这天晚上，顾怀实名唾弃袁舟的烧刀子。
　　——
　　格达桑的雪终于停了，阳光照在身上，总算能够感受到一点的温度。
　　由于几个演员的给力，剧组的拍摄进度相当快。
　　近期剧组的主景就是在三月合酒馆对面的那户大院子里面。
　　当天下午，这里一共要拍两场戏，一场是小陈子暮刺伤陈雪的戏，另一场是陈子暮出狱后回来找陈雪，陈雪拒绝和他相认的戏。
　　张寅君和方若怡的那场戏已经拍好了，袁舟的脸色不大好看，这场小陈子暮和陈雪的争执戏NG了将近二十遍。张寅君拿道具刀杀陈雪的那个状态始终找不到。
　　袁舟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张寅君还是被说哭了。下了戏后，张寅君蹲在墙角，哭得稀里哗啦的。
　　齐卓程蹲到他身边，从背后摸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张寅君的面前：“很甜的，要不是尝一下。”
　　“我不喜欢吃甜的。”张寅君吸了吸鼻子。
　　齐卓程剥掉外面的糖纸，笑嘻嘻的说：“吃甜的，就不会哭了。”
　　张寅君眨了下眼，小脸上写着“你在骗我”。
　　齐卓程看着他，这小孩子不笑的时候，和顾怀并不怎么像，就是笑起来时，嘴角勾起，便会多出几分的相似。
　　张寅君拿过棒棒糖，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太甜了。”
　　“哈哈哈哈。”齐卓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哭了吧。”
　　张寅君：“……”
　　齐卓程：“吃甜的，不代表一定要开心，只要能把不开心忘掉就好。”
　　张寅君：“那为什么不吃咸的，酸的，辣的。”
　　此时，顾怀正走到拍摄区边上候场。
　　齐卓程望着他，有一瞬的失神：“因为甜的，更容易让别人相信你心情变好了。”
　　张寅君反应机灵：“你是为了骗别人啊。”
　　齐卓程：“也是骗我自己。再大的事情，再怎么哭，再过不去的坎儿，别人都帮不了你的，你只能靠自己走过去。把眼泪收起来，朝别人笑一笑，自己也会觉得我没什么了。”
　　张寅君仔细的想了一想，狠狠的咬了一口棒棒糖，说：“你说的对。刚才是我没演好，哭没有用，我下次要演的更好。”
　　齐卓程又拿出一根棒棒糖，自己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张寅君看看他手里的，再瞧瞧自己的，眉毛一皱：“哎，你刚刚为什么不给我香橙味的，我喜欢吃香橙。”
　　齐卓程跟他一样咬了一块：“我也喜欢。”
　　张寅君：“……”
　　墙角边，蹲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卓程哥，你有没有被袁导骂哭过？”
　　“没有。”
　　“啊？！你好厉害，我看方老师都被他骂哭了好几次。”
　　“有人跟我说，我要做第一个不被袁导骂哭的演员。”
　　“我不相信。”
　　“那我们打赌，到这部戏拍完，我不会被袁导骂哭。”
　　“好，就赌……一盒棒棒糖，香橙味的。”
　　“成交。”
　　现场的置景，灯光重新调整完毕，顾怀和方若怡站在场边。
　　袁舟面色不虞，跟两人提点着注意事项，尤其是方若怡，刚刚一场连续的NG还没回过来，却需要立刻调整情绪，进入下一场。
　　上场前，方若怡做了几次深呼吸。
　　顾怀对她说：“很久没和你演对手戏，也很久没亲自教你了。”
　　方若怡愕然转头。
　　顾怀的声音有点闷：“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对戏，就跟你说过，演戏最忌紧张，你一紧张，动作台词情绪都会走形的。方若怡……”
　　方若怡：“呃？”
　　“我带着你，你还怕什么。”


第101章 
　　“叮——叮——”
　　大清早，顾怀被烦人的门铃吵醒，他翻了个身，掀起被子往头上盖住。
　　他昏昏睡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床边响起几下脚步声，陈言的声音穿透厚厚的被子传入顾怀的耳中。
　　“顾爷，该去片场了。”
　　被子被拱成一团雪白的山丘，纹丝不动。
　　陈言无可奈何，朝身边的齐卓程苦笑道：“还是你来？”
　　齐卓程笑说：“陈哥，以前我不在，你怎么叫他的？”
　　陈言挺挺胸，做了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大不了被训一顿。”
　　陈言说完，立马脚底抹油，溜向房门：“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卓程，这个艰巨的革///命任务就交给你了。”
　　陈言滑溜到门口，还握了下胖胖的拳头：“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加油。”
　　齐卓程：“……”
　　门被关上，陈言一转眼闪得没影了。
　　齐卓程比他更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哥哥，起来了。”
　　裹成一团的被子仍然一动不动。
　　齐卓程拉开被子一角，只见顾怀弓着背，蜷成一只虾子，双目紧闭，眉心深锁着。
　　齐卓程俯下身，近距离仔仔细细的看着顾怀。
　　顾怀的皮肤细腻，虽然过了三十，眼尾处也依然见不到明显的细痕，好像时光都不舍得记住的他的年岁。
　　黑色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的时候，在眼下扫过一片淡淡的扇影。山根完美，高一分显违和，低一分又会平淡许多。嘴唇上染了一层殷红，微微翕动，似乎在努力的呼吸着。
　　齐卓程真是爱惨了这张脸，从小时候开始，他对漂亮的人只有一个定义。
　　哥哥，和其他人。
　　除了顾怀，其他人都被他划到无视的范围内。
　　顾怀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打扰到，手摸索着去拉被子，结果被齐卓程捉住手腕。
　　“哥哥，你再不醒，我要亲你了。”
　　齐卓程几乎快碰到顾怀的嘴唇，就见这人困顿的撑起眼皮，一脸茫然，望着近在咫尺的齐卓程。
　　“你怎么来了。”顾怀的嗓音比前一晚更加沙哑，透着一股浓浓的鼻音。
　　“感冒了？”齐卓程扶他坐起来，留意到顾怀的鼻尖有些发红，
　　“好像有点。”顾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人没什么精神，软绵绵的往齐卓程的身上倒去。
　　齐卓程不放心，探过手试了下顾怀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
　　还好，没发烧。
　　最近几天化雪，天气是好了，温度反而降了好几度。
　　顾怀演陈子暮，天天就只能穿着一件破败的皮衣，根本兜不住风，来回折腾几天，终于成功冻感冒了。
　　“我和袁导说下，你今天别去了。”
　　齐卓程抱住人，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顾怀在他身上赖了一会儿，有气无力的说：“不用了，等会儿吃两片感冒药就好了。”
　　顾怀坐在床边，昨晚临睡前看的剧本还丢在地上，齐卓程捡起来，不出意外，剧本上又详细的写了不少笔记。
　　齐卓程又生气又心疼：“知道自己感冒，还看的这么晚。”
　　“今天的通告是和你，我当然得准备得充分些。”顾怀擦了擦鼻子，“你可以看下，宁恒的戏虽然不多，但张力不小。你前几天被袁导说，就是演得太松了。”
　　齐卓程蹲到他面前，仰着头，从下往上的瞧着顾怀，顾怀不明其意，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看到顾怀脸上的疲惫，齐卓程本来想说的怪责的话，最后变成了叹气。
　　“我去帮你拿药，等会先吃早饭，再吃药。”
　　“哦。”
　　“哦”的时候，顾怀感觉到自己心头忽而涌起点点温存，填满他的整个人，感冒的不适都忘记了。
　　——
　　太阳还没升到正空，北风刮卷，空气里还是弥漫一阵一阵的寒冷。
　　今天的片场又是朝北，背阳处，剧组的工作人员穿着结实的羽绒服，谁也不敢脱。
　　顾怀穿着一件大一号的深蓝色毛衣，很旧，肩膀的地方还破了两个小洞。因为毛衣穿着显宽松，顾怀前后都贴了陈言的大号暖宝宝，这才敢从化妆室里出来，一出来，还是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啊啾！”
　　上场前，顾怀打了个喷嚏。
　　袁舟关切道：“要不今天算了，这场戏得拍上一会儿。”
　　“你场子都搭好了，白等着烧钱？”顾怀深吸了口气，“我忍忍就好。”
　　袁舟：“那你辛苦点，找找状态，我们争取一遍过。”
　　片场各组准备就绪，袁舟正要喊开拍。
　　“哐当！”
　　道具组里传出一记破碎的声响。
　　“怎么回事？”袁舟怒吼一声。
　　道具组搬道具时，把道具酒瓶砸碎了，备用的一瓶也给砸了，偏偏还是这场戏里要用的重要道具。
　　袁舟把道具组长叫道跟前，劈头盖脸的喷了一顿：“干什么呢！还不去找！我整个组白等着你烧钱啊！”
　　道具组长低着头，被训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导演。”
　　片场外，何阅山拎着两袋烧刀子走进来，扯着嗓门子喊，“我刚好进了两箱，拿几瓶来给剧组的同志去去寒，化雪可比下雪冷多了。”
　　道具组长见到何阅山拿出来的酒瓶子，立刻两眼冒光，抢上一瓶，撕掉外面的包装，招呼来一个道具组员：“赶紧把里面的酒换白水。”
　　“哎哎！这么好的酒怎么能浪费。”
　　何阅山以为道具组长要把酒倒了，听了解释才弄明白，是看中了他的这只酒瓶子。
　　倒出来的酒，几个工作人员急吼吼一人拿了一小杯，大冬天喝口白酒，可带劲了，还驱寒。
　　顾怀张望了眼桌上还剩下的两杯：“烧刀子么，正好，我也来一口。”
　　杯子刚刚拿到顾怀的手上，就被齐卓程夺过去：“感冒不能喝酒。”
　　顾怀委屈的看了看他，擦着鼻子，候场去了。
　　何阅山站在道具组长身边，探头瞧向顾怀，随口问道：“怎么，顾影帝病了？”
　　“嗯，有点感冒。”组长不以为意的应了声。
　　“啧啧，我们格达桑就是太冷了，他穿那么少，确实顶不住。”何阅山眯起眼睛，远远的看着顾怀。
　　“第二十一场，两镜，第一遍。”
　　酒馆外的马路边，街对面就是陈雪的家。
　　此前，陈子暮去工地找工作，被工头克扣工钱。陈子暮气不过，给了工头一拳，结果被一群工友揍了一顿，赶出工地。
　　陈子暮大骂工友助纣为虐，工头敢克扣他的，他们一个个都逃不掉。
　　其中一名工友却说：“我们知道他克扣工钱，但没有他，我们连这么一点的钱都没有。所以你和他，我们根本不会选择帮你。”
　　陈子暮挨了一顿打，又没拿到钱，狼狈的跑出来。他在格达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还是来到了陈雪家门口。
　　陈子暮脸上挂了彩，蹲在地上，出神的望着对面。那个家对他而言，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
　　他出生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再然后，又整十年没有回过家。
　　陈雪牵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从人行道的一侧走向大院门口，女孩是陈子暮同母异父的妹妹，十年前，陈子暮刺伤陈雪的时候，女孩刚刚出生。
　　陈雪停下脚步，弯腰帮女孩整了整围脖，女孩高兴的抓住她的手，陈雪打开门，两人进了院子后关上门，完全没有注意陈子暮。
　　陈子暮注视着两人渐渐走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台镜头推近到他的面前，陈子暮两眼中道道血丝，明明是咳得不能自己，却仍是固执的看着陈雪和小女孩的背影，咳出的泪光，模糊了眼底的恨意，只留下悲怆。
　　一瓶烧刀子递到陈子暮的眼前。
　　齐卓程演的宁恒站在他身边，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宁恒眼角一挑：“来一口？”
　　陈子暮没有动作。
　　宁恒在他身边蹲下：“你在我门口蹲了大半天了，影响我生意。别人还以为是个要饭的。”
　　陈子暮抹了把眼睛，起身要走。
　　宁恒抓住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拽回来，陈子暮被他的大手劲拉的直接摔在地上。
　　宁恒旋开酒瓶盖，笑得诡谲，把瓶子往陈子暮面前一杵：“赶紧喝，喝死了，我好让人来收尸。”
　　宁恒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从前走的都是刀口下的日子，这个角色最难的是他表面实诚，在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热心肠的酒馆老板。
　　但在面对陈子暮时，他以前那些埋在骨子里的残暴，恶狠全都会展露出来。在他眼里，陈子暮就是过去的自己。
　　齐卓程捏住顾怀的肩膀，按照剧本，这里的宁恒强行给陈子暮灌酒，之后还会强吻他。
　　这一场，也是片中两人第一次的身体接触。
　　然而齐卓程瞥见顾怀眼底的血丝，还没有擦掉的眼泪，又一想到宁恒接下来的举动，瞬间出戏，人僵在原地。
　　“卡！”
　　还不等袁舟开骂，顾怀抢先一步打了下喷嚏，说道：“抱歉，再来一条，从这里开始。”
　　袁舟心知顾怀在给齐卓程打圆场，就也没拂了这人的面子。不过还是故意点了齐卓程一句：“你现在是宁恒，别跳戏。”
　　齐卓程攥着拳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反反复复的，想把“顾怀”两个字暂时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宁恒的思维里面，只有陈子暮。
　　“卓儿。”顾怀叫他。
　　齐卓程：“对不起。”
　　顾怀笑笑：“演的挺好的。”
　　齐卓程瞪大眼睛，一脸的“哥哥，你没哄我”的疑惑。
　　“我没什么，别太担心。抓紧演完，我也好早点回去休息。”顾怀悄声道，“陈言的暖宝宝快撑不住了。”
　　齐卓程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第二十一场，两镜，第二遍，开始。”


第102章 
　　陈子暮被泼了一脸的酒，宁恒瞧着他脸上晶莹的酒光，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毫无征兆的强行咬上陈子暮的嘴唇。
　　陈子暮拼命挣扎，但宁恒的力道比他大的多，野蛮的撕///咬着他的唇。
　　袁舟几乎是憋着劲，神情紧绷盯着监视器，陈子暮和宁恒的第一场感情的对手戏。他也担心顾怀和齐卓程会对这场戏拿捏不好，尤其是刚刚齐卓程又NG了一次。
　　镜头推近，陈子暮的惶恐，宁恒的肆无忌惮，两个人对情绪的掌控可以说相当到位。尤其接吻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袁舟担心的那种生涩感，反是配合的很默契。
　　袁舟的视线跳出监视器窗口，移向现场的两人。
　　袁舟松了口气：“果然是不需要心理医生了。”
　　陈子暮一拳砸在宁恒的脸颊上，宁恒这才放开他，靠回墙边，揉着自己的嘴角，嗤笑道：“你想要杀了对面那女的？你这种眼神我见多了，想杀人，又不敢，怂得很。哈哈哈。”
　　陈子暮死死攥紧拳头，恨不得再给他来一拳。
　　宁恒斜了他一眼，像是刚才的弓虽///吻根本没有发生过：“现在呢，有没有很恨我？有没有想要杀了我。”
　　陈子暮重重的呼吸着。
　　宁恒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递给陈子暮：“来，恨我的话，你可以试试先杀我，等杀过一个人之后，再杀人就会容易很多了。”
　　陈子暮挺直脊背，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仿佛刚刚学会说话一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教你杀人。”
　　宁恒拉过陈子暮的手，把开了刃的水果刀塞到他手里，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你看，她有家，有老公，有女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可你呢，天寒地冻里，连一个遮风挡雪的地方都没有，她知道吗？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吗？”
　　陈子暮愣道：“你……”
　　“陈子暮，你这样子，她一点都没有感同身受，你以为你的出现是在惩罚她，但你不觉得，被困住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要不现在过去杀了她，要不就彻彻底底的忘干净！她不要你，还有其他人要你的。”
　　“没有人的……”陈子暮动了动嘴唇，水果刀掉在地上。
　　陈子暮踉跄的倒退两步，“她骂的对，我就不该活着。”
　　陈子暮转身离开，走路一瘸一拐的，被寒风一卷，更是落寞。
　　宁恒将手边的酒瓶子狠狠的砸向马路，酒瓶炸开一声巨响，碎得四分五裂。
　　“好！很好！”
　　“这条过了。”
　　袁舟屏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面上露了点笑意。
　　他一喊“卡”，陈言连忙抱着两件羽绒服跑过去给顾怀和齐卓程。
　　齐卓程还好，他本身穿的厚，顾怀却是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顾怀嘱咐齐卓程：“快去漱口，别被我传染了。”
　　齐卓程拉过肥嘟嘟的陈言往两人身边一挡，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后，迅速的在顾怀的嘴上亲了一下，跟着得意的跑开了。
　　顾怀无奈这人小孩子的举动，不过心底深处满是甜谧。
　　接下来是齐卓程的戏，顾怀看了两场，他吃了感冒药，药效慢慢发作，开始犯困。
　　袁舟见状，便安排车子送他回去：“别硬撑着，回去歇着，你晚上的一场夜戏，我挪到明天，把他们几个的戏提上来。”
　　顾怀确实有些抵不住睡意，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见顾怀要走，陈言赶紧跟出来。
　　顾怀道：“我回去就睡觉，不必跟着了。你留在片场，卓程还在拍，你照看着点。”
　　这次顾怀和齐卓程在格达桑同组拍戏，陈言顺便兼了齐卓程的助理。反正那两个也几乎黏在一起。
　　“顾影帝，不介意捎带我一程吧？”
　　何阅山从片场里走出来。最近剧组借他的酒馆拍戏，有事没事，他也会来片场转悠，一来二去，和不少工作人员都很熟络了。
　　“你去哪里？”顾怀问。
　　“不远，就前面两条马路，我找哥们喝酒去。”何阅山挠了挠头，笑说，“最近被他们羡慕了，我得出出血，安抚安抚他们。”
　　顾怀：“上车吧。”
　　何阅山：“嘿，谢谢。”
　　一路上，顾怀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听着何阅山絮絮叨叨的说：“顾影帝，我那几个哥们都说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我那个破酒馆，竟然能得你来拍电影，以后肯定是格达桑顶有名的地儿了。”
　　何阅山也不管顾怀应不应，一个人说的起劲：“我前两天还买了彩票，下周一开奖，说不定我还真能中个大奖。司机大哥，你说是吧？”
　　何阅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朝司机咧咧嘴，司机跟着笑笑。
　　何阅山有意无意的转过头，看了看后排的顾怀，这人大概是真的睡着了，身上盖着的毯子滑到地上都没有知觉。
　　何阅山坐正了，不见刚才的唠叨劲，面色沉下，指着前面的一个路口：“麻烦，前面停车。”
　　保姆车缓缓的在路边停下，司机跟何阅山也认识，提醒了一句：“当心积雪路滑。”
　　“好。”何阅山冲他一笑，突然，一把美工刀毫不留情的扎进司机的肩膀。
　　司机惊恐，张嘴大叫，被何阅山一手捂着口鼻。
　　司机拼命挣扎，把顾怀惊醒了。
　　“咔哒——”
　　何阅山在司机位按住车门锁，抓着血淋淋的美工刀：“把手机交出来。
　　顾怀不得不递过手机。
　　何阅山把手机朝兜里一塞：“顾影帝，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
　　穿过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子，所有的微光全部被拦在巷子外面。
　　何阅山打开巷子尽头的一道大门，把昏迷不醒的司机朝门边的地上一扔。
　　何阅山打开灯，刺亮的光线让顾怀一时不适，举手挡了下。
　　这是一间毛坯房，完全没有装修过，四周都是灰突突的水泥墙，脚踩过地上，也会留下一个一个灰白色的脚印。
　　靠墙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扶手上的皮都脱落了，黄黑色的海绵翻露在外面。
　　何阅山拖过一只半人高的纸板箱，从里面拿出两瓶烧刀子，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利索的打开瓶盖。
　　“我刚刚进的货，尝尝？”何阅山把整整一瓶推到顾怀面前。
　　顾怀淡淡道：“我感冒，不能喝酒。”
　　何阅山把美工刀朝桌上一拍：“烈酒驱寒。”
　　顾怀撇见那把带血的美工刀，再看看何阅山满脸的淡定。
　　“等杀过一个人之后，再杀人就会容易很多了。”
　　宁恒的那句台词一瞬间跳出在顾怀眼前。
　　顾怀望着何阅山，这人的确有点像宁恒，在外人面前，是个憨厚耿直的沧桑男人，可心底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并没有人知道。
　　顾怀拿起桌上的酒瓶，抿了一小口，火///辣的酒精在口中蔓延，从喉咙滚落，侵入肺腑，浑身一阵阵的发烫。
　　何阅山抓着酒瓶和顾怀的碰了一下，一口下去小半瓶：“顾影帝，老实说你的电影，有些我真是看不懂，但是好看啊。就你演的那部，讲一个弹琴的，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还他妈的给看哭了。”
　　顾怀被烈酒呛得不住的咳嗽。
　　何阅山就像灌白开水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里面那女的跟我喜欢的那个挺像的，也是不要我了，跟其他男人跑了。嘿。”
　　顾怀指出说：“是男主先放弃的她。”
　　“哦？哦这样的吗？”何阅山啐了一口，“我一直以为是女的不喜欢男的。”
　　顾怀：“因为她一直在等男主的告白，可惜男主始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是这样的。”
　　何阅山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呼着一嘴的酒气，“我跟你说说我认识的那姑娘吧。”
　　当年，何阅山到格达桑做生意，一见钟情那姑娘，把人惊为天人。可惜他不敢表白，因为他怕自己做的事吓到那姑娘。
　　后来，何阅山金盆洗手，决心为了女人留在格达桑。可结果，姑娘跟他的兄弟跑了，嫁出了格达桑。
　　“妈的，朋友妻不可欺，这货居然敢泡我的妞！”何阅山重重的踹了一脚茶几，“我恨不得宰了他。”
　　顾怀觉得今晚的烧刀子比前次在店里喝的还要烈，他喝了没两口，头脑就已经有些发晕了。
　　何阅山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那兄弟带着我的女人走了，我就在这里留下来了。我知道我那兄弟不靠谱，她总有一天得回来找我。”
　　“后来呢？”顾怀追了一句。
　　“后来？哈哈哈哈哈！”何阅山忽然笑出了眼泪，“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出了格达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出了国。山高海远，隔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我又不是孙猴子，怎么追！”
　　“为什么不出国去找？”
　　感冒，烈酒，此前又吃了感冒药，顾怀揉着太阳穴，他这刻还能保持清醒，也真是个奇迹了。
　　何阅山的手臂压在自己的双眼上，袖子滑落，手臂上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如百足的蜈蚣缠绕在他的手臂上，自手腕一直到手肘。
　　顾怀的脑海里不断重复齐卓程当日的话，这个老板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时，顾怀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何阅山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
　　来电显示上面显示着两个字：卓儿。
　　何阅山阴沉沉的笑着，如烧刀子酒那样，剧烈的直窜心底，令人发憷。
　　“这是那个齐卓程吧？他看人的眼神不一样，我以前经常和这种人打交道，他是当兵的。”
　　何阅山弯腰拿起美工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不能出国，因为……”
　　何阅山一个闪身，将顾怀往沙发上用力一推，刀刃推出，抵在顾怀的脖子上，锋利的刃边紧贴着他的皮肤上。
　　“因为我在全国通///缉令上。”
　　“顾影帝，你知道那个抢了我的妞的兄弟，叫什么吗？”
　　顾怀沉默的看着他。
　　“他叫蒲扬。”
　　顾怀：“……”
　　那个在伦敦的仓库里，被沙图一枪打死的男人！
　　“他是抢了我的女人，但是……”何阅山手腕一抖。
　　顾怀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在自己的肌肤上悄然掠过。
　　何阅山低声道：“对不住，咱们道上的规矩，杀了我兄弟，你得以命抵命。”


第103章 
　　齐卓程下了大夜戏，还没出片场，就给顾怀打电话，电话铃一直在响，但对面始终没有应答。
　　陈言在一旁猜测：“顾爷可能是睡着了。”
　　齐卓程和陈言赶回旅馆，房间内空无一人，问了旅馆的前台，被告知顾怀就没有回来过。
　　袁舟意识到出了事，跟齐卓程说：“那个司机的电话也打不通。”
　　陈言急道：“先报警。”
　　齐卓程站在院子里面，明明已经快日出了，可偏偏这时候的天色异常漆黑，看不到黎明的晨光。
　　齐卓程抓着手机，愣了几秒，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响了好几下之后，电话才被接通，对面那人的声音有点苍老，不过劲头很精神。
　　“程程？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齐卓程眼框发红，颤声说：“爷爷……我又把他弄丢了。”
　　……
　　何阅山，原名何望海，十五年前的在逃毒///贩。
　　谁都没想到，这人居然在格达桑隐姓埋名，一躲就是十五年。
　　两辆警///车在巷子口停下，齐卓程迫不及待的跳下车，陈言拦都拦不住。
　　不过齐卓程并没有贸然闯进门，从车子另一边下来的大队长把一个热成像仪给他。
　　“上面说，你会用。”
　　热成像仪上显示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靠近大门的方向，另外两个则在屋子的中间。
　　看到成像仪器上的黄红色的人影轮廓，齐卓程缓缓的舒了口气，能热成像，至少证明人还好好的。
　　大队长安排警力在大门周围埋伏，准备冲门。
　　三，二，一。
　　“哐当！”
　　大门被砸开，齐卓程第一个冲进去，一眼瞟向躺在门边的人。
　　司机。
　　略过。
　　齐卓程忽然顿住脚步，他惊讶的看到沙发那里，顾怀和何阅山正好端端的坐着喝酒。何阅山有说有笑的，手里抓着酒瓶子，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然而，齐卓程仍是注意到了顾怀的脖子上，多出的一道淡红色的血印。
　　齐卓程箭步冲过去，一把抓起何阅山，劈掉他手里的酒瓶。
　　何阅山抬手格挡，美工刀不长眼的直刺过去，谁知齐卓程一记手刀斩在他的手腕上，刀片摔在地上。
　　何阅山还想跟他过两招，却已经被齐卓程一下子拍到墙上，扣住双手按在头顶上。
　　何阅山嗤笑一声：“我果然没看错，你这身手根本不是普通人。”
　　齐卓程瞪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骇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何阅山嘴角抽了下：“你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
　　两名队员过来，示意齐卓程把人交给他们，齐卓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只是死盯着何阅山。
　　此时，顾怀从边上走过来，拉了下齐卓程的手臂：“卓儿，放手。”
　　顾怀道：“何老板没有对我做什么，我有点醉了，既然你来了，我们走吧。”
　　顾怀轻轻的在齐卓程的手臂上握了一下。
　　齐卓程这才将何阅山慢慢放下，同时，将顾怀重重的拽到自己的身前。
　　何阅山被带走之前，对顾怀笑笑说：“顾先生，我进去了，也会看你的片子的。这电影可是在我这儿拍的，我一定要给我的狱友炫耀一下，我当年做小老板的时候，还和顾影帝一起喝过酒呢。”
　　司机被送去医院，顾怀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但齐卓程不放心，硬是要顾怀去医院一趟。回旅馆的时候，顾怀的脖子上多了一块很小的创可贴。
　　——
　　齐卓程赖在顾怀的房间里，浴室都想要挤进去，被顾怀无情的赶出来。
　　齐卓程刚刚被轰出浴室，转身就听见里面一声巨响。
　　他急忙折身冲进去，就看到顾怀顶着一头的泡沫，手里拿着个花洒，花洒的底盘从墙上脱落下来。
　　顾怀又要稳住底盘，又要拿花洒，弄得手忙脚乱。
　　顾怀没好气道：“帮下忙。”
　　齐卓程故意说：“是哥哥不让我在这里的。”
　　顾怀毫无气势的凶他：“那是刚才。”
　　齐卓程：“所以现在呢？是我可以过来了吗？”
　　顾怀：“……不来算了，出去！”
　　齐卓程瞧着顾怀呆萌的样子，笑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走过去，一只手托高花洒，另一只手抚过顾怀的头发，动作轻柔。
　　顾怀抱着底盘，闭着眼，感受着这人的指腹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把他体内远没有散去的酒精，不经意的点燃了。
　　顾怀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幸好齐卓程及时打断他的绮念，问道：“何阅山怎么放了你的？”
　　“他其实也没想杀我。”顾怀抬了抬脖子，“他说这一刀就算还了他和蒲扬的兄弟情，人都死了，再搭上我这条命，也无济于事。”
　　齐卓程摸了摸顾怀脖子上的口子：“我想给他两刀。”
　　顾怀捉住他的手，“蒲扬带那个女孩走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一定会给那个女孩很好的生活，可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女孩情深意重，为了她，什么都肯做，连自己是毒///贩都可以忘记。”
　　顾怀顿了顿，“感情这种事，真是一点都不理智，喜欢一个人会甘心为之赴汤蹈火，连自己都可以不要。”
　　水流顺着顾怀的脸颊淌落，这人闭着双眼，浴室里的蒸汽氤氲在他的身上，那些水珠仿佛在他的肌肤上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整个人仿若生出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齐卓程目色灼热，在顾怀身上游弋片刻，旋即闭上眼睛。
　　“喜欢一个人，就是往自己的心上打桩，越喜欢，就扎得越深，又怎么舍得再拔///出///来，那样得有多痛。”
　　当时，何阅山的美工刀在顾怀的脖子上划过，顾怀真的是心脏都要蹦出来。他倒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害怕以后都见不到卓儿，他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过“喜欢”。
　　何阅山突然大笑起来，放下美工刀，摔进沙发里面，嘻嘻哈哈的说：“蒲扬答应我，去了英国，他就不会再沾这些东西，会让她是最美，最幸福的新娘。所以我才放手的。”
　　何阅山粗鲁的抹了把眼泪：“早知道他出国了，还玩这一套，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把她带走的。现在好了，他自己挂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外国举目无亲的，你说，这他妈的到底算撒啥。”
　　“那姑娘喜欢你么？”
　　何阅山闻言狂笑，笑得呛住了，而后拼命的咳嗽：“顾影帝，你就不能让我伤春悲秋一会儿吗？”这人抽泣说，“她要是喜欢我，我怎么可能让蒲扬带她走。”
　　“两情相悦真他妈的是骗人的谎言，世上几十亿人，怎么可能遇到一个你喜欢她，同时她也喜欢你的人。说这话的人，就是在自欺欺人。”
　　……
　　等顾怀吹干头发，两个人睡觉的时候，差不多天光发白了。
　　齐卓程拉上三层窗帘，房间里重新跌回黑夜。
　　顾怀原本就感冒没好，又惊心动魄了一晚上，一沾到枕头，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齐卓程搂住他，安安稳稳的当个合格的暖炉。
　　顾怀朝“暖炉”的方向拱了拱，梦话似的呓语着。
　　“卓儿，我很幸运，你正好也喜欢我。”
　　“！！！”
　　齐卓程差点就以为自己听岔了，“哥哥？你说什么？”
　　顾怀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动了动嘴唇。
　　这一次，齐卓程听得明明白白的。
　　顾怀说：“卓儿，我爱你。”
　　我爱你，爱了二十多年。
　　——
　　剧组最近都在赶拍方若怡，姜森的戏。顾怀难得歇了两天，感冒总算养好了。
　　齐卓程知道顾怀吃不惯格达桑太辣的饭菜，每天下戏之后，就借了厨房，亲自下厨做饭。
　　陈言在一旁帮忙：“卓程，你那会儿要是来应聘顾爷的助理，那一定就没我的份了。”
　　齐卓程炖了一盅排骨汤，小心翼翼的从锅里盛出一碗。
　　“东尚的助理？我好像投过简历，还是瞒着陆霜悄悄投的。”
　　陈言惊道：“不是吧？那后来呢？没录取？”
　　齐卓程回想说：“第一轮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啊？”
　　“说是容易引起艺人和助理的绯闻。”
　　陈言：“……哈哈哈哈哈！”
　　陈言勾住齐卓程的肩膀，胖胖的脸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嘚瑟劲：“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胖了吧。赵姐那审美，当助理，安全第一。”
　　“你真的投过简历？怎么没听你提过？”
　　顾怀从厨房门口走进来，刚巧闻到香气扑鼻的排骨汤。
　　齐卓程把碗拿给他：“我投过东尚所有的招聘岗位，连保洁工我都投过。”
　　陈言：“……”
　　“我那时是想，我来面试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见到你。”齐卓程背靠着灶台，“后来，你们人事就把我列入黑名单了，觉得我大概是你们某个艺人的私生饭，我就没机会再来了。”
　　陈言听得目瞪口呆：“你牛逼，保洁居然也投，不是私生是什么。”
　　齐卓程辩解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私生饭。”
　　顾怀慢悠悠的喝着汤：“幸好你没应聘上。”
　　齐卓程：“为什么？”
　　顾怀：“你当助理，那现在谁跟我拍戏。”
　　顾怀把一份通告递给齐卓程：“明天的通告出来了，你先看，等会去我房间对戏。”
　　顾怀放下空碗：“再带一碗汤上来。”
　　顾怀晃悠悠的走出厨房，齐卓程看了通告表。
　　时间，日。
　　场景，酒馆。
　　内容，陈子暮和宁恒的清场戏。


第104章 
　　雪消之后，格达桑连着几天都是天高云淡。无云的空中，阳光分外刺眼。
　　剧组最近转场在一座废弃的木厂，方若怡饰演的陈雪当年被袭，她和姜森的两场争吵戏都发生在这里。
　　另外，就是马上开拍的一场重头戏。
　　陈雪接女儿在放学，遇到当年弓虽///女干她的一伙人。这群人丧心病狂的把母女俩堵在半路上，恐吓陈雪，要将当年的事告诉她的丈夫。幸好陈子暮及时出现，救下陈雪母女。
　　场边的临时化妆室里。
　　造型师把一块皮革垫在顾怀的背后：“顾老师，你试试影不影响动作？”
　　顾怀转了两下身，背后有一种僵直的，硬邦邦的感觉：“还行。”
　　“哦，那我帮你固定了。”
　　造型师抽出皮革的拉绳绕到顾怀的腰间和肩膀，打结固定，再是帮顾怀穿上外套，从外面粗看，却是瞧不出里面的乾坤。
　　齐卓程全程都在边上围观着，他眉宇轻蹙，走到顾怀身边，伸手在他背后按了一下。
　　“太薄了，还有没有？再垫一块。”
　　“还有的。”造型师疑惑道，“武术组跟我说，一块应该够了。顾老师需要的话，我再去拿一块。”
　　齐卓程：“麻烦了。”
　　“不用了。这样刚好，再厚会影响动作的。”顾怀看向齐卓程，“没事的，你别折腾。”
　　化妆师出去后，齐卓程依然固执的说：“我检查过那些道具木板，砸我，就是没这块皮革也无所谓，但你不一样，没有受过训练，这些板子挨在背上会很痛的。”
　　“没几下的，我能扛得住。”
　　“哥哥……”齐卓程虎着张脸。
　　顾怀抬了抬手臂，无奈解释：“绑这么块东西，已经很僵硬了，再来一块，我的动作真的会走形的。”
　　齐卓程说不过他，只好千叮万嘱：“那待会挨板子的时候，你憋口气，尽量把后背绷紧，不要泄劲了。”
　　“知道了。”
　　……
　　袁舟站在场边，和灯光师正在调整蝴蝶布①的位置，阳光太直，场上已经加了两块柔光板了。
　　袁舟看到顾怀从化妆室里出来，快步过去：“都穿好了？”
　　顾怀见他一脸重色，调侃说：“挨打的是我，你这么害怕干嘛。”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袁舟绕着顾怀转了一圈，“那几个特约我已经提点过了，让他们下手时注意分寸。”
　　顾怀拍拍他的肩膀：“又不是第一次演打戏，我有分寸的。”
　　袁舟郑重的点点头：“你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你今天的几场戏都挺重的，扛不住的话，跟我说。”
　　顾怀皱眉：“怎么你们一个比一个啰嗦，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脆。”
　　“第七十六场，七镜，第三遍。开始。”
　　陈雪跪在地上，哀求三个抢匪放过她女儿，然而对方却将小女孩一把扯过去。陈雪恐惧的看到发生在她身上的噩梦就要在她女儿身上重演。
　　其中一个男人掐住陈雪的脖子：“你找的男人挺有钱的，换你们母女俩的命，应该会舍得的。”
　　陈雪面色涨红，奋力的去掰男人的手指。
　　顾怀站在镜头外，沿着轨道车的轨道挪了两步。
　　袁舟朝他做了个手势，下一刻，顾怀跑入画幅。
　　陈子暮冲到陈雪面前，抓住男人的手臂，狠狠的将他摔出去。
　　陈雪脱困，跌在地上拼命的咳嗽。
　　陈子暮背对着她，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瞥，他的手伸到半途，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扶她的时候，那个抢匪猛地扑上来。
　　陈子暮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听见陈雪惊恐的惨叫一声。
　　对方的另外两人将女孩强行推倒在一堆木板上，疯狂撕扯她的衣服。
　　陈子暮一记肘击撞开男人，跌跌撞撞的朝女孩奔去，一脚踹开正在脱///裤子的男人。
　　大摇臂稳稳的落在陈子暮的身上。
　　顾怀将女孩护住，心里念着齐卓程的叮嘱，一口气刚刚屏住，背上顿时一道剧痛。
　　虽是是处理过的道具板，但这一下猛烈的砸在身上，顾怀绷着那口气当场就垮了，根本挡不住这种疼痛，身体不由得往前一扑，紧接着一连串的板子落下，痛得他呼吸都已紊乱。
　　还好女孩没有忘记台词。
　　女孩怔怔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我哥哥吗？妈妈说我有一个哥哥的。”
　　顾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木板一下重一下的打在他的背上，眼眶中的眼泪都疼出来了。
　　特写镜头缓慢的推到女孩和陈子暮的脸上。
　　那一瞬，陈子暮眼底的恨意霎时碎裂。
　　“好！”
　　袁舟一喊完，连忙跑过去，把顾怀拉起来，严肃道：“没事吧？”
　　顾怀刚要说话，就看到齐卓程朝他走来，脸色十分难看。齐卓程一言不发的把外套披在顾怀身上。
　　顾怀不自然的憋出个笑容：“没事，衣服厚。”
　　袁舟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脸：“我让医生帮你看下。”
　　“袁导，真的不用。赶紧下一场。”
　　顾怀说这话时，就感觉到身边一刀刀的眼刀飞过来，噼里啪啦的扎在他身上。
　　齐卓程的意思很明显：让你胡说八道。
　　换场的间隙，顾怀被化妆师叫去补妆，齐卓程则被袁舟拉去讲戏。
　　顾怀兀自庆幸齐卓程还好没追来，不然肯定又是一顿唠叨。
　　丢在化妆台上的手机，不断的弹出消息。
　　【这场拍完，马上去涂药！】
　　【还说没事，刚刚那个镜头，你脸色都变了。】
　　【你骗骗导演就算了，还想骗我？】
　　【哥哥……很痛的吧？】
　　顾怀：“……”
　　他动了动僵硬的背脊，背上被打到地方，一阵阵火辣的疼痛。
　　顾怀抽了几口冷气，有一种被戳破谎言的羞愧，索性不再掩饰，如实发过去条微信：【很痛。】
　　齐卓程迅速回过消息：【我帮你擦药。】
　　顾怀回到片场，远远的和齐卓程换了个眼神，齐卓程瞪了他一眼。
　　顾怀：【下次一定听你的。】
　　之后的一场戏，延续前一场的情景。
　　姜森演的陈雪丈夫及时赶到，救下陈雪等人。
　　陈雪抱起女孩就走，经过陈子暮身边的时候，淡漠的望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一个刚才拼命救下她的人，更不像在看她的儿子。
　　姜森说：“他救了你，我们应该谢谢他。”
　　陈子暮委顿在的地上，陈雪的脸逆着光，隐在冬天的日光下。
　　陈子暮的视线被额上流下来的血迹模糊，日色的反光，让他更加看不清陈雪的脸。
　　陈雪站在他面前，双唇紧抿，几次想要开口，终究狠心转身，抓起的女儿的手，快步离开。
　　陈子暮神色恍惚，朝着她的背影，哑着嗓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妈……”
　　宁恒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陈子暮所有的视线。
　　陈子暮啐骂他道：“让开。”
　　宁恒弯下腰，一手抓住陈子暮的大腿，一手揽着背，径直把人扛到肩上。
　　虽是剧本里的动作，但顾怀还是被齐卓程这么轻而易举把他扛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轨道车徐徐前进，镜头慢慢的拉远，从陈子暮失措的表情，退到宁恒的眉眼间，和此前的陈雪的冷漠有一种鲜明的对比。
　　便如宁恒自己所说的，她不要你，还会有其他人要你。
　　酒馆门口，宁恒才把陈子暮放下来。
　　陈子暮望着对面的大院，目光一点点冷下去，最终成了绝望。
　　“有烟吗？”
　　宁恒把叼在嘴里的半截子香烟给他。
　　陈子暮也不介意，狠抽了一口，靠在墙上。宁恒也不说话，陪他一起，靠在边上。
　　陈子暮抽完烟，把烟头踩灭，转身就要离开。
　　宁恒：“你去哪儿？”
　　陈子暮：“我想走，离开这里。”
　　宁恒嗤笑了下：“不报仇了？”
　　陈子暮顿住脚步：“我杀不了她，再留下来，死的是我。”
　　宁恒面色一变，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陈子暮茫然回头。
　　……
　　格达桑的日落，在酒馆的小房间里洒上层碎金。
　　顾怀站在那扇没有窗帘的窗前，一台机位摆放在窗外，正对着窗户。
　　他身后的房间里另外架了一台摄像机。
　　从现在的窗户望出去，已经看不到对面的大院，窗外被搭建了一圈围墙，墙内空无一人。
　　袁舟也是为了保护顾怀的隐私，把这间房的里里外外都遮得严严实实。
　　袁舟敲门进来：“里外都已经清场了，这个镜头我会错开拍，你想象一下，等会儿陈雪和她女儿会从对面出来，那个女孩的视线会看向这里。陈子暮这个时候的状态，其实是……”
　　“死后重生。”
　　顾怀手指夹着烟头，他鲜少抽烟，这次也是一样，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可又不舍得摁灭，好像这香烟能给他站住的动力。
　　“对。”袁舟道，“格达桑的一切对他来说，在这场情爱中，全部都死了。”
　　顾怀失笑：“你找的心理医生在外面吧。”
　　袁舟眉头一皱：“怎么？叫他？”
　　顾怀想了想，摆手道：“算了，我先去吃药。”
　　他话音刚落，齐卓程拿着保温杯和药瓶子进来了。
　　袁舟一哂：“心有灵犀啊。”
　　“这场戏会清场，就我和摄像两个人。”袁舟出门前，又叮咛了句，“你们先做下心理准备。可以的话，出来叫我一下。”
　　袁舟说完，走了出去。
　　顾怀朝齐卓程招了招手，齐卓程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怀低着头，靠在齐卓程的身前，手掌按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心烦意乱：“还没拍，就跳得难受死了。”
　　齐卓程抱着他：“紧张了？”
　　顾怀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没能缓解心脏的不适：“你待会控制下，别让我失态。是拍戏，不是在床上。”
　　齐卓程的手指有意无意的研碾上顾怀的耳垂：“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动情的时候，很漂亮。”
　　“……”
　　“你会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像是在勾///引我吻你，皮肤会泛起淡淡的绯红，桃花色，只为我绽放的颜色。”
　　顾怀双耳通红，把头埋在齐卓程的胸膛，紧紧的抱住他。
　　齐卓程搂着他，淡淡道：“那样的你，我才不舍得给别人看到。”


第105章 
　　袁舟面无表情，凝视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摄像机慢慢推近，房间里只有压抑的低喘声。
　　宁恒粗暴将陈子暮按到窗边，强迫他对着窗外。
　　没有温柔，连此前两人的接///吻都变得吝啬。
　　宁恒毫无怜惜的动作，陈子暮被侵///犯的一瞬间，顾怀只觉得心脏猛一阵抽搐，从尾椎骨弥漫到全身的发麻。一下一下的重击，灵魂都要被撞穿了一样。
　　而此时，窗外的大院门口，陈雪夫妇牵着小女孩走过，阳光落下，一家三口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比的幸福。
　　女孩蓦地朝酒馆的方向望过来，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陈雪低头问了她两句，女孩摇摇头，牵着陈雪的手走了。
　　陈子暮眼圈酸涩，一颗眼泪滚落，身下如鞭笞一样的疼痛，终于让他泪流满面。
　　二十多年，他在格达桑全部的人生，他对陈雪的恨，他对宁恒的爱和恨，全都散得一干二净。
　　后来，《旧城故人》的海报用的就是这个镜头，束缚和救赎。
　　予陈子暮而言，眼前陈雪一家的美好是他人生的束缚，身后宁恒的暴虐是他对自己的救赎。至少这世上还有人要他的。
　　海报上，陈子暮眼底的一颗眼泪，有嫉妒，有渴望，最终是对束缚的解脱。
　　宁恒环抱着他，闭着眼，依偎在陈子暮的肩头，几近疯狂的迷恋。
　　在绝望中，生出微末的希望。
　　……
　　片场。
　　袁舟掐掉摄像机，抹了把脸。
　　他知道顾怀的戏好，但对于这样的戏，他也担心到最后两人太过投入而崩掉。
　　然而，袁舟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戏的主导竟然是齐卓程。
　　袁舟看得出来，有两次顾怀差点出神，还是被齐卓程拉回来的。
　　这种在情///谷欠的宣泄中保持理智，极度克制的做///爱，反而完美的诠释出宁恒对陈子暮，那种暴虐的执念。
　　从刚才拍完的一刻开始，顾怀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空了，站都站不稳，顾不得身上的狼狈，蜷缩在窗台下，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袁舟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还好么？要不要找医生……”
　　顾怀把头埋的很低：“袁舟，给我些时间。”
　　“好。”袁舟深吸了口气，“你缓一缓，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袁舟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看边上的齐卓程，这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望着顾怀，并没有要跟他出去的意思。
　　袁舟和摄像师出去后，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顾怀的心脏一抽一抽的，不剧烈，但这样的撕磨，像是无没有尽头的折磨，很难受。
　　顾怀模模糊糊的听到脚步声靠近，艰难的开口：“卓儿，你也出去。”
　　“不要。”
　　声音未落，齐卓程已经小心翼翼的抱住顾怀。
　　齐卓程说：“哥哥，我在，我要你的。”
　　顾怀全身一颤，陈子暮没有流尽的眼泪，这刻被他眨了下来。
　　齐卓程已经猜到顾怀入角色太深。
　　所有人都不要的陈子暮，就是当年的顾怀。
　　陈雪抛弃陈子暮，有了新的家庭，有女儿。
　　林雅书选择自杀，放弃了顾怀，而顾博容有了新的家庭，还有儿子。
　　那时的顾怀，到底在那样的绝望中，踽踽而行了多久，依然没有堕入黑暗。
　　仍是当年他那个内心温暖柔软的哥哥。
　　——
　　剧组在格达桑整整待了五个月，从深冬一直拍到烈阳高照。
　　杀青那天，包括袁舟在内，都信誓旦旦的表示，不要再来这里了，这几个月，真是太痛苦了。
　　晚上的杀青宴，袁舟包了一桌子的烧刀子，他抓着酒杯，第一次对齐卓程夸赞：“你是第一个没被我骂哭的演员。”
　　齐卓程笑嘻嘻的和他对了一杯：“谢谢袁导。”
　　袁舟勾肩搭背的跟顾怀说：“虽然他起步比你晚，但是太聪明，有天赋，又肯努力，关键是抗打击能力比你还强，日后的成就不会逊色你的。”
　　“我知道。”顾怀望着齐卓程，眼中是数不尽的骄傲。
　　我当然知道，卓儿是最好的。
　　这天，时隔了快半年之后，袁舟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杀青的动态。配了一张黑白色的剧照。
　　风雪初落，陈子暮背对着画面，站在酒馆门口，仰头看向酒馆的招牌。在他身后的对街，宁恒凝望着他。
　　袁舟V：你看着有我的地方，我看着你。感谢。@顾怀V @齐卓程 @旧城故人电影官方微博
　　“啊啊啊！袁导太懂了啊！”
　　“嘛呀！程程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程程吗！”
　　“太粗糙了！我喜欢呜呜呜……”
　　“陈子暮和宁恒到底什么关系啊？是HE，还是BE？”
　　“@吃瓜不吐皮：不知道。”
　　“@吃瓜要吐皮：不知道你说什么！@吃瓜不吐皮：不知道。”
　　“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袁舟V：来电影院就知道了。
　　后来电影上映，袁舟的这条微博的下面，全是满目的哭嚎，把他轮了一次又一次。
　　不过现在的袁舟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带着片子进后期去了。
　　……
　　江城入夏。
　　天气越来越热，顾怀家的两只乌龟也开始耐不住寂寞，每天的食量大增，龟粮没几天就见底了。
　　顾怀坐在落地窗边，撒完手里的最后一把龟粮：“团子，你再这么吃下去，胖成团了，豆豆不要你。”
　　那只懒绵绵的团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刚准备张口一颗龟粮，忽然就用前爪拨开。
　　顾怀：“哈哈哈哈。”
　　豆豆从一旁爬过来，把刚刚被团子拨开的龟粮又朝它吹了两下，团子张口吃了。吃完了，团子脖子伸长，得意洋洋的瞅着顾怀。
　　顾怀：“……”
　　从格达桑回来一个多月，除了去东尚，顾怀的日常就跟团子差不多，吃吃睡睡，发发呆。
　　秦墨也没急着给他接通告，让他好好歇一阵，尽快从陈子暮这个角色走出来。
　　顾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这一个月好像长肉了。
　　顾怀：【我好像胖了。】
　　卓儿：【没有。】
　　顾怀：【你很久没有见我了。】
　　卓儿：【上周刚见过，还摸过。】
　　顾怀：【……你什么时候回来？】
　　卓儿：【想我了？】
　　顾怀：【嗯。】
　　顾怀躺在地毯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照得他犯困。
　　齐卓程回来之后，可没得歇，子石文化的那部大古装快开机了，主景依旧在横州影视城。
　　齐卓程最近忙得马不停蹄的。
　　上周抽空回了一趟江城，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就去横州进组了。上周末，古装剧《江山画》正式开机。
　　顾怀快睡着时，齐卓程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他在新剧中的造型，一袭黑色的帝王服，金色的丝线在衣襟上勾出蟠龙纹。
　　眼尾处的眼线微微上扬，把他那对深褐色的眼睛多衬出几分凌厉。
　　整个人浑然大气，龙章凤姿，单单站在那里，便是天生的帝王。
　　卓儿：【好看么？】
　　顾怀愣愣的看着照片，情不自禁的莞尔。
　　何曾想过，当年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如今居然成了英武俊朗，清毓潇洒的男子。
　　顾怀承认自己愈来愈想他了。
　　想他炙///热的怀抱；
　　自己的肌肤在他的手掌抚过时的颤栗；
　　还有自己意乱的时候，这人在耳边喊他：哥哥……
　　顾怀昏昏沉沉的睡到了下午，醒来后发现顾博容发了好几条消息给他，问他去不去吃饭。
　　最近在家，顾怀都是去顾博容那里吃饭，每天到点过去。
　　顾怀回了个电话：“我去趟花鸟市场，可能会晚一点。”
　　顾博容：“买龟粮么？我看你那里的快没了，就顺便买了些，等会儿吃完饭带回去吧。”
　　六点不到，顾怀来到顾博容家里。
　　顾博容做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着，两人刚刚好吃完。
　　顾博容道：“卓程说你上部戏拍的很累，要我多做些好吃的。”
　　“所以我都吃胖了。”顾怀说归说，筷子又夹了一块清蒸鱼肉。
　　“你脸都瘦了一圈。”顾博容帮他盛了一碗汤。
　　顾怀：“你和卓儿联系很多么？”
　　顾博容笑笑说：“他经常会发一些菜谱过来，哪些是你喜欢的，哪些是你不喜欢的。”
　　顾博容望着他：“他对你好，我比不上，也没资格比。”
　　“嗯，谁也比不上他。”
　　顾怀吃的心满意足，拎着龟粮准备回去。
　　顾博容把他送到门口：“过两天，我去看雅书，你要不要一起？”
　　——
　　去墓园的那天，一早上就飘起了细雨。
　　顾怀惊讶的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牧马人，见齐卓程打着伞从车上下来接他。
　　“你不是在片场吗？”
　　顾怀坐上车，发现顾博容已经坐在里面了。
　　顾怀瞧瞧顾博容，又看看齐卓程。
　　齐卓程冲他一笑：“我请了假，下午赶回去。我觉得我应该去见一见林阿姨。”
　　江城墓园。
　　雨水落在石碑上，碑上的“林雅书”几个字隐隐刺痛顾怀的视线。
　　齐卓程将一束白百合放在坟前，而后悄然握住顾怀有些发凉的手，掌心相贴。
　　顾怀感觉到自掌心传过来的温度，像防护罩一样，抵挡了周围寒凉的雨水。
　　他听到齐卓程轻声说：“阿姨，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第106章 
　　子石的《江山画》将近拍了大半年。齐卓程杀青之后，赵妍又兢兢业业的给他接了好几个通告，其中两个原本顾怀的高奢代言，是顾怀亲自和对方高层沟通后，把资源转签给了他。
　　顾怀把赵妍叫到办公室，在齐卓程的通告表上圈了一大块：“他接下来要请假。”
　　赵妍：“？？？”
　　赵妍秉着对工作负责的态度：“顾爷，你这是以权谋私。”
　　顾怀捧着暖茶，就跟茶馆里那些晒太阳的老大爷似的，霸气的要命：“嗯，我权大。”
　　赵妍：“…………”
　　秦墨：“哈哈哈哈！”
　　赵妍走了后，秦墨回头看到顾怀在玩手机，嘴角微翘，显然是和某人发消息。
　　秦墨拖过椅子，八卦道：“准备放个长假？”
　　顾怀应了声：“我跟大老板提了，她最近会回国一趟。我近期的通告，就别接了。”
　　“我正想跟你说，来了两部剧，还有一部电影。你要是有兴趣，我发你看两眼。”
　　“剧推了，电影是谁的？”
　　“卢远鸣，他说是明年的项目，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顾怀道：“你把本子发我邮箱，我带着看。”
　　“好。”秦墨多问了一句，“电视剧呢，不打算拍了？”
　　“他那么忙，我再东奔西跑，一年都见不上几次。这不是折磨我嘛。”顾怀很认真的说。
　　秦墨笑哭：“顾爷，你突然恋爱脑，让人很难接受啊。”
　　顾怀一本正经的安慰他：“也就这么一次，秦总，你多担待。”
　　顾怀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假期中，无事勿扰。”
　　秦墨望着顾怀的背影，幽幽的长松了一口气。
　　过去的那些黑暗，这人终于全都走出来了。
　　——
　　“哥哥，我们快到了。”
　　顾怀摘下眼罩，朝窗外望了一眼，墨尔本的阳光非常刺眼。
　　“睡醒了吗？”齐卓程坐在他边上，从空乘手里接过两杯热水，递给顾怀一杯。
　　“没有。”顾怀喝了口水，“一晚上没睡好。”
　　每次长途飞机，顾怀隔天必定是一脸困倦，他看着一上飞机就睡觉，其实翻来覆去，就没有睡着过。
　　齐卓程道：“等会儿到家再睡。”
　　“呃……”顾怀支吾说，“一到就睡不太好吧，给你爸妈印象不好。”
　　齐卓程：“哈哈哈。他们不会说的。”
　　顾怀应景的打了个呵欠，靠在齐卓程的肩头：“你难得的假期，怎么可以浪费在睡觉上面。”
　　齐卓程在他耳旁嘀咕了一句：“我喜欢和哥哥睡觉。”
　　顾怀似乎睡过去了，没有回答。
　　齐卓程却看到顾怀的耳朵红了一片。
　　下飞机后，齐卓程推着两个人的行李车，刚走出海关，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喊声，跟着一道粉蓝色的人影奔向两人。
　　“怀哥哥！”
　　齐菲一下子飞扑上顾怀，甜甜的叫他。
　　顾怀把她抱起来，小丫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怀哥哥，我好想你呀。”
　　顾怀笑道：“菲菲又漂亮了。”
　　“咳咳咳……”被无视的亲哥努力暗示自己的存在感。
　　齐菲搂着顾怀的脖子，冲齐卓程做了个鬼脸：“哥哥，妈妈说今晚你来下厨。厨房已经帮你准备好啦。”
　　齐卓程惊了：“我刚下飞机！”
　　“别听菲菲胡说。”
　　齐正昀和庄菡笑盈盈的走上来，庄菡道，“晚上你爸定了餐厅，哪里会要你下厨。”
　　齐正昀看着顾怀：“顾怀，好久不见。”
　　顾怀颔首：“齐叔叔，庄阿姨，叨扰了。”
　　“不叨扰，叨扰个啥。你能来，我们巴不得呢。”庄菡从他身上抱过齐菲，“走走，我们回家。”
　　齐卓程把顾怀朝自己身上一搂：“哥哥，我们回家。”
　　……
　　齐家位于一片林荫幽静的街区，沿街都是一栋一栋二层楼的别墅。
　　下午到了之后，顾怀和齐卓程简单收拾了下，就出去了。五个人吃完晚饭，回到家差不多快十一点。
　　顾怀站在二楼齐卓程的房间里，他总算知道齐菲那天在英国所说的，“我哥哥的房间里都是你的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墙上贴着顾怀每一部电影的海报，对着床的就是那张《海边的契舍尔》，风雨下，那个执着梦想的音乐家。
　　书桌上摆着一组相框，里面也都是顾怀的各种硬照，从他出道，直到站上娱乐圈的顶峰。
　　顾怀拿起一只相框，照片上是他十九岁摘下柏林影帝时的得奖照。
　　那时的顾怀，面容青涩，但已经能隐隐瞧见他脸上的自信，目藏锋芒，俨然是睥睨众生的孤傲。
　　顾怀戏笑说：“公司人事把你当成私生饭，也不算错。”
　　齐卓程抓过他手里的相框，放回到桌上，转而抱住顾怀：“不是很困了么？还不睡？”
　　顾怀：“那你放开我。”
　　齐卓程打横一抱，直接把人抱到床上，顺手将床头灯关掉。
　　黑暗中，银白色的月光穿过窗帘的间隙，偷钻了些进来。
　　床上的被子一下一下的起伏着。
　　“我困了，想睡觉。”
　　“哥哥，是你的脚先蹭过来了，撩了我，还想装睡么？”
　　“我没有，我不是。是你的床太小……啊……”
　　“嗯？小？”
　　“不不，我是说床，呜呜……很大了。”
　　“你说什么？”
　　被子里低低的传出无法抑制的呜咽。
　　“卓儿，老公……”
　　“！！！哥哥，我今晚不会放过你的。”
　　……
　　早晨，齐卓程醒来后，在顾怀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没有惊动他，起床，出门。
　　顾怀昨晚着实累惨了，原本就是一夜的飞机没有睡，做到后面的时候，身体虽是诚实的缠着齐卓程，意识有点昏睡过去了。
　　齐卓程帮他擦洗干净，把人搂紧了，顾怀已经睡沉了。
　　齐卓程从楼上下来，庄菡在厨房里做早餐。
　　庄菡讶然道：“这么早？”
　　齐卓程主动接过庄菡在煎的鸡蛋：“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庄菡笑意深长：“顾怀呢？”
　　“他还在睡，你们别吵他。”
　　齐卓程熟练的单手打了个鸡蛋，黄澄的蛋黄和清色的蛋白在油锅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庄菡说：“你放心，我也舍不得闹醒他，昨晚是不是都快被你折腾坏了。”
　　“妈……我哪有这么粗鲁。”齐卓程突然想到什么，“你们听到了？”
　　“没没没！我们这房间的隔音太好，我想扒墙听来着，结果被你爸数落了一顿。”
　　庄菡先倒了四杯牛奶，把餐盘摆上桌子，“你等会儿去哪儿啊？”
　　齐卓程唇角一勾：“秘密。”
　　……
　　顾怀闭着眼，朝身边的床上摸了下，没人。
　　顾怀磨磨蹭蹭的抓过床头的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齐卓程的一条微信。
　　卓儿：【我出去一趟。/爱你】
　　顾怀躲在被窝里回消息：【去哪儿了？】
　　他发完消息，忽然看清楚时间，下午一点半了！
　　顾怀跳坐起来，结果浑身的骨头猛一阵酸痛，尤其是腰部这里，光坐着也能感受到阵阵的刺痛，两腿更是胀得发麻。
　　顾怀重新跌回床上，气鼓鼓的找罪魁祸首问罪。
　　顾怀：【你昨晚是要拆了我吗！痛死了。】
　　没一会儿，齐卓程回消息来：【分明是你快榨干我了。/大笑】
　　顾怀：【……】
　　断断续续回忆起，自己昨晚恨不得分分钟粘在齐卓程身上样子，顾怀羞赧的躲回到被子里，缓了大半天，才勉强的起床。
　　下楼时，庄菡刚把齐菲从学校里接回来。
　　庄菡忙道：“睡醒了？我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面包吐司，火腿鸡蛋可以吗？”
　　顾怀不好意思的说：“抱歉，起的这么晚。”
　　“晚什么呀。你坐会儿，我马上去做。”庄菡走近顾怀，悄声道，“我还得替我儿子跟你说抱歉呢，他不知轻重，没伤到你吧。”
　　顾怀更加不好意思了。
　　顾怀陪齐菲坐在客厅里，齐菲的学校里要表演一出王子打败恶龙，拯救了公主的儿童剧。
　　齐菲演小公主：“怀哥哥，你来演王子，好不好？”
　　顾怀点头：“好。”
　　庄菡端着刚出炉的吐司，里面夹了厚厚的火腿，还有一个卖相不怎么好的煎蛋。
　　“别嫌弃啊，这已经是我的最高水准。”庄菡自己把自己说笑了。
　　顾怀咬了口面包，虽然样子不好看，但烤得还是很松脆的。
　　齐菲一个人蹦蹦哒哒的表演，顾怀偶尔帮她搭两句台词。
　　庄菡坐在边上，若有所思：“顾怀，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卓程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要了，你不知道那时的他，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折磨我们，折磨他自己，谁的话都听不进。后来他去参军，他也是意识到自己太可怕了，得找个能管住他的地方。”
　　“阿姨……”
　　庄菡擦了擦眼睛，叹笑：“还好，还好他找到你了，你还肯要他。他才又变回人了。”
　　“顾怀，谢谢你。”
　　“我……”顾怀语塞，“我应该早点来找他。”
　　说话间，齐卓程开门进来。
　　齐卓程冲着顾怀暖暖的一笑：“哥哥。”
　　顾怀还没答话，齐菲拿着把充气的小剑指着齐卓程，一手叉着腰，朗声道：“恶龙！我不会让你带走王子的！”
　　齐卓程一脸懵逼：“啥？”
　　庄菡捧腹大笑：“大恶龙哈哈哈哈！”
　　顾怀起身走过去，握住齐卓程的手，对齐菲公主说：“公主，他不是恶龙，他是王子的骑士。”
　　顾怀侧目，眼神炙热，看着齐卓程：“是么，我的骑士。”
　　齐卓程突然单膝跪下，反捉住顾怀的手，吻在他的手背上：“是的，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顾怀和齐卓程彻底放了一个长假，两人几乎跑遍整个澳洲。
　　躺在西澳的白沙滩上，银河璀璨，仿佛唾手可得。
　　顾怀枕着齐卓程的手臂，齐卓程高举手机，对着遥远的星河拍了一张照片，满天星光都落到了里面。
　　齐卓程登录微博，发新动态。
　　齐卓程V：我追逐的星光。照片.jpg
　　齐卓程侧过身，搂住顾怀，眼底莫名的几分落寞：“二十多年前，你不告而别，我那时觉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以后只能仰望星星一样，都碰不到你了。”
　　顾怀瞧见他眼角溢出的泪痕，伸手替他擦掉。
　　“爷爷说，我太想你，把自己都忘了。他骂我，你没来找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去找你。”齐卓程继续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会找到你的，以我最好的样子，你最喜欢的模样。”
　　顾怀未曾听齐卓程说起他的过去，从旁人那里的只言片语拼起来的始终不是他完整的过去。
　　但如今听了，却把他的心脏听得快痛死了。
　　顾怀声音颤抖，任由齐卓程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脖子，肩窝上。
　　“就算我是星星，也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
　　回国之后，齐卓程立刻就被赵妍拉着去补通告，他现在的片约不断，好几个大导演都对他发出了邀请。
　　反是顾怀，相对没有那么忙，时不时的到齐卓程的片场探班。
　　这天，顾怀在片场探班，接到袁舟的电话。
　　“我接到通知，你入围主竞赛单元了。”
　　五月底，戛纳阳光正暖的时候，里维拉海边的电影宫又开始一年一度的忙碌起来。
　　《旧城故人》入围了主竞赛的几个大奖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在内。
　　电影宫前的红毯，袁舟和顾怀、齐卓程，方若怡和姜森等人齐齐亮相。媒体区长///枪短炮的闪光灯噼里啪啦的亮成一片。
　　顾怀穿了一身黑丝绒的高定西服，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唇角噙着素淡的笑容，全身上下透着雍雅，疏朗的气质。
　　红毯上，百分之八十的镜头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顾怀的名气，他这次的作品，人们毫不怀疑，他甚至可能拿下他的第三座金棕榈。
　　齐卓程走在顾怀身边，小声说道：“哥哥，你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怀朝他浅浅的笑了下：“可我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随后，齐卓程对着一众的镜头，露出个迷死人的笑容，两颗虎牙都仿似在发光。
　　同步直播红毯的网络上早就炸开了。
　　“啊啊啊！男神和老公配一脸！他们是什么神仙啊！”
　　“天哪！刚刚顾大在对程程笑哎，wslwsl。”
　　“@吃瓜不吐皮：程程现在是东尚的红人啊！顾大是老板，当然很看重他。”
　　“@大王嫁我：不！我眼里只看到了粉红色的星星！”
　　“@将军你的绿帽掉了：我也是！”
　　“……”
　　网上沸沸扬扬，电影宫里的颁奖仪式同样进行了到了白热化。
　　座无虚席的剧场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大屏幕上的镜头直切到入围的五名候选人的脸上。
　　“本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
　　“顾怀！”


第107章 番外一
　　酒店的房间正对着里维拉湾，海边的灯光如同倒坠的星辰。
　　齐卓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红酒。
　　他捧着精雕细琢的金棕榈①，奖座的每一寸无一不是体现设计师的匠心。水晶底座上，镶嵌着一枚金色的棕榈叶，如随风轻摇，定格最美的一瞬，便如电影镜头，一帧一帧，展示着美好。
　　齐卓程脸上挂着浅笑，他的哥哥真是很优秀，这已经是他的第三座金棕榈了。
　　顾怀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妆容已经卸掉了，头发还没有吹干，湿漉的水滴顺着他脸颊滑落，整个人清清朗朗的，少了会场时的那种成熟大气，一下子多了青涩。
　　顾怀见到齐卓程拿着奖座在傻里傻气的发笑：“有这么好看？”
　　齐卓程那双棕褐色的眼眸轻轻一眨：“很好看，因为是你的。”
　　齐卓程穿着白色衬衣，领口敞开着，现出漂亮的锁骨，完美的肌肉线条在略显透明的衬衣下若隐若现。
　　顾怀瞧着他，眼神有些迷恋。
　　齐卓程放下奖座，拿起两杯红酒，递给顾怀一杯：“哥哥，恭喜。”
　　“谢谢。”
　　两人聊着，一瓶红酒没多久见了底。
　　顾怀倚在阳台的栏杆上，齐卓程从后面环抱在他的腰间，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里维拉湾的海风徐徐拂过。
　　“哥哥，我发现我好像离你又远了。”
　　“怎么？”
　　“你金棕榈都拿了三座了，我太难追了。”
　　顾怀有些醉意，手指在他的掌心悄悄一划：“我不是早就被你追到了么。”
　　“！”
　　齐卓程的呼吸刹那变得滚热，顾怀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他了，就好像刚出新手村，就解锁了满级技能。
　　齐卓程平缓着气息，故作正经的表示：“顾先生，你的情话会令我发狂的。”
　　顾怀闲闲一笑，转过头，嘴唇无意中擦过齐卓程的脸颊，温热的呼吸让齐卓程血液温度顷刻升高了不少。
　　“齐先生，明明是你，每次都让我不能自己，在你面前，全部身心都暴露了。”
　　哥哥在诱///惑他！
　　无数电影人梦想的金棕榈被孤独的扔在桌上。
　　海浪声一下一下的撞在岸边，发出低沉，呜鸣的声音。
　　顾怀觉到自己也像是被澎湃的海浪撞击一样，一下一下的，把自己从里到外，从心脏到意识完全撞碎，而后彻底的融入这片大海中。
　　……
　　床头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光。
　　顾怀靠在齐卓程的身侧，他身上的酥//软还没全缓过来，懒懒的说：“卢远鸣的本子，故事不错，角色很有挑战性，你有没有兴趣？”
　　去年年末，卢远鸣给顾怀发了个电影剧本，是他精心打弄的，想找顾怀主演。
　　“你不想演吗？”齐卓程问道。
　　“你演吧。”顾怀困顿的闭上眼，“我不想连着两部都那么累。”
　　齐卓程抽过纸巾，按掉他额上的汗水，温柔说：“好。”
　　“我跟卢远鸣提了，情感戏是他的弱项，到时我会来做指导。”顾怀抿起唇边，“卓儿，你离我的那些距离，不会差很远的。”
　　——
　　回国前，顾怀和齐卓程飞了一趟利兹。
　　艺术学院的戏剧剧场里，正在上演学生在的自排话剧。
　　顾怀他们到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两个人放轻脚步，在剧场的最后一排，找了两个空位坐了。
　　舞台上，迟亦冬穿着维多利亚时期，欧洲宫廷盛行的洛可可风格的服装，雪白的蕾丝边，高挑的马靴，在一中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中间毫不逊色，反而更多了一种秀气。
　　迟亦冬演的是个离家出走的小王子，在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刁钻的商人，古怪的剑客，浪漫的旅人，一心想要诗和远方。
　　王子最终正视自己过去的错误，从一个喜欢逃避，不肯接受自己的人成长起来。
　　齐卓程挨在顾怀身边，悄声说道：“你以前也演过的舞台剧的吧？”
　　“是的。”顾怀说，“我那次连演了两个月，差点崩溃。”
　　齐卓程心疼道：“我看过新闻，说你演到后面，几乎发不出声了。”
　　顾怀看了看他：“话剧不带麦的，全靠演员自己的声音，我体力本来就一般，连着演，后来就实在吃不消了。”
　　顾怀话锋一转，莞尔：“不过你倒是可以试一下，年轻人，精力够。等回去了，让赵妍安排一下。江城的舞台剧市场挺好的，能提高演技，还能圈粉。或者让亦冬带带你。”
　　“嗯嗯，我精力很好的。”齐卓程笑得眯起眼睛，“哥哥最清楚了。”
　　顾怀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正经点，胡思乱想什么呢。”
　　两人正正经经的把戏看完了。
　　快散场的时候，齐卓程收到季昱的消息。
　　季昱：【齐大爷，到了没啊！小迟子快演完了。】
　　齐卓程：【到了，在最后一排。】
　　剧场内灯光大亮，演员谢幕之后，观众开始陆续散去。
　　季昱顺着退场的人潮从第一排挤到最后一排。
　　人还没走近，就高举手，和顾怀打招呼：“哥哥！我看了颁奖礼，恭喜你，又拿奖了！齐大爷这下是赤脚也追不上了，哈哈哈哈！”
　　齐卓程锤他，季昱滑溜的一扭，躲开了。
　　等迟亦冬换完衣服出来，他没想到顾怀居然刚刚也在看他的表演。
　　顾怀赞许道：“演的很好，进步很大。”
　　迟亦冬涨红了脸，小声说：“今天是最后一场表演，来了好几个导师，我一直在害怕，怕演的不好。”
　　“怂啥啊！”季昱揉了揉迟亦冬的头发，“你为了这出戏，都熬了多少个通宵，把我都快憋死了，怎么可能会演的不好。”
　　季昱不说还好，他说完，迟亦冬的脸又红了几分。
　　季昱做东，选了一家很有英国特色的牛排馆。
　　环境宜人，每个小包厢用原木的大门板隔开，一侧的窗外正对艺术学院的大草坪。
　　刚端上来的牛排撒发着浓郁的烧烤香，季昱细心的帮迟亦冬一小块一小块的切好：“多吃点，演了这么久，都瘦了。”
　　迟亦冬嚼着牛肉，两只腮帮子鼓鼓的：“哦。”
　　顾怀注意到迟亦冬左手无名指上多出的一枚铂金戒指，花式复杂，一瞧就知道是季昱的品味，就怕别人看不到。
　　季昱就差没在迟亦冬脑门上贴几个字来宣示所有权了。
　　“季大头所有，非礼勿视。”
　　顾怀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齐卓程，那人尝了口红酒，不为所动，好像没看到迟亦冬手上的这枚戒指。
　　齐卓程切了小块牛排：“你爷爷后来答应了？”
　　“什么叫后来？我爷爷就没反对过。寒假那会儿，我把小迟子领回去，爷爷可以喜欢他了。”季昱说的唾沫横飞，“爷爷喜欢喝茶，下棋，你知道我的，我这猴子屁股怎么可能坐的住，他就抓了小迟子，结果两人下了整整一下午，把我爸妈都吓呆了。我爷爷那棋路，谁下得过他。”
　　顾怀好奇：“亦冬赢了？”
　　“是啊，赢了我爷爷，还真没几个人敢赢我爷爷的。是不敢。”季昱连声说，“可把爷爷高兴坏了，连带着把我们都喷了一圈，说什么只有小迟子在跟他认真下棋，我们都敷衍……呃……”
　　“隔天一早，又把人带去公园早锻炼，舞太极剑去了。”
　　齐卓程：“你没去？”
　　季昱掀了掀眼皮：“我在应付周公。”
　　“季胖胖睡得晚。”迟亦冬在旁边补充。
　　顾怀和齐卓程心领神会的互看了一眼，懂了。
　　季昱越说越乐，顺势搂住迟亦冬的腰：“小迟子这身段，一手太极剑把一群老人家看得一愣一愣的，都说要拜师，太给爷爷长脸了。爷爷已经说了，这事儿他同意了。我太粗糙，找个精致的娃儿，中和一下也挺好的。”
　　四个人许久没见，加上有季昱这个话匣子在，一顿饭吃了三四个小时。
　　迟亦冬告诉顾怀：“赵姐帮我接了一个海外引进的音乐剧，年末在江城演出。”
　　“会耽误毕业吗？”顾怀问。
　　“不会。”季昱抢着说，“小迟子的学分都修得七七八八的，还有小半年，写完了论文，做完毕业设计，应该赶得上。”
　　季昱一脸自豪的吆喝：“哥哥，齐大爷，到时候首演，可都得来啊。”
　　吃完饭，迟亦冬带着顾怀他们在周围逛了圈。
　　艺术学院的后街有一条甜品街，两边的店铺里卖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甜品。
　　迟亦冬带齐卓程进到一家巧克力店。
　　顾怀和季昱反而落在后面，季昱眉头拧起：“哥哥，卓程没有给你么？”
　　顾怀：“什么？”
　　季昱指了指自己无名指上，和迟亦冬一模一样的对戒：“这个。”
　　顾怀：“……”
　　顾怀的心底倏尔闪过片刻失落，他快速调整了情绪：“没有”
　　“这就怪了。”季昱沉思，“我这个，还是他提醒我的，按理他不该忘记的。”
　　顾怀想笑，一时却没能笑出来。
　　……
　　回江城的前一天晚上，顾怀的心脏不明所以的抽痛起来。
　　他硬撑了好一会儿，痛得有些受不了，便打算起床吃药。
　　顾怀翻了个身，转向床边，忽然感到腰上一重，背后已经贴上了一团炙///热。
　　齐卓程睡得很沉，顾怀不愿闹醒他，只得放弃下床。
　　顾怀忍着心脏的不适，为了转移注意力，在黑暗中刷起手机。
　　首页上依然是齐卓程前一条星空的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热翻了。甚至有专业的粉丝根据天上的星星猜测出，程程应该是在南半球。
　　海边的契舍尔：程程加油！你一定可以的！@齐卓程V：我追逐的星光。照片.jpg
　　顾怀发现睡梦中的齐卓程将自己往他的身前带了带，牢牢的把自己搂在怀里，好像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似的。
　　“……”
　　被齐卓程这样搂住，身体渐渐暖和，心脏的抽痛也似乎平缓了些。
　　顾怀长叹了一下，沉沉睡去。
　　他身后的齐卓程却睁开双眼，安安静静的看着顾怀睡着的模样，目色深沉。
　　少顷，齐卓程在顾怀的耳侧亲了亲。
　　“我怎么可能忘记。”


第108章 番外二
　　夏天过半，齐卓程主演的《江山画》成为暑假档的爆款，横扫所有的同期。
　　每天热搜不断，强势霸占话题榜的首位。
　　齐卓程在剧中的多款造型，让粉丝们恨不得把人从屏幕里扒出来。
　　“我老公简直A爆了！我好了我好了！”
　　“武帝大大牛逼，这眼神，我躺平！”
　　“靠！谁还敢说我程程是花瓶！”
　　“啊啊啊，武帝大大放开那个女人，让我来！我是正宫。”
　　“……”
　　剧集热播，东尚的艺人部忙得不可开交，来找齐卓程的片约源源不断，一些知名的高奢品牌指明要他代言。
　　秦墨坐在办公室里，翘着腿，眉开眼笑的：“顾爷的眼光就是好，签了这么大块金疙瘩回来。”
　　“那也是顾爷把他打磨出了锋芒。”赵妍道，“之前他在米嘉，通告也是不少，但从来没有过这么高档位的时尚资源。”
　　赵妍把一份文件交给秦墨，上面是齐卓程新签的几个品牌：“要是顾爷肯上心一些公司的其他艺人，说不定整个娱乐圈都要被我们公司垄断了。”
　　“哈哈哈！那怎么可以，怕不是要引起公愤了。”秦墨一边看文件，曲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何况齐卓程只有一个，对顾爷来说，就他是不一样的。”
　　顾怀和齐卓程的事，赵妍并不像秦墨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总。”赵妍迟疑，“网上传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说的是这个？”
　　秦墨点开网上的一则视频，这条由一位阿婆主剪辑的视频，在发布的当天晚上，点击量爆炸，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位。
　　#齐顾是真的#
　　这个话题已经高居话题第一位好几天了。
　　而赵妍发现公司竟然没有采取任何相应的行动，丝毫没有要阻止话题扩散的意思。
　　她憋了好几天，这才忍不住，壮着胆子问起秦墨。
　　秦墨答道：“他说，不用撤，放着吧。”
　　赵妍惊讶：“所以？真的是真的？”
　　秦墨朝赵妍笑了笑。
　　赵妍出去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
　　秦墨给顾怀发了条消息：【你倒好，躲进剧组去了。现在所有人都追着我问真相，苦死我了。】
　　顾怀没回消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顾怀的声音有点哑：“我和他的CP都炒了多久了，怎么还在心心念念，超话都看得嫌了。”
　　“你嫌，粉丝可不嫌弃，那些广告商可不嫌弃。”秦墨听出顾怀的声音，“又熬通宵了？”
　　“你说你，这次不是主演，怎么搞得比主演还累。”秦墨絮絮叨叨的叮嘱，“卓程现在的戏不差的，你也别太紧张了。”
　　“戏不差，和很好之间还是有距离的。”顾怀那边好像找了个地方坐下，声音更加倦了。
　　秦墨叹道：“顾爷，你不能以你的水准去要求，那根本没人能达到的。”
　　顾怀沉默片刻：“他一直想要追上我，我也这么想。”
　　——
　　《江山画》开播不久，卢远鸣的新片就在宁市开机。
　　卢远鸣这次选了一个现实题材的故事，片名叫做《七念》，是剧中一个女主角的名字。
　　一名青年律师为一个被青少年暴力的学生声张正义的故事。
　　女学生七念在学校里遭遇到校园暴力，然而整个学校，从校长到同学却都成了暴力者冷漠无情的庇护所。律师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发现在这所学校里面，校园暴力甚至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早年就有学生受害，却被一次次的掩盖真相，掩盖热度。
　　最终，青年律师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证据，找到良心未泯，愿意出庭作证的同学。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等待开庭的前一天，接到了七念跳河自///杀的消息。消息是七念的父亲告诉他的。
　　青年律师无法接受，他来到七念住的地方。他终于明白到，周围的流言蜚语也是冰冷的暴力。七念的母亲举着菜刀要追杀律师，因为她认为是律师一而再，再而三的挖开七念的伤口，他根本就是杀害七念的凶手！
　　面对无数的指责，各种不折手段的阻挠，青年律师仍然坚持要打完这场官司，最终他打赢了。
　　学校赔偿，暴力者向七念的墓碑道歉。
　　青年律师最后在法庭上表示，如果学校，同学，七念的邻居不是那么冷漠，能够温柔的善待这个女孩，告诉她世界并没有抛弃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顾怀作为这部戏的特别指导，比齐卓程都要提早进组。
　　片场里里外外，白天晚上，都可以见到顾怀和卢远鸣在严肃的讨论故事的拍摄，比他自己当演员时付出的精力，只多不少。
　　早上六点多，顾怀和卢远鸣从片场的剪片室里出来。
　　卢远鸣笑说：“你这次为了齐小子，可谓是倾尽全力了。”
　　顾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他错过。”
　　顾怀现在跟卢远鸣白天看拍戏，晚上下了大夜，还要通宵审片。他虽然也在剧组，但除了拍戏的时间，压根就没见到齐卓程几次。
　　顾怀路过化妆室，有意的朝里面瞟了一眼，齐卓程已经等在里面，化妆师在边上准备给他上妆。
　　顾怀敲门进去，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到齐卓程身边：“看什么呢？”
　　“顾老师早。”化妆师小夏笑着说，“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视频，卓程说他没看过，我就给他看一下。”
　　齐卓程看到顾怀青色的黑眼圈，眼中的血丝凌乱，但碍着外人在场，他也没好多说什么，只得关心着询问了句：“又和卢导通宵审片了？”
　　顾怀点点头，没吱声。
　　小夏插嘴道：“顾老师，我你又熬通宵了啊？我刚好煮了蜂蜜水，就在车上，我去拿。”
　　她说完，跑出化妆室。
　　齐卓程握上顾怀的手，无可奈何道：“快回去睡觉，你都熬了几个通宵了。”
　　“还好。等会儿看完你上午的戏，下午没你的通告，我再去睡一会儿。”顾怀拍拍他手背，“这视频我看过了，剪得不错。”
　　手机上正播放着那个视频，剪刀手把齐卓程和顾怀拍过的片子剪在一起，拼出了一部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剧情片，《轮回幻灭》。
　　第一世，你是江湖第一杀手，我是刚出茅庐的少年侠客。
　　第二世，你是郁郁不得志的匠人，我是你念在心底的徒弟。
　　第三世，我是带着前世记忆的酒馆老板，终于把你等来，我们相恋，我们疯狂的做///爱，我原以为你会为我留下，可惜最终，你还是走了。
　　第四世，轮回过去，我终于君临天下，但这个世上却没有了你。
　　……
　　BE的结局让网上的眼泪，刀片齐飞，大批的粉丝涌到阿婆主的账号下面，哀嚎着求她再剪一个番外HE。
　　安静的化妆室，从视频里传出的各种声响，刀光剑影的厮杀，刀削木刻的声音，呜咽的喘息声，直到BGM逐渐淡去。
　　齐卓程一脸平静的说：“剪得挺好的，但是我不喜欢。”
　　顾怀看了他一眼，低头哂笑。
　　齐卓程搂住顾怀，在他唇上落下一道霸气十足的吻，强势，不容抗拒的搅乱了顾怀的呼吸。
　　顾怀推拒不得，浑身不由自主的激起一阵阵的颤栗，被这个蛮横的亲///吻，吻得意识渐散。
　　顾怀迷迷糊糊的听见身边人说。
　　“没有你的江山，我要来干嘛。”
　　小夏拿着蜂蜜水兴匆匆的跑回来，却看到顾怀靠在椅背里睡着了，身上盖着齐卓程的外套。
　　齐卓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夏，我们化妆吧。”
　　——
　　《七念》上映的时候，零点场预售直接爆了同月的票房纪录。
　　周末三天，票房突破十亿大关。
　　还有人记得，齐卓程刚出道时，不过一个唱唱跳跳，刷刷数据的小爱豆，即使他努力成为第一流量。但在大众的眼中，齐卓程也依然只是一个没有演技，抗不了票房的顶红偶像。躺在粉圈之上，与路人无缘。
　　然而，却在这短短的几年，所有人亲眼见证了他的转型。
　　从一个圈地自萌的流量艺人，站到了圈内的顶端。
　　齐卓程主演的片子，从票房到艺术价值，都已足够令人艳羡。
　　国内大大小小的奖项，他终于实至名归。
　　飞机在泰格尔机场降落，卢瑟费亲自来接齐卓程。
　　“齐，欢迎来柏林。”卢瑟费热情的跟他拥抱了一下，眨眼说，“这一次，我看好你。”
　　当年，齐卓程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卢瑟费，卢瑟费认为他只是顾怀带来的小朋友，打心底并没有太上心。
　　到后来，看到他拍的短片《犹金的城堡》，才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如今，齐卓程已然提名了柏林银熊奖的最佳男主角。
　　这个长得好看到让人嫉妒的青年。
　　在顾怀这个引路人的提灯下，终是一步一步，跨进了世界电影巅峰的殿堂。
　　齐卓程往四周张望了一圈，卢瑟费以为他在找顾怀，便道：“顾没有来，他是评委，现在应该还在为得奖名单头疼吧。哈哈哈。”
　　顾怀这次作为柏影的评委之一，提前到的柏林，天天关在房间里，不是看片，就是开会。
　　齐卓程每次发消息给他，这人回的都是“看片中”……
　　随后，过个一两小时，再发一条过来。
　　【今天又连看了五部，简直人间惨剧。】
　　齐卓程跟卢瑟费上了车，第一时间打开微信，翻到顾怀的前一条消息。
　　顾怀：【到了找我，我不在剧院，就在酒店。】
　　齐卓程嘴角一扬，迅速编辑了几个字发过去：【我到了。】
　　顾怀几乎秒回的消息：【两个多星期没见你，快来给我抱下。】
　　顾怀：【卓儿，我想你了。】
　　车子经过勃兰登堡的大门，齐卓程望着窗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色，回忆起当日顾怀带他来这里的时候。
　　那会儿，顾怀对他说，以后他会经常来这里。
　　齐卓程远眺大门上的胜利女神，和她一往无前的四马青铜战车。
　　他的电影之梦可以说是从柏林开始的，现在，也将在这里创造属于他的辉煌。
　　像他的哥哥一样，顾怀在十九岁拿下的第一座国际级影帝，柏影银熊。
　　……
　　柏影的大会场中座无虚席，接下来将要颁发的奖项就是最佳男主角。
　　全场鸦雀无声，注视着颁奖嘉宾从容的走到台上，拆开手里的信封，从里面拿出得奖名单。
　　齐卓程瞪大眼睛，惊讶看向台上的嘉宾。
　　顾怀！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颁发最佳男主的人竟然是顾怀。
　　顾怀的视线往台下环顾了一圈，在前排的齐卓程身上微微停顿，随后，缓缓念出得奖人的评语。
　　“他以清澈，且卓越的演技，完美的演绎出了刚步入社会，那个心怀热血的青年律师。他执著梦想，忠于信仰。不畏风雨，不惧前途险阻，始终坚守行业的准则，相信世间最真诚的人心。
　　被世俗磨平了棱角的我们，在他的身上找回了被我们遗忘的正义。
　　我们选择相信他的这份坚持，因为我们愿意相信，世间所有的温度都是从每个人，每一份平凡的热血中燃烧出来的。”
　　“恭喜你，齐卓程。”
　　齐卓程穿着一身内敛的黑色高定西服，在万众瞩目中走上舞台，从顾怀手里接过灿烂的银熊奖座。
　　顾怀看见他那对深棕色的眼底，映出清晰的自己，便如他眼中的星光，那样绚烂。
　　下一秒，齐卓程竟是当着万千观众，深深的吻住顾怀。
　　一瞬间，顾怀听到他小声说道。
　　“哥哥，谢谢你。”
　　——
　　“卧槽！卧槽！卧槽！”
　　“我没看错吗！程程和顾怀接吻了？！”
　　“请把车门焊死了！今晚谁也不许下车！”
　　“我这就去搬民政局，请你们原地结婚。”
　　“啊啊啊！我要甜死了！”
　　“……”
　　江城。
　　齐卓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那座银熊奖座，紧挨着放在顾怀的一排的奖项旁边。站在玻璃展示柜前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两人下了飞机，回到顾怀的家中，已是大半夜。
　　顾怀在房间里收拾完行李，洗好澡，就瞧见齐卓程盯着那一排奖座，笑得跟傻小子似的。
　　顾怀走到他身边：“不错，很好看。”
　　“哥哥。”
　　“嗯？”
　　齐卓程转向他，非常认真地的说：“我终于可以站到你的身边了。”
　　顾怀浅笑道：“我一直相信你可以。”
　　这时，齐卓程从裤兜里摸出一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
　　顾怀的心头猛地一跳。
　　齐卓程打开盒子，柔声道：“去澳洲的时候就定做好了，可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还不够好。不过现在，我想应该可以了。”
　　一对雪亮的珀金对戒，嵌在黑色的丝绒布中。
　　没有很复杂的花纹，戒面上设计了一片小小的枫叶和一颗星辰交辉的造型。枫叶衬着那颗闪耀的星辰，两者如依偎，亲密无间。
　　里圈刻着两人的名字：G & Q。
　　指上透过一圈温凉，无名指被缓缓戴上戒指，顾怀依然还在怔忪之中。
　　齐卓程望着他呆住的哥哥，双手把人抱住，往自己的身前一带。
　　“哥哥，我在求婚，你要说‘我愿意’。”
　　“哥哥，卓儿只想要你一个人。”
　　“哥哥，和我结婚吧。”
　　我一路追着光，追着你的脚步。
　　我不想一直仰望着你，我要站到你身边，比肩而站。
　　哥哥，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你，是我毕生的幸运。
　　“我愿意。”
　　卓儿，你才是照亮我黑暗生命里的光啊。
　　——


后记*
　　当天晚上，微博突然空降一条炸裂的消息。
　　齐卓程V：我终于追到了我的星光。@海边的契舍尔
　　齐卓程拍了一张对戒的照片，直接发出去。
　　床上，顾怀被齐卓程搂在怀里，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
　　他看到自己的小号上突然多了一个艾特，点开一看。
　　顾怀：？？？啊！我什么时候掉马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卓程笑嘻嘻的说：“你的马甲早就掉了。”
　　顾怀：“唔……不开心……”
　　齐卓程：“我告诉你件事，让你开心一下。”
　　顾怀：“什么？”
　　齐卓程：“冰糖葫芦是我。”
　　顾怀：“我就知道！”
　　齐卓程抱紧他，忍俊不禁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哥哥，我好爱你。”
　　……
　　后来的某一天，顾怀有次在机场的照片被PO到网上。
　　“等等？！”
　　“我也等等！我发现了什么！”
　　“顾大戴戒指了？还是无名指！”
　　“再等等，为什么顾大的戒指，那么像程程之前发的那个？”
　　“卧槽！”
　　“难道程程的土豪粉是顾大？”
　　“海边的契舍尔是顾大？！！！”
　　“天哪，我男神和老公官宣了？”
　　“我磕的CP成真了！”


第109章 番外三
　　【齐卓程篇】
　　“喂！新来的，听说你以前是女装大佬？”
　　燕市一中。
　　一群十四五岁的男生将一名同龄的少年堵在体育器材室里。
　　少年理着寸头，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单肩挎着只书包。
　　少年一双棕褐色的眼眸阴沉沉的，懒得看眼前嚣张的人，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准备绕开这群人。
　　“呵，想走？”
　　为首的那个男生一伸手，将他拦下。
　　周肆飞身高虽不及少年，但长得结实，加上他家里的背景，在一中横行霸道惯了，没几个人敢惹他的。
　　周肆飞朝身后的跟班做了个手势，边上的人立刻递上一个纸袋子。
　　周肆飞讥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在少年面前抖了抖：“想走可以，把这衣服穿了，让哥几个拍张照，就放你走。”
　　一条雪白的曳地裙装，胸前是透明的蕾丝，后面则是大露背。
　　少年扫了一眼围着他的人，七八个男生脸上全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有几个还饥渴的露出猥///琐的表情。
　　少年冷漠的推开挡在面前的裙子，一言不发的朝器材室外走。
　　“齐卓程！你他妈的敢跟老子甩脸啊！”
　　周肆飞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将他朝地上一摔。
　　齐卓程猝不及防的被摔在地上，背上跟着一痛，周肆飞抬脚踩在他的身上，恶狠狠的大吼大叫：“把他的衣服给老子扒了！装模做样的穿什么校服，你不是喜欢女装吗！你以后在学校里，只准穿女装！”
　　“动手！”
　　周肆飞人壮，力气很大，“嘶啦”一下，撕破了齐卓程的衣领，露出一大片光滑的皮肤，形状姣好的锁骨暴//露在周肆飞面前。
　　周肆飞骂了一句：“操！”
　　随后发了疯似的去撕齐卓程的衣服，其他几个男生也一起动手将齐卓程强行摁在地上。
　　齐卓程依旧是张没什么情绪的脸，甚至看不到一丝的愤怒。只不过他抠在地板上的手指死死攥着，指节绷成了苍白。
　　……
　　“天哪，周肆飞和那个新来的帅哥打起来了！”
　　“啊？是叫齐卓程吗？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的过周肆飞。”
　　“同学！齐卓程他们在哪里？”
　　季昱刚下课，就被这消息吓到了，随手逮了一个人就问。
　　等季昱心急火燎的赶到器材室，门外已经围了不少学生，体育老师正在砸门，一群人居然把大门从里面反锁了。
　　“哐当！”
　　大门一下子被从里面拉开。
　　所有人惊恐的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出来。
　　齐卓程擦掉嘴角上的鲜血，穿过围观人群，余光都没有给到旁人。
　　“卓程！”
　　季昱第一个跑上去，一看到他被撕裂的衣服里面，身上触目惊心的各种淤青，血痕。
　　“周肆飞！老子他妈的杀了你！”
　　季昱撸起袖子，直往器材室里冲。
　　“季昱。”齐卓程喊住他，“你再动手，他真的会死的。”
　　季昱跟在老师后面走进器材室，地上横七八竖的躺着几个人，一个个比齐卓程更狼狈。
　　周肆飞浑身被扒了精光，身上遮着那条白色礼裙，左眼肿了一大块，鼻子、嘴巴全都在往外冒血。
　　他瞪直了眼，瞧着大门的方向，头一次生出了恐惧。
　　他们八个打一个，他根本没想过，那人发起狠来，根本不是人。
　　周肆飞被抬上救护车，全身还在不停的发抖，齐卓程冰冷的声音如同魔鬼口中的诅咒，在他耳边怎么都散不去。
　　“你再提一次女装，我一定杀了你。”
　　——
　　雨水连绵不觉的落在院子里。
　　齐卓程跪在青石板上，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过他身上的伤痕，这人一动不动，腰板挺直。
　　齐国泽站在廊下，他过了六十，但风姿不减，背脊笔挺，一种自骨子里透出的军人气质。
　　“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
　　齐卓程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周家那位，就算是我，场面上也得跟他客气两分。”
　　“你倒好，把人家孙子一顿揍成了半死。”齐国泽抓起桌上的茶碗，砰的朝齐卓程砸过去。“你怎么不索性把人打死！”
　　雨势越下越大，齐卓程低着头，一颗一颗的水珠从他脸上滴落，在他身前的青石板上溅起水花。
　　“爷爷……”齐卓程好似没有听到齐国泽的话，自顾自的哽咽着，“为什么哥哥还不来找我？”
　　齐国泽的手一顿。
　　“你们骗我说他去留学，我信了。我跟我自己说，等他留完学，就会回来找我的。可是没有，快十年了，他什么消息都没有。”
　　齐卓程抬起头，眼眶殷红，像眨出了血，“他是不是忘了卓儿，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爷爷，我好想他。”
　　先是被周肆飞压着打，之后又是把周肆飞一群人打得半死的时候，齐卓程的脸就跟涂了胶水似的，毫无动容。
　　可一想到顾怀，想到他突然就消失了十年。
　　齐卓程终于崩溃，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全部发作，把他整个人都快疼死了。
　　他跪在大雨里痛哭，伤心欲绝。
　　齐国泽从廊下走到他面前，沉声说：“卓儿，你是不是我们齐家人，男人流什么眼泪。”
　　齐卓程低低抽泣着，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泪。
　　齐国泽揉了揉他的湿掉头发：“他不来找你，你不会去找他吗？”
　　齐卓程怔然的抬起头。
　　齐国泽面容严肃：“找到他，然后亲口告诉他，你很想他。”
　　——
　　那天，燕市晴空万里。
　　出发去机场的前一刻，齐卓程仔细的把一只破旧的蛐蛐罐锁进柜子里。他在柜子前站了半晌，随后关灯，出门。
　　齐卓程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
　　“哥哥，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机场里人来人往，季昱跑得满头大汗，总算在最后一刻赶到机场。
　　季昱气喘吁吁的问：“你真的打算跟你爸妈去外派？你不打算等你哥哥了？”
　　齐卓程忽然笑了一笑，差点没把季昱看傻，在他的印象中，就没怎么看到齐卓程笑过。
　　现在这一笑，比燕市的阳光还要灿烂。
　　齐卓程：“就算他回来，也一定不喜欢现在的我。”
　　哥哥，我会努力变回从前的样子，回到你喜欢我的模样。
　　——
　　【顾怀篇】
　　临近岁末，横州影视城的剧组减了不少，大部分的群演也都忙着回家过年。
　　几个群演坐在一座古宫楼外面的石阶上，喷着烟圈闲聊。
　　一黑壮的男人递了根烟给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摇摇头，拒了。
　　男人咬着烟，口齿不清：“顾怀，你今年又不回去过年啊？”
　　顾怀沉默了会儿：“不回。”
　　“过年没几个组，你留在这儿，也很难有戏的。”群头何顺在一旁插嘴。
　　“我没地方可以去。”顾怀答道。
　　“回家啊，爸妈，亲戚，女朋友……总有你想念的人，想和他一起过节的人吧。”男人往石阶上一躺，吞云吐雾，“我抢了二十八的车票，二十九号到家，小半年没见我媳妇，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亲热一番。”
　　“没有。”顾怀风轻云淡的说。
　　何顺目光深邃，瞧着顾怀。
　　少年干净清癯的容貌，斯斯文文的，不拍戏的时候，习惯戴着眼镜。乍一看，丝毫不比那些专业院校出来的公子哥差，或者说，比他们强太多了。
　　可惜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门路，很难往上爬的。
　　顾怀的戏很好，很多剧组的特约都喜欢找他，是何顺手里的一个王牌龙套。
　　顾怀进组的时候，有不少人找到何顺，直截了当的表示想睡顾怀，而且答应用资源交换。
　　何顺曾经问过顾怀：“以你的演技，但凡绑上随便什么金主，就可以起飞了，又何必这么执着。这个圈子里，哪来的洁身自好。你想红，就得付出。”
　　顾怀淡淡的说：“和那些人睡，我会死的。”
　　何顺啐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睡一睡就会死了吗？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着这种机会，你是送上门了都不要。”
　　……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纷纷道别，再碰面就得年后了。
　　何顺走了几步，又回到顾怀面前，塞了一张名片给他：“我瞧你这件羽绒服都穿了两年了，该换一换了。”
　　顾怀睇着手里的名片。
　　陆建修。
　　何顺见他没反应，接着道：“陆制片，人脉广，底气足。跟我提了好几次，他说床上合适的话，资源方面，你不用愁。”
　　“顾怀，你的戏再好，总归是躲不过这个圈子里的规则的。就算你想安安稳稳的当个龙套，有些人不允许，打压你也是分分钟的事。”
　　何顺语重心长的叹了叹：“顺哥也是为你好，像你这样清高的新人，我见过不知道多少，最终不是妥协，就是彻底消失。你好好考虑一下。”
　　傍晚的横州，天空晦涩。
　　顾怀想也不想的把名片撕了，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抬起头，茫然的望向空中，除了厚重的乌云，什么都没有，就像他的人生，从此往后，大概只剩下黑暗。
　　——
　　年三十的那天，出租屋里只有顾怀一个人。
　　他烧了一壶水，从橱柜里翻出一袋没有过期的泡面，犹豫了会儿，煮了一个鸡蛋，算是给自己的年夜饭加菜。
　　吃完面，顾怀躺在床上，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映在窗子上，五光十色的热闹，那里才应该是人间，漆黑的房间里，不过是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
　　顾怀戴了耳塞，还是没能抵过越来越响的爆竹声。
　　他睡不着，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看起来，翻页的时候，突然从书页中滑落一张塑封的纸。
　　一枚泛黄的枫叶，平平整整的被压在两片塑封膜中间。
　　顾怀愣愣的瞧着枫叶，心脏猛然重重的抽了一下。
　　顾怀已经习惯心悸发作时的剧痛，吃过药，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痛得一身冷汗。
　　浑浑噩噩的时候，似乎回到曾经的四合院里。
　　他走进院子，就会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身影，迈着胖胖的小短腿，摇摇晃晃的朝他扑过来。软糯的叫他“哥哥”。
　　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人会再记得他？
　　卓儿呢？有没有忘记自己？
　　……
　　过年期间，没有外卖。
　　顾怀在超市里多买了些速冻食品，还有泡面，回到家，看到楼下大门口停着一辆勒芒蓝的宝马。
　　“顾怀。”
　　车窗落下，顾怀愣了两眼，没想起这人是谁。
　　“陆建修。”坐在车里的男人自我介绍，“你不肯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
　　陆建修推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顾怀冷冰冰的说：“我不认识你。”说完，转身往楼上走。
　　陆建修朝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下车，快步走到顾怀身后，伸手扣住他的肩膀：“陆总找你。”
　　顾怀肩头一阵剧痛，感觉整个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陆建修笑了笑：“小高以前是武行，跟了我，这身手也没落下。”
　　陆建修口中的小高身形魁梧，堵在顾怀身后。顾怀心知这次躲不了，迫不得已的上了车。
　　顾怀最近都在家里，本就细腻的肌肤好像又白皙了几分。
　　陆建修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顾怀厌恶的别过头，避开了。
　　陆建修四十多岁，但因为常年在片场，看上去有些显老，加上不怎么身材管理，整个人瞧着有些邋遢。
　　然而这人却是圈里小有名气的制片人，有钱，有人脉。外貌再怎么减分，也还是有不少艺人想抱上他的大腿。
　　陆建修的手顿在半空有点尴尬，他哼笑着，收回手：“你跑了这么久的龙套，就不想出人头地吗？”
　　顾怀望向车窗外，面色平静：“我不会跟你上///床的。”
　　“呵，年轻人。”陆建修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我睡他们，求我给他们资源。”
　　顾怀：“关我什么事。”
　　无论陆建修说什么，顾怀始终一副淡漠的样子。
　　陆建修突然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名利，根本无法诱惑眼前的这个少年。
　　这人高傲得就如俯瞰着众生的大天使，冰冷俊美，反而更衬得陆建修的卑劣，污///秽。
　　“说完了？那我走了。”
　　顾怀推开车门，下车。
　　没走两步，背后突然一道大力，狠狠的将他拽回去，根本不容他反抗。司机把他双手往身后一锁，将人重重的按在车门边。同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皮带，三两下捆住他的双手。
　　顾怀使劲挣扎，双脚胡乱蹬着，死活不肯上车。
　　司机一手抓住捆着他手腕的皮带，一手抱起他的双腿，跟丢麻袋一样，把人朝车里一扔。
　　陆建修按下车门锁，轻蔑的看着摔在地上的顾怀。
　　陆建修把人拎起来，毫无征兆的扇了他一巴掌。
　　“一个跑龙套的，还装模作样。想装清纯，就别进这个圈子！”
　　“啪——”
　　又一巴掌，直接把顾怀的嘴角扇裂了。
　　陆建修喷着一嘴污言秽语：“我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该感恩戴德，想想清楚，怎么伺候老子。”
　　“咳咳咳……”
　　顾怀见再是无法逃脱，眼中剧烈的酸涩起来。他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渗落。
　　陆建修那张恶心的脸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脸上。
　　顾怀只觉得心脏像被砸穿了一样，喉咙里翻涌腥甜，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正好吐在陆建修的脸上。
　　顾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陆建修被突如其来吐了一脸的血，他摸到脸上的血迹，当场震住了。
　　“小高，快看看，这人死了没有！”
　　这时，车窗被敲了两下，陆建修手忙脚乱的去擦脸上的血迹。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立在车外，戏谑：“陆制片，你杀人了，我亲眼看见了。”
　　陆建修脸色煞白：“不！不是我，是他自己吐血的。”
　　青年看了眼昏死的顾怀，眉头轻轻一皱：“陆制片，这种人就算上了床，也是死鱼一条。你有啥好执着的，那些脸好看的，多的是想爬你床的人。”
　　陆建修瞧见车座沙发皮上也被沾上了血迹，心底没来由的变成了厌弃。
　　陆建修此时恨不得赶紧把顾怀扔下车，他拼命维持住风度，冲青年尴尬一哂：“是是，秦助理说的对。”
　　秦墨眉梢挑了一下：“算了，看在你和尚老的关系上，这小龙套，我帮你处理了。”
　　“谢谢秦助理！那就麻烦了。”
　　陆建修脸上的血迹未干，犹如画了一个可笑又可怖的大花脸。
　　宝马丢盔弃甲的开走了。
　　秦墨扶着昏迷不醒的顾怀：“小龙套，你可不要辜负尚老。”
　　——
　　顾怀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入眼的全是一片医用白，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醒了？”
　　顾怀注意到病床边坐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秦墨站在他身后冲他挤挤眼。
　　尚景初，国内知名的大导。
　　尚景初温言道：“我看了你的戏，有灵气，很会演。我有部新片，想用你当男主。”
　　顾怀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却很坚决：“我不陪人睡觉的。”
　　秦墨：“哈哈哈哈！喂，顾怀，你也太可爱了吧。”
　　尚景初微笑说：“我的戏，不用陪///睡。而且我可以保证，从此以后，没人敢再觊觎你。”
　　……
　　入围柏影的那天，尚景初高兴极了，找了顾怀一起喝酒。
　　那时东尚还没有成立，一老一少坐在工作室的阳台上看星星。
　　尚景初问他：“为什么不接受潜规则？如果不是我，你说不定连龙套都跑不了了。”
　　顾怀望着满天的繁星发呆：“我心脏不好，接受不了其他人，会死的。”
　　尚景初看了他一眼：“其他人不行，那能接受的是谁？”
　　“不知道。”顾怀喝了口酒，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他住在哪里，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知道。”
　　顾怀失笑说：“如果我要找他，是不是会很难？”
　　尚景初乐了：“傻小子，这有什么难的。”
　　尚景初指着天上的星辰：“你找不到他，那就让自己变成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他一抬头，就能见到你了。”
　　顾怀恍然明白了什么，他望向天边，那些璀璨夺目的星光。
　　卓儿，我会让自己站在人群的最高处，最闪耀的地方，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
　　那年，顾怀拿下第一座柏林银熊奖；齐卓程升入高中。
　　那年，顾怀全满贯欧洲三大奖；齐卓程入伍。
　　那一年，顾怀的电影《海边的契舍尔》为他拿下第二座金棕榈；
　　齐卓程站在顾怀的巨幅海报前，笑着跟陆霜说：“我能不能像他一样。”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