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棍 作者：荼山几 简介 八年前的一场骗局，八年后的一次重逢。 时间的鸿沟，哪会那么简单就跨过去了？ 难道伤口愈合了，就真的想不起来痛了吗？** 提示：前甜 中微虐 后甜 ** 【看上去坏的一批其实也就那样的攻x看上去啥也不懂其实啥都明白的受】 /【帅·忠犬·蠢 攻x美·坚强·惨 受】 友情提示：怕站错攻受的，可以去番外那边事先确认下谁是正牌。 *正叙！！分上下两部分，上半为八年前校园部分，下半八年后的破镜重圆。 *有个炮灰，炮灰是作者的爱。 *双洁 1v1 上部 第1章 流言 初秋，江城。 夜幕降临，老居民区的各家从窗子里传出阵阵香气，下班回到家的人同邻里热情地招呼着。 一条破旧的巷子里，杂乱的纸箱堆积在两旁，周围四散着让人不易忍受的恶臭，一个少年飞速的从中间穿了过去，拐进了另一边的新街口，将外套的帽子竖起，遮掩住自己半边脸，融进人潮中。 后面追来的四五个大汉，穿着黑色背心工装外套，手里还提着一根铁棍，脚上的皮鞋已被巷子里的泥水糊了半截，连同裤腿上都沾了不少。 其中一人往地上唾了一口，“吗的，又让这小兔崽子跑了。” “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找机会逮他。不过看他这样子怕是拿不出多少钱来，那脸蛋倒是值点钱。” “哈哈，大哥你不会是想……” 那大哥转手一掌拍在小弟的头上，“想什么想，我们是收债的，杀人犯法的行当可不做。” 挤入人群中的少年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他侧着头稍向后看了看，刚刚追逐他的那些人已经没了影子。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思考着去哪里，回家的话八成人还守在门口，太危险了。他摸了一把裤兜，掏出了一张一百和一些零碎的小票子数了数，这钱且不说够不够他在外面呆一夜，就算能住下，后面也不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之前打工的地方，这些人已经找去过一次了，现在一点进项都没有，还真是让人心慌。 街上瞬间拉起了灯火，少年一个人在街上绕着圈，手机在刚刚跑路的过程中也没电了，买的菜也丢在了那个巷子里。 哎，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找了街边公车站，等了大半个小时，公车才来，少年上车后坐了六站路。 到站是隔壁区的高级公寓群，两旁的植被郁郁葱葱，街道打理得很干净，路上的行人不多，车却络绎不绝。 少年熟门熟路的钻进公寓群里的一栋，楼上星星散散的亮这些灯，他像是在这边的住户一般，十分自然的进了电梯，这栋楼一共二十三层，他上至最顶层。 顶层有里外两户人家，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外面这户住的谁，他跑到顶里，按了按门铃，没人开，他只好再伸手按了两遍，待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 这可怎么办，原本就不太确定人在不在，果然不该莽撞行事的，这下真的要回去学校附近找网吧过夜么。少年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纠结着到底是在这里等等还是走。 叮，这时电梯门突然打了开来，他一个机灵地站了起来，就见电梯里面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一头短发，刘海耸拉在眼前，上身穿着带着标饰的深色T恤和银色外套，下面穿着牛仔裤。明明是一套别人穿定然会骂出声的着装，在他身上却显得一点都不难看，反而显示出了他的个性。 女的则是一身黑色凸显身材的连衣小短裙，上身披着一个暗红色的小皮外衣，脚踩一双高跟鞋，整个人像是没什么骨头一样的挽着旁边男生的手，脸上还留着嬉笑的表情。 少年突然略有惊慌地小声的喊了句：“司缙。” 这个叫司缙的男生才猛然抬头，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下一秒嘴角一扬，立即抹上微笑，说道：“你怎么来了？” 司缙见少年的眼神稍有闪躲，没有上前安抚，只是转身向旁边挂在他身上的女生一脸无奈地说道：“今天不巧，你回去吧。” 女生听罢怔了一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少年正欲开口，却被司缙一个手势拦了下来，女生见状略微生气的瞪了少年一眼，却又不好反抗的问：“那你就不能送我回去吗？” 司缙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拿了一叠钱打发了她，后者拿到后扭头气冲冲的就走了。 少年看着这女生，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跟在司缙后面轻声问：“没关系吗？让女孩子自己回家。” 司缙眉毛一挑，“那怎么？叫她留下来睡沙发吗？我家可只有一张床。” 少年：“……”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司缙开了门，门里是一个巨大的平层公寓，黑白蓝三色为主，整个公寓内部显得简洁又大气。 客厅的一边是巨大的落地窗，因为这里是这片区域朝外的一栋，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江城半城的夜景，可以看到闹市区的灯火辉煌。 少年坐在沙发的一端，对着这夜景看着，司缙从后面用拿着的冰可乐碰了下少年的脸，喊道：“有希。” “嗯？”陆有希被贴脸后只感觉帽子的一侧湿湿的，他一手将帽子摘下，一手接过水。较长的头发散下来耷在两侧，露出白皙的脸。 司缙也不开灯，就站在一边陪他看着夜景：“今天来了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又是那些人么？” 陆有希点点头，“手机没电了。”转而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跟你女朋友真的不要紧吗？” 司缙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的笑出了声：“那才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你……”还带回来，陆有希心道，但是不管怎么样，陆有希都还是要感谢司缙把人送走了。 司缙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什么呢？我女朋友不是你么？” 陆有希：“……，你别开我玩笑。” 听者却笑笑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谧地看了会儿夜景，直到司缙起头说休息吧，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去洗了澡。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有希觉着今天可能坏了司缙的事儿，有点心虚，刻意的往床边上躺了躺，结果司缙见状还是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像是个带温度的抱枕一样揽着，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江城四中的校门口摆满了早餐摊点，学生们挤成一团的围等在摊点附近。今天意外的校门口没有阻塞，出租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两人。正在买早餐的学生们频频瞩目，窃窃私语。 两人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跟在后面的那个跑到豆浆摊上买了两杯豆浆，急忙给了钱跑了两步跟上前面那个。 “给。”陆有希将手里其中一杯递过去，司缙抿着嘴接过，也不拆开，就这么拽着袋子拎在手上。 到了楼梯口，司缙没说什么就上楼去了，陆有希呆呆的站在那里望了望，才转身往这层楼的里面走去。 “哎，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啊，刚还看他和司缙一起下车呢。” “是啊是啊，这都这个月第几次了。” “不会真是他们说的那样吧，原来有钱人都喜欢这种的，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陆有希的班在走廊最靠里，一路上穿过其他文科班的时候，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反正都是传言，再怎么说，他们能在他面前议论，不代表敢肆无忌惮的在司缙面前说。 一进教室门，张文旭就从背后扑了上来，差点把他扑倒在讲台上，说：“有希，你知不知道今天有转班的？” 陆有希双手支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转过身一脸无语的看着来人，不知道他又从哪弄来的消息，他声音淡淡地问道：“谁啊？” 张文旭说：“嗯，还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从理科班转过来的，我刚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的。” 陆有希想想：“哦，这样。”然后打算无视背后这人回座位。 张文旭一路跟了下来，一把拉过凳子，面朝教室尾的坐在了他的前面，眼睛冒着光的问：“哎，你就不感觉好奇吗？万一长得特别帅呢？” 陆有希放下手中的食物，哭笑不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哎，这不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这真是个大帅比，这班上还有没有我一席之地了。” 听者头也不抬的道：“之前有过吗？” 张文旭：“……” 上课铃响，班主任拿着一叠卷子走了进来往讲台上一摔，张文旭连忙转了回去，班主任开口道：“我们先宣布一件事，高二开学也有两周了，现在我们有位同学从理科班决定转到文科班。” 说罢，朝外面找了招手：“进来。” 来人目测身高得有一米八五左右了，身材不似少年的纤细，反而有些健壮，像是搞体育的。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勾勒出宽阔的肩线，哪怕是穿着运动裤也能衬出修长的腿。 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啦啦写划了几下，留下三个工整的白字。 这人站的笔直，声音不轻不重地介绍道：“我叫顾诚安。” “哇，好帅啊，这谁啊，高一怎么没印象。” “是啊，高一难道不长这样？” “别不是转学来的吧？” 下面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开始议论起来，陆有希这才抬头打量了一番，确实像张文旭说的那样，是个帅哥。 班主任见他没什么补充的，便说：“班上还有几个空位，你自己选吧，坐哪都行。” 顾诚安手一指，“可以吗？” 班主任点点头许了，陆有希顺那人指的方向着看过来，这才意识到那人指的是他后面的空位。 顾诚安走下来的时候，陆有希还想着毕竟是个帅哥以后好好相处吧。谁知这人刚坐下，就拿脚用力地踹了下他的椅子。 陆有希十分疑惑地转头，就见顾诚安扬着下巴，表情轻蔑，眸中充斥着讥讽的说：“听说，你是司缙养着的那个？” 果然，来者不善，陆有希扬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啊，他们说的没错。” 第2章 招惹 这样的询问，陆有希见怪不怪了。 之前还会想着否认一下，后来想想，他也确实经常住在司缙家，吃他的穿他的，司缙没找他要过钱，这不就是养么。 而问这种话的通常有两种人。 一种，便是像顾诚安这样的，恨不得把‘你是裱字’四字写在脸上的。 另一种，则是对他态度献媚讨好，虽然看不惯他，但仍想通过他跟司缙混在一起的，碰到这样的，陆有希既不避开也不迎合。 陆有希对这人的印象，瞬间降到了底。 不过，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这样看顾诚安的脸，也还是挺好看的。只是，哎，白瞎了一张好脸，缺个脑子有什么用。 陆有希是这么想，偏偏其他人不光吃他这张脸，还觉得这人脑子极好。 就像这会儿，下课铃一响，女生们就蜂拥地凑了过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问个不停。 什么“呀，顾诚安，你怎么想起来转文科了呀？”“哎！那你觉得文科哪有意思啊？”、“我们都想跟你交朋友呢。”、“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顾诚安被这么集中地问来问去，倒也丝毫未显不耐，只是嘴角含着笑一一作答着，后排的嬉闹声一刻不停。 原本趴在桌子上正睡着的陆有希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吵醒过来，整个人情绪都不太好，一转头，就看到顾诚安挂着这么张虚伪的脸。这人全然没了起初问他话时的嘲讽，一副好人的样子来的个彻底。 他深呼吸了下，又刻意挪了两下椅子制造出了点声音。 本以为女生们见把人吵起来了，多少会收敛些，结果却像是丝毫不被影响一般，仍然叽叽喳喳个没完。 陆有希实在有些没了耐心，但考虑到都是一个班的，还是尽量控制了下自己的音量，带着微笑神情温地说了句：“麻烦你们可以小声点吗？” 聊天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几个女生都像是才听到一般转头看向他，其中一个上下瞟了他一眼，然后回：“这都课间了，还不准人说话吗？” 旁边几个原本没说话的，听到后也跟着小声附和。 他眉头紧皱，正准备开口，却见顾诚安笑着开口：“你们还是别吵他睡觉了，反正都转来这个班了，以后有的是了解不是？” 陆有希一听，便心下讽刺道，这算什么？ 可女生们还就真的立马便接受了这人说的，打着招呼，三三两两地回了座位。 他眯着眼睛，像是要用眼神将他这层假笑戳破一般地看着顾诚安，后者见状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一脸无辜的抬抬手问：“怎么了？” “还真是谢谢了。”陆有希一听，又立即把之前的表情重新挂回了脸上，既然你要玩这套，那大家不如一起玩。 顾诚安觉得有些意思，也十分客气地回了过去：“不客气。” 上午排满了英语和数学，陆有希着实无聊地打紧，睡不着了便一手托着下巴，越过窗外看楼下。 旁边的窗子正对校内，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篮球场，看样子像是九班的人在上体育课，场上两队分开打的正激烈，司缙略微带棕的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亮眼，一眼就认了出来。 修长的身影在场上来回跑动着，这边的队伍整个以他为中心地进行着防守进攻，可他本人反倒是不在意似的，感觉十分散漫。即便如此，对方的队伍也被压的有些还不了手。陆有希就这么盯着篮球场看，也不知怎么的，还没下课，比赛就提前结束了。司缙同队友点了点头，便走到球场的一边。边上有女生递着水，他直接接了过来，边喝边用毛巾擦着汗。 陆有希微微坐起身看着下面的人，只见司缙仰头喝了几口，又突然抬头看向教学楼这边，像是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一下，不由得心下一惊，难道发现了？随即又心道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可他还是忙不迭地将头收了回来。 坐在后排也无心听讲的顾诚安硬是把前面人这一举一动全收在了眼里，他好奇地顺着那人视线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篮球架旁的棕发，心里不禁了然地嘲笑了一番。 看来陆有希还真是像外面传的那样，被养着还不够，还想有点别的。 他抬起脚轻轻点了点前面人的椅子，果然没过两秒，那人就瞬间换了张表情地扭过头来，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问：“干嘛？” 顾诚安凑了过去，带着戏虐地小声道：“司缙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陆有希一句话噎着没说完，他瞬间反应了过来，不出意外，自己的小动作全都被人窥视了个透。 紧接着还听到那人“嗤”地笑出了声，还特意挠了挠脑袋说，咧着嘴说：“你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陆有希顿时感觉一股气就这么冲上了头顶，他闭眼深吸了口气，才说道：“难道你觉得你们有可比性吗？？” “哦？是吗，那你这意思是……”顾诚安又低笑了声，抬眼看着对面人，“我比他好太多了，所以没什么可比性？” 陆有希惊了，不要脸也不是这么不要脸的吧，“你是不是有病？” “别啊，说的像是你有药似的。”顾诚安还在笑。 “……”陆有希实在是不想跟他争下去了，索性转头趴在桌上，即便这样，后面人那低沉的笑声仍然不绝于耳。 陆有希实在是无心招惹顾诚安这种闲人，但是不代表顾诚安不招惹他。 他俩就跟变脸似的，对着别人是一张好脸，对着互相又是另一副表情，接连斗了半个月，连张文旭看的都感叹了：“有希，你跟顾诚安是什么情况？你俩这……” “谁知道，他跟个神经病似的，我什么都没做。”陆有希说。 连日来他实在是被惹得烦的厉害，可又真的没什么招能堵住对方的嘴。 而且，最烦的莫过于，本来陆有希的成绩虽然不算很稳，但是也没掉过前三，偏偏两天前的一次模考，因为顾诚安的加入，硬生生的给陆有希挤到了第四。 顾诚安还在后面一脸得意的夸：“哟，陆同学，你这成绩可以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专注于谈恋爱无心学习的废物呢。” 陆有希听了就直咬牙：“你有完没完？” “有啊，不过你这成绩可能还需要补一补，还没我一个理科转班生考的高，能不能行了？”顾诚安装的一脸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陆有希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倒是张文旭乐在其中，见他俩又杠了起来，连忙竖着耳朵想听内容，就感觉顾诚安一嘴调戏的语气，惹得陆有希这个小傲娇呲牙咧嘴生闷气，像极了最近新看的青春疼痛文学里的桥段，就差在脑内补出一篇新作了。 就在模考结束的一周后，班委突然跑了过来：“哎，陆有希，高二开学有段日子了，我们想让大家都互相多熟悉下，就商量了下，准备组织班级唱K，你来吗？” 张文旭一听是活动，连忙助攻道：“去吧去吧，我也去呢。” 陆有希本有些犹豫，毕竟司缙经常在周五的时候约他，但是最近在学校也常见司缙跟着之前碰到过的那女生一起，联系他也联系的少，思考了一番后，还是点点头道：“去吧。” “太好了。”班委高兴道，转而又问后排的人：“顾诚安你来吗？” 顾诚安眼睛一眯，手一指前排的陆有希说：“他去我就去。” “……”前排人闻言直接就扭过头去瞪了过去。 到了放学，有几个人说是要回去先换身衣服，便零零散散的散开了来，约在ktv见面。 陆有希怕回去了又碰上什么不想碰上的，干脆没有回，找了学校对门的咖啡厅坐着，他翻开手机看了看，司缙什么消息也没有，不用爽约对方，多少让他安心了些。 谁知就这么巧，不一会儿，咖啡馆门上挂的风铃叮叮铛铛一阵响，他一抬头，就见司缙还有那个女生跟着其他四五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司缙抬头正巧碰上了陆有希的视线，他径自走了过来冲着陆有希，声音温和地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一会儿去吃饭，要一起来吗？” 陆有希抬头看着他，莞尔道：“我们班一会儿有聚会，已经约好了，我以为你没空，所以……”，不过看样子司缙确实没空，来问一下也只是顺便吧。 司缙见他解释，轻声开玩笑道：“想我了？” 陆有希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好在后面的女生的喊声救了他一把，陆有希连忙道：“你快跟你朋友去吧，他们还等你呢。” 司缙见他不回，也不在意，只是转身离开朝着女生那边走了过去。陆有希目送般的视线顺过去，结果那女生却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看了看，而后垂头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时间快到时，陆有希已经散步到了ktv那边，一进门就见张文旭穿着一身荧光绿坐在那，仿佛整个歌厅最亮的仔。 张文旭一见陆有希来了，连忙招呼起他：“有希，快来点歌。” 陆有希摆摆手，“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的，唱歌算了吧。” 张文旭也没强迫，转头专心过去点歌，陆有希侧头从缝隙中看到屏幕上一水的土味情歌，他心里念到怕是这个班的唱k活动大致是不会有第二次了，不知道为什么张文旭这人平时人模狗样的，欣赏力怎么就偏偏点到另一条线上去了。 十分钟后，顾诚安也推门进了来，可来的不止一个人，还带了个少年，那少年穿着淡色的套头衫，下面一条黑色的裤子，标准的少年样，刘海稍短，露出了漂亮的脸。 女生一见这少年，就连忙站了起来，顾诚安解释道：“这我朋友，今天跟我一起在，叫谢伊。你们不介意多个人吧？” 女生们连连摇头：“不介意不介意。”说完还让开了一片位置，连忙招呼他们坐了下来。 男生一到齐，不免酒就被提上了桌，陆有希原本是不想喝的，但自打他上学以来，像这样的参加全班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家脑里过了酒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见人就劝，他实在是拦不住张文旭那几个能闹的主，最终也加入了战局。 三圈下来，所有人都开始迷迷糊糊的，靠在一起的，站着嚎歌的，疯吵打闹什么都有。 谢伊和个别几个女生没喝酒，却也是被拉在其中热闹非凡。几波座位换下来，顾诚安坐到了陆有希的左边，他的另一边是谢伊。有男生见顾诚安喝了酒脸色如常，便跑来打算接着喝。 那男生举着杯子晃来晃去，面对着顾诚安，左看看右看看，来回看了十来次，硬生生的给顾诚安惹笑了。 顾诚安问：“看什么呢你，这么喜欢吗？” 那人指指陆有希，又指指谢伊，说道：“哥们，你不觉得，他俩长得好像吗？” 另一个女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突然也从后面一把扒过那男生插话道：“是诶，好像兄弟啊。” 谢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顾诚安看在眼里没有做声，只是扬起唇角笑道：“你们喝多了吧？” 那人摇摇脑袋：“是吗？哎，可能吧，不对，我觉得我没看错。” 女生也跟着点点头，“是啊是啊。真的像。” 好在那俩人没能继续，就被点歌的人叫走了。 谢伊拧着眉，看了一眼旁边人，起身想往外走，却一把被顾诚安拉了住。 顾诚安看了一眼眼神灰暗盯着人的谢伊，又看了看在一旁已经意识不清醒的陆有希，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模样还确实有些像。 啧，看来这事儿，还真不假。 第3章 同学 陆有希长的相当女相，眉目清秀，红唇齿白，加上他头发又较长，基本上来讲，如果不是骨架在那里，正反怕是都有些认不出性别。他在学校虽然不如司缙出名，但是也算是有名气的那一类。一来，是因为那些流言；二来，就是有人曾经在高一选校花的时候，偷偷把他的照片递了上去，还被投成了前几名。好在主办人及时发现了问题，才给撤了下来。 一场唱k下来，歌估摸着没唱多少，人到是喝醉了一片，几个还有意识的人，分拣着把睡死了的几个带回去。好在住校的学生占了大多数，一算下来，不住校的就只剩了个陆有希和张文旭。 张文旭顺畅的被领走了，留下陆有希，班委问了一圈谁都不知道他家住哪，无奈之下，只好委托了正巧这两天家里没人的顾诚安带着他。 临走时张文旭突然醒来了一秒，听闻顾诚安要带走陆有希，连忙抓着顾诚安的袖子，哭天喊地的说：“你要好好对他啊！”敢情就差跪下来了。 班委嫌弃在大街上过于丢人，连忙一把捂住这傻子的嘴把人拖走了，留下其余人看的哭笑不得。 三人上车后，先是把谢伊送了回去，下车时谢伊似乎想说什么却也没开口。顾诚安给了他一个了然的表情，便让司机师傅掉头往自己家去。 到他家时，陆有希已经稍微清醒了些，整个人起码可以站起来了。顾诚安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回拉，大约是酒喝了不少，没控制好力道，被拽着的人过了会儿觉着胳膊生疼，趁着他开门的时候，皱着眉头一把将他甩开，结果差点把自己甩趴下。 顾诚安松开手任由他自己蹲坐在地上。他从高往低的看着有些站不稳的他，这人脸上红扑扑的，身体发着烫，手轻轻一碰，感觉像是烧着了一样。 陆有希疑惑的歪着头看着前面人，迷蒙着眼睛傻乎乎的问：“为什么是你啊？”说完又左右看了看，“这是哪啊？” 顾诚安扶额，也不知道这人是醒了没醒，无奈地解释道：“我家，你起不起来，洗澡去。” “嗯？”陆有希像是反应不过来，晃晃悠悠进了卧室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往床上一趴，接着再喊就怎么也喊不起来了。 顾诚安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扒了他的外套裤子，又给他换了件干净的T恤，拿了另一床被子摔在身上算作是处理。 床上的人丝毫不见醒的意思，只是没了衣服，嫌冷，抓着被子就缩了进去，连头都不带露的。 顾诚安看着都觉得要气笑了，这人怎么喝多了这德行。 好在床够大，三个人睡都不嫌挤。他洗了澡走到另一边睡了下来，中间和陆有希隔了整整一个人多的距离。 夜里起了风，吹的窗缝呼呼响，顾诚安突然惊醒过来。他感觉有一只手从背后悄咪咪的摸了过来，紧接着一只脚也蹭了进来，没过会儿，那手的主人就连手带人的一起挤进了他的被窝，整个人从背后将人抵住，紧紧的贴着。 那人像个毛虫一样一拱一拱的，逼得顾诚安无奈之下只好转身。 陆有希身上的酒味还没消下去，他有些嫌弃的想把陆有希推开，这人却死死的拦着他的腰汲取着热量。 顾诚安想横手把他本来的被子捞过来好将他扔回去，却摸了半天都没摸着，猜着不知道是把被子给踢哪去了。 他侧过身来，陆有希就抱得更紧了，脑袋还在胸口前一蹭一蹭的极不老实，折腾了好几分钟，顾诚安实在是无法了，他只好将被子环过对方，一手卡住被子的边缘，塞在他背后，整个人呈现一种将人抱在怀里的姿势，才又睡了过去。 清晨的光从窗帘里透了进来，顾诚安先醒了过来，睁眼愣了几分钟，才试图起身，谁知起身的动静却弄醒了怀里的人。 陆有希困的虚蒙着眼睛，边抬头边带着点撒娇的说：“司缙，你怎么……” 话到一半，顾诚安感觉怀里的人身体整个僵硬住了。 陆有希瞬间惊醒了过来，立马撒开对方往床边挪了小三步，拉开被子看了一眼里面，又看看自己穿着的T恤愣住了。 等等！怎么是顾诚安，天呐自己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没穿裤子，自己的衣服呢？ 顾诚安见他惊慌的样子，心里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略作慌张地说：“你…你不会…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听完这话，坐在床上的陆有希整个人都呆滞住了，绞尽脑汁的思考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左右挪了挪，试图感觉一下自己有什么不适，但是他也没经验，这要怎么判断。 顾诚安低着头憋着笑，他转过来也有两周了，第一次见到这人像是被按了慢速播放一样，整个人以0.2倍速的反应应对着周围，实在是都有点不像他了。 他有些恶作剧地将头垂的更低了些，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声音略带颤抖的说：“昨天晚上，你…你还抱着我不放，我都说了不行，你还偏要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像是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陆有希完全回不上话，整个脑子里都成浆糊了，他就记得昨天在ktv喝酒然后就……断片了。 顾诚安突然抬头盯着对面人，嘴上还不肯放过他：“你会不会太过分，这一醒来，还把我认成了司……” 床上的人连忙转身拿手捂住他的嘴，叫他把最后一个字吞在了肚子里。 陆有希整个人愣在那，极力回想着昨天的事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所幸顾诚安多少还是个人，见着那血色慢慢退去的脸，觉得差不多算了，嬉笑着起身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开玩笑的，昨天你喝多了，大家都不知道你家地址只好带你过来了。” “你先去洗澡，”他转身又扔了一条毛巾和一套衣服给他，“先穿这身。你身上的和你的衣服，嗯…床单被罩都得洗。” 说完他还抓起自己的领子嗅了嗅，感觉自己也得洗澡了。 陆有希将他的动作全看在眼里，知道是自己带的酒气染了对方，瞬间羞红了脸，连忙抓着东西去洗手间了。 早饭随便买了几样，回来后顾诚安先洗了澡才来吃，上桌时已经发现陆有希的状态整个都恢复了过来，又变成了之前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脸。 餐厅里一时只有餐具偶尔碰在一起的声音，陆有希吃饭吃的相当快，三两下扒完之后，十分礼貌道：“谢谢。” 顾诚安神情淡淡地看了看他的脸，吃了两口也把筷子放了下来：“不想感谢就算了，别这么客气。” 听完对面人也只是擦擦嘴，继续礼貌道：“还是客气些吧，毕竟是一般同学关系。” 顾诚安挑眉，觉得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别扭，本以为见过早上那傻乎乎的反应，态度会变得柔和些，谁知道就这么几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回档了呢，“别这么冷淡，好歹也是睡过的一般同学关系。” 陆有希微笑：“传出去也是你不顾同学情谊趁人之危下酒上了你前排。” 顾诚安干脆地借力打力：“也可以是前排酒后乱性生搬硬套的强迫了无辜善良的学霸后排。” 陆有希眯起眼睛，反驳道：“那也是你经不起诱惑。” 顾诚安噗地被逗笑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陆有希：“……”哈？这人真是…… 顾诚安继续说：“经不起诱惑也正常，毕竟是高一能上校花评选榜的前排，怎么说也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事儿，人之常情，别人会理解的。” 陆有希：“…………” 陆有希实在是无力跟他讲下去，整一感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幼稚的小学生斗争一样，让他多少有些挫败感。加上他昨天实在是喝多了，现在还带着头疼，满状态都不一定斗的过，何况背着虚弱buff。 他抬手在太阳穴上摁了摁，淡淡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收留，衣服我拿回去给你洗，我先回去了。” 顾诚安倒也真没跟他客气，居然把他穿过的那件衣服就真的装了袋子让人带回去了。 好在周六的早上，一般人都不上班，别说催债的大哥了。 安全进了家门，脱了鞋，他才发现地上放了一封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件人的信，信封还很新，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像是刚才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陆有希抬手拿了起来，拆开来，两张打印纸。 一张纸上复印着欠条，上面写着金额和时间，下面签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他继父的名字。 另一张纸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是金额又大了许多，两个加起来，怕是卖了这套房子都不一定能还上。 他将两张纸翻了面，纸边有着半截字，拼在一起后，合起来是句话。 ——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 陆有希立马将背后的门反锁了上来，走到一侧，背靠着墙，借着窗台的死角往楼下望。 只见这破旧的胡同一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玻璃在阳光下反着光，看不见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用着同样的方式观察着这里。 陆有希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一瞬间的听力变得十分敏锐，楼梯上的脚步声同体内的跳动重合了起来。 就在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铃声瞬间响了起来。二十秒后，脚步声惨杂在这铃声中，一起停在了门的两侧。 陆有希冒着冷汗，双眼惊恐死死的盯着门。 咚、咚、咚。 第4章 警告 “有希，开门。” 陆有希听到声音后一惊，立马将门拉了开来，外面站着张文旭，还提着一兜吃食，顿时松了口气。 张文旭瞅见门里的人一脸苍白，身体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额头上还冒着细细的冷汗，连忙慌张的把食物扔在桌上，伸手用一种公公搀扶皇上的姿势扶住对方，一脸担心道：“有希，你没事儿吧？你们昨天这么激烈吗？” 陆有希一时无言，想立马倒回三十秒前，把门砸了。这人年纪轻轻，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废料。 神经放下来，陆有希才感觉刚紧张过头了，这会儿突然感觉有些脱力，腿软的厉害，却实在是不想让这脑子有点歪的人继续扶着，仿佛深怕张文旭的脑洞病毒传染给他了。 他挣扎着靠着自己缓慢地起身，回到刚才的窗台再次小心张望了一番，原本停在那里的黑车已经不知去向。难道不是针对他家的？他心下起疑。 张文旭见他鬼鬼祟祟的，轻手轻脚的和他并排一站，伸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结果入眼的除了楼下吵架的妇人什么也没有，他奇怪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有希转身随口敷衍，他又重新坐了下来，仰着头问：“倒是你怎么来了？你昨天也喝了不少吧。” “嗯，昨天我好像是被班委送回家的，我都没啥记忆了，早上起来才发现他给我发信息，说你被顾诚安领走了。这不是我猜着你估计回来了，就来看看。我怕你那什么……” 陆有希突然像是预感到了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连忙神情冷淡地打断他：“那你看完可以走了。” 张文旭噎了一口，不敢置信平时温柔的有希居然会这么对他这样一个关心同学的小可爱，立即嚎道：“我是来关心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有了新欢也不是这么忘旧爱的。” 陆有希：“……” 他倒不是觉得张文旭脑坑太大烦得慌，只是刚看到的情况，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的，张文旭虽然也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但是他完全不希望张文旭被牵扯进他家这堆烂事里。 正巧这时，手机叮的响了一下。 陆有希拿起来一看，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本来是开玩笑的，但现在你真得回去了。” “嗯？”张文旭疑惑着凑过去看他手机，只见信息来自于司缙，还只有一个地址。他还心道，哇，大佬就是大佬，约人这么酷的吗。 约定的地点是家市中心百货商城的门口。 他走过去时，司缙还低头玩着手机，到了近处才反应过来。司缙今天像是格外的受打扮，虽然平时上学也会整理好，但很少像这样，黑发蓬松有序，上面像是拿发胶定了型，略有整齐的刘海耷在额前，一看就是在外面打理过发型才过来的。 陆有希盯着看了会儿，总觉得哪有不一样的地方，小声问道：“你去染头发了吗？” 司缙一听立刻就笑了：“嗯，重新染黑了，之前漂过之后容易掉色。” 陆有希回想了下，司缙暑假时候发的朋友圈上的发色，似乎确实是有点浅的棕色。 见他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司缙抬手亲呢的顺了顺他的头发，手指摩挲着发尾说：“你头发长长了啊。” 陆有希一怔，随即顺着司缙的手往后一抓，抿嘴笑道：“确实。该去剪了。” “别剪了，就这样吧，好看。”司缙说。 陆有希正有些欣喜，却又听到他说了句：“像个小姑娘一样漂亮。” “才不。”陆有希飞快的回道，回去一定给剪了。 司缙看着像是炸了毛的人，不禁笑了起来，“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带他去的地方是这栋百货楼上的一家高级餐厅，吃他喜欢的美式牛扒。 司缙坐在对面细嚼慢咽的看着陆有希跟着牛扒作斗争，餐刀抵上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秀气的小脸时不时抬起来看看。 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跟陆有希呆着，没有那些逢迎，反倒是比那些朋友更来的亲近。 司缙看着他吃的小脸泛红，轻声问道：“吃完去逛街？” “嗯？”陆有希嚼吧嚼吧着肉，鼓囊着脸也不在意的就回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司缙一手拄着下巴，微微点点头：“嗯，去逛逛，买点衣服什么的。” 陆有希看着他将肉囫囵吞了下去，“好，不过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啊。” “没事，跟着就行了。”司缙不在意地擦擦手，将餐布放在一边。 陆有希见状连忙说：“那我快点吃。” 司缙笑道：“不用。” 他们在的商场顶上两层是各式各类的高级餐厅，底下两层则是整齐有致的奢侈品店。 司缙带着他，毫不犹豫的就下了一层，随便找了几家牌子看着，自己也不多试，只是偶尔拿着衣服在陆有希的身上比划两下。 前后看来看去，都不是很满意，转了一个多小时，司缙才总算是定下了一件外套和两件衬衫。 结完账，司缙被店员送至门口，一转身便看着陆有希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晃着两条腿，手里拿着刚给他买的甜筒小口吃着，整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年样。 他低头笑了笑，走过去拉起陆有希一起回了自己家。 进门后，司缙将盒子放在地上，拿出其中一个慢条斯理的拆开来，又将衣服递给陆有希说：“试试。” 陆有希感到疑惑，但是也没反对，上身之后才发现尺寸什么的正正好，根本不是司缙能穿的。他转头想问司缙，来人却不知道从哪拿了个小皮筋来，将他后面有些长的头发都揪了起来。 “转头看看。”司缙说。 镜子前面的人缓缓转过身，他看到里面映着的自己，深蓝色的衬衣领上带着一条银色的缀饰，黑色的长裤贴着双腿，头发柔顺的簌在脑后，像是个小王子一样。 司缙也看到了镜子里那双发亮的眼睛，双手从背后轻轻环住对方的腰，十分满意道：“不错，送你的。” 陆有希微怔，紧接着便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低声道：“我不能收。” 而像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的反应的司缙并没有当回事，只轻笑着说：“算是我给你带的开学礼物。没什么关系，这件不贵。” 陆有希微微摇了摇头。 他虽然时常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得已要来司缙这里借住，可也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接受司缙送的礼物 ，何况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东西，是父母不能给，自己也怕是花上好几个月都不能买到的。 而司缙是霸道的，陆有希也都一直都知道。 就像下一秒，司缙虽然还噙着笑，眼神里却丝毫不见一点笑意，声音清冷地威胁道：“反正不能退，你不要，就自己拿着从窗子扔出去吧。”说完便起身要走。 他叹了口气，连忙追上去说：“我收下，我收下吧，谢谢。” 司缙这才将表情缓和了下来，陆有希有点无奈。 而事实也证明，司缙对这件事的结果满意的不行，连晚上都让他穿着这件衬衣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陆有希发现衬衣皱的不成样子，心疼的不行。 周一上学时，衬衣已经又重新熨烫好，服帖的穿在了身上，司缙带着他两人一起上学，下车时毫不避讳的就这么拽着对方的手直至进了学校，周围人看着话题又炸开了一次。 陆有希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心想着如果这学校要是也有热搜榜，他和司缙怕是也能算上包年用户了。 科技发展带动了八卦消息的传播速度。这话题热到就连上课之后，前面几排都还有人频频往后看，感觉就差给陆有希桌子上围个围栏了。 看的最带劲的还属张文旭，到后来就连老师都看不过眼了，粉笔直接砸了下来，砸到张文旭的后脑勺上，砸出一声哀嚎。 全班哄然大笑。 被砸的亮仔憋着气，忍到了大课间，却不料一下课，陆有希便被人叫了出去。 是个玲珑小巧的女生，穿着连衣的小长裙，和花边皮鞋，看上去可爱极了。 她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路过人的人看到这场景以为是表白，笑呵呵的拍了拍陆有希的肩膀。 陆有希点点头没反对，直到他被领到了教学楼后车棚的一角，才明白过来所谓的谈话，好像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站在周围的女生有五六个，中间的那个，是司缙那位‘不被承认的女友’，似乎是叫姜娜娜。 其他人皆是一脸鄙夷的站在一旁，其中的一个短发女生开了口：“你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什么适可而止？陆有希低着头，全然没了平时的样子：“你们有话直说。” 短发女生冷笑一声：“平时见你在司缙面前装的乖巧的样子，怎么到这儿就不用了？” 陆有希神情淡淡的，全然不像是生气了的样，但他也不想跟她们多讲，一言不发地径自向外走，却没想到这几个女生的力气不小，一把将他推撞在了墙上。 姜娜娜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捏住陆有希的脸，带着一脸甜腻的微笑的说：“我遇到过你几次了吧，你都还看不出来吗？” 她顿了顿又说：“说真的，我看到你那张在司缙面前装乖的脸就嫌腻。” 掐着陆有希的手渐渐使了些力，尖锐的指甲陷入了一旁的脸颊，她凑近了同人说道：“你一个男的，还要不要脸了？离司缙远点，听到没？” 车棚旁的抽烟处，顾诚安随意坐在其中一辆的车座上，叼着烟，歪着头斜眼看着一旁发生的景象。 站在他旁边的好友余郴顺着看过去，饶有兴致的一笑：“哟，这有点意思啊。” 顾诚安默认，只是笑笑抬起手机，对着女生围着的那人，咔嚓拍了张照片。 第5章 牵手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精彩。” 一道男声突然从人群的后方传了出来，姜娜娜松开手，往后一看，就见一高个男生站在后面，嘴里衔着烟，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双手插兜站在那。 短发女生一见是他眼神略带不爽的说：“余郴，连你也要来插一脚这人的事儿？” 余郴毫不在意，笑着说：“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见不得你们在学校角落实施校园欺凌。” 一声冷哼，短发女生继续道：“算了吧，开什么玩笑呢？” 余郴挑眉，全然没把这帮女生当回事，只是看着最里面略低着头的人，问道：“走吗？” 陆有希微微点了点头，往跟着这人往外走，短发女生还想拦，却被姜娜娜一个眼神作罢。 上楼时陆有希摸了摸刚刚被掐的地方，只是轻碰一下，便疼的咧了咧嘴，他实在是没想到，女生一个二个看着挺娇小的，怎么手劲这么足。 余郴见状，一指勾起他的脸看了看，“他们下手有点狠啊。” 这动作惹得被看的人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将距离拉了开来，眼神错开，小声道：“刚才谢谢了。” 余郴将手插回兜里，“不用了，你回去吧，你不是三班的吗？” 陆有希不禁奇怪地看向他：“你认识我？” 这一抬头，余郴才将这人脸看清楚，不得不说，确实挺好看，难怪他们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多想法。他摆摆手：“刚认识，快去吧。” 陆有希略觉莫名其妙，但见余郴也不说，便作罢。 到了教室，几个女生不知道在干嘛的围在顾诚安那，其中还有一个干脆反坐在陆有希的椅子上。 意外的是，他快走到时，那几个人便一哄而散，只留下了一个顾诚安，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地看着他。 陆有希心想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坐下，后面人就压低声音了开口道：“哎，你这是哪儿惹的风流债，脸都让姑娘给你掐花了。” 陆有希叹了口气，决定不搭理，可这人跟没完了似的，一直在后面用脚带着节奏的点他椅子。 连日来极力的挑战着陆有希神经的顾诚安觉着这人有点让他出乎意料，虽然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是那么副虚假的表情，但是也不难从反应中看出他的可爱之处。 怎么说呢，有点像只猫。 班主任进了教室，将卷子扔在了每组的第一排，说了句“往下传”，便转身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陆有希接到张文旭传来的卷子，抽了一张，左手拿起剩余的卷子，头也不回的就这么往后递。 点着凳子的脚骤然停了，陆有希正准备庆幸这人终于消停了。 谁知真就这么一瞬，后面人一看是机会，右手接过卷子的同时，左手就这么抓住了对方。 被抓着的手抽了两下没抽出来，陆有希有些忍无可忍的转过身，压低了声音说：“松手。” 顾诚安像是没听见一样，眸里带着一丝戏虐。 陆有希按耐住自己的烦躁，边扯边又重复了一遍：“你给我松手。” 张文旭扭头看的目瞪口呆，这两人，在干嘛。 正在争斗中的二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班主任就这么走了下来，班主任自高向低看过去只能隐约从书堆缝里看到两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便语气客气地说道：“您二位牵完了吗？牵完了一起出去教室门口站着吧，站一上午好好牵着，听到没？” 陆有希：“……” 顾诚安：“……” 张文旭正想笑，就听班主任又补了一句：“张文旭你不是喜欢看后面吗？站在后面面壁思过去，什么时候他俩恋爱谈完了，什么时候你就不用思过了。” 瞬间欲哭无泪。 教室门外，陆有希狠狠的瞪了顾诚安一眼，后者视而不见不说，还装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抓着人的手不放，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对方手指。 陆有希有些温怒地低声道：“你差不多行了，松开。” 顾诚安全然没把语气里的怒气当回事，悄悄侧身凑到人耳边轻声道：“我行啊，班主任说不行啊。” 两节连上的课，中间很少会有充足的下课时间，这边班还没放人，其他班上的人倒是鱼贯而出，过走廊的时候，都不免对这俩人示以注目礼。 更有甚者还拿出了手机，要他俩摆个poss拍纪念照。不少女生尖叫着跑了过去，好在没人过来搭话，不然岂不是尴尬死。 陆有希瞥见旁边人又装回了一副对其他人那种温驯谦和的样子，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出问题了，这人便生着非要招惹他。 他又试图拽了拽手，想从对方手里给抽出来，谁知每拽一分，对方就握紧一分，奈何力量悬殊，感觉自己手腕都充血变红了，都没能撒开。 顾诚安歪着脑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跟他说：“班主任要求的，就牵一会儿，又不是第一次了，搞这么生疏做什么？” 陆有希已经没力气跟他生气了，声音里充满了无奈的说：“我跟你本来就不熟吧。” 顾诚安低声笑了两下：“别这样，我们可是睡过的纯洁的同学关系。” 富有磁性的低音传进耳朵，陆有希耳根止不住红了，他默默拉开了半步距离，撇了对方一眼：“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觉得别扭的吗？” “那哪儿能觉得，这不是事实嘛。”说完他还眨眨眼睛。 另一边，九班的最后两排，姜娜娜他们正小团体似的围在一圈，司缙正坐在中间翘着腿听歌。 突然一声嬉笑打断了正在讨论的话题，一旁的女生连忙将照片偷偷给姜娜娜看了一下，又传给了周围。 司缙只是远远的瞥见了一眼，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注意力一直在司缙身上的姜娜娜注意到了他的不快，开口同那女生讲道：“删了吧，别乱传。” 却没想到司缙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给我传一份来。” 照片迅速存进了手机，司缙点了两下，将其放大来看，这两人就这么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其中一个羞的耳朵都红了。 叮铃铃铃。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结束了，班长把刚刚的卷子送我办公室，你们可以走了。” 陆有希随便塞了两本书进包里，想抬腿走人，张文旭就突然趴了过来，一手揽过他的颈脖往外走，一边说：“哎，有希去不去吃东西？” “不了，最近经济情况不乐观。”他算了算日子，这个月倒是快过完了，可是下个月又是个大问题，马上到十一，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短期做了。 “啊？哎，没事儿，不然我……”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从陆有希身上松了开来，突然大声道：“有希再见哈，明天见。” 陆有希稍觉诧异，一抬头见司缙嘴里衔着跟棒棒糖，双手插兜的站在教室外。 难怪，张文旭跑的跟兔崽子一样。 他抬头，声音温柔的说：“你怎么来了？” 司缙一见他着乖巧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眼里带着宠溺的拉起陆有希的手说：“十一你有什么打算？” 一听这话，陆有希就反应过来了，估计又是像平时一样，“你要出去吗？” “嗯，去意大利。”司缙捋了捋他的头发，继续道，“跟我一起去吗？” 陆有希听罢嘿嘿笑出声，“我连护照都没有，偷渡去吗？” 这话把司缙也逗乐了，“是啊，把你塞箱子里。” 正在车棚旁抽烟的余郴看到这景，玩笑似的拿胳膊撞了下旁边人。 顾诚安疑惑的看向他，他抬了抬头示意看那边，顾诚安这才看见那边牵着往外走的两人。 司缙拉着陆有希隔了小半步在前面，陆有希微低着头，却表情柔和像是还带点调皮，旁边的学生也都在注意他们，但那两人像是丝毫不在意。 看着也真是，有点刺眼。 顾诚安掐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拍了拍余郴的肩，说：“走了。” 出了校门，两人没有去平时去的那家餐厅，而是找了一家有点距离的日式料理。 这种地方司缙是第一次带他来，深藏在一条小路里的地下。进门口，陆有希有些新奇又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长长的矮台横在店内的一侧，矮台对面有着几张桌子，每个桌子的正上方从天顶上坠下一盏小灯，灯光还不及桌面大小。整个室内显得黑暗又隐秘。 穿着和服的男人迎了上来，引着他们去了一旁的小桌，也不问需要点些什么，只是倒了两杯冰水给他们。 不多时，玲琅满目的小碟依次被端上了小桌。 灯光实在是暗，陆有希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想问也不知道这里说话合不合适。 司缙很快的察觉到了他的样子，见他疑惑的紧，笑着低声道：“这里不用点单，菜品都是师傅定的。” 陆有希点点头，音量放的极小：“这里好安静。” 司缙笑道：“没事，可以正常说话，没人在意的。” 说完，司缙先动起了筷子，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人，也跟着小口小口的拈起了菜。入口便让陆有希惊喜了一番，脸上止不住悦色。 反倒是司缙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拈起清酒壶，倒了一小盅推过去。对面人丝毫没有抗拒，舌尖偷偷舔了一下杯沿，便闻着味一口喝了下去。 店内放着日式的歌谣，像是唱着即将要别离的故事。 司缙笑着看着眼前有些微醺的人，轻声问道：“有希，如果要你跟我走，你会走吗？” 陆有希像是有些不明白司缙在讲什么，但是依然咧嘴笑了开来：“好啊。” 第6章 不理 到司缙家时，陆有希虽然还能好好走路，脑子里却已经是一团棉花。他一屁股坐在卧室大床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司缙，傻乎乎的样子像是个娃娃。 尽管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但是该做的事情，他都还是有点意识，见司缙从浴室出来，不用司缙多说，自己就钻进了浴室里。 热水冲刷着身体，将酒气冲了个一干二净，他从旁边的衣物框中抽出了平时在这里常传的T恤和睡裤，头发也没擦就这么走了出来。 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本还在想司缙去了哪，要不要去找一下，可往床上一坐，整个人的意识和眼皮就开始打架，没等头发干，就倒了下去。 等司缙再回房间时，陆有希已经缩卷在被子上睡着了。 司缙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顺着额角轻轻划了两下。睡着的人突然一抖，像是感觉有点冷，手脚又缩了缩，盯着的人这才将被子从他身下抽了出来，重新给他盖好。 早上天一亮，陆有希就莫名的醒了过来，他一看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司缙的怀里，正面朝着对方，鼻息间全是对方的味道，顿时感到有点害羞，轻手轻脚的想起身下床，结果还是吵醒了那人。 司缙睡眼惺忪的转头看了眼时间，又将他一手捞了回来，嘴唇轻轻地触碰了下陆有希的额头，哑声道：“还早，再睡会儿。” 陆有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习惯的想稍微拉开点距离。 平时虽然也经常这么被抱着睡，但司缙从来都没有这么直接的亲过他，这感觉实在是，有点亲昵过头了。 他顿时略感尴尬，喉结咕咚一下，带着点犹豫地小声问：“我昨天……干嘛了吗？” 头一抬，柔软的头发就在司缙的颈脖处挠来挠去的。 司缙低声咯咯笑了起来，他就猜着陆有希什么都记不得，随即抬手抚了抚对方的头：“什么都没有。” 不等陆有希再问，他就继续道：“困，让我再睡两分钟。” 怀里人犹豫了两秒后，还是决定不动了。 好在司缙虽然是个被人捧着的少爷，时间观念却还是有的。 他正刷着牙，从门缝里探了个脑袋进来，陆有希问：“有熨斗吗？我衣服好像穿不了了。” 他的衣服，指的，是昨天穿着的那件衬衫。 司缙撇看了一眼，确实皱的不成样子，他没给他找什么熨斗，而是直接从他手里将衬衫抽了出来扔在一边，打开柜子找了件素色T恤扔给他。 陆有希穿上后多少有些发愁，司缙比他高不少，穿上之后简直上篮球衫一样，肩线也就这么挎着。这么穿去学校免不得一顿传，不过，好在也不是第一天传了，随他们去吧。 司缙看着他的样子却有点意外：“你是不是长高了？” 他站过去，陆有希便拿着手比了一下，又看看他：“好像是长高了一点。” 司缙眼神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将他头发揪了起来，然后满意地说：“好了，走吧。” 周围的反应，明显比昨天弱了许多。也是，这种事情，大家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只有顾诚安从早上开始态度就感觉怪怪的。 本来还稍有庆幸这人总算是消停了，却又总觉得像是日常中少了些什么，明明之前他不在这个班的时候，也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 下午第二节 的时候，体育老师做出了本学期第一大壮举，他竟然从班主任手里换回了上周被抢走的体育课。学生们都在惊呼，这是什么力量能让人从班主任手里抢课上，还不是文化课。 因为是临时加课，老师也没做什么准备，随便拿了些篮球排球，将男女生分了两波活动。 可上场的人数有限，像陆有希这种跑的够快但是对球类一窍不通的，也就伸长了两条腿坐在一边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从教室里带出来的盒装酸奶，整个人靠在那里咬吸管，看两拨人在赛场上对着个球你争我抢。 今天的天气像是反夏，晒着多少有些热，他看了会儿比赛，又仰头看会儿天，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分聚成团，映照在大体育场上黑白相间，感觉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少见的。 “呀啊，加油啊啊。”“好厉害啊。”女生们的应援声突然音量提高许多，引的陆有希又将注意力拉回了场上。 顾诚安一手带着球，一手抬手指着篮球场的另一边，示意人往前进的方向。他侧身用背微抵住敌方的进攻，将球在左右手互换了三四次，一个转身飞速过人，对方迅速集结了三人同时来拦他，他背手传球，另一男生将球迅速带到篮下，顾诚安这才得出空来，扭身穿过拦截，带球的男生一声喊，又将球穿了回来，顾诚安站在三分线侧，轻微后跳，唰的一声，球身甚至未有触到篮筐，从中直直的穿了过去，掉落击打在地上再次弹起。老师抬手，分数又拉开了三分距离。 陆有希看的都愣住了。 顾诚安回头，看见盯着他看的人，心底不由得隐隐地烦躁起来，立马错开了视线。 倒是盯着看的人仍没反应过来，视线不自觉地追着跑动的身影，一直看到中场结束。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选手们都回到看台这边补充水分，张文旭咕咚咕咚的大吞了几口，将瓶子放到陆有希的身边坐了下来：“哎，真是累，刚要是抽签没抽在这边就好了。” 陆有希咬着吸管看向他：“怎么？” “顾诚安也太会了，女生都往他那边看，我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张文旭抱怨道。 “嗯，”陆有希点点头，肯定道：“确实。” 张文旭惊了，怎么连他也怎么快的就倒戈了。他恶狠狠的将矿泉水瓶拧成一团，“不行，下半场要把风头抢回来。” 陆有希抬眼望他，毫不留情的说：“虽然可能性有点低，但是加油。” 张文旭：“……”能别用这么肯定的表情说吗…… 隔着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一群女生正把一人围在中间，陆有希的视线越过旁边人，正好能看见流着汗的顾诚安。 顾诚安笑眯眯地跟着女生聊着天，女生们的眼神无不崇拜，陆有希看了许久，那人也没将视线调过来。 而在一旁被照顾颇多的顾诚安也不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看着他，只是他心底的这股子烦躁劲使得他想避开。 下半场迅速开始了，顾诚安一反上半场的样子，似乎打的格外的不上心。 反而是张文旭打的异常发力，接连从对方手里又是抢球，又是接篮板的，可惜太兴奋过头了，到第三节 结束时，整个人就已经累的坐地上不想起来了。 无奈之下，换了其他人上。 张文旭喘着气，整个脸因为激烈运动后的充血显得通红，他充满期待的问：“你说，我刚够帅吗？” “……，”陆有希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好些，“还……挺帅的。” 他实在是不好打击张文旭的积极性，要知道，他刚激动的在场上近乎一只飞奔的猩猩，跑的表情都狰狞了，就差再来一串哦呜哦的叫喊声了。 不知情的张文旭点点头表示满意。 第四节 比赛，也不知是因为原主力的张文旭下了场，还是因为敌方的顾诚安又慢慢认真了起来，分数逐渐被拉开来。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比赛就这么拖到了下课后，还有几分钟就结束时，操场周围已挤满了人，多是女生，还有一些本来准备趁着下个十分钟来打会儿球的男生。 陆有希不喜欢这么挤在人堆里，提前从里面钻了出来，连带着张文旭也跟着脱离了队伍。 难得的一阵风吹来，两人都觉得凉快了些，慢腾腾地往教室走去。 张文旭回到教室，嘴里叼着刚买的冰激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过身来问他：“有希，说起来周四开始就国庆了吧，七天呢，你打算干嘛？”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道：“球球说要拉我去周边玩下，你要不要一起来？” 球球是就是张文旭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 陆有希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不了吧，我得打工。” “打工？”张文旭有些惊讶，“你之前不是说不打工了吗？” “之前是之前，总归是要再找的。”陆有希回道。 张文旭一脸正经：“实在不行我支持你点吧，我家反正给了我挺多零花钱的。” 陆有希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张文旭还打算继续说，可还未开口，班主任就走了进来，本来还在操场上的学生也蜂拥着跑进了教室。 班主任见他又是趴在后面，一记眼刀飞过，张文旭立马扭了回去，昨天的面壁思过起了奇效，他仿佛随时能感受到一面黑板墙就立在眼前。 顾诚安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进来时整个头发都是湿的，一看就是拿着水龙头冲过凉，班主任见状还关心了一句。 一路见他走下来，顾诚安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有希的眼神一般，让本来想借问篮球赛结果开口搭话的陆有希，实实地将话堵在了喉咙里。 班主任看人到齐了，便开口：“马上后天就是国庆了，知道你们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但是还有几点要求。第一，你们是高二学生了，课业不能丢；第二，你们结伴出去玩的话，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要多跟家长联系……” 放学后，张文旭仍旧不死心，他随意将书胡乱塞进了包里，扭身追问他：“你真的要打工吗？去哪啊？” 张文旭说这话时，恰好顾诚安正从后面越过二人准备离开，他闻言，这才眼神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陆有希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投去疑问，对方却转回了视线径自向教室外走去。 “有希？”张文旭没等到回答，只好又喊道。 “嗯？”陆有希这才听见，他顿了下，又扬起往常的笑脸，“什么？” 张文旭眨眨眼睛，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你十一到哪打工啊？” 而事实上陆有希还没来得及找，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联系过之前的朋友，说能让我去做个短期工什么的，地点还没定。” “这样啊，我还说你没找好就算了别找了，跟我们出去玩呢。”张文旭有些遗憾道，他摆摆手叹气：“哎，只能下次了。” 话毕，还自己嘀咕着小声道：“哎，上了高中之后你们都好忙。” 陆有希心里轻叹，那也没办法啊。 出校门时，他背着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云层遮盖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整个天都微微暗了下来。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他想。 第7章 读物 “早上好，现在为您播报今日天气。我省东北部有大范围降雨，气温降至16-23度，请有出行计划的朋友注意添衣保暖。降雨将预计持续五日，我们为降雨对接下来的国庆假期出行带来的不便表示遗憾，如若……” 隔壁张婆收音机的声音越过相邻的窗子传了进来。陆有希睁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现在才是早上的七点刚过。 他看了一眼窗外，暴雨确实下的不小，他换上一件稍厚的套头衫，又拿了条略微阔腿的牛仔裤将裤腿卷高了些才出门。 巷子里水还没积起来，他撑着伞小心地踩着水走到巴士站等了会儿后上车。巴士不光因为天气原因整体延迟了许多，还因为交通阻塞临时变了线路，生生比平日到达时间晚了二十来分钟才到学校。 下车时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连早餐摊子都基本收了起来。陆有希不慌也不急，走到一边买了杯豆浆才慢慢的往校园里走去。 雨下的身上有些黏糊糊的，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进教室时，班上吵嚷成一团，他心觉奇怪侧着门缝看了看，发现没有老师守着，便就这么径自走了进去。 坐下后他拍了拍张文旭的肩，问道：“老师呢？” 张文旭眨眨眼睛表情疑惑的看着他：“班主任昨天不是说他今天不来了么，下午两节课好像都换成自习了。” 陆有希衔着吸管，推想着八成是班主任开班会时讲的，便点点头表示了然。 他隐约感到哪里怪怪的，不自觉反身向后看了下，这才发现后面的座位空在那里。 这人是没来还是出去了…… 老师们念着快放假了，八成学生们的心思都浮着呢，便将上午的课统一改成了小测验，一门接着一门的考。 试题意外的简单的厉害，陆有希没费多大功夫就全部做完了，检查了一遍放下笔，整个人感觉心情都轻松了一节。 “好了，都停笔。课代表把卷子收上来拿到办公室去，其他人下课。”老师交代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前排的张文旭扭身将陆有希的卷子一抽，扔给同桌，扒在他桌上兴奋的说：“有希，走请你去食堂开小灶。” 陆有希听完没反对，跟着就起了身。 路上两人各自打了伞，张文旭却情绪激动的止不住往这边凑，他一副中了五百万的表情，开心的说：“你不知道，我妈一听我有女朋友了，发了笔恋爱基金给我，就让我十一带女朋友出去玩呢，我昨天拿到手数了数还不少。” 陆有希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你妈没交代别的？”例如将款项落到实处什么的。 “啊？你怎么知道，我妈还交代我要注意安全来着。你说我妈是让我注意哪方面的安全啊。”张文旭叭叭道。 陆有希顿时都想扔空了手给他鼓掌，奈何这雨下越来越大，伞都挡不住了，实施就免了。 他没再跟他多在‘安全问题’上多纠结，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单口相声的状态，并排着上了食堂的二楼。 学校食堂二楼原本是教职工专用，可学校为了创收，划了一片给学生们偶尔聚会什么的用，只是价格稍微有些高，平时陆有希是不来的。 上楼便发现确实也人不多，张文旭便轻车熟路的拿过菜单在窗口点了几个菜后跟着陆有希一齐坐了下来。 食堂二楼的阿姨见他俩是生面孔，菜的分量都给加了五分。三大盘上桌，还免费送了一大碗清澈见底的汤，上面飘着数簇紫菜和寥寥无几的蛋丝。 陆有希拿着筷子挑起三大盘其中一样看了看塞进嘴里，感觉跟一楼的水准也差不了多少，无非下面是大锅，上面是大盘而已。 他拿起桌边的菜单观察了一番，发现二楼确实还是有不同的。起码一楼大众食堂的特色爆炒妙脆角，就不在菜单上。 张文旭一嘴嚼着肉吧唧了几下吞了下去，开口道：“哎，你跟那谁，是不是闹别扭了？” “哪个谁？”陆有希抬头。 “顾诚安啊。”张文旭将筷子一放，双手环胸的继续道，“我昨天就说总感觉哪怪怪的，后来回家好好想了想才发现，好像一整天都没听到你俩讲话。” “……”陆有希顿时无言，但关于他和顾诚安之间也没有什么别扭可闹的，所以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便回道：“没有吧。” 张文旭不信：“真没有？” 陆有希点点头，带着些无奈的戳了两下手里的饭，解释说：“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张文旭惊了，“你俩那还叫没关系？从他转过来到现在，你俩整天就……嗯……” 他顿了顿，在脑内试图寻找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最后灵光一闪说道：“打情骂俏的。” 闻言，瞬间陆有希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个形容词是这么用的吗？ 他止不住地问：“你能告诉我你最近在看什么吗？” “嗯？你说书？要我推荐吗？”张文旭在手机里翻了翻，然后示意给陆有希看。 只见那夸张的校服青春男女封面上写着一行标题【我与我死对头的恋爱180天】。 陆有希：“……” 成功被转移话题的张文旭还想详述一下书本内容，被陆有希无情的拒绝了。 到了下午上课，后排的人也还是没有来学校，陆有希心觉疑惑，想来想去，还是将要问出口的问题又塞回了肚子里。 没了人捣乱，自习课就显得格外无聊。加上天一冷人就想睡觉，班主任不在也没人守着，陆有希便趴在桌子上插着耳机听起了歌。 却不想没多会儿就整个人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下课。放学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后排才确认，顾诚安真的一整天都没来。 下了一天暴雨，巷子口的水不出意外的积了起来，一脚探过去水都快到脚脖了。好在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有了经验，换上拖鞋便一路趿过去。 陆有希到家时，裤腿已经湿了一大截，他脱下来扔在一边，换了身简便的一副，才将手里的菜随手摘洗好，做了一菜一汤。 今天放学后，便算是进入十一假期了。 他一边拿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饭，一边用手机搜索着临时招工信息。 他来回翻看了几页，大部分的招工要求上都是28号便报名截止了，剩余的小部分位置实在是过于偏远，工资减去交通费便连餐钱都剩不下来，还有几个虽然位置和时间都还不错，却因为行业原因规定要起码高中毕业的学生。 陆有希看着信息不禁有点后悔前几日对这件事没能上心，无奈的他只好又换了个网站继续找。 几个网站消息杂乱的厉害，看的他觉得眼睛都略微发花，却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了一条较早的招工信息还附和要求，可这发送时间已经是十天前了，他实在是有些不确定是否还要人。 他复制了对方的微信号码，做了添加，待了半天，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复。 无奈之下他又搜了几页，却也没找到其他的，心里不由得做起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只能明天上街看看，或是求求看之前打工的地方要不要人了。 餐具洗刷干净后，简略的收拾了一番，天便暗了下来。 正当他打算将湿了半截的衣裤拿去洗时，手机叮咚想了两声，他急忙跑到桌上拿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之前吃饭时加的微信通过了验证，正想给对方发信息，对面却直接发起了语音通话。 接通后是个成熟带着些沙哑的男声，那人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是来找打工的吗？” 陆有希“嗯”了一声。 对方像是在忙，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过了几十秒才突然说道：“啊，不好意思。” 他一听，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想着可能真的要明天上街看看了，却不料对方继续道：“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忙，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我这儿还要人，可就是活有点多，可能比较累。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一会儿就把地址时间发你，你明儿的直接过来。” 陆有希听完跟着愣了一下，直到对面“喂”了一声，他才慌忙肯定的应道：“没问题。” 对面人低声咯咯笑了几声，“行，那我一会儿发你。”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 陆有希盯着电话，像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要不是添加好友和通话记录的时间还留着，简直觉得刚那节奏像是谁打电话来逗他玩的。 对方也确实是个效率果决的人，没等两分钟，就把时间和地址发了过来。 将时间地点都截图保存在手机相册后，便起身想去洗澡，一站起来，却听哗啦一声响，才发现自己脚下有着一个纸袋，他看了一眼，便想起了这是哪来的。 纸袋里的衣服的材质比他的衣服摸起来厚实了不少，倒是和司缙的那件比较像。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两件单独分了开来，先把湿了的衣裤扔进洗衣机搅着，才又倒了些洗衣液，将这两件用手搓洗了一番晒在了阳台上。 他想着还得找机会把衣服还给这两人才是。 第8章 赌瘾 江城也算是个旅游城市，十一期间慕名前来的游客每年都很多。陆有希提前起了个大早，趁着路上出行人少往店子里去。 打工的地方，是在离他家走路就可以到的闹市区那边，靠着酒吧街，到达的时候店门还没开，他仰头望着上店口的标牌，发现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记得自己看到的是餐厅的接待工作，这黑底霓虹边，花式字体，夜店风十足的招牌，和这厚重的木制双开门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家，黑店吧。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紧闭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推了开来。 是个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头发在脑袋上乱糟糟的顶着，睁着一双眼睛探了出来，恰好看见门边的站着的少年。 他出声道：“嗯？你就是来打工的那个？” 陆有希站在一边点点头。 那人又将门拉开了些，让了个位置让他进了里面。 里面的装潢看上去虽然有些特别，但是也算是个正常店面，墙壁的上绘着像是民国时期大城市街面的样子，桌椅都同门一样，是较为厚重的木头材质，贴在两边的墙上，看上去像是一个个的小吧台。天顶是昏暗的黑蓝底，吊着数个小灯像星空一样，即便是白天进来，看上去也像是一群人走在那个年岁的繁华老城的街头。 柜台前贴着一张菜单，上门写着【点什么找老板商量】。 那人带着他上了二楼，突然开口道：“说起来你叫什么？” “陆有希，”他老实答道，“您呢？” “你搁店里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程潮，喊我程哥就行。”那人说道。 程潮从二楼储物柜里拿了件工作服递给他，“我们店本来有两个小姑娘在这边，正巧她俩都请假过十一去了，所以放假这几天就你一个，估计有的忙。你要是实在累了，就说，我这儿比较随意，不用太顾及其他的。” 说完程潮就走了出去，陆有希拿起工作服一看，不禁惊讶，居然是民国时期的校服。 四中因为追求自由的学风，连同服装问题上学校都给了相当的自由，不论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一概都不用穿校服，因此学校内部风格也相对多样化，彰显个性的学生也比较多。 陆有希也因为这样的校规，从来就没有穿过校服这种东西。 着作为工作服的校服款式还相当老，立襟的黑色校服外套和长裤，里面则是圆领的衬衫。 他穿在身上整个人变了样，他戴上帽子，将揪起的头发藏进帽内，只留了前面的刘海和鬓角扎不起来的几缕。活脱脱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那种人物。 整理好后，他有些不知所措。程潮刚刚也没有交代他要干什么，他只好在这里蹲坐着等安排。 程潮的速度倒也快，不一会儿就从另一间房里走了进来，身上已换好了一身旧西装，头发也打理的背在脑后。 他看看陆有希，点点头表示还不错，没多说便领着人下去，介绍这边要怎么做。 程潮说：“店里基本从下午到晚上饭点都会比较忙，上午不开店，11点开始营业，今儿叫你这么早来，是怕忙了没空跟你说这些。晚上的话，关店之后打扫完就可以走，我一般到晚饭点就走了，你有什么事，跟厨房里的师傅说也可以，不知道的可以打电话问我。” 说完他把手机也拿了出来，“你把你电话输入一下，我给你打回去，你记着。” 处理完他就开始将店里的细节，陆有希将他讲的一一应了下来。这店子的整体风格，就跟那门牌差不多，和外面的闹市区其他店铺的风格大相径庭。 菜单就像看到的那样，没有菜单，白天的时候能不能吃到想吃的菜只需要跟老板确认，到了晚饭过后，就统一像大灶一样，有什么吃什么。 离开店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坐在一楼聊起了天。 程潮笑着告诉他：“原本就是瞎捣腾做的店子，没想到就这么做成了。” 闻言，陆有希不免好奇：“程哥你本来是做什么的？” 程潮翘着腿，笑道：“我啊，本来是想着跟着家里混日子，随便拿着工资混混得了的那种人。” “那你为什么想着做餐饮了，”陆有希说，“餐饮可不是件轻松活吧。” “是啊，谁叫我喜欢了个餐饮店老板呢。本来是觉得折腾折腾了解一下，有话题聊就行，谁知道就真做到这行上来了。”程潮略带无奈的说。 陆有希光听不说，程潮便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来：“你呢，还是学生吧？看你这么小的样，怎么这么临时找假期工，家里不管你？” 陆有希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程潮一看这小孩儿这样，猜着家里估计也是有情况，便也没多问，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出来，正准备点又抬眼看了下对方，“抽吗？” 陆有希开了口：“可以试试吗？” 程潮乐了，拿着火机的手摆了摆说，“没啥苦大仇深的事儿，就别开这个头了。烟这种东西，有时候有了开头就挺难戒的，别说闻到味儿了，恨不得听到这个字儿都起瘾。” 陆有希点点头，而后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就开口问道：“赌，是不是也是这么回事？” 程潮略觉惊讶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说：“差不多吧，不过我不怎么好那个，但也知道挺多人上这个瘾的。” “那是不是有了赌瘾的人，不论再怎么保证不会犯，其实还是一样？”他接着问。 这个问题程潮觉得有些不好答，他点着了烟夹在手上，想了会儿才说：“这个不好说，就像烟难戒总归也有人戒了，当然戒了也不代表永远都不会抽了。” “这样。”陆有希低垂着眼眸，突然想到了一年多前那个跪在地板上口口声声说要改的男人，现在该是在哪呢？他轻笑了两声。 程潮饶有兴致盯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孩子，像是看着十多年前的自己，对世界的认知超过了自己所能行动的范围，却偏偏又被这么个世界推着往前走。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却要学着掩藏起自己的想法，既想靠近别人，又要学着防备。 程潮开口：“其实戒这个字，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嗯？什么意思？”陆有希不懂。 程潮没有解释，只是笑着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对于你来说十足珍贵的人。” 陆有希低头想了想，小声道：“算是，没有吧。” 程潮扬着嘴角，也不同他纠结这个‘算是’的意思，只是说：“等你有了你就懂了。” 厚重的门吱呀的一声被推了开来，门口站着两个女生，看上去年龄和陆有希差不太多，其中一个小声的朝着程潮问道：“老板，开门了吗？” 程老板笑着起身，眼睛像个月牙，开口道：“当然，欢迎光临。” 陆有希也急忙站了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因为菜单上只写了【点什么找老板商量】，导致了基本点菜的活，就变成了客人自己干，他们需要道柜台那边去看柜台上今天被挂出的蔬菜和肉的种类，再挑选自己喜欢的菜品报给老板。 程潮便十分省事儿的坐在电脑前，等着客人选了菜品，他直接菜名传给后厨。偶尔碰上点的菜过于奇怪的时候，他还会传一份料理指南过去。 陆有希端过两杯水给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仰着头，小声的喊他：“小哥哥，你新来的吗？” 他点点头，“今天才是第一天。” “我就说嘛，”那女生笑着拍了另一个女生一下，转而又继续同陆有希道：“小哥哥，能给你拍张照片嘛？” 本就不太想让人知道他在这边打工的陆有希不禁有些抗拒，他看看程潮，又看看她们。 好在女生们多是敏感，很快的察觉到了他像是不太愿意，连忙挥手道：“算啦算啦，你别为难，我们就问问，就问问，哈哈哈。”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走了。 从中午到晚上，真就如程潮所说的那样，客流基本就没有断过，一直到夜里关门，都还有人上门来问，有没有夜餐可以吃。 值得庆幸的是，这家店只有一层，二层完全是员工用地，所以餐桌并不算多，即便是门前热闹到要排队，需要服务的桌数也还在陆有希的能力范围内。 但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陆有希晚上到家后，感觉自己腿都感觉麻了。还好，程潮说让他开店之前来就行，这样明天不用起早，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洗完澡正打算上床，手机就叮咚叮咚的连续响了五六下。陆有希被吵得够呛，抬起手机便看到提示上清一色的抬头。 张文旭：【卧槽卧槽卧槽。】 张文旭：【这是你吧，是你吧对吧，我绝对不会认错。】 张文旭：【（图片）】 张文旭：【你知道你二次出名了吗！！】 张文旭：【哇，你太过分了，居然去这种网红店里打工都不告诉我，球球上次说要去吃都没有排着队的！你等着，我们过两天就去店里。】 图片加载完毕，他点开一看是他穿着工作服的侧身照，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只能祈求别带来什么麻烦了。 第9章 四人 张文旭是十一假期的第四天来的。 陆有希本来以为他来顶多带了球球，可当他喊完“欢迎光临”后抬头看见四个人时，有股把螺丝卸了就这么让门砸死他们的冲动。 毕竟张文旭、球球、顾诚安还有谢伊这样的四人组看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陆有希不明白这四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沉默着端了几杯冰水到桌上，说道：“这边点菜要站起来自己去看，看完决定好跟老板说声就行了。” 张文旭傻乎乎的边听边点头，倒是球球把陆有希这一身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一双眼睛都发着光，两手拽着这位傻男友的胳膊使劲晃：“哇，感觉比照片上看着还好看。” 陆有希听多了的都是女生的讽刺或传言，鲜少听到女生这么当面夸，还是认识的人，整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工作还是要做，他补问道：“你们还需要什么其他喝的吗？我给你们拿过来。” 球球直接举起了手，“我们要两杯可乐。” 坐在一旁的顾诚安一言不发，倒是谢伊在店里环视了一圈，最后眼神定在柜台那边看了看，才又转回来问：“店老板呢？” 陆有希愣了一下，而后疑惑：“你说程哥吗？” 听到这样的称呼，谢伊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快，可就仅仅是眨眼间，他又立马换回了一张笑脸，点点头说：“是啊，程潮呢？” 直呼程哥的名字，难道说是认识？ 陆有希看着他那张笑脸，怀疑刚刚看到的不爽是不是错觉。他转头看了眼柜台，见人不在那里，便说道：“程哥可能上去休息了，我去帮你喊他一下吧。” 说完，他便打算上楼喊人，不料谢伊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出口阻止道：“诶，算了，没事儿，别喊他了。我们直接点就好。” 谢伊一看便不像生客，他拉着顾诚安前后随便看了两下，便定了几样菜，趴在柜台那也不用招呼的就将菜品写了下来。 正好拿可乐过来的陆有希见座位上只剩了球球和张文旭，便脸上一边保持着亲切的微笑，一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地跟张文旭说：“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龙卷风能把你们四个人吹到一个桌子上？” 球球含着吸管盯着旁边这两人。 只见张文旭异常没眼力解释道：“这不是正巧嘛，刚来排队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顾诚安，就喊着一起了。” 你们还真是赶的巧，陆有希感觉自己的脑袋上要冒烟了。 他跟谢伊不熟，倒不怎么在意，但他打自心底地不太想让顾诚安见着自己这幅模样。毕竟顾诚安这人，心情好时免不得出口成章的逮着陆有希就一顿招惹不放，不招惹时又像这样，从前几天开始就保持着目中无人的状态的，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麻烦。 要是别人问起他定然会说不在意，可他自己清楚，这不在意到底是假的，论谁跟人每天斗嘴半个月又突然被漠视，都会是这么个反应。 点完菜的谢伊走了回来，顾诚安拉了里面的座位让他坐进去。 恰巧这时，消失已久的老板程潮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嘴里还衔着烟，他一见来人，便惊讶道：“谢伊？你怎么过来了？” 谢伊则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抿嘴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我听姥爷说你好久没回去了，所以跑过来看看。” 他手一指柜台：“菜我都写好了递过去了，你要一起吃吗？” 程潮笑着摇摇手：“不了不了，你们一群小孩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好。” 陆有希站在一旁觉得有点不思议，他上次见到谢伊的时候，还是在ktv，他只感觉这人就是那种安静性子，贴在顾诚安旁坐着，不说话也不闹腾，没想到还有这么撒娇的一面。 他看看谢伊，又看看顾诚安，两人像是反了过来，顾诚安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唇角虽是带着点弧度，却感觉他整个人都没什么情绪似的，相当冷淡。 球球见两人这么熟络，开口道：“你们是亲戚吗？” 程潮这才看到坐那的小姑娘，正欲开口，却让谢伊抢了过去：“他是我表哥。” “表哥？”球球眨眨眼。 程潮也不避讳，他解释说：“嗯，他妈妈是我小姑。” 言毕，他突然想了起来陆有希也是高中生，便问：“你们是同学？” 球球摇摇头，手指着顾诚安、张文旭和陆有希三人划了个三角，解释道：“他们三个是同学，我是美校的。谢伊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江外附中的。”谢伊答道。 “诶？江外附中？”球球惊讶，“那你以后是要出国的吗？听说那边的教学都是用外语的，也是真的吗……” 一提到学校的话题，程潮就感觉插不进去了，他将抽完的烟就手碾灭在眼前这桌的烟灰缸，说了句，“你们聊，我去看下厨房”，便走了。 陆有希心想着也得找个理由退出这聊天，正巧这时，门吱呀响了声，他也就连忙转身回去工作了，留下了这边四个人这么坐着。 张文旭纠结着想问顾诚安他和陆有希是不是闹矛盾了，可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噩寒，要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们也是亲戚吗？” 一听这猜想，谢伊便笑了起来，“哪有，我们原来是同学。” 顾诚安在一边坐着，不说话也不否认，谢伊继续说：“他以前也是江外附中初中部的，高中才去你们那边。” 张文旭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不然我说怎么会漏掉这么个大帅比。” 听见他这么吹顾诚安，谢伊笑的更开心了。 招呼了一圈下来，陆有希再回到柜台时，就看见程潮眼前的烟灰缸里又多了不少还冒着烟的烟头。 虽然有点害怕冒犯到对方，但他想了想还是问道：“程哥，你心情不好吗？” 正盯着电脑前的程潮眼神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放回屏幕上，说：“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你，不跟他们坐着吃吗？” 陆有希顿时无语，本想是心里念叨一番就算了，却突然张口便说了出来：“哪有您这么当老板的，让店员去吃饭，您来招呼端水倒茶收桌子吗？” 程潮听完咯咯低笑出声：“行了，前两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同学一来有了靠山闸门就关不住了啊？” 被这么说的陆有希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不是的……” 程潮也不计较：“行了，看你那样就不想跟他们吃饭，刚在那边跟着那坐在那不说话的小帅哥，两人气势无形中剑拔弩张的。知道的晓得你俩是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一段离奇的过去呢。” 不知为何，陆有希突然就觉得说不定程潮和张文旭可能会有共同话题。但是总归是吐槽张文旭也不能吐槽自家老板。 他成功的将这句吐槽忍了下来，端着餐盘去招呼客人了。 一顿饭，这边的四个人吃的相当和谐，球球和谢伊都被张文旭逗得直笑。 陆有希中途观察了他们几次，次次都能发现谢伊时不时的看看柜台上的人。 而程潮反而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一直拧着眉盯着电脑。 吃过饭四人正盘算着怎么回家，却恰好碰上了程潮要离开。谢伊急忙站起来喊了声“哥”，跟他商量了两句后，程潮无奈之下挑起了亲表哥的责任，答应了送他回家。 顿时人便分成了三波。 程潮赶着时间，从车库将车开了出来，跟着陆有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谢伊就走了。 而陆有希将剩下三人送至店门口，就被客人急忙喊了回去。他本还想问问怎么回去，可偏生还在工作，不能就这么扔着不管。 晚上清扫时厨房那边打翻了油瓶，关门时间便拖晚了许多，等从店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一个女生急匆匆的从雨中跑进了公交站台，差点撞到了正在等车的陆有希，那女生一边手里打着电话，说着“我就在900路的公交站台这儿等，爸爸你快点来啊”，一边对陆有希表示着歉意。 陆有希听着，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看天，然后将连帽衫的帽子拉了起来，坐在一旁等末班车。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12点30分。 顾诚安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整个人背靠在床头，翻看着手机里的收藏夹。 里面有着数十张照片，任谁看都能一眼看出，那都是陆有希。 他手指摩挲着屏幕，时不时切换下一张，直到看到一张看上去和现在年龄较为不符的照片，才停下来。 他将手机扔在一边，吸了口烟，眼眸微敛。 照片上的陆有希头发较短，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一手扒在旁边同学的肩上，整个人咧嘴笑的十分开心，全然没有现在的样子。 就在这时，手机上突然跳了一条消息：【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第10章 逃窜 十一黄金周还剩一天一夜便要结束了。 可街上的人还是不少，都想趁着最后这么些时间和好友多聚聚。 酒吧门牌的霓虹灯下，四五个大汉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头上反着光。 穿着花衬衫的小弟说：“大哥，会不会不在这块儿？” 大哥站的直直的，“怎么可能，老板给的消息，怎么会错，就在这片儿，好好盯着看，指不定这小崽子是在哪家酒吧里工作。” 花衬衫小弟汗颜道：“可我们都等了两个小时了呀，人会不会都走了。” 旁边一个瘦猴一样的人四处环看着，突然指着一边喊了出声：“大哥，是不是那个。” 程潮今天中午就走了，陆有希跟着店里的师傅忙到现在才下班，整个人累的都点疲软。 说起来这几天也挺幸运的，因为照片慕名跑来吃饭的客人到不少，闹事的却还没来。 正当他庆幸，街边突然传来女生的叫喊：“你们怎么能在人这么多的地方乱跑呢？” 陆有希疑惑得转过去一看，便见着几张熟悉的脸，他下意识就开始奔跑，可惜是真的站了一天，腿沉重的厉害不说，沿路的障碍物着实多，他也顾不上，磕磕碰碰刮蹭了好几下。那几个大汉明摆着是在地盘上吃饱喝足了才来守人的，几步路跑的飞快。 他是在是无力跟着大汉们竞速，只能想办法，往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钻。 其中两个追了一半没能跟上脚步，见势直接转向了另一条岔路。 按理说这里人多，只要跑回主路便有办法混进人群，可不巧的是，今天人实在太多，追逐时几个大汉冲撞了不少人，导致大部分人群都移动缓慢，要么就是停留在原地咒骂着跑掉的人。 以致他每欲穿出巷子，便能见到不少人差异的看着他，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跑。 谁知那两个绕了岔路的，不知怎么左拐右拐的就正好拐进了另一头，也正朝着他奔来，眼看着两边人就要将他包围住了，他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大路上跑。 紧张感加速了疲惫的来袭，陆有希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开始报了警，跑动中都能感受到那一抽一抽的疼痛和脱力感。 窜出到主路的一瞬间，只见这里正是酒吧街口，多数人醉醺醺的就这么盯着他看，眼神直盯着发毛。 背后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他既没有办法进这里的酒吧，也没有办法藏在人堆里。这里的路太明显了，腿上的肌肉也明确的叫嚣着长时间站立带来的疲钝。 想办法啊，不能这么被抓住，快想办法啊，尽管他这么告诫自己，大脑却一片空白。完了，大概是完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过，还温热着的外套顺势就盖在了他的身上。那人垂头抱住他，一手将他头上的皮筋扯了下来，略长的头发就这么散下。 他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将手指插入了他的发丝，微微用力将他按在了怀里。 眼前突变成了一片黑暗，擂鼓一般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迸发出来，整个胸腔都连带着上下起伏，耳朵里除了心跳似乎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杂音。 他的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处，突然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 “是我。”对方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开口道。 声音一出，陆有希就认出了是顾诚安，他隐隐地觉得有点欣喜多日来没有说过话的人又恢复了正常，却又有点不习惯这样被抱着。 他小动作的挣扎了一下，顾诚安却低声说：“人还没走，再等会儿。” 这番话后，他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即便如此，顾诚安还是能感觉到怀里人仍然细微的颤抖着。旁边的大汉来回看着，顾诚安不自觉的将手臂又环紧了些。 陆有希的鼻息间全是顾诚安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酒味里还参杂着一丝香烟的味。这人大概是正好在这一片玩吧，顾诚安比他高许多，这么抱着像是把他捂在了身体里，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顿时混沌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旁边周围的吵闹声才小了些，这时旁边传来另一个不熟的男声。 他说：“诚安，人走了。” 顾诚安听罢，这才放开了怀中的人。而陆有希觉得腿十分疲软，就这么披着不知谁的衣服，将背抵靠在墙上站立，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周边墙角上的灯光投射下来，照在陆有希略带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影子，落在脸颊两边，就连顾诚安都一瞬间看愣了。 他一直知道这人漂亮，但是没见过这样弱势时的样子，如今见了，着实有些感叹。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又觉得，陆有希和谢伊长得没那么像了。 陆有希缓了缓，出声道：“谢谢。”说完将外套拿在手里递给顾诚安，扶墙站起来准备走。 旁边的人笑出声：“你这样就别回去了吧，我看那些人八成回去守你去了。” 陆有希这才注意到刚刚出声的人，是余郴。他突然想起那天的出手相助，不免多想了些。 余郴也不亏是顾诚安的好友，他开口就说：“你去诚安那住一晚吧，反正他爸妈也不在家。” 不等陆有希拒绝，顾诚安就又将外套盖回了陆有希的背上，直接替他答道：“嗯，知道了。” 余郴觉得自己的兄弟颇有觉悟，便拍拍肩示意先走了。 陆有希还想说什么，顾诚安却没给他说的机会，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就带着他往街外走。 被牵着的人实在是腿疲软的厉害，走起路来都有点一拐一拐的，他被这么扯着，心里一边告诫着自己不该去，一边又妥协自己真的没有去处。 直至顾诚安带着他走出闹市区后，速度才降了下来，他让陆有希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一手拿着手机等车。 可奈何人这会儿时间回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竟然显示排队要30分钟以上，有这时间他们怕是走都走回去了。 他一边想着陆有希可能走不动了，一边又觉得这么等不是事儿，最后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这车估计是排不上了，你还能走吗？” 陆有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点点头，站起来后却走路一歪一歪的。这次没了顾诚安的拉扯，实在是让他感觉吃力，走不快。 顾诚安看了看他，便让他站定下来，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陆有希一惊，以为这人又打算搂搂抱抱的，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顾诚安拉过他的手穿过外套袖子，将衣服好好的穿在了他身上。 他还带着疑惑，顾诚安就已经背过了身，示意他到背上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犹豫了片刻，腿痛又一阵传了上来，他才下了决心，轻轻的匐了上去。 顾诚安有力的双臂抬住他的腿，将人背了起来，慢慢的往回走。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陆有希抬头望望天，天空被闹市区的灯火映得发红。 算起来，这是陆有希第二次到顾诚安家里来，进了家门之后一个人都没有，他不免觉得奇怪，一瞬间想起了余郴的那句‘反正他父母也不在家’。 顾诚安像是一眼看出了陆有希想问又没问的事，开口神情温和的解释道：“没事，我爸调任，去林城了。到高中毕业他们都不住这里，你别害怕。” 陆有希沉默的点点头。 顾诚安有些不习惯他这么安静的样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陆有希倒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实在累的慌，连张口的力气都不想使。 他上下观察着顾诚安的家，他家虽然没有司缙家那么大，但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从家具的摆放和基础色调来看，顾诚安的妈妈多少也应该是个会照顾家的人。 顾诚安进了里屋转了一圈，扭头又出来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才开口：“家里只有我的卧室能睡，你晚上将就一下吧，反正你也不是没住过。” 陆有希“嗯”了一声，没做多想。 顾诚安给他拿了一套材质较厚实的短袖短裤给他当睡衣，又关于能否自己洗澡的问题上确认再三才把人送进浴室。 陆有希洗的慢，他用着热水多冲了一段时间，整个人感觉暖和起来了，才从浴室里出来。 待他走了出来，顾诚安才进去洗。 天气的寒冷带着室内的温度也不高，没过多会儿，穿着短袖短裤的陆有希便又感到了凉意。他看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想了想，还是就近就先扯了过来盖在身上，背靠在床头等人出来。 等待的时间显得十分漫长，他小心观察着床头放着的东西。这里除了几本书以外，就只剩下一张照片。木质的相框有些厚重，他拿起来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张全家照。照片里的顾诚安还小，表情严肃的站在他的父母中间，像是个小大人。 他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咔嚓一声，浴室门打了开来，陆有希连忙将照片放了回去。可他一抬头，整个人就愣住了，顾诚安除了条短裤什么也没穿，这个人还被热水烫的皮肤略微发着红。 顾诚安一出来就见他傻愣愣什么也不做的坐在床上，想也没想的就掀开了被子的另一边躺了进去。 陆有希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一起躺了下来。也是累了，不想纠结这么多。 可明明就很累了，陆有希闭上眼睛却完全睡不着。 睡在旁边顾诚安也是压根没了睡意，他看着被窝里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像是今晚喝的酒精全都在这一刻聚在了脑内，就这么神使鬼差的让他靠近了对方，将自己的嘴唇就这么覆了上去。 本来就没有睡着的陆有希，在感受到柔软的那刻整个人就像被敲了一击的醒了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只见对方的脸色像是在红酒里浸泡过一般，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红晕。 他的双眉立刻就拧在了一起。 下一秒，顾诚安便看到身下的人抬起了胳膊挡在嘴前，眼睛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恼怒，声音异常冷漠的说：“顾诚安，其实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什么人的床都可以上的那种，对吧？” 第11章 为何 早上醒来时，顾诚安摸了摸旁边被窝已经凉了了干净，看来人是早就走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人说完话，便将枕头抽了出来，夹在两人中间作为分界线的样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会这样，实在是太急了。他也想不通昨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禁后悔自己的不注意，难得感觉这人稍微软化了些，看来这下又是前功尽弃，得换个方法，从头再来了。 陆有希一早出了门，直到跑到楼下早餐铺里吃饭的时候，他都还有点心有余悸。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紧紧贴着作为分界线的枕头，就明白过来自己昨天要是没隔着，八成又是不知道钻哪去了。 加上他早上醒后，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说的话，稍微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将话说的过分了些。 虽然那样的认为的人他倒是也遇到了不少，可照他对顾诚安这段时间来的接触，加上昨天对方听完后就愣神的表情，理性告诉他，顾诚安其实不是那种人。 哎，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程潮昨晚喝到半夜，干脆就在店里的二楼睡了下来。早上生物钟就是这么准时，醒来后无事做想着要不要去吃早餐，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陆有希蹲坐在门口。 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干嘛呢，帮忙我看门啊？” 陆有希也没想到程潮居然在店里，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老板，你怎么睡店里了。” 程潮指指自己开玩笑道：“昨天跟黑社会大哥喝酒差点被砍了，没办法就躲回来了，这里门厚。” 陆有希无言，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怕是学不来。 看着面前人一脸不信任，程潮又补了句：“以后谁要砍你，你就来店里，把门锁上，他们就算用斧子，门也铁定把它斧子卡里面。” 陆有希：“……” 反正开了门，两人干脆带着早餐进了店里吃。 程潮也不在意自己一头鸡窝，就这么顶着来回走，丝毫没有形象。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陆有希还以为是自己的，点开了才发现不是。程潮一见信息内容，连忙拿起手机便上了二楼打电话去了。 陆有希无事翻看着手机里的状态，突然意外的发现司缙居然发了一条回来了。他打开信息栏想给司缙发条信息，可看了眼时间猜着对方八成还在睡觉，又啪嚓将屏幕锁上了。 程潮再下来时，还是那副邋遢样，但是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好事，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他咬了一口包子，开口道：“我一会儿早上就出去，下午四点回来，店里要有什么问题，你电话找我吧。” 说完，便三两下将东西一吃，上楼再下楼，打扮的十分靓丽的就出去了。 最后一天意外来了很多人，没到11点，店门口就开始排起了长队。好在这一周忙下来，陆有希已经可以自如的跟厨房那边确认好菜单，帮忙处理部分程潮的事物了。 到了下午四点，程潮准时回了店里。陆有希因为昨天人找到附近的事儿多少有些担心，便开口同程潮说道：“程哥，我今天能提前下班吗？您给我算半天工资就行。” “嗯？”程潮坐在柜台上，夹着烟，抬眼带着笑意的看看他，“怎么了？有约会？” 陆有希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想早点回家。” “行。”程潮表示不反对。 晚饭时间一过，陆有希就跟程潮交代了一声，上去二楼换衣服了。 他将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司缙给他发了信息，简单的就一句：“在哪？” 陆有希也没回短信，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心情相当好地开口便问：“干嘛呢？” “刚打工结束。”陆有希老实的说道。 对面突然一阵嘈杂，背景音里有男有女，电话里的人“喂”了一声，随即又传来一阵门开合的声音，这下才安静了些许。 陆有希小声道：“你是在外面吗？” “嗯，”司缙笑了两下，“你要过来吗？” 陆有希没想错的话，司缙应该是跟朋友在一起，虽然平时司缙经常带他出去，但基本都是两个人，见到司缙朋友的情况少之又少，像是司缙并不想让他搅进自己的圈子一样。 听到邀请，他不禁有点犹豫，可还没等他犹豫完，司缙就直接说道：“过来吧，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陆有希低头笑了下，说：“好。” 而其实即便是今天没有这通电话，明天也能在学校见到。 司缙发来的地址，离这家店不远，走个十来分钟，穿过一个广场就能到。走到楼下，陆有希才发现这不是个ktv而是个台球馆，顿时略有发愁。 台球馆分外场和内场，内场都是房间，里面可以打台球，也可以砸飞镖。 陆有希看着门牌号再三和手机里的信息确认了一下，才轻轻推开门。 门一拉开，司缙便看到了他，笑着坐在一边对他招了招手。 司缙的朋友一见是陆有希，也没有起哄，反倒像是默认了他是跟着司缙的一样，连招呼都没过来打一个。 环看了一圈后，陆有希发现认识的人不光司缙，还有之前找过他的那个姜娜娜。只是这个消息并不能让他产生‘这里还有其他熟人’的喜悦。 司缙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站在背后的陆有希，伸手将他的一只手牵了过来。 他随意得抬头问道：“打台球吗？” 陆有希心觉为难，撇撇嘴说：“我不会这个。” 司缙也不在意，直接起身拉着他去了一边的台球桌，将球杆递给了他开始给他简单的说怎么玩。 陆有希有模有样的学着司缙的动作，却怎么都没法把球好好的打出去，不是碰歪了，就是直接跳了起来。 旁边的一男生抽着烟，见到他这样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的同司缙说：“他还挺好玩。” 司缙难得不介意，拄着球杆看着旁边那人，同他谈道：“不然你以为？” “哎，你说有朋友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像之前那个女孩儿那样呢，没想到是个男孩子，不过漂亮是挺漂亮的。”那人感叹说。 司缙撇了对方一眼，不置可否。 陆有希在一边听的有些尴尬，加上球怎么都打不好，脸都渐渐羞红了起来。 那人还准备说什么，司缙却张口来了句：“你跟姜娜娜他们玩去。”便走了过来，正儿八经的教起陆有希来。 他这才知道，打台球的时候要将身体同球杆顺成一条直线，将身体压低向台球桌面，瞄准了对着求正中心打才打的稳。 陆有希将听到的在心里默念了两边，学着又打了两杆，这次稳多了，球可以平稳的滑出去了。可这才是第一步，他看着自己一杆过去，白球碰到对面的球却没有进洞。而司缙一上手，起码一轮下来能打好几个进球。 他仔细观察着司缙的动作，抽杆击球，白球碰到了一个在洞边缘的球，堪堪的将那球擦了进去。 抬起头时，陆有希的眼睛都亮了，活脱脱的像是收到了什么礼物一样，他开心的看向司缙，司缙也颔首鼓了两下掌，笑道：“进了，还不错嘛，就是下次别打错球，那是我的。” 陆有希瞬间嘴就撇到了一边：“我好歹是个新手。”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陆有希问。 司缙专心盯着台球不作声，紧接着一杆将剩余的球全部清进洞里，才开口说：“昨天晚上。” “唔。”陆有希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儿，感觉早知道就问了一句了，也不至于搞的这样尴尬，明天就要上学了，也不知道顾诚安到底是什么想法。算了，管他什么想法，本来也就是那人的不对。 陆有希不介意跟男生偶尔搂搂抱抱的，不代表不介意更亲密的接触，他一直都是这样，特别是上高中将头发留长后跟着司缙混迹以来，什么样的话都被人说过。但那些毕竟是不认识的人，随他们去就好，而且说归说，做又是另一回事。可没想到…… 他不禁想的出神，手里还拄着球杆。 司缙走过来，将球杆从陆有希手里抽出扔在一边，又到沙发拿起外套，跟着那边其他人随意打了声招呼，拉起他便往外走。 外面的风多少有些冷，一阵吹来就把陆有希吹的思绪又回了来。 司缙比他快那么半步的在前面走着，突然扭头扬着嘴角问他：“想什么呢？” 陆有希怔了一下，“嗯？” 司缙看着他：“刚看你一直在想事情。” “哦，”陆有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没有什么事儿。” 司缙闻言只是笑笑不说话。 没走多久便出了闹市区，人骤然少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陆有希不知怎的，突然就回想起了在台球室的那个男生说的那些话。他忽然发现他从未思考过任何关于他和司缙的关系，他心里大致明白，他俩处于一个各取所需的存在中，既不是爱情，也不像友情，只是互相需要罢了，可是他未曾想过，司缙到底在他身上寻求着什么。 想着想着，意识便驱使着他开了口：“司缙，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司缙停下脚步：“什么？” 陆有希盯着他的脸，缓缓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帮我？还收留我对我好？” 只见司缙眯起了眼睛，回问他：“你觉得呢？” 第12章 孤单 陆有希问出口之前，在脑里设想过很多种答案，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司缙会将问题抛回来的。 他还记得遇到司缙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 那天他正打算回家，像这一年中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进了巷子便听见那些讨债人在他家门前敲喊，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为了不牵扯进其中，早早的关门躲了起来。 他不敢靠近，只想着远远的站在角落里想等着人离去便是，却待了三十来分钟，那些人也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没了去处的他只好慢慢走回了学校附近，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望着街对面的行人直到天黑。 初秋的风十分凉爽，吹着吹着，他渐渐就有了些困意，眼睛咪蒙的在那里略有节奏的点着头，一下一下敲打着旁边的广告版。 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在他的面前站定了下来，将路灯的光遮去了一半。陆有希猛地一个机灵醒了过来，抬头看看眼前的人。 他隐约记得，这个人也是他们学校的。 陆有希抬头和来人对视了一眼，只见他眼睛微眯的看着他，抬手却是将他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 他逆着光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瞬间便紧张了起来。对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却没在意，只是嘴角一扬，说：“陆有希，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家？” 那天，他甚至忘了惊讶眼前的这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想过这人为什么回突然要带他回家，只是脑中在自尊和钱的问题上来回战了数百回合，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自尊这种吃不饱的东西，沉默着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司缙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跟着去他家。而在这之后的一年，他自己都算不清，自己接受了多少次收留，又接受了多少次司缙的照顾。 司缙回问他，“你觉得呢？” 他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司缙便不再追问。 直到洗完澡两人都躺在床上后，司缙靠在床头，侧着身子看着他，手指顺着他的额角划到下颚，才向他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听到站我旁边的那人说的话了？” 陆有希摸不清司缙在想什么，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司缙看着他，眼神温柔的跟他讲：“确实在你之前，还有其他人这样偶尔来过我家，不过，他们不像你。” “不像我？”陆有希不明白。 司缙继续道：“或者说，没有你在的时间长吧。” “这样啊。”陆有希侧着身看着他，小声问道，“所以呢？为什么会有这些人，嗯……我意思，可能包括我在内？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想着带我回来了。” “如果没记错，”陆有希继续道，“我们在那之前并不认识不是吗？” 其实司缙多少惊讶于陆有希会突然想起来问他这些问题，但他也不避讳，只是笑道：“是你那时候不怎么认识我，你可因为高一那事儿出了名气的。” 陆有希不禁脸上浮了点红，毕竟那个乌龙实在是让人不好意思。他撇撇嘴不说话，待了好一会儿，才有听见司缙开口：“大概是因为孤单吧。” 司缙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想象中的寂寞，也没有时常独处的无奈，只是淡淡的看着陆有希的脸，轻轻的用手顺着他的头发，像是在说什么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而一直躺着的陆有希看见他这幅表情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两眼就这么从下往上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他小声问：“你也会孤单么？” 司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觉得什么情况才算孤单？” 陆有希一见他笑，连忙有些惊慌似的摇摇手：“也不是，我是觉得，不论是学校还是外面，你好像总都是人群的中心一样，大家向着你，也都想接近你不是吗？” 司缙抬眼看了他一样，嘴上带着轻轻的微笑，却没说话。 陆有希又继续解释道：“也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一个人做过什么，不论你走到哪里，都是好多人跟着。” 不光是姜娜娜，过去的一年里，陆有希也见过无数次司缙身边跟着的不同的人。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司缙垂着眼眸，心觉有时候陆有希像是什么都懂，有时候又像是什么都不懂，他低声道，“那你为什么会接近我？” 陆有希微怔，这怎么说。 司缙却替他开口：“是因为需要，是吗？因为我可以在你没地方去的时候收留你。” 不等陆有希回答，他便继续道：“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因为需要。有的觉得我家有钱，有的觉得我父母可以帮到他们。” 陆有希觉得他说的对，但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小声说：“也不是。” 他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是吗？”司缙的神情淡淡的，像是压根不信陆有希的这些话。毕竟陆有希其他时候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偶尔司缙也会觉得，陆有希在他面前的这份乖巧样，其实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陆有希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他的想法。 “不一样，”陆有希否定道，“虽然刚开始确实，是因为你让我可以偶尔在这边住，可，就是有些东西不一样。我也说不清，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有希不想说，也说不清。 因为说起来也有意思，和司缙初遇的那天，竟然也是他第一次去其他男生家里住。 陆有希的初中也是在四中上的，那时他并不留长发，却依然有人因为他的长相前来开玩笑。初中的孩子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可怕的是，那些大人未必。从言语到小动作，躲都躲不干净。 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流言四起。尽管这样，当时的他家，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初中的学生们也大多还不懂这些是怎么回事，虽然偶尔能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生活却还是如常。 可人总会长大，不懂的事慢慢也都变得明白起来。上了高中，就像是所有人都突然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那样，都开始学着大人的样子做那些曾经耳濡目染过的事情。 他本以为去了司缙家，无非就是向着这些人妥协没什么区别，可是司缙不一样，那天将他带回去之后，尽管是在一张床上，可那些预想中的令人恐惧的触碰一次都没有，仅仅是将他像个抱枕一样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睡了一夜。 所以陆有希慢慢的开始靠近他，就像是越接触越能发现，司缙也不像外面传说的那个样子，孤傲，骄横。在他面前，司缙是很温柔的。当然他也怀疑过司缙是不是对他有其他想法，可是当见到偶尔出现的那些女生，他又很快的打消了这些念头。 这种温暖，他不介意和别人分享，只要没有将那些收回就好了，而且这样的分享，让他安心了许多。毕竟对他而言，司缙和他的世界差了太多，如果司缙真的…… 司缙看着陆有希眉头微皱纠结着想解释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行了，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了。” 哎，陆有希叹了口气，干脆的平躺了下来，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还是仰头道：“你要是我哥哥多好。” 听的人瞬间被逗笑了：“说的像是你有哥哥？” “没有，”陆有希撇撇嘴，“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哎，就是单纯的感觉，想象中的样子吧。” “你要是有了，就不这么觉得了。”司缙开玩笑道。 “嗯？你有哥哥？”陆有希问。 司缙没否认，只是说道：“他在美国，有机会带你去看他。” 陆有希感叹：“美国啊……真远。” 两人就这么淡淡的聊着天，聊着聊着，陆有希就感觉意识模糊了起来，很快的睡了过去。 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响了两下，正准备躺下的司缙拿起一看，便又悄悄下了床走到客厅，他反拨了回去，接通便听到对面声音严肃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过来？” “1月。”司缙垂眸看了一眼卧室里微弱的光，又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外面灯火辉煌，跟这显得异常冷清的客厅形成着对比。 对面人想也没想道：“12月吧，圣诞节总归是要跟家里过的。等过完春节再回去。” 对面人的语气有些不容他反驳，司缙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说：“行吧。” 他说：“那12月初就行，有些事到了我再跟你商量。” 对面人突然笑了一下，“你是说你想带的那个朋友的事儿？人家同意没你就想先跟爸爸说，两年前的那件事儿爸爸还不算放下心结，你就打算再提件新的，你这性子还真跟他是一模一样。” “你自己想想吧，跟我商量再多，爸爸那里说一不二的，我也真没什么办法。” 再回到卧室时，只见陆有希将被子卷成一团的抱在胸前呼呼的睡着。司缙看着他白净的侧脸，顺着躺了下来，将人搂进怀中睡了过去。 第13章 金秋 “金秋十月，我们迎来了……” 校长刚在上开了个头，张文旭就在下面殃殃的接到：“期中考试。” 陆有希听完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张文旭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哎，有希，别笑了，你是真不担心，我怕我这成绩回去要遭毒打啊。” 可对方就这么笑着丝毫没有收敛地着看他：“那你怕是没听说，期中考试改到运动会之后了。” “卧槽？真的？”张文旭一瞬间就来了精神，仿佛听到了一声礼炮，他反应了两秒，眨眨眼又突然问道：“不过为什么啊？” 站着张文旭旁边的男生突然插话道：“好像是因为高二分班的时候才做了两次大考，没必要连着考这么紧凑来着。” 旭旭恍然大悟：“啊？这么好吗？” 果不其然，早上的升旗仪式一结束，班主任就在班上宣布了日期安排：“你们十一也玩够了，该收心的还是要收心，不过今年我们学校的运动会和期中考换了日期，运动会改在十月中旬，而期中考则移到了十一月初。” 消息一出，下面的学生就兴奋了起来，有什么能比刚放完假马上隔两周又有三天不上课更令学生开心的呢。 确实，四中因为体育生不少，年年在市里的高校运动会上都可以拿到较好的名次，参加省里比赛后直接拿了成绩参与大学保送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所以一直以来，运动会是四中一个大项目。 运动会一般时长三天，项目从个人到团体，从球类到田径类甚至游泳类体育项目都有。 由于校内没有游泳馆，所以一般第二天下午，学校便会借用隔壁体校的室内游泳馆来举行比赛，而同一时间，学校这边也会有其他项目的比赛，因此学生们可以自行选择去留。 一定程度上和放假并没有什么区别，老师既不会强行要求到场，更不会来查考勤。参加还是出去玩，全凭自己选择。 说到运动会，其他人倒是兴奋的厉害，班委们就愁心了，整天拿着小本子募集班上的参赛人员。 原本文科班就人少，这人少里面男生更少，到了男生项目，不光几个在最后排坐着的体育生，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得参与，班委恨不得把一人切成两半用，都显得有些不够。 所以一下课，班委就就立即凑过来坐在张文旭的旁边对着眼前的三人凑着问：“你们有什么项目能参加吗？男生人不够，可能得一个人参加两到三个了。” “参加两到三个，也凑不够吧，长短跑什么的不都是两人吗？”张文旭问。 班委的脸看上去更愁了：“是啊，但是因为文科班男生不够嘛，而且只有前三有分，所以就争取都报最强的那个，拿一个名次就行。” 张文旭又问：“说到底干嘛要全部都拿名次啊？” 一提到这个问题，班委就直叹气：“运动会的奖金金额比较大，我们想着拿这个钱来充班费，这样学校圣诞活动的时候，大家可以集体出去玩。高二是最后一年了，四中的高三向来没活动。去年我们那班上做活动募集班费的时候费了好大功夫，最后都还有人不愿意参加，所以才想着运动会能拿奖金是最好了。” 也确实，四中多的是从下面县市考上来的学生，各自家里经济状况都不同，饶是陆有希这种已经是很没钱的都不能算压底，班委的想法倒是也没错。 陆有希也不想为难班委，“100、200米短跑我可以参加，其他的就帮不上忙了。” 听到这话，班委感激涕零，可转头又叹道：“游泳怎么办啊？游泳现在还没人，愁都愁死了。今年说是减了项目，只有蛙泳和自由泳，这都凑不够。” 班委把希望的目光投给三人，陆有希摇摇头，心想着这也帮不上，会游是一回事，游的快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倒是后面的顾诚安突然开了口，“班上会游泳的不少吧？实在不行可以算我一个。” “是不少，”班委答，“可是很多人都参加的大项目。” 大项目？陆有希奇怪，冲着张文旭一抬头：“你呢？去参加一下？” 却不待张文旭开口，班委就直接替他哭道：“我们旭旭自我牺牲，参加了3000米长跑。” 陆有希：“……”那算是没办法了，三千米跑完再去游泳，怕是张文旭命就到这儿了。 班委的目光绕着班上转了三周，最后还是将祈求的目光落在了陆有希身上：“要不还是你参加吧？班上实在是没别人了，100、200和游泳在隔天，你一定能行的。求求……” 人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顾诚安倒是一口帮他答应了下来，“就他吧。” 眼疾手快的班委一听立马记上本子就跑了，陆有希想拦都没拦住。 他转头瞪了过去，开口说了自那晚来的第一句话：“你发什么神经自作主张？” 顾诚安却全然没有听到这人说的内容似的，只是故作惊讶道：“你难道不会游泳？” “是啊，不会。”陆有希答，如果扑腾几下也算会的话。 顾诚安一听就觉得这人在撒谎，还是笑着说：“没事儿，不还有一周时间么，教也给你教会了。” 还没说完就上课铃就响了起来，陆有希还想着下课找班委给他把报名取消掉，可谁知道班委激动到弃上课铃于不顾，急匆匆的就先报了上去，等班委回到教室冲着他温暖一笑时，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形容他的心情好了。 学校为了方便学生为了运动会作准备，临开运动会最后的一周学校同隔壁体校商量了下，那边放学后的室内体育馆都开放给四中的学生使用。 班委自从将名单报上去之后，整个人的劲头就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成天在班上转悠着催促人去锻炼。 班委说：“旭旭，你要不要让别人陪你先试试3000米，那可不是一会儿就能跑完的。” 压根没概念的张文旭自信地说：“这有啥，3000米只要不快不慢的跑就好了，我耐力好着呢。” 陆有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虽然没有跑过3000米，但是初中的时候实在没有人上，他一个短跑选手还是去跑过1500米的。大致也知道那是怎样的状态，怕是跑完肺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他现在没心思担心张文旭能不能跑完，他现在更担心他要下水这件事。尽管游泳在小学时候就学会了，可是别说竞赛了，上了高中就没下过水，泳裤都还是初中时候买的小三角。 后面的人突然拿笔点了点他的背，他扭头去看这个拉他下坑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态度：“干嘛？” 顾诚安张口就来，“放学一起去游泳馆看看。” “不去。”陆有希没好气的说，看了有什么用，看了也不会游快点。 可到了放学，他还在收东西，就听着后面桌椅一阵蹭地响，然后右手就被人拽住了。 陆有希抬头瞪着来人：“拽我干嘛？” “走啊，说好了一起去游泳馆，班委也要跟着去呢。”顾诚安无辜道。 出了门，班委果然等在门口。 班委是一小女生，平时跟班上大多数同学关系都不错，陆有希一见人也不好发火了，只好甩开拽着的手，无奈的跟着往校外体育馆走。 体校的体育馆离学校大概有10分多钟的路程，要走路穿过一条大马路，再拐进右边的巷子才能见到。 班委沿路一边走一边同顾诚安交谈，后者也是一副极其友善的样子。 班委走一半，指着停在路边的冰激凌车说：“顾诚安，你要去吃冰激凌吗？这家上次我跟班上其他女生来过，还挺好吃的，反正就几分钟的时间。” 顾诚安没多想答应了下来，两人便往前走。 一直两步距离跟在后面的陆有希并不打算买，便找了了个不碍事儿的地方等着。正当他无聊看着手机的时候，突然感觉脑顶被人用手指敲了一下，还挺疼。 他拧着眉抬头正准备骂人，却见顾诚安一手拿了一个甜筒，见他看见了又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给你的。”顾诚安见他呆愣着不接，只好又补了一句：“拿着吧，买都买了。” 陆有希沉默者接过后，顾诚安就也没在意地继续跟班委顺着路往前走了。陆有希在后面边听他们讲话边小口小口的低头吃着，感觉凉意渗进了心里，但还是挺甜。 一到体育馆，班委就女生馆男士禁止进入为由，先自行绕去那边了。游泳馆这边就只剩了顾陆二人。 陆有希因为冰淇淋还没吃完，只能先上了二楼看台站着。从上往下看，下面有个别体校的学生刚训练完从水里出来，站在一旁皆是腰细腿长。 他看了两眼一转身，却发现顾诚安一直盯着他看。 他突然想起了前天夜里的事情，虽然有点庆幸顾诚安没把他当时说的话当回事，可这也太不当回事了。 “你看什么呢？好看吗？”陆有希问。 “好看啊，”对方直接回答，也直接避开了他问的问题，说：“你不也觉得他们这样的肌肉线条很好看么。” 陆有希没法问第二遍，只好说：“是的吧。” 顾诚安悄悄的侧头凑过来说：“你见过的，我肌肉可能比他们好看点。” 陆有希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前天晚上这人刚洗完澡时只穿了短裤的样子，瞬间脸就羞红了起来。 他的样子惹得顾诚安笑的不行。 好不容易笑完了，他又开口：“去游会儿吗？” 已经无语已久的陆有希撇了他一眼， 表示拒绝：“不了，没带泳裤。” 对方却眨眨眼，无比真挚的说道：“没关系，我带了两条，一条备用的。” 陆有希：“……”杀了他。 第14章 下水 更衣室里的陆有希提着手上这条他不好形容的泳裤，心情实在是复杂的厉害。 他默默的举了起来，对着一旁换衣迅速的顾诚安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泳裤明明是中长的，可备用的却是四角短裤吗？” 那人却无辜的说：“这条本来是之前的，后来我觉得长大了现在不好意思穿这么短的就当备用的扔包里了。” “……，那你能告诉你为什么会塞泳裤在书包里吗？还带学校来？”陆有希还是不太想相信眼前的事实，所以补问道。 顾诚安闻声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行了行了，你知道我那个朋友余郴吧？” 陆有希疑惑的点点头，就听他继续说道：“他四中游泳队的，拿过省奖，我经常下课了会跟他一起去闹市区那边的游泳馆。你应该知道那地儿，就离上次碰到你的那个地方不远。” 算他说的有道理。陆有希决定算了，这事儿纠结下去，依旧还是躲不过下水，他沉默着将衣服全都换了下来。又单独把外套裹在身上去了馆内。 体校的学生平日训练量大，所以一般一训练完就赶紧跑路了，馆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这让陆有希感觉好了不少，起码不用在别人的眼皮子地下‘学’游泳了。当然，如果没有顾诚安他可能会更满意一些。不过现在已经还可以了，人不能要求太高。 虽然是恒温水池，下水还是觉得冷的不行。顾诚安一看就是老手，下水就先顺着长边游了个来回，整个身体便暖和了起来。 而许久没下过水的陆有希则是脱了外套，站在池边，脚一放入水中就觉得凉的不行，嗖的一下就将腿又收了回来。 刚游回来的顾诚安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人可爱的紧，便偷偷从后面游了过去，一伸手便握住对方的探着水的脚裸，将人捞了下来。 陆有希一个猝不及防就被拽进水里，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好在过去被这么玩过，落水的前一秒他下意识地极力屏住了呼吸，噗通。 好在顾诚安还不算坏到底，他一边笑着一边用两手抬着对方的身体，像举着猫一样，就这么又把陆有希拉了起来站定住。 陆有希顾不得抹把脸上的水，只是抬眼盯着他，表情在惊恐和愤怒上转了几番，饶是顾诚安，见他这幅表情也笑不出来了。 调皮完了的他小声的给对方道歉，对方却理都不理，只是转身就这么游了出去。 顾诚安看着这人蛙泳的姿势，略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游的还行嘛。” 等陆有希一圈转回来的时候，顾诚安也加入了游泳的行列，他算着时间和陆有希大致同一时间蹬腿，用着同一种姿势向对岸游，等到了站定出水的时候，才发现陆有希确实慢，姿势虽然好看，蹬腿力道却不足，换气也偶尔会吞水。 他一把拉了对方一下将他的头发全都帮忙理到后面说：“你姿势可能要纠正一下。” 因为刚刚的事情，陆有希原本还有些生气，但是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做就做好吧。他耐着性子问：“怎么纠正？” 顾诚安叫他先飘在水里，结果他刚一飘起来，顾诚安就握住了他的两个脚掌，他顿时觉得痒兮兮的，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呛着水，连忙挣扎了两下，整个人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挠。” “……”这让正在认真思考着怎么回事的顾诚安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将动作放轻了些，尽量让手指不碰到脚掌。 陆有希在水里试着蹬了两下，顾诚安觉得奇怪了，力道倒也足啊，这是为什么。 水里的人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顾诚安双手抱怀，一反常态的没有了平时的那种嬉笑和不正经，他认真的说：“没，我本以为你是因为腿部蹬的力道不足才导致游不快的，现在看来也不是。先还是给你调整换气的问题吧。” 他继续道：“换气的时候，不都是先在水下小口吐气差不多的时候，双手压水抬上身换吗？像这样。” 说完，顾诚安便示范了一遍，然后站起来讲道：“我刚看了一下，你张嘴吸气的时候手还没有将水压足，也就是上身抬的不够，所以你老是在吞水。游泳是有节奏的，你不用那么心急一步一步来就行。” 听罢，陆有希就自己又游着去试了试。起初换气的毛病他也知道，毕竟他是在水里学的野路子，不是正儿八经在学过的那种。所以在顾诚安跟他说了之后，还是偶尔能换好，偶尔又有点急。 游了几圈人就累了，他从水里伸出脑袋，想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竟是没看到。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这人仰飘在水面上，不知道在干嘛。 他突然起了坏心思，偷偷地从水里一口气潜了过去，为了报复今天这人个坑他下水，他直接从水里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腰，使足了劲地向下一拉。 顾诚安就这么生生地被拽了下去。 “咳咳咳。”顾诚安是真没想到陆有希会这么调皮一下，连着呛了几口水，整个人红着脸站在那话都讲出来了。 一旁的陆有希倒是因为恶作剧成功，笑的格外开心。 “你……别……咳咳”顾诚安试了几次想开口，结果都还是一张嘴呛个没完。 心情极好地陆有希也不管他，径自上了梯子，转身坐在池边仰头望，才发现天像是暗了下来。因为体育馆的顶上呈拱形，中间正正的一条全是玻璃，所以正好从玻璃那里透过去，可以看到被映的略有发红的天。 顾诚安刚刚是在看这个吗？不知道怎的，一趟游下来像是把之前觉得的很多想法都过滤掉了一样。其实，这人感觉除了嘴贱的时候惹人烦，其他时候还算靠谱，像是之前救了他那次，还有这次教他游泳这事儿。 顾诚安还站在水里，陆有希看看他，还带着笑地轻声开口道：“走吧？改天再来练。” 两人换了衣服再出来后，门卫大爷就跑去将门锁了，两人还专门去跟门卫大爷道了谢才离开。 顾诚安看了眼时间，都七点过了，他问：“你饿吗？” 被这么一问，陆有希才突然觉得自己肚子确实有点饿，之前的冰激凌怕是全消化了，他突然冒了一句：“有点想吃砂锅粉。” 顾诚安没吃过砂锅粉，这事儿让陆有希知道了很是惊讶。顾诚安让他说说到底有多好吃，陆有希想着解释来实在麻烦，便带他去了离自己家不远的一家砂锅粉店。 店老板一看是陆有希，便笑道：“哟，有希啊，今天有空来啦，还是老样子吗？” 陆有希点头，补道：“老板，要两碗。” 这会儿才快到八点，正是下班晚归高峰的时候，店里挤满了人。顾陆二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个双人小桌。老板一见他们坐下来，就凑过来小声跟陆有希说了句：“有希你等会儿哈，我先把那桌大的给安排了，一会儿给你俩加个蛋。” 陆有希抬眼笑着说：“没事儿，您先做那边的就是，我们不急。” 说完又转身看着顾诚安，只见对方有些好奇的问：“你跟这边很熟？” 陆有希淡淡的笑笑说：“他们算半个邻居，我上高中之前他们住在我家隔壁，所以熟。” 说这话时，正巧碰着老板端完菜回来。他们的桌离厨房近，老板就听了全部，他给他们到了两杯冰水，顺带问道：“是啊，有希你妈妈呢？怎么感觉有段时间没来了？” 陆有希就照实说：“身体要调养就去乡下住了。” 老板一听皱了眉：“哟，那你爸也还没回来呢？那你不是一个人住啊？安不安全？” 陆有希答：“没事，我也是大孩子了。” “哎，真是懂事儿，我家儿子要有你半点懂事儿就好了。”老板一边感叹一边又忙着给人招呼去了。 顾诚安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的表情，至始至终都维持着那种微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别人家的事他也不适合开口问，索性就这么沉默者等吃就好。 杯子被往前推了推，陆有希示意他还有会儿，先喝点水。 等砂锅粉上了上来，顾诚安一闻味道就觉得可能来对了。米粉的粗细刚刚好，配上青菜火腿和鸡蛋，还有西红柿，汤底里又放了豆瓣，整个味道都鲜香的厉害。 陆有希埋头吃着还悄悄的撇看了对面两眼，他小声问：“好吃吗？” 顾诚安毫不否认，他挑了一筷子，从下面将鸡蛋卷了上来，鸡蛋还是流心的，甚是美味。 对面人看他吃的香，也低下头，嘴角轻扬了起来。 两人吃完站在门口，顾诚安脸上带着酒足饭饱的满足感，热情的说：“确实还可以，为了感谢你，我送你回家吧？” 陆有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撇了他一眼，“你确定是还可以？刚加粉的是谁？” “你这是找着机会了嘴不饶人啊，太好吃了，行吗？谢～谢～陆同学。”顾诚安把声音拉的长又长，听起来跟隔山喊话似的。 陆有希噗的笑了出来，“还行，那就饶了你吧。” 他走了两步，转而道：“你一定要送我回去的话，就顺便把你的衣服拿了吧。我洗好了还放家里在。” 顾诚安听了没回答，只是默默的跟在身边走着。 到陆有希家的路多是巷子里的小路，晚上天黑下来连路灯都没有，看上去多少有些恐怖。走在前面的陆有希却是像早就习惯了一样，打开了手机的摄像灯就这么照着往前走。 好在距离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陆有希站在楼下说：“你等等我吧，我上去拿给你。” 一旁的顾诚安没反对，陆有希动作也快，拿下来的时候纸袋子也换了新的，他递给顾诚安问：“用我送你出去吗？这里好像不好走。” 顾诚安却道：“不用了，我记了刚刚的路。” 他抬手将陆有希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笑道：“赶快回去吧。” 陆有希上了楼，站在那里又目送了会儿，确认人走出巷子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而出了巷子刚走到灯火通明的大路上的顾诚安，正打算将衣服拿出来放进包里，却不料一抽出来就飘出一股淡淡的味道，他凑近了嗅了嗅，和陆有希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15章 短跑 “金秋十月，我们迎来了……” 主席台上刚开了个头，张文旭就在下面举起双臂高喊道：“运动会！！！” 这不愧是要跑3000米的人，肺活量十足，喊声瞬间穿透了操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连着主席台上的老师都没逃过一劫，老师抬着手异常欣慰地笑着说：“这位同学很有热情啊，大家也要抱着这样的热情，在赛场上，赛出风格，赛出水平，发扬团结、民主……” 张文旭一脸通红，扭过头来悄咪咪地问陆有希：“我刚刚是不是出丑了？” 陆有希看了眼这西红柿脸，掐着自己的腰忍着笑着说：“你这不是出丑了，你这是升级了。” 旭旭不懂，旭旭要问：“什么叫升级了啊。” 站在旁边的男生又接过嘴：“你从全班笑星升级到全校级了呗。” 陆有希实在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开幕式结束，各班就回到了指定的区域就坐。班委和体委各自拿着指示板让参赛队员们积极作准备。 张文旭拉着陆有希坐在了第二排，用纸箱垫出来了个小台子，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堆的零食，看上去整个一春游的架势，见人就招呼人来吃。 顾诚安在他们后面一排，见着也不跟他们客气，拿起一包PP糖就拆开了，吃了两口，见陆有希呆坐在那什么也不干地看着运动场，便拿了一个从后面递了过去。 坐在前面的陆有希也不看是谁递的，见有吃的到了嘴边，没多想就以为是张文旭，张嘴就叼了去。嚼了两下才听见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问：“我给的是不是比其他人的好吃点？” 这他才反应过来，猛地一回头，只见顾诚安坐那一脸狡诈地笑着，他瞬间切换了表情，微笑着说：“那可没有。” 顾诚安一挑眉，笑道：“那可能是一个没感觉到，要不你再尝尝？” 完全没注意到之前顾诚安投喂动作的张文旭在旁边一脸惊诧，声音颤抖的问：“你们在说尝什么？我怎么听起来这么的有内涵。” “……”陆有希扶额，淡淡的说：“PP糖。” “啊？这样吗？”说着还拿起了其他味道的全部塞到陆有希怀里，“这里还多着呢，你都尝尝。” 嗤，顾诚安听的实在是掐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地大笑了出来，笑的陆有希脸都泛红了。 就在此时，校广播响了起来：“接下来请参加铅球的同学到场准备，请参加铅球的同学到场准备。” 体委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顾诚安正笑的开心，奇怪的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顾诚安笑着摇摇手，“没什么没什么。” 体委张口冲着张文旭喊：“旭旭，你的铅球再不去就没名次了。” “卧槽。”张文旭这才想起来，连忙甩开了手里的糖，喊着陆有希：“走走走，去给我看着去。” 陆有希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朝着后面也问了句：“你去吗？” 被问的人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喊去看，忙不迭的起身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到地方时铅球场已经一堆人了，体委带着张文旭去报道，陆有希便和顾诚安两人站在观看侧等着人上场。 顾诚安是第一次看比赛，他站在陆有希的后面，悄悄凑过去问他：“谁强一点？” “不知道。”陆有希也没怎么看过，不过他还是肯定的说道：“我就知道体委还行，旭旭就是个重在参与。” 果不其然，张文旭上场的时候欢呼声倒是不小。 下一秒，旭旭奋力一发，教练一声高喊：“5米。”紧接着就是一阵狂笑，旭旭光荣退场。 最后还是班委以健壮的身躯，强有力的双臂，夺得了第二。 赛后张文旭显得异常失落，顾诚安拍拍张文旭的肩：“旭旭坚强，你还有三千米可以争一争。” 陆有希在一旁听得都乐，这是安慰还是落井下石阿。 上午被开幕式耽误了大半的时间，举办了两个项目就进入了中午休息。班委和几个不参赛的女生做了很多三明治带了来，给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分着吃。 东西送过来时，班委还专门交代道：“陆有希你多吃点，下午还有100和200米的预赛呢，我们班就上了你一个，全靠你了呀。” 陆有希点点头，一旁正吃着的张文旭恢复了精神，连忙说：“哎呀，你们就别担心，他高一就是第一。” 班委略有惊讶：“他跑这么快的吗？” 三明治就这么被秒吞下去，张文旭甩甩手：“哎呀，怎么可能不快，他速度可快了，别担心。” 这话算是让班委开心死了，她兴奋地说：“那行，我们下午都去给你加油。” 陆有希还是抱着三明治小口吃着，脸上带着点微笑，全然没有班委的兴奋劲。 下午的主要项目就是100和200米短跑的预选赛，预选赛分了8个组，每个组选第一第二来跑，每组进两个人，然后根据成绩再分排直接可以进入决赛和需要复赛的选手。 陆有希为了方便，将衣服换成了短袖短裤，把头发也扎了起来。顾诚安站在终点往那边一看，人群中的他很是显眼，身体显得细瘦却又不显柔弱，细长的双腿在那轻轻地蹦了两下算作是提前活动。 “100米，预备。”教练喊道。 紧接着一声哨响，起跑线上的选手就这么朝着终点冲了过来。 那人的身影就像是一道极速使来的列车，在既定的轨道上，毫不犹豫的奔跑着。 一般像这样的短跑能把和后一名距离拉开的人并不多，可陆有希就做到了，他飞速的冲过了终点线，连需要争议的分秒都不用，第二名在后面跟了有五六步的距离才堪堪过线。 跑过终点线的陆有希往前多跑了几步缓了缓才站定下来，随即就见张文旭边走边拍着班委的肩说：“看吧，我就说有希跑的可快了。” 班委开心的直点头，连忙把手上的矿泉水递给陆有希：“给你，辛苦啦。” 陆有希接过后随便喝了两口，就听体委说：“200米预赛还有1个小时，你可以先休息下。” 他刚跑完，还细细的喘着气，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见交代完了，体委也就和班委连忙敢去下一项比赛那边给班上的人加油，他俩顺便还拉走了嗓门比较大的张文旭一起过去喊，顿时就只剩下了顾诚安还站在旁边。 顾诚安看看他，“没想你跑的还挺快的。” 那是，不然早就死了几十上百回了，还能在这儿站着看你吗？陆有希在心里念叨，开口却说是：“天赋，没办法。” 顾诚安一看他这小得瑟劲，嘴上的瘾又上来了，可好歹他还有理智，怕这话出来揭人短太伤人，所以生生地又把这冲动给压了下去。 缓定下来的陆有希见他在这时候没反驳，还有点点奇怪，这人怎么不嘴贱了。 毫无悬念，200米的预赛小组第一也落在了陆有希的口袋里，结束后他坐在看台上实在是没了心思再去看别人的。可时间一长，他就感觉中午吃的三明治已经消化了个干净，开始隐隐地犯饿了。 正巧坐在旁边的顾诚安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突然就开口道：“你饿不饿？” 陆有希听到后抿嘴一笑，侧过头来说道：“有点。不过你什么都没干也饿？你是头猪吗？” 被形容是猪的人毫不在意：“我这么大个个子总归是消耗的比别人快吧，哪跟你似的，个子丁点大。” 什么叫丁点大，他虽然没过一米八，但是好歹也是四舍五入一米八了好吗？他反驳说：“这个理由和你是猪有什么关系吗？” 猪还是不在意：“那行吧，猪想吃砂锅粉了。” 一句话把陆有希给逗笑了，没想到这人对砂锅粉这么执着，他笑着说：“可你总不能连着几天吃一样的东西吧。” 顾诚安想了想，“那不然吃其他家？你还有推荐的吗？” 陆有希这才想起来，他家也没人，难怪得在外面吃，怕还不是偶尔一两顿，可能是顿顿在外面。 见对方不说话，顾诚安以为他在纠结钱的事儿，便开口：“你说地方我请客总行吧。” 陆有希这才撇看了他一眼，明白过来这人想岔了，但人都说这份上了，他也没反对，便答道：“行吧，今天带你去吃炒面鱼。” 说罢两人也没拖沓，跑到赛场的一边找班委打了声招呼，便往校外走去。 校门口，常聚在一起的九班的一群人正在那聊着一会儿去干什么，司缙靠在一边懒得想，等着他们拿主意，姜娜娜则站在司缙的近处，偶尔参与两句。 人群中的短发女生站在朝校门口的方向，正巧就看见了并排走着的顾陆二人，她立即用胳膊轻轻的撞了撞姜娜娜，示意人看过去。可她的动作还是扰到了站在一旁的司缙，司缙顺着方向往那边一看，便看到那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他眯了眯眼不自觉的淡淡的笑了一下。 短发女生见人已经知道了，便没忍住多事的问：“司缙，你就不在意吗？” 司缙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靠在一边微微地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第16章 陪跑 运动会第二天上午，是400米的预赛和跳高跳远类项目。因为没有任何需要参加的，陆有希干脆睡的晚了些，十点过了才乘巴士到学校来。 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那了，他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人，便问张文旭：“顾诚安他人呢？” “他好像是直接去下午场地了，反正这会儿都十一点多了，要不你也过去？”张文旭答道. 陆有希一听，反倒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嗑起了周边的零食。他靠在那往嘴里塞着PP糖，突然想不起运动会的时间安排了，便起身问张文旭：“你3000米什么时候？” “嗯？”张文旭一愣，眨眨眼问：“你是要看哥的飒爽英姿吗？” “……”陆有希一时无言，毕竟飒爽不飒爽是不清楚，能不能跑完还是个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3000米是游泳馆那边结束了才开始的吧？” 体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没有，蛙泳决赛的开始时间和3000米开始时间是一样的。” 听完张文旭就“啊”了一声：“那有希不就不能过来陪跑了？” “……”等等，是不是什么搞错了，谁说要陪跑了，3000米是随便陪的吗？可他看张文旭那脑子里完全没概念的样，不禁又有些担心：“你之前练过了没？” “哎呀，跑了跑了。”张文旭说，“我拉着体委跟我跑了一次，跑的无非是慢了点，没那么夸张。” 陆有希只能当他说的是真的，把心暂且往肚里放放了。 下午的比赛快要开始，体委陪着陆有希去游泳馆报到，去的时候顾诚安已经在那做好了准备。 比赛的顺序分别是自由泳和蛙泳的预赛决赛，陆有希也提前换好了衣服，坐在二楼看台上看比赛。 看台上围满了人，大部分都还是女生，各班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整个场内热闹极了。 “准备。”教练喊了一声后，选手们各自上了出发台，将身体拱起，做好蹬板姿势。 左手数过来第三个便是顾诚安，不得不说，顾诚安的骨架确实好看，肩宽腰窄，身上的肌肉一看就是平时多少有注意的在做运动。较高的个子给了他一双大长腿，厚薄有度的肌肉敷在上面，看上去线条感十分好。 陆有希不禁感叹，的确，跟他比起来，自己像个咸鱼板子，个子也差了那么一截。 一声领下，所有人以弧线形入水，顾诚安不愧是经常在水里泡着的人，竟然能和游泳队的选手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对岸，50米长的泳池他们没用多久就触到了岸边。 裁判立马下了判决，顾诚安虽然晚了一点点，拿了第二，可时间依然安全被划在了决赛名额内。 因为是学校运动会，所以初赛决赛只间隔半小时，顾诚安也没上二楼，直接坐在一楼的准备席上等着看蛙泳的预赛。 陆有希多少有些不安，虽然那天过后顾诚安专门来找了余郴帮忙纠正姿势和做锻炼指导，可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哪顶什么事儿。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他上了出发台，他将人员一看，就突然心定了下来。因为他这组有两个游泳队的队员，其中一个还是他见识过速度的余郴，看来是不用担心游的好坏了，反正都比不得。 哨响，噗通。 一行人全部跳入水中，池里的水伴着选手们的动作向后展去。游泳队的两个人不愧是专业的，速度极快的就到了对岸，陆有希最终拿了个第四，不高不低。 他从水里一探出头，便看到顾诚安站在到达点处站着，一手拿了个毛巾，一手伸出来拉他。他借力上了岸，才听到广播里的结果。 练了一周就这样，他也满足了。 他冲着顾诚安笑了笑，说了句：“决赛加油。” 顾诚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底扬起一点点惊喜，顺手将毛巾递了给他，回道：“辛苦了，还不错。” 接过毛巾的陆有希莞尔一笑，转身便往更衣室那边去了。 余郴孤零零的从水里上来，见到此景，不自觉地往顾诚安边上凑了凑，“看上了？” 被问的人只眼角略带戏虐的看了余郴一眼，不置一词。 余郴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这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不过这些人的事儿，他都管不来。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开口：“准备决赛吧。” 饶是顾诚安在决赛发挥的比预赛好，也敌不过游泳队王牌的速度。陆有希就这么站在二楼看台上，看着他拿了第二，仍还是在那边轻轻鼓掌了一番。 再过二十分钟3000米就要开跑了，陆有希看了看手机，还是决定给顾诚安发了个信息，就独自出了游泳馆。 回到学校，张文旭已经在那做起了热身运动，一身荧光色的运动装很是扎眼，还好现在是白天，没有多突兀，不然晚上跑过照明，怕是能给人吓个半死。 他一看陆有希回来了，便开心道：“有希来给我陪跑吗？” 陆有希不好拒绝，就轻轻的点了点头，10圈呢，估计得换好几个人才陪的完。 3000米是纯粹的耐力赛，所有人出发后并没有跑的很快，都尽量保持着匀速，张文旭也跟着大队伍跑在中间。 陆有希在一旁绕着内圈的草坪跟着跑了跑，隐约感觉这次大队伍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他担心了起来，想叫张文旭自己降速。 说他没概念还就真没概念的张文旭摆摆手：“没事儿，能跟上。” 到了第四圈的时候，张文旭累了，陆有希也累了。 顾诚安就是这个时候回到操场的，他一看陆有希有些息喘地跟着张文旭在那跑，便连忙跑了过去。 他说道：“你别陪跑了，休息去，我来。” 陆有希看了眼他，累的不太想开口，只是自己慢慢将速度降了降，最后找了块不碍事儿的草坪躺了下来。 跑到第六圈的张文旭一转眼看到旁边陪跑的人换成了顾诚安，还吓了一跳。不过张文旭也是能行，最后还真的跑了下来，拿了个参与分，只是到终点人就瘫了，让体委给带到一边顺气去了。 顾诚安回到看台，左右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问了几个人也都没有结果，便返回场地上去找。 找到的时候陆有希已经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享受着秋风的飒爽。他枕着外套，头发散开在两旁，看起来安静极了。顾诚安也没喊他，只是在旁边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 没多会儿，班委跑了过来交代说今天结束了让早些回去休息，陆有希才睁开眼睛。顾诚安就坐在旁边和班委说这话，他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顾诚安有些汗湿的下颚线，还是觉得挺好看的。 却不料被回头的人逮了个正着，顾诚安笑着问他：“我这么好看吗？” “……”一句话让本来感觉还良好的气氛泄了个干净，陆有希吐槽道：“自恋。”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将外套重新穿回身上。顾诚安抿嘴笑着站在一旁，伸手帮他把粘在背上的草拍了拍，顺便说道：“走吧，送你回去。” 陆有希没反对。 自从上次十一碰到他之后，顾诚安就有意识的晚上会陪陆有希回家。虽说这人找了个‘因为家里没人不想这么早回家’的合理理由，陆有希也还是拒绝过的，毕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嘛，也毕竟他一个人都过了这么久了。只是顾诚安在这件事上相当坚持，说了几次没用后，陆有希就任由着他一直跟在后面了。直到上个星期那次砂锅粉，陆有希才算妥协。 从学校到陆有希家乘巴士要四站路，可其实说到底不是特别远的距离，自从顾诚安跟着之后他们就时常走回家。中途偶尔还去熟悉的街边店子里吃吃饭。 顾诚安自从砂锅粉之后，对陆有希的饮食品味就充满了信心。陆有希也不明白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司缙那种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就一点对路边食品毫无了解。 而这件事顾诚安对他的解释是“家里母亲思想古板，管的比较严。” 最后陆有希也只能看了看他表示暂且信了吧，毕竟没有其他选择。 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出来天已经黑了。顾诚安再他到家时，街上的路灯也都已经亮了起来，两人小心的探查了一番，才放心的走到楼下。 陆有希站在那扯了扯包带子，说：“你回去吧，今天也晚了，明天你还有项目吧？” 顾诚安点点头，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也不知是陆有希连日来没撞见人放松警惕的原因，还是这群人终于改变了策略。当陆有希上到自家楼层，突见那几个大汉蹲在门口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转身跑了起来，往楼下奔去。 那几个大汉速度也快，借着个头大，三两步便从楼梯上跨了下来。 尽管陆有希今天没有过多的消耗体力，但是陪跑了六圈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快不起来，喊声越来越近。无奈之下，他只好凭着经验选择抄近路，转身拐进了一个熟悉的巷子里。 等那人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时，他已经被数人逼在了角落里。原本可以穿过的铁门不知道为何被锁了起来，他整个人背抵在上面，恐惧极了。 只听那人说道：“兔崽子，你爸呢？钱呢？” 第17章 再救 顾诚安刚走出巷子，就觉得嗓子有点痒。他从包里抽了根烟想点。打火机却像是没油了一样，按了好几次都不出火，他停下来检查了两下，便听到一群人的喊声。 “槽，就说晚上蹲点能逮着这小兔崽子，还真让我们给撞上了。” “大哥他往那边跑了。” 他立马转身一看，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里穿了过去，后面跟着几个之前在闹市区酒吧街那里见过的人。 顾诚安即刻追了过去，却不料这里的巷子错综复杂，横竖连着好几个。他见一个妇人站在路口，双手缩在胸前，眼神呆愣地看着一边，便连忙跑过去问：“您好，您有没有看到刚有人追着一个少年去哪了？” 那妇人像是被吓着了，反应了两秒才哆嗦着才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正准备走，忽然想起这样直接过去怕是不安全，连忙转回来又跟这妇人交代道：“麻烦您帮忙报一下警，拜托了。” 妇人连忙点头。 说完顾诚安就跑了进去，四处寻找起来。他隐约能听到声音的方向，却又因为天黑路灯少，加上实在是不熟悉这边的地形，寻找起来困难重重。 另一边，被围在中心的陆有希被一把推撞在背后的铁门上，一只手伸过来掐住着脸，迫使他双眼直向地看着对方。 对方将问题来回问了好几次，问他父亲在哪，钱在哪。他实在是无法，却又挣不开，也只能轻微地偏着脑袋，答：“不知道，他去年开始就没回来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的钱到哪找回来，嗯？”对方却全然不信，“你们父子两个，别不是联合起来诓我们吧？啊？他把你一个人丢这儿，都不回来？你一个学生，怎么可能？” 陆有希还是只能摇头：“真不知道，我跟他没关系。” 对方咬牙：“没关系？你……”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警笛从对街传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近，这群人瞬间转过头，一齐向巷子口望了去。混混中的一人突然害怕道：“大哥，怎么办，条子来了。” 那大哥眼睛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松了手，往地上唾了一口：“吗的，先走。” 临走时还转身对陆有希说道：“今儿个算你运气好，赶紧联系你那个爹，叫他还钱，再不还钱就只能把你处理了。” 待人走后，陆有希便泄了劲，整个人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巷子口传过一阵脚步声又消失在路尽头，这里再次恢复了平静。路灯吱吱哑哑地闪了几下，他将身体极力地缩卷了起来，头埋在双膝中。而恐惧却像是散不掉的烟，围绕在他的周围，拉扯着他的神经。他想静下来，可又控制不住。 他一直以为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追赶的日子，甚至做好了如果那一天被抓到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刻的存在还是让他难以冷静应对。 顾诚安找到人时，那人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受了伤的小动物，整个人绻着四肢坐在角落里，靠着墙壁头也不抬。 四周安静的厉害，任何声音都像是被放大了很多倍一样突兀。他尽量放轻了脚步的走了过去，没想到还是惊扰到了眼前的人。 陆有希瞬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惊恐，以致不可自抑得又向后缩了缩，直至看清了昏黄路灯下映出的半张脸，反应过来是他，那紧绷着的样子才又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展开双臂环住对方，有节奏的轻拍着他的背，希望他缓下来。 “没事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人都走了。”顾诚安小声地安慰道。 坐在那里的人呆滞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撑着地，想自己站起来。顾诚安见状立即伸手去扶着他胳膊，意图帮忙拉一把他，不意却听到一声“嘶”，对方猛地往回缩了一下。 待人站定后，他急忙将对方的袖子一把抽了上去，才发现右边小臂上似乎有伤。他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伤，可这里的光实在是太暗了，着实没法判断到底有多重。 他也不敢直接上手摸，只好低声道：“是撞伤还是割伤。” 陆有希怔了一下，才小声道：“撞伤，可能就是青了，没事儿。” 他看着顾诚安凝在一起的眉头，感觉到了对方的担心，理智和情绪慢慢缓和了些，又开口道：“要不我们先走出去吧。” 顾诚安看了看四周，觉得这里也的确不适合久呆，他说：“先去我那吧，行吗？” 这种情况下陆有希也没有可反对的，他轻轻地点点头。 顾诚安进了门就将房间里的灯全都打开了来，暖色的灯光连带着整个房间都显得柔和起来。 他从里屋里拿出跌打药酒来，对着陆有希磕碰的右臂轻慢地揉着。陆有希感觉自己的右臂在药酒和揉搓的作用下慢慢发烫，他抬眼看对方，对方却只是眉头微蹙，专注地盯在伤处。 药酒带来的热量就像是带着跟线一样，一直牵到心脏。让直到现在难以平息的最后一点心悸也平缓了下来。 说起来每次来顾诚安家他的状况似乎都不太好，第一次喝醉，后面两次都是因为顾诚安出手救了他。 他开口轻声道：“谢谢。” 顾诚安的头也没抬，就这么“嗯”了一声，继续给他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不要住过来得了？反正我家里也没人，你家那边看上去不太安全。” 闻言，陆有希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拒绝道：“不了吧。我……我也怕我家里人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听到拒绝，顾诚安也不意外，本来就也是试着问一下，对方不愿意就不强迫了，只是开口说道：“也是，那以后你小心点，碰到他们就直接走，到我这里来也行。” 陆有希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好。” 右胳膊上的伤搓了一阵后，顾诚安抬头问他：“你还有哪伤到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让人一直帮他这样擦药，便摇了摇头。 顾诚安见他样子猜想着这伤绝不会只有一处，就直接去抽了裤腿，才发现腿上也有两块儿。他叹着气又问了一遍：“还哪？” 这下陆有希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腰，衣服一掀开，腰后也是一大块。 “他们打的？”顾诚安看着后腰的伤，开口问。 “不是打的，撞的。”陆有希答道，他记得是那些人力气实在是大，推他那一时，他就已经猜想到会是这样了。 他继续说道：“平时那个铁门是不关的，这两天没遇上他们就没从那走过，也不知道铁门被上锁了。” 听到这话，顾诚安感觉自己要被逗笑了：“所以你就是被溺死的那个会游泳的？” “……，算是吧。”陆有希叹气。 顾诚安将他的腿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同样的铺上药酒揉了起来，“下次还是小心点吧。” 因为后腰上的那块淤青一碰就疼，陆有希就只好侧着睡还不敢翻身。他试图想睡觉，可他一闭上眼睛，就黑暗中那些恐惧就像是幽灵一样又缠回了身边，迫使他睁开眼睛。 来回这么几次后，一旁还没睡的顾诚安就发现了他的情况，声音低哑道：“睡不着么？” 陆有希轻轻的点了点头，“能开灯么？” 顾诚安也没问怎么了，转身将床头的灯又打了开来，才开口道：“快睡吧。” 可人终归是睡不安稳，他一闭上眼就小心翼翼地往旁边人那边凑，甚至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枕头，顾诚安的胳膊就被伸过来的手这么猝不及防地挠了一下，他只好反手拉住对方的手握的死死的不再让他乱抓。 这下陆有希才算安静了些，整个人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早上还有陆有希需要参加的100米和200米决赛，他本还想去，可早上醒来顾诚安便说：“别去了，你这样也跑不了决赛。” 说完又继续道：“你干脆学校也别去了，休息一天吧，我去给班委那边请假，就说你生病了。” 被劝的人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又躺了下来，待顾诚安准备出门时才说道：“那我走的时候，把你门带上吧。” 顾诚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随他去了。 陆有希等人走了后，他又回到了顾诚安的床上趴了上去，却全然没了睡意。他环看着四周，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色调和客厅那些有些不同，多了不少冷色调的摆设。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相册落在床头柜的旁边。 他坐在床上，将相册拾起，才发现这是顾诚安初中的毕业纪念，上面写着‘江外附中初中部’的金子标题。 陆有希感叹，不愧是有名的江外附中，连初中学生的毕业纪念都是这么厚一本，里面还全是彩色照片，和其他学校随便照一张塑封起来的合照完全是两个级别。 翻开来的第一页是一张初三班级的大合照，顾诚安那时候像是个子还没有这么高，头发剃成了短寸，站在第二排中间靠左，仰着脸笑着。而紧跟他站在一起的，便是谢伊。 陆有希看着这张笑脸，忍不住微微的弯了弯嘴角。 他往后翻了翻，才发现后面全是想同学纪念册。他零散的看着，发现江外附中的学生因为很多都是顺着初中部上高中部，所以大部分人都在下面留言说“高中见，希望还和你们在一个班。”什么的，连谢伊都不例外。 可待他到顾诚安这一面的时候，却发现留言的这一栏被黑色的马克笔整个盖了起来，他正想将本子竖起来透光看看写了什么，便听到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是两条短信。 顾诚安：【你记得吃东西。】 顾诚安：【回去的时候记得小心些。】 第18章 打赌 像上次班主任交代的那样，运动会过完了，马上就迎来了期中考。 四中虽然活动多，可毕竟也是省里的重点高中，到了期中考前夕，所有人都还是紧张了起来。 就连平时考试随便摸鱼的张文旭都被这种气氛给传染了，他一下课就赶紧扭了过来，“有希，有希，要不咱们补补课吧。” “什么补课，你补还是我补？”陆有希抬头不明所以的问。 “就……我是想你给我补补来着，”张文旭一脸苦恼地说：“你看，这都要期中考了，我爸说我要是再降名次就要降到三十中去了，就连我妈也威胁我说如果成绩再丢了就不给经费谈恋爱了。” “……”反正你也没怎么用到正处上，没了就没了。 可心里是这么说，善良的陆有希还是本着‘珍惜旭旭，快乐生活’的宗旨，叹道：“怎么帮你？哪科薄弱啊？” “嗯……全科？”张文旭毫不在意地提出了这完全不合理的要求。 陆有希：“……”什么？ 与此同时，班上的一圈女生也凑在顾诚安的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顾诚安，能不能帮忙我们补个课呀？” “是啊是啊，你那么厉害就帮帮我们呗。” 正被‘全科’两个字炸到头疼的陆有希一听，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光，他学着张文旭一扭头，两眼一眯地就冲顾诚安说道：“你正好要给她们补课的话，带上旭旭吧。” 被围在中间的顾诚安连忙笑着摇了摇手，道：“不了吧，难度过高。” 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女生们迅速的回了座位。而班主任双手怀抱着一大团卷子走了进来，光用看的就知道肯定不止一门课，还不止一套题。 班上的人立马哀号了起来：“怎么运动会才结束就要考试啊。” 班主任啪的将那些卷子仍在讲台，笑看着台下，说：“是啊，运动会刚结束你们都玩野了吧。” 说完却没有把卷子都发下来，只是站定着等着都安静下来，才又指着堆在那的一大团，继续说道：“这几套卷子一会儿发下去，你们各自都拿回家做，答案也给你们，自己判个分，看看自己在哪个位置。” “到期中考试，还有十几天，自己努力吧。” 这次期中考真不愧是学校的重点测试，复习用的卷子拿到手后，不光是有语数外，连文综都有，齐全的三整套。陆有希拿在手上翻了翻，粗略地看了一下，感觉题目都还好，不算特别难，多少安心了些。 可张文旭就不一样了，瞪着眼睛看着卷子，人都傻了。这下别说期中考出成绩了，这不是先自己给自己来一刀嘛。 四中的课向来上的很赶，因为要将高三一整年留来复习，所以学到现在，原本高一高二的内容已经全部学完了。而这各科四本书的内容，也全都囊括进了这次的考试范围内。 说不难是假的，毕竟不像理科，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按照文综历史和政治老师的教导方式，意思就是把卷子填满是第一步，得不得的到分是第二步。 陆有希的文综非常好，可是语数外就时不时跳一跳水。特别是数学，纯粹看题目撞不撞得上。 中午吃过饭，陆有希就已经开始做卷子了，到了放学也不例外，埋头在一套卷子里飞速的做着题。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放学好一会儿了的时候，教室里就已经只剩下他和顾诚安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最近顾诚安每天都会陪他一起走回家，可今天却让人等了这么久. 正想道歉，可转过头去才发现，顾诚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值夕阳落下的时间，暖色的阳光洒在他趴着的侧脸，感觉整个人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陆有希不经意就这么伸出手，就快触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却见趴在那的人就这么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顿时都一愣，随即顾诚安先扬了笑脸：“写完了？全班第四？” “……”这人是破坏气氛十三段选手吗？陆有希的那些不好意思顿时烟消云散，他迅速地收拾起包来，说道：“走吧，该回家了。” 出了校门，陆有希也脑子里一直转着今天做的题，也没注意看路，安心地跟着顾诚安一溜顺着拐，等拐到第三个路口的时候，他才意识过来这好像……不是回他家的路。 他抬头看着旁边人，困惑地开口问他：“怎么往这边走？” 顾诚安微笑道：“没走错，去我家。” “嗯？去你家干嘛，互帮互助吗？”陆有希反应不过来，怎么没商量，就突然就变成了去他家了。 顾诚安“噗”地就笑出声来：“也不是不行。” 可见他疑惑得打紧，顾诚安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接拉了一把他的胳膊将袖子抽了起来，指着淤青说：“你这已经一周了吧，回去你也不擦药，打算拖到期中考后吗？” 听话的人感觉被训得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诚安见他那傻乎乎样，笑出声来：“你写字天天驻在桌子上也不嫌疼。” “行了，”他又一手揽过陆有希的肩，继续道，“这两天去我那吧，正好把卷子写了，也对一对，不会的还能问问全班第四。” “……”又来？ 顾诚安显然对‘全班第四’这个充满了爱，连着回到家里做卷子都不放过，他开口就是：“第四，这题是这么算的吗？” 陆有希撇了他一眼，不想作答，顾诚安这才住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低头写着卷子的陆有希才抬头突然说了句：“如果你这次没考过我怎么办？” “赌一把？”顾诚安一笑，干脆地把笔往桌上一扔，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上。 陆有希多少对‘赌’这个字有点敏感，但想了想这也不是一回事，便还是问道：“赌什么？” “这样？”顾诚安提议道，“考的高的人可以要求低的人干件事儿，或者答应个条件。” 陆有希听完没反对，只是补充了一句：“不能过分吧。” 顾诚安一点头：“行。” 晚上的饭两人没有在外面吃，因为回家已经晚了，加上走去的不是陆有希家，他也不熟这边有什么。 顾诚安盯着手机选外卖，他不像陆有希那么好打发，陆有希是单纯的嗜辣，恨不得白饭上盖上辣椒面都吃得下去，而他因为母亲是北方人，本身就不太擅长吃这些，问了几个陆有希都表示没味道。最后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各自的麻辣烫，而陆有希选的重辣，顾诚安却只能来分白骨汤。 因为重辣是店子里的最高级的辣了，店家便是怕不够，又整整送了他一小盒辣椒做补充。 陆有希一拆袋子就发现了那一小盒辣椒面，趁着顾诚安去拿筷子的空档，转身就用筷子将食物一挑，把辣椒面全部倒进了骨汤底里，埋在菜品下面。 走了回来的顾诚安拆开盖子还在奇怪怎么上面飘了丝红油，却也想着毕竟是麻辣烫，总归是要有点辣的。可筷子一搅，一入嘴，就发现根本不是骨汤底，这攀的上是中辣了。 顾诚安这是真发现陆有希记仇了，就为了那几句‘全班第四’不惜下狠手。他冲着坐在一旁偷笑的人，直接爆了粗口：“卧槽，你不至于吧。” “哈哈哈哈。”陆有希却笑的停不下来。 顾诚安强喝了几口水，想着继续吃，可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辣，吃得整个人都冒起了热汗。无奈之下，他只好把那份中辣的麻辣烫也给了陆有希，最后自己煮了包海鲜泡面吃了。 吃完还一句不抱怨地勤劳地给陆有希上药。陆有希看着沉默着低头揉搓药酒的人，这才让他多少开始‘反思’今天的所作所为。 陆有希身上的伤，在擦了几次药之后明显好的快了许多，到期中考试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腰后的那块儿还没有好全。 期中考试在11月上旬，尽管张文旭没有捡到陆有希的个人辅导，但是跟着蹭了机会顾陆两人的探讨后，多少对自己的成绩有了信心。 考试前的那个晚上，不知道为何，连带着陆有希都有些隐隐地激动，大概是因为这次的成绩有了赌注，让人总觉得像是多了份奖励在里面。他一反常态的复习到了期中考的前一天，才放心下了考场。 四中的考试向来不分考场，也没有监考老师，只是考试时间是完全按照高考来的。 陆有希踩着时间线进了教室，拿到卷子的时候就觉得这次的难度比练习题的难度高了那么些许，但是他也不怕，沉下心来将四科全部考了下来。 可是这种高难度的题，难为了旭旭。 张文旭感觉仿佛像是没有复习一个字，题目摧垮了他那脆弱的自信，考完就抱着陆有希死都不松手，一直哭嚷着说：“我的钱肯定要飞了，我的肉肯定要裂了。有希啊，有希，你要记得我啊。” “……”陆有希感觉自己要被摇散架了，连忙抓住他，“你停停，名次又不一定掉，这次你难人家也难。” 张文旭听了这话，才停止了抽泣，转身摸了摸眼角挤了半天才挤出来的那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啊？” 陆有希：“……”这还要解释嘛？ 顾诚安倒是在旁边看的直乐。直到眼见着张文旭的爪子快要抓到陆有希那还没好全的后腰，才连忙一手伸过拦了下来。陆有希一抬头，就听见他张口却说了句：“万一你爸妈只看分数不看名次呢？” 这话一听，张文旭又恢复了三分钟前的状态，只是这次没人能让他抱着摇了，最后一手捂着眼睛，狂奔了出去。 陆有希站在一旁瞟了他一眼，表示：“你对旭旭好点。” 期中考放榜的那天听说了顾陆二人赌约的张文旭已经恢复了精神，整个人率先挤进了公告板的人堆里，陆有希和顾诚安则是跟在后面，站在外围等着人散。 公告板上一般只公布全年级前200和倒数200。有人一见张文旭挤进来就先说了句：“张文旭，我刚看你在榜上呢。” 可张文旭充耳不闻，双眼飞速地扫过前两百的排行。最后，用着整个人群连同外围都听得见的声音，吼道：“卧槽！卧槽！卧槽！你们真不是人！” 第19章 输了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成绩确实震撼到了张文旭。 因为原本陆有希虽然在班上名次不错，可年级上一直都是100名以后晃荡。可这次张文旭却在前100的单子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不说，名次很是往前爬了爬。 但是尽管这样，还是输了。 等人少些了，陆有希才看到往前排几名、只比他高了3分的顾诚安三个字。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顾诚安：“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顾诚安想了几秒后一歪头，凑到对方的耳朵处，低声地说：“以身相许？” 说完就见对方反应性的瞪了他一眼，连带着耳根也红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微微炸毛的人，又笑着抬手揉了揉对方脑袋，最后冒出来一句：“逗你玩呢，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 上午上课时，班主任带来了班级排名，顾诚安和陆有希占了班上的第二和第三，张文旭则卡在了倒数第十的位置。以至于一整天，张文旭都沉静在钱和肉的悲伤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放学的时候，陆有希略有意外的收到了司缙的短信，说是在校门口附近等他。他这才想起来，真的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司缙了。毕竟这段时间有了顾诚安陪着一起回去，就算遇到情况也不会去司缙家了。 陆有希没想多，收了书包，就转身跟顾诚安说：“我今天有点事儿，就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刚背上包的顾诚安正想问什么事儿，却见余郴站在他们班门口，正向他招着手，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在往外走的陆有希，想问的话一句都没有开口说。 出了教室，余郴就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情况，你想不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顾诚安确实还在状况外。 “嗯？你不会真忘了吧。”余郴搞不懂了，前面几年的时候，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顾诚安都会提前准备挺久的，连同去年也没有怎么变过，可今年这是怎么了。 他略带严肃地说道：“诚安，今天谢伊生日。” 十一月初，他确实就没想起来。 不过最近他和谢伊的关系也有些不好说，这种情况可能不见比较好吧。可如果是一般聚会也就算了。 顾诚安想开口说“不去了吧。”一方面又觉得实在是不想让余郴看出来什么，只好问他：“今天晚上也是在老地方？” 站在一边的余郴点点头，却还是跟他确认道：“去吗？” “去吧，走。”说完顾诚安也没再多犹豫，就跟余郴两人出了校门。 陆有希快到校门口时就看到了司缙两手插着兜地站在那，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脸上带着笑的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 原本还在看手机的司缙一抬头，便看见眼前的人开心的笑着，自己的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他顺了两下对方的头发，说：“突然想你了，喊你去吃顿饭，顺便还有点事情跟你说。” “嗯好，”陆有希不禁好奇，“什么事儿啊。” 司缙见他这幅样子，一手牵过他，笑出声来：“急什么，到了边吃边说。” 本以为司缙会带照例他去哪个餐厅吃，可上了车，一路开回的是他家。 一进门陆有希就闻到了阵阵的鲜香，电磁炉小火给上面的蒸锅保着温。他趁司缙进里屋换衣服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就先开了盖。里面是金黄的螃蟹，整整好几层，看的陆有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连忙止住了自己，这一年多来他被司缙带去吃过太多餐厅，搞得他现在整个人都开始挑了，可这螃蟹看上去可真好。 司缙从里屋出来，就看陆有希坐在餐桌前晃着两条腿，一副饿了的样子，实实地被逗笑了，“你干嘛不吃？” “好像你还没出来我就吃掉不太好。”陆有希不好意思的回道，可人就立马跳了下来，熟练地从餐柜里拿出了盘子，将螃蟹一一摆上。 他不免好奇地问：“你是自己做的吗？” “怎么会，让人提前来家里做的，去年那次见你吃的挺多的。”司缙答。 “嗯？”陆有希突然有些反应不及，“是专门为我弄的？” 司缙笑了笑，不否认。 “你今天是有事出去了吗？”陆有希突然开口。 “嗯？”司缙也被他问的微微一愣，说，“怎么这么问？” 陆有希解释说：“因为你说在校门口等我？你平时不都来班上的嘛。” 司缙又温和地笑了笑：“是了，出去有些事。” "所以……你要说的事儿，是什么啊？"陆有希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本身对海鲜兴趣就不大的司缙，随便吃了两口就将餐具放了下来，而后声音略有冷淡地说道：“12月的时候，我要离开一阵子，去我哥那边。” 陆有希倒是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问他：“美国吗？你要去很久吗？” 司缙看了看他，答：“年后回来吧。” 这样算着，他生日前后司缙是不在的，不过生日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去年的时候正巧让司缙知道了就这么顺带着庆祝了一下。 正咬着蟹腿想着的陆有希，下一秒就听见司缙开口说：“所以月底的周末，我带你出去玩，你把时间空出来吧。” 大致是因为12月他要回去，这段时间突然变得很忙，没到晚上司缙就被人一个电话喊了出去，出门的时候眉宇间带着丝不耐烦，丝毫不像是出去玩的样子。没了主人在的房子，陆有希一个人呆着也别扭，就跟司缙打了招呼往回家去。 到了巷子口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他一如既往地观察了一番才上楼，可等他准备关窗子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出现过的那辆黑车又莫名的停在了巷子的死角处，正好和他家的这扇窗子成一条对街的角线。 可上次停在这的时候，就没有来找，应该不是找他家的吧。 他侧身看了会儿，然后还是决定小心些，他将窗帘严丝合缝地拉在了一起，想了想又给顾诚安发了条短信：【你回家了吗？】 顾诚安收到短信的时候，人还在饭店的洗手间里，他抬起手机看了一眼也没回，只是转手就着水龙头将凉水一并扑打在脸上。 本来在外厅的余郴，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洗手间找到这人，他一见人就开口道：“诚安，今天什么情况？” 顾诚安有些烦躁，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想将怒气随便撒给无辜的他人，“出去说。” 一到门口，顾诚安就把烟点了上了，他吸了几口，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跟着走出来的余郴看着他这样，多少有些替两人担心。原本谢伊没有通知顾诚安的事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可好在今天人到了之后，两人也都和和气气的，饭桌上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谁知中途大家喝了点酒以后，他想着出门去洗手间方便时，便听到从门里传来的，谢伊单方面冲着人发火的声音。 谢伊像是挺生气的：“你现在是什么？我的话也不想听也不愿意听了对吧？之前打电话就说过了，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了，那就这样吧，好吧？” 说完谢伊也不等人回答，就一脚踹门走了出来，怒气冲冲的往内厅里去了。而门开合的缝隙间，露出紧皱眉头的一张脸。余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了声音，才推门进了去，却不料里面的人情绪差得够呛，就这么他又随即被带了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手上的烟也烧到了尽头，余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跟谢伊怎么了这是？” “没事。”顾诚安将扔下的烟蒂用脚碾了碾，“一点小事吵了架。” 他不确定余郴听到了多少，但他能确定的是余郴没猜到什么，不然依照他的性格不会问的这么模糊。 余郴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想说又给咽了下去。他心里打实处觉得，这事儿不太像小事，而且八成跟学校里的那个人有关系。 毕竟他们这一群人，差不多是也算是从小混迹在一起的。他虽然因为体育专项初中就来了四中，可到底是离附中不远，自然是没有脱离过这群体。谢伊是个少爷脾气，从小娇生惯养的，经常想做什么做什么，这群人里面混在一起玩但是不理会谢伊娇气毛病的人不少，可唯独顾诚安，从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对谢伊可谓是百依百顺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他俩是住得近从小关系好，可余郴不觉得。 顾诚安又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了，他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余郴：“你不回去么？” 余郴被他问的一愣，过了会儿又反问道：“你呢？” 顾诚安却没回答，只是打开了手机，给那人回了条短信：【你在家？】 对面人像是一直在等他的回信似的，秒回了过来：【在家，你这是还没回家吗？】 顾诚安又回道：【快了，别担心。】 说完，这才抬头跟余郴说道：“我先回去了？” 第20章 换座 早上一下楼，陆有希就撞见了顾诚安站在他楼下，本来没太睡醒的人就这么给惊地困意全无了。 他一脸不可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只见顾诚安手上提着一袋包子递给他，“接你上学，还给你带了早饭。” 默默地把袋子接过的陆有希是实打实地纳闷了，这人这是怎么了，总不能为了昨天两条短信就这么一大早跑过来了吧。 却不料，这人接下来就说道：“昨天收你信息后我就想过来的。” “什么？”陆有希想自己不会这么绝吧，这都给猜到了还得了，他顿了顿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把对方的额头，感叹道：“没发烧啊。” 顾诚安“噗”的笑了出来，一转手把陆有希的脑袋揉了个一团乱，才说：“开个玩笑。” 紧接着，他又催了句：“快把包子吃了吧，不然就凉了。” 陆有希放缓了脚步用手把头发抓顺了些，才把包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小口咬了上去。 嗯。海带馅的。 往学校走的时候，陆有希就一直侧眼偷偷观察着反常的顾诚安，他感觉这人眼下的乌黑像是比平日重了些。而果然不出所料的是，顾诚安可能昨天压根就没有睡觉，一到教室，他就趴了下来，整个上午讲卷子的课，他的眼皮都没有抬起过。好在成绩好就是成绩好，即便是一直睡觉不听讲，老师也不会太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 到了中午，张文旭照例过来问：“有希，去吃饭吗？” 陆有希却没回他，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后排一直睡着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拍了拍他。可哪知这人还睡得挺死，丝毫没有醒来的架势，陆有希便只好转身跟张文旭去了食堂。 食堂一楼向来是人山人海，因为耽误了一会儿，等他俩排到的时候，稍微好吃点的菜品基本就没了，陆有希想了想，点了份一般的份饭，又拿了好几个面包来。 张文旭看着还奇怪：“你这是化喜悦为饭量了吗？吃这么多？” 陆有希默默的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啥？”张文旭没明白，却也没追问。他扒着饭，没什么精神的耸在那，过了会儿又哀叹道：“哎，你还好，我现在连化悲愤为食欲的力量都没有了。” “就因为没考好？”陆有希问。 “哎，”对面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哪能啊。是因为我本来计划着十一月底球球生日的时候，和她去隔壁市泡温泉的，看来这次要泡汤了。我的心啊，怎么就这么难受。你说，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 陆有希一瞬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撇了撇嘴最后说道：“我哪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 “哎，你说要不我也去打工？”张文旭无奈的拿着叉子戳着饭，眼看着就要戳烂了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说：“诶，不对。好像有办法弄到钱。” “什么办法？”陆有希抬头。 “这不是最近出了个手机网游嘛？”张文旭说，“那个叫什么‘江湖XXXX’，最近正开高爆率呢，就以我这人品说不定刷两天就刷出来个什么紫物橙武，给卖个几百上千块的不就有了。” “……”陆有希惊了，他放下筷子：“你确定？” 对方十分肯定：“确定。” 人才总归是人才，这不？还没上课，张文旭就塞过来一个手机，连带着上面已经下好了游戏。 他压低了声音跟搞什么秘密组织似的悄悄地说：“有希，多个人就多一倍爆率，刷不刷的出来就靠你了。” 陆有希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略有沉默。 这时一直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顾诚安醒了过来，看着他们俩交头接耳的样子，睡眼朦胧地就问道：“你俩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张文旭像是瞬间接收到了神秘电波，立马又窜到了顾诚安的桌子旁，以同样的方式又讲了一遍。 聪明的陆有希本以为这人不会搭理的，谁知这人听完不经思考地就点了点头：“行，我也帮你刷一份吧，哪个游戏来着？” 陆有希：“……”是他败了…… 上课铃响。 趁着張文旭终于扭身过去的时间，陆有希把买来的面包一并从桌子下往后递了过去。平时传个纸条恨不得手还没申过去对方的就要伸过来了，可今天伸手半天也没人理，无奈之下他只好转头又眼神示意了两下。 顾诚安这才伸手去接，而且不光接了，还故意攀着握了好几下不肯松，于是又迎来了新的眼神警告。 他一手拿着手机刷着游戏，一手在下面牵着前面人，低声笑着问陆有希：“你这是专门给我带的？” 陆有希多少是脸皮有点薄，他扯了两下手，有些无奈地冲着人说：“吃就行了，哪那么多话。” 顾诚安这才笑呵呵的放开了人。 不得不说，这种升级飞快的游戏就是很容易上头，到了第一节 课结束，连陆有希都懒得挪动位置了，整个人就这么蹲在座位上一直刷。他因为门派选择的是近战群攻，刷起等级来，比另外那两个人快了许多。不一会儿，自己的等级就跟上了一般的大部队。 到了第二节 课，学校突然通知开起了年级教师会，原本好好的数学课就变成了自习。这三人就刷的更肆无忌惮了。 过了会儿，班委从办公室跑了回来，冲着班上宣布道：“班主任交代我们按照班级名次来选座位，老规矩，第一名的先选。” 一听这话，张文旭也顾不上手上的玩的了，他扭身过来问后面人：“有希，班委说按新名次选座位呢，你要换吗？” “不换。”专心游戏的陆有希头也不抬地说。 班上的人听完班委的话，就自主地站起来开始了挪动，有的要带着桌子一起换，有的只想搬书。陆有希虽然坐在倒数第三排这种极其不利于学习的位置，但他感觉这地方挺舒适的，平时又不常被老师盯着，原本也就没打算换哪，更何况他正专心游戏，压根就懒得动。 好在他名次够，不动也没人找他。 等陆有希刷到了毕业等级终于松了一口气时，他才发现座位已经换的差不多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侧头，便看到了另一个刷游戏的人。 “嗯？你怎么坐过来了？”他眨了眨眼睛。 可被问的人像是没听见，过了会儿不见人回，他又扭头，才发现后面坐着原同桌和可爱的张文旭。 这两人一被看就莫名地慌了，只能指着顾诚安说：“没办法，他自己要求的，他考第二，除了第一谁都还不走他。” 陆有希默默的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带着厚眼镜的第一，心想也是…… 可先不说这个，他又开口道：“张文旭，你搞快，难不成我俩等着你升级？” 这次轮到张文旭惊了。 说真的，陆有希就没信过什么神灵，可张文旭这人品真不是虚的。三人升到满级后，就去刷那个武器副本，一管体力快刷完的时候，陆有希还觉得估计是没望了得明天再战了。可谁知就在最后一轮，居然还真的就给爆了个橙武出来。 世界公告直接就刷了出来，‘你的霸总旭’在百万橙武大爆率活动中获得了绝世橙武。 任务完成，陆有希突然就觉着没了意思，他将手机扔回给了在后排激动万分的张文旭，表示自己不想玩了。 而张文旭还沉静在飞来横财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他一脸服气扭身转了回来，却无意中看见顾诚安还开着游戏，便好奇地凑了过去。手机屏幕本来就不大，又加上双手握着，他便为了看清这人在干嘛，整个人靠的相当近。 游戏里的界面显示是在竞技场。屏幕里的脆皮法师，从头到尾猥琐的卡着视角放对方风筝，对方又气又恨却又打不着他。他上了debuff就跑，无限制的消耗着对方，过了两分钟，对方像是气急了，不管不顾的就冲了上来，结果被这法师迅速地定在那打了整整一套直至死亡。 顾诚安低声道：“怎么样，帅吗？” 他带着笑侧过身来看着陆有希，后者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是问他的。 陆有希虽然觉得确实有点帅，可是这么直白的被问，怎么可能就这么承认了。他伸手又从张文旭那里把手机要了过来，开了自己的号跟顾诚安进了竞技场。 他的号虽然是近战，但是可以群攻，也可以切换成单体刺客，他将包里的装备一一换上，又切了状态后点了确认。 因为刚刚看过顾诚安的视角，他大致猜的到顾诚安会躲在哪，他正准备动手，却听旁边的顾诚安低笑道：“加赌注吗？” “嗯？”陆有希转头，一个愣神，正在想要不要加，就见那脆皮法师闪到了他的后面，直接定身一套大招带走了他。 陆有希：“……”还带这么诈人的吗？ 不服气，他开了说了句：“不算，再来。” 顾诚安咯咯笑着也没在意，他本来就不是用这种方式诈他也能赢。法师游走在地图边缘，卡着地图死角各种躲藏，刺客腿不算长，他就这么浪着没事放放群攻炸人。连输了四局后，陆有希实在是认识到自己的差距，可不服输的他还是最后将人反杀了一回。 他止不住勾唇抿出笑来，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没有加赌注，就算是一次也算赢啊。 顾诚安看着他眼里藏着得意笑地开心，不禁也抬了抬嘴角。而就在此刻，年级教师大会散会了，班主任就这么走了进来。 紧接着，顾诚安就这么看着陆有希那本还挂在笑容渐渐凝固住在了脸上，整个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定在了那里。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班主任那严肃的声音说：“我们开了教师大会，决定于下周一开各班家长会和年级家长会。希望大家回去都将时间和地点通知到位。” “这次的家长会比较重要，我们打算以三方会谈的模式，跟每个家长每个同学，都谈一谈之后考学的打算，所以不论早到晚到，都要谈，不容缺席。” 第21章 短信 这个消息出来后，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班上的人都是一半喜一半忧。考得好的已经如数告诉了家长，考得差的还都在愁心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而对于后三排里坐着的这三个人来讲，都无疑是坏消息。 上午两节课都垂着头的张文旭从下课起就止不住地哀叹：“哎，完了，我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我还想着只跟我爸妈说名次的，这下开家长会算是完了。这下有钱都不一定能出去了。” 陆有希听着突然有点羡慕，起码张文旭还能纠结出不出去的问题，可他现在的难处，则是有没有家长。 他昨天晚上就握着手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现在谁能来当他的家长。 那些原本就不待见他的亲戚是不可能来的，生着病许久不见面的母亲？不，也不可能，难不成还能找他那不知行踪的继父吗？ 他打从心底无奈地笑，看来只能找班主任先谈谈再说了。 谁知一上午，班主任都在开会。陆有希进出两趟都没能在办公室里见到人，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了教室。 这会儿正值午休时间，顾诚安一看他从外面走了回来，便开口：“去吃饭吗？” 陆有希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没有其他事可做，便点了点头，又侧过去跟后面一排的张文旭问道：“旭旭，先去吃饭？” “不了，”张文旭殃得厉害，“我现在心痛得吃不下东西。” 陆有希只好转回来直接跟着顾诚安走了，毕竟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实在没办法能解决张文旭的问题。 到了食堂，两人往一楼套餐的地方一站，就看见套餐的餐牌上写着‘今日特供土豆烧肉’。陆有希正打算感叹学校居然开恩给烧肉了，个高的顾诚安就提前越过其他人的头顶看到了那盘子里堆得满满的土豆和寥寥无几的肉丁。 他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揽过仍一无所知的陆有希的肩，把人带上了二楼。 平日里人并不多的二楼今天却只剩了几个小桌子。顾诚安看了一圈，就直接跟陆有希交代道：“你先去占个桌子，我去点菜。” 陆有希老实地点点头，找了靠边的一张二人桌，可坐下他才发现，隔得不远的地方，不光有姜娜娜，还有余郴，两人正站在那讲话。 他本还觉得这么个组合有点匪夷所思，可转眼就明白了过来，人家两个同班的，认识也不稀奇。可那为什么顾诚安和余郴关系这么好？从前就认识吗？ 余郴很快也注意到了坐在那的人，正心里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眼前就出现了顾诚安的身影。站得近的姜娜娜看了一眼来人是顾诚安，低低地‘啧’了一声扭头走了开。 顾诚安听到后不免低头看了一眼，又好奇的问余郴：“你们这什么组合？” “什么什么组合？”余郴直接伸手从兜里摸了根烟给顾诚安，笑道，“是她说找我有点事让我过来的，谁知道？” 谁料顾诚安却丝毫不对内容感兴趣，只是开口“哦。”了声，就走了。 “……”余郴感觉这人越来越见色忘友了。 坐在那的陆有希就这么看着顾诚安跟人打了两声招呼，又拿着餐盘走过来坐下，不免好奇地问：“你跟余郴怎么认识的？” “嗯？”顾诚安正在将餐具往对面人面前摆，一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发小。” “哦。”陆有希没想到还真是，就又问他：“那你之前也九班的？” 这次顾诚安没再回答，神情自然地专心吃起了眼前的东西，像是太吵没听见一样。陆有希本来想确认一下，顺便问问他是不是跟司缙也认识的，可就待他等答案的这会儿，他又突然觉得好像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他撇了撇嘴，拿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桌上的菜一半辣一半不辣，可陆有希盯着辣菜一直吃，不辣的分毫不碰。整个桌子在他眼里像是被画了分界线一样，仿佛筷子只要戳过去，就会被碎成粉渣。 不一会儿，顾诚安就看不过去了，他直接夹了一堆花菜，就这么扔进了陆有希的碗里。 陆有希看了一眼，往嘴里塞了两口，就打算端辣盘子来到点油中和一下，却被顾诚安用筷子拦了下来。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只听见人问他：“你这胃是辣椒做的？不吃辣难受？” 只见陆有希点点头，诚恳道：“是啊，没有辣椒没味道。” 顾诚安：“……”真的服了，本还打算说两句，想了想还是任他去吧…… 下午第三节 的时候，班主任的长会总算是结束了，陆有希趁着课间就找了去。 办公室里除了班主任外谁也不在，陆有希礼貌地敲了敲门。班主任见到是他后，连忙让他进了里来，脸上带着欣慰地说：“你这次考的不错，名次也往前进了不少。如果能保持下来，高考应该还比较稳，要继续加油啊。” 班主任自顾自的先夸了一番，夸完才想起来问：“那个，你过来是有什么错题要问吗？还是其他什么事儿？” 陆有希站在办公桌的一旁，声音不大地开口说：“就是，那个关于家长会的事。” “家长会怎么啦？”一听这三个字，班主任的眉毛就自动的拧了起来，一副十分重视的样子。 陆有希顿了顿，还是说道：“我们家情况有些特殊，我爸妈都来不了。” “那亲戚呢？总得有个代表来吧？”班主任问。 站在一旁的陆有希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他想来想去都不想这么直接说，最后只好说：“我妈生病去乡下了，我爸外出打工不在家里。” “哦。”班主任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略作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这样的情况呢，我们学校也确实不少，对吧？你也知道，四中不缺这样的学生，多的是家里情况特殊的，可这次算是针对你今后两年的目标做个会谈，我们也跟其他有困难的同学都沟通过了，不少家长都是从县里长途跑来的。所以啊，你也就跟家里好好解释解释。” “我……”陆有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并不是一回事啊，其他人和他的情况并不是一回事啊。难道要他去跟老师诉苦吗？难不成他要跟老师说，他家没人在不说，继父还是个欠债的赌徒，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为现在的他负责任吗？ 班主任疑惑地看着他，双眉微蹙，心里只觉得这种学生就是叛逆得慌，既不想请家长，也不愿意跟老师好好沟通。 对方不信任的眼神全然看在了陆有希的眼里，他一咬牙索性放弃了解释，只是肯定说道：“反正我们家没有人能来。” “诶？”班主任一下就急了，“你这孩子，都没去跟你爸妈好好沟通过，怎么就这么确定不能来呢？你看看别人都好好沟通了，你怎么就不肯试试呢？” 这根本就不是试不试的问题！陆有希听得有些生气，嘴一撇彻底不想跟班主任继续沟通下去了，只是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反正我家没有人能来。” 说完他转身就出了办公室，身后还回荡着班主任喊他的声音。 回到教室时，顾诚安正坐在座位上看着书，见他有些气冲冲地进了来，抬头关心的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一听到他声音，陆有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爸妈不是在林城么？家长会怎么办？” 原来是因为家长会的事儿，顾诚安心里了然。看了眼手机后，声音淡淡地说：“还行，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只要是她来，不是我爸或者我爷爷就还有救。” “嗯？”奇怪了，陆有希问：“为什么不能是你爸你爷爷？” 顾诚安低头无奈的笑出声：“没办法，他俩老古板，还不知道我转了文科，指望着我立刻学好了去学医呢。” “为什么啊？你们家都是医生吗？”陆有希问。 只见顾诚安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我奶奶当初病的久了，家里自然而然的觉得有个学医的以后各方面都好照料，何况医生这种职业不是稳定嘛。是他俩思想太老旧。” 可陆有希却觉得像是说的没错，人这一辈子有时候稳定些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垂眸想了想，小声地说：“他们说的也没错吧。” 顾诚安听罢，也只是笑笑不否认。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陆有希突然听到旁边人问他：“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对方黑亮的眼睛，想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轻轻地说了句：“不知道。” 这种事那么难，眼前的关都还没过呢，哪有力气去想别的。 因为家长会这事，后面的两节自习陆有希都没了心思学习，只是呆愣愣的透过窗子看着窗外偶尔经过的飞鸟，静静地发着呆。 而快到放学时，班主任又走进了教室，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上，重申着家长会的事情，他说：“有些同学跟老师们说，家里的家长离得远了，没办法来开家长会。但是因为这次会谈十分重要，我们势必要确保每个家长都到……” 陆有希听着这些，烦躁极了。 而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将头抵在桌子上，还未解锁，就看见信息提示上显示着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陆敏玲，他的妈妈，发来的信息。 “小希，你还好吗？” 第22章 电话 陆有希本以为他已经把这两年发生的有些事抛之脑后了。这条短信的到来却像是将这一切的假象击了个粉碎，让他完全没了思考其他事的心思。他盯着短信，静下来默默的算了算，这是三个月内陆敏玲第一次联系他了。 陆敏玲刚去乡下时，还是时常会联系他的，只是后来，陆有希觉得每次都是来回的那么些话，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耐烦，便渐渐的开始学着不接。陆敏玲也敏感地察觉到了陆有希的态度，慢慢的也尽量减少了电话来往，甚至于从暑假到开学，也就只有这么一条只有六个字的短信。 陆有希是跟着母姓的，因为他严格意义上，没有可以赋予他姓氏的父亲。 用他的话说，陆敏玲是个真的没有男人缘的人。第一个，是他的生父，在他出生前就不见了的人，在他出生后也没有出现过，而第二个，就是他被追债的这位继父。 他的继父其实不算糟，起码到他初中毕业为止，他的继父都是在一家小公司里老实的做着简单的工作，拿着不喜不忧的定额工资。继父和母亲都是温和的性子，甚至连争吵都没有发生过。陆有希也争气，凭借着自己的成绩就这么考到了重点中学来。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是街坊邻里之间常夸在嘴的对象。 直到陆有希上了快上高一时，一向老实的继父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群人，开始玩起了赌博机。大致是人心都是贪婪的，有机会一举搏大，谁又愿意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就这么平凡下去呢。刚接触那些玩意的他像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逢赌必赢，便是有了自信，渐渐的越玩越大。 而等债主突然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陆敏玲受了刺激，一瞬间病如山倒，家里的经济支撑不起他在大医院看病，催债的情况也愈演愈烈，她没了法子，就先搬去了乡下的亲戚家。临走时她有问过陆有希要不要一起走，陆有希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可等到了那里，跟亲戚再确认时，他们却当着他的面，告诉陆敏玲只能接纳一个人。 才跨入高中校门没多久的陆有希就这么又一个人从乡下，背着包回了江城，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过，好在那之后没多久，陆有希便遇到了司缙。 放学铃响，顾诚安一侧身就清楚地看见脸色相当不好的陆有希，他不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陆有希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过来，他快速地收拾起了书包，轻声同旁人回道：“没事儿，走吧？今天去你那行么？” 顾诚安闻言一愣，也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求，但还是点头答道：“嗯，可以啊。” 陆有希笑笑起身，这意外的短信让他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那间空房子。 两人原本计划着做点什么吃，可出了校门没走多远，顾诚安见了砂锅粉的门面，又莫名的起了瘾，全然不管陆有希怎么想，就进了里面。 可这家砂锅粉店和之前陆有希家旁边的那家店实在是水平相距甚远，同样的锅子同样的粉，味道却差了不知道几个级别。顾诚安没吃到一半，就有些索然寡味地放下了筷子。 倒是无辜被带来的陆有希，默默的加了几勺辣椒，近乎完全盖掉的原有的味道，强硬地吃完了一整碗。 大概他显示实在是需要点外界刺激来平衡心情。 顾诚安多少有些好奇，但是每当侧过头来看到陆有希近似如常的表情时，他就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了。 两人一到家，陆有希便动作自然地进了他卧室，脱了外套才抬头问了句：“我能先去洗澡吗？” 顾诚安点头，还好心的帮忙拿了套衣服给他。 热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陆有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水流击打在头顶，像是想靠着这样把事情都想明白一样。 洗完出来后，陆有希想看眼时间，结果拿起手机才发现没电了。他只好走到客厅的一边把手机插上电，开机的过程及其缓慢，屏幕待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亮光。而等开了机，又多蹦出来两条短信，还是差不多的内容，来自同样的人。 陆有希表情一瞬间就垮了下来，隐隐的烦躁感也即刻缠了上身。 他双腿绻着坐在沙发上，呆愣着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回去算了，才开口跟顾诚安交代到：“我去卧室打个电话。” 顾诚安“嗯”了一声，故作不在意地继续看着电视。 进里屋后，陆有希便没多犹豫地拿着手机拨了回去，电话里嘟了两声，他开口喊道：“妈。” 对面人说话有些急：“小希啊，你最近还好吗？” 陆有希平躺在床的一边，仰头看着天花板，顿了两秒，还是回道：“还好，你呢？” 陆敏玲听到回复，语速才缓了下来，声音极轻的说：“我还好，乡下空气好，像是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 “那就好。”他声音淡淡的道。 陆有希感觉这样的对话就像是留声机里录过一次的碟片，反复播放都是一个样子，永远的都是那么几句，可偏偏每段时间都要复习一遍对方才能安心。 例行的问候结束，两人都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陆敏玲还是开口道：“你爸……” 果然是这样，陆有希瞬间明了了她要问的话，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没回来过。” “你，”她顿了一顿，声音听上去带着点慌乱：“你别这么讨厌他。他毕竟对家里好了这么多年啊。” “你爸爸，他也不容易。”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躺着的人对电话那头的声音感到有些厌烦，这样的话在这一年的电话里，他听到的次数自己都数不清了。陆敏玲来回都是让他不要怪他继父，不要怪这个欠了债就一走了之的人，甚至于她始终认为，这人还是老实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不是不明白，这么多年确实靠着他一个人辛苦工作支撑这个拼凑起的三口之家，但让他不要怪罪又何谈容易。十几年的平淡生活，就这么轻易的打碎了，每天要提心吊胆的回家，要躲避不知哪来的债主的追讨，要面对街坊邻居的鄙夷，甚至要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正常的每天到学校里学习，即便这样，都还要小心翼翼地深怕哪天找到学校就这么丢了学业，自己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不是不明白继父对他的好也不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还是止不住，原谅不了。 “他真的……”陆敏玲还想继续说，却一时听不到了电话这头的声音，她略带惊慌失措地小声喊道：“小希？小希？” 陆有希将手机放在枕头上，静静地听者电话里的人喊着他的名字，最终还是冷漠地开了口：“别想了，他不会回来了，要回来他早回来了，等不到现在。” 他说：“你好好在乡下养病吧，别操心这些了。” 对面停了两秒，最终还是小声道：“好吧。” 沉默又再次弥散开来，过了许久，还是陆敏玲那边传来一阵杂音后，将电话挂断了来。 陆有希呆滞地躺了十来分钟，拍了拍脸起身，这才回了客厅。 而坐在外面的顾诚安听到了偶尔从门缝逃匿出的对话，他看着陆有希，声音淡淡地问：“家长会的事儿么？” 正推门而出的陆有希闻言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便回道：“不是，我妈而已。” 顾诚安只知道陆有希的妈妈在乡下养病，但是不知道他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正当他想着怎么开口时，却听到旁边人一声低笑，然后微微的抬头看着他，开口道：“其实我妈也挺好的。” 不等他回答，陆有希就将视线转回了电视上，轻声带有些自嘲般地继续说道：“她挺温柔的，也或是说软弱吧，我有些地方挺想她的。” 气氛不知为何沉重了下来，顾诚安微敛着双眉，觉得这样的氛围持续下去没什么好处，便故意笑了出声，吐槽他说：“你是在夸自己吗？这么不要脸？” 陆有希侧过头来看着这人，最终还是笑了出来，情绪像是一下子从之前的事里脱开了一般，止不住笑道：“你真是个……” 他说了一半，在脑中组织了半天，却还是未能想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他。 “真是个？”顾诚安像是脸上带着点好奇。 可下一秒，他又回复了稍稍严肃的样子，问他：“那你想她吗？” “你说谁？我妈？”陆有希询问道。 “嗯，”顾诚安又问了一遍，“你想她吗？” 陆有希歪着头，不带情绪的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想吧。” 说完，头便垂了下来，他把下巴拄在绻着的膝盖上，呆呆地看着电视上跑过的画面。他感觉到旁边有个带着温度的物体就这么靠了过来，两只手缓过他，将他的头往胸膛上靠了靠，声音低沉的说：“没事，别搞得这么孤单，如果你实在是想念亲人的感觉，我不介意给你点父爱。” 瞬间，陆有希就把人推了开来，咧着嘴直接说了句：“啧，你给我滚。” 两人这才笑了开来。 笑完，陆有希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第23章 是谁 陆有希虽然说是打算自己解决家长会的事情，但要他扪心自问打算怎么处理，他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着就要周五了，要是谁都不提就算过去了也最好，可怕就怕班主任直接多事的给他妈打电话。 整个上午他脑子里都转着这件事，课也完全听不进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再去找班主任一趟，不能让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到了大课间，他就准备出去，旁边的顾诚安也不知怎地一齐起了身，他走了两步才问道：“你也去办公室？” “嗯？”顾诚安却答道：“我去下面商店买水。” 陆有希“哦”了声，想了想又询问道：“说起来，家长会你们家谁来，定下来了吗？” 顾诚安顿了两秒，没作多反应似地说，“我妈吧，好像听说她已经买动车票了。” 从教室到办公室要经过楼梯口，两人就顺着这么走了一段。顾诚安本还跟陆有希说着话，抬头的一瞬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梯口，似乎正看着他们。这男人穿着一身正装，个子虽然不如顾诚安高大，但是从面相上来看，不难看出这人年轻时定是那种十分有气质的人。 见陆有希盯着前面，一旁的顾诚安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他不由得惊讶，但是还是礼貌的喊了声：“蒋叔。” 蒋时年笑眯眯地在二人之间看了来回，眼神才在顾诚安身上落定下来，他语气亲切地问道：“诚安啊，好久没见到你了啊。” “是啊，”顾诚安回以礼貌，“您怎么过来了？” 蒋时年笑呵呵的指了指办公室，“刚有点事。” 陆有希见两人的样子十分熟络，自己站在一边也没什么意义，便小心地拉了下顾诚安的胳膊，示意他自己先去办公室了。 蒋时年看着陆有希离开，也没有开口在讲其他，只是立即看了看手表，然后拍着顾诚安的肩，说道：“诚安，我还有些事，先走了，有机会多来家里玩。” 顾诚安维持着表情微微颔首，老实的答道：“好，蒋叔叔您慢走。” 直到他站定在楼梯口看着那人转身的背影离开视野后，眼神才变得略有些复杂，过了好一阵又看了眼办公室，双手插着兜往楼下走了去。 陆有希进办公室前，还专门透过窗子看了看，确认只有班主任一人在后，才敲了敲门进了里面。 而班主任一见是他，全然没了昨天收尾时那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有些欣慰地问道他：“有什么事儿呀？” 陆有希一瞬就察觉到了变化，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上为什么，他顿了顿只好开了头：“老师，家长会那个事，关于我家长……” 却不待他说完，班主任就笑着打断了他：“哎，就说你这孩子，昨天就跟你说让你跟家里沟通沟通，没有什么难得你不信，你看，这不都解决了吗？” “嗯？什么？”陆有希一头雾水，“老师您说什么？” 班主任一挥手：“哎！我昨天给你妈妈打了电话，今天就有人替她来过了。说是你妈妈的朋友，他呢把你们家的意思也传达的很清楚了。你们既然有这个打算，就提早做准备，语言啊什么的，都要下不少功夫呀。” 什么意思？陆有希完全没明白，还有他妈妈的朋友，什么朋友？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他妈妈的朋友。过去他们家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人存在，现在怎么会有？开什么玩笑？ 陆有希的声音里面充满着不可置信：“您说什么语言？” 丝毫没察觉陆有希的不明所以的班主任，只当是这孩子成绩好为人低调，要么就是跟家里还没商定好，心思一动便还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你啊，怎么还跟家里没商量好吗？你妈妈的朋友，可说你们家里已经做好了给你送出国去念大学的准备。哎，不是我说啊，可能你年纪轻看不明白，现在出国念大学还是比较长见识的，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对你的将来有好处，既然家里有这个条件，何不珍惜呢，这……” 条件？家里有个鬼的条件，是班主任搞错人了，还是他妈随便拜托了人来瞎说。不对，他妈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是班主任弄错了。 他慌忙的打断了班主任：“我好好想想吧，老师谢谢你，再见。”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等班主任回复，便立即转身向外走去。 回到教室时，他都还有些心神不宁的。什么人会说出要送他出国念书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人？ 他拿起手机想给那人询问一番，可想着昨天的电话，他闭眼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又将自己的冲动给压制了下来。算了，这事情问了也无济于事，何况免不了又要跟那边起争执，反正班主任说的这些事都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班主任记错了。 不管怎样，现下的的状况也算是解决了他当前的困扰，其他的就暂且先放在一边。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脸色也显得轻松了些。 这时顾诚安回了来，见他略有呆愣的坐在座位上，直接问道：“怎么了？” 陆有希听见声音，这才抬眼看了下对方，“没事儿。” “家长会的事儿解决了吗？”顾诚安又关心道。 坐在那的人扯了扯嘴角，半带微笑的说：“算是吧。” 既然在班主任的眼里已经有人代表他父母来谈过话了，那么就意味着周一的家长会，他不用再参加了。 下午第二节 ，班主任特别因为这次期中考的事情，换了一节体育活动课给班上。男生们照例组织打篮球，陆有希也如常地拿了瓶喝的坐在一边看台上。 作为篮球主力的顾诚安，不上场是不可能的，可不凑巧的是，他今天穿的一身，只有裤子上有个比较浅的口袋。他围着身上摸了一整圈，最后还是拿着手机走到了看台边上，抬手将手机递给陆有希让他帮忙看着。 陆有希想着反正也不打球，也没多顾忌地就将手机收了下来塞进了上衣面前的口袋里。 而比较难得的是，今天看台上还多了一个人，就是平时也算做主力且日常积极上场却如今惨遭家长会预演buff的张文旭。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双臂抱膝地和陆有希一样坐在看台上不说，还在一旁止不住地叹气。 他一声接一声，一直叹到连陆有希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要不，你想想其他方法陪球球再出去哪玩？” 张文旭一听，就觉得陆有希不愧是他的挚友，果然明白他想什么。只见他渐渐地歪头将整个人像少女一样靠在陆有希的身上，缓慢而悲泣地说：“问题是我温泉票都订好了。” 看来这事是无可挽救了，陆有希略有悲凉地看着他，只好任由他就这么靠着。 可他是这么靠着没问题，有人看到就觉得有问题。 中场休息的哨声一响，顾诚安就直直地走了过来，他眼神淡定地就这么一把推开了张文旭靠着的肩，又一气呵成地从那两人的缝隙中拿出他的矿泉水。以致原本以为被残忍补刀的张文旭，一句话噎着怎么也没说出来。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人喝水，又眨巴着眼睛看着人返场，最后眨巴着眼睛再向陆有希投去求助的眼神。 陆有希只能无奈安慰他道：“旭旭坚强，旭旭不哭。” 一声球入篮筐的声音，周围人喝彩了起来。陆有希正想看过去，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他也不知是他的手机还是顾诚安的，便直接伸进口袋拎了一个出来。 一垂头便看见还未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几条信息的简略内容。 手里拿着的是顾诚安的手机，陆有希本并无意看内容，可那些字就像是自己蹦跳着跑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还看得上这个家吗？】 【我刚才听说他居然做了这种事情，简直难以相信。】 【你在哪？看到信息了回我电话。】 陆有希有些奇怪，却又觉得这么窥窃别人的手机实在是不道德。他迅速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可脑中的记忆片段像来回播放的放映机一样，提醒着他的注意，短信的抬头好像是【1】，并没有标注名字。 不过看内容，哎，像是每个人的家庭果然有不一样的情况吧。 张文旭在那之后沉默了一节课，直到下课铃响起，才一个人殃兮兮地往回走。而陆有希则是等着顾诚安一起。 顾诚安过来后，他就把手机递给了对方，顺便还提醒了一下关于短信的事儿。 对方听到‘短信’两字，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又立即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完之后也没做打算的就收进了口袋。 可那个叫【1】的人似乎很急，第三节 自习课时，本为了计时便将手机横放在了桌子上的顾诚安，在短信震动接二连三，连着陆有希的桌子也被带的一震一震后，最终是异常烦躁地拿了手机直接出了教室，写了一半的卷子就这么扔在了一旁。 陆有希怔怔地看着这人走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头继续写起了卷子。 顾诚安出了门脸色就有些不好，他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一接通就听到对面人生气砸东西的声音，那人带着微喘像是一身戾气没处发泄一样，声音略有尖锐地冲着电话讲：“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怎么能这样？” 顾诚安叹了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些许冷淡的说：“你先安静下来，我今天在学校碰到他了。” 对面人却完全不听劝，“你让我怎么安静，这种事怎么安静？这不是做给我们看的吗？他现在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了吧？我要让他遭报应，和那个小畜生一起遭报应。” 随后顾诚安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通话瞬间被断了开来。 第24章 温泉 在不知名人的帮助下，陆有希安全的度过了家长会。可没想到的是，家长会那天学校的老师们格外开恩，在家长面前各种解释期中考的难度略高，所以导致了部分学生的成绩有所下滑，而要求各位家长回家后多对学生施以安慰，尽量不要用批评的方式教育孩子，对于孩子的想法也要多倾听多鼓励。 因此，张文旭在家长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便恢复了十足的精神力，恨不得走路都用蹦的。 大课间的时候，陆有希坐在小卖部外的桌子上，小口小口吃着被贿赂的酸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张文旭，然后晃了晃盒子说：“说吧，你到底什么事儿想求我？” 张文旭搓搓激动的小手手，一脸兴奋：“就，我不是要跟球球出去玩嘛，我爸妈虽然对着考试没说什么，但是我妈看着好像不太高兴。这次想去两天一夜来着，我就不敢跟我妈说。” “所以呢？”陆有希淡淡地一抬眼，大致猜到了是什么。 “所以……嘿嘿嘿。”张文旭一脸谄媚地傻笑：“我就是跟我妈说我要跟你去泡温泉，还把你电话号码留给她了。” 搅动酸奶的勺子停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眼前一脸谄笑的张文旭，心想这人真能干，他问：“说都说出去了，你还来请示下我的意见吗？” “哪能啊，我知道你肯定答应。”张文旭眨眨眼。 陆有希还没开口反驳，就听到他继续说：“如果我妈给你打电话，就帮我圆个谎哈。” “……”陆有希看看他，在想一盒酸奶够不够，可旭旭也不愧是旭旭，真的就从桌下抽了一整条酸奶出来摆在了上来。 陆有希眼睛眨都没眨的说：“成交。” “不过，”他又补充道，“如果你妈通过别的方式发现了，我可不负责。” 张文旭连忙点头如捣蒜。 直至陆有希将那一套酸奶拿回教室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什么，又特地转过头低声冲着后面正兴奋的盯着手机的张文旭问：“是哪天去温泉啊？” 张文旭双眼闪着光芒的说：“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过了好一会儿，陆有希才想起来，记得司缙好像也说是要月底带他出去，不会日子撞了吧。 到了十一月末的这一周，陆有希收到了司缙的联系，才确认了果然他们和张文旭出行的时间是一样，而且不光时间一样，目的地也差不多，都是温泉。 张文旭一整周都止不住兴奋，成天跟个马达一样恨不得在后面把桌子掀了。到后来连斜前方的顾诚安都受了影响，有些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问同桌的陆有希：“他这是怎么了，疯了？” 陆有希毫不顾忌张文旭的脸面：“是啊，可能要成长为大人了。” 顾诚安眼睛有点复杂的看了一眼，下一秒就听到张文旭戳了戳陆有希的背：“你说我要不要提前去酒店把房间稍微装扮的粉红一点？” “……”陆有希瞬间就感觉到了顾诚安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沉默弥漫了开来，过了好一会儿，顾诚安才拍了拍张文旭的肩说道：“一路走好。” 陆有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留下后排的张文旭一脸懵圈。 周五放学后，两人正并肩往向门口走着，陆有希看了眼手机，微微挣扎了一番，还是跟顾诚安说了实话：“今天别送我了，我……呃……跟司缙要出去一下。” 顾诚安听后一愣，张了张口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阻拦，最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校门口，顾诚安甚至没打招呼就先走了，留下陆有希一个人站在校门口边的咖啡店门前等着司缙。 过了没多久，一辆银色的车停在了眼前，陆有希本还猜想司缙不会是自己开车来的吧，上了车才发现，司缙和他一样坐在后排。 “这是？”陆有希小声问他。 司缙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哥的车，和他安排的司机。” 陆有希看着前排的人礼貌的冲他点点头，他也小声的回了句：“您好。” 坐在另一侧的司缙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微微扬了扬嘴角，伸手又递了个靠垫给他，“你要是困，就先睡会儿。” “嗯。”说完，陆有希接过，也没有枕在脑后，而是抱在胸前。 司缙知道他是见了有其他人可能有点不适，也没当回事，径自地看了一会儿对方的样子，便也就转过闭眼休息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车渐渐驶出了市区，沿路持续着一样的风景。即便是最开始真的有些紧张的陆有希，慢慢地也开始感到困倦。 等再睁眼时，风景已经全然换了另一副样子。 到的地方是离江城不远的一个旅游城市，也算半个古镇，两旁的街道都做成了过去的样式，路面也铺着老旧的青砖，加上天黑下来后，周围有些距离的现代建筑都像是隐了去，这条小道便在两旁的路灯下看上去格外有韵味。 司缙冲着车内交代了几句，两人便下了车。他头也不回的牵起陆有希的手，就往巷子里走。 被牵着的那个一路上应接不暇地左右看着两边的不同款式的古宅，新奇的厉害。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人停了下来，就这么猛然地撞上了对方的背。 撞完之后，还自己揉了揉脑袋，才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看着他的样子，司缙笑出声来，抬手又帮他揉了揉，而后对着门上的指纹锁按了几个按钮，门就向两侧打开了来。 入眼的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别墅前带着比较小的花园。进了里面不难发现，每层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每层样式和格局都不一样，却都还统一加进了中国元素。三楼的地方有着半露天的温泉池，听说是镇上从温泉引了管道，直接将热水通到了各个民宿来。而温泉池的另一边，则是种满了植被，被植被围成的中心放着茶座和小桌。 陆有希绕了一圈下来的时候，司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他走过去从茶几拿了几个冬枣，嚼在嘴里咔哧咔哧响。可这冬枣又实在是甜，水分也足，陆有希坐在那就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原本还看着电视的司缙听到声响，一侧头便看到旁边白白净净的陆有希半蹲在桌前跟个仓鼠一样的往嘴里一个接一个的塞着枣子，不由笑了出来，他开口说：“还多的是，想吃去厨房里拿。” 陆有希这才一抬头，发现一旁的司缙就这么看着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手里的两个枣子一并塞进嘴里坐了下来。 可没多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这会儿都快9点了，也不知道是谁，陆有希立即站了起来去开门，打开之后才发现是来送晚餐的。 拿到手上后，陆有希才发现分量像是有些不对。他去喊司缙，可后者听完就还是在这么靠在沙发上，也不动。直到他第二次转过来，司缙才笑着说：“你快去吃吧，不是饿了吗？我来接你之前就吃过了。” “嗯？”陆有希这才明白过来，“你刚帮我点的？” 司缙“嗯”了声，算是应了。 到了十点来多，两人才迟迟地换了衣服下温泉池。 司缙带了杯梅子酒上来，小口小口地抿着。陆有希则是仰面半躺在水里，头枕着池边的石头看着天。大概是由于周围城市灯光强了些，天空隐约的翻着白，过了会儿又有飞机划过，尾灯带着一闪一闪，看上去有点像流星。 他侧头从下往上的看着司缙，问道：“你看过流星吗？” 司缙抬手又抿了抿杯边，嘴角带着弧度的说：“看过，还小的时候。如果去乡下，不光是流星，连普通的星空都特别明亮。” “这样啊。”陆有希看着他，又转头看回了天空，小声地说道：“好想看一次流星。” “为什么？”司缙问他。 陆有希笑着整个人坐了起来，脑后扎着的头发被打湿了一半，肩上时不时能感受到落下的水滴。他半歪脑袋看向司缙说：“他们不都说，对着流星许愿就会实现吗？” 司缙听后咯咯笑了起来，他手上端着杯子，突然就这么带着笑的眨了眨眼睛：“你这么一说，那我也挺想许愿的。” 这话让陆有希不免好奇，因为人的愿望无非是那几样，钱和感情占了大半，他猜不到司缙这样都不缺的人还会想要什么，便急忙问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啊？” 司缙却笑着说：“你真的想知道？” 对方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司缙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抬手一口将杯中的酒如数入喉，低笑了一声开了口，而出口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祈使句。 他说：“我希望你一直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又乖又听话。 陆有希也并没有出乎司缙的意料，听完后，整个人愣了那么几十秒，然后突然脸上扬起了微笑，说道：“我们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 司缙笑着抬手就着手背抚了下他的脸，而后从水里站了起来，低头冲着他说道：“走吧，泡差不多了，该睡觉了。” 第25章 旭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床上放着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陆有希被吵了起来，他坐在床上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才又转手去晃司缙。 边晃还边说：“司缙，起来了，你的电话。” 司缙听到后，脸上带着点烦躁地睁开眼睛，拿过电话看了眼号码就接了起来，“你干嘛，也不算算时间，现在才几点就打电话？” 坐在一边的陆有希听到电话里的人笑了几声，然后又速度极快的说了几句话，司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整个人趿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同样是被电话吵醒的陆有希，大脑还在宕机，呆愣着看了看门口，就又栽回了被窝里。 再醒的时候，司缙已经坐在餐桌上吃起了早餐。他连忙回去洗漱了一番，快速地坐上了桌。 而原本就坐在那里的司缙像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左手拿着一杯豆浆慢条斯理地喝着，右手则拿着手机一直翻看着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早上电话的来电显示，嘴里还吃着东西，就开口问道：“早上是你哥哥吗？” 司缙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嗯”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他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便问道：“是说让你回去的事儿吗？你什么时候走啊？” 司缙点点头，放下了盛着豆浆的玻璃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响，才说：“下个星期。” 这么快，陆有希在心里想，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闭上了嘴，快速地将桌上的早餐尽量不浪费地吃了吃。 下午的时候，司缙难得闲着来了兴致，两人便在古街上转了转，可这里多的是民宿，只有偶尔几个商店和小铺子，卖着旅游区常见的小饰品，甚至和这里压根沾不上边的贝壳项链都能见到。 转了不到一小时，两人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回了小楼里，在顶楼的花园中泡起了茶。 可还没喝两口，陆有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由得心下一惊，他默默地接了起来，听到对面一个成熟的女声问出“你是陆有希吗？”时，便知道，旭旭完了。 回来的时候是周一，司缙让车一早过来先送了陆有希去学校，就直接又送他去了机场。临出发时司缙还给陆有希发了个信息说了声“走了”。 而比较让人惊奇的是，陆有希进教室时，张文旭尽然完好无损地坐在凳子上，且十分兴奋地和旁边人聊着天。 他一见陆有希进了教室里，还开心地冲他招了招手，说：“哎，果然我说吧，就说跟你一起出去，我妈可放心了。” 陆有希一愣，反射性地就回了句：“你妈给我打电话了啊。” “嗯？？”张文旭也愣了，“你说什么？” “嗯……你妈给我打电话了？”陆有希又重复了一遍，且在其基础上多赠送了一句：“而且还是两遍，两遍都说让你接电话。” “啊？”张文旭石化了。 正当此时，顾诚安走了进来，他把包往桌上一甩，恰好看见这两人傻愣地站在那，还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陆有希帮忙答道：“旭旭完了。” “嗯？”顾诚安没明白啥意思。 结果两分钟后班委也跑了过来，恰好看见这三个人傻愣地站在那，也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顾诚安又帮忙重复道：“旭旭完了。” “嗯？”班委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但是班委明显是带着事儿来的，她也没纠结旭旭是怎么完的，只说：“这不是还有三周就圣诞节了吗？上次我运动会我们擦底拿了个第三，奖金加上现在的班费，算着应该够出去活动一次。所以我们正在征集去哪呢？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陆有希靠着坐了下来，掰着细长的手指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主意，便将视线投给了另外两人。 还站在那的顾诚安将书包里的书边往外抽，边随意地说道：“圣诞的时候，不是有烟火大会么？”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班委拄着下巴想了想，“不过我们还要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 她说完又转头看了看张文旭，只见张文旭仍然呆愣在那，只好留了句“你们要是想到其他的再跟我说吧。”就去问其他人了。 而人做坏事之后心虚就是这样，一旦知道对方已经知道实情，在对方不问的这段期间里，就会一直惶惶不安。 就像现在的张文旭，陆有希看着他都觉得发慌，而顾诚安只会在旁边出馊主意，比如说：“不如你直接跟你妈坦白一下？反正你也没发生什么，只是单纯的出去玩了一下。” 张文旭猛地一抬头：“你怎么知道没发生什么？” “你们真发生了什么？”陆有希好奇地补问。 只见张文旭又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倒也没有，我就觉得，我们都还是学生。那个……好像不太好。” 哎，多么纯情的少年，陆有希不由在心中吐槽道。他看看顾诚安，撇撇嘴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下午自习的时候，顾诚安不知怎么，头枕在双臂上，突然就看了过来，声音低沉地开了口：“你……” “嗯？”陆有希闻声看过去。 他本是想问问关于周末玩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可临到嘴边，话又变成了：“你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陆有希听完一愣，拿笔拄着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吧，怎么了？” 顾诚安看着他，“也没什么，突然想问问你。” 陆有希微微颔首，垂眸眨了眨眼睫，也歪过头去看对方：“你想怎么过吗？” “嗯……”顾诚安说：“还没想好。毕竟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大概就在准备高考了吧，可能没时间再过了。” 陆有希不否认：“嗯” 也是，明年这个时候，大概都在为自己拼了吧，那时候还有时间像现在这样没事打打闹闹的么。 张文旭虽然惊慌了一整周，但是并没有受到母亲的询问，渐渐也就将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而原本因为那个周五的事情，心里多少有点芥蒂的顾诚安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每天放学依旧和陆有希吃完饭，再送他回家。偶尔碰到那些追债人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把人带回自己家伺候。 陆有希也跟他越走越近，近到在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五的下午，差点惨遭张文旭一壮举。 事实证明了，陆有希不光跑的快，还眼疾手快。 那天的上午第一节 课，语文老师不知怎的突发奇想的选择了一个题材让写作文。而这个可怕的题材，是老师们经常拿出来耳提面命的高中热题，早恋。 顾陆两人毕竟是好学生，随即就提笔写了洋洋洒洒的八百字。陆有希的语文算是长项，写完后就有些百无聊赖地靠着墙查起了错别字。 纸上写字带来的莎莎声不绝于耳，他本以为是顾诚安还没写完。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坐在那玩手机了，他便极有警觉性地下意识地看了眼后排的张文旭。 只见平时两行字都要卡上十分钟的张文旭，这次一反平常，像是文思如泉涌，写的十分流畅又迅速。 陆有希不禁有些好奇，这人都写了什么。 可就仅仅是这一眼，便让他直接伸手去握住了张文旭还在移动的笔，笔尖穿透纸张划出了长长的线，然后便听着‘咔’地一声轻响，作文纸断裂了开来。 陆有希低声咬牙地喊了句：“旭旭。” 旭旭听完就一哆嗦。 顾诚安听到声响也被一吸引了注意，只见他伸着头看了一眼标题，便明白了过来。 标题上写着‘美男前排俏同桌’。 原本在讲台上坐着的语文老师，闻声也走了下来。他刚开口问了句，“发生什么了？” 陆有希就迅速地一指张文旭的作文纸说，“老师，他作文纸烂了，可以再给一张吗？”说完还不忘一把抽过那张烂的到自己桌子上。 语文老师用着询问式的眼神看向张文旭，只见原本还有点委屈的张文旭在惨遭陆有希一记凶狠的眼刀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老师这才又扭过身去讲台上给他拿了张新的，还嘱咐道：“别忘了周一交上来。” 张文旭脑袋一阵狂点。 陆有希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看着后面的人，一边咬牙一边尽力用着较为温柔的声音说：“这可是学校的作文，你难道想上台念给大家听吗？” 他真是服了，语文老师明明每次都会抽写得好和写得不好的念出来，而且张文旭还是个经常上榜的人，怎么就心这么大呢。 而张文旭则是真的委屈，难得写了好几百字，就这么全报废了，他说：“我也是正好觉得这个题材可以套用我常看的小说嘛。” 就照着他看的小说的量来看，别说八百了，怕是现在这个势头怕是打算写个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来。 陆有希实在是忍不住望了望天，然后本着‘自己撕了对方的作文纸是不对的’这个事实和‘要避免再出其他幺蛾子’的想法，最终咬了咬牙，将新作文纸拿了过来，说道：“这次我帮你写吧。” 而就在陆有希还在跟张文旭交涉的这段时间里，坐在一旁的顾诚安已经将那篇未完成的‘美男前排俏同桌’看了个完整。 他默默地在一旁，双手鼓了鼓掌，冲着张文旭，直直地夸道：“有才。” 就是这个顺序，可能要换一换，怎么也得是‘帅气同桌俏前排’。 第26章 酸橘 入了12月后，江城就彻底冷了下来。 借着‘没暖气’的由头，陆有希一下课被顾诚安拐带去了他家，不过现实也是真现实，手上也确实没什么钱来给家里添加什么制暖条件，所以像这样的周末，也就半自愿，半妥协性地窝在顾诚安家享受所谓的‘同学的温暖’。 两人回到家，早早地就将澡洗了，换了套干净的家居服。顾诚安擦着头发从浴室里一走出来，就见穿着那大两号卫衣的陆有希，整个人像个初中生一样趴在书桌前，咬着笔尾。头发也没扎起来，就这么顺别在耳后。 这人想什么呢？他不禁好奇，走近一看，才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全空白的作文纸，不由得疑惑道：“你今天不是把作文写完了吗？” 陆有希听完便叹了口气，索性把笔往桌上一甩，整个人也往后一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站在旁边头发还润着的人，指着桌上的纸说：“这是旭旭那张作文纸。” “嗯？”顾诚安反应未及，他一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你帮他写今天的作文？发慈悲啊？” 听者默默地撇了他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他继续写他的大作吗？” 顾诚安一回想到那篇‘大作’下意识地就想笑出声来，可看着眼前正跟着空白作文纸作斗争的人还蹙眉纠结的紧，生生地又把笑给摁在了肺里，还是做个人好了。 陆有希双腿绻在凳子上坐着，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这作文要怎么动，无从下手，倒不是说完全写不出来，而是怎么写才能写得像是出自张文旭之手的东西，难度就有些大了。 他思前想后地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点了点，紧接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地把笔停了下来，夹在指骨间转了几圈。 卷面上唯有的那几个字秀气异常，倒是真应了陆有希这长相。顾诚安手拄着一边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嘴角一扬地出了个主意：“你要么就正常写，句子些简单点，短点，偶尔顺序打乱一下。” 闻言的陆有希咬着一边嘴唇想了片刻，倒也不是不可以。可就正准备下笔，他又听见旁边人补充了句：“你找张纸写吧，周一让张文旭抄一遍。你这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写的。” 周六，两人一觉睡到了过午。顾诚安倒是醒的早，醒来之后看着旁边人将被子周边卷在身上，又紧贴着中间放的枕头时，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伸手将对方乱在面上的额发稍稍往后扒了扒，对方却像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闭着眼又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诚安是实在睡不着了，看着眼前的人都快把头埋进去了，索性也不逗他了，帮忙将被子给他卷实了些就起了床。 而还在被筒里的陆有希则是因为昨天为了将那篇‘难度极高’的作文完成，熬到半夜两三点才上床，自然而然地也就有多睡了会儿。 这就直接导致了下午快三点，快饿穿的两人才出门找吃的。 三点这个时间点也是当真微妙，大部分餐厅都是过了午饭的营业时间，门面上也直接挂了打样的招牌。所以找了一圈的两人，最后只好无奈地下了地下街，才找到几家小铺子随便吃了吃。 倒也不是说地下街不好吃，只是地下街也算是学生的天堂了，一到周末便全是人。两人从铺子里出来时，就只能排着队顺着人流慢慢走了。 这里的地下街从一个中心分了五条路来，进来的时候陆有希还记得是从哪进的，可找了一圈吃饭的铺子后，就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哪了。问了顾诚安，结果他也不清楚，两人就索性这么走着。 进了西街，铺子就从小吃店变成了饰品店，靠近出口的地方还有一个装扮的非常可爱的店铺，蓝色的白云牌子，玻璃的门面，底下则是用白色的木板分隔出一个个不大的格子。 本以为也跟其他的店铺一样，无非是装扮的新颖了些，走进了才知道，这是家不小的猫舍，最靠外的格子里躺着两只巨胖的虎斑。 顾诚安看着陆有希路过时，侧头盯着看了两眼，便问道：“进去看看吗？” 可话一出，陆有希便将头回了过来，随即又摇了摇，说：“不了，我们出去吧。” 谁知正当两人准备往外走时，不知道外面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从出口那里涌进了一大群人进了地下，人流就这么被逆推了四五步。一瞬间人挤人，实在有些危险，顾诚安无奈之下只好一步将陆有希拉进了隔壁的猫舍里。 猫舍里人也不少，可比外面着实好太多了，加上也有许多人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里面便也就还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倒是陆有希，从进来之后，也没关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是贴着一边盯着格子里的小猫看着。表情柔和，却不也作声。 格子里的那只小猫，大概不到两个月的样子，淡黄色的毛还有些支棱着，走路时四肢也都软趴趴的。在看见陆有希后，却像是想要跳进对方怀里一样，跑到玻璃拦边抓了起来。 抓了好一会儿发现这里怎么都出不去后，小猫便又试图引起注意似的，将细嫩的爪子从玻璃栏上的洞洞里伸出来挥了两下。 陆有希看着，也是真忍不住了，就这么抬着手跟着轻轻地握了握，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弧度。 “要不把他带回家？”顾诚安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专注着跟猫交流的人还是像之前那样摇了摇头。他便又问：“不喜欢吗？” 陆有希这才开口：“喜欢啊。” “可是，”不等回答，他便继续说：“这么小的生命哪经得起折腾，我一个人就过成这样了，带着他又怎么养的活。与其跟着我受罪，倒不如让他被其他家带走呢。” 顾诚安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是眼前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言语里该是有多寂寞吧。 陆有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纠结能不能带到他家去养，反而笑了出来：“你别这么纠结，我就是看看。真养，我才受不了那个麻烦呢。” 恰好这时，去了外面打探消息的老板回来了。顾诚安一见，便拍了拍陆有希的肩：“你现在在这儿呆回儿，我去问下老板发生了什么。” 陆有希颔首表示知道了。 可到了老板面前，顾诚安的话就变成了：“那边那只橘色的卖吗？” 本还在跟别人聊着外面事的老板一听，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说：“小猫还太小了，现在还卖不了，你就算想要，估计也要春节前后了。” 顾诚安点点头，这才又把话题转到外面：“那您知道刚刚那外面是怎么回事吗？” 老板这才说：“哎，听说地面上……” 陆有希站在猫格子前跟着小猫玩了没多会儿，旁边就有两个小姑娘也挤了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霸占在那，便也就找了个角落等人回。 而等顾诚安走回来的时候，西街的出口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他一把将人从角落里拉过，就换了个方向往外走。 没不久两人就走回了刚刚的岔路口，转过弯陆有希才开口问他：“刚西街出口那边是怎么了？” 顾诚安顿了一顿，一边将他揽过换到靠店铺的一侧走，一边声音不大地说：“听说上面是持刀抢劫，所以人群就突然跑了下来，不过听说警察已经来过了，应该没事儿了。” 听完，陆有希也就只“哦”了一声，既没表示惊讶，也没做任何感叹，仿佛这种事情是每天大街上发生的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两人的晚饭吃得非常晚，吃完了就已经快10点了。而睡多了的后遗症也到了这个点就凸显了出来，陆有希丝毫没有睡意的蹲在沙发上抱着两条腿，看着电视上无趣的电视连续剧。 顾诚安也没什么事做，索性也坐在一边，重复着拿着橘子剥开，然后又分给旁边人一半的动作。 电视剧里正和男主处在快要交往阶段的女主，刚下飞机就机场巧遇了从国外回来的白月光，两人便聊起了小时候在一起的那些回忆，问候着互相，女主说自己从未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他，白月光却笑着回应，这不就见到了吗。 顾诚安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现在这些电视剧也是套路太相似时，便感觉到沙发上的手机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震动。 他顺着就看了过去，只见靠着陆有希那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1’开头的号码。 靠的近的陆有希显然也快速的注意到了来电，他拿起来看了一秒愣了下，才又抬眼看了下顾诚安，手指了指卧室接了起来。 他一边起身，一边往卧室里走，对着电话里说道：“喂，司缙？” 他还说：“你怎么想着打电话过来了呀，你那边安顿好了吗？现在几点了？” 坐在外面的顾诚安听着里面偶尔露出的星点笑声，不由得嘴巴撇了撇，将手上剥开的橘子如数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突然就感觉就没那么甜了，有点酸。 第27章 烟花 圣诞节如期而至。 整个江城就像是被包装起来的圣诞盒子，到处都挂满了红黄相间的装饰，连学校里的教室都没被放过。 今年恰好周五是平安夜，可提前了好几天，班委们就将彩灯一层层挂上了。学校安排的活动时间正是周五，从下午开始，学生们就不用再上课。有的班级积极的准备了圣诞晚会，有的班级集体凑了钱去唱歌，而陆有希他们班，则是最后选定了一起去看烟花大会。 中午一下课，张文旭就一爪子抓上了正准备往外走的陆有希，开口就说：“有希，咱去不去先买圣诞礼物啊？” “什么圣诞礼物？”陆有希回过头来，别的还好说，现在他哪有闲钱折腾这个。 跟在陆有希一旁的顾诚安闻声也将步子缓了下来，张文旭一胳膊捞过陆有希的颈脖，说：“那不买下午我们去转转呗，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这倒是确实，陆有希没回答，而是将视线投给了顾诚安。 一旁站的不远的班委也听到了动静，一阵小跑跑了过来，问道：“你们下午要出去吗？带我一个吧？” 张文旭立马点头回道：“好啊好啊。” 就这么，四人漫无目的的就上了街。学校里离商店街那边并不远，四人里因为有了女生，逛街的节奏就慢了下来，班委左看看右看看说是想买圣诞礼物给喜欢的人，而张文旭则蹭着光，顺便给球球挑礼物。 商店街的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家玩具店，里面全是水晶的小物件，还有可爱的木制物件。班委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她转身同陆有希询问道：“我们可以去那看看嘛？” 陆有希被问的一愣，茫然地点了点头。可快要进门的时候，又被顾诚安莫名地拉了一把，两人就这么留在了门外。 陆有希抬头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只见顾诚安舔了下嘴唇，又从兜里拿了什么出来，再直接地就手塞进了陆有希的口袋。而他本人就这么就着双手还在对方那边的姿势，低头将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侧在耳边声音低哑地说了句：“自己吃，别给他们。” 街上的人不少，这一突然的举动让陆有希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了起来，耳边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说话时带来的热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字不吭。待对方的手拿出来了之后，他才伸进去摸了摸。 像弹珠一样硬硬的东西。 两人站在门口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会儿，班委和张文旭才一人拎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出来，四人又继续迈起了步子往前走。 陆有希走在后面，手机摸着兜里的东西有意地稍稍放慢了脚步，跟顾诚安隔出半步距离后，才偷偷的拿出了一个，淡黄色的蔗糖里包裹着一些细碎的果实。他一看就看了出来，这是刚才转糖果店时，他盯着看了会儿的梅子糖。 他小心地拆了包装纸，迅速地将糖塞进了嘴里，然后将包装纸叠了叠放进了口袋的另一边，才又恢复了平时的速度，赶上了前面的三人。 嘴里的糖慢慢化了开来，甜里带着一点点酸，果然好吃。 快三点时，商店街已经让四人走了个来回，实在没了去处，索性也就一齐进了路边的星爸爸等时间。 张文旭和班委两人小声地讨论着刚刚看到的礼物，陆有希则是好奇着把张文旭买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这个店家果然还算精致，包装是个木盒子，看上去有点小古朴。他看向正在说话的张文旭，轻声问道：“旭旭，你这个能看吗？” 张文旭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你打开看呀。”然后留下一副等待被夸的表情在脸上。 但就陆有希的审美来说，这次張文旭的眼光也确实不错，木盒里面是个水晶球，可球体内则有着拼接的木制小摩天轮，整个物件都是原木色，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装饰雪花。 陆有希一看眼睛就亮了，拿在手上看了好久，才放回盒子里。 张文旭立即就满足了，他感叹道：“就说给女生买礼物，要参考女生意见。” 手上还抱着木盒子的陆有希点点头，表示肯定。 顾诚安则是在一边，看了半天，才低声问了句：“你喜欢冬天？” “嗯。”陆有希承认道，“喜欢白色，喜欢下雪天。你呢？” “不知道。”顾诚安答道，“不过，我喜欢黑色。” 听到这个答案，陆有希轻笑出声：“看出来了，你衣服八成都是黑的。” 这话惹得顾诚安直笑，他看着对方从上到下的一身黑说：“照你这么说，你也应该挺喜欢黑色的。” “那不一样，”陆有希解释，“我总不能成天穿的跟个幽灵一样的在路上吧。” 两人一有了开头，就没止住继续聊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班委，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插进去话。感觉自从这两人聊起了天，她和张文旭就没了存在感一般，她小声地同张文旭说：“他俩一直这样嘛？感觉好像跟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一样……” 本来还在摆弄着木盒子张文旭，一听这话瞬间像找到了同伴：“哎，对吧。你也觉得吧。” 班委点点头，“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 只见旭旭一声叹：“哎，就这有希还把我作文撕了。” 班委：“呃……”这又关作文什么事…… 到底是冬天了，江城的天黑的早了很多，还没到集合时间的六点，天整个就暗了下来。河堤边也渐渐有了一列列的食物摊点摆了出来，四人算着时间，边沿着路往集合地点走。 只是还没走到一半，陆有希就感觉自己肚子饿了起来，他开口道：“要不你们先去集合地点吧，我买点吃的垫下肚子就去。” 班委停下看了眼手表，确实马上就要到六点了，自己得提前过去才好，便也没跟他客气，便开口回道：“行，那你一会儿过来吧。”便又扭头顺着路走。 可没过两分钟，正走着的两个人，就突然发现又少了一个，班委奇怪地冲着张文旭问：“你刚看见顾诚安去哪了吗？” 张文旭却压根没当回事：“估计陪有希买吃的去了吧。” 也当真是这个理由十分服人，班委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如张文旭所说，陆有希开口的时候顾诚安就没打算跟着走，等陆有希到了摊点突然发现后面跟着人的时候，不由得就扬了扬嘴角。他轻声问道：“饿了？” 顾诚安也不否认，直接越过他跟着老板点了两份甜藕粉。 两人坐在摊点后的小桌没几分钟就吃了个干净，起身后陆有希本还打算去集合地，却被顾诚安一把牵过手，直接就给他带进了人群里。 他也不看路，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并不是班委要求的集合地点，而是河堤边上的一个公园，而且因为离活动的街道有点距离，十分冷清。 公园的四周是一圈矮树，恰恰好把河堤周围的建筑挡了个干净。乍一看，倒像是小孩子们嘴里常说的秘密基地。 陆有希找了一边的秋千坐了下来，轻轻地荡了荡，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怎么想着来这儿了，我们不用去集合吗？” 顾诚安看了眼时间，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等待的时间很容易被细化，又或者是今天说出的话题超了预计的分量，陆有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就这么轻轻地前后荡着。 而顾诚安则是因为今天出来的时间太长，嗓子痒痒的，便离了他些距离，在一旁抽着烟。 虽说陆有希早就知道顾诚安喜欢抽烟，但也算很注意了，鲜少会这么直接的当着他的面抽。 眼前人侧着的脸有些看不清表情，倒是有点苦的味道伴随着夜晚的风吹了过来，夹在树木的清香中虽不是特别明显，却也不难辨别。他仔细的嗅了两下，一瞬觉得有些好闻，以至于想凑近一些。 可他没动，就这么盯着人，静待着这人又走了回来。 顾诚安看他的眼神随着自己晃来晃去，笑着问他：“怎么了？” 陆有希摇摇头，低头笑着说：“没什么。” 顾诚安也不追问，只是在另一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他转头问陆有希：“你之前看过江城的烟花么？” 被问的人仰着头，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有来看过。” 大概六七岁的时候？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候他妈妈还没像现在这样身体弱，也还有着自己的工作，那时候他的继父也还不在，两人住在江边的小房子里，从窗户便能听到烟花炸开的声音。 “那你呢？”陆有希回问他。 顾诚安想了想，笑道：“这次是第二次吧，第一次是跟朋友来的。” 他伸直了两条腿坐在那，秋千对于他这个身材，显得像是有点小一样。陆有希看着略觉好笑，正想开口告诉他。 却就在这一刻，眼角余光所及的范围里，升起了一道亮光，随即便听到“嘭”地一声，那亮光如同星云向周围四散开来，形成无数细小的星亮，而那些星亮在闪烁几下后，也再次像蒲公英状般展开。 “嘭”“嘭”“嘭” 一串烟花腾空而起，如花绽放，将原本黑暗的夜空变得流光溢彩。 陆有希双手握着秋千的铁链，静静看着着绚烂的烟花，突然就明白了顾诚安为什么会带他来。 他听到顾诚安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紧接着，就看到原本坐在一旁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眼眸垂敛了几秒，而后又看向他，开口道：“陆有希，你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吗？” 陆有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而下一秒，他就看见顾诚安就这么双手覆在他的手上，附身下来，吻住了他。 第28章 告白 陆有希的眼睛很好看，顾诚安是这么觉得。 就像这是一时刻，陆有希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眸黑亮，瞳孔里映照着他身后的烟花和他的模样，顾诚安觉得自己的心失频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甚至需要闭上眼睛缓上那么几秒，才能开口说出下一句话。 而愿本打算单纯的抱抱对方的意图，在看着对方的眼睛后，也全然打翻，换成了另一个版本。 他只知道，他能清楚地尝到那软糯的触感和丝丝的梅子甜。 而陆有希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淡淡的、还残留在对方舌尖的尼古丁味。 这一瞬仿佛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他大概没有见过比此景更绚烂的景色，那人就这么看着他，眸里只映了他一个人，背后巨大的烟花盛开，下一秒便被那人这样亲吻住。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他们是多久才分开的？陆有希不知道。 他只知道低下头，想尽力让自己脸颊上的温度下去些，胸腔里的这跳动，似击鼓，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带着余震，一次又一次的回响。 他听到顾诚安低沉又柔和地说：“陆有希，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怎么办？” 大概这是他活了十几年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吧，可这并不是件全然让人高兴的事。 原本以为，顾诚安和他会像司缙和他那样，就这样相处下去，直到毕业各奔西东。可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像是打破了陆有希内心中一直维系着的那种细微的平衡感，所有的沙子就这么突然就这么向一边倾倒了，他承认自己从之前就已经对对方有了好感，却没想到顾诚安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虽然他并没有恋爱过，却不代表没被表白过，更不代表没有被男生表白过，以前他总觉得那些人不过是开玩笑，可顾诚安不一样。这是第一次，他有了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冲动。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对方像是也没有很急，就这么缓缓蹲下又单膝跪地静静待在他的面前，自下而上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隔街人群的欢呼声，阵阵传了过来。 待了好一会儿，陆有希才微微抬起头，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微启唇：“我……” 心里像是搅成了一团乱麻，自己真的喜欢男生吗？又或者说，自己真的可以跟男生交往吗？ 虽然他既不反感跟男生有互动，也会因为男生的一些打闹的动作偶尔感到害羞，可他至始至终没有真正的去面对过这个问题，甚至不能判断这种好感到底是作为朋友还是就是向往恋爱。他只知道，他对顾诚安的感情和对司缙是不同的，但他还没有厉害到断定这就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的。 如果要他现在回答，他怎么理得清。 可不料他还没说出来下一个字，天空中便猛地下起了小雨。 见他有些苦恼着的顾诚安笑着伸出手掌拉过他，略带无奈地站起身说：“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陆有希听完有些愣住了，是……什么意思？ 雨点落在身上那冰凉的感觉渐渐明显了起来，顾诚安也不待他继续思考，拉起手就带着他往外走。 到大路上去打车，起码要走五分来钟，好在雨势并没有变大，烟花也没有因此中止，只是伴着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有点凉。 陆有希一路上都有点不敢说话，因为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他临到开门都还有些欲言又止，几次试图张口，最后都觉得还是没想清楚而作弃。 进了门，顾诚安才又转身抱了抱他，就这么靠着自身温度，把寒气驱散了些。陆有希就这么怔怔地站着，双手犹豫要不要抱回去。 他的手正微微抬起，对方就将他送了开来，双手搓了搓他冰冷的脸颊，笑着跟他说：“你别这么看着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而已，不是要你今天就回答我。” 不待陆有希张嘴，顾诚安又突然垂下眼眸，低笑了一声，像是反而有些自嘲：“我就是有点怕，怕再不告诉你，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陆有希突然慌了一下，小声道：“没有。” “嗯？”顾诚安微微抿着笑，询问般地看着对方。。 “我是想说。”陆有希深吸了口气，又解释道：“我是想说，我想不清楚，觉得，觉得有些慌乱，我可能需要些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这么说你能懂吗？”陆有希终于抬眼看向了对方。 顾诚安莞尔，又轻轻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告诉他：“没事，不急。” “但是，”他又补充道，“但是，我也希望，你把这件事能放在心里。” 陆有希点点头。 洗澡的时候，陆有希脑里都还回响着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那片烟花，那句告白，那个人。他的心不由得又砰砰跳了起来，他连忙一手撑在瓷砖上，任由手心带来的凉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坐在客厅里的顾诚安，也全然没有注意到电视里在上演着什么，想着对方的那些带着慌张的反应，不禁用虎牙咬了咬嘴唇的边，也还是没能止住上扬的弧度。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早上醒来时，多少都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没等这股劲消下去，就听见陆有希一声“阿嚏”。 顾诚安站在厨房的水池边，扭身给他杯子里加了半杯热水才递给他，轻声问道：“感冒了？” 陆有希抽抽鼻子，“可能有点。” 听罢，顾诚安便绕进了里屋，拿了些感冒药来，又给他带了件毛衣套上。 藏青色的大号毛衣垮在身上，配上陆有希白皙的小脸，整个人都看着小了一圈。陆有希也不在意，他就着这身衣服，又从卧室里抱来了盖在上面的小毛毯，端着白色的茶杯，就这么缩绻在沙发上。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在沙发上窝到了中午，还没到12点，陆有希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顾诚安在一旁听得发笑，又念着他是病人，忍了忍才坐到他旁边问他：“想吃什么？” 被问的人咬着杯边看着电视，想了好半天才说：“火锅？” 而且他为了让对方同意，还补充了句：“火锅治感冒的。” 顾诚安也不知道火锅到底治不治感冒，他便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拿手机查了查，万度上倒也确实说有治感冒的功效，心下也就不纠结，迅速换了套厚衣服。 他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件自己的厚外套，套在陆有希身上硬是给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陆有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顾诚安的衣着喜好颇有微词。 可顾诚安只是像之前常有的那样，一勾手指敲了下他脑袋说：“明明就是你长不高。” 今天正好是圣诞节，满街都是人，顾诚安本想拿着手机预定个位置，可距离稍微近些的火锅店家家爆满，甚至都还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 他低头看了看穿着宽大外套走在前面的陆有希，无奈之下只好疾走了两步，一把将人牵过，带进了一旁的超市。 超市里虽然人山人海，却总比在外面吹着风排队等座好。顾诚安主动的去推了购物车，到了跟前，陆有希才抬头问他：“我们自己做吗？” “嗯，”他把手机提示给他看了看，“都没座。” 陆有希看完点点头，随手就开始往购物车里扔食材，山药、莴笋、豆芽、鸭血、牛羊肉。而顾诚安则是跟在一旁推着车，只帮他把关那些他不能吃的。 最后挑挑拣拣，两人拿了大概十来样就收了手，陆有希转头问：“家里有火锅底料吗？” 这个问题难到了顾诚安，不是因为他不吃这个，他是想不起来有没有，毕竟家里太久没做饭了。尽管这东西耐放，也还是买新的好了。 为此，两人便又转去了调料架，顾诚安想都没想的拿了骨汤料，拿完便将车子暂时扔在一旁，看起了对面的油碟料。 陆有希的眼神在货架那转了好几圈，又看看顾诚安，最后也挑了自己喜欢的扔了进去。 结账的队列有些长，没有会员卡的两人也用不了自助买单，只好这么等着。陆有希像是怕冷一样，把脸又往衣领里埋了埋，顾诚安见他这样，伸手贴了下额头才放了心。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陆有希意外主动地就站在购物车前一件一件的往外拿，顾诚安则是在后面帮忙买单。 因为是在自家做火锅，菜肉都得洗了切，可陆有希病着，到底是没有让病人出来做饭的道理，顾诚安就让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有希倒也乐得自在。 原本顾诚安切菜时还在想，今天陆有希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变得乖了许多，可等他拆开火锅底料看到一整袋中辣红油料时，就彻底明白过来这都是假象。 而坐在沙发上的陆有希，偷偷瞟见顾诚安叹完气还是把底料加进去之后，笑容就全然止不住了。他赶紧又把自己往衣领里缩了缩，哒哒哒哒地摁着遥控板换了好几个台。 一顿饭陆有希是真的吃开心了，只是苦了顾诚安，油碟旁边摆着两个碗，来回的涮着辣椒。 心虚如陆有希，吃完还主动要求了洗碗。顾诚安也就任他去了。 而就在两人都以为已经被火锅治好了感冒的时候，陆有希却生生地咳了起来，甚至连喝水都压不住。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有希就已经感觉自己不太舒服，而等夜里顾诚安察觉到他的不适时，就又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他光是这么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小臂，就立即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陆有希发烧了。 第29章 打针 “有希，陆有希。”顾诚安喊他的声音不禁有些严肃。 陆有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体异常不舒服地扭了扭，才缓慢地问他：“怎么了？” “起来，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顾诚安回道。 说罢，便一手拉过他，想给他拉起来，可他烧的身体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拉着的力道一松，整个人就着重力就倒了回去。 “咳、咳。”陆有希背脊击打在床板上，止不住咳了两声，脑子里这才清明了一点，他微微地伸出手等人再拉他起来，又这么静待着这人给他把衣服全都套上。可刚穿戴完毕，嗓子就又一阵痒意，他忍着咳嗽稍稍动了动，就感觉颈脖处围的实在是有些严，止不住地抬手拉了两下。 顾诚安见他这样又只好帮他调整了调整，发烫的呼吸一阵阵清楚地打在调整着衣领的手背上，顾诚安眉头微蹙，看来得赶紧去医院，不能再拖了。 陆有希坐在床边，听见站在那里的人声音温柔中略带严肃地问他：“还能自己站起来走吗？” 他点点头，可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的厉害，整个人就想往前倾。 顾诚安一把接住了他，也不难猜到是怎么回事让，所以就让他就这么借力站了一会儿。等他眼睛又清明了些，才又说道：“我背你下去吧，先去医院再说。” 说完也不征得对方同意，就把人两手拉过环过自己颈部，而后向后一摸的把人背了起来。 陆有希也不想想别的了，他的脑袋就这么贴在顾诚安的颈后，稍有急促地一下一下的呼吸着。 毕竟还是圣诞节期间，即便是夜里，回家的人也不算少数。顾诚安在楼下等了会儿车，又拿手机也查了一番，本想着是让人坐车还稍微舒服些，可这等车时间于他于身后人都有些折磨。 他微微侧头，小声地询问着陆有希：“你现在难受的狠吗？打不到车可能要走过去？” 所幸凉风一吹，陆有希反而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他带着大衣的兜帽，幅度不大的摇摇头：“我没事，走过去的话你放我下来吧，我感觉舒服点了能自己走。” 背着他的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径自地迈开了步子往医院走去。这边离得最近的医院，虽然考走要走20分钟，可到底是家三甲医院。 到的时候，顾诚安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背上的人被他轻轻放了下来，便扯着衣领去挂号去了。 陆有希坐在急诊对面的塑料椅上，歪着脑袋静待着等人回来。他兜里摸了摸，才发现没带手机出来。挂号要排队，就诊也要排队，他感到等待显得有些漫长。好在发烧虽然来的猛烈，他也就是身上有点疼，和带着点头晕以外没有其他特别严重的症状。 也不知道顾诚安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能快点回来就好了。 他看着医院顶部的白墙，突然回忆起去年有次生病，正巧也是遇上假期。他一个人在家里挨着头疼，连电话都不知道该打给谁好，最后只能在家一杯杯不停的喝热水，全靠热水把病症冲淡些，才忍着去了家附近的小诊所。那里护士不如大医院，打针的时候也给手背戳的青疼，那种疼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顾诚安回来的时候，急诊的指示牌已经还剩两个名字就是陆有希了，他一把扯过围巾，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脑门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汗。 见他坐定下来，陆有希才开口，声音中还带着点虚弱，他问：“你刚出去了吗？” 顾诚安微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将手中的塑料袋递了过去。也不待人拆开袋子自己拿，他就将手就着露出的空隙伸了进去摸了个口罩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就这么扳过陆有希的脸，把口罩给人带了上。 带完后，还伸手将他的头发顺至脑后，声音不大地说：“就一直带着，免得交叉感染。” 陆有希听完点点头，眼神柔和的笑了笑。 “034号陆有希。”提示牌突然发出了声音。 顾诚安抬着他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能走？” “嗯，”陆有希点头，”刚吹完风感觉舒服些了。“ 说完就往前走了过去，虽然腿还多少有些发软，但是丝毫不影响正常行动。 进门后，顾诚安就拉了一旁的家属位坐了下来。 一听是发烧了，医生就先是让他查了体温，又叫他去验血。等验血结果拿到后，医生看了看就淡淡地笑着说：“没大事，感冒引起的发烧。” 顾诚安开口问：“需要打针么？” “建议是打一下，因为这样退烧快。你们要不想打也可以，他温度不算很高，回去物理降温也行。”医生说。 陆有希看了看顾诚安，见对方也有些询问状地看着他，正想开口，就听到顾诚安说：“那就打针吧，我们家里没大人怕晚上再出事。” 他瞬间感觉那股子青疼又扎在了手背上。 他倒不是真的对打针发怵，只是他这人长得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血管却细的不行。 年轻的护士在他手背上来回拍了好几下，还是看不清也摸不清，最后无法，只好开口说：“你这血管不好找，打别处行吗？” 陆有希听完，就默默的将手立了起来，将手腕上的那个较粗的血管露了出来。 护士拍了两下，倒是点头说：“可以打是可以打，但是这里打起来很疼哦？” “没事儿。”陆有希晕晕乎乎的只想赶紧把这事儿了了。 护士犹豫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顾诚安，最后还是顾诚安点了头，护士才放心下针，准确地一针就扎了进去。 顾诚安看着针管中回溯的血液，感到自己抚着的胳膊微微有些震颤。他低声地问了句：“怎么了？是疼么？” 陆有希白着小脸摇摇头，小声道：“感觉有点凉。” 护士提着吊瓶，带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注射休息室内让他们坐下，又跟顾诚安交代道：“你记得看着他点，这里是关节千万不能动。” 顾诚安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他就从陆有希的胳膊后面默默地将手臂伸了过去，从另一边用手掌全握住了对方的手。 顾诚安的手真是暖啊，渐渐地陆有希感觉打入手腕的液体，似乎像是被中和了一般，没那么凉了。 他稍稍向下坐了点点，又将整张脸就这么埋在衣领中，看着顶上挂着的电视。 电视里演来演去都是那些无聊的电视剧，他记得现在这个像是这几天经常能看到，男主带着女主去了海边，两人在海边的别墅里，透过落地窗看日落日升，结果…… 看着这单调且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剧情，陆有希渐渐地就感觉自己有点犯困。从昨晚上床到现在，统共没睡到2个小时不说，人还睡的不舒服。也不知道顾诚安现在累不累。 他小心的往里坐了坐，几欲靠近些，意图把脑袋靠到顾诚安的肩上枕一会，可还在看电视的顾诚安，本就是怕碰到他胳膊，才倾向另一边坐着，多少隔着些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陆有希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只好又抬了另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服，声音极轻的说：“有点困。” 顾诚安看着他埋在领子里低垂着带着些苍白的脸，这才靠了过来，又像是害怕他手腕乱动一般，顺手将手指穿过对方指缝，十指交握在一起固定住。而后才一手扒过陆有希的脑袋，就让他这么靠了下来。 不愧是比陆有希高了不少的人，枕下去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角度什么的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这人身上一点都不柔软，靠着感觉硬邦邦的。 而这硬邦邦的人，则也是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撇看他的样子，只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好一阵，才老实闭上眼睡了过去。 顾诚安到底是怕打针疼着他，点滴的速度跳得并不快，电视上的剧集跳了三集后这几袋子才算打完。 小护士来拔针的时候，陆有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抬手就想揉眼睛，却被顾诚安连忙拽了下来。他这才清自己手上还贴着胶布，还有点隐隐作痛。 两人走出医院门口时，圣诞带来的人流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有不少出租都亮着空车提示等在院外。 其实回家从上车到下车估计也用不着十分钟，就连司机师傅听了目的地都还愣了一下，可是顾诚安实在是担心他二次着凉，也没征询他意见就把他带上了车。 到家后两人就疲的不行了，折腾了一夜谁也没睡好，特别是陆有希，脱了衣服就直接趴上了床躲进了被窝里。 而顾诚安则心细多了，特意转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之前两人放在中介偶尔当间隔，又偶尔当抱枕的那个枕头，也不知道被陆有希给拿哪去了。顾诚安一伸手，便直接触到了对方的穿着单薄T恤的身体，温度感觉已经全然下去了，他不由得安心了许多。 可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对面人就钻了进来，两个胳膊环过他的腰，将自己紧紧的贴了上去。 顾诚安睁开眼睛便看到对方的脑袋顶，松散的头发贴在他胳膊那里扫来扫去，不一会儿，又一言不发地抬头双眼直楞楞地看着他。 他微微仰头将视线错了开来，又抬手将对方的头发理了理，双手也回以环抱，轻轻地用指骨在他背上顺着脊柱抚摸了两下，才哑声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 陆有希不回答，只是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指告白的事么？顾诚安不由得想，可还没等他开口回复对方任何一个字，便听到陆有希稍稍拉开了距离地看着他，又开口说：“虽然这样有点狡猾，但算作补送你个圣诞礼物好不好？” 他抬起头来，轻轻地碰了下对方的下唇，喊道：“男朋友。” 第30章 味道 要问他自己的那些问题想明白了吗？陆有希的答案是还没有。可他就在两小时前，发着烧，在急诊走廊上等待的时候，脑里想的全都是顾诚安，除了他什么也没有。 不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想到的人，便是自己爱的人吗？那他为什么还要纠结那么多。 他喊道：“男朋友。” 听到这三个字的顾诚安怔住了。像是反射弧倏然外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他看着陆有希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瞳孔映照出的除了自己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景物。 他顿了好几秒，才低头轻碰了下对方嘴唇，厮磨了两下，转而用牙尖一下又一下地，轻咬拉扯着对方的下唇。 经验尚浅的陆有希哪里经得住挑逗，他当下就有些止不住微微张开了嘴，而也仅仅就这一瞬的功夫，便感到对方的舌尖立即抓住了机会，探了进来。 对方的吻，在一步步地加深，搅得他大脑都停止了运作，全身的感官都像是集中在了这一点。 然而有这种感觉的也不仅仅是他，顾诚安也一样。怀里的人带着的一丝丝反应，像是根羽毛，轻刷着他的心脏，撩着他心口，作痒难耐。 他微微用力按住了对方的腰腹，又不住地加重了唇舌交缠的力度，直至听到了对方的略微吃痛的哼鸣，才堪堪放过了对方。 可他又明显地意犹未尽，下一秒便将目标转向了那人的颈脖，在那敏感又脆弱的动脉附近，放轻了力道地细细撕咬。 那些感官过于清晰刺激，陆有希的身体不可自抑地想往后躲闪了一下，却嘴角止不住带笑的说：“你别，嘶，你怎么跟属狗的似的……” 听到他这么说，顾诚安这才低笑着，停下了嘴上的厮磨，收紧了双臂将人牢牢按在怀里，“我就是，嗯，好像有点开心。”，还可能有点超过了预想。 陆有希听完也不自禁地咧开了嘴角。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了窗帘，躺在床上的两人这才发现早上已经就这么来了。所幸到来的这个白天是周日，倒是可以睡个晚觉。 只是躺在床上看着互相的两人，多少还有些兴奋，一闭上眼，没两分钟就忍不住又睁了开。可陆有希到底是刚生过病，最后还是他先扛不住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下午两点都过了，被牢牢圈在怀里的陆有希感觉背后的人体温较自己暖很多，单臂就这么将他的腰搂的死死的。而自己也似乎出了不少汗，使得昨天发烧的那疲惫劲已经下去了大半。 他微微的动了下，坐了起来，身后的人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动作也睁了开眼。 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出他清楚的下颚线、细瘦的脖颈，还躺在那的顾诚安看着坐在近处眼睛看向窗外的人看了好了一会儿，才止不住地坐起来照着对方喉结处又咬了一口再起身。 而坐在床上的人则是楞楞地看着对方，一手捂着刚被咬的地方。一直等人出了房间门，才红着脸，小声嘀咕了句：“肯定是属狗的。” 周一，例行有升旗仪式，明明是需要提前到的日子，可顾诚安和陆有希就这么嬉笑打闹到半夜，然后睡过了。 到学校的时候，各班的队列已经站好了，张文旭一看到刚进校门的二人，就连忙在人群中‘低调’地挥了挥手。 班主任见状眼神凶狠的就看了过来，可一见是班级第二第三，又立马换了一副‘学习辛苦了’的样子，朝他们点了点头。 两人急忙一路小跑地岔进了队伍里，一进来，张文旭就盯着陆有希的脸一阵瞧，紧接着就一脸担心的说：“有希，你没事儿吧，脸怎么这么红。” “刚跑太急了。”陆有希淡定地回答过，又把张文旭给推转回去，才又狠狠地用眼神剜了旁边偷笑的人一眼。 顾诚安嘴贱的劲又上来了，正想歪头夸夸他“你刚怎么这么可爱”，就见张文旭又扭了过来问了句：“你俩这味道？” “什么味道？”陆有希一惊，他也属狗的吗，这都能闻见。 只见张文旭又抬着鼻子多嗅了几下，有点懊恼的说：“你俩身上味道有点像？” 听完这句，顾诚安就真是忍不住了，整个人斜靠在陆有希的背上，一阵狂笑。 可陆有希听的是真头大，但说起来，这也确实不怪张文旭鼻子灵，是因为昨天晚上他见两人都没衣服穿了，就想着提早洗了烘干一下。可谁知就在给洗衣机里添加柔顺剂的时候，旁边这只粘人的大个，就这么凑了过来，搂着他腰，一手掐过他的脸，就亲了一口。 可就这么一个动作，陆有希就不小心把柔顺剂瓶子掉洗衣机里了，等拿上来的时候，里面小半瓶的柔顺剂已经渗倒进了衣服里。想挽救都挽救不了了。 昨晚还想着放一晚上应该没事儿了，可今早上两人一上身就发现，这味道简直绝了。 也幸亏今天风还挺大的，两人来的路上已经散了不少，不然怕是站在这里都能飘香整个操场了。 到最后还是张文旭的脑坑挽救了二人，他恍然大悟道：“你们昨天肯定是一起去吃火锅了！这是火锅店门口的清新剂。” “是是是。”陆有希一边掐着顾诚安的腰，一边应道。 也不知道是这件事太好笑了，还是怎么的，到了回教室上课，顾诚安的嘴角都还放不下来。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陆有希在下面偷偷掐着顾诚安的手，悄悄地使狠劲，想叫他适可而止，可顾诚安也不嫌疼，反倒是就这么带着笑反手就把对方的手窝在了掌心。 陆有希起初还挣了两下，后来见人不松，也就随着他这么牵着了。可他毕竟是个右撇子，就这么被人牵着右手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了，他索性就这么枕着胳膊趴了下来，侧着脸看着在那听讲又单手做着笔记的同桌。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顺着衣领看到微微露在外面的喉结，骨骼线清晰的下颚，带着弧度的唇角，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黑亮深邃正注视着前方的眼睛。 他看到他就这么时不时的转头微笑着看看自己，感觉书上写的那种所谓的美好的高中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时间就这么停滞住，好像也不错。 看着看着，困意就袭了上来，昨晚疯过头的后遗症就凸显了出来。他轻轻地拽了拽顾诚安的手，见对方侧过头来，用唇形跟他说了句“睡吧。”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冬日的阳光明明就没有什么温度，但是陆有希就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晒的暖暖的。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下了课，旁边的桌子上也没了人，他倏然地坐了起来，听到“哗啦”的一声，才发现刚才感到的暖意都是来自一件外套。 他连忙从地上将衣服捡了起来，拍了拍，才转过头去问张文旭：“顾诚安人呢？” “他出去打电话去了。”正低着头正玩着手机的张文旭听到声音，才发现前面人起了来，转而又问他：“有希，去买点东西吃吗？” 照平时的话，陆有希即便是不买东西，也都基本都会跟着他一起去小卖部，可今天就不知怎的，拿着衣服留了句“不去。”人就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了去。 大课间的走廊上站满了人，他绕着这层转了一整圈，都没看到人，便顺着楼梯下了楼。他记得有几次见过顾诚安在车棚那边吸烟，也就没多想的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那人随意地坐在其中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两条长腿支在两旁，就那么略带懒散地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着电话。 电话里的人似乎和他关系亲密，接电话时嘴都是擒着笑的。 他见对方抬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他，而后眼里带着笑意的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待走进了，陆有希便听到顾诚安声音宠溺地冲着电话里讲：“嗯，过年的时候回去看你好不好？” 他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要什么都给你买行吗？”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等挂了电话，才一手拉过站在旁边一直没作声的人。 陆有希大致猜到了对面可能是小孩，眼睛一眯就说：“好啊，这还没两天就在外面找起了小的了。” 顾诚安低头抽了口烟，才忍不住揽过对方的腰，头枕在对方肩上笑的人都颤了。 他开口道：“以后带你见见那小的，你肯定也喜欢。” “啧，”陆有希故作着不信他这套，也笑着把人就推了开，换了一副较为正经的语气，“你过年是要回你爸妈那边吗？” 顾诚安掐灭了手上的烟，一把拉过他轻吻了下对方嘴唇，而后一边往回走，一边老实交代：“嗯，我妈刚就是打电话跟我说这事儿，要给我订票来着。” 说完他又顺了顺眼前人的额发，问道：“你怎么过？” 陆有希想了想，最后抿着嘴角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还有一个月，到时候再说吧。” 也大概是两人互相看着的眼里除了对方谁也装不下，竟丝毫没有注意到车棚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抽着烟的人正笑着手机和旁边人说：“你看，是不是还可以？” 说完，他又将手机抬了起来，对准了两人的身影。 第31章 邀请 日历上写着今年的春节在一月。 “哎，怎么这么早就过春节。”元旦一回来，张文旭就止不住在座位上长吁短叹的。 陆有希靠着墙，侧坐在座位上，听的发笑：“你怎么了这是，放假不好吗？” “哎，”张文旭用手拖着脑袋，“也不是不好，就是放假前还有期末考试呢。而且吧，而且，放假了之后球球就要回老家了，我好几天见不到呢。” 听到这话的时候，陆有希不自觉地就看了眼旁边玩着手机的顾诚安，可就一瞬的功夫，他又立马转了回来：“你又不缺那点零花钱，去球球家那边找她玩呗。” “也是，”张文旭觉得有道理，边说边点了点头，可转眼一想又不太对，“可我们这还算早恋吧，会不会现在见家长太早了点。” 真难得，他居然还知道自己是早恋。 就在此时，在一旁一直没插话的顾诚安突然就转头说了句：“还行吧，见了也没啥，顶多少条腿而已。” 张文旭：“……”能别说的这么吓人吗？ 陆有希：“……”你们家这么凶狠的吗？ 不过说起来他和顾诚安现在的关系，似乎不用管早不早恋，到了家长那都免不得一顿打骂，他个没家长的还好，顾诚安一看家教就算严的，断条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上课的时候，两人又偷偷在下面小动作。有人帮忙做笔记的陆有希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横趴在桌子上单靠耳朵听着老师讲的内容，可没多会儿，思绪就不知道飘哪去了。 他拿脚轻轻地踢了踢旁边人的桌腿。 顾诚安就立即看了过来，拿口型问他：“怎么了？” 陆有希想了想，也没说话，还是抽了一张纸出来，写了几个字才递了过去。 一行笔记抄完，顾诚安才看到桌边放着的纸条，上面写着：【你以后要残疾着过一辈子了吗？】 这人都在想什么，顾诚安低笑着摇摇头，飞速的回了行字，就塞了回去。 接到纸条的陆有希片刻没停就给拆开来，只见对方回道：【没事，哪条腿都好好得给你留着。】 他的耳根立即就红了半截。 自从两人算是在一起之后，顾诚安的驾照就跟升级了似的，整天来来回回有事没事就能联想到上面。 就连前两天元旦放假在家也是，两人毕竟刚承认关系，互相热情比较高涨也正常，可顾诚安就真的跟只狗子似的，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蹭蹭顶顶，从脖子到腿弯哪都不放过。 陆有希整个人都被整地敏感了一节。 他想着想着嘴角就挂上了笑容。 坐在一旁的顾诚安用眼角扫到了他的表情，抬手就给他头发揉了个一团乱，声音极低地笑着冲着他说了句：“傻笑什么呢。” 陆有希瞥了他一眼，就这脸上的笑，就小声地回了回去：“笑你以后半身不遂。” 听的人也不恼，只是伸手摸了把同桌的腰，凑近了才在耳边故作咬牙地说：“回去再收拾你。” 啧啧啧，能得看。 可顾诚安还就觉得自己本来就是真能，放学后两人回到家，进了房门陆有希就被双腕一抓的摁在了门上。 顾诚安直接就这么伸腿抵在了中间，豪不减力道地就亲了下去。齿尖划过对方柔软的唇瓣，直接让身下人就这么略有吃痛的张开了嘴，他吮着对方的柔舌，促使着对方微微仰首与他相濡以沫。 要说那天晚上的时候顾诚安虽是有些激动，但总体而言还是挺温柔的。他本人，也是想尽量温柔地对待对方，即便是有想法，也都是放轻了来。可饶是再温柔，再有想法的的人也耐不住对方太皮。 刚开始的那两天，陆有希确实有点不习惯，不论是亲吻还是对方的亲密触碰，他都是带着点紧张，或者略带被动的。可是他到底也是学习能力极强的人，没到一周，整个人就开始习惯而且还止不住地想更亲近些。 像是对方亲吻他的时候，他就会学者回抱着对方，或者触碰对方的肌肤，感受那份动情的燥热。只是陆有希要更皮一点，他非常喜欢摸顾诚安的腹肌，偶尔也会撩拨一下。 而本来也就是腰腹敏感的顾诚安，硬是有几次让对方那双爪子摸的呼吸都不顺了，他制止了几次也说了几次，可那人不光不听，还越摸越上瘾，最后还是他忍无可忍地次次都给摁着才老实。 哎，身板小了就是吃亏，陆有希止不住的想。 被放开的时候，他的手腕都被抓得有点疼了。他靠着门，面色潮红地微微喘着气，过了会儿又嘴唇微微回抿着伸出小舌舔了几下像是回味似的。 见到这幅景象的顾诚安止不住地再垂头轻轻地亲了亲他脸颊，才算彻底放过他。 吃过饭，陆有希就早早洗了澡，窝在沙发上一边嗑着冬枣，一边将看白天的笔记放在膝盖上翻看着。 顾诚安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见他毛巾就这么挂在脖子上，头发湿着也不擦，他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转身进了里面拿了吹风机来。 热风带着噪音吹在脑后时，专心阅读着的陆有希才从笔记里回过神来，他微微仰头地看着后面用手帮他顺着头发吹干的人，微微地就笑了笑。转而又继续阅读了起来。 手上拿着的笔记写得极为详尽，不光有书本和老师讲划出的知识点，还连带着自己的总结和备注都帮他写上了，看着这结构整齐的文本，陆有希多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一个理科转班生都比他考得高。整理逻辑和总结上来讲，实在是比他强太多。 他拿起怀里的枣子，咔的咬了一半，就感到后面的风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抓着他的手腕就拉高了些，下一步指尖便触到了一丝柔软，那人把剩下的半个枣子吃掉了。 后面的人收了收东西转身去了浴室，他才突然有点带羞地用手抓了抓已经被吹干的头发。明明接吻都发生过好多次了，可还是次次的亲密都会让他红了脸。 陆有希止不住地笑了笑，抓起两个枣子塞进嘴里咔哧咔哧地吃着就往卧室里跑。 因为进了冬天，气温实在是下降的厉害。原本顾诚安是没有在被窝里看书的习惯的，可最近也被陆有希带的天天提早上了床。 他先是去阳台上凑着抽了根烟，等身上味道散了散，才又进了房间。 本就在房间里窝着的那个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面朝底得趴在那还在翻看笔记。他走过去一坐上床，就听被子里的人“嘶”地抽了一声气。 他看了下对方，问道：“怎么了？” 陆有希其实是被他的身上带着的寒气刺了下，可紧随着寒气而来的便是那淡淡的烟味，他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这种味道的。 便不自禁的微微坐了起来，主动地碰了碰对方的嘴唇像是试图品尝一样。可等对方反应过来想将他压下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人身上实在是太凉了，止不住就说了句：“冷。” 顾诚安这才一愣，笑着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来。 “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有希问他。 坐在那的人闻言想了想，说道：“初中毕业吧。” “因为什么？”陆有希还能会想起程潮当时说的话，便不由自主地问道。 “怎么？想了解下？”顾诚安笑着反问道，却也没有隐瞒地低头对他说：“那时候跟家里的关系没处好，心情不好就没事挂嘴上，结果就有了点瘾到现在了。” 这样啊，陆有希点点头，又转回去看笔记，可没看两行，便又听到他说：“不喜欢这味道？我戒了也行。” 他抬头看看坐在那微微抬着嘴角，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的人，原本想的那句‘不讨厌。’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开玩笑：“戒吗？” 紧接着对方就栖身压过他，一边啄着他的下唇，一边笑着答：“好。” 陆有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开始变得小贪心，像是这种被重复证明过很多遍的东西，却还止不住想接着自己去多验证一遍。 他笑着回吻对方，直至对方的身体也暖了起来。 当学生的日子，便是一天天重复着上课、做题、考试、以及放假。 大概是有了上一次期中考过难的经验，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期末考试的整体难度下降了不止一个幅度。 平时考完就跟殃了的韭菜一样的张文旭也一下考场就开始跟着球球打起了电话，说要趁着过年回去之前再玩几天。 寒假是从小年的前一天放到正月十五，算起来时间也不短，可过年期间能让高中生做短工的那些餐馆大多休业。这就让陆有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假期。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就在班主任的寒假注意事项里结束了，两人一路走回家的时候，陆有希都略有心事地没吭声。 直到人站在门前，顾诚安要开门时，他才拽了下对方的衣角，抬头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去你爸妈那边？” 顾诚安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了想说：“腊月28吧，怎么了？” 算上去也没几天了，陆有希垂下眼睫撇了撇嘴，想了想又只说了句“没什么。”便继续等着眼前的人开门。 可等了好一阵，没听到门响。 他奇怪地抬头看过去，只见眼前的那人嘴角抬着笑，从一边的口袋里突然掏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来，递到他的眼前。 他问他：“这么不舍得我的话，要不要住过来跟我一起生活？” 第32章 新年 陆有希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还没想好。 他其实挺高兴的，如果能就这么跟顾诚安住在一起的话，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过年这几天要一个人呆在这里就显得很抗拒。 顾诚安看着他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最终是笑了笑也没当回事，拉起他的手把钥匙放在上面，又让他拿好。 他说：“先拿着吧，实在不想来住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收下。 但是因为这件事，气氛还是不免变得有些尴尬，直到晚上两人都趴在床上了，陆有希都有点提不起精神。他总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其实挺伤人心的，但是他那对自己一个人呆在别人家的抗拒又怎么都消不下去。 他头埋在枕头里，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想。 他跟个鸵鸟一样的动作到底是惹笑了顾诚安。 顾诚安大致也知道陆有希因为什么事儿突然就这么低沉着，却也还是猜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埋着脑袋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实在是止不住地就想逗他。 他整个人覆在他身上地跟他咬耳朵，“陆有希，你这是怎么了？” 可下面的人却还是没说话，依然就这么埋着什么也不管。 顾诚安见没了效果，便干脆的就着这个姿势手往下探，果然才碰到裤边，就听见枕头里发出一声闷哼，埋着脑袋的人就抬手打在了他手上说：“你先起来。” 谁知这重的跟熊一样的人却压根不动，“那你先说说怎么了？一晚上就看你埋在这儿，还好这是被子，要是在外面你是不是还得先挖个坑才行，嗯？” 陆有希这才是真的无奈了，发出的声音都略显挣扎了些：“你先起来，你太重了我喘不过气了。” 说完感觉背后的人先是愣了下，过了几秒才离了空，身上整个轻了一截，他大吸了几口气，就听到旁边人咯咯的笑出声来。 太沉了，陆有希被压的有些气血不通，整个人脸都有些胀红，他歪过头来对着人看了两眼，又扭过头去嘟囔了句：“胖子，重得要死。”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腰‘狠狠’地被掐了一把，‘疼’得他又往边上挪了下，才转过头来重新看着对方，老实地交代道：“你过年不在那几天，我不想呆这里。” 顾诚安起先是听得一怔，可转眼想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不在？便又就这这么坐着的姿势，缕了缕他的额发，说：“因为我不在家里？” “嗯。”陆有希点点头，这才撑着翻了个面，靠着墙坐了起来：“我总觉得你不在，我在这边呆着像是不太好。” 这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论谁在主人不在家的情况下呆在别人家都不会太自在，他虽然经常来这边留宿，但到底和自己家不同。 顾诚安看了片刻，随后还是抬过他的下巴，凑近了亲了亲，“那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尽早回来，好吗？” 听完，陆有希就笑开了，刺溜的就顺着平躺了下去，双臂直接挽过对方的颈部，将人拉了下来，覆了上去。 那住一起这事儿，其实也可以。 到底是两个年轻人，连单纯的接吻和肌肤触碰就能让人折腾几小时。顾诚安倒是精力旺盛，可陆有希被闹的实在是困，最后也就这么枕着胳膊就睡了过去。 腊月二八这天，气温又降了降。 有了上次生病的经验，出门时，顾诚安把捂得像个粽子似的都还不肯放过，最后都还拿着围巾给绕了好几圈才放人走。 陆有希沿着路往家里走。回的路上正巧要路过之前碰过面的酒吧街，却没想到今天就这么恰好，竟然碰到了走在路上的程潮。 自打十一辞职之后，陆有希就和他没见过面了，到底也不知道是他捂的太紧，还是人本来就不打眼，硬是等着他开口问了声好，程潮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他看着眼前这人从上到下不是灰就是黑的装扮，“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这是干嘛，怕平时走在路上别人看不见你吗？” 陆有希有些无语，他记得之前去打工的时候，穿的衣服也都是以黑白为主。他眼看着程老板，摇了摇头，却没想后面的小辫子就从围巾里蹦了出来。 程潮看着就直接揪着给拆散了，说：“要不要去店里剪个头。” “…………”陆有希听着更无语了，这人到底是做餐饮的还是干嘛的，他便回道：“老板你会这么多的吗？” 程潮却衔着烟，一点都不客气地笑说：“那可是，给你说人活三十几，会的事儿多了。” “……，行吧。”陆有希妥协了。 店子还是那个店子，招牌也还是那个招牌。只是刚进门，陆有希就差点被这墙上闪亮的的反光片给亮瞎了眼，之前还只是门面像个夜店，不，黑店，现在整个里面也像黑店了。 他硬是在门口愣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设定走了进去，上了二楼，效率极高的程老板已经化身理发师站在了休息室门口，房间里放着个凳子。 虽然多少有些担心，但是来都来了，陆有希便也没再想多的就坐了上去。他抬手抓了抓后面的头发，确实比刚开学的时候要长不少，刘海也都耷到鼻梁下方了。 等剪刀的“咔嚓”声停下，镜子递到眼前时，陆有希还真是略微惊讶了一番。 他不自主地拿着手摸了摸被修的有些整齐的刘海，和稍短些的发尾，感觉像是心情好上加好了不少。他嘴角一弯地就跟程潮道了谢。 程潮看着剪完地结果，也满意的不行，嘴里还衔着烟，就说道：“还行，我也挺满意的。” 两人因为好久未见面了，加上又是上午还未开店的时间，陆有希也就没那么急着走，跟着程潮也是坐在一楼聊起了天。 程潮看他状态不错，也不跟他绕弯地就问：“你这样是恋爱了？” “嗯？”陆有希先是一愣，想了下也就老实地点了点头，“老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潮低头一笑，指着他衣服说，“你这衣服尺码都不知道大哪去了，对象还挺高的吧。” “嗯。”眼看着这么快就暴露了，陆有希也干脆没隐瞒地就直接承认了。 两人就这么闲来聊了几句，便有客人敲了门。 算着店子到了开门时间，陆有希便起身打算回去，只是步子还未跨出去，就听程潮坐在那开了口说：“你们这个年纪有冲动爱尝试是好事，但是这条路也不怎么好走，喜欢就多坚持坚持，有什么困难的，想知道的，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另外……”程潮开了个头，结果又摇了摇头，笑了下：“算了，没什么。” 闻言，陆有希便又转头道了谢，才出了店门。 年三十的那天，意外下了小雪。天气预报说，这场雪要持续一周多，陆有希想着还挺开心的，毕竟他很喜欢雪天。 雪天像是四季一轮更迭的标志一样，下了雪，就有了新年的感觉。 他早上起来将家里的电暖器提早打开了，而顾诚安也像是怕他不听话一样数次地提了醒，因此即便是在家里，他也尽量将自己捂的厚实。 那天回来时，因为自己衣服不够厚，顾诚安便叫他穿了自己的厚卫衣。谁知这卫衣，像是成了寄托似的，让陆有希整天抱在怀里当了半个枕头用。 明明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和那件厚卫衣是同样的洗涤和柔顺剂洗出来的衣服，却总觉得上面除了柔顺剂的清香，还带着点熟悉的特殊味道。 一早起来，顾诚安就给陆有希发了信息过去，叮嘱他【年三十不要心疼钱，要好好吃饭。】 陆有希也没让他等立即就回过来了个【放心。】 可到底是熟悉他平时的作风，还没开始吃年夜饭，他就一个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而陆有希发现沙发上的手机响起提示音的时候，正窝在沙发上抱着衣服看在看春晚前的采访。 看见是顾诚安打来的，他还连忙把拉了两下头发，才接了起来。 通话一被接通，对面人就发现了他的改变，笑着问他：“你头发剪了？” “嗯。”陆有希点点头，看着视频里其实只是两天没有见到的人，不知道为何还是有那么点想念。 当然也不光他正想着这事儿，顾诚安还没待他说下一句，就笑着又问他：“想我没？” 对方又是点点头。 陆有希听着他那边的背景音相当嘈杂，便带着点不确定的问道：“你在家里吗？” “嗯，奶奶家。”顾晨安回他，却不料什么东西撞了上来，撞的视频里的他一晃荡。 陆有希不禁好奇：“怎么了？” 只见视频黑了两分钟，又亮起来，顾诚安一脸笑容地说：“上次你说的那个小的。” 话没说完，视频画面就又乱七八糟地晃了好几下，倒是里面不停的有声音传出来。 顾诚安正对着那边的人说，“过来，跟我朋友说几句话。”之后的几句声音太小，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便听见“呲呲啦啦”几下，一个大概3、4岁的小女孩的脸出现在了视频里。 小女孩的脸肉嘟嘟的，扎着两个小啾辫，抬头看看旁边人，又转来看看镜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两句话。 “我小叔说，他喜欢你。” “要我祝你，新年快乐！” 第33章 三口 陆有希是真没想到那天顾诚安说的那个小的，会是这么小的孩子。 他笑着回了对方一句“新年快乐。” 小女孩就像是害羞的不行，看了眼旁边的人，瞬间就跑开了。 画面便又被转回了顾诚安那里，顾诚安笑着说：“是不是很可爱，我侄女。” “嗯。”陆有希点点头，看着那边热闹的景象，有点羡慕，但又说不出口。 顾诚安见他不说话，这才想起来打电话来的目的，他问：“饭吃了吗？吃得什么？” 这话听的陆有希不禁笑了出来，这人还真是不放心他。他笑着把摄像头调反成后置，向左照了照桌子，才又调转回来跟他说：“刚看到没，吃过了，韭菜鸡蛋的饺子。” “那还行。”顾诚安回道。 可未待两人说下一句，陆有希便听见对面那边有人喊了顾诚安的名字，画面里的人转过头看了两秒，有些无奈地转了回来说：“我妈喊我了，晚点再给你打。” 说完就听那边又喊了一声催他，陆有希冲着摄像头点了点头，便将手机放回了沙发，拿起衣服重新抱在了怀里，继续看起了电视。 而另一边的顾诚安看着已经挂断的画面，突然就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痒，虽然就只是刚刚那镜头转换的一瞬，他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件叠放在对面人腿上的黑色衣服。 他抿着嘴角摸了摸下巴，直到背后人又多喊了一遍，才走了过去。 也大概是因为对方说了“晚点”两个字，以至于陆有希时不时得就看看手机，可是四个小时过去了，春晚都放到中场过半了，手机都没有再震一下。 他有些忍不住地拿起手机，犹豫着想发信息过去，但是这样好像又显得自己很急似的，对方毕竟和家人团聚，而且也不是常有的事。 而正当他想要放下时，手机却突然就响了起来，他一秒都不待地接了起来，就看见视频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好几十秒，屏幕里才稍稍有了亮光，映照出了顾诚安的轮廓。 顾诚安冲着他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将镜头转成了后置。 画面里的握着烟花棒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握着，轻轻的在空中写着字。烟花棒留下的细细微烟残留在半空，让陆有希把那个写出来的两个字就这么看了个清楚，是他的名字。 烟花棒飞速地燃过，那人便只好从袋子里又拿了一根抽了出来，可那个小手却忽地抢过就跑了开来。 手机里这才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顾诚安的脸也出现在画面里，稍低着头看着一边，“噗”地笑了出声来，才又转头对着电话里说道：“太皮了，想多写两个字都不行。” “明明就是你一个当叔叔的强迫人家小孩子，”陆有希笑着回道：“你也别为难她了。” 听的人不赞同地摇摇头，又觉得对小孩无计可施后，才又眼神温柔地对着镜头说：“有希，新年快乐。” 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论是人为还是无意的恰巧，都能让人开心到不行。像是现在，他说完那句话，电视里的钟声便一同响起，画面也变成了首都绽放的烟花。 听着这些交杂在一起的声音，陆有希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止不住地笑弯了眼睛。 他的眸里满缀星光，“你也新年快乐。” 大雪下到初三早上的时候，已经在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可惜陆有希今天也是困得厉害，等他睡醒时，原本的雪白就已经被踏的只剩下花坛上的那几团了。 他站在窗前看了看楼下，想伸手去接一点正缓缓飘下的雪，可窗子才开了一个缝，寒风就倏然窜了进来，他又连忙将窗子锁了上。 昨晚顾诚安家里聚会，等两人通上视频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快过了十二点。还在热恋期的两人，也实在是能腻歪，一来一回聊些之前学校发生的小事都能絮絮叨叨说到了半夜，也怪不得陆有希今天一口气就睡到了下午。 他关了窗子看了看手机也没有信息，猜想着对方说不定也睡了个懒觉，便打算在躲进被窝里继续睡会儿。 可就在此时，门突然响了几声。 咚咚，咚。 两重一轻。 陆有希的警觉心突然就升了上来，一阵心慌猛地就袭上了身。他悄悄地下了地，也没穿拖鞋，先是到窗口望了望，没看见人，这才又转身去贴近门口，想听听动静。 咚咚，咚。 那人又敲了一遍。 他听着外面像是没有邻居的讲话声，也没有脚步声，感觉不像是之前那些人的样子，但又不得不警惕着，便小心翼翼地用一半身子抵着门，才开了条缝。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有希的脑子突然就断线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魔术吗？昨天晚上还出现在手机画面里，还在林城家里的床上躺着的人，怎么现在会站在门口。 顾诚安手上抱着个盒子，笑看着傻乎乎愣在门口的人看了一会儿，才骤然发现对方就这么鞋也没穿地光着脚站在地上。 他也不顾人继续这么愣着了，自顾自地就直接一步跨了进来又一脚带上门，将盒子放在门口的矮柜上，就这样把人这么抱了起来。 两人坐在床上的时候，陆有希都还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他傻乎乎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上还带着寒气的人却没回，只是将大衣脱在一旁，握着他的脚就给塞回了被窝。 被窝里还残留着温度，顾诚安手一伸就感受到了，知道他不是一直光脚在地上走，这才又微笑着跟他说：“今天早上。” “你……”陆有希咽了下喉咙：“你这么回来真的没问题吗？” 这语气像是还不相信人在这儿似地，硬是给顾诚安都逗笑了，他说：“正巧我小姨要从林城回来，我就就着他们家的车一起回了。” 陆有希又有继续问的架势，被顾诚安连忙拦了下来，只听他解释道：“别问了，就是想你就提前回来了。我爸妈也快上班了，他俩没说什么。” 刚还有些不确信的陆有希听到这话，突然就有了点不好意思。 他垂着头，却也止不住脸上的喜色，顾诚安看着他，揉了揉他脑袋，转身出了房门，说去倒杯水。 再进来时，顾诚安的手上不光有热水，还多了个盒子。 顾诚安拿着水杯逼着他喝了几口，才放到一旁，把盒子拿起来递给了他。 盒子是有点大，白色的，却是少见的六边形。 陆有希拿在手上掂了掂感觉还是有那么点重量，不禁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啊？” 一旁的人却不明着告诉他，只是说道：“拆开看看。” 丝带绑的不紧，陆有希两下就给扯了开来，掀开盖子，便先是看到里面有不少白色的泡纸条，紧接着就是一个奶黄炸了毛的小东西蹲在中间，瞳孔中竖着条黑线地歪头看着他。 陆有希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小东西拎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止不住咧了嘴角地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人又问了句：“难道是那天？” “嗯。”顾诚安也不隐瞒地就点了点头。 陆有希又抱着这个小东西看了看，问道：“我们是不是还得去给它买猫粮、猫砂盆什么的？” 这下才说到了顾诚安过来的主要目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本来还说过来接了你就回去。” 只是说完还补了句：“谁晓得你就这么不怕自己生病的？” 被窝里的脚不自觉的搓了搓，感觉暖和了不少，他张口本是想解释，可是又不知怎么的，想想又忍了下来。 顾诚安见他那劲，就不想多说他，只是伸进手去摸了摸，就拿了旁边的衣服递给他，让他全部套上了。 两人到顾诚安家时，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一进门顾诚安就把小猫从裤兜里掏了出来。 小猫落地后没走两步，就直奔沙发底下钻了进去，陆有希跑过去逗了几下，猫都没理他。最后还是顾诚安装了些猫粮在碗里，才给猫引了出来。 到底是刚到了新环境的小猫，担惊受怕得紧，陆有希还没走两步，小猫就立即炸了毛，一跐溜地又钻了回去。 这让他实在是有点受打击，他记得那天在店里的时候，小猫还挺喜欢他的来着，可到了家里就完全翻了样。 无奈下，他只好老实地蹲在了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等着猫自己慢慢走出来后，才悄悄地看上几眼。 这点小动作看在顾诚安眼里，觉得这一大一小简直没什么区别。 晚饭过后两人看了会儿电视，就准备提早上床，可等顾诚安从浴室走出来，卧室里却不见了人影。 他隐约听到客厅里有那么点声响，走出去就见陆有希伸着手，小心翼翼地蹲在沙发前，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地板，试图勾引小猫出来。 他一边歪头看着沙发底，一边口里不停喊道：“油条，快出来。” 顾诚安不禁一愣，“你叫他什么？” 蹲在那的人这才发现了他，转头时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猫粮，就说：“油条啊。” “我定的，我们儿子，就叫油条。” 第34章 来人 今年冬天的雪像是格外的多，年初下起的那场到了初五就停了，可还未待地上的脏雪化干净，就又下了一场，而且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 陆有希早上一醒，就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收到了程潮的短信，说是店里更改了所有的菜品，让他去吃吃试试。 他本是有点犹豫来着，可想着和着顾诚安也吃了这么多天的外卖了，改善下伙食也不错，便发了信息问能不能多带一个人去。 程潮那边收到短信，一刻没等的就应了下来。 外面的积雪厚厚一层，气温也低得够呛，一开门风一吹陆有希就有点后悔地想往回缩，可答应都答应了，也只好就这么就着走去了。 两人一步一脚印地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陆有希对这种声音很是喜欢，甚至现在就这么并排走着，他也忍不住地悄悄数着响声算着步子。 行至一半，天上的雪花就又飘了起来，陆有希不由自主地就从袖子里伸出手来，抬高了去接。 并排走着的顾诚安注意到了他动作，也不禁笑出了声。 陆有希闻声奇怪地看过去，便听到他带着笑意地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要不要给你存一罐放冰箱里，以后拿出来看。” 这话惹得陆有希直乐，“留着干嘛，到夏天治感冒吗？” 闻言，顾诚安这才“嗤”地就笑出声来，微微摇着头说：“服了你了，封建迷信。” 到门口时，顾陆二人都略感惊讶，因为程潮的店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倒是本来就该在这儿的程老板，可另外一个确是很久没见到过的谢伊。 正对着来路方向的程老板提早就看到了这二人，就着夹着烟的手轻举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这下背对而站的谢伊才顺着程潮的视线看到了身后正走过来的两人，本来还带着笑的表情就这么轻微地僵了一下，可又仅仅只是一瞬，他便立马将嘴角抬了起来，冲着两人说道：“好久不见。” 陆有希听着这话多少有点违和感，毕竟他跟谢伊也不熟，这招呼的方式多少听着不太像是他俩之间能说出来的，可待他抬头，看见谢伊的眼神就这么直冲着顾诚安时，这股子奇怪劲也就又退减了下去。 也是，这两人熟啊。 同样来试吃的还有原来就在店里工作的三个女孩子，那三个往那一站，互相熟络得很，陆有希这边也就自然而然的岔不进去，最后他俩加上谢伊坐在了一桌。 当然坐就坐了，也没什么。可偏偏就在三人等着师傅做菜时，场面又可谓是真的尴尬，陆有希自然是不可能先开口的，毕竟他也不熟，可按理说最该圆场的顾诚安，现下却也跟个闷葫芦一样坐在旁边。 他沉默地咬着杯边喝着水，也不好观察这气氛诡异的两人，便只好偷偷地听着隔壁桌三个女生正在聊的明星纪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菜还是没来，谢伊这才没忍住像是主人家似的先开了口，只是，这问题并没有问给顾诚安，而是问给了顾诚安旁边坐着的那个：“我记得，你是叫陆有希对吧，你今天怎么跟着他一起来的呀？你们平时就住一起吗？” 这要怎么回答？这问题有点过于打直球了，何况还是直接问得陆有希。 沉默又延续了片刻，最终还是顾诚安将手上的杯子放了下来，顺着接过话，“没有，今天正好在一起。” 谢伊眼神淡淡地撇了说话人一眼，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这两人中间发生过什么的陆有希突然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像现在这种场面，他这种无辜不知情的人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所幸就在这时，犹如天降救星的程老板终于端了五六道菜走了过来，而且不光走了过来，还坐了下来。 程潮看着眼前的三人，感受着空气中流通着的微妙气氛，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到底是成年人了，圆场起来还是比这三个要熟练太多，他立即将盘子一推，招呼道：“来，都尝尝，给个评价。” 要说这种时候，大家每人身前都有盘子，都就近原则地吃多好。却不想总有两个人的筷子是在打架。而陆有希坐在那默默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静静地只盯着眼前的那道菜细细品尝着。 谢伊的情绪他猜不到，可跟顾诚安相处着也有段时间了，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不悦。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情绪不是冲他来的，也就只能先这么看着。 这两人就像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在每个都尝过的菜品上都给出了反向意见，不过与其说他们是互相针对，倒是有种谢伊单向炮击的势头。 直到后来两人终于同时达成一致都‘要暂时去下洗手间’后，桌上才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与安宁。 陆有希这才又动筷子尝了其他菜。 而从头至尾像是大人看两个小孩子打架一样的程潮，则是摇着头低笑了两声，才跟陆有希说：“你一会儿记得给我个意见，他俩我是不指望了。” 要论谢伊的这些脾气和行事作风，顾诚安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只见他刚跟着谢伊进了洗手间，谢伊便一刻不待地直接转身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就准备说话。 可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顾诚安便毫不留情地就开口将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说：“你想说话可以，吵架也可以，我都没意见，但你可以考虑下现在楼下坐着的人，再张嘴。” 眼前的人听完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顾诚安却像是没看见似地，未再多置一词地就转身出了门。身后的谢伊气得直想跺脚踹东西，可偏偏就像顾诚安说的那样，他一想到下面坐着的人，就又生生地将这股子气收了回来，一肚子话也全部咽在了喉咙里。 顾诚安速度也是真快，陆有希还没跟程潮讲到第三道菜，他就已经面无表情地回了来。 陆有希听见人走下来就抬头看了一眼，可对方却只是微笑着摇头示意了下没什么事儿，让他继续同程潮说。 倒是程潮显得像是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等他下来了也连忙让他讲了讲自己的意见。 临结尾了，还感叹道：“哎，现在年轻孩子的口味真是不好应付。” 陆有希听着这话，总觉得程潮还是像做黑店的。 四人中少了一个，谈话突然就变得自然了许多。 陆有希几欲开口问怎么了，却又想着这还在店里，万一被听到了也不好便就没提起。 而谢伊上了二楼之后干嘛去了，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直至他们两人快要离开的时候，才见他从楼上走了下来。整个人的表情就像是变了个样，反而有些亲切地还跟陆有希打了声招呼，还叫他以后“多来玩”。 这声招呼让正要转身离开的陆有希整个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直到两人走出街区，离开了些距离，陆有希才把忍了几个小时的话问了出来，侧头看着旁边人，“你们俩是吵架了吗？” “嗯？”正在想事地顾诚安先是一愣，转而叹了口气，侧身过来抱抱他，说：“嗯，不过没什么大事。” 而就这么被怀抱在其中的陆有希听完本想问到底怎么了，可又觉得他也没主动提，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觉得这既然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人没打算说，也就算了吧。 到年后入学的那天，雪都化的差不多了。而家里的油条也总算是跟着两个人亲近了不少，人在家的时候，也能跟着陆有希呆在同一个沙发上了。以至于寒假的最后三天，某人的屁股像是黏在那一样，整天带着小毯子窝着动都不想动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还没进教室，就听见教室里吵吵嚷嚷地一片。原本还在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谁知一进门就能听到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的全是过年都做了些啥，又或者去了哪。 陆有希把包扔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后面的张文旭就赶紧凑了上来，“哎哎哎，有希快点快点。” 听的人一脸懵圈：“什么快点？” “作业，给我抄抄。”张文旭的手就跟个小风扇似的一直扇着，一边还一脸悔恨地说：“哎，都是我大意了，直到刚刚，我才知道老师们居然还布置了作业。我以为他们要给我们过个好年就没布置呢。” “……”今天早上才发现……？陆有希无言以对，默默的把卷子都拿了出来给后面递过去。 张文旭也不愧是惯犯，一张张卷子抄的飞快，字太多的大题好多就干脆空在那里。上课铃打响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作业债还了个清。 可时间段效率快，也是很容易出错的。 下午自习才刚开始，班委就一脸憋笑地走了过来。陆有希还在奇怪她怎么看着这么开心，就听见她站在张文旭面前说：“旭旭，地理老师说让你过去一趟，她还说，让你抄作业用点心，全班选择题满分就你一个。” 说完张文旭就愣住了，他苦着脸，冲着班委说：“我记得我改了两道题的啊。” 陆有希听完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背靠在墙上笑个不停，这还能说什么，这就叫抄了份98分的卷子还不小心凭运气改掉了模本上的错误答案。 他看了一眼塞着耳机听着歌的顾诚安，正一手将他耳机拽下想跟他分享时，却没料到班委又开了口。 她冲着陆有希说：“班主任也让你去躺办公室，说是你爸爸过来了，找你有点急事。” 陆有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三遍，声音里充满着不确定地问道：“什么？我爸爸？” 可班委的语气还是那么肯定，“对啊。” 第35章 继父 “你爸爸来学校了”这种话，陆有希上学十几年，是第一次听到。 别说陆有希听着一愣，连坐在旁边的顾诚安都愣了，心下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疑问。 事先起身的张文旭看着坐在那不动的人，纳闷得不行，他开口问道：“诶？有希，你不去办公室吗？” 陆有希沉默着同顾诚安对视了一眼，这才咬了咬下唇，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缓慢的站了起来。 张文旭见他慢腾腾的，还奇怪得紧，“你怎么了？” “没怎么，走吧。”陆有希摇摇头，说完就往教室外走去。 眉头微拧着的顾诚安坐在位子上朝着离开的身影看了两秒，最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也起了身，跟着后面隔了段距离地往办公室走过。 地理老师所在的文综教务室和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不在同一层，到了楼梯口，张文旭拍着肩打了声招呼就跑了下去，留下陆有希一个人往里走。 四中的办公室一般都带了专门的家长会客室，越过办公室的门往右一间便是。 陆有希到的时候，办公室里空空荡荡，谁也不在。往前走过了中间那堵墙，便能隔着门听到里面的讲话声。 班主任面朝里，十分客气地说：“哎，您家孩子啊，真的是让人放心，成绩也不错。上次期中考很是往前跳了几名，就是我听说他现在是不是在准备那个……” 听到这，猜到后文的陆有希毫不迟疑地就拉开了门，门撞击在另一边的门板上，发出“哐”地一声响，打断了班主任的话。 班主任听到声响瞬间便惊慌地扭过头来，陆有希见人看着他，才又点头装作一副道歉的样子说：“不好意思，老师，跑太急了忘记敲门了。” 原本被推门声吓了一跳的班主任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朝着来人点了点头。 而这一转头的动作，便让在桌对面原本被遮了个干净的人影露了出来。 男人微微佝偻着背，头发不算太杂乱，却已经花白了，眼睛下方带着深重的眼袋，整个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强打出的精神，而且样子也比一年多前要苍老上许多。穿着棕色的厚夹克和一条的暗色棉布裤子，虽然看上去还算整洁，可也显出了各种磨损不堪的样子。 倒也在一定意义上符合了当初陆有希在班主任面前说的那句“在外打工”的谎话。 他的继父，李敦，自陆有希推开门后，仅仅也就只敢抬头看了一瞬，而后便整个脑袋都垂了下去，眼神也畏畏缩缩不敢同面前的人直视。 所幸班主任还转着身子，丝毫没见到着这一景象。 班主任声音亲切带着喜悦：“陆同学啊，听说你父亲是今天专门坐了长途车过来的，有事儿你们谈，我就先出去了哈。” 说完，班主任随意地向着李敦那边笑了笑，就起身越过站在那里的陆有希往外走，临走时还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全然放心的样子。 陆有希听到门外的班主任也不知冲谁突然说了句“诶？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可他是在没什么心思去看，也就只是将门合了起来。 顿时，会客室里面，就只剩下了一张矮桌，两个沙发，以及低头不语的李敦，和眉头紧皱地侧眼看着墙面的陆有希。 说实在的，陆有希已经谈不上惊讶这两个字了。见到他的一瞬间，除了被回忆和思绪搅得空白的大脑，就只能感受到充斥在胸腔里那振得人肺疼的怒气与埋怨。 他甚至不想去看眼前人一眼，如果单纯借着这一年多来的生活里那些点滴的片段来想的话，他对眼前这个人，怕是只有厌恶和怨恨，可真的看见他的样子，又不得不想起陆敏玲曾经一遍一遍重复过的，这个男人养了他们母子十几年的事实。 沉默就这么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坐在那里的男人不敢开口，站在这里的这个不知如何开口。 是质问他这一年多去了哪里，还是质问他为什么就这么沉迷赌博，还是问他是否是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他的母亲和他的存在。 陆有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将这一年遭受的那些‘不该有’都冲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发散出去，可偏偏转眼过来看到他脸的时候，拟出的气势就在那潜意识中十几年的温和回忆下减了力，连话语都变得没那么尖锐了。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方却没有回答，可身体却在他开口后明显地往后缩了一下。 陆有希不免就这么完整地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发冷。明明对面坐着的才是大人，却在面对他这么一个孩子的时候，有着这样地反应。 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他对人的声音产生如此敏感，陆有希想不到。 李敦在这句话后，起码停滞了3分钟，直到像是适应了周遭环境后，才缓缓地开了口，喊了句：“小希啊。” 之后又是一个停顿，他抬起那双占了灰的眼眸，带着几分可怜地说：“那，那个，你，你妈妈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陆有希大概都不需要在心里演练，直觉反应下就很想回他句“你还记得有我妈？”，可一旦抬眼见到他那幅样子，这讽刺就又像是卡在了嗓子里的刺，怎么都没法顺利得拔出来，直至过了片刻，也只是声音变得低沉了些地回道：“她还好，在乡下。” 而紧接着不待对方问出下一个问题，便直接的抢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不想再继续看着眼前这样的场景了。 可对面的人战战兢兢，几次都是张了张口，又一个字没说出来。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学生的喊叫，墙上的时钟也又跳了几格。 李敦一直没有开口。 陆有希越过他的身影看向窗外，突然就觉得算了，不说算了。 可正当他转身打算往外走时，便听到身后的男人那微颤着的声音，惊慌着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祈求，他喊道：“小希，小希，你等等，我……” 李敦顿了几秒，才又鼓起勇气声音极弱地开了口：“他们找到我了。” “找到你了？”这句话逼得陆有希不得不转身问他，带着一脸不可置信。 找到他了是什么意思？那钱呢？还上了吗？来这里找他做什么？ 李敦不敢直视眼前的人，双手互相抓扣着，眼神来回瞟动了好几番，才又说：“他们找到我，让我还钱。” “我，”他突然抬起头来，情绪略带激动地继续道：“我没有不想还钱，我，我把我后来打工的钱全都给他们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陆有希问他。 只见李敦的双肩又直直地垂了下来，“只是，我的钱不够，还差……” 他顿了顿才说：“还差50万。” “50万？”陆有希的声音都不禁提高了些许。 这个数字炸的他头痛，对于他一个学生来说，万字放在那里，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何况前面再加两个。 陆有希压抑着的情绪在此突然就崩塌开来，他等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地说：“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前后欠了多少钱吗？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李敦张了张口，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我真的以为可以的，因为这样来的最快。小希，这个道理你……” 到此，陆有希已经完全不想听下去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毫不犹豫的就转身走了出去，身后的门撞击在墙框发出巨响。 他的脑里只来回回响着一个声音，这样的人是没用的，不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种话在一年多前他刚被发现赌博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一遍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陆有希觉得自己情绪像是到了个临界点，他止不住地抓了一把头发，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 他看着眼前的走廊，再往前两步就是教室，可不知怎的他突然就不想去了，翘课吧，他没有再多想，就着情绪的指引，就这么直接地往体育馆后走去。 体育馆里似乎有篮球队在训练，球鞋同地板的滋滋摩擦声隔着后门也能清楚地听见。 明明平时觉得这样的声音极为惹人生厌了的，今天却不知怎地，这一阵一阵的声音，却像是能把他拉回没有继父李敦的生活中一样，让他身体里的那些不满与愤懑逐渐平息下来。 他背靠着后门，将头抵在双膝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这一阵阵声响中，像是参杂了什么其他的声音。 待他抬头时，便看到眼眸中带着些许关心的顾诚安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陆有希像是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想。 他面对着对方站了起来，又微微上前一步，就这么将脑袋抵在了对方的胸口上。而对方也明了般的，无需他多说一句话，伸开双手环抱住了他，静待着他开口。 只是陆有希什么也没有说，仅仅是这么靠着。 直到过了约莫十来分钟，连体育馆内训练的声音都进入中场休息时，才微微抬了头看着他，问了句：“有烟么？” 顾诚安微怔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两人就着体育馆后的花坛坐了下来。 陆有希拿着手上的烟来回看了一圈，才按着打火机学着平时顾诚安的样子点燃，轻轻吸了一口气。 却不料，才刚过嗓，他就止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咳，咳” 顾诚安就这么眼见着原本脸上还有些沉重的陆有希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奇怪了些许，没有拿烟的那只手捂着嘴巴，眉头皱成一团断断续续地说：“怎么这么难啊。” 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微微抬着嘴角笑了笑，将对方手上的烟接过，抽了一口说，“才答应的你戒烟，你就找我要烟？” 听了这话的陆有希也只是撇了撇嘴，转而垂着眼眸又沉默了起来。 而顾诚安多少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也就陪他这么坐着，直至听到对方又开口，才又转过去看着这人。 他见陆有希垂着的眼睫闪了两下，而后声音带着点无奈地说：“我就是想试试，这种容易成瘾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好。” 顾诚安听完，不由得低笑了声，他将嘴边衔着的烟拿下，又毫不犹豫地扳过对方的下颚面过自己，口中就这么含着一口烟便直接吻了上去，而后唇齿之间离得极近地就说道：“并不好，别试了。” 陆有希尝着那舌尖带着的丝丝苦涩，以及感受着着他抚在脸颊上的温度，突然就觉得有些东西相似的厉害，就像是烟，酒，还有男朋友。 第36章 房子 离开会客室的那天后，李敦大概有一个多星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尽管陆有希多少有些不安，但日常生活还是要过。 可就在他以为那人应该不会再来的时候，李敦又再一次出现了，而且，还是带着一身的伤出现的。 这天放学，顾陆二人才刚走到校门口，正准备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饭比较好，便听见从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人喊了句：“小希。” 陆有希的身形立即就停滞在了那里，像是隐藏已久的地雷引线突然又被点燃，他不明白这人怎么又出现了，而当他转过头去看到眼前的中年人，身上的衣服带着残破，脸上也浮着青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便袭上了心头。 陆有希下意识地就想拉着旁边人快速逃离这里。 可李敦也不看这里是校门口，周围满是学生和家长，一见陆有希又有转身走的意思，立即就扑上前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喊道：“小希，小希，救救我。” 周围人的注意力立即便被吸引了过来。 陆有希被拽的迫不得已地回头看向对方，像是有些听不懂，“什么救你？” 对方却是完全没了理智，仅仅是拽着人止不住的摇头。 原本站在一旁的顾诚安见状忍不住伸手去拉李敦的胳膊，想让他放开，可谁知这人大概是受了刺激，下了死力气地就这么抓着。顾诚安用了劲都没能让这人松开。他思考着要不要下狠劲，却见李敦拉着的手越来越紧，而陆有希的脸也微微泛白起来，一时没了主意。 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李敦的嘴里除了“救救我”以外，甚至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可这毕竟是学校门口，又正值放学时间，再加上陆有希这张本来就算出名的脸。没多会儿周围的声音就逐渐大了起来，逐渐传入顾诚安耳朵里的话语，各式各样，说什么的都有。 可所幸的是，陆有希到底被眼前的人和事占满了注意，他的视线丝毫没有从李敦的身上离开过。 李敦那祈求的眼神，像是击打在陆有希心上的铁锤，他不明白为什么才一个多星期，原本还只是说话带着些许懦弱的男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止不住的开口：“你说啊，要我怎么救你？拿50万吗？” 50万？顾诚安瞬间就对这个数字反应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却不待他多想，他便听到李敦冲着陆有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哀求地说：“50万，对，50万，有了钱就没事了。” 陆有希正想说“不可能”，他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可下一秒便听到李敦说了句让他不可置信的话。 他说：“你，你不是有个很有钱的同学吗？你找他借，就，就说过几年，不，毕业了就还他。小希，小希……” 最后一句的时候，甚至像是马上就要哭了出来：“救救我。” 那几个字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一声炮响炸开在脑中，什么？陆有希简直觉得自己听错了，很有钱的同学，指谁，司缙吗？ 他听到抓着他的那人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说，他还给你买东西，还收留你，对吧，他对你这么好，肯定，不，一定，绝对会帮你的。” 李敦说的时候，眼睛里像是充满了希望。 可是陆有希不明白了，这人把他当成了什么？可这都不是眼前的问题，李敦到底是怎么知道司缙存在的。 看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不停呢喃着什么的男人，陆有希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冷静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可能是听到这么问，李敦觉得陆有希动摇了有了想法，便立马又上前了一小步，睁着他那还肿着的眼睛，小声又不连贯的答道：“他……他自己说的。” 听他这么说，陆有希的内心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太可笑了，以司缙的作风压根不会让人来找他。 陆有希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跟他说的，便使足了劲硬生生地掰开了对方的手，转身便想走。 可一见他如此，李敦更急了，毫不顾忌地往前扑走着见哪抓哪地来了好几下。 陆有希被这力道抓得生疼，接连着便想向后躲，只是越见他后退，李敦便越发慌张，后来干脆就直接在门口那么喊了出来，“小希，小希，你怎么就这样不要爸爸了？我好歹养了你们母子十几年，你怎么就这么忘恩负义啊。” 忘恩负义，连陆有希都想感叹这个词用得好。陆敏玲当初在电话里像洗脑般一遍遍说来的那十几年的好，就像是山一样重重地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遭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等着看好戏的不光有学生还有家长，以至于渐渐的还有人开始拿起手机拍起了录像。 顾诚安深刻地觉得这么在门口说下去也不是事儿，可他正想要拉着陆有希直接走的时候，他却看见陆有希就这么向对方走去。 李敦的眼睛亮了。 因为陆有希就这么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又告诉他：“房产证在卧室里的第三个抽屉里，你把房子卖了吧。” 陆有希说：“够不够我不知道，但是别来找我了。” 要论真心话，陆有希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因为当初这套房子买下来的时候，是他妈妈做主卖了他从小生活的那套江边的小房子才换来的。可如今人都这样了，房子留下来能有什么用。 他把钥匙递给他，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地，就拉着顾诚安往外走。 顾诚安显然很担心，可他看见陆有希着拧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却也没法说什么。 就像是到今天之前，关于陆有希家里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看到那些遭遇后猜到的。大概这些事对于陆有希来说就像是被癌细胞大片侵蚀了脏器一样，割舍不掉，提起来疼。 尽管这么一出闹剧让顾诚安看了个完整，吃晚饭的时候陆有希却也只是相对于平日来要沉默些许。可这些表情放在顾诚安的眼里依然还是和之前的那些日子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得就有些心疼他。 晚饭过后，陆有希依然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完了作业就窝在沙发上，只是不同的是，平日里如果油条在身边，他自是止不住去逗猫的，可今天却没有。 顾诚安见他不说，也只能由着他这样。 直到夜里过了十一点，顾诚安洗完澡出来喊他去睡觉时，他才手里握着手机，看着眼前的人问：“你觉得，我这样做的对吗？” “你是指什么？”顾诚安问。 陆有希没说话，垂着眼眸眨了眨，隔了好久才又开口：“把房子给了他。” 他虽然这样问，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好说，谈不上对和错，可他还是像要骗自己一样，想得到旁人的认可，告诉他这样做没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顾诚安也很是犹豫，但是他还是说道：“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是啊，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盯着还停留在拨号页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带着点微笑地同顾诚安说道：“是啊。” 陆有希到底是没能把这通电话打出去，可没想到两天后，他想联系的那个人先他一步打了过来。 而那个时间，正巧是他和顾诚安正在往回走的路上，他本是不想当着顾诚安的面讲，可电话一个接一个得逼着他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对面的人一刻都不停地就问了他：“你爸爸回来了是不是？” 陆有希起初还没想到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让陆敏玲知道了，可就在他刚回了个“嗯”的时候，就听到对面人不缓不慢的声音，问出来的却全是一个个的质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呀？你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把房子卖了吗？要不是张婆的女儿瞧见了，是不是你就不打算跟我说了？” 听了这话，他很想反问回去，可这瞬间对面又传来了几声连续不断的咳嗽，这原本在嘴边的话，说出来就成了另一番。 “你别操心这事儿了，好好养病。”陆有希说。 可对面的陆敏玲是真的不这么想，她声音听上去极弱，却又还是将话都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说了出来：“你怎么就把房子卖了呀，那和我们一开始就卖掉有什么区别呢？那这以后我们三人住哪啊？” 陆有希正走着的步子突然就停下了，他一手拿着电话，却将头垂得死死地，他想他的表情现在大概真的很难看。 以后？三人？ 他确确实实想起一年多前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讨论过买房子的事情，那时确实想着一来欠的钱不多，努力还能还上，二来也确实是如果房子卖了，三人就必须要出去租住来回也是长期的费用。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50万摆在面前，陆敏玲却还是这样问他，他真的不能理解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声音都有些扭曲了，可也顾不得站在旁边的人会听到什么，会想什么。 只是低声地对着对面问道：“房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啊，房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面的人也不说话，两人一时沉默。 明明就是走在大街上，街上来往的车辆，旁边走动的行人却都像隔绝在另一个空间一样。陆有希的耳朵里，至始至终只听得到电话里着沉默中弥漫的微弱的通讯电流声。 只是过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对面还是问了他：“那你，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 这一刻，陆有希感到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震得他直发昏，他想这大概是他从上学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同陆敏玲讲话了。 他喊道：“告诉你能有什么用？告诉你你就会来解决问题了吗？你不要再做梦了好吗？什么三个人住哪？你以为那房子对我来说是什么？是钱吗？” “妈，那也是我的家啊！” 第37章 生父 对面的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说起来该是几岁的时候呢，陆有希明白了自己没有父亲这件事开始，他就没有对陆敏玲发过脾气，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狠话。不像别的孩子，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任意撒娇发脾气的权利，只因为一次一次的听别人告诉他单亲妈妈养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即便是后来陆敏玲和李敦结了婚，他也还是将这句话烙印在身体里一样，甚至连那次他一个人背包从乡下又回到江城，他都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他对她妈妈的这些选择，能做的只是妥协，因为他见过那份不容易。可是这不代表他真的，就能一个人抗下这么多东西。 他低耸着肩，垂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还未消失的通话记录，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同旁边还站着的人说下一句话。 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同他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着他的手，任由他就这么沉浸在情绪中，带着他往回走。 上楼，开锁，进门，拥抱。 顾诚安一句话没有说，但却恰好给了陆有希现下最需要的。 明明两个人在饮食，在穿衣上的品味都差那么远，顾诚安却在这种时候意外的了解他。 晚上两人照例是早早洗了澡，陆有希今天却没了心思看电视，给油条填了粮和水后，就提前躺在了床上，抱着手机翻看着。 顾诚安躺上床时，他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愣了十来分钟了。他感觉身后人躺下后就靠了过来，一手搂过他的腰贴近了些。 他听到顾诚安贴着他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温和地问：“想什么呢？” 听到后，他便把手机放了下来，转身回抱住对方，一边汲取着热量，一边声音略轻地说：“在想我妈。” 顾诚安也不继续问，就这么抱着他拿指骨沿着脊柱一下一下地这么抚着。 他听着怀里的人说：“我其实今天，打完电话就有点后悔了。” 陆有希停顿下，思考了片刻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又继续道：“嗯，有点后悔，我觉得，我好像不该那么吼她。我妈她，其实，就是一直挺想有个家的，总觉得一家三口在一起才算是个家。” 所以其实不该不理解她的，房子毕竟也是她和李敦一起买的，他这么处理，虽然有情可原，但也确实有点莽撞，如果对方发脾气，他也该受着。 顾诚安见他不说了，便顺着他的话问他：“所以你是想，道歉？” “嗯。”怀里的人点点头，“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房子已经给我继父拿去换不回来了。” 不知怎的，顾诚安觉得眼前的人让人心疼。就像他说的，于他而言的那个家都没了，他却还在为今天冲着对方发了火而愧疚。 陆有希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又将双臂紧了紧，才听他缓缓说道：“想道歉就去道歉吧，母子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 “还有，”顾诚安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即便是你把房子交给了你继父，他卖了，你也不会没有家。” “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陆有希笑了，突然就往怀里又钻了钻，好一阵后，他才仰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开口道：“你怎么这么好。” “不过，”他说，“你说错了一点，要有，也得是有我们的家吧。” 如果因祸得福这四个字用得上的话，起码还是有那么几件事可以算上的吧。 遇到顾诚安就是。 在校门口发生拉扯之后的那一周，校园里的闲言碎语便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只是陆有希也不是第一天当传言焦点了，也都是不大在意的就这么在学校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而且加之这件事，并不算得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花边八卦，到张文旭知道的这天，都已经过了四天了。 张文旭拿着手机在校园论坛帖里翻看了好几遍，才张口问：“有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闻声，陆有希才转过头一脸不知所以地问。 张文旭简直不可信，事件的主人公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连忙拽过陆有希又把手机递了上去，“他们帖子上说你‘被富人保养后随手甩给亲身父亲一套房产，且试图同父亲撇清关系’，你看你看，还有另一种猜测，说是‘优等生偷拿家里继续被父亲抓获，最终无奈交出地点逃离’……” “哎哎哎，”他往下翻了翻，突然看到了什么精彩内容，立即读了出来：“下面有人回诶，这个猜测好夸张，说是‘赌棍父亲欠下巨额债款，亲生儿子不愿父债子还，闹至学校门口’，他们想象力好丰富啊。” 对着论坛上这堆乱七八糟的话，陆有希也不知道该评价什么，他把张文旭的手机拿了过来，继续的往下翻了翻。 张文旭借着边一起看着，直到看到下面有一条写了说‘怎么？这是被司缙抛弃了吗？’的时候，不由得“卧槽”了出来。 张文旭也没多想，直接就问道：“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好长时间没在学校看到司缙了吧？你们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经常见吗？” “嗯，”陆有希这才突然想起来，算了算日期，确实也有点长了，他悄悄偷看了眼一旁的顾诚安，才又跟张文旭回道：“估计还没回国吧。” “不过，”张文旭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那照片上缠着你的人是谁啊？怎么看着感觉有点眼熟。” “我继父。”陆有希也没避讳，毕竟张文旭虽然可能记不清了，初中的时候去他家喊他那么多次，有印象也是自然的。 可听到这话，张文旭就太惊讶了，他略带夸张地“啊？”了一声，才说：“我怎么记得原来看到他不是这样的啊。” 确实那时候不是这样的，陆有希不由得在心里说，可到底是想到他前几天的样子，就还是有些不可理喻，他便将话题转了开来，“说起来你跟球球怎么样了？” 原本还有点严肃劲的张文旭突然就切换成了花痴模式：“啊？那什么，就我俩挺好的呗。” “我跟你说啊，”说完他又往陆有希这边再凑了凑，“就，我们俩连考哪的大学都定好了。嘿嘿嘿，我感觉我和球球肯定能特长久。” 看着张文旭那傻笑的样，陆有希也心生欣慰，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他不由得看了看坐在一边正塞着耳机做题的顾诚安，想着和自己的这些日子，嘴角也不禁往上扬了扬。 爱情是好了，可另一方面却让人发愁。 也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他那天晚上左思右想后，最后还是给陆敏玲发了信息，大致的意思也就是自己白天说话过于激动了，希望她不要往心里去什么的。 可直到今天为止，陆敏玲都没有给他回复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是还在生气，还是说有其他情况。陆有希倒也不是不想给对方打电话确认，只是这样的情况，他怕打过去也只是旧事重提，该吵的架再吵一遍。 房子已经卖了要不回来了，李敦也再一次失去了行踪，一切看上去像是往好的发展，可陆有希又心里隐隐地觉得像是哪里有问题。 就像李敦到底是怎么知道司缙这样的存在的，他不明白，也无从得知。 现下能做的，也只是顺其自然，就这么过下去而已。 两人还这么聊着，就见班委从门口直直地就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陆有希抬头看见后第一瞬间还以为是张文旭又抄作业失败了，没想到班委张口便说了句：“陆有希，班主任说有人在会客室等你。” 听完，陆有希就怔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重现了。 却见班委拔腿离开前又飞快的重复了一遍，“班主任说有人在会客室等你，你快点去吧。” 顾诚安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略有担心地冲着陆有希看了一眼。 感应到对方眼神的陆有希微微摇了摇头，也表示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毕竟是有人在等，不去这么坐着也不会知道更多。想到这儿，他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往那间熟悉的会客室走去。 顾诚安见人起身，原本也想跟出去，可没想到手机在这个时候弹了两条信息出来，正当他想按掉时，对方就将电话打了过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往外走的陆有希，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最终还是拧着眉握着手机出了门。 而正在往会客室走的陆有希，一如往常地经过办公室时看了一眼，却发现班主任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和其他人讲着话。 他疑惑着拉开了会客室的门，可没料到坐在里面的面孔多少有些熟悉。 印象里这个人，是那天走道上同顾诚安说过话的人。可为什么会来找他？ 他止不住诧异，连声音都带着些不确定地问好道：“您好，是您找我吗？” 对面人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温和地开了口。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陆有希觉得‘荒谬’二字也不过如此了。 他说：“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蒋时年，是你的生父。”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司缙要回来了。 第38章 离开 生父？等等。 或许是这个词语对他来讲过于陌生了，陆有希突然脑子里就冷静了下来，他上前了两步，坐在了蒋时年对面的沙发上，用着试图理清关系似的口吻说道：“您，说您是我的生父？您不是在开玩笑吗？” 对面人听完了也不恼，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说话也不缓不慢：“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可能比较难以相信。不过这件事是事实，我和你母亲陆敏玲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只是我并不知道她那时怀了你。” “所以呢？”陆有希打断他，“您现在又知道了？” “事情也不是这样，”蒋时年摇摇头，“当年，你母亲知道自己怀孕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所以并不是我不愿意负责，是我负不了这个责任。” 说的真好听，意思是这十几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们？那现在找来是要做什么？ 陆有希止不住嗤笑道：“那您现在是要来负起您作为父亲的责任了吗？” 蒋时年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陆有希的任何一句话而变化，至始至终都很冷静：“倒也不是，我之前得知你母亲把你生下来后，我就想过来找你了，只不过时机一直不太对。其实要说现在也还早了些，只是那天的事情我看见了。” “那天的事？”陆有希看向对方不明所以。 “你继父的事情，”他继续道，“据我所知，你继父已经把你们三人住的那间房子卖掉还债了。” 陆有希这下反应过来了：“所以，您现在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孩子突然想大发善心给予援助了吗？” 蒋时年听着这话，觉得陆有希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不由得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地方住，可以帮你安顿下来。” “谢谢您，”陆有希想都没想地就回绝道：“不用了，我怎么样不需要您来操心。” 说完，他便起身向外走去，走至门口，才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身冲着室内的人微微颔首地说道：“不论您说的是真是假，是善意是虚伪，可不可以请求您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我出生时没有自己的父亲，长大没有，现在没有，我想以后也不会有。所以，还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下一秒，便拉开了会客室的门，飞速地向教室走去。 教室里正上着自习，进门前，陆有希站在门边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才走了进去。 见他进来，坐在那里的顾诚安抬眼看了看他，眼神询问了一番，他也只是摇摇头，做了个口型说：“让我休息会儿。”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阵，也就转回去继续看书了。 陆有希没了心思，便歪着头看着窗外。 学校绿荫道上开过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他这才心里明白过来‘所谓的时机不对’，原来蒋时年，早就去他家看过很多次了。 到底是这段平常日子接连遇到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平常，陆有希整个人都觉得多少有些疲惫，也不是身体上的那种，就纯粹的觉得心累。 在这之前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那些必要要素，在等他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一切之后，又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都蹦了出来，让他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如果能早点结束这一切，该是有多好，陆有希不由得想。 他看着楼下的那辆车离开校门后，整个人就侧趴了下来，将笔记推给同桌，整个人就闭过眼睛去。 顾诚安看到笔记本，倒也没什么在意的，毕竟他做两份，多的也只是抄写的那几分钟。可现在的陆有希，确实看着有些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震了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扔进了兜里收了起来。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了下旁边人的脸，才又转头看着黑板继续整理起了笔记。 而趴在那的陆有希本就没睡着，感觉到抚过来的手后，他对着墙眨了眨眼睛，还是翻了过去，伸过手在桌子上点了点。 顾诚安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便也就抬手将他的手拖下桌，握着一齐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陆有希看着正在抄着笔记的顾诚安，忍不住心想，如果没有他陪在身边的话，那天继父找来他时，他会做出其他选择吗…… 算了，有什么好想的，都是假设。 司缙是在蒋时年来过的第二天回来的。 而收到他信息的时候，陆有希正如往常一样地跟张文旭聊着天。 张文旭止不住地感叹：“哎，有希，你说这时间怎么过这么快啊？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陆有希听着略有无言，“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感叹起来了？” 张文旭却止不住地拎着书敲桌子，“你看，这才三月，高三的书都快让我们上完了，马上总复习一开始，‘唰’的一下就高考了。我俩这要是各奔东西，该是有多想念啊。” 陆有希淡淡地看了眼激昂中的张文旭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算起来，他和顾诚安在一起也三个月了。三个月，时间确实挺快的，他瞥眼看看坐在那插着耳机的顾诚安，自然而然地就想去伸手摸摸他。 可张文旭在一旁突然就“咦”了一声，然后便听他说道：“这不是司缙嘛。” “嗯？”这下反倒是陆有希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司缙？” 坐在后面的人就这么把手机递了过来，“你看，群里发的。” 陆有希接过来才看到，群里发的是一张照片，不知道谁早上在校门口拍的，银灰色的跑车里坐着一个和司缙连有三分相似的人，而司缙正巧开了车门正准备跨出来。 也确实，饶是四中这种不缺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也还是少见到条件这么好的，变成话题也自然。 张文旭看了眼陆有希的表情，又张口问：“诶？司缙没联系你吗？” 陆有希正准备回他说“司缙一般也不会随便联系他”时，就感到还未张口，衣兜里的手机就先震了一下。 拿出来看，还就这么巧正好是司缙的短信来了，他问：【在学校？】 【嗯。你回国了？】陆有希立即就回了过去。 而对面人也秒回了过来，【对，午休的时候你来找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陆有希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快速地回了个【好。】 而张文旭看着这一系列发送和回复操作，总觉得自己这张嘴有点厉害。 到了午饭时间，旁边的顾诚安起身喊他去吃饭，他才想起来还没跟顾诚安说的事儿。 而听闻他说‘要去找司缙’后，顾诚安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没怎么变得就说：“那我给你带点东西回来吃吧。” “好。”陆有希点点头，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可多看两眼也没察觉有什么。 陆有希是很少来九班的，因为九班是学校出了名的班级，倒不是因为成绩好出名，而是和学校有点关系或者家里底子比较雄厚的学生都集中于九班。所以平时其他学生大多也都不太爱往这边凑。 可今天毕竟司缙让他来找，他也不好跟司缙说换其他地方，学校就这么大，换哪都一样，也就顺了意，直接到了教室门口。 司缙是临着后门坐的，陆有希到的时候，他正拿了外套要起身，不远处的姜娜娜则是凑在一侧和另一个他见过的短发女生跟着他说着什么。 站在门口的陆有希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同样离后门不远的余郴就先看到了他。 余郴直接就走了出来，笑着冲他说：“你在这儿干嘛呢？” 却不待他开口，司缙就也走了出来，而且直接顺着余郴和门之前的空隙看到了陆有希。 到底是司缙，他也不管还拄在门口的人，就这么拉过陆有希的手腕就往楼梯那边走去了。 那位拄在门口的余郴对这么一系列行为看的瞠目结舌，他摸了摸下巴，还是给自家好友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喜欢的那位，和司缙手拉手往天台去了。】 学校这边的天台不是不开放，但是年级里的人都知道天台是九班活动的地方，所以要说陆有希也是第一次来。 教学楼不算高，却也是有六层来多，加上坐落的位置又是老城区附近，从天台顶上便可以看到老城区小半城的样子。 虽说现在已经是三月初，天还未彻底回暖，可初次看到这样风景，还是让陆有希连日来阴郁的心情好上了许多。 司缙喊了他一声：“有希。”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司缙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就这么看着他。他止不住地开了口：“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司缙抬手将陆有希被风吹乱的额发理了理，而后笑着问他：“我跟你讲过关于我要回去念书的事情吗？” 这话听的陆有希不由得一愣，“回去念书？” “对，回美国。”司缙答。 即便是没听说，倒也不难猜到，陆有希想。 他便转而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司缙转过身看着下面走动的人群，停顿了几秒才说：“我跟家里商量过了，五月到六月的那段时间，就提前过去办手续。所以下半年我可能不太在学校里。” “那是以后就见不到了吗？”陆有希问，他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毕竟帮了他那么久的人，不说感谢也都是假的。 可陆有希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司缙问他： “我跟我家里说过了，想带你一起回去。所以你要不要脱离现在在这里的一切事物，跟我一起去美国？” 第39章 别去 陆有希的笑容凝固住了，过了好一阵才放下来。 这一瞬间，脑内大概闪过了无数的因素，欠着债找上门来的继父，那被卖掉的房子，冲着他质问的母亲，莫名其妙出现的生父，还有……还有顾诚安。 如果没有顾诚安，他想他大概不会这么犹豫，听到这样的消息或许会高兴的蹦起来，尽管这样可能会欠司缙一辈子，可这样的机会，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又怎么不是一生只有一次呢？ 可，这一切……他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甚至不敢作声。 直至司缙又走近了些，喊了他：“有希。” 他这才像是下了决心，微微退后了一步声音略带颤抖的说：“司缙，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但，但这件事可以让我多想想吗，我可能没办法现在回复你。”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办法像对待蒋时年那样一口回绝掉司缙，他不能确定蒋时年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但是他知道司缙会这样问他，定是不会害他的。因为，这是个在遇到顾诚安前的一年里，无数次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而且‘脱离现在这里的一切’这句话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他觉得他的脑子瞬间被信息塞的满满，甚至没有给他留一丝缝隙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司缙听到这话，虽是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却也在下一秒就恢复平时的样子。 就在这时，陆有希听到手机就这么适时地响起了来，他看见司缙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接了起来。 司缙也没同电话里的人过多交谈，只是微微侧身看向学校门口，然后对着听筒说了句“知道了”，便又收了起来。 一直注意着司缙一举一动的陆有希细微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大好，是因为自己说考虑的事，还是因为电话？他不知道。 只见司缙微微低头，眼睫闪烁了两下，又像过去那样抬过手背抚了下他侧脸，才神色自若地开了口：“你考虑吧，考虑好了给我答复。” 陆有希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司缙见他这样，最终也只是稍蹙着眉头后，又无奈地抬了抬嘴角，便转身走了。 待人走后，陆有希才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些。天台上的风吹起来感觉有些冷，但是他却觉得是自己恰好需要的。 远处车棚抽着烟的人抬眼看着楼顶上发生的事，直至看到人影消失在栏杆边缘，才垂头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里的未点着烟放回了烟盒里，双手插兜朝着食堂走了过去。 晚上两人回了家，陆有希洗完澡就蹲在沙发上跟着油条干瞪眼，一人一猫一人占一角地在那动也不动。油条最近虽然是亲人多了，可到底还是不喜欢人抱着，陆有希尝试了几次均失败后，就变成了这种长期性的对坐。 从浴室出来的顾诚安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想笑。他照例准备给陆有希吹干头发，可刚一把吹风机拿出来，就被陆有希给阻止了，意思是吹风机一吹猫就又跑不见了。 最后无奈之下，顾诚安只好又从抽屉里拿了条干毛巾出来，站在沙发背后细细地帮陆有希擦着。 而盯着猫的陆有希，听着电视里的剧集，思绪不知怎的就触到了今天在天台上说的那番话。 他想了许久，突然微微仰过头去看着背后的人，就开了口：“顾诚安，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想考去哪？” 擦着头发的手突然就一顿，顾诚安就这么垂眸看着对方的眼睛，思考了片刻，才又一边继续给对方擦干头发，一边沉声问他：“怎么想到说这个了？” “不知道，”陆有希回过头，声音变得轻了些，“可能就是感觉，高三的书本一上完，一复习，就马上高考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其实也不是，他就是想到了司缙的邀请，如果说，顾诚安以后注定是要离开这里，出国的呢？他没有问过顾诚安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以后两个人能不能像球球和张文旭那样约定好一起去上大学。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卑鄙，他竟然想在这两者之间找个平衡点来。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顾诚安察觉到他的动作，便敏感地问了句：“是司缙跟你说了什么么？” 这话听的陆有希一惊，他看着对方，随即又摇了摇头，连忙否认道：“那到没有。” 说完还止不住解释说：“他今天找我，就只是说他回来了。” 顾诚安顿了顿，才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去哪上大学的事情，还没想好，你呢？” 闻言，陆有希眨了眨眼睛，最终也还是回道：“我也没有。” 其实，如果让陆有希说真心话的话。他是想离开这里的，是，比起去美国，他更想的是离开这里。因为一想到这里有的那么多未知的因素，他就不免地想逃避，他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面对。 而他也清楚，其实在这件事上，不论是理论上来讲，还是人情上来讲，他都理应回绝掉司缙才对。 何况，还有顾诚安在这里。 他拉过顾诚安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嘴上虽是不置一词，脑子里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顾诚安看出了他的异样，却也只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转身双腿跪坐在他身上，就这么静静地抱着。 顾诚安也就任由他这么沉默着，同样伸出双手将人揽近了些。心想着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了吧。 可就恰在此刻，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震动从沙发的这一端迅速地传到了另一角，吓得油条直接就从沙发上蹦了下去。 陆有希微微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便骤然拧在了一起。 顾诚安一秒便察觉到了陆有希的变化，顺着屏幕的亮起，也注意起了这通电话的来历。 陆有希的手指按在接听二字上停顿了好一阵子，直到电话被挂断又再次打来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按了下去。 他侧着头靠在顾诚安的肩上，低声朝着电话了喊了一声：“喂，妈。” 这是那天他发过道歉短信后，陆敏玲第一次联系他，他本还期待着，会不会是他母亲也对那天的事情多少改变了些看法，可入耳的内容却完全不是他想听到的那样。 陆敏玲像是丝毫没有打算讨论那天的事情，只是声音柔弱却清晰地问他：“小希，你怎么，你怎么拒绝了你爸爸的提议啊？” “你说的哪个爸爸？”陆有希听到那两个字，顿时声音就冷了下来。 而大概是有了上次的道歉短信的存在，陆敏玲说话时显得自信了许多，“我是说，你生父。” 她这么说倒也是在预料之内，只是陆有希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便也就确认性地问了过去：“妈，之前……蒋时年是不是来给我参加过家长会，说是要送我出国。是你通知他来的吧？出国什么的也是你跟他沟通的吗？” 话毕，也不知是话里的名字还是出国二次刺激到了眼前的人，陆有希感觉到揽在腰上双手像是微微收紧了些。 可未待他思考顾诚安的想法，便听到电话对面的陆敏玲开口解释：“这，我也没办法啊，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来，我去不了只能这样。那些，出国什么的，他也只是跟我提了下，我觉得既然有人愿意出这个钱，这个机会何必放弃呢？” 钱，又是钱。 陆有希闭上眼睛，顿了几秒才有问：“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蒋时年联系上的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敏玲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口气：“妈也是为你好啊，妈现在在乡下又顾不了你，如果，如果你继父……” “你别提他，”陆有希忍不住打断她，他现在实在是不想听到任何人提起李敦这个人。 “好，好，”陆敏玲便也就这么应着，却也丝毫还是不回答那些问题，转而问道，“那小希你现在住哪啊？” 陆有希也不想再追究那些问题的答案了，便答道：“我住同学家。” 可陆敏玲还是绕来绕去地止不住劝：“小希，你生父，蒋时年他是真的想补偿你，他很早之前就像补偿你了，你干嘛不接受了呢？他们家条件也好，对你以后也好……” “你别再说了。”陆有希再次打断她。 然而陆敏玲像是没听到一般地继续道：“小希，我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 陆有希拧着眉，咬着牙还是将声音放温柔了些，“求求你别再说了。” 这下对面一听就真的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妈妈都是为你好啊，我还能害你不成？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呀，你……” “妈，”陆有希最终开口道，“你别管我了，好吗？” 嘟……对面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陆有希垂手扔下手机，靠在顾诚安的肩上久久不说一句话。 胸腔里似是有一团火，要喷发不得已，却又不能冲着那个对象说出一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平息下来，才听到抱着自己的人用着低沉的声音问他：“蒋时年说要带回去，然后送你出国吗？” “嗯。”陆有希承认道。 而下一秒，他便感到对方的手臂又紧了紧，最后说了句：“别去。” 第40章 暴露 这句“别去”是指的不要跟蒋时年走这件事？还是出国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陆有希辗转反侧一直思考到第二天都还不能有结果，也可能顾诚安的言辞里并没有特意指代什么，可他就是止不住的有些多想。 因为有了司缙对他的邀请压在身上，陆有希心不在焉的时候就变得多了起来。而这种同居加同桌的生活里，一切细小的动作，又实在是太容易被放大，也因此他的这些心神不定，在顾诚安的眼里就变得异常的频繁。 可顾诚安倒也是明白，对于短时间内经历这么一些杂乱的事情，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正常。所以饶是他有些在意，却也没说出口。 只是没想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到的那么单纯简单。 早上第二节 课没上完，余郴就发了信息说要找他。原本顾诚安还有点顾及陆有希的状态，可一想着自己在的话，说不定对方更想的多，也就跟他交代了声，便想着上楼去找人。 而陆有希听到顾诚安的交代，也仅仅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即又飞快的答应了下来。 倒是余郴约他的地方实在是没让顾诚安有什么好感，毕竟就仅仅是在昨天，他还在楼下看到了司缙和陆有希两人在这里谈过话。 可上了天台他就发现，约他的人与其说是余郴，不如说是姜娜娜。 顾诚安先是瞥了余郴一眼，才双手插兜地看着姜娜娜问：“找我干嘛？” 按理说，像顾诚安这样的身高，站在一般女生旁边，女生多少都会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或者紧张感。毕竟对方的体型又高又壮。 可姜娜娜丝毫不减平日那股子傲慢地样子，就这么抬眼直视着对方，张嘴就说了句让顾诚安皱眉的话。 她问：“你跟陆有希在交往？” 顾诚安对姜娜娜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加上这话听着有些心烦，本想回她句“关你什么事儿”，可旁边的余郴到底是熟悉顾诚安的性子，连忙就出来劝了句：“你不如把话听她讲完再。” 闻言，顾诚安撇了撇嘴，看了余郴一眼，又示意姜娜娜继续说。 姜娜娜虽是对这态度很是不爽，但到底是自己找人家有事，便也只是不悦地“啧”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话说，你知道陆有希跟司缙是什么关系吗？”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顾诚安反问了回去。 听到这话，姜娜娜倒是“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亏得听说你跟他关系好，怕是没司缙好吧。司缙都打算带他去美国了，你们这……” 她话没说完，顾诚安就打断了她，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人，带着些好奇地问：“你在哪听说的？” 姜娜娜双手抱怀，语气里很是胜了一筹似的，笑着抬眼冲着余郴扬了扬下巴，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知道，司缙自己也没否认，不信你问他。” 顾诚安询问似的看过去，余郴倒也真的没否认。 他垂眸想了片刻，而后看了眼姜娜娜，问道：“那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呵，我跟你说这些，难不成还能是我想卖你个人情么？”姜娜娜拿着手一撩头发，说：“好歹同学了一年，算是给你提个醒吧。” 听罢顾诚安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也不管姜娜娜还有没有其他事，便转身就往楼下走去，可还没下到下一层，余郴就连忙跟了过来，他开口道：“诚安，你也别生气。” “我没生气，”顾诚安只是看着对方再确认道：“你确定这事儿是真的？” 可他见余郴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应该是真的，司缙他哥昨天来了一趟的，像是来办手续，所以当时说的一些话，我也正好是路过听见的。” 这下顾诚安也确实没可说的，姜娜娜于他而言没什么可信度，可余郴是他自小到大的兄弟，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他。 余郴见他这样多少有点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真喜欢上陆有希了？” 顾诚安看了眼他又垂下头，最后还是颔首肯定了下。 这么直接的举动，让一旁的余郴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只是余郴也不好评价什么，加上他担心还不止这些，便转了话题，“说起来，你最近跟谢伊到底是什么情况？” 闻言，顾诚安突然抬头：“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最近几次朋友聚会你都没来，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而且，他好像最近粘着他那个表哥在？”余郴说。 听罢顾诚安也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的回道：“算了吧，我只是不想陪着他少爷脾气继续闹下去了。他要粘着他表哥就让他粘着吧，你们看着他点，别让他瞎胡闹就行。” 这话惹得余郴一笑，他挥挥手：“算了吧，他的事儿你要是不想管，怕是这一圈谁都管不了。” 顾诚安听到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说了句“走了。”就先一步往下去了。 余郴看了眼天台的方向，这才见到姜娜娜嘴角抿着笑地从上至下的走了下来，而后眼里带着点鄙夷地看了站着的旁人一眼，绕开走了下去。 顾诚安回到教室时，陆有希正同平时一样侧着身子跟张文旭说着话。他一走近，就听见张文旭正絮絮叨叨地讲他和球球要去一个大学的事儿。 张文旭整个人为了凑近些恨不得拄在桌子上：“有希，你说我要是高三开始跟球球那样学美术来不来得及啊，她以后可能考美校倒是不要什么文化课的分，我这分估计够呛吧，你以后怎么办啊？” 原本还半垂着头思考的陆有希突然听到了凳子挪动的声音，抬眼看到了顾诚安坐了下来，一瞬间便忘了张文旭问的问题，转而就对顾诚安问道：“余郴找你是有事儿吗？” 顾诚安顿了一顿，转而又“嗯”了一声，却没说具体是什么。 陆有希倒是没多想太多，可他对张文旭问题的无视和对自己的询问，放在顾诚安耳朵里，却在这一刻徒生了许多种意思出来。 姜娜娜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像是回放一样地重复在他脑子里。他记得昨天问陆有希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什么都没有。陆有希在隐瞒什么，要和司缙一起走吗？ 顾诚安眼神多少有些复杂地看了过去，而原本就藏了心事的陆有希被这么一看，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闪躲了下对方的投过来的视线，等再看回去的时候，顾诚安便就已经将视线转了回去。 他的闪躲让顾诚安心里的那根有些紧绷着的弦，突然就被拨动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感袭上了心头。 他在躲什么？又或者说在心虚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僵持不下，就连后排的张文旭也感到了其中的变化，一时话也不敢插进去了。他眨了眨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也只好撇了撇嘴，找同桌聊去了。 而顾诚安这一系列反应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强烈，强烈到连陆有希的大脑瞬间将同‘美国’相关的那些杂乱思绪清了个干净，眼里只留下了关于顾诚安的一切细微动作。 可陆有希又实在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他有些不敢问，便只能任由着两人之间这样的气氛随意蔓延。 回家路上一路沉默，陆有希脑子却一刻都没停下来。进了门他便忍不住了。只见他带着略有关心的眼神越过顾诚安往前跨了一步又转身看向对方，问道：“你怎么了？” 可这样的眼神放在顾诚安眼里，突然就变了样。他感到对方今天那闪躲后的眼神像是一直挠着他的心脏，加上姜娜娜说出来的那番信息带来冲击，让眼前人现在的样子，看上去都像是一种刻意的讨好。 他闭上眼睛缓了口气，该问吗？如果说的话，他昨天就应该直接说了吧。顾诚安垂着眸想了想，最终也只是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地说：“没什么。” 说完便先一步走进了卧室。 站在客厅的陆有希有些慌了，不明白这一切是都怎么了，他止不住地猜测，难道他是知道了吗？余郴会告诉他吗？可下一秒，他又迅速地否定了这一切，不对，司缙不是那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的人。 两人照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晚饭，又一起完成了作业和复习。 顾诚安虽然没有不理会他，可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从平时的嬉笑打闹突然就变成了只言片语，连最近发生这些事情时有的关心，在这一天也像是被打了折扣。 陆有希洗完澡后便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发着呆，昨天还在纠结关于美国去不去的问题，到了今天，便除了两人的关系什么也装不下了。 他该去跟顾诚安开诚布公的这样谈谈吗？他没想好，他不知道这样说出去了顾诚安会怎么想？可这到底是他和司缙之间的事情。 他听见拖鞋的声响，猜想着应该是顾诚安洗完澡走出来了，还正想抬头搭话，却没料到，来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他，眼神淡漠地像是没有一丝情绪。 他听到顾诚安问他：“司缙是说要带你走吗？去美国。” 尽管多少有了些预感，可陆有希听得一时愣住了，脑子里满满地都是，他怎么知道的？ 而映在他瞳孔里的顾诚安眼神越来越冷。 也只因为陆有希的这幅表情，和默认了并没有任何区别。 第41章 裂痕 陆有希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和顾诚安也会有闹矛盾的这天。 或许是之前他们在一起地太过顺遂了，可仔细想想，至始至终顾诚安就像是一边倒的对他好，却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即便是表白的那天，也没有逼迫他就这样给予答复。 而自己也就这么被推着走，沉浸在他的好，他的喜欢中，不去探讨任何隐藏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 直到这一瞬间，原本光滑的表面上像是裂出了细小的纹路，也正是有了这样的裂缝，一切隐藏在两人关系底处的性格差异和矛盾才都渐渐显现了出来。 陆有希不得不承认，顾诚安对他是温柔的，而这样的温柔就像是一杯温水，陆有希在里面泡时间长了，反而忘记了顾诚安也是个有自己脾气，会对他和对其他人不同态度的人。 他怎么会就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呢。 他该要如何去回复顾诚安，是承认吗？然后呢？如果他问要不要拒绝怎么办。 陆有希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人，他想看清顾诚安在想什么，可那深邃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却丝毫没有透露给他任何信息。 他动了动唇，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是因为犹豫吗？如果顾诚安知道了他这样犹豫过的话，会是理解，还是…… 他不敢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明明答案就摆在那里，从谁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致命的选择。 可他的这一行为，在顾诚安的眼里，叫做默认。 顾诚安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真的又怎么样，他在意的又怎么会是去不去美国的问题。 只是陆有希就是不开口，宁愿让他从别人嘴里听到也不开口。 行吧，不开口也行。 陆有希就这么眼看着顾诚安不置一词地转身往卧室里走了去。他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腿像是被钉在了这里一样。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可是他也有他的想法。 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是来的太匆忙，又太紧凑了。他最终还是沉默着又坐了下来，呆滞地听着电视里发出来的声声交谈，脑里乱成一片。 油条靠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想去摸，却不想油条似乎也想要为它的主人申不平，惊吓般地就在陆有希的胳膊上划了长长的一道。 陆有希看着胳膊上渐渐凸显出的血痕，只好起身去拿水冲洗。等着胳膊都感觉有些冰凉了，才想起将龙头关了起来。 卧室里的灯已经关了，床的一边鼓着。陆有希悄悄地躺了进去，想靠近些，却又觉得自己身上带的凉气怕会惊扰到人。 便极小声的喊了句：“顾诚安。” 可待了好一会儿对面也没有回答。 陆有希对着黑暗中靠着微微月光隐约能看见的身影，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来想去还是没敢靠过去，只是缩卷着自己睡了下去。 而床边上睡着的另一个人也在听到他的那声喊声后，垂眸看着窗台想了几分钟，才又命令自己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交流明显少了起来，外加着新一轮的期中考试就要到来，陆有希连日来也不再敢把笔记扔给顾诚安写。 明明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回家，一起睡觉，可陆有希还是能清楚感觉到顾诚安话语中的冷淡。 是的，关心都还在，只是冷淡的厉害。 这种冷淡，就连张文旭都察觉到了。 像是趁着顾诚安去抽烟的课间，张文旭直接就趴了过来问：“有希，你不觉得顾诚安越来越……冷酷了吗？” “嗯？什么？”陆有希听完话扭过头去。 “就，”张文旭说，“就那种，他最近感觉，超沉默的。虽然配上他那张脸，是挺有味道，不过你俩是起什么矛盾了吗？” 陆有希盯着教室门口看了两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 张文旭说的也没错，只是这沉默只是对他，不对别人。就像在前两天，放学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余郴，便是一路上他和余郴聊天也都自如，可待余郴走后，两人随即就又恢复了沉默。 这种沉默让陆有希感觉很是难受。 要不，回家了还是跟顾诚安好好谈谈吧。他想。 可等到放学，他正收着包，准备和顾诚安一起回去时，对方才告诉他：“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陆有希看着顾诚安直接拿了东西就出门的动作，本想告诉他的话，也没能讲出一个字，看来只好等他回家再说了。 顾诚安是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收到了余郴的短信，说是姜娜娜找他。 他原本想着不理的，可一想起这人，便就觉得跟司缙和陆有希的事有关，即便是不太喜欢，也还是耐着性子去了。 只是没想到，姜娜娜喊他不过是在一家ktv里喝酒唱歌。 直至他进了包间，才发现余郴也就是个传话的，人并不在，不禁立即皱了眉头，他问姜娜娜：“到底什么事儿，怎么在这边谈？” 结果姜娜娜也只是撇看了他一眼说，“哎，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不好的。” 顾诚安不由得冷笑：“要散心也用不上我跟你出来散心吧。” 只见姜娜娜也不恼，端着酒杯就凑了过来说：“都是感情不顺的人，分这么些你我干嘛？” 她抿了口酒，继续笑道：“原来看不对眼，不代表以后不能做朋友嘛。” 说到底是心情不好，顾诚安听了这话居然也没怎么反对的，随手就开了瓶酒，静待着看她想干什么。 而被独自留下的陆有希思来想去都还有些不想一个人去面对家里，便在学校多做了两张卷子。临走时才发现，学校已经没了人。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出了校门，也就沿着路边往家里走。 也不知道顾诚安已经回家了没有，他止不住地想，不管对方怎么说，今天还是好好谈谈吧。 可十来分钟后，他不知为何地总觉得有人一直在身后跟着他不放，也不知是自己过分敏感，还是真有其实，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他悄悄地靠着路灯影子观察这身后的景象，可又判断不清是正常的行人还是其他。 然而，仅仅就是这么一瞬思考的空隙，对方就直接上前来，一手将他的嘴巴捂住，拖进了一边的巷子里。 陆有希感到对方的手劲相当的大，他没被拖几步，眼前就猛地黑了下来，那些人掏出了一个布袋将它的头整个罩了起来。而他正想趁着对方松手的空袭大喊，却不料有其他人用着早已准备好的胶带就把他的嘴一齐封了个严实。 他这才发现，这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 怎么办，陆有希想不到这群人要干嘛，甚至想不到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他被蒙着脑袋，甚至听不清外面的脚步声，原本他海能大致感觉道拖行的方向，可又仅仅是一小会儿，他便在这黑暗中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明确地感到双手被人同样用胶带困在身前，而那些人则是拖着他走了一小段路，才一把用力，将他就这么推倒在了地上。 脊背撞到背后的石墙，发出一声闷哼，石墙上的粗糙工序留下的突起像是带了方尖的钉锤，将背心磕得生疼。 不知几分钟后，他听到里面有人开了口，而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他不寒而栗。 “说起来，这小崽子长得还挺好的，要不干点别的？”那人说，说完还直接就蹲了下来，一手抓起陆有希身上的衣服便掀了开来。 陆有希瞬间便感受到了空气和背后墙面带来的寒气，以及人手靠近的温度。 抗拒突然就占满了大脑，他猛地挣扎了起来，双腿止不住的一通乱蹬，也不知道具体踹在了哪里。只感到那靠近的手瞬间就离开了，转而是一只有力的脚，直接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钝痛瞬间便穿透进身体，他感觉自己止不住地弓起了身子颤抖着。 他听见那人朝着地上唾了一口，随即骂道：“吗的，这小崽子真是够烦的，我就说最烦处理这种。” 陆有希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恶心，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微微有些泛酸，这一瞬，他想到顾诚安，不知道对方在哪，会来救他吗？ 他试着微微挪动了下唯独能活动开来的双腿，却不料这些人见到他的动作，不同刚才的举动，直接上来又是踢又是踹。 击打使得陆有希尽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被绑着的双手则是力所能及的护住自己的头部。 而疼痛就像拉扯着全身每一条神经。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对方又缓缓地开了口：“你爸爸欠的钱，打算什么时候来还？他不还你还吧，你看怎么样？” 陆有希的脑子瞬间就停止了，怎么会，房子都已经给了李敦了，为什么还会要钱。 他突然再次挣扎起来，想说话，可这胶带贴的实在是紧，至始至终他也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声。 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要他的答复，不光没有揭开他的头罩，也没有撕开那胶带。只是低笑着继续说道：“听说你还想逃？想都别想。” 那人抓着他那头套将他扯坐了起来，像是靠得极近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别他吗整天想些远走高飞的事儿，再听说有这事儿，你小心我把你腿打断了，看你还跑不跑。” 第42章 解释 那些人走了，身上的疼痛和恐惧却还没散掉。 确认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后，陆有希这才用着被困住的双手掀开了头套，扯下嘴上贴着的胶带。周围的空气安静极了，他不禁微微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仰头看了看天空。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他观察了一番，意识到只能靠自己走出去，便四处寻找起下自己的书包，只是不幸的是，周围丝毫没有半点踪影。 他一边缓缓起身，一边回想他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他感觉有些异样，可以明显的知道和过去的那群人不是同一波，可他也没法确定这些人是不是李敦又欠下的新债债主。 被拖行的地方有些远，距离巷子口有些距离，他扶着墙，缓步走着。身上的伤跟着每迈出的步伐，扯得一阵阵的疼。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却丝毫不减心中的不安，他担心，如果这么走回去，会不会有其他人暗地跟着去家里，如果真是被跟回去，那顾诚安便会遭牵连。 那样的话，他不愿意。 只是，如果不能回去，那能去哪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是先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盯着眼前昏暗的地面思考着。手机也在书包里，不知道去了哪，联络不到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地点他倒不是不认识，这里是离闹市区酒吧街不远的地方。 闹市区，酒吧街。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却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帮他。只是心下也没了别的法子，所以只能试试吧，即便不能，再想办法回去也一样。 决定后，他便又缓步起了身。 原本十来分钟的路程，他缓慢地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店铺还正在营业，陆有希不敢直接从正门进，便只好绕了一小圈路，走到厨房专用的后门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后厨的一个老师傅，老师傅一见人，先是愣了一下，才又认了出来，便连忙放他进了里来。师傅将他安置在后厨的凳子上，便转身去了前厅，之后没两分钟，程潮就被喊了进来。 陆有希看着程潮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程潮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事儿，仅仅是微微拧着眉地问他：“你这是在哪被打了？” 坐在那的陆有希听了话摇了摇头，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程哥，我能不能在这边待一夜，明天就走。” 程潮看着他这样，倒是没跟他计较这些，抬手点了根烟跟他说：“你先坐这儿等会儿，马上关店了我再跟你说。” 这话让陆有希不觉安心了些许，就这么搬着凳子坐在角落里，愣愣地看着厨房的一角发呆。 也不知道顾诚安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回家没有，会不会出来找他。 他心里犹豫着想联系，可手机没了，联络方式也找不到。 程潮大概是因为他在，所以提早关了门，后厨的师傅们也迅速的收拾了一番东西就走了，一时间便只有陆有希一个人乖乖地呆在了后厨。 全身的疼痛都在叫嚣着，人离开后的安静给了陆有希更深刻的体验，可是他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程潮这才匆匆走了进来，张口便问：“需要去医院吗？” 陆有希微微抬起头来，又摇了摇。 程潮见他这样，只好换了方向问：“你这是怎么搞的？在外面招惹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再次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有看见是谁吗？”程潮的脸色有些严肃。 “他们，”陆有希微微叹了口气，才说：“我被蒙着头，什么也没看到。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打算回家就被拖进去了。” 程潮听罢想了两秒，最终也没多评论，只说：“算了，现在纠结这个也没用，先上二楼来吧，我给你简单处理下。” 吧台上虽是摆了不少酒，可顾诚安实在没太多的心思，仅是坐在那细细地抽着烟思考着陆有希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姜娜娜拿着手机按了按，举着酒杯便走了过来，她将杯子放在顾诚安的面前，然后说道：“说实在的，你们到底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陆有希这种？要什么没什么不说，家里又一团糟。” 这话把顾诚安瞬间就逗笑了，他笑看着对方说：“想问司缙就去问他，别来问我。” “啧，”姜娜娜嘴角瞬间就撤了弧度，盯着眼前人说：“你还真是跟原来一样惹人厌。” 顾诚安看看她不予置评，只是把烟碾灭在了烟灰缸里，便起身拿了衣服说了声“先走了”就出了门。 从闹市区回到家里，行车也就十来分钟。 可他没想到开门后黑漆漆地一片，一丝人气都没有。随手开了客厅的灯，就见油条窜了过来，对着他的裤腿一顿蹭。 他一手拎起油条往里走，才又发现油条的吃食和水都没有被换过。 这才不由得心下生疑，人呢？总不会没回来吧。 开了卧室和洗手间也没人，顾诚安不觉地有些心慌。毕竟陆有希家里的房子已经没了，这种情况下如果没回家，能去哪，司缙家吗？ 他止不住地抓了抓头发，心烦和心慌立即搅合在了一起。 而就恰好在这时，一个人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抬起手机一看，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人的电话。 可却没想到，对方一次挂断后，倒也没再打来，只是发了条信息过来。 【你不接电话可以，过来把你的人领走。】 【（图片）】 顾诚安握着手机的手一顿，这才毫不犹豫地将外套拿上便又转身出了门。 顾诚安到的时候，陆有希身上的皮外伤已经简单的被程潮处理了个遍。他正低头调整着纱布位置的时候，就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再入眼，便是两个人的身影，顾诚安和谢伊。 陆有希先是一惊，可下一秒脑内就蹦出了数个疑问，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是今天一直都在一起吗？有事，是和谢伊一起？ 而顾诚安则是盯着他胳膊上的伤，一脸严肃。 见人来了，程潮也不好一直在这里，便没说什么，仅是收拾了东西又拍了下顾诚安的肩，就往下走了去。 谢伊见壮，也没理上面的情况怎么样，忙不迭地也跟了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蹲坐在沙发上，带着一身伤的陆有希。和站在门边眉头紧皱的顾诚安。 陆有希想来想去，都没敢开口说一个字。他见顾诚安沉默着走了过来，一手轻轻地拉过他那上面有着划痕和磕伤的胳膊。 顾诚安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才微微开了口：“走吧，我们去医院。” 却不想同一时间，陆有希第一句话开口却说的是：“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听的顾诚安一愣，他抬头呆呆地看了看陆有希，最终叹了口气，却还是没说‘好’还是‘不好’，只说道：“我没生气，先去医院吧。” 虽然顾诚安这么说，可是陆有希还是觉得顾诚安还是心里有着不满。 两人一路上去医院的时候，都没有开口，甚至到了医生面前，顾诚安也只是静静听完了去拿药。 待到一切处理完，回家时就已经过了12点。 所幸陆有希身上的伤，照医生的说法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擦些活血化淤的药，和等待时间让他自然恢复。 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着顾诚安这么细心地给他一点点去纱布上药的景象，陆有希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司缙确实说过，要带我走。” 这句话使得顾诚安的身形微微一顿，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动作，他说道：“我知道。” “而且我还知道，”他没有停顿地继续开口道，“这件事，从你嘴里听到和不听到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什么意思？”陆有希不由来的慌张。 顾诚安依然没有抬眼：“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代表着你在犹豫么？” 他顿了顿，又说：“还是难道你想告诉我，跟他离开这件事，和同他在一起不是一个意思？” “不，不是的。”陆有希惊慌着想否认。 不是的，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听了顾诚安这么说，一想确实，这两件事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明明不是这样考虑的啊。 “不是什么？”顾诚安抬起的眼里看得到一丝不快，“又或者，你是觉得你如果考虑要跟他走了，我们还是这样，可以远距离你也没关系？” 他放下手里的喷剂，瓶底碰撞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声音带着丝严厉地喊道：“陆有希。” 可顿了好几秒之后，他又像是放弃了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该强迫你，是我的问题。” “不是的。”陆有希低声否认，他害怕顾诚安这一副放弃的姿态，“这件事是我不对，你要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开口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再去做选择，会成为你的负担，你以后的负担。”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想过说，跟他走就等于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当然，听你这么说本质上是这样，但……，但我真的，我真的是因为最近的这些事搅得我脑子太乱了，我，我就是想逃避。” 顾诚安像是在审视他这段话是否真实一样抬眼看向他，一动不动。他不是不相信他，但是那种心底带着的不安，就是挥之不去，就像在一起之前的那通电话，告白后的他的犹豫，如果不是那次生病，真的会走到这一步吗？ 他听到陆有希低垂着头，拉过他的手说：“我会去跟司缙说的。” “还有，”他继续说，“你信我，我跟司缙真的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我知道学校之前有很多传闻，但是，司缙他真的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我，他只是孤单而已。所以……所以你别生气了。我会去跟他说清楚的。” 听到这些话的顾诚安，定定地看着对方好一阵，才答应道：“好。” 第43章 处理 说起来司缙这个问题，横在他们之间，其实已经很久了。之前司缙不在国内，两人便就像是刻意地互相无视掉了这件事一样。 即便是司缙也偶尔会给陆有希打来电话，顾诚安顶多是有些在意，却没真的产生过什么想法。 直至这次的事情发生。 顾诚安躺在床上想，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陆有希想逃避这件事，他家这种情况不论放在谁的身上，想逃避都是正常的。只是理性上谁都能理解，感情上却没有那么容易过去了。 明明他开口说过希望他别走，可他依然还会犹豫，那这代表这什么？ 自己心里一点没有埋怨是假的，就像今天看到他的样子，要说全然是担心，是吗？他不敢说，他知道自己心里多少带了那么一点‘活该’的意思。 但今天陆有希挨打这件事，于他而言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该处理的也还是要处理。 顾诚安没睡着，另一边的陆有希也没睡着。 他就这么盯着黑暗处的一角，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好了还是妥协，可他也知道，顾诚安今天一直没有提到的那个词，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如果选择去美国，不论是走哪条路去，面临的都是‘分手’二字。而这两个字偏偏是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办法拿起的两个字。根本不用顾诚安说出口，他自己心想着就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这么一想，自己这样的做法也确实自私。 陆有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看着黑暗中的影子，止不住地将自己靠了过去。到底是第几天了，这样的关系维持着。 他感到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不相上下地试图征占自己的大脑。 只是他也真的好累，好想休息。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他迷糊中感到背后的顾诚安，像是轻轻翻了个身将他拥在怀里，脊背抵靠着温热的胸膛，让人安心多了。 如果能早点渡过这段，该有多好。 早上一醒，陆有希便发现床上已经没了人，而时钟也指向了九点多。他摸了摸旁边的被子，已经一点温度都没了。看来人走了很久了。 他撑着双臂坐了起来，就发现身上的淤青较昨天更疼了些，即便是坐起来的时候随便蹭碰到哪里都能疼上好一阵。 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后背上青紫斑驳，陆有希站在那里有点发愁，跑到客厅将昨天的喷剂拿了进去，却发现胳膊连背到身后去喷药都觉得疼痛难捱。 要不今天不去学校了吧，他想。 可这件事就这么僵持着拖下去好么，他想，算了，还是去吧。 陆有希叹了口气，换了身比平时厚实的多的衣服，将身上捂了个严实才出门。 到了学校，正巧是下课时间。 他径自走了进去，却不见顾诚安的影子。 一见他来，张文旭倒是很积极地就凑了过来，“有希，你早上怎么没来上课啊？” “睡过了。”陆有希一边躲着张文旭的动作，一边如实答道。而后又看了眼周围，才转回来问：“顾诚安呢？” 张文旭懵着脸，眨了眨眼睛说：“不知道，你找他啊？” 陆有希回了个“嗯。”便也没待人说什么，就起了身又走了出去。 去哪了呢？陆有希止不住想。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朝着车棚那边看了看，却不见人，也想不到其他地方，只好往回走。却不料身后的学生疯闹跑动着，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后背直接被撞得磕到了走廊边上的窗台上。 瞬间袭来的一阵抽痛让陆有希疼的忍不住就想蹲下缓缓，可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他弯下腰的样子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想了想也只好咬着牙忍着疼慢慢地往回走。 等到了教室时，陆有希感到身上已经有点出汗了，他坐下之后便直直地趴了下去，一动不动。 张文旭看到后还关心的来问了句“怎么了”，陆有希也仅是一声不吭地摇摇手表示没什么事儿。 顾诚安约余郴的时候，余郴正准备去买吃的，所以两人就随了余郴的意在去食堂的路上边走边说。 余郴一手夹着烟，突然步子就停了下来，开口道：“你是说陆有希挨打了？” “嗯。”顾诚安微微皱着眉头，说话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你觉得能是谁干的？” 余郴有些惊讶道：“你不会觉得这事儿是司缙动的手吧？” 听完，顾诚安“嗤”地笑了一声：“那倒不至于。” 他吸了口烟，才又继续说道：“现在都还只能是猜测，即便猜到了没证据也没用，但是司缙那种人，用不着借别人下手，所以不会是他干的。” “难得。”余郴一听这话便评价道，“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司缙来着，你们不是高一开始就不怎么对付么？现在又加上陆有希这事儿……” “又不是一码事。”顾诚安撇了眼余郴。 “也是。”余郴答道，“这事儿我帮你找人问问吧，但是，估计我路子也不行。要是他们找的是社会上的人，估计我这边认识的可能性不高。” “先问问吧。”顾诚安一手将烟扔到地上碾了碾，然后又捡起来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说：“这事儿也急不来。即便是问到了，怎么还回去，还又是另一回事。” 顾诚安大概也没想到回到教室后会看到陆有希就这么趴在座位上，整个人也不动。 他一见愣了一下，抬手想抚下对方的额头，可还没碰到，伸出去的手就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陆有希发现顾诚安已经回了座位的时候，上课铃都响了好一会儿了。他一见人，就忍不住地想靠过去。可他像往常那样伸了伸手，对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将他的这些小动作无视掉了。 他看了半天，最终撇了撇嘴，只是面朝着顾诚安的方向又趴了下来，身上疼，笔记什么的也不想做了。他就这么盯着顾诚安的侧脸，数着时间，期望着对方看回他。 可期望归期望，偏偏待到顾诚安往他这边撇看时，他又像是被抓了包一样地偷偷挪了视线。 这幅景象看在顾诚安的眼里，实在是有些让人不知如何解读。 陆有希趴了会儿，思考着这件事还是早点说比较好吧。可他摸了摸衣兜，低垂着眼睫默默地叹了口气。现下手机也丢了，只能去九班撞撞运气了。 下午第一节 课一下课，顾诚安刚出了教室，陆有希就趁着空档往楼上跑了上去。可谁知，到了九班的后门压根没有看到司缙的人影不说，连他认识的姜娜娜和余郴也不在。 他看了看，无奈之下就只好往回走，却没想到一转身，差点和一女生撞上，他连忙着想道歉，却见这女生看到他之后，直接就开口问了句：“你是来找司缙的？” 陆有希顿时就愣住了，他微微低头看向这个女生，实在是想不起来有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回问道：“你认识我吗？” 女生笑了笑说：“不认识就不知道你是来找司缙的？不过没关系，你要是想找他，过三天去闹市区那家他常去的台球馆就是，他们周五经常在那边聚着。” 说完见陆有希没有作声，那女生又笑着补充了句：“我告诉你不是为了帮你，我不过看不惯姜娜娜而已。” 这女生冲着他笑了笑，也没有多滞留，就直接绕过他往里走，陆有希转头就看见她就这么走进了九班的教室。 应该可信的吧，他想。 之后的那几天，顾诚安虽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却在伤口处理上对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细心，这到底是让陆有希觉得稍微心里安慰了些。 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他想解决这件事的想法。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放学，陆有希随意得塞了几本书到包里，便朝着顾诚安开口说：“你今天要不先回去吧，我去找下司缙。” “我跟你一起去吧。”顾诚安说，虽说这样好像有点奇怪，但到底是才遇过危险就让他这么自己去闹市区，总归是不太安全。 可这话着实是惊到了陆有希，他这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跟着他上去谈吗？他看着顾诚安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不好吧，我怕……” 只是不等他说完，顾诚安打断了他：“我不跟他见面，只送你过去，然后一起回家。” “哦，好。”陆有希这才点点头。 台球室这地方他只来过一次，但也知道这边的朋友和司缙在学校的朋友多少有些不同。 就像陆有希才进一楼大门，正思考着如何才能知道房间号，便见门口站着一个个子略高的男生见着他就打了声招呼：“你来了？我带你过去。” 陆有希有些奇怪道：“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男生笑起来一脸痞相，他眯着眼看着陆有希，打量了一番才说：“是啊，不过是小惠姐让我来接你的。” “小惠姐？”陆有希纳闷。 却见这男生带他走上楼，甫一推开了二楼包房的门，就直接朝着一个女生走了过去。陆有希这才发现那女生是之前九班那个告诉过他，让他今天来这里的人。 门关上发出一声响，背对着门边的司缙这才转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而一见来人是陆有希，便立即弯眼笑了起来，朝着他一招手：“过来，我正好要找你呢。” 陆有希闻声走了过去，只见司缙面前一个人披头散发，身子微微发抖地跪坐在地上，头也不敢朝着这边抬一下。 他清楚地看见，司缙嘴角微微带着点弧度，眼中却带着些许蔑视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来吧，给你口中随便就能处理掉的人，道个歉？” 第44章 道歉 “对……对不起。”跪坐在那里的人声音极小地说。 可下一秒那人突然就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凶狠地死盯着站在司缙旁边的陆有希。 陆有希这才发现这不是姜娜娜么？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姜娜娜不是跟着司缙关系还不错来着…… 姜娜娜眼妆已经哭花了，她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缙说：“可是，你总得考虑我们两家……” 司缙打断她：“我哥现在就在国内，不然你找你爸问问？” “可，可即便是这样，”姜娜娜还想挣扎，“你也不该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吧。” 司缙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嗤笑道：“一般是不会，那也要看你是做了什么，特别是对谁做了什么。” “司缙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这么喜欢他？”姜娜娜气急了，像是干脆不想再争取了一般，指着陆有希喊了出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见司缙一手拉过陆有希，声音十分冷淡地冲着她说道：“是啊，喜欢了又怎么样。” “你……”姜娜娜这次是真的气到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种情况下，陆有希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想告诉司缙自己不跟他走，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还要怎么开口。 这场闹剧整整上演了半个来小时，姜娜娜也算是找了各种法子各种说，结果都没有撼动司缙的态度。直至之前跟司缙说过话的男生出来圆场，这事儿才算是过去。 之后那个被称作‘小惠姐’的女生扶着姜娜娜出了门，室内才又恢复了玩闹的样子。 陆有希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桌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启唇问旁边人：“司缙，你……是开玩笑的吗？” 却不料司缙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看他，最后说了句：“不是。” 他双眼直视着陆有希说：“我是真喜欢你，在我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发现的，虽然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陆有希听着这话，眉头微微蹙起，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难道前脚人家帮忙处理了打你的人，后脚你就当着这么多人面拒绝人，这种行为未免太过于扇脸了。 他显露着如同在那天在天台时的犹豫，可一想着顾诚安在下面，心思便又收了回来，而后叹了口气。 倒是司缙看了看他的样子，抬手抚了下他耳朵，说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陆有希看着他，张了张口，随后还是说了句：“也没什么事。” 司缙听他这么说，笑了笑也没再回答。 陆有希觉得自己不该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他想了片刻，还是跟司缙说了句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便离开了包间。 而司缙也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拦着就随着他去了。 一下楼，陆有希便见人迎了上来。 他仰头看着对方，只听对方声音不带什么温度的开口道：“说清楚了？” “嗯？”他想了两秒，又犹豫着应道：“算是吧。” 顾诚安也不想跟他纠结细节，仅张开双臂抱了抱他，而后像是犒劳一样，在耳边说了句：“辛苦了。” 一路上陆有希也没说话，他脑子有些乱，刚刚之所以会应下顾诚安的话，完全是因为怕他提议再上楼去同司缙说这件事，这样的话就免不了完全脱离现在的状况。 可这会儿过了地方，他又开始觉得这样同顾诚安说了，这和欺骗有什么区别。 要不要开口坦白这件事呢？顾诚安会再生气吗？如果要继续恢复到前几天那种不理不睬的样子，那……那怎么办，陆有希止不住地想。 他纠结了良久，各种结果都想了一通。只是最后到底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只要再找个机会和司缙说清楚就好，在对方发现这件事之前。 晚上回到家，顾诚安的态度明显比前两天好了许多，这就让陆有希看着眼前人，更加倾向于了最后那个选项。 顾诚安看他偶尔呆呆地看着别处，还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而后见陆有希摇头，也只当是今天可能司缙说了什么，让陆有希显得情绪很是低落。 顾诚安看着对方的样子，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这份情绪，但是他就是很明确的明白，在司缙这件事上，他不想让步。 这天过后，很快便进入了3月下旬的期中考试期，司缙又像是很忙似的，至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学校。 倒是顾诚安和陆有希的关系，相较于前段时间，整体来说都缓和了不少，两人又恢复了平时一起上学，吃饭，睡觉的日子。 可即便是这样，陆有希心里还是藏着事，再加上接连着两天的考试和复习阶段，让他感觉到很是焦虑。 特别是期中考试分数下来后，这种焦虑终于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他看着自己在班上倒退了十来名的成绩，心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一直跟在旁边的顾诚安似乎也感受到了陆有希的这份焦虑，于是慢慢又开始重新给他整理起了知识点，每天晚上也按时开始给他补习那些功课。 而手机的问题，陆有希也一直没有跟顾诚安提起，他有自己抽着下课去学校门口的营业厅补办了号码卡，却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打工补点钱来买手机。 一时间，他便变成了只有顾诚安才找得到的人。 却不料这来之不易的缓和在一个多星期后便被再次打破了。 这天，顾诚安正趁着课余快结尾，给陆有希讲着数学考试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一声班委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班委冲着这边说：“陆有希，外面有人找。” 两人均是一愣，然后往外面看去。 只见司缙手上拿着个盒子，站在班级门口，同旁边的一个高个男生说着话。 陆有希一眼就看出那是司缙的朋友，瞬间他便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班委瞧见他没动，奇怪的看了一眼就走了。 可陆有希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反倒是顾诚安先开了口问他：“你不去看看么？” 陆有希闻声微怔了几秒，像是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他看着顾诚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又思考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缓慢地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司缙一见他出来，便嘴角一抬地笑了下。 然后拿着盒子递给了他。 陆有希接过后才发现这是款新款手机，他立即便想将手机递回去，却见司缙还是那副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地说：“给你你就拿着，我什么时候给你的东西还准你退回来了。” 一时，陆有希进退两难。 就像司缙说的，退是肯定退不回去的，从楼上扔下去还差不多。可拿着，一会儿怎么解释。 司缙见他盯着东西一声不吭，也不恼，仅是温和地说道：“这几天找不到你，才知道你手机没了，先拿着吧，以后方便联系。” 可他见说完了陆有希也还是呆愣着，便一歪头朝着脸凑了个近。 陆有希这才缓过神来吓了一跳，惹得司缙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看上去很是亲密。 周围路过的人频频瞩目倒是没觉得什么，可坐在教室里的人，一个个倒像是看了个稀奇。 张文旭从这个角度直直地看过去，简直觉得两人就这么亲一起了。立马兴奋地不行地去凑到顾诚安那边说：“卧槽，这是亲上了吗？亲上了吗？我去我去，这么激烈的吗？” 可他虽是激动的不行，顾诚安却丝毫没有反应，仅仅是静静地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看着门口的方向。 到底是突然凑近的脸给陆有希吓了一跳，他整个人微微后退了一步，才连忙眨了眨眼睛，把盒子拿在手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张了张嘴还想问司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只是不待他说出口，就听到司缙的朋友出声说道：“在门口了，走吧。” 随后就见司缙看着他笑了笑说：“改天见。”然后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陆有希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叹了口气，觉着这东西看上去也不便宜，总不能就真的随手扔掉吧。 他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垂着头静静地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便就这么拿着盒子进了教室。 而一切也都如他所料，从进教室的那一刻起，顾诚安便像是看不到他一样。见他进来，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就任他走到座位坐了下来。 面对他这反应，陆有希很是想解释，上课铃声却又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在这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又再一次被打破。 陆有希干脆连尝试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是不能理解顾诚安的想法，他也知道这件事他做的不对，可他现在真的除了道歉和解释，也没有其他的方式了。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回到家一进门，陆有希就止不住一把抱过顾诚安的腰，双手攥在一起，扣的死死地。脑袋抵在他的背心，闷声直道：“对不起。” 他感到身前的人就这么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双手就这么用了力地将他紧扣在一起的十指硬生生地掰了开来。而后转过身来，自高向低地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开口道：“陆有希，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说：“我第一次问你，你隐瞒就算了，第二次你干脆用骗的。司缙就真的那么好，容得你为了跟他走，一次次这么骗我吗？” 这话逼得陆有希瞪大了双眼地看着对方，手无足措地直摇头。 他看见对方就这么拽过他的书包，打开将那个白色小盒子拿了出来，随手看了一眼。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便用力将盒子向着房间的一角扔了过去。 盒子飞撞到了两人一起买的玻璃杯，杯子掉落下来，就这么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成了数片，散落在了地面。 第45章 背弃 “不是的，不是的。”陆有希止不住说道。 那声碎裂开来的声音像是细化成了无数根弦，四方牵扯着他的心脏。他被拉扯地疼痛不已，直至蹲下/身来。他闭着眼，眉头紧蹙，手握紧了拳就这么扣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下来一样。 他知道，他都知道，这都是他自己的错，他自己自作自受。 不论顾诚安说什么，他都该这么受着。 只是心里好难受，他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不敢去直视对方眼里的愤怒与不信任，甚至不敢再出口多说一句道歉的话。 不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 直至听到一声门响，他才渐渐抬起头来，只见客厅里已经没了顾诚安的身影。 陆有希呆愣着看着卧室的方向缓了两秒，而后就这么啪地一下坐在了地板上。他抬起头仰看着天花板，眼眶里抑制不住那酸涩，他却强忍着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地收了回去。 他不能哭，没有资格哭。 静谧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卧室里的顾诚安却也没有办法在这安静中使自己平静下来。这种情绪就像是无法控制一般，是未曾经历过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样的心情。 烦躁与失望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想发泄，可他一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最终也是抓了把头发，无计可施。 门外的陆有希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地上，偏着头看着地上那零星的碎片，直到觉得自己的情绪稍稍缓下来了，才慢慢地撑着地面起了身。 白色的盒子被砸在柜子角边，周围散碎着形状不一的陶瓷片。陆有希从洗手台边抽了两张厨房纸出来，才又一手摁着纸扶着地地慢慢开始收拾这残局。 碎掉的东西到底是拼不起来了，他将地上肉眼可见的部分清理后，又拿着抹布细细地擦了一整遍才算结束。 白色盒子被捡了起来，陆有希盯着这盒子上印着的图片看了许久，还是将其放回了包里。 一切收拾完毕，他才看见一直躲藏在沙发下的油条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走近了又冲着他一阵呲牙咧嘴地发出“嘶嘶”的吼声。 连它都在斥责自己的错误么？ 他楞楞地看了会儿眼前的景象，终是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地走到了卧室门口。 既然是自己做错了，不论受到什么对待，也只能承下吧。 他丝毫没抱希望地去拧动门把，却不料门未被锁上。门就这么被轻轻地推了开来，卧室里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而床上的人侧背着门口，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人进来一般。 陆有希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想伸手去触碰对方，却没了勇气，于是到了最后，有的也仅仅是一人躺在床的一边，互不相扰。 夜晚开始变得漫长。 陆有希也面对着对方的背影，整夜整夜地思考着这段时间的事情。情绪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像是他和顾诚安之间的隔阂也被成倍地凸显出来。 这样的日子有了开端，就显得愈发无止境，冗长而又难耐。 顾诚安没有对陆有希继续住在这里的问题发表任何意见，却在行动上又给予了一定的抗拒。 两个人从日常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睡觉，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一起’。 明明一天24小时都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互相说的话却可以用两只手数下来。 而这其中还大多都是陆有希主动开口，顾诚安只给予眼神回应。 这样的日子让陆有希觉得有些坚持不下，却又在几次找司缙找不到的情况下无可奈何地这么坚持着。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要把这白色盒子拆开用来联系对方，可他又十分惊恐于顾诚安理解里的那个‘接受’。 如果对方再次看到他‘接受’了司缙的东西，怕是连这个曾经挂在嘴边的‘家’也要一起收回了吧。 两人放学走路的间隔距离，从并肩到一米再到五米。 顾诚安慢慢地开始不再同他一起吃午饭，一起做作业，也不再刻意等待他回家，尽管心里难受，但这也让陆有希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自己喘气的空间。 就如同在这样的日子里，陆有希觉得受不住的时候，便跑到程潮店里坐坐。 而程潮到底是成年人，看问题的方式也比他们要直观许多，就像他这天，趁着店里客人不多，便跟陆有希聊了起来。 他一手夹着烟就这么在店内坐抽着，一边冲着陆有希说道：“你这事儿，说来说去是让人没安全感了。理性上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处境和做法，但是这事儿要放我身上，我也很难接受。” 听罢，陆有希也仅是小声地回了个：“嗯” 毕竟这些，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已经不信的事情，要怎么才能挽回呢。 陆有希低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程哥，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证明喜欢这种感情的？” “这种东西，”程潮轻笑了声，“方式很多，看你怎么选择了。” 方式很多，是什么呢？ 陆有戏也不是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言语和日常的关心都在这场持续已久的冷战中显得脆弱无力。 而不待他扭转现下的局面，有些不期而来的事情就毫无预兆的发生了，且急切而猛烈。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后的一周后，班委趁着下午第二节 的自习来到教室，宣布道：“还是老规矩，按名次换位子。” 陆有希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顾诚安身上，毕竟这些天来的情况，实在是让他担心顾诚安会就这么就着情绪把位子分开。虽说对于眼下的状况而言，可能会让他稍微轻松一些，可说到底感情上他是不愿意的。 他悄悄地观察着旁边人的动静，甚至做好了制止的准备。 却好在顾诚安确实也没有挪动的意思，直到座位移动结束，人还在旁边坐着。这多少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可就在他扭过头的一瞬，他才发现，走的是另一个人。是他从未想过会换走的，张文旭。 于陆有希而言，张文旭是唯一一个从初中起就跟他在一起的朋友。如果要硬说的话，张文旭说成他唯一的好朋友，也不为过。 可张文旭就着这次换位子的时候，换到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向来是几个垫底的学生占据着的，即便是张文旭这样的成绩，如果不主动要求跟他们换，怎么都不可能换到那一排。 所以现在的状况意味着什么。 下了课，陆有希就立马就往张文旭的座位那边走了过去，冲着人喊道：“旭旭。” 可他刚一出声，便见到张文旭立马拉着新的同桌说了两句话，然后一个人迅速地从后门窜了出去。 陆有希看着张文旭的背影，竟一时不知所措。 是错觉吗？他不由得想。 可确确实实，因为最近的事情，记忆中像是有过几天没有和张文旭说过话了。只是到底是几天呢？陆有希竟然完全想不起来。 难道是自己忽略了太多旭旭的事情，所以旭旭生气了吗？ 他一瞬间想到这里，却在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 不会，旭旭不是这么会计较的人，定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那之后不论多少个下课，张文旭不是看着陆有希就躲，不然就是像是没听到陆有希说话一般，仅是正常地同其他同学打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后，陆有希总算是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大概张文旭是不会再理会他了。 而这件事情，于现在的陆有希而言，无疑是打击性的，是雪上加霜。 仍然坐在身边的同桌每天和自己虽然同进同出却形同陌路，而自初中起最好的朋友，却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对自己不理不睬。 陆有希的生活近乎被投进了冰窟窿。 可到底和对顾诚安的愧疚不同，在张文旭的这件事上，陆有希还有着问清楚的勇气。 只是张文旭实在是灵活的不行，在几次课间怎么都找不到人后，陆有希只能用着守株待兔的方法，终于是在食堂的一角拉住了张文旭的胳膊。 却不想张文旭一见他靠过来，就惊恐地厉害的一直想拽开拉着的手。他的动作引来了食堂其他人的注意，在那之后表情也变得愈发的难堪。 陆有希最后没了办法，只好开口道：“旭旭，你出来，我就只把事情问清楚就走，你要跟我绝交也好，和好也罢，都让我问清楚。” 听了这话张文旭才拧着眉，迅速地把陆有希带到了食堂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他眼神中带着慌张地四处望了几望，才又皱着眉，微微低着头说：“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可尽管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可到底是亲耳听到的更让人不可置信，他眼里满是难过地看着张文旭问道：“为什么？” 张文旭却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牵连到我没关系，但是我不想你的事牵连到球球好吗？” 他推了一把陆有希，“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我不想真的跟你做朋友了。” 而下一秒，他便飞快地跑回了食堂的餐桌上拿起打包盒就出了去，留下陆有希一个人，呆愣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那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有希才微微缓过来，他盯着地面，用力的拧了下手背，直到感到一阵青疼，才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原来都不是梦啊。” 第46章 催化 一切事物在不意间迅速发酵着。 翌日醒来时，顾诚安已经提早做好了去上学的准备，这样的景象使得陆有希不觉忙不迭地赶紧起床跟了上去。之前都是顾诚安会刻意等他吃完早餐再出发，可这段时日以来，不吃早饭匆匆出门也变成了常事。 一路上，顾诚安也只是径自地走在前面。而陆有希则是靠着心底的一丝坚持，快步参杂着小跑也要力求跟上前面的人。 原本陆有希以为这样的日常，只需继续坚持下去，直到他找到机会和司缙说清楚，就会结束掉。 可到底是有了意外。昨天张文旭所说的那番话，无疑是一记催化剂。尽管陆有希躺在床上反复着想了一整夜，却已经没了心思去考虑到底是谁在针对他，反而心中更明确知道的是，自己现在一个人了。 这种孤独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沉重。无形中就加速了，他要证明给顾诚安‘真的喜欢他，且只有他一个’的这个想法。 而如何证明呢？ 陆有希的脑中一直转着这个问题。他看着顾诚安快步流星的背影，甚至没了去学校上学的念头，而是抓了下书包的背带就去了程潮店里。 程潮自然是不会这么早开门，陆有希却也没了回到学校的心思。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着街上来往上班的人直发呆。 程潮是上午快十点的时候来的。 只是陆有希抬头见到人时，不光见到了正要来上班的程老板，后面还跟着从车里懒洋洋走出来的谢伊。 他和谢伊看到对方均是一愣，却又见谢伊不知为何地扬上了一抹笑，对他再次说了句：“好久不见。” 程潮什么也没说，开了门后，便让两人进了里来。 谢伊看着陆有希眼下的青黑，故作得一脸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听到这话陆有希微微一怔，连续的睡眠不足使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了些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而谢伊则又热心地问道：“你好像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吗？” 听了这话，陆有希无法开口，毕竟他实在是对谢伊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干嘛。 换了身衣服又下楼来的程潮见到两人这么一问一沉默，便也坐了下来开导陆有希。他倒也没有把谢伊支开，而是就这么直接问道：“还是那件事儿没有解决么？” “嗯。”陆有希微微叹气，点头道。 谢伊饶有兴致地好奇道：“什么事儿啊？” 程潮也没直接说，就只道：“嗯……你们小孩子的事儿或许他能帮你出出主意？” 陆有希抬头看看谢伊，犹豫了几秒，然后还是朝着程潮说到道：“我还是想不到要怎么证明。” “这还不简单，”谢伊也不知是敏感还是怎的，一听这话便开了口：“听你这话不就是要证明你爱他么，这种事情床上谈不就好了，行动强硬点，谁还能拒绝了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谢伊虽是一脸开玩笑的表情，说出来的每个字却听在了陆有希的耳朵里。尽管不可信，可还是像是在脑中微微长出了的一根芽，慢慢地向四周不易察觉地伸展着枝叶。 倒是程潮听了这话，直接就敲了敲桌子，说：“你脑子里怎么成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 谢伊撇了撇嘴，看着程潮倒是心情极好地说：“这还能是谁教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不懂么？” “厉害厉害。”程潮立即回道，顺手点了支烟，才又跟陆有希说：“别听他瞎说。” 陆有希沉默着看了看，没作表示。 上午到了开店时间，人要往里进，陆有希也不方便再呆在这里打扰程潮的生意，便跟着程潮道了别。 却不想临走时，他不意瞥见程潮不意间袖口露出来的印记，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似的，立马下了决定。 而这个决定的实施，陆有希丝毫没有犹豫。 只是虽说他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孩子，可没了手机导航，单按照程潮提供的地址，着实还是有些难找。他围着程潮提过的地标整整三圈，才找到了这家隐藏在地下的店铺。 进店前是长长的楼梯走道，到了门口听到店内机器的嗡鸣声，才隐约觉得有了些实感。 突然便明白程潮听他说完之后，那浅笑的意思。 好在他并没有犹豫多久，便推门进了内里。 进门时，店内老板此时正在给一位客人上图，听到门响仅仅只是抬眼撇看了门口的陆有希一下，便又专注回了工作。 陆有希找了旁边的沙发坐下，静静地听着机器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就觉得这样的声音让他略带紧张的心思就这么镇静下来。 约莫一刻钟过后，原本在工作台前的老板拉了个凳子这样倒座在了他面前，表情略带严肃地冲着他说：“要是情侣吵架，就回去吧。别瞎来这里折腾。你这种情况，我可不纹，免得你们三天两头的又要洗，我们店没这业务。” 陆有希看着对方，语气不强却肯定说：“我不会洗的。” 老板这才又笑了起来，问了他：“纹哪？” 陆有希想了想，指了下锁骨。 老板看了眼便站了起来，说：“那疼。” 陆有希却垂着眼眸顿了两秒便说：“疼也好，记得清。” 老板听闻这话，实在是不太赞同，但都接下来了。也没有理由再拒掉，只是问道：“确定吗？纹什么图？” 坐在那翻着册子，看来看去最终选择了一种字形，指着图片对老板说道：“纹两个字母吧，an。” 就像老板说的，锁骨这里纹起来确实有些疼，像是被某种昆虫持续不断啃噬的感觉，顺着骨头一直传递到身体的其他角落。 大致是因为只是字母图形也过于简单，没多久，陆有希便能清楚的看到横在锁骨下方的一条细线牵连着的字母。他想上手触碰，却被老板直接制止了来。 他看着镜子里微微泛红的刺青文字，不禁垂下眼睫，想，这也算是一种证明了吧，他会接受吗？ 不过，谢伊今天说的那也不失是一种方式。 老板走了过来，做了简单的处理，又告诫他最近不要动这里便算是结束了。 陆有希拿出钱来想付账，老板却挥挥手说：“走吧，你程哥给过了。” 站在那的陆有希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谢谢。” 放学时，余郴少见的来了三班门口，以至于顾诚安一出门就碰了个正着。 两人极为默契地没在门口说什么，而是一路直接走到了车棚后面，余郴才开了口：“时间虽然有点长了，不过陆有希的那事儿，还是问到了。” 听到这话顾诚安不由得愣了下，他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空荡荡的座位，不自觉地就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了点了上，一边抽一边回道：“怎么了？” 他见余郴脸色略带着无奈地撇撇嘴说：“是有点意外，因为那几个人在那事儿之后没几天就被处理了。” “什么意思？”顾诚安眉头微蹙。 余郴也没隐瞒，直接说道：“听梁惠说，司缙连证据什么的都没找，说是听说的当天就找人处理了，还给姜娜娜教训了一顿。所以那天之后，姜娜娜也没来学校了。” “那天？”顾诚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眼对方问道“有日期吗？” 而余郴想了想，回答道：“上个月16号吧。” 这个日期顾诚安不是不记得，他记得，那天是他陪着陆有希去找司缙的日子。 顾诚安突然就将烟熄了，然后冲着余郴拍了拍肩，便道：“谢了。有点事，先走一下。” 从学校到家里，一路上顾诚安都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丝不安一直到进门后，瞥看到油条的粮食和水都被换过后，才算是被放了下来。 他放轻了脚步走进卧室，只见床上躺着的人四肢绻在一起缩成了一小团，双手攥着被子捂得十分紧实地睡在了他常睡的那边。 他默默地走近坐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人，才发现这些天自己的行为，似乎做的多少有些过了。他原本确实是生气，加之想惩罚一下陆有希，顺便也希望他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可眼见着他眼下的乌青，说完全不心疼，便也不是。 可那人似是睡的并不安稳，顾诚安仅仅是坐了下来，他便瞬间像是感应到了似的，将眼睛睁了开来。从窗子透进来的光昏暗柔弱，一时间陆有希没能看清眼前的景物，等看清了，又立即惊慌地坐了起来。 陆有希张口便道：“对，对不起。” 顾诚安听到便感觉心里就这么被刺了一下，心里叹道自己竟然是把两人关系处到了这种境地。他抬眼看着陆有希，却见他领口跨在一边，锁骨下有着微微泛红的印记，上面贴着一层薄薄的保鲜膜。 他伸手将对方的衣领扯开了些，这才将其看了个清楚。 指尖触到薄膜边，又停了下来，他问：“什么时候弄的？” 陆有希听到后微怔了两秒，才答道：“今天。” 顾诚安止住了触碰的冲动，仅仅只是摩挲着边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开口道：“疼吗？”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像是得到了安抚，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顾诚安终是低声道：“对不起，这段时间不该这么对你。” 第47章 砰砰 像是长久的黑暗突然被照进了一束光，陆有希的心突然就被点亮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地又拧了下自己的手背，确认自己疼过后，才缓缓地将头抬起来，看着对方。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直阻在心里的情绪，就像是堰塞湖被打通了条宽阔的通道，就这么找到了正确的出口，顺着疏散了开来。 陆有希看着对方盯在他锁骨处的眼睛，感受着手指带来的摩擦感，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原谅我了吗？” 正在肩颈处的手一顿，过了几秒又放了下来。顾诚安垂着眼眸想了想，低沉着声音回道：“不是。” 一句话，陆有希的心瞬间就被再次紧抓了起来，直到他听到对方再次开口：“虽然不是，但是我不会再不理你，放你一个人这样了。” 顾诚安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对于陆有希是折磨，对于他难道就不是了吗？只是……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床上人的眼睛，继续道：“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我谈不上原不原谅你。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想法去做了这些决定，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完全理解你的做法，因为我没有办法忍受任何人这样横在我们之间，不论是司缙，还是以后会有的其他谁。” “我知道，”陆有希顿了顿，又重复道：“我知道，我会找司缙说清楚的。” 说完还连忙补充道：“这次真的不会再骗你了，不论最后结果是什么样，都会好好告诉你。” 顾诚安盯着陆有希的眼睛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微微颔首算作是应了下来。 见他这样，陆有希多少是轻松了些。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说过的话，在顾诚安这里打了折扣，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没有不理自己，一切都会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两人终于在时隔多日后，又在同一个饭桌上一起吃了饭，饭后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只是虽然两人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却总是让陆有希觉得哪里还是不似从前一般，有着距离，而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处异常地急于想将这样的距离给消灭殆尽。 所以到了晚上，两人躺上床之后，这些天都不敢靠过去的陆有希，便主动地钻进了对方的被窝里，拉着对方的胳膊使之怀抱了过来。 顾诚安最开始还多少像是有些顾虑，可到底是少年人，哪里经得住喜欢的人一直这么往里钻。 他感到对方的嘴唇轻扫在自己的颈脖处，柔软触碰着皮肤，摩擦出微微悸动。渐渐地，便从被人小亲小啄的一方转变成了主动。他微皱着眉将人双手摁在两边，看着对方略带红晕的脸，久违地吻了下去。 两人的呼吸交叠，陆有希不自抑地接纳着对方的热情，而谢伊提到的那些话就在这瞬间便窜进了大脑里。现在的他就只有顾诚安一个人了，那又有什么不可得呢？他趁着两人微微喘息地空间，不知怎地，就将那话说了出口。 他问：“你要不要我？” 这话一出，杂念便在这一瞬就被驱散开来，饶是顾诚安，也没能阻止自己红了眼。 尽管两人折腾到半夜，也算是难得让陆有希睡了个好觉。 原本以为自己第二天指不定会腰酸背痛，可醒来后挪动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异样感。他回想起昨天顾诚安那忍下冲动慢慢来的样子，便不由得侧过头去看着还趴在一边睡着的人，微微弯了嘴角。 难得的周末不用上学，陆有希便没多想的又钻进了被子里去。 这一觉再睡下去，就一口气睡到了下午，醒来时一晃神，陆有希甚至有种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感觉。 四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慢慢变热。 两人和着终于能和平在家相处了，便一起将冬夏的衣服从箱子柜子里拖出来调换了一遍。该洗的，该打扫的全部都做了一个完整。 家里原本被分开摆放东西又和在一起被整理成列，看着有些焕然一新的家里，陆有希的心里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他看着镜子里脖颈上带着微微红痕的自己，不觉莞尔。可看着自己的稍长的头发，又止不住想到了那些事，不禁叹了口气，现在就只要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便再好不过了。 周一的时候，陆有希又去了趟九班，本没是报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幸运指针像是终于转向了他，还没上到楼上，就遇到了那个‘小惠姐’。 陆有希见着人，直接就上前打招呼道：“小惠姐？” 对面一听他这么喊，反倒是扭头笑了出来：“什么小惠姐？别跟着他们瞎喊。我叫梁惠，都是一个年级的，别喊我姐了吧。” “嗯，好，”陆有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那个能请你帮个忙吗？” “怎么了？”梁惠问道。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下司缙，我找他，嗯，有点事。”陆有希说。 梁惠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过了两秒，才拿起手机答应道：“可以啊，你是三班的吧？我问了他之后，给你回过消息去。” 陆有希听完，连忙道了谢。 梁惠的速度也很快，没到晚上放学，就托了同班的一个男生给陆有希带了纸条，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 陆有希看了眼，发现时间就是当天，便在放学的时候，提前给顾诚安交代了一声，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司缙说清楚就回家。” 顾诚安听罢，顿了两秒才又开口道：“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吧。”陆有希握着手上的纸条，想了想说。 他倒也不是怕顾诚安在下面等着，仅仅是这样他会更没有心理压力的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就像他说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他和司缙之间的问题，到底是要由他俩来解决。 顾诚安听他这么态度坚定地回答后最终也是没再反对，只是陪着他走到校门口见他离开，才又转身往回家走。 纸条上写的地址对于陆有希来说到底有些陌生，这个地方司缙之前未曾带他来过，他自己也不会往这边走。 他上了公车后，又伸手摸了摸书包里未拆开过的盒子，平复了下心情，才看着周围的景色往目的地去。 到的地方像是个高档的酒吧，离闹市区有着一定的距离。进出的人群不少，却一眼看上去就能辨识出来，大多都不是陆有希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他止不住起疑，可又无法，只能这样往里走。 二楼的包厢门是半玻璃的，陆有希透过玻璃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才微微安心了些许。 内部整体呈黑色，靠着墙的一遍是纯色的方形的玻璃酒柜，而另一边则是沙发和立在中间的电视。 司缙一手拿着杯酒，倚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眼睛微眯地盯着手机看着什么。 他见门口的人推门进了来，便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陆有希看到对方的手势，握着书包带的手便不由得攥紧了两分。他感到今天的司缙同以往完全不同，却又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只有两个人在这里而导致的错觉，还是自己心里有事造成的紧张感。 脸上挂着浅笑的司缙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然后拿起另一只酒杯晃着瓶子倒了半杯。 陆有希看着那见底的酒瓶，带着不安地张口喊了句：“司缙。” 只见司缙端着酒杯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杯边，又这么笑着递给了陆有希，说道：“尝尝吗？这酒比较难得。” 听见他这么说的陆有希，虽是心底带着疑惑，却也还是接了下来轻轻抿了一口。可烈酒入喉，顺着嗓子一直烧到心里，他随即就皱了眉头。 这太不像司缙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他不由心念道。相处的这一年半来多，司缙是知道他不喜欢这些的，特别是司缙见过他第一次尝过之后的反应，就再也没让他喝过这么烈的东西。 他伸手想将酒杯放下，却不想听见了旁边人声音冷漠地说：“我让你放下了吗？” 端着杯子的手瞬间一顿，他瞬间便想起了这样的口气似是在哪里听过，便整个人惊惶地就看了过去。 只见司缙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就以着这样的表情，再次开了口：“你不该有什么事情和我谈谈吗？比如跟我去美国，又比如……” 他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不下一度：“你和姓顾的。” 他知道了。 陆有希的眼睛倏然睁大，随即就惊恐地站了起来。他带着不敢相信地眼神看过去，就见司缙手上把玩着的手机，画面上播放着一段录像。 是他和顾诚安在车棚处，顾诚安轻吻了下他的录像。 他看着那录像中亲昵的互动，一瞬便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是，这录像是怎么回事，谁拍的？司缙又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不得而知。 只见司缙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眼神里也似乎染上了点狠戾。 “陆有希，我对你没哪点不好吧。如果我没说错，我回来之前你就和他在一起了，是吗？”他开口道。 说完，他又起身抬手像以往那样，轻抚着陆有希的侧脸，继续道：“你现在胆子不小啊，就着我宠着你，真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是不是？我本来以为，你跟他们还是有点区别的。现在看来，也都是一回事。” 顺着脸颊滑下的手攥住了陆有希的衣领。司缙看着陆有希这从未在他面前有过的充斥着恐惧的表情，突然就觉得厌恶至极。 恼怒、烦躁和酒精在这一瞬疯狂刺激着大脑，而一切就像是脱离了控制。他就这么将人推了出去，随即转身绰起身后的酒瓶，就照着眼前用力地砸了下去。 第48章 入院 按理说，不是这样的，陆有希想。 原本不应该是，他来找司缙道歉，然后将事情说清楚，再之后回家和顾诚安一起吃饭，睡觉，明天再去上学吗。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手能触到地方全是尖锐的破碎物，指尖也横着长长的口子，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沿着额角缓缓流下，又顺着眼角微微滲进眼睛里。 他感到眼前的事物好像有些模糊，一切都像是被染上了异样的颜色，变幻多姿，而眼前的人像是一动不动地在看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他疑惑，张了张口喊了声：“司缙。” 脑中回响着一个人的说话声，听起来又像是自己。 是啊，怎么会忘了呢，司缙也是一样啊。他怎么能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误，怎么会一次次地拿着对方对他的好当资本，又一次次忘记了对方也是有脾气有需求的人。 都是他错了啊。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这才刚亮起路灯的傍晚时分，响在了半郊的一家酒吧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站在酒吧周围吵吵嚷嚷，酒保们一边对着往外走的客人们道着歉，一边连忙封住了二楼的包间进行着清理。 医院离酒吧的距离并不算远，可到达医院的时候，病床架上的人还是因为创伤在头部而导致了昏迷。 时间就像是流沙，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的往下渗漏着。 顾诚安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接到司缙打来的电话，他听到医院二字后，头就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待缓过神来，便又一刻不等地，就往医院赶来。 而赶到时，陆有希则还在急诊抢救室里接受伤口处理。 门外的司缙因为刚刚那一幕，酒已经醒了个全，他低垂着头，双手紧扣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脑中一遍遍回想着刚刚的那片场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自己一想到陆有希不会再乖乖听他的话，跟他走，就一股难言的怒意上升至胸腔，紧接着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地，顺着自己的情绪就动了手。冲动占据了大脑，就连物体碰撞的声音都没能及时地传入耳朵里，他感觉眼前的事物像是一直在转，被搅地天翻地覆，直至看见鲜红的颜色从对方脸上滑落，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 明明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过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了，怎么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禁皱了眉头。 私立医院虽然相对于公立来讲人还是要少很多，可急诊仍是不停的有人被送进来，抢救室门口也不甚嘈杂。 顾诚安站在门口站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走到了司缙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坐在这里的两人一言不发，沉默就像是磁场，将这两人同外界隔绝了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沉默才被打破开来。司缙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算接起，却不意一眼看见了手上沾着的已经干涸掉的斑斑血迹，不由得再次愣住。直到过了片刻，对方第二次打过来，他才晃过神来，看着来电提示，缓缓地抬手接了起来。 司缙喊道：“哥。” 对面人声音不急不躁，但也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给那孩子弄医院去了？” 司缙拧着眉头，垂眸低声，却没否认：“嗯。” “你也真是，”对面带着点叱责，也没绕弯子，直接就问道：“还想着带他走么？” 电话这头的人叹了口气，将背靠回了椅背侧头看着诊室的方向看了好一阵，才说：“不了吧。” 紧接着他又冲着对面开口道：“哥，借我点钱。” 只听对面人听完就轻笑了下，“钱是小事，那你跟爸的交易呢，这不是亏了？” “无所谓了吧。”司缙不带迟疑地说。 “随你吧，那日程这边我就直接定了。”对面人回他，“你也不用拖着在国内瞎折腾了，早点回去那边也好交代。” 听了这话，司缙也只是“嗯”了一声应了下来，而后挂掉了手上的电话。 眼下又恢复了沉默，顾诚安摸着兜里的烟盒，直觉得嗓子痒，可看着急诊抢救室里那边紧闭着的大门，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出去抽烟的念头。 他听见司缙挂掉电话后，隔了好一阵，冲着他开了口。 司缙问：“你难道不想报复我么？” 闻言，顾诚安转过头去看了司缙片刻，突然轻笑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将表情放了下来，才深吸了口气说道：“怎么报复，打你一顿么？” 司缙烦躁地抓了抓额前凌乱的头发，垂着头也不看对方，只是回道：“随便什么都好吧。” 是啊，随便什么都好，起码他心里会更舒服点。 可却没想到，顾诚安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回他说：“你想这么求心理安慰，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愧疚这种东西，比拳头来的惩罚，要实在多了吧。” “你下手的时候，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痛快的，不是么？”顾诚安的语气不是在问他，而是陈述：“就像我当时知道你要带他去美国后，再看到他挨打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话，司缙不由得凝眉。 他想起当年高一都在一个班的时候，就有人曾经说过他和顾诚安感觉上多少有些相似。原来听着只觉得厌烦，现在想想可能没错，特别是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的身上。 如果，如果他更早的认识到，自己对陆有希的感情，不似于对之前那些人的样子，会不会现在两人就可以相安无事地一起去美国了。 只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假设。 他听到顾诚安顿了顿，又继续道：“甚至于那之后因为你的事，我跟他吵架过冷战过。我觉得是我当时最希望他做的事情，无非是让他去找你把话说清楚，可我现在坐在这里却后悔了。” 顾诚安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说：“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不说就不说了吧，能怎么样呢。” 听罢，司缙侧头看了看旁边人思考了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话。 陆有希大概是在晚上十点来钟，被处理好转入了一般病房。司缙找了关系去办了住院手续，而顾诚安则是守在门口听医生的交代。 一切结束后，两人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守着。 司顾二人从认识到现在，大概从没想过他们两人会有一天，就这么一起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各自抱着心思和平共处。而且这种和平共处，还是建立在伤害了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这该是可笑还是悲哀，司缙想不明白。 只是他知道，事情到这里也该是有个结尾了。 陆有希的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的那段时间。 跟在一起的护士出来通知他们的时候，一直被悬着的两颗心才算是落了地。顾诚安没多犹豫地起身往里走，可司缙站在门口看着门隙间透出来的景象，却始终没有了踏进去的勇气。 进去能说什么呢？道歉？ 见那停顿在一半的脚步，顾诚安看着门口的人看了几秒，于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绕过他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人被纱布裹了好几处，有的地方还微微沁着血色，指尖和部分细处也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痂。 陆有希的眼睛有些没方向地眨了眨，脸色苍白的像个洋娃娃。医生问了他几句话，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什么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阵才声音细小地说了几个字，又没多会儿就再次睡了过去。 顾诚安不由担心地问道：“他有什么状况吗？” 只见医生拿着笔在本子划了几笔，跟他说：“都还好，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估计这几天会有头痛、头晕、恶心类似这样的症状，嗜睡有时也是为了缓解这些不适，所以都还正常，养着恢复就行。” 顾诚安听完安了心，又在心里一一记了下来。 再出来时，他将医生讲的事情，简略地和司缙也交代了声。 司缙听完点了点头，握着手机却同他说：“那你陪着他吧，我先走了，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听到这话，顾诚安微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问他：“真的不等到他再醒了说句话再走么？” 对方看着他，垂眼想了想，最后也只回道说：“算了，道歉这种事情没意义。” 司缙走了，病房里便仅剩下了顾诚安守在这里。 陆有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也一直处于沉睡之中没有再醒来。顾诚安思前想后地还是走下了楼去，出了门口摸了一根烟出来，在外面的吸烟区抽了起来。 尼古丁入肺，他的情绪这才微微被放了下来。 不得不说，从昨天接到那通电话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被提在那里。他不是没有想过找司缙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可看到司缙的态度，他又像是被打了脸一样，觉得自己也没比司缙好到哪去。 总以为活该的是对方，到头来活该的都是自己。 他看着地面叹了口气，连抽了三四根，直至见到烟盒里空荡荡了，才停了下来。 见着来往家属手上提着的饭盒，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的饥饿感到底是顺了上来。他抬眼看了看病房的方向，估摸着陆有希现在还睡着，便立即做了决定，往外面的小吃店走了去。 医院边的餐馆大多是针对病人和家属的，顾诚安站在那里看了看菜单，开口要了份粉堂食，又要了份白粥打包。 回去的路上，他看着手机，隐约觉得最近实在是太安静了些。却没料到，想什么撞什么，正当他出了电梯，抬眼看向病房时，便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准备推门而入。 他眼疾手快地就将人拦在了外面，眉头紧皱着问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第49章 真相 来人一见是顾诚安，立即眼睛就笑弯了来，回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在这儿？” 顾诚安抓着握住门把的手，眉头丝毫没有放松开来的迹象：“你别来找他，谢伊，之前的事你还没闹够吗？” “什么闹不闹够？”谢伊带着笑松开了手，站在门口直接问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下一秒他又突然装作恍然大悟似的，说：“哦～你说他那个朋友和他小女友的事情啊，他那小女友也太经不起吓了，随便说了两句而已，就真去做了？呵，这事儿我还不知道结果呢。” 听到这话，顾诚安的手不由得紧握了起来，“还有呢？” “还有什么？”谢伊突然声音中就带了丝恼意，“你可别搞错了，我还没动手呢，他自己就进医院了，关我什么事儿？我来这儿无非是关心下。” 紧接着，他忽然就凑近了些，对着顾诚安的耳边说道：“不过，说到底，吃没吃到呀？我说不定还帮你们了呢，你怎么感谢我？” 这话像是咒语，瞬间就勾起了顾诚安前几天的那些记忆。 “谢伊，”他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尽管蒋时年有错，但是陆有希是无辜的，不是吗？” “无辜的？你确定他是无辜的？”谢伊的眼睛眯了起来，紧接着一声冷笑：“你现在又开始同情他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好像是我就活该被我妈留在这里一个人生活吗？如果不是蒋时年，如果不是他和他那个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的声音在这一句句质问中变得尖锐起来：“你要知道，他的出生就不是无辜的，何况他和他妈都是一个德行，不是吗？就像……你答应我的事儿呢？看你这反应是成了吧，照片呢？” 顾诚安盯着眼前人，沉默了两秒，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眼病房里的景象，随即又动了力地将谢伊拉至电梯旁，一手按下下行按钮，才说道：“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了，上一辈的问题是上一辈的事。我承认，原来是我蠢，答应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只是你要的东西我没有，而且，你别想着动他，再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这一番话让谢伊的怒意上了头，他带着再次确认地语气问：“你确定要护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诚安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不认识了一样，过去的谢伊尽管是个骄纵的少爷脾气，可又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的心思。 电梯叮的一声打了开来，他将人推了进去，而后沉声说：“你已经不是你了，谢伊。” 只见电梯里的人并没有太当回事，仅仅是狠狠蹬着他，而直至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才听到间隙间窜出了一句：“顾诚安，你太小看我了。” 听罢，顾诚安站在电梯门口，皱着眉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陆有希的意识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醒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似乎在梦里。 过往的一些事情像是录像带片段一样隔一阵播放一阵。 再醒来的时候，入眼的都是通体的白色，他意识到自己在病房里，可看了四周却谁也不在。他稍稍动了动，就感觉自己微微有点想吐的感觉，便又止不住闭着眼睛试图强压下这种不适。 病房门外似乎有人在讲话，可他又听的不甚清晰。 睡意再次将他拉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感到有人推门进了房间，来人握着他的手，指腹轻摩着手心。 躺在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顾诚安一见，便立马凑了上去轻声问道：“还有哪不舒服么？” 陆有希想摇头，却感觉自己的脑袋重的厉害，他张了张嘴，隔了好会儿，才声音极小地回道：“一点点疼。” 听到他这么说，顾诚安反倒是微微抬了抬嘴角，“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过段时间就好了。” 陆有希盯着人看了许久，等脑子清明了些，又说了个“饿”字出来，对方这才连忙笑着，将他扶坐起来。 顾诚安细心地将枕头给他垫好，又把粥和勺子摆放在桌子上后，坐了下来。 虽说人都说是躺久了没胃口，可到底是接近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即便是白粥，陆有希也丝毫不觉得寡淡。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缓慢，顾诚安也不急不躁地就这么等着。 这会儿还是下午，门外时不时会传来其他人走动的声音。吃过饭后，陆有希就微微感觉到有些犯恶心，又想躺下睡。 顾诚安见他难受，也没阻止他，只是帮他将一切又打理了番，然后趁他睡着了回了趟家。 临回家时，他想着这几天八成要陪床，便专门绕去宠物店买了大桶的自动喂食和喂水器回家，还一口气给油条添了个满档。 这一切完成后，他上网查了查住院需要的东西，这才又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用具，给陆有希带过去。 再回到医院时，人就已经醒了，而且坐在那里看起了电视。 见他进来，陆有希微微笑了起来，他说：“我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顾诚安正准备答复，却不料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陆有希见拿着手机的他看了眼来电提示后便表情严肃地走了出去，不觉心里就有点担心。 而顾诚安自然是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接到电话，只听家里说爷爷生病了让他临时回去一趟，便顿时觉得两难。 他既不想把陆有希一个人放在医院里，可家里的事情现在也没办法拒绝。思考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无奈地推开了病房门。 热播的电视剧已经换了新档，陆有希盯着看了半天，发现是压根没看过的内容，一时也接不上剧情，以至门一推开，他就注意到了顾诚安的表情，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 顾诚安叹了口气，沿着床边坐了下来，捏着他的手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跟他坦白道：“刚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我爷爷出了点事住院了，要我立即回林城一趟。” 听闻这话，连带着陆有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连忙问道：“严重吗？” 只见顾诚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尽管陆有希也会想叫人陪，却依然还是握了握对方的手，微微笑着说：“你去吧，林城又不远，早点回来就行了。” 闻言，顾诚安直皱眉，可现下又实在没了办法，他拿着手机看了下车票，又想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定：“那我一会儿坐夜班车回去，明天晚上就回来。” 陆有希听罢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侧脸，说：“你早点过去吧，也别太晚了。” “没事，还有几个小时。”顾诚安看着他答。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直到到了不得不去车站的时间，顾诚安才起身打算往外走，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他突然就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下意识地就转身冲着陆有希说了句：“对不起。” 陆有希一瞬还有些反应不及，可看着对方眼神，下一秒也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指的是什么，他连忙抬了抬嘴角说：“你别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顾诚安还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向着自己挥了挥手，阻止了这对话的继续进行，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快去块回吧。” 他这才怔怔地看了他两眼，而后转身出了门。 电视剧里的声音吵吵嚷嚷，被一个人留在病房的陆有希这才静了下来，他脑中不觉浮想起昨晚司缙生气的样子，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冷笑了下。 哎，结果到最后，事情也没讲清楚，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真是不长记性，活该。 电视里的对话中像是参着些细微的杂音。 他看了眼窗外，这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开始，就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本以为一夜过后雨过天晴，顾诚安就该回来了。 可是今年的事情就像是中了邪，没有一件事顺顺当当能完成的。 那之后第二天，甚至连第三天，第四天，陆有希也完全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到来。 他看着窗外连续下着的雨，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比较严重耽误的太久。 却没想到到了第六天，终于有人敲开了病房门。 而来看他的那个，是谢伊。 谢伊推门进来的时候，陆有希还当是顾诚安回来了。可一见到谢伊那张脸，他的喜悦的表情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只是谢伊丝毫不介意，依然是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啊。” 陆有希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微微拧着眉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自然是顾诚安告诉我的。”谢伊笑着答。 他也不待陆有希慢腾腾地一点一点问，他单刀直入地就说道：“你想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对不对？” “你别急，”他继续道，“我先问你个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转班到你们班，又这么刻意的接近你吗？” 听到这话陆有希不觉有些沉默，其实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起初没有在意，后面的时候，又是当时少年心性，谁会那么在意这件事呢。 陆有希的眼睫垂了下来，而后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伊听到后“啧”了一声，说：“你还真没意思，你说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当然是告诉你，你输了啊。” “输了？”陆有希奇怪道：“我不记得我们要比什么？” 闻言，谢伊轻笑了一下：“比较这种东西，只需要一方发起就好了。” “不过你倒是挺有本事的，”他说，“我倒真的没想到，你还能把顾诚安迷的差点跟我作对，不过，你们这不到一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抵得上从小喜欢这种事。所以你到底是输了，就像是他会去接近你，也是因为我。” “是我让他去招惹你的。”谢伊笑道。 第50章 远去 这话听得陆有希突然也有点想笑，因为他觉得不论谢伊说什么，可这些日子又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凭他的只言片语就随意相信顾诚安是骗他的，他凭什么说顾诚安对他的这些好都是假的。 陆有希微微笑着反问道：“证据呢？” “证据？”谢伊一听，惊讶透了，他说：“你不是住在他家里吗？你未免也太迟钝了吧。他家里的什么纪念册相册日记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少了吗？你是不是蠢啊？” “噢！”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事一样，说道：“我知道了，你应该是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从江外附中转走的吗？所以什么都没怀疑么。” 谢伊嗤笑起来：“不过，这件事我以为都不是什么隐瞒的事情了呢，他居然没告诉你，你也没问？你就没想知道理由吗？” 陆有希听着他这自信的口气，不禁皱了眉，可现下比起理由，他更想知道顾诚安的行踪。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理由什么的无所谓，顾诚安他人呢？” 谢伊总算是看他开了窍，眼睛里的笑意更胜了：“他现在？应该快到洛杉矶了吧。” 洛杉矶，陆有希听到这个地名后突然就一愣。 谢伊的口气稍稍缓了下来，他说：“你难道不知道江外附中的学生，大多会在升高三之前，去转去国外读高中吗？你是不是以为顾诚安转了学就会陪着你在国内上学了，你也不想想，他到底是做了好几年出国的准备，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为了你留下来呢？” 如果说这一番话对陆有希丝毫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他都还记得，都还记得那天顾诚安的反应。他清晰地记得他仰头问顾诚安时，顾诚安做的这不算回答的回答。 不是说还没想好吗？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有过犹豫吗？ 他不禁陷入了思绪。 就在这时，谢伊又开了口，而这次的话，就像是铁锤一次次加重地击打在陆有希的心上一般，即便是坚固的围墙，也会有松动的模块。 谢伊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打电话给他问问？” 陆有希心里很是挣扎，可人终究是想知道个究竟：“你打。” 谢伊悄悄看了眼墙上的钟，毫不犹豫地拨了号码，电话确实打过去了，只是里面一阵忙音后，传来了机械女音的关机提醒。 他一副无不可惜的样子说：“哎，关机了。这可怎么办？” 紧接着，他便又一刻不停地再次提议道：“要不这样吧，看你这样子也等不了，我帮你打电话给他爸爸问问？” 随即，他连陆有希的回答都不等，便直接开着免提拨了过去，而对方也没多久，就直接接了起来，电话对面传来的是一声厚重的男音，喊道：“谢伊啊。” 谢伊听到接通后，整个人立即变得乖巧得厉害，他礼貌地回道：“顾伯伯，不好意思您这么忙还打扰您，我就是打电话来问下诚安到洛杉矶了吗？” “这么关心他啊，”对面的人闻言便笑了起来，“他应该还在飞机上，过几个小时就到了吧，你要找他就晚点再给他打。” 谢伊笑着回：“那好，那我过几个小时再打给他。” 对面人和谢伊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亲切感，他说：“你这一说起来，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也快过去了吧？过去只好帮忙管着点他，免得他成天胡闹。” 只见这边的谢伊听的咯咯直笑，连忙应道：“好的好的，等我过去了，天天给您汇报。” 谢伊说着话，一边还止不住地撇看着陆有希的表情，看上去觉得目的达到了，才又礼貌地冲着对方说：“那顾伯伯您忙吧，出发前我再去拜访您。” 对面人话语中充满着笑意地答应说：“诶，好，欢迎过来玩啊。” 电话挂断了来，刚还乖巧可人的谢伊，表情立马就换回了之前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看着低垂着脑袋的陆有希，满眼都是得意。 他笑着说：“你到现在都还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陆有希隔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为什么？”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需要谢伊这样想这么多方法来对付他？ 谢伊听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可下一秒，声音里便突然参了丝狠劲地说：“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个妈为什么？” “什么？”陆有希没听明白，这跟陆敏玲又有什么关系。 站在那里的人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调整了回来，继续道：“你说为什么啊？哥哥？” “哥哥？”陆有希听到后，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意思？ 随后他便听到谢伊又开了口：“蒋时年你总知道吧，他不是去找过你么？你都没想到？倒是说起来我们还真是相似，不光是长相上，连姓氏都是跟母姓。毕竟，蒋时年是入赘我们谢家的。” “不过他还真是比你们母子俩有想法多了，居然想趁着我姥爷病重，就想把你给接回来。凭什么啊？”谢伊道：“你说说凭什么啊？他难道忘了他这些年吃的是谢家的饭了吗？” 谢伊停顿了几秒，突然就指着他，咬牙说：“所以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陆敏玲的存在和你的出生，这就是为什么。够吗？” 谢伊什么时候离开的，陆有希记不清了。他觉得脑子糊的厉害，那之后的话全像是机器发出的嗡鸣声，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脑中回响的全是，为什么？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顾诚安对他是假的，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司缙闹到这个地步？ 可这些都是真的吗？陆有希心里总归是有一丝不信的，谢伊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万一呢。 这些天相处下来的日子的一点一滴，顾诚安说过的那些话，难道比不过他的片面之词吗。 但是，一想到顾诚安说过的那些话，隐约间又有种不安，回忆像是玻璃碎片一样的砸了过来，让他的头一阵阵的刺痛着。 那些曾经入眼而过的短信，那些恰好碰见谢伊时的交谈，还有临走时顾诚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和说出口的那句道歉，全都变成了让他怀疑的有力证据。 可这么下去，其实也没有办法不是吗？陆有希想。 自那之后，日子变得比从前还要难耐，每天入眼的便是白墙和无人会来打开的病房门，往复无端。 每天从醒来到睡去，脑中思考的和期待的无非都是那些事情。护士们见他愈发沉默，偶尔也会说话想逗他开心，可他人前应付自如，人后却又沉默到一天都不开口说任何话。 电视剧里连续三天三个台都播放着同一部热播剧，而那男女主人公分离的场面也就这样连续播放了三天。 等待从期望，终是变成了一种折磨。 出院那天，他一大早便去办了出院手续，还特意感谢了一番最近会在查房时主动找他讲话的护士。 只是没想到临着离开的时候，护士长还交给他了一封信，信上的落款是来自司缙。而陆有希拿着信站在护士台前想了许久，也最终还是没有打开，仅仅是塞进了包里，就这么回了家。 家里的锁还是那一个，咔嚓一声，门就被打了开来。 油条好多天没有见到人了，突然之间便同陆有希变得亲昵了许多。他给油条顺了顺毛，还想着一切可能都没有变，都只是梦境，却在看到猫粮和水的机器被换成了两三周都不用更换的自动喂食器后，一时愣住了。 瞬间，他脑子里便被那些怀疑填的满满当当。 顾诚安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才给换了这样的机器吗？难道这一切真的就是跟谢伊说的那一模一样吗？ 他突然就撒手将油条放在了一边，整个人急切地冲进了卧室里。 疯了般地从书柜上一层层找出了之前随手翻过的初中毕业纪念册。 他快速的翻到顾诚安的那一页，用手摩挲着被马克笔盖掉的字迹，却在这一刻，又犹豫起了要不要去看。 如果不看的话，是不是一切就还会像之前那样？ 可尽管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人终是抵御不住自己想求证的心情。 他就像那天想做的那样，将这一页对准了窗外的阳光。 而下一秒，他便听到心里那些高墙坍塌的声音，也清楚的看到了马克笔涂痕下的字迹。 【谢伊，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你了。】 这一刻，陆有希笑了。 三个月后。 夏日的炎热还未退去，四中高二升高三的学生早早就来了学校，开始了提前补习。 换座位的这天，张文旭想了想又换回了那行倒数第三排的后面。只可惜，从好几个月前，前排的这个两个位置就一直空着了。 所有人都知道，顾诚安去了美国继续念高中。 可所有人也都不知道，陆有希去了哪。 只是张文旭还记得，陆有希最后来学校的那天，单独找到了他。告诉他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找他的麻烦。 而张文旭没想好怎么回答，也更没想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陆有希来学校。 还有一年，所有人就要踏上高考的战场。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所有人也都迅速地将那些不相关的事情遗忘了个干净。 以至于张文旭偶尔都会思考，是不是顾诚安根本不存在，而陆有希在上高中之前就转去了乡下。 这样一想，就觉得。 时间这种东西，也真是可怕。 （上部完。）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上部完结啦。谢谢观看。明天开始更载下半部八年后的故事。 最后这一段的节奏我知道自己写的时候给拉的非常快，所以可能有些小伙伴会适应不了下半部开始的慢节奏。 ！如果不适应的话，可以先囤几天。（<3就这样。 下部 第51章 归来 秋天。江城。 公司咖啡厅的一角，有几个女职员趁着午休间没人正聊着天。 “哎，前辈，你知不知道隔壁组那个头发短短的，脸长得可好看的是谁呀，有对象吗？” “呵，你是新来的吧？那是我们刚升上来的客户经理，你想追啊？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之前有小姑娘为了他可是辞职了的。” “但是好想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啊？哎，好羡慕一起进来的同事，怎么就分到他那边组去。” 伍涛站在咖啡机前听着这段对话止不住地摇头，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表情都没变一下的学弟，直感叹：“啧啧，羡慕，真的羡慕。我要是有你这张脸，这会儿应该媳妇都在家里抱孩子了。” 被人羡慕的这位把咖啡取出后，随即就往里加了三大袋糖，边搅动边说：“学长，是你想太多了。” 伍涛看着他那全是糖的咖啡，忍不住吐槽：“陆学弟，你干嘛不直接喝牛奶得了，非要加这么多糖。” 陆有希淡淡地看着对方，抿了口试了试味道，说：“甜了犯困，苦了提神，但是太苦也受不了而已。” “啧，”伍涛听地直摇头，“那你喝蓝牛不就好了，那玩意甜，还提神。” 听者也不看他，仅是抬了抬嘴角，端着杯子，不置可否地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到下午时分，人事那边的小刘就带了个高个男生来，冲着陆有希交代道：“陆经理，这是从今天起跟着你实习的小徐，注意事项我都交代过了，人给你带来了啊。” 说完人也没管就走了，陆有希这才看到后面跟着的男孩子走了进来。一头清爽的短发，个子倒是真的高。 陆有希就这么一伸手，示意他坐，谁知道这孩子还先礼貌地鞠了一躬，说道：“陆经理好。”，才又把手放裤腿上蹭了蹭才坐下。 “小徐。”陆有希喊道。 可就他刚开口，坐着的那孩子，又笑嘻嘻地说：“陆哥，我叫徐夼，上面一个大，下面一个川的夼字，你可以喊我小川。” 这么自来熟的孩子让陆有希心下多少有点抗拒，只是见人这么热情，陆有希也不好打击他，便继续说道：“我还是喊你小徐吧。” 徐夼听到后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不过，那我能喊你陆哥么？当然在客户面前还是喊陆经理哈，就是感觉这么亲近些。” 听闻这话，陆有希表情也仅是淡淡地看了看他，过了片刻才颔首表示可以，然后继续公事公办地问道：“你怎么想到过来实习了？” 毕竟他也是才升上来，第一次带新人，面试那边都是部门总监直接去的，他也没参加，所以到底是没经验，不安也是有的。 只见徐夼笑嘻嘻地说：“我大学是体育生考进去的，本来想着做运动员的，结果膝盖负伤了没法比赛了，就干脆来找工作了。加上我挺喜欢跟人沟通的，所以就想试试这方面。” 陆有希听到这话一顿，突然想着问了句：“你本来是学什么的？” “游泳，自由泳。”徐夼快速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陆有希垂眸看了看桌上的日历，又转眼看回坐在沙发上热情高涨的大四生，开口道：“感觉你热情这么足，隔壁组的李经理可能更适合你，他的经验比我足，而且喜欢上进心强的孩子。” 不想徐夼傻乎乎地就这么答道：“实习面试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个总监大哥说陆哥性子太沉了，让我跟着你活跃下来着。” 哎，陆有希听罢就叹了口气，看来这是伍涛的操作没错了，他下意识就想打电话给这孩子送出去，可看着徐夼坐在那左看右看一脸期待的表情，想了想又算了。电话打过去又是一通麻烦，实习生早晚都要带的，来谁不是来。 “行吧，”他无可奈何道，“刚人事那边带你走过部门了吗？” “走过了。”徐夼答。 紧接着就看着陆有希递了他份文件，然后告诉他：“去吧，先把这份文件送给策划部的伍总监，顺便帮我谢谢他。” 下午陆有希倒是安排了一些资料让他读着，这小孩虽说看上去不觉得，但是做事倒也是真的算又快又仔细，没到四点，徐夼就将做过的资料都数了个遍。陆有希眼看着也没什么能让他今天继续做的了，便想着打哪来的塞哪去，支使着他跟着伍涛那边去跑拍摄现场去了。 伍涛也不亏是跟陆有希同事了两年多了，多少知道这人的性子，他见一下午这小孩啥也没做地就被送来了两次，所以还没到下班点，就赶紧端了杯牛奶推门进了来。 他把杯子往陆有希办公桌上一放，就张嘴说了句：“咋了，学弟，这是给你安排了个小孩不愿意啊？” “没有。”陆有希看都不看一眼地否认道。 “哎，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嘛。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说你这儿，塞个小姑娘进来要引起内部战争，这不是我关心你才塞了这么个可爱积极又向上的小孩儿么。”伍涛一边靠着他办公桌直叨叨，“要不晚上，请你去吃饭？” 陆有希听闻这话，才抬眼看了眼桌上的时间，指针指向下午五点半。 “不了。”他一边拒绝，一边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见他这幅准备走的架势，连忙问道：“这才五点多，你去哪啊？这么久都没见你准时下班了，你居然今天要早退？” 正拿着包推门的陆有希听见喊，转身过来冲着他说一声：“我记得我昨天就请过假了，今天晚上有点事。”然后就关了门出了去。 留下伍涛一个人看着桌上的那杯牛奶看了会儿，又端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加点咖啡还能变成咖啡么？” 陆有希所在的公司在江城新的贸易中心附近，由于江城这几年的开发越发边缘化，市中心也从过去的城北区变到了靠南的地方，而过去的陆有希曾经住过的那个老城区，也因为这些年的拆迁转移，变得焕然一新。 出了办公大楼，要走十来分钟才能到地铁站，虽说是秋天了，还是热的够呛。陆有希将在办公室常穿的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又将包斜挎在背后才往外走去。 下班时间的地铁线很是拥挤，从这边到机场整整需要坐一个半小时多。好在到了中转站，往机场线方向去的乘客就少了一大半了。 陆有希仰头盯着列车的到达时间，数着分钟，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提示，便也不顾需乘的车还有2分钟进站了，就往楼梯的中间层走去。 他刚一手接了起来，就听对方声音带着笑地说：“学弟，最近怎么样？” “还好吧，”陆有希答道，紧接着他也不等对方多绕圈子，便直接问道：“学姐你有事儿就说好不好，你这么突然找我怪渗人的。” “啧，你怎么还是这德行。到是真有事儿找你。”对面人这才正经下来说：“我不是这周六就结婚了嘛，伴郎突然来不了了，你过来帮忙顶一下？” “……”陆有希下意识就想拒绝，可又实在是知道这学姐的作风，便是停顿了好一阵才说：“伴郎不都是男方那边的朋友么？” 对方却也真是下了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公外地过来也没什么朋友，加上，之前的伴郎也就跟你身高身形比较像，临时定衣服又来不及，你就帮学姐一个忙吧，啊？” 这下才让陆有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应了下来。估摸着也是婚前焦虑，对面听他答应就十分开心地一口气叭叭交代个不停，从婚礼的时间到安排事无巨细，直到过了好久，陆有希借口说了句有急事，这才停下将电话给挂断开来。 他看着这通还停留在显示屏上的电话记录，心里直念着希望不会被人掐死在办公桌上。 拿着手机的陆有希，看了看时间算着还充裕，这才慢步地往下走了去。 中转站到机场的一段人不算多，却都是成群结伴的人，陆有希听着周围小情侣的嬉笑声好一阵，想了想才又拿出耳机带上了听起歌来。 列车驶进站，车厢里的人鱼贯而出。陆有希因为时间足够充裕，则是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他翻看着学姐给他发来的伴郎礼服的照片，这白色深蓝边的西装，实在是让他心里有些复杂，可又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也无法。 对面还在跟他交代说让他周五晚上提前来试试礼服，短信一个接一个的都不带停。 机场的广播连续播放了好一阵，陆有希听来听去也没有听到要等的那班，只好抬头去看大屏幕信息。 他一行行地慢悠悠地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信息，直至三四分钟后，他看见从洛杉矶飞回的航班UA92XX后显示着绿色的已达到三个字时，这才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第一出口旁。 国际航班的出站速度总是很慢，他本以为还要多等好一会儿，却没想到没站几分钟，里面就有一个人拉着一个黑色拉杆箱，单手插兜的人就这么直直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这人身材修长，却微微地带着笑，直至走近了，才温柔地冲着陆有希说了句：“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陆有希也笑着说：“欢迎回来。” 第52章 幻觉 司缙笑着看他，“怎么还过来接了？” 只见陆有希带着他就往外面出租车等待区域走，而后微微侧头地说：“是因为上次说了之后食言了，而且就这么一次也不会有下次了。”说完便跟着前面的司机师傅打招呼去了。 跟在后面的司缙看着那走在前面还跟个学生差不太多的样子，哑然失笑。 说起来明明是他给司缙接风，可待到人放了东西开车出来，就变成了司缙带他去吃饭了。 餐厅坐落在新商业楼的顶楼。两人坐在长桌边上，司缙看了眼菜单，就照例点了菜，却没要酒。 他坐在那，抬起手机回复了两句话，才又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冲着陆有希问：“这一年怎么样？都还好么？” 听到问话，陆有希才从窗外的夜景里回过神来，他声音有点轻但是又很清晰地说：“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 “工作呢，也没什么变化？”司缙问。 陆有希微微地笑了笑：“也没有，还是那份工作。” 服务员过来上菜，司缙一边将部分菜品往陆有希面前推了推，一边劝道：“工作想换就换了吧。” 陆有希低头夹了些菜回道，“不了，去年那段时间只是不太顺心而已。” 司缙看着他，笑了笑没再多说。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安静，两人闲聊了许多关于江城这几年的变化，说起来司缙虽然这几年间每年都会回来一两次，却次次都感到这座城市发展得迅速。 就如同饭后的现在，两人站在那里等电梯，电梯侧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而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就是司缙口中不甚熟悉的江城。 入眼而来的夜景因为城区建设变化，同过去近乎完全变了样，短短几年的发展，便让整个江城看上去拥挤了不少。就像曾经司缙住的那23层，原来差不多能看到全城夜景的，现在也被这林立的高楼遮去了大半。 “说起来，你怎么想着回来生活了？”陆有希站在电梯口，突然问他。 司缙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过了两分钟才答道：“也算是，跟我哥那边有点矛盾吧，理念不同就回来了。” “倒是你，”司缙说，“你这之后没有打算么？” “什么打算？”陆有希不禁疑惑。 只见司缙笑着走进电梯内，微微侧头看着他，神态自若地说：“我是说你还是没见过他么？” “没有，”陆有希听到这话，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只是问道：“他回来了？” 可说完又立马想到这好像问司缙也没用，便略带了点无所谓地说：“回来就回来了，没见到不是挺好的么？” 听见他这么回答，司缙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叮’地一声，电梯行至到地下车库，两人边往外走，司缙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态。 对于陆有希这个态度，司缙倒也不意外，他还记得前几年回来的时候，同他也提到过这件事，陆有希也都是这么副样子。 白色小跑开出了车库就直接拐上了高架，因为时间较晚的关系，一路上也没堵车，到了陆有希家的时候，甚至还没过11点。 司缙看着这边偏旧的老式公寓，也没做多评价，只是待到陆有希要下车时，才跟他多交代了声：“最近公司才转移过来，估计最近有些忙。” 陆有希一听就连忙抬了嘴角微微摇着手说：“你忙吧，这都回来了什么时候不能见呢？” 听闻这话，司缙也是低声一笑：“也是，行吧，快上去吧。” 车掉了头出了街区，陆有希这才转身往上走。门口的开关在右手边，灯一亮，就看见一只略大的橘色毛团子从沙发处的高台上蹦了下来，十好几斤的重量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见油条步调缓慢地走了过来，坐下朝着自己细声‘喵’了两三下后，又高调地抬起屁股扭了回去，陆有希才轻车熟路地跨过他去了里面。他将猫粮拿出来，称了定额的分量，才又倒进碗里，然后转身去洗澡。 身后的油条则是一看见吃食就什么也不顾地，过去喵呜喵地吃了起来。 洗完澡出来时，他看着油条还蹲在那里，便跑过去将猫抱了起来去称了重。好在体重秤上的重量还在安全范围内，他随即就又将油条放了下来任他去了。 油条的体重问题，倒也真是全拜陆有希所赐。他刚带着油条来江城的那两年，总觉得之前太过于亏待了油条，便在他吃饭的问题上毫无节制地宠溺他。可谁知等他意识到油条已经比别的孩子胖出一个圈儿来的时候，就听医生告诫他说宠物过胖也不好，才又有了这要减肥的事儿。 可是到底油条是只懒上加懒的橘胖，运动是不可能运动了，最后的结果，便变成了要从饮食上给他节制。 陆有希看着这壮硕的身材，微微叹了口气，蹲**给他顺了顺毛，才又转身往卧室里走。油条听见里面‘啪嚓’合上的开关声，就立即放弃了眼前的口粮，转身一头顶开了卧室的门，跳上了床去去睡觉去了。 周六的时候陆有希难得地起了个大早，而且是天还未亮就起来的那种早。 随行的婚车一早就过来接他，然后再去接新郎。待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新娘家的时候，一身装束就已经换好。 来的人都是大学时期同一学生会的学姐学长们，见他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张嘴就开始调侃：“哟，小学弟可以啊，你这一身今天得收获多少小姑娘的微信啊？” 陆有希见来的是伴娘，毫不犹豫的就塞了个红包过去：“学姐，拜托了。” 伴娘笑着就拍了拍他的肩，夸到：“学弟还是挺上道的啊？” 一场婚礼下来，从早上接亲到中午宴请宾客，再到晚上亲友最后的聚餐。陆有希尽管只是伴郎，也是着实感受到了外人口中常说的那种‘婚礼绝对不要经历第二次’的疲惫。 晚上亲友上桌的时候，新娘才又把陆有希拉到了包厢外面，拿了个相当厚实的红包塞给他。 陆有希看着就想往回塞，连忙说道：“学姐，我就是来帮个忙，别这样。” 新娘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顾他拒绝，还是将红包一口气塞到了他手上说：“收下吧，之后还有事儿麻烦你呢。” 拿着手上的红包，陆有希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他顿了顿，才又说：“学姐，你还是没跟师兄说么？” 这话一出，新娘左右看了下，连忙又把陆有希往边上拉了拉，“这事儿说不了，怎么开口？” “也是。”陆有希想想说。 “学姐，”陆有希喊道，“如果你哪天见不到我了，记得怀念我一下。” 新娘原本表情还因为这些话稍有严肃，被他这么一皮，就又恢复了笑颜，伸手就朝着陆有希的胳膊上打了一下。 “哪至于，”她笑道，“倒是你，个人问题要注意了啊，我之前也倒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可到底是孤单了些。” “学姐，你这是准备给我介绍对象了吗？”陆有希微微笑看着她问。 新娘一听就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愿意也行啊，当时学校喜欢你的人还少了呀。你就是军训时候剃成了板寸，都还一堆小姑娘看着你呢。后来你进学生会来，多少人跟着后面在问你联系方式呢，都被我们这群护着你的给拦下来了。” 听着这话，陆有希也止不住笑了出来。他都还记得，当时他忙着打工，压根就没想过进学生会，还是新娘，他这个学姐，生拉硬拽说挂个名也行才给他扯进去的。 两人还准备再说两句，长时间没见人在的新郎就找了出来，新娘这才停下了聊起的势头，转身跟着新郎进了包厢。 而陆有希则是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才将红包收了起来。 亲友席上大多都是新娘的客人，也就是陆有希还算熟悉的那群人。他们一见伴郎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也拉上一起喝了起来。 即便是陆有希这种很少露面的人，也连着被灌了不少酒。到了中途还有人劝个不停，陆有希就连忙连忙抽了空就往外逃了出去。 站在洗手间前，将水扑打在脸颊两侧，才感觉温度稍稍降了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脑袋直至的有些发昏。 一阵冲水声，侧门被打了开来，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有希透过镜子看到这人明明是一身西装却不忌地提着裤腰带就往外走，走到镜子前一抬头才愣住了。 男人瞪着看着站在里侧的陆有希直眨眼，这一举动给陆有希也整懵了。 只见他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人看了好一阵，才用着有点大的声音开口道：“你是陆有希吧。” “嗯？”这一声出来，陆有希愣了，他有点搞不清情况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是？” “我，我是体委啊。你不记得我了？”这人带着点兴奋地说：“我还记得你啊，短跑跑超快的那个。” 陆有希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个字：“陈……？” “对啊，陈巍然。”这人激动地回道。 这句话像是突然把陆有希往回拉了好多年前，让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年还在江城四中上学的日子。他听见眼前的人说：“我刚还跟人提到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就还真遇上你了，当时知道你高二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走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看到你现在这么健康真是太高兴了。” 陈巍然一边说一边拍着他的肩，一副惊喜过头的样子。就在他正准备开口说下一句话的时候，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来。 来人一走进来，陈巍然就喜上加喜地说了句：“刚我还准备找你呢？” 而就是眼前人这么侧身的一瞬间，陆有希抬头就正巧撞了来人的视线。 这一瞬间，陆有希的脑中就只剩下一句话。 为什么时隔这么久了，这种幻觉还会出现。 作者有话说： 你们说的太准了，差点让我想叛逆一下。 关于更新频率问题，我最近实在是有点忙，各方面有点忙。 你们是都习惯了每日定时来看了吗？ 第53章 尬聊 顾诚安从回国起四方打听消息以来，这么久，从未想过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他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白色西装，和胸口别着的蓝色小花。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天预约酒店时，服务员说过的今天这里有婚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有点乱，可当前的情况，又迫使着他迅速将自己的大脑冷却下来。 在场的三个人一时间定住了两个，陈巍然像是重启时间的钥匙，他开口冲着顾诚安说了句“刚正想喊你呢。”，陆有希才觉得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 顾诚安上下看了一眼对方，直接就开口说了句：“你先把裤腰带系上？” 陈巍然才突然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把衣服随手往里一别地将裤腰收好，连忙笑道：“哈哈，差点搞忘了。” 这么一出让厕所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许，顾诚安面色自若地说：“陈姐刚找你呢。” 听完陈巍然就一拍手，突然就有点急慌慌地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念叨：“哎，我怎么给忘了。” 待人走后，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就只剩下了许久未见的两个人。 顾诚安看着对面人眯着眼睛的样子，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陆有希没有立即回，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才又微微抬了抬嘴角，“好久不见。” 他听到顾诚安问他：“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陆有希点点头，没有出声回答。 是有多少年了？八年？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相貌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穿着深灰色西装的样子，脱了当年的少年气，有种成熟的感觉。 顾诚安看着对面人，试图想从那双眼中看出一丝情绪来，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向来在工作上能言善语的顾诚安此时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眼前的人说下一句了。是该问他今天是什么角色？还是问他这些年有想过他吗？他不知道，好像怎么问都不会得到一个好结果。 陆有希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对方那为难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声音不大地说道：“要不我们先出去吧，待在厕所是个什么样子。” 声音打在耳膜上，顾诚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笑了回去：“也是，先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又往大厅走了几步，最终找了大厅角落的咖啡座坐了下来。 虽然算起来也就这么几十上百步的距离，顾诚安却打了一路的腹稿，想着坐下了该说些什么。他看着陆有希自若的反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桌下的手握成了拳，顾诚安憋了半天才佯装镇定地说：“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嗯？”陆有希将手机收了起来，不咸不淡地回道：“这几年？还好吧。大学毕业找了份工作，就一直干到现在了。” “你家里……”顾诚安止不住地开口问道。 却不想陆有希只是轻声地说：“都挺好的。” 难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顾诚安突然变得有些手无足措，他看着陆有希这幅平淡自如的样子，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应对对方这样的态度，话语的源泉就像是在这八年的空隙中枯竭了。还有什么能说出口来的。 一群人从后面的走廊走了出来，顾诚安闻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色小礼裙的女人朝着这边招了招手，紧接着就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 陆有希的身上依然穿着整齐，可他仍是站起来整理了一番，然后微微笑着跟顾诚安说：“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听闻他这么说，顾诚安也突然一慌，连忙回道：“嗯，那再见。” 陆有希回以一笑，也不等他开口说下一句，便冲着身后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过去了之后伴娘才笑嘻嘻地撞了下他的肩，小声说道：“学弟，什么情况？居然还发信息让我们来救你。” 陆有希垂眸眨了两下，才笑着回道：“没什么情况，只是不想呆在那而已。” 一行人走到酒店楼下的停车场，伴娘因为和陆有希一路，便上了同一辆出租。 从酒店到伴娘家约莫三十来分钟。上了车伴娘就止不住地就刚刚的事儿好奇的紧，“学弟，你刚刚说的那是不想呆那还是不想跟那人相处啊？” “嗯？”陆有希奇怪道：“怎么了？” 伴娘嘿嘿一笑：“倒是很少见你直接表达喜欢谁不喜欢谁来着，原来啊，你都是那种人一靠近你就躲，见谁都不吭声的躲。” “也没有吧。”陆有希莞尔，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霓虹灯。 伴娘见他扭过头去，也干脆不逗他了。 沿途路过老闹市区的酒吧街，曾经打工的店子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也没能在江城再遇到什么熟人。没想到今天一下就遇到两个，也不知道是幸运的到来还是厄运的再次降临。 进了家门打开灯，油条一如往常地从猫爬架顶上蹦了下来在腿边蹭了蹭。陆有希还是照例换了鞋就去给他加了粮和水，油条心满意足地一声“喵”。 第二天反正是休息日，陆有希便换了家居服坐了下来，打开电视接上电脑，开始看日剧。 陆有希虽然这几年都有在试图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可到底习惯这种东西哪是说变就变得，像看剧，像嗜辣。直到后来他发现这无非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在乎，也便放弃了这些刻意，随他去了。而也不亏经验者传教的那些理念，这样果真渐渐地就不再注意原来的那些了。 电视剧里的青梅竹马在多年后在商场上相见，借着换来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窥觊着对方生活的点点滴滴。 陆有希突然就想起了今天坐在那的短短几分钟，说是“再见”怕是再也不见才合适吧。 如果放在前几年的话，陆有希想，自己大概会突然说不出话来也不一定。毕竟那几年的时候，有些事情在他脑子里就像是剧情演练一样，走了无数遍的台本，却没有一次是真的。只是那成千上百次里，唯独没有遇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他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连心跳都不会有所异动了。 一集剧集40分钟，播完的时候十二点已经过了一大半了。他起身看了看猫爬架上的油条正眯着眼斜看着他。他伸手去兜了两下颈下，见油条舒服的伸了伸脖子，才转身往卧室里走。油条缓缓睁了下眼睛，也跟着跳了下来，扭进了卧室。 周一上班。 陆有希还没到办公室，里面就已经坐上了人。等他一推开门，便看着伍涛一身休闲装地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晃着圈。 他进门将包放下，就在问：“你们今天部门没事儿做么？怎么呆在这儿？” 伍涛闻声也没说话，端了杯咖啡就递了过去。陆有希满眼怀疑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差点苦的给吐了出来。 见他这衣服吃了瘪的表情，伍涛才开了口：“学弟，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嗯？没有吧。”陆有希将杯子里的咖啡慢慢倒进了旁边植物盆里，“学长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看伍涛样子也不是真生气，倒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说：“你陈师姐结婚你去当伴郎，你都没跟我说一声。” 白色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学长，都四年了，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伍涛抬眼，一瞬状态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你差不多也该逃不过陪你学长好好喝一顿了。” “……”陆有希心下不愿意，可这件事到底是放在哪边都有点理亏，算了吧。他只好应道：“嗯。” 伍涛这才又转了转凳子，临走前还不忘又伸头来了句，“你别忘了啊，别想给我下班就跑。” 果然到了快下班的时间，伍涛又提早窜了进来。 陆有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还在奇怪：“你们部门最近这么闲的吗？这么早下班？” 坐那的人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地就说：“这不是怕你跑了，提前来守着你。” 正巧说这话时，徐夼拿了一大叠资料推门进了来，一听道‘跑了’两个字，立马就将要开口说的话转成了另一个版本。他抱着资料两眼放光的冲着坐那的人问：“总监，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啊？” 伍涛从杂志里抬起了头来，他盯着徐夼看了好半天，然后问了句：“小孩，喝酒会吗？” 听到这话，徐夼唰地就笑开了：“总监，要去喝酒吗？我搁我们队里可能喝了。” 陆有希闻声看了徐夼一眼，不出声地继续对着电脑回邮件。只听“啪”地一声杂志被合上，伍涛说道：“那晚上一起去吧？反正你们陆经理那一杯的量，也不够我说话的。” 说完，他还转头冲着陆有希问了句：“行吗，学弟？” 陆有希听到这话，直直地叹了口气。 江城这几年，到底是繁华的多了。过去的酒吧街改造后，统一了整体的格式，沿着江建了新街。 伍涛一看就是个常来的人，熟门熟路地就进了一间酒吧往吧台上一坐。 环顾四周，酒吧不吵但也不是很安静，反而适合聊一些私人的事情。而等陆有希的视线转回吧台的时候，便发现台上已经摆了好了三杯酒。 伍涛端着酒杯就先吞了一大口，才微眯着眼睛冲着陆有希开口道：“学弟，说真的，你这件事儿做的是真不厚道，谁还没有个难以忘怀的人呢？对吧？” 作者有话说： 尬聊ing…… 小顾：how are you？ 小陆：fine，thank you。 小顾os：（他没有说and you，我该怎么接下去。） 第54章 噩梦 这个话被伍涛一抛出来，陆有希的眼睫就垂了下来。他直直地盯着手中的杯子，甚至能猜想到伍涛后来会说的话。 他还记得当时伍涛和周六结婚的那个新娘陈学姐，陈珺娅，是从高中一直谈到一起考进了大学。本以为两人会这么长长久久地谈到大学毕业然后凑够了年龄就结婚，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两人还没能等到毕业就因为一些互相的原则分开了。 只是感情这东西，哪那么容易说散就散。即便是当时分开了，伍涛还是念念不忘的去找陈珺娅，各种方式地对对方好，却最后都没能和好。那之后，伍涛退出了学生会，临走的那天大家开送别会，伍涛喝多了趴在桌子上时，陆有希就是这么神情淡淡地对他说：“即便是难以忘怀，总归是会被淡化的。”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适用于每个人也并不适用于每个人，终究在伍涛心里，像是没能淡化太多。不过，现在陈珺娅结婚了，他大概该放下了吧。 看着伍涛眼前的酒被一口一口的灌进胃里，而徐夼则是坐在旁边也插不上话，陆有希不由得有些无奈。这情况看起来，与其说是让徐夼来陪喝，不如说是让他来帮忙收尸的。 尽管伍涛都喝到有些不清醒了，可依然还是没忘记过来拉上陆有希，他一手端着酒杯，拼了命地就往人手里塞，塞完还止不住地盯着人喝下去才放心。 陆有希就这么被灌了两三杯后，整个人也陪着伍涛犯迷糊起来。 到底是伍涛常混在酒场，从酒吧出来风一吹，就便又恢复了正常，不光能走还能自己去打车。而陆有希就完全不行了，整个人被徐夼背着，意识早就不知道飘到那个大洋彼岸去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出租整齐地等在酒吧街的尽头，两人顺着江边走到的时候，伍涛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他拿着手机将地址发给了徐夼，又交代了让他给陆有希送回去之后，才上了车。 新建的酒吧街倒是离陆有希家的距离没那么远，徐夼带着他上车后，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公寓楼虽说也是上了年纪，但因为楼层高，电梯还是有的。徐夼学体育的，背着人也不嫌重，一路上行连气都没怎么喘一下。钥匙是在陆有希的裤兜离找到的，开了门就听见“咚”地一声，门口的人一惊，差点吓得把背上那位都摔了下来。 还好那声后紧接着油条就叫了一声，徐夼这才把人兜住了。他看了一圈这四方的一居室，虽然不算很大，但却也被收拾的十分整洁。卧室的门在右侧，他一手拖着人一手推开卧室门，将人轻放在床上，便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床上的人一触到被子，就整个人缩了进去不说，还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身体紧绷着，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徐夼看着他这么个样子，连忙伸手去晃了两下，还跟着唤了好几声“陆哥”，这才见人又松散下来。他观察了一小会儿，见着没有什么异常了，才放下心，走到外面的沙发，窝着睡了起来。 陆有希醒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疼。这几年虽是因为工作原因也喝了不少酒，但是睡后已经很少会像这样还做梦了。何况还是关于那个人的梦，他垂头晃了晃脑袋想，是因为最近遇到了所以突然想起来了么？ 被窝里的人坐起身来，就感觉到整个身上带被子都全是酒味，不由得有些嫌弃。 油条敏感地察觉到动静，睁开了只眼睛想靠近他，却没走两步，就被这酒气一熏地直接就蹦下床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看了眼手机发现伍涛早早地帮他请了假。原本心里还盘算着时间可能不够的陆有希，突然就觉得松散了下来。 洗完澡换了衣服出了卧室，环看了一圈谁也不在，便先去给油条填了水粮，然后将床单被罩全部塞进了洗衣机里。 咚咚两声，不知是谁突然敲了下门。 听到声响，陆有希穿着一身短袖长裤的家居服就往大门走去。 门口站着徐夼拎这一大兜子早餐，这孩子笑的一脸灿烂地跟陆有希打招呼：“我刚上来的时候还在想陆哥你起了没呢。” 袋子里的花样繁多，面窝油条什么都有，陆有希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问道：“你这是按照给你们平时寝室带早餐的分量买的么？这么多？” 徐夼被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没有，我一体育生吃得多。” 闻到香后饿劲赶了上来，陆有希也不跟着徐夼开玩笑了，把人敢去洗了手，两人就坐在餐桌上。 陆有希本来以为徐夼其实就是开玩笑地那么一说，没想到徐夼倒是吃的还真多。一个袋子里，他统共就吃了一个包子，拿了杯豆浆，剩下的基本都是这小孩一个人坐那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 他看着徐夼，止不住地问：“你们体育生都这么能吃么？” “嗯？”徐夼从食物里抬起头，接着又点了点，然后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吞下后，才说道：“也不算吧，我就是个子大了点，所以吃得多。” “不过说起来，”徐夼突然转了话题：“陆哥你昨天是做什么噩梦了吗？回来那会儿人都跟是紧张的不行似的，还喊了个名字。” 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会儿，“好像叫什么，什么诚还是什么的。” 这话使得陆有希微微怔了一秒，然后迅速地又恢复如常地应了句：“嗯，噩梦。” 自那个周六和顾诚安碰面后，这样的梦像是又回了来，明明最近的三年里已经很少见了。 可到底是像他说的，时间总归是会冲淡很多东西。即便是梦到，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已经不是多么难应对的事情了。 那之后的三个多月，陆有希并没有再见到过顾诚安，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那次的出现就像是夜里常出现的一场梦，显得并不真实。 陆有希工作上也因为突然间来了几个新的项目，忙得脚不着地，以至于伍涛那边的情况也随之更盛。加之伍涛向来是个抓谁用谁的个性，结果就是连着陆有希也变得时常陪着策划那边整夜整夜的住公司。这么一来，偶尔油条的添食问题就变成了徐夼的任务，甚至到后来，陆有希觉得时间实在是难错开，干脆连备用钥匙都给了徐夼。 时间一晃就到了元旦前。 这天陆有希还在同伍涛在现场交代客户那边的改动要求，司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接电话的时候，陆有希还专门挑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一接通，司缙就问他：“最近还在忙吗？” 陆有希转头朝现场内看了一眼，然后回道：“都差不多结束了吧，可以休息一阵了。” 对面人一听就咯咯笑了起来，说：“那正好，晚上有空吗，喊你吃个饭。” “怎么了？”陆有希不禁奇怪。 “没事儿就不能喊你吃饭了？”司缙听的直笑，“没什么事儿找你，就带你去吃个饭而已。” 陆有希听罢看了眼时间，又想着这种事也正常，才答道：“行吧，你一会儿把地址发我。” 不过说是这么说，最终司缙还是叫他把地址发了过去。到了下班时间，陆有希从楼上一路电梯直下地下室，就发现了停在那十分显眼的白色跑车。 司缙靠站在跑车的一边，打着电话，见他从电梯口走了出来，还朝着他招了招手。 上车后，司缙就把电话挂断了来，开口问他：“元旦这边怎么安排？” “嗯？暂时还没有。”陆有希答，转而又问道：“怎么了？” 司缙瞥了他一眼，笑笑说：“没，就问你呆不呆在江城来着。” “不吧，之前曹叔说让我回去一趟，我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呢。”陆有希说。 听了这话司缙扬了扬眉，“就是前年去的那地方？” “嗯，怎么了？”他不禁有些奇怪，司缙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司缙见他看过来连忙笑道：“没什么事儿，我估计过两天要回美国一趟，过几个星期才回来。” 听完陆有希反映了几秒，才问：“你不会是让我去接你吧？” “不不不不，”司缙笑得开怀，“就这么一说。” 两人晚上去吃了饭，司缙就把陆有希送回家了。隔着两天后就是元旦，今天要不是人这么一提，陆有希还差点没想起来要订票的事。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将电脑放在腿上搜着车票，油条就在一旁捣乱。 看着在旁边一直舔着毛的油条，记得刚开始养他的时候还对他很抗拒来着，怎么现在猫老了，长胖了，就越变越粘人起来。 回满市的这天，突然降了温，陆有希将门窗全部检查了一遍，才将油条一只猫安心地放在家里就去火车站坐上了回城的动车。 满市，是离江城不算太远的一个地级市，两地间隔四百多公里，动车也就两个多小时。 下车的时候，外面意外地飘起了雪花，陆有希背着包打了个车就往曹叔那返。 曹叔住的地方是在个小区里，出租停在小区门口就进不去了。 陆有希扫着二维码给师傅付钱，只听师傅朝着一边的黑车直感叹：“小伙子，这边都住得什么人啊？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开这好车来。我还以为这旧小区里都是穷货呢。” 听闻这话，陆有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黑色SUV，也没作答，就下了车。 从小区往里走几步，就是曹叔他们那栋二层排楼，远远地看去，就能看到曹叔正在店铺前忙活着招呼客人。 背对着街边站着的客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短大衣，深色牛仔裤，头上戴着顶帽子，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 陆有希正想绕过客人先进里面，却没想到就这么一眼就瞥见了那人的脸。 当下他就眉头微皱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儿？” 第55章 古村 曹叔经营这家小餐馆有好多年了。他是从隔壁省来的人，做的也都是辣菜，在这小区里，也算是有名气。 这会儿正值午饭前，隔壁的张婶手牵着一十岁来多的孩子正走到这儿准备来吃饭，她正要抬头同老板打招呼，可这一见陆有希，瞬间脸上就扬起了笑容地招呼道：“哎哟，我还说这站门口的俊小伙是谁呢，这不是小陆吗？有好几年没看见了吧，这是回来看你曹叔来啦？” 原本脸色还不太好的陆有希，听见这喊声立即就调整了过来，连忙同张婶说道：“是啊，正好元旦放假。” “哎，不愧是小陆啊。”张婶转头冲着那孩子说：“你呀，就要像这个哥哥学习知道吗？你小陆哥哥原来成绩可好了，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玩，书都不肯碰一下。” 原本还想着吃饭兴高采烈的孩子倏地表情就垮了下来，一脸不情愿地就想拉着自家奶奶往店里走。 陆有希看着也陪着笑了笑，然后说：“学习这东西慢慢来吧。” 说完，站在一边的曹叔也跟着应和了两句。 张婶被拉进了店内，曹叔自然也就跟着招呼去了。店门口就只剩下了提着一堆东西愣在那里的顾诚安，和没什么表情的陆有希。 顾诚安看着他，微微动了动唇有点想解释，但一想着总不能跟他说收到条短信就来了这事儿，又只好垂眸抿着嘴沉默了下来。 陆有希站着台阶上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又看了看肩头的星星点点和呼吸间带起的白雾，突然就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冷淡地说：“先进来再说吧。” 挂式空调在房间一角的墙上嗡嗡地响着，可说是室内，比室外也没有暖多少。 肩上的雪变成了暗沉的印子，两人落了座，曹叔就给端了两杯温开水来。陆有希将其中一杯推给对面人，正想将刚刚的问题再问一遍，曹叔就这么站在那呵呵笑着，直接开口道：“你是小陆的同事吧，怎么没跟他一起来啊，难得来一趟，让小陆带你去转转哈。” 陆有希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塞了回去，他听见顾诚安微微笑着，整张脸很是好看地说：“我是他同学。” 曹叔也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眼睛立即就弯地像个月牙，他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止不住地说道：“同学也好啊，你还是第一个能找到这儿来的同学呢。” 他冲着小陆一昂头地叹道：“小陆呀，啥都好，就是性子太沉了，之前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好像现在好点了？” 欣慰的笑容露在脸上，将曹叔这几年的忙碌的皱纹都凸显了出来，陆有希微微抬头看着曹叔，一反刚才的模样，只见他温柔地开口：“曹叔，你不是还找我有事儿呢么？” 可曹叔也是到了年纪，怎么会看不出心里想的陆有希心想的，他手朝下一拍，就说：“能多大事儿，你晚上转回来了跟珊珊聊聊就行了，其他的时间珊珊也不在，你呆这儿也没事儿做。” “我记得你回来两天来着？你就安心陪着你同学转转去吧啊，我们满市啊可有历史了咧。”他朝着两人说完，就笑眯眯地进了后厨。 顾诚安心里也知道陆有希不想让他找来，只是难得有了这么个机会再见到，让他就这么放弃，又怎么可能。他垂着头，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说服对方，却没想听到一声叹息后，又听见了陆有希语气缓和地说：“你想去哪转？” 他有点喜出望外，嘴角都止不住上扬了几个度，可抬眼看见对面人的时候，又连忙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才说道：“随便转转吧，哪都好。” 陆有希想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可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下又念着不如早点带着转转给人送走也好。 这会儿时间才近中午，曹叔热情的留了他俩吃饭，一来一回端了四五个菜上桌，还全是辣菜。 顾诚安看着眼前的人一筷子不停地扫着桌上的菜，顿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抿了笑慢慢吃起来。这些菜对他而言多少还是有些辣，可到底不是原来了，至少脱离一筷子碰不得的状态。只是可惜了桌上的水不够，被咕嘟咕嘟几口喝完后，他就只能干巴巴地坐在那靠饭压，也不好意思去问曹叔水在哪。 尽管吃饭前发生的事情于陆有希而言，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可一顿曹叔的川菜，却让陆有希吃了个心满意足，整个人状态都好上了许多。以至于曹叔送他俩出店门的时候，他整体上来看都没有那么抗拒了。 陆有希带着顾诚安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要去哪，他拿手机随便查了查，然后又同人商量道：“这边到是有个古村子，你去吗？就是有点远。” 脑子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说话的顾诚安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下，才答道：“行，行啊，远没事儿，我开车来的。” 说着，他按了下车钥匙，陆有希便听到一下开锁的声音。 陆有希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正是那辆没多久前被司机感叹过的黑色SUV时，止不住地自嘲般低笑了声，是啊，谁还都跟他似的，工作三年全靠两条腿上下班。 沿途都是乡村风景，陆有希虽说是看了不少，却也不多见这样下雪的小路。雪花打在车窗上，同着窗内的雾气隔着一层玻璃。他伸手在车窗玻璃上像个孩子似的写了几个字，待到水沿着痕迹开始往下拉长时又一气全部擦掉。 旁边握着方向盘的顾诚安，偷偷看着他这些举动，嘴角止不住地就弯了起来。 车里放着暂缓的音乐，偶尔参杂着导航的语音提示。陆有希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干嘛，一直啪啪啪地按个不停。 顾诚安有点好奇，却忍到眼看着目的地快到时，才开了口：“你这么在车上一直看手机，头不晕么？” “嗯？”陆有希反应了下，而后抬起头说道：“还好吧，只要不是看下小说，就不晕。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顾诚安听到这话顿了顿没好答，只是说了句“没什么。”就将车停靠在了一边，说道：“到了，下车吧。” 陆有希原本以为，说是古村子可能都还是跟着平时见的那种新建仿古镇一样，只是没想到，这地方还真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进村口的时候，有棵巨大的树，因为叶子都已经掉光了，陆有希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但若单看这粗壮而弯曲着的躯干，就已经像是见到了风雨累积下的年月。 往里走，则是几栋民房，虽是用栋这个字形容，却完全不是现代的那种村民自盖的那种砖房，民国时期的特色在这里保留了下来，青砖带着木架，连同尖顶的二层，都是需要长木梯才能爬上去的。 跨过门槛，进了还留着对联的大门，里面先要过一个前厅，中间经露天的小院，往后才是他们住的地方。 几个老人家围着个火盆坐在竹椅上，椅面垫着厚厚的棉垫子。一见人走了进来，就连忙招呼人往暖和的地方来。 一个老人家缓慢地伸手拖了旁边的一个竹椅来示意他俩坐下，两人也就没跟人客气。环看一周，四面的墙都已经有些熏黑了，墙上还挂着过去的革命照片。他盯着看的起劲，顾诚安就凑过来跟他说，“看出来了么，这是照片还是画的？” 听闻这话，陆有希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打量了许久，如果说是画的，到也觉得过于写实了，可要说是照片，有感觉色彩有些怪怪的。 顾诚安见他不说话，便笑着一边的奶奶问道：“奶奶，这副画上半面的人像是照片，下半面是画的沙滩吧。” 奶奶一时也没听清，又问了句：“什么？” 顾诚安便又把刚刚说出来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奶奶还是没听清。到是一旁的大婶走了过来，手上拿了几个橘子往火盆上一烤，才又夸他道：“小伙子知道的不少啊。” 被夸的人有些得意，陆有希也算听了个稀奇。 旁边的奶奶见他俩这么坐着也不聊天，便抬起手来挑了个烤暖了的橘子递了过去。顾诚安顺势接过后，就将橘子皮一瓣瓣地剥开，便想也没想地就塞给了陆有希。 陆有希一愣，本是不打算接，可看见奶奶又拿了一个递给顾诚安后，无奈地拿了下来。 橘子入口，汁水到是不少，就是烤过的橘子，带了点焦味，有点苦。 古村子不收门票，村民们便靠着做一些拌饭酱或者编些竹篮竹筐赚钱。顾陆二人出来时，顾诚安直接就递了四五百块过去，却只要了四瓶菜酱。他拿着一瓶递给了陆有希，便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酱料瓶是塑料的，人工封口并不严实，连着这大冬天，都能闻到里面的丝丝香气。 这气味带着点麻椒的味道，陆有希先是拎着瓶子闻了好一阵，却还是止不住地想打开瓶子现在就尝尝看。可这里的路到底是石土路，凸凹不平地，就正当他先顾诚安半步地在前面边走边试图打开瓶盖时，不意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前面就摔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顾诚安眼疾手快的就想拉了他一把，却不料到人穿得太厚实确实不灵活，加之脚下又都是坑洼，这用力一拉扯，两人就这么齐齐往墙壁上倾靠了过去。 顾诚安的背脊是先着力的，陆有希也顺势摔进了人的怀里。 只听酱料‘咚’地一下摔在地上，往前滚了两滚，才停了下来。 这么一个危险的动作，顾诚安是真急了。他想像不到，像这样的石土璐，如果照着脑袋摔下去，人摔成个什么样，一时慌张就窜上了心头，下意识地就人用力按在了自己胸前，头靠在对方肩上直直不肯起来。 自己曾经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的那些，如果陆有希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的假设，一股脑的都蹦了出来。 他感到自己这突然的情绪像是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想到怀中的人借着肘关节的力量，就这么将人撑了开来，而后声音带着丝严厉与不耐地说道：“可以了，顾诚安，你给我松开。” 第56章 雪天 对这样的说话方式，对于顾诚安而言，实在是有些太陌生了。就凭这一句话，他突然就感觉心里有些刺痛。 像是从那天相遇，他就后悔了。后悔了自己的胆小，后悔那年为何没有不顾一切地回来，哪怕什么都失去了也好，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放置在和陌生人相差无几的位置上。 那几年在国外的时候，他设想过无数次陆有希没了他会过成什么样子，都没有想到没了他陆有希也一样过的很好，有着不算差的工作，有着聚在身边的朋友。 是不再需要他了吗？顾诚安不敢问自己。 他的双臂在这一声后，便卸了力道，整个人靠在灰色的石转墙上，垂着头像是想着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开口低声道：“对不起。” 闻言，陆有希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捡起了滚落在一旁的菜酱瓶拍了拍，检查了下发现没有漏出，便松了口气，然后声音淡淡地说：“走吧，回去吧。” 这一出尴尬闹的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是安静。车载音响里插播着明日的天气，说是小雪会持续下到第二天上午。 也到底是冬天了，回去还没走到一半，天就黑了下来。路上车虽然不多，却开了车灯还是不太看得见路。 陆有希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他想早点回去，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焦躁这种心情即便是不说，顾诚安也不是感觉不到。可这雪下的不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讲，都实在是不适合开快车。 地面湿滑，又加之车多，好不容易进了市区，却一下又堵在了路上。前后都看不到尾的距离，让一个红绿灯的等待都被拉长至好几倍。 时间过了7点，车流还是没怎么变动。顾诚安也开始感觉有点饿了，他看着旁边人侧着头望着窗外，也不说话，实在没了办法，只好主动开了口：“要么先去吃点东西？” 陆有希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眼对方，然后垂眸想了两秒，带着无奈地应道：“行吧。” 靠着红绿灯的便是隔壁商场的停车场入口，顾诚安打了转向插了次队就转了进去。 商业楼人不少，整整三层的停车场全是车，黑色SUV一顿拐，下了地下三层才堪堪找到了停车位。 四楼五楼的食品街人声鼎沸，各个餐厅面前都排了长队，陆有希按着楼层介绍的显示屏来回翻了几遍，似乎都没有找到想吃的东西。最后也只是歪着头冲着顾诚安轻声道：“随便吃点吧，行吗？” 顾诚安听他开了口，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沉默着跟在后面走着。 看着前面人笔挺而细瘦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时间也是过的真快。 陆有希绕来绕去，最后还是不出顾诚安所料的进了一家冒菜店。尽管过去两人吃饭都是陆有希一个人随便点，但是现在毕竟关系不同了，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他勾选了几样菜品，然后又将菜单往顾诚安这边推了下，说道：“你看看有什么要加的么？” 被勾选上的菜品有六七个，顾诚安算着饿了一天了，又加了两碗饭和一些蔬菜，才又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看着菜单一一跟着两人确认了一遍，然后又问道：“确定要全辣吗？我们的辣可是有点重的哦。” 顾诚安在一边想也没想地就直接就答道：“就全辣就好。” 一直在翻看手机的陆有希，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只听对面人又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补充道：“没事，能吃。” 听到这话，他不禁微微皱眉地想了想，而后突然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随我的。” “嗯？”这话说得顾诚安一时反应不及，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现在也能吃了而已。” 后半句的语气弱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却终是回到了沉默。 倒是陆有希往后朝着椅背一靠，嘴角带着点弧度地看着顾诚安说：“你这样子，显得像是我很可怕似的。” “那倒不是，”顾诚安立马否认，说实在的，他也觉得自己遇到陆有希后的状态实在是太反常了，这么多年没有找到，甚至于都已经试图放弃掉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总觉得有那么点不真实。 他看着陆有希的脸，低声道：“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而已。” “是吗？”陆有希看着对方，也不避开直视的双眼，只是轻声地回道：“我也觉得挺不真实的。毕竟这么久了，也正常。”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说话方式，今天之内顾诚安也数不清出现了多少次，这让他感到实实在在的不知所措。 好在就在这沉默的片刻，顾诚安突然来了个电话，他走出去接了几分钟再回来，就见之前点的冒菜在桌子上热腾腾地冒着气。 陆有希见他回来也动了筷子，两人便将话题转回了今天的所见所闻上，偶尔聊聊这里的民风，偶尔又说说历史。这使得顾诚安的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两人再开车出来的时候，路上的堵塞已经疏通了来。顾诚安一路开的不快，也只用了20来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他半步距离在后的跟着陆有希往里走，前面的人注意到了也没做反对。 只是待到隐约能看见曹叔店门的地方，陆有希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转身问顾诚安：“你是要待到明天吗？” “本来是这样想的，”顾诚安如实答道，“不过，刚电话说公司有点急事，应该一会儿就赶回去吧。” 陆有希听了这话也没评论什么，只是客气道：“那你注意安全，送这儿可以了，回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却不想被顾诚安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纳闷地看回去，只见顾诚安稍稍带了点紧张地说：“有希，还能做朋友吗？” 陆有希微微笑出声来，眼里尽是坦然：“这有什么不行的，想做朋友就做朋友吧。总归是认识一场，又不是什么仇人。” 听闻这话，顾诚安心里明朗了些，张了张嘴，说了半天才说了句：“那你能不能，给我你电话号码或者微信？” 兜里的手机被掏了出来，一个二维码界面被递了过去。陆有希看着他说：“加吧。” 两人像是街头偶遇的陌生人一样地交换完了联系方式，一方便道了句“拜拜”就转身往店铺走去，而被留下的那一方，则是止不住弯着嘴角地看着对方回了，才又朝外走去开车。 陆有希进门时，曹叔还在门口做最后的收拾，一见陆有希回来了，立即开心地询问道：“下午去哪了啊？” “东边那个古村。”陆有希微笑着答。 曹叔一听，门栏都顾不上擦了，连忙道：“哟，那边挺好玩的吧，上次珊珊他们说去还没来得及呢。” 这一提，陆有希才想起来这次回来的目的：“叔，珊珊找我什么事儿啊？” “哎，不是她。”曹叔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悄悄地将陆有希往外招了招手，说：“是我。哎，这丫头啊，不是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吗？之前在外面公司实习的好好地，也没说不开心，突然就跟我商量说想回来帮我。” 曹叔一声叹：“你说她回来能做啥啊？这城市又小，就为了我天天呆这儿？那学这么多年不是白学了吗？” 听罢，陆有希就明白过了，只是他也不是不理解珊珊的想法：“珊珊可能是担心您身体不是？” “啧，”曹叔一咋嘴，“这都五年没事儿了，哪那么多毛病。” 说完曹叔就使了个眼色给陆有希，小声道：“你上去帮我劝劝去，要真让她回来了，多不值啊，啊？你大城市长大的，又在外面念了书，你说话比我有说服力。听叔的，帮忙劝劝去。” 看着曹叔头上的白发和操心的模样，陆有希这才是应了下来，转身慢慢往店二楼走去。 外面的雪一直没有停的意思，手机导航上的预计到达时间，从四个小时变成了六个小时。 顾诚安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听着广播里的时事播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速度地沿着右边的行车道往回开。 到了这个时间，饶是大车因为天气原因中断了行驶，却也拦不住急着回家的小车。 道路的视距实在是有些低，他不得已地远近光灯切换着往前走着。左边车道时不时有小轿车奔驰而过。 一声铃响，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才将免提打了开来，对面人立马便询问道：“顾总，您现在还在路上吗？” “嗯，怎么了？”顾诚安盯着前方的路，头也不转的回道。 “美国那边改了时间，说会议改到下午了，说是看到了这边的天气预报，让您要是路况不好的话，就先别急着回了。”电话里的女音，听起来带着点信号的杂音。 顾诚安听完看了眼导航，依然还是回道：“明天早上估计路面结凝了更不好回，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 “那您注意安全。”助理说。 电话切断开来，车里又再次回响起导航的声音，冰冷的机械女音一张口就提示道‘现在已经零下一度了，请注意路面及行车安全。’ 可没待注意事项完全说完，就见左侧的门镜上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他下意识地就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方向盘。 那道亮光迅速的向着右边驶来，飞驰在这向左偏的大弯道上。后面的大车司机慌忙之下带了脚刹车，便只听一阵铁皮刺啦的声音，就见车迅速地从右车道飞了出去，翻了两番装在一边的护栏上，而后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第57章 不知 咚咚咚。三声。 门响的时候，曹珊珊还在趴在床上跟同学聊着今年这场来得有些早的雪。她慢腾腾地起来一脸不情愿地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外居然站的是陆有希。 曹珊珊的脸上瞬间就扬起了笑容，异常开心地说：“希哥，你怎么回来了呀？” 陆有希看着小姑娘脸上贴着面膜，头上扎着揪辫，止不住地笑了笑：“怎么，我过来不正常吗？” “那倒也不是，”曹珊珊连忙将脸上的面膜撕了下来，紧接着就对着脸一阵拍，边拍还边说道：“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嘛？” 她盘着腿往床上一坐，继续说：“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呀？” 陆有希笑笑，也不跟她绕圈子：“你爸让我来劝劝你。” “哎，劝什么？”曹珊珊听着就不愿意了：“又是就业那事儿啊，这有什么好劝的啊。满市这几年发展又不差，说到底回来哪不好了？” “你爸就是担心你为了他才回来的。”陆有希解释说。 “嗯……，这倒是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曹珊珊也没隐瞒，只是连忙又继续道：“不过，你也别跟我爸说这事儿，他无非就是担心我放弃了外面好的机会呗。现在外面哪来什么好机会啊，你像北城那边真的是挤破头了，我学姐毕业也就拿两三千块的工资，还得跟人挤上下铺，跟寝室没差的那种。” 陆有希听着这话，倒也觉得有点道理，不过他还是建议说：“你没考虑下江城？离这边也近，你爸估计不会说什么，你想回来的时候周末也能回来。” “嗯……”曹珊珊思考了下：“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不是一堆同学都在江城嘛，就初高中那群人，真的是不想见他们。” 闻言，陆有希本想开口回句，城市那么大怎么会那么容易见到，可就在他张口想说的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这两次时隔几个月的相遇，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了。 他顿了顿，才回答道：“你交新的朋友不就好了，有了新的朋友。就算是跟他们再见着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曹珊珊听完也没表示赞同，只是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一副还是有点不情愿地样子应道：“我想想吧。” 只听陆有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想吧，想不好跟你爸好好沟通下也行。” 说完，他起身站了起来。曹珊珊一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连忙道：“哥，你晚上不住这儿啊。” 都走到门边的陆有希，这才又转过身来朝着坐那的人摇了摇手说：“我住宾馆那边吧，你要是对江城感兴趣或者想问什么的，手机联系我就是了。” 曹珊珊听完有些失望，但还是跟着陆有希道了别。 下楼之后，曹叔见他也是将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陆有希也只说明天还有点事要早出发，就去了宾馆。离开之前，他还跟曹叔简单的说了说珊珊的问题，可到底是父女俩之间的决定，他也只能起到个建议作用。 曹叔听罢没多说什么，只叫他过年有空就回来，陆有希也没多想的先就这么应了下来。 满市毕竟是地级市，发展要比江城这种省会级的慢上许多。踏着薄薄的雪，偶尔带着点嘎吱的响声，反而像是8年前那个下雪的江城。 他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伸手接了两下，才又踩着往酒店走去。 酒店的暖气开的很足，进了房间甚至热得让人想出汗。陆有希脱了外套和毛衣扔在沙发背上，打开了电视随手挑了个台就去洗澡去了。 “满江高速公路靠满市路段发生一起严重车祸，造成了严重阻塞，请现在正要出行的各位司机选择其他路段绕行……”电视上的女播音员不着感情地读着实时新闻稿。 陆有希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发，瞥了一眼电视上的画面，只见一个轿车正燃烧着。旁边许多车辆都滞停在路上，消防车已经通过紧急通道迅速到达了现场，跟在后面的警察也正引导着周围缓慢疏散。 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切换了其他的台，结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合适的节目，只好有些无聊地按了下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了。 房间还是有些热，他起身将空调温度打低了些，才躺下去睡。 意外的，一夜无梦。 清晨的时候，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到了早上雪基本就停了，而地上结了凝，走路直打滑。 陆有希一早去曹叔店里同父女两人打了招呼，又一起吃了早饭才往车站走去。 虽说是对方把他微信要走了，可接下来的一个月，陆有希也没有收到任何联系。 时间很快就到了1月底的春节。 公司里也是忙的一塌糊涂，徐夼因为还有三四门课要期末考试的原因，暂停了实习。只是油条的事情还是有事没事在拜托徐夼帮忙喂养。 甚至连临到了过年放假前的一天，也没放过。 陆有希刚开了门，就见一人一猫地都蹲在猫碗面前，一边一个。这一场景硬是给陆有希都看笑了，他直道：“你这是要守着他吃完才算么？” 听到他的话，徐夼起身挠了挠后脑勺，笑的傻乎乎地说：“也不是，我就想着这几天放假你在家，我不是好长时间见不到油条了嘛。” 陆有希微微笑着将大衣脱了下来扔到沙发上，转身去看还蹲在那的油条，抱起来就去称了个重，看到数据才给又放了下来。他转身看见徐夼还呆站在那，不由得说：“你杵这儿干嘛？想来看他就看他了，钥匙我不是还没拿回来吗？” 这一说到随时能来，徐夼就瞪大了眼睛眨了眨，一脸兴喜地再确认道：“真的吗？” “嗯。”陆有希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徐夼到底是个孩子，饶是油条重的都快抱不动了，他还是开心地给油条举起来转了好几圈才放下。 被扔下的橘胖一脸不爽，撅着屁股绕了冲着徐夼呲了老半天的牙，才又继续去吃东西了。 电视里预告着今年的春节节目，陆有希突然就抬头冲着还没出门的徐夼说了句：“你要不要今天留下来一起吃饭？” “嗯？”徐夼转头看着人，丝毫都不带客气地问：“可以吃火锅吗？” 对这自来熟的性格，到底是熟悉了些的陆有希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点头应了下来。 贫穷的二人组只能靠着两条腿外出，可这并不阻碍徐夼的兴奋。他那劲头像是从听到可以常来看油条开始就没下来过。直到两人在火锅店坐下了，都还叭叭地说个不停。 陆有希听的多少有些头疼，最后点了一口全辣锅，这才算是把这小孩的嘴给堵上了。 这边的人淡定地吃着，旁边的人努力地吸着气。陆有希看他动静实在太大了，就找服务员要了瓶大可乐来，只见徐夼看着它一上桌，就连倒了好几杯，咕嘟咕嘟地喝下去，这才算好了点。 徐夼红着脸，止不住地吐槽说：“陆哥，你这也太狠了，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陆有希听他说完，也只是抬眼看了下他，没做反驳地继续吃。只见徐夼挑起个辣白菜就往嘴里塞，陆有希也完全没拦着。 又是几杯可乐下肚，这下徐夼也受不了了，辣的鼻涕汗水直流，整个人拿手扇着脸问：“不过说起来，陆哥，你这么好看，应该谈过恋爱吧。” 这个话题陆有希并不想提，可看着他一脸红彤的可怜样，表情淡淡地就“嗯”了一下。 徐夼也是觉着跟陆有希混熟了，突然就凑近了得跟说什么机密似地问道：“陆哥，讲讲呗，初恋是啥样啊？” “……”陆有希有点后悔刚刚就那么应了句，他一脸无奈地问：“怎么想听这个？” “唔，这不是我们体育生基本平时都在队里训练嘛，都没什么机会去学校。”他用筷子戳起一个牛肉丸子晃了晃，然后继续道：“游泳队没有女生，唯一能见到女生的就柔道那边了，整个比我还能打。” “所以，这不就……初恋还没送出去呢么？”徐夼笑哈哈地笑着说。 “不过啊，”他突然又凑近了来，小声道：“我们队好像有一对。” “什么意思？”陆有希问。 徐夼有些害羞地说：“就那个意思呗，男的和男的。” 一旁的陆有希看着他没说话。 话毕一时有点尴尬，徐夼抓了抓头顶说：“陆哥，你不会还在意这个吧，现在都新世纪了，其实挺正常的了。” “我不在意。”陆有希垂眸道：“你刚不是想问初恋是什么样的么？” 徐夼一阵头捣蒜，然后就听到陆有希声音不大地说：“初恋很容易让人盲目吧，盲目喜欢，盲目信任。大概是这样？” 陆有希咬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可乐，也没想旁边徐夼听完这话，一脸哀伤，脸上的表情像是把心里的想法放大了好几倍一样地展现了出来：“陆哥，你这初恋也太让人伤感了吧。” “有吗？”陆有希反倒是没想那么多，“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还是挺开心的。” 徐夼还是纠结地看着陆有希，然后说道：“有吧，听上去有。那你现在是分开了？你还会想他吗？” 只见陆有希盯着眼前沸腾的锅，怔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不知道。” 第58章 乌鸦 曹叔虽然在过年这几天给陆有希打过电话，可结果上来讲，陆有希还是选择呆在了自己在江城的小公寓里，度过了整个春节假期。 伍涛中途也说想要来友情慰问一下陆有希，只是被他无情的拒绝了。而顾诚安确实是从一个多月前的那次见面后，又失去了踪迹。 徐夼在年初五的时候来了一趟，给油条带了一堆的罐头，惹得陆有希哭笑不得。 春节假后，迎来了新一年的订单和年度合约的更新事项，陆有希一如既往地在这个时间点忙的够呛，成天都是来往于客户和家之间，连坐在办公室的时间都少了。 难得地去了趟办公室，旁边的李经理立马就来敲了门。 李经理看上去也是忙得厉害，一进门连废话都不多讲的，开门见山地说：“小陆，我这儿有个事儿，能不能帮忙跑一趟？” “什么事儿？”陆有希边说边接过资料来，随手翻看着获取必要信息。 “哎，事儿倒不是特别麻烦。”李经理说：“你手上这资料是家新公司的，去年下半年才进的江城，听说这马上要推出产品，我得了消息，知道他们现在宣传这块儿还没谈下来，就想去谈下。” “然后呢？”陆有希问。 “嗨，”李经理想着就叹气，“这不是华庆那边的事儿搞复杂了，到现在还没结，我又怕这家新公司拖久了让人抢了。所以想着你能不能帮忙去谈下。” 陆有希翻看了下资料，确实是家新的网络科技公司，成立时间确实也不久，但是注册资金什么的一看就知道背后应该还有母公司在。他低声说着：“谈是行，但是我也不确定谈不谈得下来。” “这没事儿，我让我下面那个小张跟你一起去，这消息也是他带来的，应该熟。反正争取先把他们第一次宣传谈下来，这样以后也有个合作不是？”李经理尖瘦的脸，笑起来还带着点褶子。 哎，陆有希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就是麻烦，不帮的话李经理这边要觉得他作为员工不想给公司挣利益，闹到上面又是一通麻烦，可帮了，很可能他也就是个跑腿的，出了苦力也落不到好。 李经理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人在这个位置上，被卡在这里有这样的无奈到底也是正常的。陆有希佯装着看资料，想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妥协道：“行吧。那看看小张有没有空，明天早上我和他去跑一趟。” 听了这话，李经理满意地就推门走了出去。 路过的伍涛正好往里进，他转头看到李经理，瞬间就八卦地不行地从门隙里挤了进来。 他一脸怀疑地拿起桌上的新资料，转身靠在桌子上翻看了两番，才冲着陆有希一抬头地问道：“哎，学弟，刚李经理找你干嘛呢？” 电脑前的陆有希打着字，头也不回地又叹了口气说：“找我去谈新客户。” “新客户？他找你？”伍涛的眼里满是怀疑：“他有想干嘛，玩去年那一套？” ‘去年’两个字一出，陆有希就有点烦躁，他转头淡淡地看了眼伍涛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他人，微蹙着眉说道：“谁知道？” “哎，你也别担心了。”伍涛觉着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着安慰，“去年那是正好人家宣发部门主任喜欢你，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消息就这么巧知道这事儿。今年估计没那么多事儿了，你想想，怎么能各个公司都有喜欢你还是在负责部门的小姑娘对吧。” 听着这话，还感觉有点道理。陆有希看着邮件在日历上做了个标记，然后才应道：“也是吧。” 说完他看了看蹲在这儿的伍涛，面无表情地说：“你们部门最近这么闲吗？要不明天一起去？” 伍涛眼睛一咪，打量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人，突然就赞同道：“学弟不愧是学弟，有想法。那你等着，我今天去加个班，明天早上见。” 翌日早9点，新贸易大厦门口。 伍涛还真的穿的人模狗样地来了，陆有希到的时候，不光他在，小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到了。 陆有希和伍涛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就往楼上走。约定的时间是在9点半，对方派了三名员工来跟这边接洽，有了伍涛在，整体的创意操作上谈起来快了很多。 只是原本以为，这次的推销这边的主场会是陆有希去讲，没想到一开始对话，小张就将话题全部抢了去。陆有希听着他一条条跟背课文一样地往外列，想补充的几句话最后也都是化成了微笑挂在脸上。整个人与其说是来这边的客户经理，不如说是个吉祥物。 自然，也不亏是资金底本就雄厚的公司，对方的人一看就是请的老手，尽管小张说的天花乱坠了，对方还是纹丝不动地笑着表示，需要拿案子和报价和其他公司做对比。 谈到最后，自然也就在这么个结果中结束了。不过，这倒是也在陆有希意料之中，毕竟这样的甲方，一次性谈下来的可能性本来也就不高。 这家公司占了这层的大半层，三人出了门口就站在电梯前沉默地等待着下行的到来。 陆有希微微抬着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从1慢慢往上升，随便算了算就感觉还要好一阵。 电梯上行到这层‘叮’地一声响，门向两侧打开来。站在电梯口的三人也就自觉地向两边微微站了站。 却没想里面走出个人，直接就喊了句：“有希？” 陆有希一抬头就对上了顾诚安的视线，他看着对方微微笑着对他说：“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伍涛和小张一看是陆有希认识的人，连忙站到了一边去。而陆有希则是看着他丝毫没有作声。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视线稍稍往下移了移就看到上卷到手肘的衬衫和那被厚石膏裹住的小臂。 顾诚安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来，嘴角不禁又扬了扬：“上个月出了点小车祸，胳膊这边给撞骨折了。” “上个月？”陆有希听到这个时间没忍住就反问了过去。 “就下雪那两天，路面打滑，有个车从我前面穿过去的时候剐蹭到了，结果撞到护栏上了。”顾诚安简略地解释道，也没说严不严重，毕竟他实在是不想提就是那天的事情，便立马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到是你，在这里干嘛呢？” 这时，一个女人穿着半高跟就跑了出来，连忙说道：“顾总，等您的人还里面呢。” 顾诚安一边对着助理应了句“好。”一边又伸手朝着陆有希挥了挥说：“这两天还有点忙，忙完了联系你。”然后跟着助理往里面走去。 伍涛和小张这才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被称作‘顾总’的这人，就这么进了刚刚他们出来的那家公司。 小张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起来，回去的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回程的车上，陆有希没想就选了前面的座位，紧着伍涛和小张在后面谈今天的客户。他翻看了下手机，才发现朋友圈在上个月元旦过了没几天的时候，就有顾诚安发出的一张住院图。他平时也不怎么关注这些，结果是压根忘了个干净。 大概是因为他猜到顾诚安是从满市回来的那晚上出的事儿，整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好在下午的时候基本没有外出的事情，也就任自己沉静在情绪里地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伍涛提前结束了事情，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杯铁观音，跟个老爷子似的换了身毛衣加马甲就溜了进来。 进门前他还悄悄伸头朝着隔壁看了好一阵，才又缩回来老实坐了下来。 对他这种行为已经完全习惯了的陆有希，见人来了也跟没看见似的，只等着伍涛自己开口说。 伍涛自然也是积极响应了他的预料，没坐上五分钟，就带着点严肃地凑过来，声音压低了地开了口：“今天早上这事儿，你有点亏啊，要是我不去，指不定回来会被说成什么样吧。” 听到这话，陆有希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他歪着头看着桌面想了会儿，不否认地说道：“不知道，但是这感觉，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 “你就不觉得是李经理又在整你？你又哪得罪他了？”伍涛止不住问。 “估计不是他，至于是谁我倒是不清楚。其实去年那事儿也不定是李经理做的不是？他无非是想拿单子而已，何况我当时还算在他组里。”陆有希淡定地回道。 “这倒也是。”伍涛听罢觉得也没什么问题：“那这次就是小张故意的了呗。” 陆有希看着伍涛，也只是神情淡淡地像是不在意思的回道：“谁知道呢？” “不过不过，学弟啊。我还有件事儿想问你。”伍涛又往人这边凑了凑。 陆有希这才觉得来人总算是要说到真正目的了，只听伍涛端着茶杯，前后抿着喝了好几口，待着嘴唇吧唧润了，才笑着问：“说真的，我昨天是不是，又给乌鸦嘴说中了？” 只见陆有希脸上总算是换了副样子，他轻叹了口气，微微带着点沙哑地说道：“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第59章 陌生 去年那件事的发生，正好是司缙回来的那段时间。 目标的潜在客户信息是通过邮件发送到陆有希电脑的，也是他主动去谈的，第一次面谈时，对方还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没想到，接触了两次后，对方的联络人就偶尔会表示希望约着陆有希去一起吃个饭。 而本就是作为负责客户这一块的他，想着这样算作是同甲方搞好关系，今早签下来了也好，就也没有反对。可惜的是那之后联络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明面公司上的联络中，参杂了很多关于私人的事情。这种明显的接近方式，让陆有希觉得不太舒服，也就使得他将这个案子转给了同样是李经理手下的另一个人。 可这种事情毕竟不多见，属于冒着丢失客户的风险，突然转负责人。所以转出的时候陆有希就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但好在对方虽然是有些个人行为，却也到底也是也是代表公司来谈的，最后案子也还算是和平签了下来。 只是客户服务部总监这边得到消息后，还是根据这件事，总结了一番又找陆有希谈了个话，并要求他不要再有第二次。 司缙到底是门道多，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件事，当即就劝过他辞职，但当时他手上没有什么钱，何况还有个窟窿没填上，加之这种事情说常有也并不是，便是一声不吭地忍了继续干了下去。 所幸后来的一年倒也算风平浪静，不光升了经理，还带上了徐夼。 那天会议过后，小张带着资料连同陆有希一起，同李经理汇报了一次，而再之后就没了消息。陆有希也没在意，依然带着徐夼到处跑，带着他参加各种谈话。 虽说陆有希和徐夼的性格正相反，可他却意外发现这小孩还真的算是善于观察。没过多久，就从过分积极对话的那一种，学模学样地变得善于倾听了起来。陆有希偶尔也会交代他几句，他也还是有空了就帮忙喂猫。 可就在两个星期后，陆有希以为这个案子已经按规矩就这么递上去了的时候，李经理带着小张又敲响了陆有希办公室的门。 陆有希抬头，就微微一笑地冲人客气道：“您怎么过来了？” 见他态度这么好，李经理也一脸笑呵呵地回道：“小陆啊，最近还忙呢？” “忙到也还好，”陆有希也不想同他在这里慢慢绕，“您过来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听他都问了第二遍了，李经理也入了正题，他让身后的小张上前了一步，才又缓缓说道：“听说上次你们去谈的时候，效果还不错啊？” “嗯，还行吧。”陆有希握着手上的笔转了转。 这小动作本是他的一点小习惯，可也不知怎地，看在李经理眼里，就多了点漫不经心的挑衅的意思在，李经理一抬嘴角，语气中带着点质问地说：“听说，你们还碰到你熟人了？还是那家潜在客户的老总来着？” 这话一听陆有希脸色就不算特别好了，他面无表情地略微冷淡地回道：“只是认识而已。” 可‘认识’这种关系，在李经理眼里就比陌生人要来的亲近太多了，他看了眼背后的小张，伸手将资料抽了出来压在陆有希的办公桌上，像是带足了好意地就建议说：“要么这样，我们也算是做个人情，你把这个案子拿去，你那边既然认识，也好做。以后有机会，有其他案子，你再帮忙带着小张跑一次，就算是还了，你看如何？” 提议听上去确实不错，陆有希心想。要是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怕是当下就一拍桌板成交了吧。可这事儿与他而言，哎。 他没多想，就直接拒绝道：“不了吧，下次让带小张我还是会带的。只是这个案子我接不了，小张这边，我想也是很有能力拿下来的。” “更何况，”陆有希说，“这案子本来就金额不小，难得的机会，小张拿到也有利于您组里成绩不是？” 李经理虽说是带了陆有希两年，原来还在他下面做的时候，倒是没想过陆有希这么能说，现在这拒绝方式，多说下去也没用。 而跟在后面的小张一开始也就不太愿意，说到底都是因为对方那边听说是去了大公司，才想出了这种主意。毕竟案子成不成这是不一定的事儿，要是通过关系拿到手，他跟着跑多少可以分一半的分成，可要是丢了单子李经理这边不见得饶人。不过，这陆有希也太不给面子了，他止不住地想。 到底是李经理在那干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也不至于跟这种后辈真的当场较真下去，便也就退了一步说道：“行吧，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们也不勉强。” 李经理带着小张前脚出了门，后脚‘曹操’的电话就来了。 陆有希看着来电提示，就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装忙算了的，可人又契而不舍地隔了几分钟打了一遍过来，这才接了起来。 电话甫一接通，对面人温柔又带着点开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晚上去吃个饭？” 手上拿的笔转了转，陆有希看了眼日历，想了想也没什么事，也就应了下来。 再次偶遇过后的这段时间里，顾诚安经常会约陆有希吃饭，只要他自己的工作那边时间错的开，就会带着陆有希满城转着找吃的，吃完再给他送回家。 陆有希原本还想着就算做朋友，也不带这么麻烦人的，可每次见着顾诚安那副不厌其烦地各种找那些地道小吃店的样子，陆有希想拒绝的话就被塞了回去。 要说同顾诚安出去吃饭于陆有希来说感觉累吗？倒也不累。 因为两人没有谈过很私人的话题，更没有谈过上次去对方公司时的那些具体业务事项，似乎相对来讲都有着默契地，想维持这一种较为单纯的朋友关系。 当然，要说顾诚安真是这么想，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不过是在试图软化陆有希的态度，以确认自己心中那成千上百的疑问。 下班的时候，顾诚安提早就来了。可因为他手骨折的问题到现在还没好全，以至于这段时间开车都不进这栋楼的地下车库，而是改在大门口等着了。 而好巧不巧的今天，陆有希进了电梯就发现李经理还有小张和几个女同事都在电梯里。 他倒是也不在意被人说了什么，只是这已经不是像当你学校那样的环境，不论别人说什么不理就好了。在这样的职场里，一个案子是需要很多个部门来合作的，更何况他的位置在这，处不好人际关系，很容易就影响到项目的进程和结果。 可即便是他想躲，有时候也是躲不掉的。 电梯行至一楼，门打开来，他就看见了顾诚安站在大门口同人说着什么。见他下来，对方也没在意地就直接打了招呼。 这声招呼，不出意外地就全部落在了周围同事的眼里。好在知道他是潜在客户的毕竟少，这让陆有希不禁松了口气。 两人这段时间来，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周里没有四也有三了。 陆有希虽说不是很习惯，但也因为之前一直工作忙，也实在是没空在家做饭，一个人吃外食和两个人吃外食，对于他也就感觉上不那么重要了。 何况说了做朋友，总归是老拒绝也不太好。 店老板的动作非常快，点单没过二十分钟，菜品就给上了个齐全。 顾诚安本就在忌口，吃的也不多，动了几筷子意思了下，就静静地看着坐在那，看着对面细嚼慢咽地吃着饭的人。 对面人的头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剪短的。眉上的刘海，不过耳的鬓角，将原本就秀气的脸，直接就这么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却又不失男子气。 看着这样的他，顾诚安不觉低头笑了笑。 顾诚安有好多话想问，只是问不出口。这倒不是他胆小，或是猜测陆有希不会回答。而是就在这段时间的频繁接触中，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陆有希在这几年间的那些变化。 就像原来虽说也不是乍一看上去就很活泼的那种性格，却也没隐藏过自己的兴趣，甚至皮劲，可现在，坐在对面的陆有希则是让他怎么都判断不清。 他垂头沉默地思考着，另一人见状也没开口。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低沉着声音开口问了句：“最近工作都还好么？” 陆有希听到这话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对面，顿了顿说：“还好吧。” 是啊，就是这样的回答。 不论顾诚安问什么，陆有希都是这种“还好吧”“没什么事”“都还行”的答复。 而对方真的好吗？顾诚安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他心里自然而然会去劝说自己，这样的回答可能也正常，毕竟日常就是这样，只是这么久以来，别说不开心了，陆有希甚至连一件开心的事，像是吃的好坏与否都没有和自己谈及过，好似他的生活，平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而是冷是热，只有他一人知道，不打算分享，也不打算抱怨。 这样的态度，让顾诚安，多少有些焦虑。 第60章 朋友 还好吧，这样的回答，确实在陆有希这里出现的频率很高。 可要让他问自己，最近工作都还好吗？陆有希在内心中，怕是只能答：大概不是很好。 只是他从那一年开始，就已经认定了有些要来的事，躲是躲不开的。 如同明明每天的上班时间被工作填到满到无法考虑其他事情，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就是会在某些人的刻意而为下降临在无辜者身上。 这天，已经继第一次开会过后快一个月了。陆有希难得闲下来了，和徐夼正在公司里吃饭。却不意间听到了其他部门的几个女同事，路过食堂的时候一阵嗤笑声。 “这就是那个？明明在客户那边有硬关系，结果装的一脸清高不愿意卖脸皮拉单子。不拉不拉就算了，人家其他人要谈下来了吧，他又跑去跟自己的‘朋友’说不把单子转给他就别跟签合同？呵，这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为公司揽生意就算了，还要断了别人的路。”一女同事说。 “哎，这种事情不一定是真的，别瞎说，公司里传开了不好。”另一人听到后连忙劝道。 只见原本说话的那女同事，带着鄙夷地就瞪了他一眼，然后说：“告诉我的那人跟我都相处了四五年了，怎么可能骗我。” 她一副想打抱不平地样子继续说道：“再说了，谁知道他怎么两年就当上客户经理了，还不是看他那张脸，哪个晓得在外面用了什么手段的。” 所幸这会时间晚了，食堂也没有别人，陆有希坐在那容着这同事在那一直说，也不正面应对。倒是徐夼还是个冲动性子，听着就想站起来同人辩论，却被陆有希一手拦了下来。 徐夼不理解为什么，整个人气哄哄地说：“陆哥，你就让他们这么随便说吗？” “说就说吧，你拦了也阻止不了，有些东西来了就来了，只能受着。”说这话的时候，陆有希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确实就像他说的，这种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的，谁又在乎事实的真相呢，很多时候大家不过是通过同一个目标寻求一个归属感罢了。 虽然是有了心里准备，可陆有希也没想到，闲话传播的速度简直和群发邮件不相上下。到了下午，自他升上客户经理后就很少对其工作指点江山的部门总监突然就差了人去喊他开会。 而当他进到会议室时，发现只有两个人，便已经在心里，暗暗做了最差的打算。 总监见着他来，倒也还是客气地说道：“先坐。” 陆有希毫不心虚地点头谢了一声，才落座。 会议室里的桌子是长方形的会议桌，宽度却只有两张常规办公桌拼接起的距离，因此这样面对面坐着，着实也不是很远。 总监看着陆有希，嘴边到是带着笑，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 他说：“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呢，听说有同事反映，你和我们一家潜在客户的老总是认识吗？” “嗯。”陆有希对于此事并没有否认。 “那么，”总监笑着又继续道：“关于这个案子，本身是小张那边先发现并联系的对吗？” 见他点头，总监便也不在绕弯子了：“我记得，去年那件事，我们谈过一次，你当时说，你不愿意用这种关系来争取客户机会来着？但是，我怎么听说，这次新客户这边，我们明明只是发了方案报价后，就收到了对方公司不停的暗示，意思希望更换掉小张，而由你来负责这个案子。” 总监笑了笑，眼里却带了点瞧不上：“你去年要是有心借关系，就把那生意早早谈下来多好？怎么到了今年突然来这么一下，是升经理之后心急了，还是觉得分成多了？这样的手法，用在公司同事竞争里，好像不太好吧。” 说是谈话，陆有希却一点都没有听出要好好谈话的意思，他微微皱着眉问：“您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这次就别跟小张争了，听说这次本来就一堆公司争，难得他们那边意外地也相中我们方案了，案子也没有太大，就放了让他做吧。这么借关系拦着不签约，说到底也是公司的损失不是？你到底是这边的员工，大家都该为公司好才对。”对面的人一脸和气，语气里甚至没有过多命令的成分。 可陆有希就不明白了，这件事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参与，却要他做出一副自己错了还要背锅的样子，凭什么。 陆有希垂眸想了两秒，连原本还皱着的眉头都松了开来，只是说道：“我要是说我没做过这事儿呢？” 却没想到总监真的是站在高位看不到下面，直言就说道：“那你就该思考下，为什么你和周围的同事关系处不好了。” 听了这话，陆有希止不住地低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出了去。 而第二天早上，他就不带着丝毫犹豫地，将辞呈递了上去。 伍涛当天就听闻这件事，甚至都没劝一句。只有另一个对此事异常关心的徐夼，一早就蹲在陆有希的办公室里直感叹：“陆哥，你要是辞职了，我怎么办啊？” 陆有希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编辑邮件地说：“你可以考虑换部门跟着你伍总监干啊。” “哎，不行，他哪有陆哥你好。用人的时候简直不把人当人。”徐夼小声抱怨着，而后又将一把钥匙递给了陆有希，问道：“陆哥，我以后还可以去看油条么？” 还坐在那的陆有希将钥匙接过，没多想地就“嗯。”了一声。 从辞呈递交到离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逐步交接则是安排在了第二周开始。而果不其然的是，交接的对象推门进来，陆有希凭着眼角余光扫到的衣着风格，就知道对象是小张。 那天起，陆有希按照远近顺序挨家挨户地跟着小张跑了个遍，自己一边解释着辞职原因，一边介绍新负责的小张。 这过程中，自然也有不少老客户私下询问了他是否会转到其他业内公司，而陆有希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没想好，不知道。 随着交接完成的客户量增高，小张那副得意的嘴脸，也逐步地在陆有希面前肆无忌惮展示起来。甚至偶尔交接过去的客户的一些杂事，他也会随口称忙地指使他去做。 辞职的事情被部门知晓后，那些流言就像是缴获了‘心虚’的实锤，变本加厉的在公司传播开来。 这样的日子，让陆有希恍惚间感到十分熟悉。好在到底是要离开了，无非是在坚持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就能脱离这个团体的事情，陆有希便也就任着他们随便说去了。 可他也不知道顾诚安到底是从哪里，又是怎么听说的这件事。只是当他的胳膊就这么在楼下被人一把拽住的时候，入耳而来的对方的口气已经不是很平静了。 顾诚安的问话，很是直接：“你在你们公司遭诬陷的这事儿，怎么都没说一声？” 他一听就有点奇怪：“说了就能怎么样了吗？” 陆有希的反问惹得顾诚安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带着点严肃地说：“既然是跟我这边公司出了事情，你大可让我帮你一把，不说出面解释，还你个清白总不难吧。无非是一句话的事，你开个口不就解决了吗？” 放在别人耳里，听了这话，怕是已经感动的不行了，可陆有希却丝毫不觉得，他想也没想地就回道：“你天真什么呢？人心的偏见要是随便两句话就改变了，那就不叫偏见了。而且，你这是管的哪门子的闲？这不是我自己工作上的事么？” 这话说着不无道理，可听在顾诚安耳朵里的就是刺耳，这一个多月来像是怎么都靠不近的那种焦虑感，瞬间就充斥在了血液里，流窜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问出了从重逢以来一直都不敢问的一个问题：“陆有希，你说可以做朋友，是假的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吗？” 顾诚安说完这句，停顿了片刻，握住对方胳膊的力气也渐渐松懈了开来，他语气缓慢了下来：“我以为，朋友是可以交心，可以有麻烦的时候互相帮助，如果你遇到了问题，我也可以去帮你解决的那种。可是你，这样太奇怪了……” 这种奇怪顾诚安不敢再说下去。 陆有希却说了出来：“我可能对你的朋友理解不是很透彻，我只知道我曾经以为的朋友在八年前莫名其妙的就离开我了。而你说的那种朋友，我不曾有过，大概也不会有。” “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活在怎样的乌托邦里，但是麻烦你清醒一点。于我而言，朋友就是一个比陌生人更常见面，并不会影响到我自己生活的一种存在而已。” “所以，如果你要是觉得，我作为你的朋友，就需要允许你插手我的工作和生活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成为不了你想要的那种朋友，那么不做朋友也没关系。” “而且，这些年我一个人，也过的并不差。” 第61章 探话 一个人过得并不差。 这话是陆有希的心里话不假。 从顾诚安出现以来，每天的日常虽然有了些变化，却也终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才就这么容着对方约他见他，同他相处。 虽说陆有希清楚明白，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独立的活在世界上，但他也更明白，只有自己尽量不和其他人有过分牵扯，保持‘一个人’状态的时候，才不会面临失去，也不会伤心。 孤独吗？一点没有是不可能的，人总归是要有那么点寄托，好在这个寄托他还是有的，但不是已经不是站在这里的这个人了。 顾诚安一言不发地看着这站在眼前的人，感到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入眼的仅有对方冰冷的眼神，和无不昭示着一个意思的话语。 他在告诉他，他不需要这样的朋友，愿意就陪着玩友情游戏，不愿意就滚。 这还是当年那个即便是生活给了其重重的一击，却依然还愿意靠近他，将一切都交给他的那个人吗？这，是不是上天开的玩笑。顾诚安有些不敢置信，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过，甚至连八年前被困在洛杉矶都没有这么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过。 自己对于现在的陆有希来说，到底是什么，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那种存在吗？还是困扰？ 如果对方真的不需要自己了，那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顾诚安忍不住地去猜想这会不会都是假的，他微微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想去触碰对方的脸，想知道这是不是都是幻想。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瞬，会不意看到对方冲着他露出的，那异样惊恐的表情。 那人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立马就气息不稳了起来，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快速地就拧着眉，向身后走去。 心里的温度在这还未彻底暖起来的春日里，就这么又骤降了下去。这样的事实像是一记重拳直接打在他的脸上，大脑一片空白，连同回去的路，都有些看不清了。 陆有希飞快地跑了上楼，刚刚那在太阳照射下，由小臂带来的片刻阴影和那蜿蜒在上的红色伤疤，在入眼的一瞬间，便像是把多年前的记忆都拉到了眼前，仿佛下一秒落下的就是那巨响和细碎的玻璃片，使他的胸腔都像是被击打了一般，微微发痛。 回忆像是放映机，画面在眼前迅速地滑过，身上出的冷汗将三月阳春的薄衫都浸湿了。直发软的双腿迫使他沿着紧闭的门坐了下来，他双臂揽住膝盖，将自己的视野置入一片黑暗中，努力做着深呼吸，直至过了好久，心悸逐渐缓下后，才微微抬起了头。 油条一声不吭地蹲坐在他的面前，见他抬头了，才又跑到身边蹭了蹭，跳上他的膝盖，窝卷了起来。 陆有希沉默着将油条往怀里揽了揽，过了好一阵，才轻轻地给他顺着毛说道：“对我这么好，想干嘛啊？” 听见声响后，油条伸着舌头将自己的手臂舔了舔，才又斜眼看着他，打了个呵气，又“喵”了一声。 油条是真的太沉了，陆有希抱着他起身费了不小的劲。而对方像是也感应到了他的挣扎，直接就从高处跳到了地面，又走了几步窜上了沙发才爬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大体也是做不了饭了，陆有希随便点了外卖，就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顾诚安趴在方向盘上，大脑放空，双眼盯着陆有希所在的楼层。厚重的窗帘一直都没有被拉开，同他对他的态度一样，如出一辙。 一盏盏的路灯亮了起来，顾诚安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个位置等待了有两三个小时了。周遭邻居炒菜的声音，母亲冲着孩子的呼喊，外围汽车的鸣笛，像是迟到的讯息，又回到了顾诚安的感官中。 他叹了口气，到了最终，也还是没了勇气再去找，只是启动了车子，缓缓地驶出了这片区域。 翌日是周六，只可惜一整夜陆有希都在被杂乱的噩梦侵扰，睡眠质量算得上是呈现直线式下降。以至于人起来了之后有着说不出的疲惫，简直像是前段时间加班加过头了的时候的感受。 他倒了杯水，看了眼手机，就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比较奇怪的是，这些电话都是司缙打来的，而这种接连打好几个的行为，不太像司缙的作风。 手指停留在回拨键上停了好一会儿，陆有希想了想，还是选择播了回去。 电话是秒接的，接起来就听司缙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他问：“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陆有希边回话，边往厨房走。起来的时间有点晚了，这会儿饿意就涌了上来，想找点吃的。 对面像是很快就听到了冰箱开门的动静，直笑着问：“你要出来吃饭吗？顺便说事儿？” 陆有希一手接着电话，一手从冷冻里拿出一袋水饺来，折腾了两下，然后才说道：“不用了吧，我今天不是很想出去。” “那算了。”司缙也没强迫。 “到是你，你说要说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啊？”陆有希用脑袋将手机夹在颈肩处，双手唰的一下撕开了水饺袋子往锅里一股脑的倒进去。 对面的司缙只听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好奇的问道：“你干嘛呢这是？” 陆有希听了这话简直无奈，他把袋子随手扔了，又重新拿起手机来，叹了口气说：“到底什么事儿啊？” 司缙这才进了主话题：“听说你辞职了？” 一听到这，陆有希拿着锅的手就顿了下，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你们？”对面的声音像是很是疑惑。 “没事，你继续说。”陆有希这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 只听司缙笑着说，“就是问你，要是辞职了，过不过来这边工作？我这边公司才成立不久，还缺人呢。” 手上的动作被重启，他将锅放上电磁炉，按好设定，才又边往外走边冲着电话里说道：“算了吧，我暂时还没想好下一份工作做什么，也可能就这么休息些日子。” “那也行吧，”司缙说，“你要是想过来了随时跟我说就是了。” “嗯，行吧，那到时候再说就是。”陆有希回复。 电话挂断开开来，陆有希叹了口气。他缓缓地坐下，到沙发上，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马上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彻底离职了，手上除了当年拿到的那张卡还有一部分钱要填以外，暂时留出来的应急的钱，还有个小两万，房租已经付掉了，这样算下来，大概需要在三到四个月之内找到合适的职位才好。 这么一说，陆有希突然就有了点危机感，裸辞这件事，这才开始感觉多少还是有点莽撞。 厨房里的电磁炉，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握着两边的锅端了起来，却不想回到客厅的餐桌时，油条已经卧了上去。陆有希也没有空余的手将他拉下来，最后也只能是将锅抵在桌边上，费力地把油条往另一边推了推，才又把锅子放上，转身去拿碗筷。 可‘好奇心害死猫’就是这回事，他刚从厨房出来，就见一猫爪子照着锅边就伸了过去。陆有希还没来得及喊它，紧接着就又看到油条猛地从桌子上飞跳了下去，然后跑到很一边的角落里，将烫到的两只前爪拉出来舔了好几番。 陆有希一下就慌了，连忙跑了过去抓着他的两只爪子看了看，还好没有破皮什么的。他这才松了口气，又顺了顺油条的毛。 一切处理完毕后，他才又回到桌前，拿起手机，慢慢翻看起招聘信息来。 而另一边，新贸易大厦。 司缙挂了电话，就冲对面沙发上的人，扯了扯嘴角地说：“我就说，他压根不会答应的。” 沙发上的人一身休闲装整洁干净，却还是掩盖不了那情绪的低沉，他双臂杵在膝盖处，沉默着没出声。 司缙也不管对方，就这么靠在办公桌上，一手转着手机。他问：“说吧，你还想问什么？我一起给你办了好回去倒时差去。” 顾诚安缄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句：“算了。” 司缙听完就一挑眉，想也没想地就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就揣在兜里说：“那你就为了这事儿周六折腾我来公司？” 坐在那的顾诚安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事儿不值得你来公司吗？” “行，”司缙听了这话就觉得这人有点不可理喻，他站在那点点头道：“行，你这么折腾人，那以后美国那边的事儿，你来跑。” 提到‘美国’两个字，顾诚安突然才开口问了句：“我也不问你怎么找到他的，但能不能告诉我，你找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 往门口走的脚步停了，司缙转过身来，这才一反方才那模样，表情略带了点严肃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说完，他却有不待顾诚安回复他，只是垂眸眨了下眼睛，又说道：“算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能告诉你，我知道他在哪的时候，他过的并不好。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是依着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定是不会动那笔钱的。” “所以，这算是你想要的答案么？”司缙微眯着眼，直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顾诚安，一时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满身锋芒的他。 而顾诚安，则也是在这几年来头一次，感受到了司缙所带来的威胁。 第62章 离职 离职的这天，伍涛还是算着下班时间，赶了任务地提前找了来。 进门的时候，陆有希的办公桌上曾经放着的小物件已经被收拾空了，技术部门的人正在这边转移邮件。 陆有希一听到门响，就抬头看了一眼。伍涛穿着一身连体工装，外面还套了个马甲，看上去整个人都矮了一截。 其实关于伍涛的穿着，陆有希也听不明白的，他虽然是搞创意的，但又不是摄影师，整天穿个钓鱼马甲在身上干嘛。 结果站在门口的伍涛，却像是读出了他心里想的，双手抓着马甲下摆一扯，洋洋得意地就说：“咋样，学弟，看着像是个正经导演吧？” “……”陆有希也不知道他在得瑟什么，仅是从电脑面前直起身来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我这不是饿了，打算蹭你一波送别会的饭吃么？”伍涛靠在一边的墙上，漫不经心地说。 这话倒是给陆有希听的笑出声来：“你请客么？学长。” “喂，学弟你不是吧，你的送别会我请客？不太好吧。”伍涛想着就感到一阵肉疼。 只见陆有希就这么看着他，眼睛眨都没眨地说：“那是因为想跟我开送别会的都是你们部门的好吗？” “谁啊？”这还真是让人好奇。 “徐夼。”陆有希答道。 伍涛这才将身子剥离了墙面，站直起来，双手抱怀地叹道：“哦，那还真是我们部门的。” 不过，开玩笑归开玩笑，伍涛到底也是找陆有希有正事儿。 技术部门转换完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过去了。中途徐夼这小孩还真是来了一趟，结果还没能让陆有希同意一起去吃饭，就被伍涛一句“大人聊正事儿，小孩子边儿玩儿去”给打发走了。 临走时，徐夼一副奶狗样，快一米九的个子扒在门框上泪汪汪地望着里面的人各种使眼神。陆有希见路过的人都朝里面看了好几看，最后他实在没了办法，答应了他下次去看油条，才真把人给送了回去。 两人出门后就上了伍涛的小破车。 伍涛的这个车，是从他爸手里接来的一个二手车，车牌子不错，就是有点年龄大了。可毕竟当初是他家老爷子的宝贝，尽管是老车了，可还是哪哪都像是崭新的。他家里虽然不像陆有希那样，可父母都不是高薪，听说他当初考进大学后，家里还很是高兴，他也以为毕业了找工作结婚什么都成了。可这些年下来，除了工作，好像也没落着什么别的东西。 陆有希坐在副驾驶上沉默地想着。他还记得伍涛拿到这辆车的时候，也正巧是陆有希的大四，那时候伍涛还没敢将分手的事情告诉父母，所以家里就趁着他要毕业，告诉他说房子可能买不起了只能给辆车，让他以后对人家好点。 这一番话让伍涛很是难受，实在找不到人喝酒，才最后拉了陆有希。也因为这顿酒，陆有希直接错过了第二天的实习面试，这才最后让伍涛给介绍进了这家公司。 然后这一干，就是三年。 跟着伍涛出来，正经吃饭也正常，但是吃完饭不去酒吧是不可能的。晚上从饭店出来，还没有8点，两人就已经坐在了酒吧街的一间日式清吧的吧台上。 伍涛专门挑了这边暖胃的热清酒来喝，说是度数低，方便谈事儿。陆有希顿时就不想说话了，他能想到的需要吃完饭喝上酒才能谈的事儿，要么就是会被画上什么不太好的标记的，要么就是老大爷需要扯出来的昔年往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伍涛居然一口闷了一小盅后，就从包里拿了两张名片出来，递给了陆有希。 名片是设计图样的，并非普通公司用的那种白底黑字。陆有希盯着名片来回翻看了两下，就听伍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哎，去年我以为你就要走了，没想着你有留了一年。这是我朋友开的设计工作室，前几天他们问我有没有什么人能介绍，我想着你辞了也要找工作，就给你要了两张名片。” 他端着酒杯又吞了一口，然后说：“看看吧，学弟，这岗位机会蛮好的，要是我我就过去了，不过我也不是你，你考虑考虑就是。” “那你没想着过去么？”陆有希直接就反问道。毕竟伍涛在这边工作了几年，虽是升了总监，到底也是不自由。 只见伍涛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才感叹说：“我也想啊，问题是他们那边，跟陈珺娅是合作关系。” 哎，陆有希听着就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垂眸握着名片手指微微捏着卡片的边缘思考着。 伍涛见他一直也没将名片收进口袋里，心下了然地补充了句：“你也别压力，我顶多就是帮你要到了个面试的机会，他们真正要不要人，还是要看面试结果。” “嗯。”陆有希微微一笑，这才轻点了下头，将桌上的卡片收了起来。 伍涛见状随即就咧开了嘴角，笑着拍了拍陆有希的肩，然后将酒给满上了。 一场下来，陆有希其实也没喝多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伍涛在喝，一边喝一边聊着这三年公司里的这些杂乱的事情，偶尔也会提到陈珺娅，然后伍涛就会开玩笑似的骂陆有希不厚道。 陆有希也都听着受着，心里想着，可能真的没谁的生活是不难的。 也可能是因为陈珺娅已经结婚了，也可能是清酒多少有点上头，陆有希才问了这么一个，他平时压根不会去问的问题。 他问伍涛：“学长，你这么念念不忘，但当初为什么最后还是没坚持把学姐追回来？” 问出来，伍涛就缄默不语了。酒吧里的的歌缓缓地流淌着，过了好一阵，连酒盅都凉了下来，伍涛才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想追，但是，到底不是小孩子了。” 他抿了口酒，继续道：“学生时候，你能凭着一时冲动，去不顾一切不顾后果的想了就去做，可越是大了，就越发会考虑对方的感受。我也会质疑，她跟着我这种人真的好吗？你看我，连个正经样子都没有，家里说是安稳，却连一套房子都给不起她。你要我怎么办？” 话毕，陆有希就心里嗤笑了出来，他不禁感叹，这话也真是现实。难怪当初大学那么积极的人，即便是分手也没有坚持放弃的人，会在大四毕业后没多久，就发了条消息说，【从今日起，我伍涛生命中不会再有陈珺娅这个人了】。 原本所有人都猜测是不是因为什么问题放弃了，原来也不过是败给了现实和时间。 现实和时间啊，真重。 酒吧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没过12点。陆有希明天开始是暂时也不用去公司报道了，但伍涛说到底不行。 两人清醒地告了别，又约了下次有空见。陆有希却在心里慨叹也不知道这个下次是哪个下次。 他站在门口吹着风，旁边香烟的味道就这么顺着飘了过来，让他感觉这个场景一时有些熟悉。 陆有希转了个头，却不想就这么一瞬，和对方的人眼也对了上。 而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过了两秒才突然不确定地喊了句：“小陆？” “程哥？”陆有希也不太确定。 对方插着兜，手上夹着烟，直接就笑了：“怎么从我店子里出来了？早知道还能给你免单呢。” 这话把陆有希也逗得一笑，上次见到程潮还是他从江城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了，突然还能遇到这个人。 程潮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感觉把当你那身略有怪异的穿着，换成了当下成功人士的样子。陆有希看着对方，又指着这日式酒吧问道：“这是你的店子？” “嗯，”程潮点了点头，“你原来在过的那个店子出了点问题，就换掉了，现在这是跟人和弄的。” 陆有希笑着没出声，倒是程潮又开口问他：“你呢，最近怎么样？工作有么？”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陆有希不禁笑了出来，“不过最近也是刚辞职，因为点小事。” 谁知说完，程潮就从兜里掏了名片出来递给他，说：“那岂不是正好，你过来，我正好要开个新的咖啡厅。” 咖啡厅啊，倒是挺吸引陆有希的。可一想着当年那个店子里的装潢，和他的存款，他就不觉有点退缩道：“不了吧……” 可程潮哪会看不出来，他笑着也没在意，就说：“你考虑考虑吧。反正也不需要多少钱，具体的事项你之后打电话问我就是。” “行吧。”陆有希也不好在拒绝，这才应了下来。 香烟，酒吧街，程潮和顾诚安。 陆有希仰头看看天，突然就觉得，这些天遇到的人和事，仿佛像是在对他说这八年的时间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旁的程潮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两人闲着看了看周围进出的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程潮先开口问了句：“说起来，那年你后来去哪了？” “什么？”陆有希没想到他突然会问道这个。 程潮将烟掐了，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说：“我是说，谢伊对你做了那些事之后，你去了哪了？” 陆有希看着程潮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听程潮又补了句：“有人曾经找过你，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陆有希微微一怔，过了两秒才低头笑了笑，而后轻声地说：“程哥，过去的事儿过去了，就不提了吧。” 说完，他拿着手上的卡片挥了挥，就同对方道了别：“店子的事儿，我会认真想想的。” 第63章 焦急 如果说成年人，有哪项焦虑必须要经历一次，大概就会说，是找工作吧。这几年虽说是随着科技的发展，招聘网站是越来越多，可信息也是越发地杂乱起来。在搜索能力有限的情况下，不光挑选应对条件的就不容易，何况还要筛去许多过期信息和虚假招聘，这就让找工作这件事变得异常头大。 之前的那份工作，因为是伍涛介绍的，陆有希便是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他拿着电脑看着这堆信息，止不住地心里就发着躁。 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唯独有几项随便投的不太对路的，却还很积极的联系了他。 一时间因为找工作的问题，陆有希进入了一边焦虑，一边辗转在各个公司里面试的日常里。伍涛给的名片，陆有希也不是没试过，他打了次电话去，觉得内容实在是有些出入，便也是谢了对方的好意。而司缙提到的事情，他自始自终都没去考虑。反而是跟程潮谈了两次后，他对开咖啡厅的事情，有点兴趣。 可每每想到手上到底是没什么钱，也只能先搁置下来这么找着看看。 中途司缙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约他出去吃饭，但司缙那边公司像是忙的厉害，临着约定的前一天就又无奈之下把见面取消了。 上班有几年的陆有希对这种事也算是习以为常，笑着回过‘闲下来再约’就算是应过了。 好在那天也是幸运，下午的时候，陆有希盯了好久的一家公司，突然给他来了回复，说是愿意给他面试的机会，对方也相当爽快，列了好几个日子让他选，他想着也没事，也就很是高兴地同人定在了被意外空出来的次日见面。 晚饭过后，一人一猫就窝在床上。陆有希抱着电脑查着明天面试的资料，油条就在旁边趴着直呼噜。 他窝着电脑在那看资料，没过会儿，油条就一股粘人劲上了来，左蹭下又蹭下不说，后来干脆就横在了笔记本电脑上，让人压根没办法操作。陆有希看着电脑上被莫名打出的那一段不成文的字符，不得已地将油条抱了下去，可油条哪能那么容易就算了，恨不得四脚都还没落地，就又蹦回了床上，整只猫倔强地趴在电脑上死活不肯挪动。 人猫交战，来回这么折腾了几次，他也是没办法了，也只能叹了口气就容着油条跟他玩，这么一来，就一直到了晚上才开始查资料。而这一查也就查到了夜里两点。 第二天的面试时间虽说不算太早，可也不知是陆有希实在是太松懈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完全没能听到闹铃。等到他自己醒来后，一看闹钟，就发现离面试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不到了。 他急急忙忙地起床洗簌，换了套常穿的深蓝色西装，就连忙拿起了资料往外走。出门的前一刻，油条惯例地在食碗面前等着，可他见着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就看了一眼想着回来再加吧，便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因为这一份慌张，从入场面试到提问，陆有希的紧张程度都比心里预计要高了一层，等到面完时，从里到外都是说不出的疲惫。 他站在地铁站里等着电车，脑子里全都是一个想法，想立即回去睡一觉。 面试地点到家里，要挤30分钟地铁，倒不是因为实在是远，而是换乘站并不在两点中间。 到家时，陆有希已经感觉自己累得不行了，他开了门，什么也没想的就往卧室走了过去，进门后也不管多了，脱了衣服裤子，就往床上一到头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真的睡死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下来。他醒了后，伸了个懒腰，才觉得身上稍微舒服了些。 他换了身家居服走到客厅，看到猫碗里空荡荡的，便去开了猫粮袋往里倒。猫粮落在碗底哗啦啦的一阵响声，房间里却除了这点声音，完全没有其他动静。 察觉到这些的陆有希突然就愣住了，他连忙去握了下大门门把，发现门是关实了的，可是…… 他顺时便惊惶失色地在房间里大喊着：“油条，快出来。”却依然时什么动静也没有。 陆有希倏地大脑就一片空白了，他急忙着不管不顾的每个房间每扇窗户地检查了起来，床底、沙发、桌下、衣柜、书架，每个油条可能藏进的地方他都不下两遍的来回找着，可哪都没有。 哪里都关得严严实实，却不论他怎么喊都找不到油条在哪。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油条不见了，它不在家里。 这个想法闪过的一瞬间，陆有希的眼睛就酸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慌乱突然就盖过了一切情绪，睫毛也瞬时就被泪水打湿，视线跟着就模糊了起来。 可是，不行，这样不行，他告诫自己。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仰着头将泪水收了收。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他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了，整个人就这么趿着拖鞋就往外跑。 跑到楼道的时候，正好碰见邻居的刘婶。 刘婶见他这么慌慌张张地，还出口说了声：“哟，小陆啊，这么慌张去哪啊？门关好了没哦。” 这话突然就吸引了陆有希的注意，他抬头看向已经被他越过半层楼的刘婶，声音微带颤抖地问了句：“刘婶，您看到我家猫了吗？就是很胖的一只橘猫，很好认的。” 听了这话的刘婶歪着头想了一秒，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地就随口答道：“那倒没有，不过今儿早我下来买菜，倒是看到你家的门没关，我就帮你关上了。还想着你回来会不会没钥匙呢。你可要小心点哦，平时还是要注意的呀。” 说完刘婶还哈哈笑了笑，可陆有希听到‘门没关’就全然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他急忙地说了声“谢谢”就又快步往下跑去。 明明就往下只有五层楼，心急之下，却觉得连楼层都变长了许多，他沿着楼梯，边看着每个角落，边喊着油条的名字。 可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站在楼下仰看着居民楼，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上楼了，毕竟油条平时很懒，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他下意识地就一边祈祷着，一边往回走，楼层一共8楼，可仔仔细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找到。 陆有希这下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他对油条会去了哪里，丝毫没有头绪。 老居民区这边的楼大多是独立的，中间偶尔隔了小花坛。说起来是个不算特别大的地方，但是四面都通着，去了哪都指不定。 如果人若还有点理智的话，大概会找人来帮忙才是，可陆有希已经张皇失措到完全没了头绪。他只知道就这么带着手机背后照明，沿着居民楼的每个角落一点一点的边喊边找，甚至有好几次野猫跑过，都让他错以为是油条，可见到之后又失望至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越是丝毫没有动静，越是让人不安。陆有希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连同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黑暗无边的世界里寻找一个出口。可那个出口却丝毫没有给他任何提示，仅仅只是容他这么四处摸索着。 棉拖鞋的边缘，渐渐粘上了泥土，连着裤腿边上都留着许多其他颜色的痕迹，草丛，花坛，连同居民楼背后的杂货蓬他都找过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他望向四周，每条路都像是延伸着安静，明明周围时不时人路过的脚步声，还有临街传来的鸣笛都那么清晰，可在陆有希的耳朵里，这些都像是消失了一样，他耳蜗里接受到的，就只有那丝丝的草动，和偶尔能听到的，并不是来自油条的猫叫。 手上握着的手机一顿震动，发出刺耳的铃声。他看也没看的就接了起来，嗓音沙哑至极地“喂”了一声。 对面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异样，突然就慌了一样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有希听出来是司缙，眼泪顿时就又注满了眼眶，他带着颤抖地，低垂着着头说道：“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呢？”司缙止不住问。 “我……”陆有希忍着难过，抬头看了看四周，才说：“油条丢了，我找不到它。” 说完，他听到对面一阵嘈杂，司缙像是在同其他人说这走不开什么的，这样的声音让他微微清醒了些，他用手指将眼角的泪水抹了去，然后稍微镇定了些地说，“没事儿，可能明天就回来了，那个，你先忙，我先去再找下吧。” 一听他这么说，司缙的声音突然就大了些，连忙冲着手机喊道：“你先别挂，你听我的。你先去你家楼下等着，我找个人过去帮你。你就等着，别乱跑听到了吗？” 就在这时，陆有希又听到一声猫叫，他下意识地就跑了过去，脑子随之也再次变得一团乱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同电话对面的人道别，他只知道他将手机放下时，电话就已经挂断开来了。 那声猫叫后，便就再也没有听到第二声，陆有希找不到方向。情绪像是瞬间再次涌了上来，直接穿破了他那因为电话而清醒过片刻的微弱神经。他有些受不住地将头埋在膝盖里，就这么蹲坐在了花园旁的地上。冰凉的地带着夜里的风，凉意窜所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丝毫未被察觉。他压低了脑袋，而从双臂之间不停的传出压抑着的抽噎声。 时不时有路过的居民以为他是喝多了，还专门绕行了一段。 时间随着风流淌在空气里，连最后小区里的人也渐渐回了家，周遭恢复了往日夜晚的寂静。 他听到有脚步声向他靠近，然后似是蹲了下来。阴影连同着人体带来的温度，让他抬起了头。 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的声音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也带着一点沙哑，他就像是突然找到那路尽头的一点星光，而后就这么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哽咽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顾诚安，我把我们的油条弄丢了啊。” 第64章 再说 顾诚安瞬间就被这声‘我们’和那滑过脸颊的眼泪给刺到了。 他看着眼前人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止不住地质问着自己这些天来的胆小懦弱，质问着自己那些错以为对方已经不需要他的想法，质问着自己甚至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轻揽着对方的肩背，一下一下的拍着，听着对方的抽泣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怀里的人抽抽噎噎地好一阵，才又像是微微镇定下来，也又像是回到了之前不清醒的状态一般的，嘴里呢喃着‘要去找油条’，一边站直了起来。 看着对方的样子，顾诚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放轻了力道地抓住了陆有希的手腕，劝说道：“天黑了，明天天亮再找吧。” 可陆有希却丝毫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副一定要去找的架势。顾诚安无法，也只能这么容着他，陪着他一起拿着手机一条条街的看过去。 慢慢入了夜，居民楼的灯光也随之熄灭了下来，陆有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几个小时了，可连油条的一点影子都没有看见。 夜风吹着有点凉，本来跑着来的时候，顾诚安就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全化成凉意渗在了身体里，他看着眼前仍旧不停翻找着的人，实在是担心得不行。他凑过去同他说道：“要不先回去吧，这样找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说不定已经回家了呢？” 陆有希却摇着头，丝毫不肯听他说什么。 他就这么一次次固执地坚持，顾诚安也就一次次地妥协，陪着。直到顾诚安看着他看着手机电量发出懊恼的表情的时候，才觉得这么下去真的是没办法，不能再这么继续了。 顾诚安往前跨了两步，就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往他家的方向去。陆有希自是没有他的力气大，可人就是不听，挣扎着挣扎着还是想去继续去找，他拧着眉的瞪着他，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见对方这样，顾诚安轻叹了口气，声音略带严肃地再次同他商量道：“先听我的，回去行不行？” 可回复他的，依然是抗拒。 他微蹙着眉直盯着对方眼睛，脑中挣扎了数秒后，突然就下定了心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回走。 怀里人自然不愿意，可谁知自己一不老实，对方就收紧手臂，将人箍实了些。陆有希到底也是累了，精神消耗远超过了体力消耗，他挣扎了几次没成功，便卸了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眼眸就这么垂了下来。 这栋楼的电梯也不知道是这周的哪一天坏的，甚至连通知也没有一个。陆有希见顾诚安试了试按钮没动静，便就小声地同人说道：“电梯好像坏了，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上去。” 可顾诚安丝毫不顾及他说什么，就这么抱着人就走着楼梯一口气上了五楼，到了家门口才又给放下来。 陆有希开了门，两人进了房间。 这是顾诚安第一次来陆有希家，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叹了口气，也顾不着多想，只是带着点命令的口气，让他坐在沙发上。 对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点狠劲，像是很久以前听过的那样，陆有希随即就觉得心里一颤。眼前这同从前没太大变化的人径自在房间里找着什么，过了小会儿又从厕所里拿着一条毛巾出来问他，“这能用吗？” 他反应不及地盯着看了两秒，而后不甚明白地就点了点头。 而他没想到，顾诚安再转出来的时候，毛巾就已经用热水打湿，被攥在了手里。他见顾诚安在自己的面前坐了下来，抬手将自己的脚裸抬起，而后轻轻地擦着。 沾了热水的伤口传来细碎的疼痛，陆有希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楼下的那些碎石子早已磨破了许多口子。 顾诚安他细细地一点点处理着，直到看到脚裸后有一块磕伤，才稍稍抬眼，问了句：“感觉疼么？” 陆有希轻微地摇了摇头，可过了两秒又点了点头，他小声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上楼前，”顾诚安说，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继续道：“你就不能对你自己上点心么？” 听了这话的陆有希垂下了头，又恢复回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伤口处理好后，已经三点都要过了。陆有希的脚上贴了很多创可贴，顾诚安就又像之前那样，直接给人抱进了卧室。 他冲着床上的人交代道：“你先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再一起找。我先借你客厅呆一晚，行吗？” 床上的人听着也没反对，还是像之前那样点了点头。毕竟他知道，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他确实不想一个人呆着。 灯被关上后，房间里就恢复了静谧。猫用自动喂水器的潺潺水声，就显得格外明显起来。 躺在床上的陆有希也睡不着，听着这声音瞬间就想起了油条的样子。他朝着床上油条常睡的地方摸了摸，什么也没有，瞬时间心里就又难受到不行。 他还记得那年他要离开江城时，自己也没什么钱，他带着还不大的油条，一连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每次换了新的地方，油条都要一惊一乍的藏在角落里不肯出来，可到了晚上熄了灯，油条又像是没了安全感一样，一定要贴着他的脖子睡，才肯罢休。 独自度过的这八年间，不论是自己最痛苦的时候，还是一步步从噩梦里走出来的那些日子，油条从来没有哪一天缺席过。可就在今天，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个不注意，就这么让他走丢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怪不了别人。可怎么办，油条还会回来吗？他一遍遍的问自己。 门外的顾诚安，在客厅里开着窗子抽着烟，水流声和门内传来的那细碎的抽噎声，搅得他心里像是一团乱麻。 他清楚的记得八年前，即便是他俩冷战的那段时日里，他也没有见过陆有希掉过一滴眼泪。那时的他，甚至曾以为陆有希就是这么个硬性格，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会在这样的一天见到他哭泣的样子。 到底这八年，他经历了些什么？顾诚安想不到。 陆有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时，客厅的人还是这么坐着。 两人的脸上都有着说不出的疲惫，顾诚安见他起来了，就径自地去拿了挂在门口的备用钥匙说：“钥匙先借我用一下，我去给你买点早饭来。你先洗簌，打好精神了我们再出门。” 陆有希见人开门下去了，才缓缓走了出来。他看见茶几边的垃圾桶里有不少烟头，不由微怔了一下。房间里丝毫烟味也没有，也不知道顾诚安是什么时候抽了这么多。 早上醒来后，他的状态就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甚至会想起昨夜的自己，止不住的都有些懊恼。虽然现在也仍是担心油条担心得紧，可到底是像昨天那样盲找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稍烫的热水冲打在身上，洗过澡后，整个人稍微舒服了些，可他随意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拖鞋上像是粘了什么东西，他这才想起来低头去看了一眼，只见昨天贴的创可贴全部都打湿了，还有半头脱开在外面。陆有希拿手摸了摸，发现贴不回去了，才一手全部拽了下来，然后又去找了昨天用过的那个毛巾，放在洗手池里搓洗了一遍挂上。 顾诚安带着早餐回来时，正好看见陆有希正在沙发上别着脑袋给脚上的伤口贴创可贴。他换了鞋，随手将袋子放在餐桌上，就从对方手里扯了过来，一个个贴上。 饭桌上的带回来的早餐花样不少，陆有希开了袋子就发现里面八成的都是原来他喜欢吃的，他随手拿了个包子就咬了一口就发现，居然海带馅儿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买来的。 下午的时候，两人在顾诚安的提议下去了派出所。民警同志听说了情况后，很是热情。但由于顾陆二人都不知道猫具体的丢失时间，便只能按照从上午的时间段一点点查。 查监控是件非常枯燥的事，虽然油条体型够胖，可放在这么多个监控画面里，到底是个小物件。何况猫向来很少规矩地在路上走，绕开监控跑走了也完全不稀奇。 民警陪着他们看了两三个小时也没什么收获，两人也只好道了谢，又拿着照片在居民楼下见人就问。 来往的居民确实不少，可橘猫这种品种家养的多，野生的也多。有人提了几句，陆有希都发现不是，剩下的便就全是看完直接摇了头，表示完全不知道的。 找到晚上饭点的时候，陆有希已经有点近乎失去希望了。他看着餐盘里的菜，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夹了两筷子，就干脆放下看着窗外的天。 最近的天都是灰蒙蒙地，不见半点云彩，甚至连夕阳余晖都显得隔了层纱一样。陆有希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突然就冲着顾诚安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这样一直陪着我找，也不是事儿。” 听了这话，顾诚安既没回答，也没看他，全当没听见似的。 过了一会儿，陆有希见他没说话，就又补充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我昨天就是情绪上头了，今天……” 他顿了顿继续说：“今天找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还要上班不是？” 只见顾诚安，就这么抬起头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才说道：“等猫找到再说吧。” 第65章 狗猫 陆有希听了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像是对自己发脾气似地说道：“都是我弄丢的，找不到了也没办法。你还要上班不是？我现在没工作了，有的是时间，要是能找到，自己慢慢找也能找到，要是找不到……” 他突然眼睫闪了下，然后又盯着桌子的一角自言自语道：“要是找不到，可能是我没有能力守住在自己身边的东西吧，不论什么呆久了都会不见的。” “什么？”顾诚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其实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话，可又像是寻求一丝希望一样的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而后才看到陆有希，低垂着头像是带点后悔地轻声道：“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敏感了。” 顾诚安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该安慰吗？还是该告诉他，都是他的不好，如果他当初没有就那么走了，这些事情可能也就没有发生。 他的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丝可能，却又在下一秒，努力地否定了下去。 晚饭过后，在顾诚安的劝阻下，陆有希也没再出门找猫。就像他说的，要是能找到，慢慢找也能找到。 只是身体上一面，精神上是另一面，还没到八点，陆有希便觉得疲惫得厉害，早早窝进了被子里。 顾诚安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床头处。盯着躺在床上看着衣柜门发着呆的人，他抬手像很早以前那样给他顺了顺头发，而后才又温柔地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陪你找。” 闻言，蜷缩成一团的陆有希，这才微微抬眼看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应了句：“嗯。”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房间里就恢复了宁静，只是这宁静使得他一点都不舒服。 陆有希坐了起来，蜷着被子盖在身上，而后将头顶在膝盖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透过窗缝传了进来。不多会儿，还参杂起了雷鸣。而他，也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冰冷的墙听着。 噩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袭来的，陆有希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横倒在了床上。只记得噩梦里全是那天回家时，看到的崭新喂食器，和那接下来印透在阳光下的字迹，可他又像是来不及疼，下一秒，画面又转回了拆开白盒子那天，顾诚安穿的长外套和拉着他手回家的样子。 雨声渐渐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进了窗子里。陆有希醒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有点暖。他抬眼看了看，雨后的晴空异样的耀眼，甚至让他都有点分不清之前的那些是梦，还是自己的错觉。 顾诚安到的时候，陆有希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他见来人换了一身运动休闲，突然还有点不习惯。 这个时间点已经是过了早饭点许久了，顾诚安看着陆有希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便开口道：“中午在家吃吧，我一会儿去买菜。” 闻言陆有希先是一愣，但是想着也确实没什么心情出门吃，也就应了下来。 下了楼的顾诚安，先是在这附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有什么超市。无奈之下，就只好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常去的连锁。连锁里人山人海，因为临近周末，到处都是限时抢购的促销活动。饶是顾诚安这么大个个子，结果挤在阿姨们的队列里，也只能是一步一挪的缓慢移动。 选得慢，钱付得也慢，等他双手提着袋子绕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不止一个小时了。 回到陆有希家，进门就见人正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翻看着。直到听见门再次合上的声音，陆有希才抬眼看了看他，就又低头继续翻看起来。 顾诚安瞥见他这样子，也没问看什么呢，只是提着菜就往厨房里走。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水声，顾诚安将手表取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将菜全部都倒进框里清洗着。不料，正当他在找菜刀的时候，就听见陆有希声音不大地说：“在右下的柜子里。” 顾诚安有点惊讶，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可顺着他的话拉开一看，又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他转头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的人，又扭回来边切菜边说：“出去等吧，要不了多会儿。” 他看不见身后人的样子，却也知道对方没有离开。片刻后，等到他要拿起另一个菜来洗的时候，那人才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就在水池里清洗起来。顾诚安怔怔地看着旁边人的动作，微微抬了嘴角。 吃饭的时候，陆有希明显比前一天胃口好了许多，只是量上来讲，也依然不算多。顾诚安暗暗观察着他喜欢的菜品和不喜欢的部分，却不想无意间撇看到了放在厨房门口旁的猫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粮。 他顿时就愣住了，过了小会儿，才又抬头看着陆有希，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后，开口问道：“你下午还出去找么？” “嗯，”陆有希想也没想的就应道，“下午应该还是去周边看看，我怕他是被附近的野猫带走了。” 顾诚安听着没反对，倒是对面人见他没接话，反而问了句：“你下午要去上班么？” “嗯，去处理点事情再过来。”顾诚安点点头。 陆有希听罢本想说忙得话就别过来了吧，可一想到昨天，话到嘴边就又收了回去。他看着对方的样子，顿了顿，而后拿着筷子夹了起一小口饭和菜，又伴着汤，吞了下去。 接连两天，顾诚安都是中午来一次晚上来一次，下午的时候在公司处理事情，提前处理完了就会过来陪陆有希找找油条。 只是野猫窝也找过了，邻里间也都问过了，终是一无所获。 猫碗里的粮变潮了，陆有希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重新给换上了新的。 晚上顾诚安发现的时候，心里说不清的焦灼感使得他嗓子直发痒，他拿了钥匙，就准备下楼，不意陆有希突然问了句：“你是下去抽烟么？” 顾诚安听到先是一愣，然后又点了点头。只听坐在沙发上的人，声音不大地又说了一句：“你别下去了，在这儿抽吧。”说完，还转身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了个小碗碟，说是不用了，可以当烟灰缸。 虽说是被允许在室内抽烟了，可顾诚安依然是打开了窗，拿着小碟走到了窗边才将烟点上。 电视里滥俗的对白，沉默着的窗边人，淡淡的尼古丁味。陆有希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镇定剂一般，那些积压在身体里无法言说的压抑终像是细流，缓慢地往外流淌而去。 翌日上午，还没到十点，顾诚安就打了电话过来，意思是要晚点到，先去买菜再去他家。陆有希听了随即就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临着挂电话，对方在这基础上，又问了附近的菜市场在哪里。饶是他住在这里有一年了，但这一年内能够做饭的次数着实太少，以至于他还想了两分钟，才不确定地说了个离这边比较近的菜市中心。 可说是菜市场，现在早就没了过去的那种一排排水泥墩子的形式。顾诚安到那里的时候，各个店门口，都已经有不少人了。有的店子甚至人满为患地跟着超市似的排着队。 因为也不知道哪个店子好，他也就只好顺着往里走，往里走了才发现，市场里还有不少专门做外卖的小吃店混杂在里面。 他一路走着一路看着，突然就听见离着不远的一家店门口突然传来两声犬吠。 顾诚安瞬时就扭过头看了过去，紧接着就看见声音的源头处正在上演一场狗追猫逃。 一只哈士奇一边吠叫着，一边跟着一只猫飞快地就从廊道穿了过去，而那只被追的，恰恰是一只看上去有十三四斤的橘猫。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跟在后面，一起追了过去。只见那橘猫因为过胖，一路跑地吭哧吭哧的，而跟在后面的哈士奇的速度明显就快了很多，只见哈士奇毫不减力地一个冲撞就撞上了橘猫，连狗带猫两只都在地上滚了个圈，才又迅速爬起来继续追跑。 狗追着猫，人追着他俩，场面好不热闹。 好在顾诚安腿长跑得快，到底是没费多大功夫就把橘猫摁在地上了，只是那狗子怎么都刹不住车，就差那么一点，就又撞在他身上了，所幸狗的主人估计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跑得也不慢，最后及时地一把捞住脖子上的项圈，才堪堪阻止了这场‘车祸’。 顾诚安小喘着气，将猫抱了起来，接着就向着对方道谢。却没想那狗主人，看着他就伸出手来，一副打算将猫接过去的样子。 这一举动，着实是让顾诚安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本就没报太多希望的他心下顿时就有些失落，可谁知那狗主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突然带着不太确定的口气问道：“难道你是这猫的主人？” “什么意思？”顾诚安倏地就看了过去。 只听那狗主人笑着说：“我啊，是那边开店的，前两天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把这猫抱了过来，不知怎么地也没带走，我发现的时候呀，就已经在我家二哈的碗里抢鸡肉吃了。这不？今天这不是刚还打起来了吗？” “正好，你要是认识这猫的主人，就帮忙带回去吧。不然我感觉我店子都要被拆了。” 第66章 添乱 油条被安全送进门的时候，顾诚安的袖子和裤腿上已经全都是灰不说，连胳膊上都被抓了几条血印子出来。 他本以为找猫的过程是最艰辛的，却没想到送猫的过程比找猫要难多了。油条起初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八成是还没反应过来，老实巴交地待在怀里躲避过了二哈的追讨，可没等多会儿，待它发现这人并不是打算带他去吃东西的时候，就突然跟疯了一样的挣扎起来。而人挣扎多少有个度，猫挣扎起来是真的不分轻重，何况它还真的很重。 人猫斗争做了一路，所幸最后人胜了。 顾诚安在厕所里拿着碱皂对着胳膊上的抓痕一点点搓洗时，就止不住叹气，好在胳膊上红印子一道道的，虽然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没怎么渗血，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事儿。 他正洗着，门也没关，而陆有希也没注意，提着油条的两个胳膊就进了里来。等他抬头发现顾诚安正在洗手台前站着呢，才又愣了下，说道：“你能帮我个忙么？我得给油条洗个澡，他太脏了。” 洗手台前的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泛着红，猜想着就是刚刚肯定又哭了的，瞬时有些心疼，连忙就帮忙接了过来。 可不料还没等陆有希转出门去拿沐浴露，油条就又是一通猛烈的挣扎，又给顾诚安身上再添了几道彩。 即便是没给猫洗过澡，可猫这种生物大多都不愿洗澡这件事顾诚安还是听说过的。他看着自水声起就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了踢打他时那大爷样的橘胖，突然内心就有了点小得意。 身上被搓出了满满的泡沫，油条老实地蹲在那。它倒也不是没试图逃跑，只是试了几次后，陆有希就十分熟练地给它堵在了角落不能再角落的地方。这一堵，顾诚安便没了地方蹲，也就只好靠着浴室的玻璃门站在一边等着了。他看着眼前人洁白的后颈，以及那边动作边同猫小声商量着的样子，不觉地就低头笑了出来。 陆有希给油条搓完后，就将手在后面背了背，算是示意身后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理他，他才将油条一个胳膊牵住，转过头看了过去。只见站在门边的那人也不知道看见什么就傻笑着，他一脸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呢？把那个递给我。” 被这么一说，顾诚安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手将淋浴头取了下来又递了过去，还把水给一齐打开了。 对陆有希来说，给油条洗澡倒不是特别麻烦的事儿，麻烦的一般都是吹风。所以洗完澡了，他就让顾诚安把猫前后脚并在一起一捏地给固定住，好方便他吹干。可哪知这人这么大一个个子，对着猫压根不敢上手摁，最后也只好叹了口气，让他拿着吹风吹，自己掐着油条。 油条到底是在他手上就老实了不少，吹风筒过的时候，他也不用动，闲得无聊到处看，这才看见了顾诚安手上的那一道道划痕，然后问道：“你这是油条抓的？” “嗯？”顾诚安愣了下，过了两秒才点头应道：“嗯，回来的路上他抓的。” 顾诚安也没在意，笑着就说：“不过这也值得，毕竟带回来了是油条，要是带回来的是其他家的橘胖，我今天可就亏大了。而且，这哪止这些印子，我胸上还被踹了两脚？” “嗯？哪被踹了两脚？”陆有希一时间也没听明白。 “胸上，”顾诚安抬手对着自己胸前指了指，“他一见你那个激动劲，全拿我前胸当跳板了。” 这一说才给陆有希逗乐了，微微低头地在那咯咯笑了起来。顾诚安看着他像是心情好了许多的样子，不由得心安下来。 等把油条一切处理完，就已经下午快三点了。油条洗了澡倒是飞快的就溜了出来在猫粮碗前一顿饱食。可忙活了半天的两个人还什么都没吃上呢，这下看到在一边头也不抬的橘胖，饥饿劲才缓缓涌了上来。 可饿归饿，顾诚安上午光顾着在菜市场追猫了，一个菜都没买回来，眼下这手里算得上是什么也没有。他在厨房翻找了一番，又盯着只有三两鸡蛋躺在里面的冰箱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就只好拿出了手机，同陆有希询问道：“现在去买菜做饭估计要饿死了，要不点外卖，行么？” 陆有希听着点了点头，也没反对。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上桌，平和地吃了饭，顾诚安就因为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剩了陆有希一个人，静下来，他才觉得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又蹲在了油条面前，一下一下顺着毛，小声地说了句：“你怎么就这么会添乱呢。” 下午的事情一忙，就忙到了晚上9点过后，顾诚安从公司里走出来的时候，整栋楼都没亮几层灯了。他下了楼，看着街上偶尔来往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来是因为最近几天跑来跑去积压的工作量有够他加班的了，二来就是因为原本是油条没找到，每天定点还会晚上去给陆有希做顿饭吃的自己，突然就没了理由再去叨扰人家。 他手里拎着还得回去继续处理的文件，连着开车的心情都没有了，干脆就放缓了脚步地慢慢往家里走。 陆有希晚上吃过饭，也是坐在沙发上，任电视剧里放着的肥皂剧吵嚷着，一个人盯着沙发一角发着呆。 他回想着今天晚上，快8点了都没能想起来吃饭这件事，不觉地就有些烦躁。倒也不是因为他下午吃的晚，而是他竟然不自觉地就等了对方。 当然，作为最后结局的‘没来’让陆有希微微松了口气，可自己这不自然的举动，也实在是没让自己心里舒服到哪去。 他不是不知道顾诚安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这个人不论是什么事情，什么举动，都会比平常人，让他的反应来的剧烈得多。就比如他从一开始就试图保持的距离，也比如说之前他会说出口的那件事，即便是一个人再怎么习惯了，可是如果放在别人管他这件事上，他顶多就是客气地道个谢，说没事不用管了，只是对顾诚安就不行，他止不住地就冲着对方发了火。 而自己的这种失常，大概也是他最想避免的。明明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会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这么敏感。他知道这次这件事，到底是自己内心的软弱造成的，可这种感觉很不好，既然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怎么能就不长记性呢。 从公司到家里的距离开车都要好一会儿，别说全靠走路了。顾诚安走到家时，时间都过了10点半了。到了家放了包，才发现肚子有点饿，这才又从厨房里拿了泡面出来，随便丢在锅里，又捡着冰箱里剩余的火腿和鸡蛋一起扔进去煮了煮算完事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着，一阵阵地不带停，也不知道是谁这个点了还在找他。 等他将锅放好在茶几上，拿起手机准备边看边吃时，才发现是有人建了个群，名称叫【那年的高三三班】。 群里大概也就不到20个人，连当时班上的一半都不到，自己八成也就是正好有陈巍然的联系方式才被这么拉了进去。 在线的几个人被拉进去后，就开始叙旧，叫喊着什么时候办个同学会什么的。不少人一听要聚会，积极性就起来了，便发动自己朋友圈往里慢慢拉人，不到十来分钟，群里就又多出来了10来个人。 大概是因为不少人在外地，聚会的时间就从下个月商量到十一又商量成了明年过年。顾诚安看着笑笑，也没说话。 可就当他打算将手机放下的时候，陈巍然突然提了一句：【说起来你们还有人记得陆有希吗？我去年冬天还遇到他了一次，就在江城。】 这下才又把顾诚安的视线拽了回来，不少人都说【记得啊，不过不太熟。】还有人说【当时在学校好像都不太敢跟他讲话，哈哈。】 来回几句也都是意思性地搭腔，直到话题都转去另一边了，顾诚安才看到一个头像是女生的账号，突然发了句：【陆有希？他还好吗？你们有人有他消息？】 这话引得顾诚安起了注意，他想都没想地直接将好友添加发了过去。对方也没等，迅速地通过了申请。 他编辑了条短信就说：【我是顾诚安。】 自我介绍完，对方也笑呵呵地说了自己名字，顾诚安才发现这是当年的那个班委。 班委的信息速度很快，她直接就问了顾诚安说：【你是跟陆有希还有联系吗？】 【嗯。】顾诚安也没避讳，告诉对方道：【他看样子还不错。】 对方像是对陆有希相当关心，先是疑惑道：【看样子？】而后又连忙回了句：【不过还不错，那就好。】 【你是知道什么吗？】顾诚安没绕圈子地就问了过去。 只见对方好几分钟都没有回信息，而是直接将通话拨打了过来，这边顾诚安接起来，就听见对方说：“陆有希他，当时好像走的有点原因，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有些东西我可以给你，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见个面，我把那些东西都带给你。” 第67章 退学 因为班委第二天恰好有空，反正顾诚安堆积的任务也忙不完，就干脆定在了次日下班后。 班委的工作在一家国企的内勤上，平时不到月末，事情也不算多，这天还没到下午6点就基本可以走人了。顾诚安踩着点，提前就开车去接了班委，而后才又找了一家相对来讲比较安静适合谈话的西餐厅坐了下来。 一坐下，班委就莞尔一笑，说：“你怎么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顾诚安笑笑，说起来也这么多年了，他也倒是挺好奇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 “嗯，怎么说，对陆有希的事情都比较上心？”班委歪着头，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说：“感觉那时候你们俩关系就特别好，两个人坐得又近，整天也形影不离的。后来两个人都转学了，我还一度以为你们是一起转走的呢。” 说到这儿，班委像是想到什么，手突然就一顿，倒是顾诚安见状也没问怎么了，而是招手将服务员喊了过来，问过对方意见点了两份套餐后，才说道：“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说今天要说的事。” 班委听他这么说，便心里了然，微微扬了扬嘴角，没说什么。 顾诚安问起他们走后的那几年的事儿，才知道，班上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聚过了，直到今年也是这么巧，听说几个在国外的都回来发展了，才给遇上了建群这件事。 而班委也跟其他留下的人差不多，从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现在的单位，一直工作到现在，都已经第四年了。 两人一顿饭吃的不缓不慢，待吃完服务员将餐盘收了去，两人才坐在这里点了小壶茶，聊起了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 顾诚安见班委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信封的边缘已经被磨的起毛边了，还有些破烂的小口子。 班委看着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之前保存的时候，压在书堆里了，信封有点烂了。” 说完就递了过来又补充道：“可这到底是当时拿到的原信封，想着要给你，我就没换新的。” “没事。”顾诚安一边答道，一边将信封在手里捏了捏。 信封的厚度有些厚，不像是信纸在里面夹着。他小心的扯开了边缘，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再拆开才是实物。 而这些实物，当顾诚安的手指摸到边角时，他就已经明白过来是什么了。可他还是没有犹豫地全部都拿了出来。 一堆照片就这么散落在了他眼前，而照片的主角无疑全都是他和陆有希。 班委看着那些照片，又看着缄默不语的顾诚安，过了好一阵，才用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我当时也是意外听到的。” 她顿了顿，见顾诚安稍稍抬起头来，又继续道说：“我一开始也以为，陆有希是跟你一样，直接转学去了国外。可就是有一次，我去帮忙班主任拿卷子，正巧听到了他在同年级主任说话，才知道陆有希好像既不是转学，也不是自愿走的。因为当时，班主任问出口的内容，就是关于这些照片怎么处理。” “什么意思？”顾诚安声音显得很是低沉。 班委叹了口气：“听他俩交谈的意思，这些照片是直接寄给校方的，也正好是因为寄给校方所以当时没有在学校被传播开来，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也听说，当时他们想联系陆有希的父母，但没联系着，所以在陆有希来学校的那天，就直接劝退了。” “只不过，”班委没等顾诚安说话，就又开了口：“只不过，我后来听别班正好眼见了这事儿的人说，当时陆有希还问过为什么，像是不太接受学校的做法，可照片一被拿出来整个人的样子就像是崩溃了。” “具体当时是怎么形容的我记不得了，只是记得当时他们说了‘崩溃’这两个字。”班委如是地告诉了顾诚安。 可顾诚安听完，是真的沉默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当时联系不到陆有希父母是正常的，那时候陆有希的继父已经卖了房子跑了，母亲又在乡下养病。最后能来办理这件事的只有陆有希本人，也就是说什么，从被劝退到退学手续什么的，都是陆有希一手亲办的。 顾诚安想到这儿不由冷笑了下，那还有呢，当时回家看到自己不在了，陆有希在想什么，见到这些照片，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算了，有关系么，不论这照片实际是谢伊寄的还是谁寄的，不论结果如何他起初答应谢伊去报复陆有希是事实，在那个时间点离开了他也是事实。说是他骗也好，被人陷害也好，实质上对于陆有希来讲都没有差别。 陆有希当时在想什么？崩溃吗？是绝望吗？顾诚安不敢想。 班委见着他面色带着些许痛苦，连忙出声：“顾诚安，你没事儿吧？” 只见顾诚安臂肘抵在桌子上，双手扶额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事儿。” 他知道自己还该送对方回去，可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他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即便是大人，到底不是能随意控制情绪的冰冷机器。 班委也看出了他的情况，等了会儿，最终也只是小声道：“你真的没事儿吗？要不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顾诚安这才抬了头，班委瞬间就清楚地看见他的眼里都微微泛红，嗓音也完全没了刚开始的那种平稳，整个人都带着紧绷住的状态同她道歉说：“不好意思，可能送不了你了。” 听了这话班委也只是理解，笑着说了句：“我打车回去就是，也不麻烦。”然后才离开。 成了一个人的顾诚安，也实在没办法耐着性子在这里坐下去。他急着签了单，就直接下楼走到了附近的酒吧。 酒吧倒是恰好是个清吧，不算吵也不算太安静。他坐在吧台上，想也没想地就随口点了几杯高度数的酒，又毫不顾忌地举杯一口吞下。 冰凉的酒精滑过喉咙又滲进胃里，一时刺得他像是心都痛了。 那些在餐桌上未能来得及一一查看的相片，被他又拿了出来。 这些照片简直就像是记忆回放的片段，能同顾诚安脑里的画面完全重合。而照片里陆有希的那些表情，顾诚安也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些表情都还记忆犹新，如昨日刚在面前一晃而过般，可陌生的又是现在他明确地知道，再站在这个人面前后，已经见不到他这样单纯毫无顾忌地冲着自己笑，和自己打闹的样子了。 是谁害的？他嗤笑了下，又举杯仰头。 他一杯又一杯不间断地要着酒。 吧台上的人本就不多，看着他这样一杯杯往下喉咙里灌的架势，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想过来劝了。 酒保那里见惯了这架势，自是放缓了速度上酒，以免出事。可一上慢了，顾诚安也就不耐烦了，最后干脆点了一整瓶，自己想也不想地就往杯子里半杯半杯地倒了起来。 顾诚安不是酒量不好，可饶是酒量再好，也不是这种喝法。他眼神恍惚，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脸，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身体也不知是受了这酒精的影响，还是心情所致。 他感到自己也仿佛像是回到了那年冬天，两人牵着手慢慢踩着雪从外面往两人家里走的样子。那时候陆有希的头发还很长，窝在厚厚的围巾里，只能露出显小的上半脸。 那时候的他还不像现在，少年人的皮肤白净，衬得脸看上去水嫩嫩的，微微仰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又会伴着眼睛扇动那么几下。 他还记得那天在回家的路上，陆有希牵着他的手，问了他关于谢伊的事情，如果那天他将那所有的一切都坦白给了陆有希，不知道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在后来的那些事情里受伤害。 那时候说出来，陆有希会相信自己吗？顾诚安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毕竟连起点都是错误的感情，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人完全相信呢？ 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愚蠢造成的，现在这个样子，也真的只是活该而已。 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顾诚安记不得了。 只记得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耳边似乎都还能听到陆有希笑着喊他的名字。 酒吧里喝醉到完全失去意识这种事，并不少见，可像这种一个人抱着一大瓶洋酒，坐在吧台最偏远的一角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喝倒下去的也并不多。 酒吧打烊是在四点，因为第二天是工作日，晚上过了十二点没多会儿，店里的人就渐渐散了开来，只留下了隔壁几桌三两像是谈这事儿的人还坐在那里。 酒保一边打扫着吧台，一边检查着酒单，这才瞥见了在角落里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顾诚安。 见他也喊不醒，酒保就止不住发愁，倒是旁边人好心，还过来帮忙将照片一并收了起来，放进了他的包里。 酒保没了法子，只好询问店老板要怎么处理，可就正当他要转身，趴着的这人手边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起来，而酒保看了眼来电提示，便立马接了起来，冲着对面就直接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这个手机的主人的朋友吗？他喝醉了，能麻烦您来接一下他吗？” 第68章 难平 “什么？”司缙在电话对面听得瞬间就皱了眉，他就是打电话来问他公司上的事儿，谁知道这人居然喝到这地步。不过司缙到底是熟悉他的作风，毫不留情地就直接同酒保拒绝了接他这件事，还最后好心地报了另外一串数字，让酒保去赌一赌。 酒保当了这么多年，遇到这种事也真是少，第一个人明显很熟不来接就算了，还不帮忙打电话找来接的，反而是给他个电话号码让他打。 可不论怎么说，趴在这里不省人事的人，终归是店里的客人，既然在店里喝醉了，他就有责任想办法让人给领回去。不然就这么给扔在沙发上，锁门到下午，指不定最后会出什么事儿呢？ 陆有希接到电话时，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睡觉。他看着来电提示上一个丝毫没见过的号码，迟疑了好一阵才接起来，谁知道接起来对方就说麻烦他来接人，起初还以为是诈骗电话，直到酒保将人大致的外观形容了一通，又好好解释了一番，他才认定了，电话里说的这个醉倒的人，应该是顾诚安。 可接不接呢，他一时有些犹豫。电话里的酒保得不到他的应答，一连“喂”了好几声。直到油条曾到脚边来，像是催他睡觉一样的，张着嘴“喵”了一下，陆有希才轻叹了口气，对着电话里应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帮忙找回油条的是他，这么放着不管，总归不会太好。 领人回家这件事，陆有希到底是没经验。他的确是成功地从酒吧里把人带了出来，又在酒保的帮助下送上了出租，可到了楼下，他才想起来，家里楼下的电梯坏了，这人他可没办法给这么捞上五楼去。所幸这一来回地折腾也有一两个小时了，饶是睡的死，这会儿吹着风也稍微清醒了些。 顾诚安眼神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不然对方怎么会在这么主动地靠近他，带着他往前走。 可醉酒的人哪能控制自己，说是上个楼，途中好几次顾诚安都差点歪倒，而且力道之大，连着扶着他的陆有希都几乎被带摔着了。 到了最后，还剩一层楼的时候，陆有希都被惹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加之自己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干脆就把人先放在在了一半的地方，打算径自上去开了门，再回来扶他。 却不想跟在步子都难走稳的人，在感受到人离开后，瞬间跟紧张起来了似的，往前跨了好几步地想办法跟了上去，闯进门就将人一把摁在了怀里。 陆有希感到了怀抱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线拉扯一般的紧绷着，怀抱的力道也像是深怕他逃掉一般，重到他骨头都有些疼。这种感觉他很是熟悉，那点烦躁的心情终究化成了心疼，最后皱着眉叹了口气，用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似是安抚。等过了片刻，对手身上那股劲稍稍缓下来后，才带着进了卧室。 床本就是个稍宽一点的单人床，他将顾诚安扔在上面后，就打算离开。却不料人他正准备起身，床上的人就像是醒了一般，突然拉住了他，用力往自己方向扯了一下。他瞬间便跌坐在了床上，脚也不知撞到了哪里，只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包似乎掉在了地上，清脆地一声，什么东西散落了一地。 对方的手死死地抓着他，嘴里也一直小声呢喃着“别走”、“你在哪”、“找不到你了”。陆有希心下听得有些触动，隐约猜到了他话里说的事情。 无奈下，他便像这之前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背，直到对方眉头松了下来，才微微起身。 可谁知就这么借着月光，瞥见了地上那些照片。 照片上的画面对他而言像是什么刺眼的东西，瞬间心就被扎疼了，他毫不犹豫地就将人拉着他的手甩了开来，急急忙忙地把地上的照片一拢扣在桌边，然后出了卧室。 那些回忆明明都已经封存了，为什么不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还是逃不掉。 黑暗中，陆有希紧抱着双臂，埋着头盯着一角静静地思考着，直到油条靠近了他，将被子踩了踩，然后前爪在他身上来回踩了踩，才又回过神来，像是下了决心一样。顺了顺油条的毛，侧躺了下来。 次日，顾诚安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整个人酒气熏天的，自己都闻得到，顿时不禁有些嫌弃自己。 他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又环顾四周，一瞬间有点不可置信自己是真的在陆有希的床上躺着，可没过两分钟，陆有希端着一杯蜂蜜水进来的时候，他才愣了一下，反应到，好像不是在做梦。 陆有希见他傻乎乎地在床上傻盯着天花板，伸手就将杯子递给了他说：“起来吧，都快中午了。你先喝点水，酒劲估计还没过去吧。” 闻言，顾诚安慌忙地坐了起来，接过对方手里的杯子，却无意间瞥见了放在桌边的的那叠照片，不由得一愣。 陆有希看着他的反应，也下意识地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一时气氛便有些尴尬。 顾诚安低着头喝了几口，感觉胃里舒服些了，才起了话头：“那些照片……” 他没说完，只见陆有希将话接了过来：“你去问了当年的事情了？” “嗯。”顾诚安对此不否认，“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知道谢伊在我走后还做了这些事情。” “而且那年……”他想将真想说出口，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只是没想到，陆有希什么都知道似的，将话直接说了出来：“那年，你回家之后，就被你父母强迫送出国了对吗？” “你知道？”顾诚安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陆有希他难道一直都知道这些事吗？ 陆有希很是淡定，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这么动作缓慢地坐了下来说：“是，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当年你父亲就已经是林城的领导了，不是吗？” “是，可……”他是怎么知道的？顾诚安止不住想。 眼前的人却轻松的读出了他的想法，“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是谁找过我。” “顾诚安，”陆有希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十分坦然地看着对方：“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这样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谈谈吧。” 这个问题，他说不出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在回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再次遇到陆有希，寻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于他而言，完全像是上天抛给他的礼物。 可重逢之后呢，他完全没有想复合吗？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曾经设想过的所有可能里，都没有设想过陆有希会那么明确地告诉了他，不需要他来管自己的事，一个人也过得好。而那之后，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就该他一个人像从前那样斩断开来了，却又看到了陆有希那隐藏在表面下的脆弱。 顾诚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有希，当年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那个能力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被迫走了，是我不对。我不知道谢伊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当年我愚蠢至极答应他的那些事，我也都承认，可感情……” 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低笑了下：“感情这些东西怎么做假。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遭受了那么多，现在惩罚来了，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我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你哪怕是不需要我了，给我个机会重新追你，可以吗？” “追我？”陆有希听到微微笑了笑，却没说话。 顾诚安急着解释道：“有希，既然我们都没有忘掉对方，就说明还有试一试的可能不是吗？” “你要试试的，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陆有希看着他反问了过去。 顾诚安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确实，他对陆有希的印象，大多都还是将其重叠在了过去，这是不可争的事实。可这个问题真的存在意义吗，不论是哪个，重要的都是他不是吗？ 陆有希却不等他回答，直接开口道： “顾诚安，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凭着一腔喜欢，就可以随意在一起，随意谈恋爱，不顾父母的想法也不顾世俗之见。哪怕是我可以，你呢？你的父母真的容得下你这么多吗？” “你说的对，我是非常不想承认我心里还有你这件事，但是这都过去了，伤口好了还会有伤疤在，尽管看不见了，可他们都是在的。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够跨越这些再在一起吗？” “何况八年了，我们都变了不是吗？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好吗？” “或许于你而言，哪怕是在一起，再次分开也没什么，可是于我而言，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你不能拉着我一起，为你的意难平买单。” 第69章 过渡 陆有希无非是说的心里话，毕竟他好不容易才维持下的平静生活，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碎了，实在是让他感觉到抵触。 那天，那段算不上足够平和的对话还未讲完，顾诚安就被一通工作上的急电叫了回去。而那之后的几天，也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因为确实有些尴尬，或是对方需要想一想，暂时也没有再互相联系。 陆有希因为油条丢了的事情，以至于找工作的事情暂时没有再进行下去。而程潮那边则是联系了他几次，最终他也有了心思，只是钱的问题上，他还在尽力说服自己。 如果说完全用存款来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够的。现下能动的钱，只有这一笔本来准备还给司缙，却因为差一点空还没堵上暂时还没能还过去的钱。这笔钱是八年前，司缙在信封里留给陆有希的，说是补偿。 可这个数字不论是对于八年前还是现在的他而言，都不算一笔小的数字，让他就这么随便拿了，定是不可能的。当初启用这笔钱是无奈，可现在呢？ 陆有希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窗外的来往的人群，静静地等着。 程潮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坐了有一会儿了。关于店铺，程潮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的想法是既做白天也做晚上，都是提供咖啡不供酒，吧台的师傅他已经找好了，只是需要一个人白天跟着看在那边，晚上他得空了可以过去。 关于跟店，陆有希倒是没什么问题，上学时候在餐饮店打工也都是常事。程潮想将关于店面装修方面的事情全权交给他，还说自己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希望他和另一个合作人来商量关于选址和主要内容的问题，陆有希听了也没反对。两人就店面的大体想法，都互相交流了一下，总体来讲也没什么大的出入，陆有希心下很是满意。可将这所有的事情都假定得差不多了，谈到预算的时候，他才真的感觉有点伤脑经了。 他的话也照实说，程潮听了也不急，反而笑笑，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提到了如果真的缺这笔钱，就当时程潮先借给他也没关系。看得出程潮的诚意，这就让陆有希的想法更显得过意不去。 离开时程潮倒是提了句关于另一个合伙人的事儿，也最终只是说到，对方交代说店面上没意见，然后实际开始弄再通知他就行。 而对于这个除了大头的合伙人，陆有希虽是还没见到，但因为这次牵头的是程潮，经验比他足多了，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顾诚安走后的没几天，徐夼倒是给陆有希打了个电话，说是想油条了。陆有希想着一个人在家也是闲着，就让小孩儿来了一趟，然后还一起吃了个饭才回家。 徐夼照例是给油条带了一大堆的吃的，还讲了很多关于公司里的事情，陆有希这才知道，他走了之后，伍涛那边的任务堆成了堆，原本因为伍涛那组是跟他们这边对接的，陆有希又很少答应客户随意改动方案，所以当时伍涛成天乐得自在，可自从换成了小张之后，小张为了讨好客户，恨不得一周都让策划那边改三个方案出来，这才导致了伍涛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整天怨声连天的，连带着徐夼也被磨得都快没脾气了。 徐夼坐在沙发上一脸抱怨，陆有希就在旁边听得直发笑，止不住地羡慕这种单纯简单的生活。 油条在一旁啃着罐头，一盒倒腾完了又去徐夼旁边扯衣服，陆有希这才说到了之前油条走丢了两天的事儿，徐夼一听吓得要死，还问他怎么没喊他帮忙一起找。 陆有希听了也只是笑笑，没再提当时的事儿。徐夼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一旁的人，眨了眨，突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陆哥，你是不是最近有点累啊？感觉你精神状态像是不太好似的。” “有吗？”陆有希这才反应过来，扯了下嘴角说：“可能有吧，之前找工作挺累的。” “找工作吗？我怎么感觉你是心累？”徐夼挠挠头。 陆有希听完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在想自己状态这么明显么，才说道：“不就是那样，找工作你以为只是身体累啊，心很累的好吗？” “嗯，也是。”徐夼点点头表示赞同，又转头去逗猫了。 徐夼难得放假，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去。下楼的时候天都黑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个子够高，一出门就能越过楼梯间得玻璃看见一辆黑车只亮着微弱的行车灯停在居民楼花坛拐角处。他看了一眼还觉得奇怪，心下还在想这么开着岂不是第二天早上就没电打不着火了，然后偷笑着那人，又转身就朝着陆有希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五一假期很快就要来了，司缙临时打了电话约了陆有希吃饭。 跑车开进这老居民区来的时候，周围一圈大妈都跑来看来了，十足感叹了一阵。加上车上下来的又是个帅哥，就差帮忙自家女儿把联系方式要上了。 陆有希走出楼梯间得时候，正巧看到司缙被几个阿姨围在那的这一幕，给乐的不行。不得不说，如果放在以前，司缙和顾诚安两个人放在一起，大妈们可能会对顾诚安友善些，毕竟过去的司缙太过锋芒，整个人站在那的气场就不容人随便靠近。哪像现在，整个人都看上去柔和多了，反倒是顾诚安受了那又高又壮的体格影响，加之长大后反而没那么爱说话，之前来的时候，楼下大妈看着都不太爱往里凑。 司缙从陆有希下楼就看见他了，看着他靠在大门上，止不住偷笑的样子，最终撇了撇嘴，不跟他计较。直至等人上车来才问：“心情不错？” “不是，”陆有希一说，就又止不住回想起刚司缙被阿姨们围着问东问西又不得已耐心回答的表情，便笑着说：“隔壁张姐是不是都把女儿电话要贴给你了，那小姑娘今年刚十二呢。” 司缙听了这话，抿着嘴撇了陆有希一眼，叹了口气，硬是忍住没搭话。直到停了车进了酒店的电梯，他才再说：“你那邻居也太热情了。” “老居民区嘛，都这样，互相邻里之间都熟悉，见着你这么个外来的，不是很正常么。”陆有希说道。 “倒是你，最近怎么样，心情还行？”司缙边问，边领着他直接就拐进了十五层的一家餐厅里。 餐厅是做粤菜的，陆有希悄悄看了周围，才跟着坐了下来，回道：“还行吧。” “工作都弄好了？”司缙也不看他，径自地就在菜单上划了好几样，问道。 “应该不找了吧。”陆有希犹豫着说。 “嗯？”这话让司缙抬了头，“怎么？想通来我公司上班了？” 只见陆有希摇摇头，撇了撇嘴说：“那倒是去不了。” “为什么啊？”正在菜单上划着的笔停了下来，司缙看着他看了两秒，才一抬嘴角问道：“因为顾诚安？” 说起这个，陆有希表情就稍微往下沉了沉，他看着对方转递过来的菜单，也没多加什么东西，就递给了在一旁的服务员。而后道：“你怎么跟顾诚安联系上了？你们原来不是不对路么？” 听罢，司缙倒是低头一笑说：“对不对路，都不影响做生意吧，有能力就行了，我跟他合作开公司，又不是要跟他谈恋爱，那么对路做什么？” 这么一说也是，陆有希没再回话。他心里倒不是没有疑问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可一想到时隔八年他们两都能遇上，司顾两人联系上，怎么又会是什么稀奇事。不过这么一想倒也都说得通了，就比如为什么顾诚安当时会去找到曹叔那里去，八成也是司缙告诉他的。 司缙见他没说话，突然抬头问道：“怎么了？”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个个蒸笼上了桌面，不一会儿就占满了整张桌子，还满上了茶杯。陆有希握着茶杯垂眸想了会儿，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稍稍抬头地开口道：“司缙，你之前给我的那笔钱……” “嗯？”司缙听到后微微笑了出来，“你是说之前给你的那部分钱？想通了？” “倒不是想通了，只是现在有点需要，我想跟朋友开家咖啡厅。”陆有希照实说。 其实如果他自己有这个钱，他是必然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他没有，他不是不犹豫，只是他这两天也算是静下来好好考虑了一番，才真的觉得人长大了，如果还不明白妥协有时候并不是坏处，那未免也太不成长了。 司缙听完就靠在了椅背上，左手转着右手上的得戒指，笑着说：“那钱当初就说是补偿给你的，你要是一定想还也没关系，不过等你有余力的时候再考虑吧，现下的话，你还是以你自己生活为主，毕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差那么点，你一定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反而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司缙笑着补充道：“等你跟朋友的咖啡厅开业了，记得给我张卡，我就不付你咖啡钱了。” 听到这，陆有希才微微笑了出来，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同司缙说了声：“谢谢。” 第70章 找寻 桌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写字楼群上的灯群都熄灭了，只留下大楼外围的霓虹还闪烁着，昭示着这是江城的繁华。 白色跑车行至新贸易大厦，直接就停在了大厦背后的花园前。大厦的正门已经锁了，留下的只有平日给晚归职员用的后门通道。 司缙路过通道时，保卫科见人便连忙站起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帮忙他指了今天开放的电梯，才又坐了下来。 上至20层，刷开办公室的大门，一直往里走。最靠里有三间办公室，都是镀膜玻璃墙的。从外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却也能清楚地看到其中一间还亮着灯。 司缙走过去的时候，用指骨轻叩了两下门，也不待里面的人应声，就直接推门进了里去。 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电脑前的人还在对着电脑不停地敲击着键盘。司缙微扬着嘴角，也不管正在工作的人，径自走到一旁倒了杯咖啡，抿了一口，才说：“顾总这么辛苦，是不是该加工资了。” 顾诚安抬眼撇了他一下，便又继续看着电脑屏幕说：“是啊，都托了司总的福，我好不容易都忙到快结束了，又转点东西来。” 司缙“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话不能这么说，我去帮你劝人，你帮我把工作做了，公平交易，怎么能叫托了我的福。” “不过，”司缙继续道：“你这周是疯了吧，每天都这么加班，要说最近忙也没忙到你连家都不带回的吧。你知道你助理说你什么呢吗？” “说什么？”顾诚安问。 “‘顾总肯定是失恋了，男人失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司缙模仿着对方的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说，说完还咯咯笑着又抬杯子喝了一口。 “啪”地一声，资料被推在了桌子上，顾诚安叹了口气，仰靠在椅背，长久地没说话，直至过了好一阵，电脑右下角又弹出一封邮件来，他才开口说：“要不你别看笑话了，去喝一杯？”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账得你结。毕竟是我陪你喝。”司缙一抬手把剩下的咖啡倒进了沙发旁的盆栽里，然后回道。 顾诚安听了也不再管邮件的事，干脆就把电脑一关，将没做完的资料分类扔在了另一边，车钥匙也没拿地就说，“走吧。” 两人去的酒吧倒不是在酒吧街上，而是司缙常去的一家店子。店老板一看是他来，干脆地将店门也关了上，热情地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司缙也笑着跟人招呼说：“朋友心情不好，就来坐坐。” 两人这么喝酒放在以前是常事，后来这么回来了，成立公司初期忙的都要底朝天了，反而像这样两个人坐在酒桌上的次数，屈指数得过来。 顾诚安要了威士忌，拿到手上就先喝了一大口，才深吸了口气，问道：“有希把店子那边的事情决定下来了？” “嗯，”司缙点点头，“是他自己先决定好的，我提都没提。不过倒不是我说你，你无非就是出钱想叫他那边弄好，干嘛不自己去说？还绕我这么一圈？” 司缙眼睛一眯，突然就好奇了起来：“怎么？在有希那被堵回来了？” “嗯。”顾诚安老实承认。 “呵，”这话惹得司缙直接笑了出来，他带着点嘲讽地说：“这不是正常么？你现在这样，我都看不下去，别说有希了。你那恨不得看不见希望了都还要继续找下去的劲去哪了？” 顾诚安听到这里，垂着头沉默了，直到酒杯里的酒见了底，才低声说道：“司缙，有些事情是经过了，才会害怕的。” 八年前的那天，顾诚安接到电话后，心慌地回到家准备看爷爷，打开门却没想到爷爷是正襟危坐地等在那，连同自己的父母也在。母亲的脸上尽是沉重，而父亲则是板着脸带着怒气，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家里的气氛严肃，却也没人给他做任何解释，直至他晚上想着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先回江城时，才发现就这么被锁在了家里。而父亲的意思是，一周之内，就让他直接走。 至于走去哪，他心里也清楚，自然不可能是回江城。 那几天他像是疯了一样的给陆有希打过电话，却没有一通是可以打通的。而那之后，人就在这么被迫之下，被送到了洛杉矶。 洛杉矶的一切都是父母早已打点好的，不论是寄宿的华人家庭，还是要上的学校。起初的时候，父母对其的不放心程度甚至到了连他上学都每天被接送，直到一个多月后，美国的高中也开始放了暑假，加之平日表现的都还算良好，他才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而这种空间他自是不会放过。 顾诚安虽不是什么完全不听父母话的调皮孩子，但是在那个年纪，自己又从小就是有主见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在。尽管家里不同意，但是找朋友周转来的钱，也足够他自己跑了回来。 可胳膊哪拧得过大腿，谁又能料到，飞机还未降落在江城机场，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机场等着他了。毕竟顾父在调任之前，怎么也是江城的领导，虽然离开了江城，找人压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自然还是小事。 就这样，高二的那个暑假，顾诚安再次回到了国内，却不是他和陆有希的那个家，而是林城的那个家。家里依然没有限制他的对外联络，只是事情在这两个月之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因为陆有希的电话彻底作废了，而打到医院那边，医院则是告诉他，人已经都出院了。 对于陆有希不在了这件事，顾诚安到底是不放心的，他甚至试图妥协同父母商量说回江城找到陆有希，就还是按照原计划一样回洛杉矶读书。可是不论是母亲那边的回答还是父亲那边的回答，都让他很是难做。 母亲告诉他自己不能接受这些事情，不论是两个男的在一起，还是说对方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而父亲则是直接警告他，如果去找，那陆有希的学籍就算是废了。 废学籍意味着什么，作为学生的顾诚安自是明白的。他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极限，不论怎么样，自己到底是个孩子，在这些大人面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如果陆有希真的因为自己的这么一个举动，没有学籍了怎么办，那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到什么，他能给陆有希另一个未来吗？在反抗了所有人的情况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何况，陆有希的路只有考出去这一条了，他真的愿意吗？顾诚安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了高三那年毕业。 知名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使得顾父很是高兴。顾诚安也因此得到了第一次应许的回国，思念和焦躁在这一年的沉默中日积月累，最终成了一种压力。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着回校看同学的名义到了江城。 很意外的是，那次的江城行，他的父母甚至都没有反对，顾诚安虽是心里怀疑过，却也只当是因为自己已经毕业上大学了，又或是父母以为自己看开了所以没有做什么。 想不到的是，他回到四中找人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只剩下了陆有希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而至于离开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无疑是个打击，却依然没有磨灭他的希望，毕竟陆有希总归是要上学的，也因此，那之后他便开始了各个学校的询问。可是有吗？没有，江城的学校都要让他翻遍了，哪都没有。 那陆有希会去哪？顾诚安真的毫无头绪。 一个暑假就两个月，他起码一个多月都呆在了江城，可终究是一无所获。一起住过的那个家里，家具已经落了灰，而程潮的店子，他也去了，听了那些话，对方也只是摇头并不知情。 临近大学开学，他甚至有了不回去的心思，可真的留下来就找得到吗？他整日处于一种心慌之中。而这种心慌，自然也映在了周围人的眼里。 预定航班的日期眼看着越来越近，他也连续又往返于林江两城数次后，依然无果。直至他的母亲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出来劝说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找到，慢慢找还是会找到的，你这样呆在这里，盲目的找，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放弃了大学，就算找到他了，你想怎么样，再在国内努力一年重新考吗？” “你想过他愿不愿意陪你这样消耗吗？何况没了家里支持，你现在能做什么？你连钱都没有。而且，如果他一直在等着你，你早就联系上了，你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是真的想让你找到他吗？” 母亲的话无不像刺一样扎在心口，是啊，自己说起来长这么大，离了家里到底什么都不是，自己不过是占着家里的这些资源，做着违背父母心的事。何况，陆有希真的是想让自己找到他吗？ 就这样，他带着一地的失望和仍然积压在胸口的那些无法言说的焦躁与不安，再次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第71章 剥离 大学不同于高中，失去了老师耐心且详细的讲解，转换而来的是众多的大课和数不完的小组作业，以及需要自己学习的厚重资料。 饶是顾诚安这种在高中时并没有费太大功夫的人，却依然还是为了学校的课堂成绩，耗费了大量时间完成作业，和进行自我学习，只求能比别人快一步的成长。 那句脱离了父母什么都不是的话，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压力，近乎每时每刻地在提醒他，如果想要保护另一个人，那就只有自己独立，而且够强。 每天往回拨打的国际电话，以及那冷漠的女应答音成了顾诚安学习以外的唯一日常。他抛弃了社团活动，甚至交朋友的机会，只为了能够早点完成这些，回去找到陆有希，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是真的，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又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而有些事情，像学习，努力便可以获得一个更好的成绩，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就比如寻找陆有希。 顾诚安在大一的这一年中，不论他多少次托了国内的朋友去帮忙寻找，也不论他多少次有了假期就来回这么往返飞。依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陆有希就像是在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除了曾经那个家里遗留下的一些小物可以证明他的存在，有一段时间，连同顾诚安都会去思考这难道只是自己的一段臆想。 如果说大一是通往黑暗的一个开始，那大二遇到司缙，也不知道该算是给了他希望，还是增进了他的绝望了。 遇到司缙，是在一次的院里的一次公开课上。因为商院下面的分类不同，司顾二人也没想到，明明同时在一个大学一个院里却因为专业方向不同而一直没能遇见。 顾诚安虽说知道司缙也在美国，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司缙当时续读的高中是在东海岸的纽约，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西海岸的加州遇到对方。 而对方对其也很是惊讶，只是惊讶的不是两人会这么遇见，他惊讶的是顾诚安这消沉的状态。 消沉这种事情，顾诚安自己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自认是已经尽力了，可依然没有办法消除这种日益增长的心理疲惫。他需要休息，而司缙也就给了他这样的空隙。 区别于大一，遇到司缙后的顾诚安，开始经常同他一起出入酒场、派对。他渐渐发现人在一定时候，麻痹自己也未尝不可。可麻痹归麻痹，他依然停不下来每天必须拨出去的那通电话，像是成为了唯一能让他睡下的药。也像是一记上瘾的毒直接渗透进了身体里。 他不是没问过司缙有没有消息，只是司缙也不知道。毕竟从那时离开，司缙就已经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关注那个人了，可说到底谁又能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原本应该在江城同那个人在一起的人。 司缙眼见着他一次次在电话里同家里争吵，说即便找不到也偏要找下去的样子，不由得就想知道他在这里的理由，但是却一直没开口，直到有一次顾诚安喝多了，自己说了出来。 而那天，他俩打了一架，司缙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真的是他吗活该。” 顾诚安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司缙这种人平时根本不屑于这样骂人，可是这样骂了他，就说明自己做的事情，真的是太过分了。 咎由自取。顾诚安深刻地理解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那一架在最终也没能能转化成互相的谅解，因为顾诚安伤好的后一个星期，司缙因为专业上有交换名额，直接换去了另一所学校，进行学习。 而时间就在弹指之间溜走了，大三仍旧一无所获的顾诚安，最终开始选择了一条他自己从未考虑过的路。 就像他寄宿家庭的那位父亲说的：“有时候，人的缘分就这么浅，丢了可能就真的丢了，你如果要拿这件事捆绑你一辈子，你只会愈发的往后看。人不能一直往后看，总归是要往前走的，何况不论你走不走，时间和他也是会往前走的。” 从高三到大三，四年的时间。顾诚安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的更好，他尽力地在寻找他和变得更强大上面找到一个平衡，自觉是努力了，可是一无所获。 他曾以为的那些个可能，在1,424个夜晚的电话忙音，和朋友传来的一声声抱歉中被磨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往前走以外，还能选择什么路。 可说是这么说，挣脱这样的禁锢谈何容易？要从1,424通无声电话养成的行为习惯中剥离开来，谈何容易？ 只是除了逼迫自己做，还能怎么办，那些漫长的日夜何尝又不是折磨。 一年，两年，三年，从硕士毕业到进入职场，再到司缙突然找到他，询问他要不要回国一起开公司。 时间磨平了他心中的那些伤痛，只有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才会偶尔想起那些年少无知的冲动，和未能来得及珍惜就被破坏的感情。 然而谁又会预测到就在那样的一天，曾经铭记于心的思念就这么被摊开摆在眼前呢。疼吗？自然是疼的。 若不是珍惜眼前的那些事物，便不会变的这么胆小。 小心到怕一个不意，对方就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面对陆有希，他只能这样小心相处着。可即便是这样，他仍像是做错了。 司缙举杯慢慢地饮了一小口，问他：“你害怕什么，害怕他又走了么？” 酒杯中被重新倒了小半杯酒，连同着冰块发出清脆的声音，顾诚安沉默了两秒才说：“算是吧，这么久了，他大概并不想让我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吧。” 他忍不住感叹道：“确实啊，八年了。他一直在往前走，我也一样，可是遇到他之后我确实是想回到过去了，只是我又凭什么要他陪着我这么走回去呢。” “回去？你在开玩笑么？”司缙被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严肃，“你说的确实，你想回到八年前，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可是你真的确定他走出来了？” “不是么？”顾诚安问。 他当下一愣，反应了两秒，突然又皱起眉头来冲着司缙问道：“你什么意思？” 司缙微抬着嘴角，手指摩挲着杯边，轻抿了一口才说：“我虽然早就知道他在哪了，可是一直没能回来找过他。等真的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基本都快大学毕业了，那几年我基本每年都回来见他一次，跟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都不少，可他一直都没能跟任何人在一起。” “八年，”司缙手指敲了敲杯边，“你没有找别人，他也没有找别人。你还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顾诚安听着沉默，倒是司缙将酒一口吞下，然后又继续开口道：“更何况，你压根就放不下不是么？” 闻言，旁边人这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着说：“是放不下，可就是那段记忆，像是他说的。伤口好了就不代表忘了疼了，我知道那种疼痛，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了解，所以我没有办法就这样不顾他感受的呆在他的身边。我怕疼，更怕他疼，我不能这么自私。” “所以你意思，你现在还是为他着想所以想着放弃了？”司缙的声音冷了几分：“伤口疼不疼这我管不着，而且你自己造成的伤害，怎么去弥补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他这几年过的不好。” “如果我当初能代替你抚平了它，”他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带着点怒气地说：“现在就轮不到你坐这儿了。我做不到，所以我放弃了，我找来了你，可你呢？” 顾诚安双手撑着额头，紧皱着眉。司缙的话像是刀子，一句句地都划在他的心口，只觉得划得生疼。 司缙走的时候，顾诚安还是有道谢，只是司缙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直接就开玩笑地又扔了他几件事儿，说是应该的。而顾诚安也是什么都没说，自知理亏地也就全部应了下来。 回家前，顾诚安又去了趟陆有希家的楼下，尽管在五楼的那个灯已经全然熄灭了，什么也看不见，他依然像是有所寄托似的，在楼下靠着墙，静静地看着。直到一包烟空了，才有些无奈地起身，而后又转向外走去。 临近夏日的江城已经不再凉爽了。夜晚没有什么风，酒劲过了这么会儿，才像是在热气里泡的有些上头。 到家后，顾诚安洗过澡躺在床上，感觉不甚清醒却也睡不着，过去的事夹杂着最近的那些搅得头直发昏。直到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才看见上面有一条四五个小时之前发的信息。 说是【店子的事儿都已经商量定了，有希那边也确认下来了。合伙人是你的事，我还没跟他说，不过你也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他解释吧。至于你之前说事成了谢我的那些条件，就不用了，算作是我替我表弟对你们的补偿吧。加油啊，小孩儿。】 第72章 别混 陆有希收到程潮短信说是可以碰面合计下具体事项的时候，多少有点惊讶，毕竟他也没想到从决定到事情定下来会这么快。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程潮说是约着合伙人一起见一下，陆有希便收拾了下自己，穿得稍微正式了些，才出了门。 约定的地点是在上次陆有希去过的那家日式清吧里。白天不营业，也就干脆拿来谈事了。 时间是下午两点，陆有希到的时候，门只开了个小缝，一推就开了。 门“吱呀”一响，程潮从吧台探头出来，就看见了进来的人。他笑着打量了一番陆有希的着装，招呼着他找了张四人桌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说道：“另一个人说是有点事可能要迟到一小会儿，我们先聊。” 说完就先拿了一部分资料出来，分别摊开在桌子上，陆有希翻开看了看，里面既有店面选址，也有参考的菜单，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关于装修设计上的想法。 程潮在餐饮方面也不愧是有经验，他将店铺内所必须的要素简单列举了一下，陆有希的脑子里就有了一定的概念。 陆有希按着顺序，拿着选址地方左右对比了下，然后问道：“程哥，暂时选址上面，你比较倾向哪个？” “我的话，应该会选这个，”程潮的手指在其中一张图上点了点，说：“那边都是写字楼，午餐可以带着做一下。加上旁边马上要划出来一个新商场了，之后下午也会有客人。” 话音未落，门“吱呀”又一声响，一个人推门进来。 声音引得程潮直接抬了头，同来人打着招呼，对方也自然的应了一声，显得很是熟稔。可陆有希在听到这声应答后，就微微怔住了，直待到人站在他面前，才抬眸看向了对方。 程潮一见这样，就知道顾诚安肯定是没跟人提前说，连忙打圆场道：“来了就先坐下吧，人都熟也用不上再介绍了，既然都定下来做这个店子了，今天就干脆把前面的几件事商定下来，之后该跑的跑，该准备的也该准备下了。” 顾诚安没有坐在程潮那边，而是站在那等了两秒。见程潮也没挪动的意思，陆有希也不好当着人面就这么僵持下去，便稍稍让了位子，任由着他坐在了外侧，一时间有点像那时高中坐同桌时的样子。 他看着旁边人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上身就留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和平时的感觉有些出入，仿佛是第一次见这人这么正式一般。而这人也确实像是个处理事务的样子，从坐下开始就直接将资料全部铺开来，挨个认真看了起来，丝毫没有撇向自己一眼。 不愧是自己已经有创业经验的人，顾诚安看完三处选地后，就将自己的意见明确且有条理地说了出来。只不过他更倾向的不是写字楼下的这一家店铺，而是新开的一家商场三楼的一个门店。 他说：“倒不是说写字楼区的这个不好，写字楼这边自然是流动量也不小，只是这边商场的话，从这个位置上来讲，马上今年地铁站建好，这边人流量增多是肯定的事，加之这栋楼一楼是艺术区，二楼是奢侈品馆，三楼这边不论是平日办展还是一般消费，人都不会少于另一边，更何况他还带了10层商务公寓在上面。” “而且，”顾诚安将图纸翻倒过来，展示给程陆二人说：“如果是选在这边的话，更倾向于可做成带点其他消费的那种，比如说把墙面铺满lego，或者做点主题特色的东西，营销方向可以偏向于做现下流行的网红店。” 谈起来的时候，顾诚安的想法像是用之不竭一样地蹦了出来，不论是谈到哪个部分，关于选择上的利弊都很快的能提点到位，这让陆有希看着多少有些羡慕，毕竟自己也工作了三年了，却着实是做不到这程度。 虽说当着程潮的面，什么都不好讲出来，可到底是最初看着合伙人是他时，有着点抗拒。只是现在看来，和这个人作为合作给人带来的安心比起来，这点抗拒还真算不上什么。 顾诚安和程潮两人就着选址交换了下想法，谈完了问陆有希意见时，他还垂眸沉思着，直到顾诚安又喊了他一声，才连忙回过神来。 “嗯，”陆有希看着三张图说，“要是我的话，我可能还是比较倾向于在写字楼下面做的这个，我个人想法上，更想做成熟简约的风格。” 话毕，程潮就带着认同地撇了那看似认真听的第三人一眼，心想这孩子倒也是聪明。 果不其然，三人商定到最后，还是决定定在写字楼这边，而租金和报价方面，可以再同大楼那边沟通沟通，如果压不下来了，这个租金也是完全能接受。 商量好之后，一切就开始要作准备了，跟大厦沟通和签订合约，还有开店前的手续登记这方面，陆有希着实没什么经验，程潮也就自动揽了过去。而据他的话来说，进入装修期他就没了时间完全管不上了，所以店铺装潢就全部交给了另外两个人，而顾陆二人也没有表示反对。 原本以为谈事花不了两个小时，可待到店里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喊了声“程哥”，三人才发现时间都已经快到五点了。每天开店前的准备事项也不少，陆有希说要离开，程潮也没拦着，只是笑着说道“下次再约”，然后就目送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出了门的两人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去好，陆有希正准备说话，却不想这时顾诚安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听着对方就这么举着电话对着对面交代事情，微微笑着的样子，心里也摸不清自己的这种感觉。 本就是想着能隔远些才找对方谈了那番话，可现下这店子的事儿都定到这个程度了，突然说不干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倒不如接受事实好了。 顾诚安挂了电话，就看见旁边人微微侧头看着这边，他脸上的笑都还没收下去，便就着表情直接问道：“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吗？” 听闻他这么说，陆有希下意识地就有点想拒绝，可一想着以后见面的次数怕是不少，这么吃顿饭都不行，之后相处也很尴尬，心下也就想着算了。 可现在时间实在是早，他便还是回道：“吃饭有点早了吧？你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先忙，改天再吃也行。” “嗯，倒也是。”顾诚安看了眼手表点点头说。 陆有希以为他就这么算了，正想着那自己就能先回去了，却不料接下来就听到顾诚安又笑着冲他说了句：“那走吧，我先带你去一家咖啡厅坐坐。反正你也要开店了，多看看其他人例子也不亏。” 车从停车场驶出来，一路上都有些阻塞。陆有希看着车窗外的行人与车辆，总觉得今天看到的顾诚安和之前的样子差别有些大，反而有点像是起初刚碰到时的样子。这两者的区别不禁让他有些怀疑哪个才是他。 而一旁的顾诚安则是握着方向盘，心里虽说有些忐忑，却也还是故作镇定地沉默观察着对方的样子，直到看到对方侧回来时的表情没有异样，才稍稍安下心来。 到的地方是在书城的地下一层，咖啡厅是在一层层书架中划出的一片圆形区域，而外围的书架则以咖啡厅为圆心，一圈圈排在外面，使得咖啡厅看上去有点像是丛林里意外发现的栖息地。 咖啡的吧台在最中央，只有两个工作人员站在那里。顾诚安坐下后随手点了两杯递给陆有希，说道：“这个店子算是我见过带着书店做的最好的了，可是他因为吧台范围不足，入水排水距离远了有点没牵好，以至于残余处理上是个问题。不过，他这个装饰上来讲，还是比较成熟的，我想着应该你看了会喜欢，所以早就想带你看看了。” 陆有希的视线环绕着看了一圈，而后定下来抿了口咖啡说道：“是还挺不错的，如果做得话，大概色调上会差不多。” “不过，”只听陆有希再开口，“你说早点想带我来看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只见坐在对面的顾诚安抿着嘴，喉结一动。毕竟当时程潮突然说道之前遇到陆有希，而且问了陆有希要不要一起开家店子的时候，顾诚安就开始作准备了。 虽然没有预计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可到底是从他开始和程潮商量起自己想参股而且占大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拿着空余时间时不时地在看些资料和跑实地观察了，只是一直知道对方有想法却没告诉他，这要如何说起才好。 沉默了片刻，他却还是没想好怎么回答，可陆有希像是也没太在意，只是说道：“不过没关系吧，不论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关于开店这件事上，我还是该谢谢你。” “嗯？”顾诚安仿佛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他以为陆有希之后的反应怎么也该是直接生气或者不理人，没想到陆有希会这么说。 “不用，谢我做什么？”顾诚安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激动。 却只见陆有希看着他，笑了笑说：“谢还是要谢的，一事论一事，有些东西不能混在一起谈。” 第73章 装店 吃过晚饭，将陆有希送回家里，顾诚安就自己开车又回去加班去了。虽说陆有希说的那句就事论事，多少让他有点失望，可到底是没有预想中的那些抗拒，这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满足了。 毕竟他也知道，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急不来。 那之后，程潮的动作非常快，没几天就将合同各方面给谈定了下来，而陆有希和顾诚安也去找了装修公司。只是装修公司的设计实在是算不上满意，来回几个方案，顾诚安都没同意，陆有希也是感觉哪里还差了那么点。 实在是找不到灵感了，陆有希便想着去家具城看看，找找想法。顾诚安原本就也有这方面的责任，听完他的提议后，便也并没有反对地就直接打了方向盘，转去了郊区的大型家具城。 家具城的规模相当大，进了门，两人就直接跳过了楼下两层的豪华欧风区，上了楼上。按照陆有希的想法，如果做简约，要么就做比较商务类的，基调以灰白蓝为主，要么就做原木式，将色调整体做暖。 可设计师那边拿出来的方案，看过后，总感觉前者过于冰冷，像是办公室一样，整体感观上不算好，可后者又显得过于厚重，多少有点压抑。尽管是他同设计师提过一次更改要求，可是拿出来的第二次方案也只是稍作改进，结果也是没有能够脱离出这种不适感。 总之是怎么都不太满意。 陆有希看着周遭的样板间，感觉有些新奇。不得不说，图上看这些材质是一回事，可下来了之后看到实物又感觉是另一回事。就像单是瓷砖的选择上，图纸上就看起来比实物来得色重，而实际上的花纹选择也比图纸上能展示出来的多了太多。 跟在后面的顾诚安沿路观察着，脑子里思考着具体怎么搭配好，同时也偷瞄着陆有希的态度。 他看着人偶尔抬手会将样板间中的那些小物件，像杯子，抱枕之类的拿起来看看又迅速放下，感觉比起是在看店铺装饰，反而是像在看两人住的家里该放的小家具。 顾陆二人很快地转到了原木家具区，原木的桌椅倒是有很多看上去简洁又清爽的款式，压根不需要担心。只是搭配起这样的家具最后选用什么墙面好成了难题。 顾诚安站在他身后，开口问他：“要不然墙面也用原木钉架子吧，钉成书架那种。” “嗯，”陆有希听完想了想，可还是说道：“那这样色调上过分单一了好像看着也挺难受的，加上周围放书是可以，可是你不觉得太压抑了点么？” “书倒不至于，杂志可以多放点，那片区域有好几家大的设计公司在，午餐或下午茶时间偶尔翻下当期杂志对他们来说也是常事。”顾诚安回道。 他这么一说，陆有希想着也不是不可以，可一想到是设计公司，他就突然问道：“是哪类的设计公司？” “广告和服装都有，怎么了？”被问的人突然有些好奇。 只听陆有希开口道：“你还记得程哥之前那个店子里的背景墙么，就是全部绘画在上面的那种。我在想如果设计公司多的话，不如就不要墙面钉装上去的装饰了，那样太复杂，倒不如直接给淡白色的墙面，上面以简单的线条做出点设计感就好。然后去掉原木的单个座椅，改成双人灰白蓝底色的矮沙发如何？这样看上去不光不压抑，还可能带了点现代感。” 顾诚安看着对方微微闪着光的眼睛，忽然就笑了，说：“主意可以，不过这样桌椅摆放要重新规划了，跟设计师商量一下先定个草稿出来，看了再说吧。” 设计师那边在提供了想法，又沟通了两次后，便提供了新图纸，而这个新方案，不论是在顾诚安那边还是在陆有希这边都得到了首可。 方案定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装修的开始。顾诚安因为本身工作上有些忙，在那之后只干了些跑腿的事情，也就是到家具城采购了一些必须零件，然后送到店里去。而陆有希则是负责了大部分的监工工作。 监工是一件相对枯燥的事情，虽然不用每天都去，却要实时注意着店铺铺设的重要部分，例如水道改道、墙面走线等等。陆有希说到底也不是很懂，就只能一边查一些资料，然后偶尔问问其他人的经验，再去督促他们稳定地进行。 顾诚安偶尔会来看看，然后带陆有希去吃饭，又或是偶尔会给装修师傅们带点外卖，同他们确认一些在陆有希那边没能确认到的事项。 总的来说在过程中，他算是个相当受欢迎的对象，和陆有希的关系，也日渐缓和了下来。 墙面的绘画最终是通过程潮请了一个熟悉的设计师，而设计师的报价以及工作完成度，也让三人很是满意。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装修的基础建设部分都已经大部完成了，只是墙面铺设和吊顶上的一部分还正在做。 灯具是顾诚安亲自从家具城运来的，装工的那天，陆有希早早就去了店里，因为全是走顶部的吊灯，关于具体位置，他需要依次确认。 每个吊灯对应一个桌面，可是桌椅还没进来，光是通过图纸，人很难判断其空间感官。没了办法，就只能让两个师傅这样定好周围的位置先站定，然后自己来回走动着去感觉空间是否足够。 前后调整时，另一个师傅就跟在一旁问他：“陆哥，你看这么够么？如果再拉宽点，之前设计的桌椅数量就应该有点放不下了。” 陆有希来回走了下，算着也差不多，便说：“要不先就这样吧，反正上面是空顶，要是调整的话，应该也还有办法。” 师傅定了距离，就拿来了梯子直接爬了上去，然后算着这个距离，又去安装第二个、第三个。大家的速度也快，没一会儿就全部通上了，安装完成的时候，陆有希还在外面打电话。 对面的顾诚安听着里面嘈杂的声音，便问道：“怎么了这是？做完了？” 陆有希也听到声响，转头回看了一番，然后说：“嗯，灯全部定下来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行啊，”顾诚安说着，就低头看了下手头的事情，“不过，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如果不急的话，我这里应该还要一个小时。” 师傅那边正巧也走了过来，问道：“陆哥，今天要不要把隔断用的窗帘杆也装上？” “嗯，”陆有希想了两秒，便冲着师傅点了点头，而后又转头对着电话里说：“正好灯装完了，我让他们把隔断装了吧，你结束了再过来就行，我这边也不急。” “那行吧。”顾诚安听着对面传来再开工的动静，笑着回道。 司缙甫一推门进了办公室，就看见顾诚安嘴角抿着笑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随即就微微摇着头，感叹道：“顾总，这是恋爱有进展了？” 笑容都放不下来的顾诚安听见声音就往后背上一靠，说：“算是吧，托了您的福。” “啧，”司缙想都没想地将一堆文件就递了过去，然后跟他说道：“那正好，你心情这么好，就帮忙把这些事儿处理了吧。前几天接了个新项目，后面这段时间活应该不少。” 资料落在桌上发出厚重的声响，顾诚安这才坐直起来，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笑着说：“怎么感觉你像是听着不高兴似的？” “是啊，”司缙叹了口气，脸上转而带了点严肃说：“接下来这两个月估计有的你忙了，美国那边让我回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处理。” “那你什么时候走？”听到这话，桌前的人才稍稍收了表情。 “今晚。”司缙答道。 今晚的飞机，意味着说完话他就得去机场。也因为这件事，顾诚安被迫地临时开了个会，而这一个会，就直接拖得原本约定得一个小时见面，变成了两个多小时后。 顾诚安会议中途倒是给陆有希打了次电话，只是没人接通，没了办法，他便发了信息给对方，可是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回信。 回到办公室的顾诚安纳闷得紧，也不知道陆有希怎么样了，便只好开车去了新店附近，可到门口时，店门已经锁住了。 无奈之下，他便只好又拨通了装修师傅的电话，却没想到，一接通，装修师傅就说道：“顾哥，您快过来吧，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顾诚安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只听对面人说话颠三倒四地，紧张得不行，“都是我们不好，搬东西的时候没看见，我们也不知道地上有东西，晚上又没看见，梯子就倒了。那东西那么不明显……” 顾诚安打断了他：“你们现在在哪，给我个地址。还有到底是谁出事儿了，说清楚。” 对面的师傅这才稍稍镇定了点，说道：“顾哥，我们在市医院里呢，出事儿的，是小陆哥。” 第74章 谈谈 到医院的路上，顾诚安属于能插队就插队，能抄近路就抄近路的状态，可尽管冒了被抄罚单的风险，从店子到医院那边还是走了三十来分钟。 等他急忙将车停在院内停车场，跑到急诊大楼时，就看见装修师傅已经扶着陆有希走了出来。 陆有希右边脚上打着石膏，但未倚在旁人身上，而是一手扶着边墙借着力。他的脸上因为疼痛略微地泛着白，眉头微蹙，眼睫也像是被微微打湿了一般地半垂着。 扶着他的小师傅脸上有着明显地慌张，直至见着顾诚安走近了，才稍稍缓了表情，连忙招呼道说：“顾哥，你可来了。那会儿我们想着给你打电话，结果也没你电话号。” 顾诚安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算作听见了，而后上下看了眼陆有希，也没问他手机去了哪，只是抬手从装修师傅那接过他，让他靠着自己借力，一齐往停车场去。 可到底是单脚不能触地，一只腿蹦地实在是困难，更何况每跳一下就很容易扯到另一只脚的神经似的，疼得陆有希一时间只想往地上坐下来。 看着他这样，顾诚安也没法了，也不顾医院门口全是人，直接就背对着他，跟他说：“上来。” 饶是自己不想麻烦人，可这种时候逞强也太不知好歹了。陆有希双臂自然地环过对方的颈脖，就让人这么给自己背了起来。 装修的师傅年龄不大，整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起护着背上的人。顾诚安见他就在旁边，未侧过身，只是声音里稍带了点严厉地就问：“他这脚是怎么搞的？” 这话一出，顾诚安就感觉自己脖颈处的双臂往里收拢了些。胳膊带着一丝凉意，他没手去拉扯，只能用下巴蹭了蹭，然后口气稍稍温柔了下来，又补充道：“我不是怪你，就是想了解下经过。” 小师傅这才看了看背后陆有希的表情，小跨步跟了上去，然后说：“那会儿我们装完隔断用的窗帘杆，也没什么事儿了，就带着梯子准备先出来收拾东西走了。可谁知道门口那块儿也不知道哪个小孩儿还是什么人扔了块儿砖在那，我们边走边说也没看路，就被绊地跟着摔了一跤。当时手上还拿着梯子，结果就正好砸到了走在前面正在下楼梯的陆哥。” “这不就，”小师傅的声音越说越小：“给陆哥脚裸给摔扭伤了。我们也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会好好看路的……” 顾诚安听完，既没出声责怪，也没安慰对方。只是微微侧头想往陆有希那边看，可才稍转了个角度，就感觉对方把头埋了下来，双臂也交叠着不动静。 三人到了车位上，他小心地把背后人放下来，送上座位关上车门，才又表情稍作严肃地同师傅说道：“这次扭伤不算太严重就算了，下次做事儿的时候小心点。赶工那边暂时没人能看着了，你负点责把监工的活揽了吧，我隔三差五地去验收。” 说完还又抬首示意了下：“先上车吧，我给你送回去。” 小师傅一听这话，感激还来不及呢，也别说让人送回去了，就连忙道谢说：“顾哥，真是谢谢您了。那什么，您就别送我了，赶紧给小陆哥带回去吧，刚来的时候疼的都出冷汗了他。” “嗯，”顾诚安听罢也不再跟人多客气，就点点头说了句“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明天按时到就行。”就上了车。 一路上，顾诚安没说话，陆有希就顺着将腿架在后排也没做声。直到他看见车开进了一栋商务公寓的地下车库，才奇怪道：“这是你家？” 顾诚安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了地下一层电梯口的私人停车位上，“嗯”了一声，便解了安全带走下车来。 绕至后门拉开，里面的人还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下才解释道：“你家电梯到现在都没好，你这腿打算每天蹦到五楼去吗？” 这句话塞得陆有希没话讲，可又还是有点犹豫。 直至听到顾诚安再次开口问他：“我们电梯也是公用的，你是打算让我背你上去，还是抱你上去？”，这才垂眸想了想，自己老实地再次伏在了对方的脊背上。 电梯门合上了，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感到背着自己的人似乎带着点怒气。电梯的金属制墙壁微微反射着身前人的表情，他微眯着眼试图看清楚，却又怎么也看不清。 顾诚安的动作极轻，不论是将他放下还是扶着他进房间去的时候，都仿佛是对待一片随时都会碎掉的脆玻璃。 可进了里面后，顾诚安就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陆有希坐在了对方的沙发上抬着脚，有些无聊地环看着这间房子。说起来顾诚安从回来到现在，少说也快一年了，房子里整体来说，干净地看上去仿佛没怎么居住一般。 他见人转进了厨房后，也一直没出来，一个人等着也没事做，就干脆打开了电视，随便翻看着。脚裸处还带着刺刺的疼痛感，让他没法集中精神，对着电视里播着的节目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顾诚安的双手拄在水池边，稍稍待自己的情绪缓和了些，才又在厨房里翻找了一通，家里的冰箱除了啤酒以外就只有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鸡蛋。他盯着空白的冰箱格看了两秒，最终是抬手将鸡蛋扔进了垃圾桶，又转过身将烧开的热水兑凉了些，而后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原本很是吵闹，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还是怎的，他还没走近，剧集里的对白就随着屏幕的变黑戛然而止了。 杯子触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引得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了过去，他才又开口说道：“家里没材料做饭了，今天就先点外卖将就下吧。” 陆有希看着茶杯的样式，是他那天在家具城里见过的那种，上面的星星给他的印象很是深刻，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买的。 外卖来的时候，顾诚安正好进里屋去了，陆有希没了办法，只好蹦着去拿了外卖，又单腿往餐桌前蹦。 顾诚安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就看着他单腿提着东西，脚步不稳地蹦着，立即就皱了眉头，连忙将袋子接过来，又扶着他坐下，语气带点责备地说：“我没听见敲门，你就不知道喊一声么？你这么蹦跶再摔着怎么办？” 被教育的人撇了撇嘴，带着些不情愿地直接拆了袋子。 晚上的时候，顾诚安提早就将睡衣给他找了出来，可陆有希依然僵持似地坐在沙发上，也不说去洗澡，也不说去睡觉。 直至时间有些晚了，顾诚安来找他商量，他才低着头，像是思考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微微起身。 睡的房间虽然是专门收拾好的客卧，可陆有希坐在床上，依然还是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无不担心。 只因为今天他见到人冲到急诊门口时，对方眼里的那种不安与慌张实在是太过明显，他想忽略都没能做到。 尽管最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走近了些，可说到底是停留在朋友层面上，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意思。可如果按照医生说的，拆石膏为止要一个月，那就这样一个月都在这里住下去的结果是什么？自己会再次动摇么？他不敢想。 家里的医药不多，顾诚安担心他有其他外伤，翻找出药酒准备进门时，见人隔了许久还是那么坐在那，到底是忍不住了。 他站在门边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手心，然后走了进去，将药酒放在的一旁的桌子上，继而蹲在人面前，自下往上地看向对方的眼睛，沉声说道：“有希，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我们谈谈吧。” 闻声，陆有希这才稍稍回神，轻声问：“谈什么？” 他微微垂着头，灯光穿过眼睫将影子印在脸上。顾诚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叹了口气，而后也不再顾及地说道：“谈之前你说过的那些话。” 眼前的人坐了下来，陆有希抬眸看过去，只见对方脸上带着丝隐忍道：“我承认我带你回来确实有我的私心，不光是因为你现在扭伤了。” “我的确做不到”，他顿了顿继续道，“做不到完全不抱有心思地单纯和你做朋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觉得我是意难平也好，又或是别的什么也罢，你并没有必要在心里有所抗拒，不是吗？既然我们不能像过去那样一定要给自己个喜欢的理由才能在一起，那就放下过去，你让自己的感情顺其自然不好吗，又或者说，你希望我就此消失？” “过去的那段感情，你不好过，我也一样。” “你既然说有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那就让他过去吧。八年了，我们的确都变了很多。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要往回走，从现在开始也是一样。” “重新来过，现在的我，和现在的你。” 第75章 一瞬 说得简单，陆有希心道，可是他没说出口。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知道言语无力，即便是说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可他也知道，顾诚安会说出这番话，绝不会是因为天真。争辩下去，只会没完没了，那不如就随他去吧。 陆有希睡醒的时候，顾诚安已经去上班了。 腿因为放置了一晚上除了有点麻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这一夜，梦里的画面似乎都没有停过，醒来却不甚记得，反而让人感觉有些疲惫。 他正准备坐起身，就听外面大门“哔哔”一声锁响，紧接着就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顺着门缝窜了进来。陆有希抓着被子，突然就呆愣住了，心下闪过数种可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而也就正当他犹豫，那声音便由远及近，停在了卧室门外。 咚咚。两声叩响。 陆有希疑惑地看向那边，只见过了几十秒，门突然悄悄开了个缝，从那间隙里又悄悄伸出个脑袋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像个还未毕业的学生，说话声音也细细的。她眨着眼睛看着坐在床上已经起来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没起来呢。” 这个情况惹得陆有希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又见看见这姑娘又将门推开了些，说道：“那个，顾总让我给您买了午餐和水果，让我交代您起来后记得吃饭，还有走动小心点，尽量别摔着了。” “哦，嗯。”两人对视了几秒，陆有希才攥着被子晃过神来，应答状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见事情也交代完了，便又原路将头缩了回去，轻轻将门带上，出了去。 人走后，陆有希一头雾水地想了想，干脆又一头倒了下去，睡到下午快两点才吃饭。 晚上顾诚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七点过了好一会儿了。好在家里的人本来吃的就晚，他回来时也不嫌饿。 油条是跟着顾诚安一起过来的，一见着人，原本还装怂缩绻在人怀里的橘胖瞬间就一副有了靠山的样子，猛地一阵张牙舞爪，从人身上挣脱了来，往地下一蹦，随即就跟着这房子主人他当了似的先是绕着人转了一圈，才又逛去其他地方扭着屁股溜哒去了。 陆有希本就只是在下午睡醒后发了信息交代顾诚安记得去给猫填点粮食，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油条带了过来，而且连带着猫砂盆和粮食都一起搬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人忙上忙下地跑，不由得低头莞尔。 顾诚安将最后一大袋猫粮带上来的时候，正巧瞧见沙发上一人一猫听到动静整齐地看过来。猫绻着腿窝在西瓜旁，西瓜被抱在人怀里，里面插着个勺子，正被人手握着往下挖。他看着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是带回来两个爷是没错了。 可尽管是怕陆有希想油条想的厉害就给猫带过来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交代道：“你记得活动的时候小心点，别让油条绊着你或者伤着你的脚了，听到没？” 沙发上的人听到后点了点头，一副老实极了的样子，突然又让顾诚安觉得爷就爷吧，带回来还是很值得的。 司缙出发后，公司的事物确实都压在了他身上，可饶是忙了一天，该做的饭还是要做，而且是心甘情愿地想做。他也没问陆有希想吃什么，就捡着他原来喜欢的那几个菜品，直接下了锅，只不过是因为知道人要忌口，便还是将辣椒全部都给挑了出来。 厨房传来的声音让陆有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将最后两块已经挖出来的西瓜垫上保鲜膜放在地上给了油条，而后又把剩下的全都封上放在了茶几上。油条盯着那两块西瓜小心地嗅了嗅，才又张嘴咔哧咔哧地啃了起来，吃完还不忘跳上茶几，拿爪子戳了戳剩下的那半截。 陆有希平时也惯着他，见他盯着西瓜不挪动，无奈之下，就又给挖了几勺出来。 做完菜的顾诚安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油条还在地上啃着，口水也流了一地。陆有希一听到声响，就回望了下准备拿纸巾去擦了收拾，可被走出来的人就这么拦了下来。 他听见人说：“起来，我先带你去洗手，这儿我来收拾”，才拉过对方伸出的手，借着力慢慢蹦去了洗手，而后又被人带回到餐桌前。 桌上虽不是四菜一汤，但也还算得上是丰盛。陆有希随便尝了一口，就在想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做饭了。鳝鱼片鲜而不腥，虽然没有放辣椒，却搭配蒜片做出了另一番味道。干煸的土豆，带着肉末的粉丝汤，算上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大菜，可也都是真的好吃。 嘴里吧唧嚼完，喝了口汤，陆有希就止不住问道：“你之前不是在国外么，怎么学做菜了。” 眼前的筷子稍稍一顿，顾诚安转而将夹着的鳝鱼片夹给了对面人，才开口说：“外面的东西吃不惯，就自己做了。” 闻言陆有希看了看对方的脸，然后津津有味地继续吃了起来。可到底是等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挖了半个西瓜了，这一吃，直接给他吃得撑着肚子歪在了沙发上。 人吃饱了就是心情好，加之这顿吃的实在是太好，陆有希简直感觉自己一顿就被收买了下来，对接下来可以预想到的蜗居生活都不怎么抗拒了。 这幅样子看在旁人眼里，硬是给人惹笑了。顾诚安原本还有点担心陆有希住在这里不开心来着，这下心也落地了。他拿着笔记本，带着资料就准备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想着将没处理完的公事继续处理掉。 可带猫经验少了就是这样，他哪会想到油条一见电脑的出现，就直接蹦了上去，巨大且肥胖的身躯往键盘上一卧，屏幕上就瞬间出现了一大段乱码。 他把猫拽下来，猫就再跳回去。 人猫来回抢夺了几分钟，最终以卑微人类的失败告终。陆有希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旁的争斗，笑着不做声。最后还是顾诚安实在是无奈了，拿出了终极武器，才让这场争夺消停了下来。 至于这个武器是什么，自然是开了罐进口三文鱼罐头。 这天起后，顾诚安也发现了陆有希没再提及要回去的事情，两人一猫就暂时生活在了这间也算不上十分宽敞的商务公寓里。家里的东西被顾诚安时不时的买来添加，有垫子，有靠枕，整个公寓里也因此多了丝人气。而其中最不可思议地就是，为了陆有希活动方便，顾诚安在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时候，竟然还是给他整了副手肘拐杖来。 毕竟家里有了猫，顾诚安实在是不放心，他拿着手里带给陆有希的时候，对方看得是哭笑不得。但是一上手试用了下，才发现这东西又轻便，又舒服。这下，就加大了陆有希的整体活动范围，甚至连下楼买菜，都可以独自完成了。 顾诚安收到【晚上吃什么？】的短信时，陆有希正好在超市里一个人逛着。他看见后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就听对面笑着说：“我看到有活的鲫鱼，要不要买？” “你想吃就买。”顾诚安一边将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翻看了下签上字，一边回复着。 助理小姑娘看着自家老板眼里全是笑意，不由得就在心里直猜测，这难道是要结婚了吗？可下一秒就见老板稍稍将电话拿远了些，看着屏幕点点头，然后听筒里传出一声男生，不由得又在心里叹道，哦，原来是老板弟弟。 屏幕对面的陆有希手里拎着鱼，和顾诚安确认着可不可以，见着人点头说好了，才又满意地给塞进了袋子里。这幅景象也惹得旁边的服务员都笑了出来，一时闹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将鱼递了过去结了账。 这些天能活动后，陆有希是严重的感觉到自己是发胖了，可自己发胖是真不要紧，油条发胖就有点要命了。 就像现在，他刚进门，油条就直接窜了过来，凭着对食物的敏感，上来就对着装着鲫鱼的袋子一通嗅，要不是因为袋子里有水，陆有希怕是就这么直接不管他拄着杖子进厨房去了。可到底是活鱼，袋子里的水逼迫地他不得不抬高了手站在那，这就使得一人一猫僵持在了门口。 而这一景象，一维持就维持到了顾诚安进门。 门锁一开，人还没踏进去，就听到陆有希在冲着门口说：“你快把鱼接了拿进去。” 顾诚安这一抬头，才看到人站在那举着鱼，橘胖蹲在那抱着人腿，瞬间便止不住捧腹大笑了出来，感觉连续加班带来的疲惫都给消除了。 看着这人一直搁那笑，也不来接，陆有希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待了好几分钟，他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才见人直起身子，稍稍将眼角笑出的眼泪抹去，然后临走到他身边，接过鱼，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近日来稍稍长长的头发被揉乱开来，他连忙用手扒了两下，这才让他有一瞬感觉像是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第76章 板寸 那条从猫爪下保住的鱼，最终成了豆瓣鲫鱼，摆在了餐桌的正中心。油条装模作样的蹲在凳子上，舔着爪子斜眼瞥着餐桌上的鱼目不转睛。直至等着大厨也坐上桌了，才装得一连满不在乎，头一甩，撅着屁股就跳下了凳子，卧到沙发上去了。 顾诚安看得嗤笑了出来，转手将盘子放下，开口问桌前的人：“它一直都这样么？” “嗯？”陆有希光顾着在那掏鱼肚子，也没注意旁边的动静。 “我是说，”顾诚安又重复道：“油条一直都这脾气？跟个大爷似的。” “他不就那样么，”说一半，对面人才突然抬眸交代道：“你别让它发次脾气就瞎喂它，上次我就想说了，你看它最近胖的，之前医生说它再这么胖下去都要得脂肪肝和心脏病了。” “行吧。”这话听得人直想笑，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来以后不用刻意讨好猫大爷了。 可说是这么说，陆有希的脚不能沾水，给油条洗澡就成了困难。顾诚安没什么经验，搞不定它，最终就只能带着油条去外面的宠物店洗。去洗也倒是没什么，可回来的时候油条到底是发了通脾气，直接就给顾诚安的胳膊上爪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伤口。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出血了，直到两人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陆有希见他袖子上有渗出来的血印子，问他怎么了，他才察觉这是真破口子了。 “你抽空去打下狂犬疫苗吧，虽然油条年初的时候打过了，但是还是不太放心。”陆有希抓着伤口左右看了看，又帮忙拿酒精消了毒。 可狂犬病这种，哪是消毒就管用，听他这么说完，顾诚安还是给助理发了个信息，让帮忙排时间的时候给安排上。 第一针疫苗是在24小时内打的，打完倒是没什么反应，可隔了一周打了第二针，顾诚安回来就低烧了，整个人就感觉有点疲惫，说话也变得少了些。可虽说是不太舒服，到底是和陆有希的脚伤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便也还是扛着做了饭，又在饭后加了会儿班。 所幸低烧也只是疫苗反应，到了次日，就好了个全，只是疲惫感还未褪下。 司缙那边因为美国的情况回不来，公司上的事儿也停不了。顾诚安在无奈之下，暂时维持着家和公司两头跑，以及一周去新店那本看一次的状态，繁忙程度堪比刚回国成立公司的那阵。 只是忙归忙，也不能说就让陆有希这么成天呆在家里。难得他按时回了趟家，就搜了搜电影院的票，问对方：“要不要去看这个，我看评价还挺高的。” 陆有希侧过头来看了眼他手机屏幕，片子倒是前几年一个电视剧的改编版，还有点兴趣，可他问道：“怎么了？去看电影做什么？” “你整天在这儿脑袋顶都要长蘑菇了，不出去转转么？”顾诚安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就一直盯着人头顶看。 脑袋上仿佛带着蘑菇的陆有希心说自己每天都有出门，可想了想，还是应道：“要是出去的话，我不太想去看电影，能不能去把头发剪了？” 坐在身旁的人这才发觉他的刘海已经长长了许多，虽然后面的头发还不像过去那样能扎起来，可也是和他前些日子比长太多了。 顾诚安没有反对，随即便起身道：“那走吧？” 两人也没有固定去的发廊，便手机随便一搜找了市内评价还不错的。一进门，店里的前台就凑了上来，问道：“两位吗？” 原本没那个打算的顾诚安想着来都来了，一起剪了也没什么，便点了点头。 虽不是周末，可人店子有名，顾客也就真的多，这都临着晚饭时间了，一个单纯的洗剪都还要排队。 顾陆二人被安排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后，陆有希就抬着手在刘海前微微比划了两下。两人做的近，这点小动作就自然落在顾诚安的眼里，他笑着问他：“你反正剪短了也要长长，趁着这个机会要不剃个板寸？” 原本这话也就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陆有希的手一顿，突然转头过来说：“倒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反应，顾诚安突然就憋着笑问道：“你不会还真剃过吧？” “嗯？”闻言对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说：“大学军训不都要剃的么？” “那你军训怎么没见你晒黑呢？”顾诚安顺着话问他。 只听他“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手放下来，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这都多少年了，早坐办公室白回来了好么？” “倒是你，”陆有希又开口问：“你应该剪过板寸吧。” “嗯。”被问到这个，顾诚安也不否认，而是拿出手机翻了翻，找了一张照片来递过去。 谁知这人接过去一看就笑出声来，而且还是笑了老一阵，才拍着他的肩说：“你还是放过板寸吧。” “怎么了？”顾诚安被说得纳闷。 随即只见陆有希捂着嘴，眼角笑弯了地说：“没，就是觉得你这个发型加你这个身板儿，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 “呵，”顾诚安突然凑近了些，声音也故作低沉了下去：“那不然我再给你来一大花臂，龙纹背？或者两斧头放胸前。” “我还给你刻个精忠报国怎么样？”陆有希顺着就接道。 “那你会的花样还挺多，”顾诚安咯咯笑着就继续道：“以后搁店子里给你划个厕所大的地儿，你就搁那摆摊吧，如何？陆老板。” “那你收租金吗？”‘陆老板’装得一副可怜兮兮地看着旁边人。 “那肯定收啊，”顾诚安拿出手来同他比了个三说：“连带上噪音处理的费用也就一个月三万吧。” 陆有希一听，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那我就给你精忠报国下面加一行小字，黑心店家。” 一番聊天，惹得两个人都笑开了来。直到理发店来喊，两人脸上的笑都还没收下去。两人原本也就算是站在人群中好看的那一类，这么一笑，闹得人家洗发小妹都红了脸。 头发洗完被擦干，两人就被带到了邻座的理发台前。 站在陆有希背后的理发师刚问了句：“您今天是想剪个什么样的？” 就听一旁的顾诚安直接瞥眼过去，然后接道：“就给他修短点就行，别剪板寸。” 陆有希听到后才微微笑着同师傅也是这么答道：“稍微修短点就行了。” 顾诚安一直也就没留过稍长的头发，说起来是来修剪，剪到最后也没什么变化。倒是陆有希那边慢修慢剪的调整了挺多。 先结束的顾诚安起身左右看了看，也没说满意不满意，就同邻座交代说去沙发那边等，便离了座。 待人走了，一直没吭声的理发师才声音不大地同陆有希问道：“您要不要考虑办一张我们这边的会员卡呀？洗剪吹还有染烫都可以打五折。” 坐在前面的陆有希没接话，后面人便继续道：“6月25号是我们店庆，我们一年才有一次这种划算的办卡活动，您真的不要参加一下吗？” 可也不知道为何，理发师在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原本还微微扬着笑的客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定住了。 他看见客人就这么呆愣了好一会儿，心想还怕自己是不是犯什么错了，才听见坐着的人小声同他说：“不用了，快点剪完吧。” 被这幅模样吓着乐的理发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动起了剪子。 再转出来的时候，陆有希的表情就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待到沙发等待区，喊上了坐那的人，也没多话地就又转去下一层的餐厅吃饭。 吃饭时顾诚安就注意到了陆有希的情绪像是不大对，可当他问道：“怎么了？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的时候，陆有希却又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只是回道：“没有啊？怎么了吗？” 顾诚安自是不放心，可陆有希什么都不说也没法问。他便将这些担心都吞在肚子里。 晚上回了家，陆有希也还是如同往常在外面和油条窝在一起看电视，而他在里面书房处理公事。 离拆石膏还有一个星期左右，陆有希的心里很是犹豫，按理说他应该这天去的，可到底这件事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要做就必须麻烦顾诚安。 从回来到睡觉前，他犹豫了一晚上，终于还是站在了顾诚安的书房门口，轻轻地敲响了木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顾诚安正带着副平日没见过的眼镜在电脑面前敲打着，听见门响才抬头看着他，一副关心地样子问道：“怎么了？” 陆有希看着眼前人，低头沉思了两分钟，才真正地开口问道：“你后天有空吗？” “25号？”顾诚安看了眼电脑的时间，站起身来往门口走进了些：“应该能调出来吧，怎么了？” 只见人睫毛闪烁了两下，才声音略低地开了口：“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就在满市的市郊。” “嗯，行啊。”顾诚安没多犹豫地就应道。 他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陆有希开口说：“本来想着晚些日子再去看她的，可是总觉得像是有些不太好，所以只能麻烦你了。那天……” 陆有希稍顿了顿，说：“那天，6月25号，是我妈妈忌日。” 第77章 忌日 顾诚安虽然知道陆有希的妈妈当初就在乡下养病，可完全不知道所谓的乡下就是满市下面的一个县里。据陆有希的话来说，他妈妈虽然不是满市出生，但是老家算得上是满市人，当时养病的时候，还是因为陆有希的姥姥仍健在，所以被安排了过去。 这些话，顾诚安是第一次听说，也是陆有希第一次说给别人听。 为了这天的出行，前一夜两人都提早睡了几个小时，早上又一起先去给车做了个例行检查才开上高速。四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陆有希坐在一旁，既没有开口讲话，也没有睡觉。 仰头明明是难得一见的晴空，却像是因为今天的特殊，而变得沉重了些许。 一路上，因为旁边人的不作声，顾诚安也就没怎么说话。广播里的单口相声，一直说到了中间小城的服务区，才暂时停下。顾诚安将车一把停入停车位，解了安全带，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买水什么的？” 陆有希转过头去看了看，也没动，只是微微歪了脖子，像是不太舒服似地说，“水就不用了，你车上有靠枕么？” 旁边人听到后没回他，而是径自地下了车，回来的时候，手上则是提了个白色的袋子，袋子里似乎是刚买的东西。后车门被打开，顾诚安从里面捞出一个头枕来，然后又一起递给了副驾驶座上的人，说道：“你早上早饭没吃几口，这边面包不好，就先拿水果垫垫吧。到了满市吃了中午饭再去陵园，行吗？” 车再次出发驶出了服务区，陆有希就头枕在枕头上觉得舒服了些许。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说话，更不是因为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所以心情沉重。说起原因，到底还是因为昨天夜里突然做起的梦，梦到那年一个平常日子里，坐在寝室里却收到了母亲逝世的消息时的样子。 如果硬要说的话，从现在这个已经将一切都熬过去了的他的角度再看，那段时间确实称得上是往返走的一段时间，不论是精神状态还遭遇的那些事情，都无不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待到今天，他稍稍侧头看了看旁边双手握着方向盘的人，突然又心安下来，想，如果说现在这才算是结果的话，那么就只能证明自己那些年的有些想法到底是错了。 他垂眸沉默了两秒，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回过头来，没说什么。 袋子里放着两盒切好的芒果，陆有希拿出来后，就立即来将盒子上的塑封撕了开来，叉子插起一块塞进嘴里，咬了口就发现水分特足，还挺甜。 芒果的味道顿时弥漫在了车厢里，原本只想着让陆有希吃就好了的顾诚安，听着旁边人细嚼着的声音，最终是没忍住地喉结上下一动，问了句：“还行么？甜不甜？” 陆有希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侧过去，嘴里都还没吞尽地就问：“唔，你尝尝？” 开车的人哪里腾得出手来捞芒果，何况还在高速上。陆有希没了法子，便只好插了一块，一手垫在下面，一手喂了过去。 顾诚安借着他稍稍靠过来的这下，悄悄地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感觉对方情绪像是好了许多，才又安心下来随便嚼了两下，说道：“嗯，还挺甜的。” “那你还要么？”陆有希听到后笑笑。 “再给我一个吧，剩下你吃。”顾诚安说完，就从那边又接了一个来。 到达满市的时候，还正是中午，两人怕麻烦人，也没绕去曹叔那边，而是在去陵园的路上，随便找了一家要了几个招牌菜吃了就准备继续出发。 陆有希近日来脚能稍微触地了，便自己先走去上了车。见另一边的门搁了许久都没被打开，这才发现顾诚安似是绕去了隔壁的店子里。 他张望了一番无果，就只好安静地待人回来，而片刻后，便见到顾诚安开门的手上，还拿着束白菊。 陵园是在郊区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好在投资人将路修的不错，车一路开上去，也没费多大力。 顾诚安一手拿着花束，稍隔半步地跟在后面护着怕人摔倒。自下而上的墓是愈排愈紧实，往上走了有一段距离，陆有希才横向往里走了进去。 墓碑是单个的，放在周遭的合葬墓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没有另一方的空碑，像是没人陪同一样的独立在这里，很是孤单。 陆有希接过花束后，便被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对着碑，定定地看了许久，嘴里也没有说出任何话。他的视线直盯着照片，甚至都想不起八年前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他将拐杖放置一边，从花束下抽出顾诚安为他准备好的纸巾，将照片上的灰擦了擦，而后缓缓单膝跪地的将花束轻放下，便扭头慢慢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实则也没有超过30分钟。可陆有希就是感觉松了口气，第五年了，以后大概不会这样定时再来了吧。 他沉默地往下走，顾诚安则是想来时那样跟在后面。听见陵园看园的奶奶见他们出来，笑着跟他俩说了句“慢走”，他才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待出了陵园，站在车前，顾诚安才在后面开口问道：“时间还早，要不要绕去看曹叔？” “嗯？”陆有希稍作回头，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吧，脚成这样了，吃也吃不了，去了曹叔还免不得担心。” 听到这话的顾诚安点点头，没反对，却也还是没开口问他关于他母亲，还有发生在满市的任何事情。 上了车，又开始慢慢往回走，满市虽然不远，一来一回时间可还是要到晚上了。陆有希心里算着时间，突然就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们那年吃的那家砂锅粉么？” “嗯，怎么了？想吃？”顾诚安有些惊奇他会突然提到这个。 只见陆有希稍稍点头说：“去吃吧，好久没去了。” “不过那块不是拆迁了么？”顾诚安止不住地问道，别说那店子拆迁了，连陆有希家曾经在的那个老居民楼都拆掉了。 陆有希听后却没在意，只是看过来，微微带着笑地说：“我知道，他们家迁到四中背后了，你开车直接过去就行了，车可以停商场下面。” “好。”顾诚安这才应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刚去扫完墓，又或是因为提到了那片老房子。陆有希轻舒一口气，忽地开口道：“突然感觉有点想我妈了。” 而他也不待人回答，就仅是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飞速溜走的香樟树，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缓缓继续道：“不过我妈走的时候，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我已经回江城上大学了。是我一个从小没见过的姨打电话来通知的，说是病逝。” 顾诚安没有接话，这话能怎么说，安慰吗？还是继续问下去？所幸陆有希也仅是就事感叹一下，便没再多说。 车里的广播聊着最近的趣事，用的是满市的方言。顾诚安家里是说普通话长大的，没有方言天赋，自然也不是很听得懂这边的话，可陆有希到底是住在满市住了两年的人，不一会儿就被逗笑了出来。 “听什么呢？这么好笑。”顾诚安止不住问。 陆有希笑着将腿又伸直了些，靠在椅背上，声音都带上笑地说道：“这个台是用方言播报最近新闻的，说是两个东北大哥，在火车上因争论谁更了解东北大米，然后打了起来，一人被拘留了十天。” “我就突然想到，”他笑得不行，停顿下来过了会儿才继续道：“我就想到你那张看上去特别黑社会的板寸照片，就觉得很搞笑，哈哈哈。” 这话听得顾诚安刚还染着点担忧的眉眼瞬间就都拧在了一起，看来他板寸像黑社会这个梗是没完了。 去的时候四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也四个小时。可也不知怎么的，回来的时候的路程感比去时要快上太多。 过江城收费站的时候，天都还没有暗下来，可城里正巧是下班高峰，四中又是靠近老市中心那块，整个堵得厉害。 到地方的时候，顾陆两人都感觉快要饿穿了。好在时间晚了，店子临着快关门的时间，人也不多。 陆有希拄着拐，敲打在塑料地板上发出闷响。走进去时，老板还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等转头看见坐下的那个是陆有希，直接就笑道说：“诶，有希来啦，好久不见了吧。工作还忙吗？” “都还好。”陆有希笑着回，紧接着点了两份过去常吃的砂锅粉。 老板上菜也迅速，最后一桌上到他们时也正巧闲了下来。老板这才站在那跟有希聊起了天。可哪能想到这么几句关心的时间，老板还就真将顾诚安这张脸给认了出来。 他笑着就说：“哟，这不是当年常跟你来的那个小伙吗？你们俩还在一起啊，那可真好，我都还记得他一个人找到我这儿来的时候，说你俩吵架了，还问你来着呢？我就说年轻人哪来的隔夜仇，这和好了真好，以后还是常来吃粉，啊？” 第78章 试试 “好的，没问题。”顾诚安弯眼笑着，亲切地同老板回道。 粉还是和那年一样，味道是在别的任何店里都买不到的。老板也热心如当时一般，给人碗里一人添了个鸡蛋。陆有希微微笑着，对刚才老板的话既没作评价，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静静地挑起了碗里的鸡蛋，咬了一口，半糖心的。 很多事物都还似一如既往，可也都又像是人说过的那样，以现在的模式正被推着往前走。 一个星期后，陆有希终于等到了拆石膏的日子了。顾诚安本意是陪着去，可惜当天有个跟客户怎么也挪不开的会，无奈之下，也只好派了助理跟着去。 好在陆有希的脚在这段时间里基本可以落地了，虽然还不能太用力，可走路还是稳当得多了。因此车到楼下时，他也就自己下了车库，见到停在门口的SUV便坐了上去。 助理是上次那个看上去年龄极小的姑娘，一上车就笑眯眯地解释说：“那个，我们顾总有点忙，所以他交代我过来接你。过去医院可能要一会儿呢，你要是不舒服记得说。” “嗯，”陆有希微笑着就应了下来，还说道：“谢谢你上次带来的西瓜。” “啊？”助理姑娘反应未及，愣了两秒才突然想起来：“你别谢我呀，那都是我们顾总交代的，从菜品到水果种类都交代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买给他对象的呢，哈哈哈。” 医院石膏倒是拆得不慢，就是连带着还要拍片检查，整个过程的等待时间就被拉长了些。助理姑娘勤快地不行，给人送到等待区，就连忙又去挂了号，直到回到长椅这块儿等着叫号时，连着水还有零食都已经提在手上了，全然一副照顾小朋友的架势。 本以为着姑娘挺小的，可两人一聊起天来，陆有希才发现这姑娘跟他同岁，只是好奇心实在是旺盛得厉害，所以显小。就像是坐这儿这一小会儿，她就先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番，惊叹了下他的睫毛怎么可以长得那么长，才又询问他，为什么他们顾总和他都能这么好看，可又不太像，难道其实只是亲戚？想象力丰富的一通询问，闹得陆有希真是哭笑不得。 到了最后才跟这姑娘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这一个月说起来，也不亏是顾诚安给养得好，医生拿着新拍的x光片一看，就直说道“基本上好差不多了，可以拆了”。医生的手法熟练，没用多长时间，等他脚稍稍落地了，才又交代说如果还有浮肿，拿热毛巾每天敷一下，慢慢增强训练就行。 陆有希开不了车，助理姑娘就怎么送他来的，又怎么送他回了去。转头到了公司，又忙不迭地去跟自家老板汇报道：“顾总，您交代的事儿完成了。医生说没啥问题了，我就给您朋友送回去了。” 这一番汇报前半倒是没什么问题，最后一句使得顾诚安倒是抬了头：“朋友？” 他心里念道，前脚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在说弟弟么，怎么回来一趟就改了。 助理姑娘这才眨了眨眼睛，连忙解释道道：“啊？我说错了吗？可对方说您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来着。” 话毕，顾诚安才低笑了下，了然地摇了摇头，挥手让人忙自己的去了。 虽说是拆了石膏，可到底是还不算好全了。医生交代的不要强行活动，也还是得遵守，这也就让陆有希暂时没能搬回家里。可饶是他不提，顾诚安心里也还是担心人就这么自己回去了。 所幸的是，晚上回家一开门，就见陆有希怀里抱着猫，脚架在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个毛巾，顿时心里就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微微抿着唇，走过去抚了下毛巾温度，便提起来去重新拧了温热的来，再给沙发上的懒人搭上。 油条被减了食粮后，愈发的不爱搭理顾诚安了，整天黏在陆有希身边，粘的陆有希衣服上全是猫毛。 而狂犬疫苗打完了的顾诚安，最近在油条的眼里显得很是猖狂，就好比这会儿刚吃完晚饭，它就被人摁在地上拿着静电手套一阵缕。 缕下来的猫毛被扔在了垃圾桶里，顾诚安止不住地就打了个喷嚏。 沙发上的人听到后将杂志稍稍放下，笑着问了句：“你不会现在才开始猫毛过敏吧？” 顾诚安抬手在嘴前遮了下，又打了次喷嚏，才回道：“估计不是。” 这点小症状，本也正常，陆有希就没当回事，可他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时候，顾诚安就开始了咳嗽，到了晚上吃过饭，甚至出现了发热症状。 做饭的时候人大致是注意力集中着，顾诚安还没觉得自己不舒服，可饭后一坐在电脑前加班，人脑子就已经糊的不成样了。 他走出来同陆有希交代说先去躺会儿的时候，陆有希还在奇怪。等过了半个来小时，一直在客厅的人也听到他咳嗽到停不下来时，才发现温度都已经上去了。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低，顾诚安却盖着被子咳得厉害。陆有希将油条隔在了客厅，才端了杯水叩了两下门，进了里来。 可还没待到询问怎么了，里面的人一见他进来，眉头就立即拧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让人出去。 只是陆有希也有点犟，看他这么招呼自己，就直接瞪了回去，还推着他的肩就让他老实躺下，然后问道：“你行不行？要不要去医院？” 顾诚安张嘴说话，只觉得嗓子疼，连声音都小了很多地说：“家里有发烧药，咳，你去书房背后柜子的第三个抽屉找一下。” 发烧的时候，人身上容易疼。顾诚安也不例外，他猜到自己八成是最近太忙了，免疫力下降诱发的感冒，可陆有希的脚也没好全，让他这么到处活动，他自是不太愿意。 药吃后，顾诚安感觉稍微舒适点了，就跟陆有希说让他别呆这个房间，以免传染。可越是这么说，陆有希就越是不放心，到了后来，干脆也不管他，直接拿了本书来，坐在床边看了起来。 顾诚安身上疲软的厉害，拿他没了办法，也只好稍稍往里躺了些，让出来个位置，紧着他把伤着的脚搭上来，背靠在枕头上，才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天的照顾，陆有希都是看在眼里的。而这些天顾诚安有多忙，他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就不说每天从早到晚的上班，回来做了饭还要继续加班，有时候他半夜梦醒，都能看到书房亮着的灯，更别说他还抽空陪他出了几趟门。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眉毛也微微蹙着，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不自觉地就伸出手，像是要把这痕迹给点掉似得在对方的眼下划了划。 陆有希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难得的少梦。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而自己则是一腿极不老实地搭在旁人身上，整个人也贴在人怀里。 怀抱着自己的人体温还是有点偏高。面对眼前的状况，不知所以的陆有希微怔了几秒，才稍稍抬起手来，扶了下对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额头上倒是稍带着冰凉，像是出了汗，可到底温度下去了，使得他不觉就轻舒了一口气，安心下来。 揽着自己的双臂抱得不算太紧，他躺了会儿就想起身去洗漱。可谁知人刚试图坐起来，一旁的人就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似的，猛地将双臂一收紧，又将人摁回了怀里，连带着脑袋也埋入了对方的颈脖处。 陆有希见着这架势，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迅速调整了过来。虽说时隔这么多年了，可这感觉到底是让他有些熟悉。他像是安抚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过了好一阵，才让这紧绷着的身体慢慢缓和了下来。 打在脖颈的气息变了，陆有希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应该是醒了过来，可依然容着人就这么抱着。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发生自意外，还是有意，对于两人来说都有些难得，心底也多少有点不舍。 人虽是醒了，可怀抱的力度并未减下，陆有希也就带着这么频率轻轻拍着，装作一脸不知道，直到对方自己抬起头来。 一室暧昧与静谧，竟是谁都没忍心打破。可两人大概都怎么也没能想到，这美好的景象，最终会惨遭猫大爷的毒手。 这一刻的顾诚安，对油条可谓是又爱又恨。毕竟临着这样的气氛，明明一切就像是顺理成章一样，只要待其中一人开口，似是就能梦想成真的时候，谁又能料到，会被一下下的猫爪挠门给硬生生地锤打到烟消云散呢。 听着外面的喵嚎，顾诚安心里是崩溃的，而陆有希，则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清醒过来的二人，都没好再在床上赖下去。 可就正当陆有希打算站起来时，手猛地就被另一只手稍稍用力地抓在了掌心。他转过头，便看见对方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用着那还带有些沙哑的声音，同他问道：“有希，我们试试好不好？” 第79章 对象 “我想想吧。”陆有希回他。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好在还是给了顾诚安一个期限，他说：“三天吧，给我三天，我给你答复。” 顾诚安咬了咬下唇，最终“嗯”了一声。 周末本来也还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可顾诚安病这么一下，原本安排的事情也推后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六的时候司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说是已经下飞机了。 司缙电话里一听说顾诚安病倒了，倒也没嘲笑，只是声音略带着正经地说：“那就多休息下吧，我这边帮忙处理一部分。” 听他这么说，顾诚安就知道美国那边肯定还没完，应了句“好”，周日就继续在家里处理上了公事。 因为周日的天气实在是好，到了下午的时候顾诚安提议过要不要出门，可坐在沙发上的陆有希，一手抱着杂志，想了想便微笑着说：“你有这空多休息下吧，又不缺这么一天。” 这么说完的顾诚安，才又去躺了会儿，晚上醒来时，就发现已经7点过了。 一般这个时间点，两人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了。他起来后看了眼客厅没人，还在奇怪人去哪了，就听见厨房里一阵动静，而后又见油条也蹲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顾诚安走了过去，一低头，就来了个人猫面对面。油条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舔了舔爪子，像是蹲在这里没事做一样，而顾诚安则是直接开了口，问它：“你爸是不是在里面做饭呢？” 听完后，油条转回了脑袋，眼睛却依然瞥向着顾诚安的方向，直至发现这人没有开门的意思，便理都不理得直接扭屁股走了。 一见他没守在门口了，顾诚安扭身就跟个小偷似的，悄悄推开了门缝就赶紧挤了进去。 陆有希正在案板前切着菜，听到门响就扭身看了眼，笑着说道：“起来了？家里好像没什么吃的了，我都拿出来了，你看看能做什么吧？” 顾诚安关上门转身，这才看见他那单腿受力的站姿，便走过去单臂绕过人将手上的菜刀抽了出来说：“你也别站太久了，出去休息吧，我来做。” 话音落下，两人这才交换了位置。顾诚安一边切着菜，一边就听陆有希在背后刚拉开门就小声说：“出去出去，不许进厨房，听到没，油条！” 只是油条这种那拦得住，最后还是顾诚安放下手上的活，捞着它一条腿，把不情不愿的橘胖给扔了出去。 周一这天，顾诚安提早就去上班去了。陆有希一觉睡到快中午，感觉到饿了才一个人出了门。 新店里的装修已经说是全部做好了，他便约了之前负责的那个装修师傅饭后去一起确认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细小的地方要更改。 装修的小师傅还记着那天砸着他的事儿，一见人就开始各种地鞠躬道歉，一连让陆有希说了好几次“没事儿”才稍稍停下来。 店铺内的装潢和预想之中的基本一致，只是细看了才发现之前他调整过的吊灯灯距又被拉宽了些许。 小师傅见他盯着，就连忙解释说：“这是顾哥叫调整的，但也没说原因。” 陆有希稍抬着头，走了两步，感觉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也没作反对。 吧台上干干净净，所有的玻璃器具都还没运过来，却已经有了咖啡厅的感觉。确认的差不多后，他便随意找了张沙发坐下，想着反正都下午了，这里离顾诚安的公司也近等着一起下班回去吃饭也不错，就将小师傅打发了回去，又从隔壁买了本杂志过来看。 下午的阳光晒得厉害，陆有希这么坐着，意外地发现室内还挺凉快的。四点未到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一气，陆有希才看了眼来电提示接了起来。 一接通，他就微微带着笑地同对面问道：“珊珊？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对面的女声带着丝疲惫与无奈，说道：“希哥，我实习结束了，正好来江城找工作呢，就想着来找你，本想还给你给惊喜的，现在也打水漂了。” 听着这埋怨，陆有希直接就笑了出来，而后一边起身一边问道：“你这会儿在哪呢？” 出租车停在老居民楼下的时候，已经又是20分钟过去了。陆有希下了车，走进楼道，才惊讶地发现，这坏了许久的电梯终于有人想起来给报修了。 电梯一路上行，直接到了五楼。开门就看见一细瘦的姑娘坐在一个半人高的旅行箱上，整插着耳机听着什么。 曹珊珊看到人来了，倏地就从旅行箱上跳了下来，整个人噘着嘴，止不住就抱怨道：“希哥，你可算来了，这都要把我热化了。” “谁叫你不提前说的，”陆有希听到后边开门边笑着说，“满市离这边又不远，你还能猜不到有多热啊。” “我不是猜不到，是真没猜到会这么热。”这姑娘也不顾及，直接扯着衣服扇着风，就进了门。 家里也一个月没打扫了，陆有希干脆也没让曹珊珊换鞋。曹珊珊也就不客气，进门就冲到了空调下，摁开了开关。 冷风打在脊梁上，吹了好一阵，稍待热劲缓过来了，她才又在沙发上躺下，直叹道：“啊，终于活过来了。” 可还没瘫到两秒，她就又猛地坐了起来，冲着客厅里喊了好几遍“油条”。 陆有希听到喊声走了出来，只见曹珊珊一大姑娘整个蹲在柜子前，双膝及地地正趴着看柜底，便笑着说：“油条不在这儿呢，在别人家。” 曹珊珊这才从转头过头来，问道：“啊？希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是油条吃太多你给他贱卖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道：“不可能啊，你那么宝贝它。” 被问的人站在那停顿了两秒，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跑到沙发处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可手机完全不争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没电了，他便有些无奈地坐下来摆弄了几下，见还是没反应也就算了。 将这一动作完全看在眼里的曹珊珊一脸不可置信，她急忙站了起来，再次确认道：“希哥，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话毕，这才见陆有希嘴角不易察觉地抬了抬，想了一秒说道：“嗯，算是吧。” “啊？什么叫算是吧？”一听这话，曹珊珊就激动了起来，连忙坐在了沙发上，一腿盘起侧身问旁边人：“那，你对象好不好看啊，我在这儿跟你这么同处一室的会不会吃醋啊？” “你说呢？”陆有希止不住地笑着问她，直至看见这小姑娘呆掉的表情时，才说道：“你想的还真多，他不会在意的吧。” “对了，倒是你，过来找工作跟你爸说了吗？”陆有希突然提起。 “哦，说了，我爸还说给我钱租房子呢。”她回道。 随即就见陆有希起身，然后从门口拿了串钥匙给她，说：“那你干脆别租了，找到工作前先住这儿吧。” “啊？那希哥你住哪儿啊？”曹珊珊一边觉得欣喜，一遍又奇怪道。 只见陆有希抿着嘴，歪头想了两秒，说道：“嗯……，我对象那？”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顾诚安正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司缙一见他这架势，也不拦着，只是靠在桌边说道：“怎么？你这是要回去加班？” 顾诚安抬眼看他，来人到是穿的和平时一样精神，可整个人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在美国遭受了什么重大折磨似的，显得很是疲惫。 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就说：“你最近也注意休息吧，别搞到最后都病倒了。” 司缙笑了笑，没评价什么，而是看着人正准备往外走的身影，抿了口咖啡问道：“倒是你，跟有希有进展了没？” 刚迈出去的脚步一个停顿，人转过身来看了看他，思考了片刻，才略带着无奈地说：“就问了他能不能和好了，只是他说要再考虑下。” 听到这话的司缙扬了扬眉毛，也不意外，反而嘴角一挑地就说：“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说吧，什么条件？”顾诚安也算是熟悉了司缙的做法，直接笑着问道。 只见司缙张开一只手来，说：“我要五天假，就这五天公司的事儿你暂时帮忙顶着，或者你也可以能拖的就先帮我拖着也行。” “成交。”顾诚安想也没想地就应道。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虽不算晚，可也还是过了吃饭点。而他没想到的是，门锁一开，家里却昏暗一片，除了睡在沙发上的油条，并没有陆有希的身影。 今天是说好的给答复的第三天，顾诚安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了几秒，下意识地就心慌起来。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电话打了出去，可除了冰冷的机械女音并没有其他的回答。 会在哪呢？他眉头紧皱，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心里止不住地猜想是不是陆有希又走了。 下楼的步子一时慌乱得不行，黑色SUV进了车库没到一刻钟又从大楼里开了出去。 老居民楼下的汽车声熄了火，顾诚安下了车，看见楼上有着灯光，才稍稍安心下来，可又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意味着答案的否定。 他怀着忐忑不已的心情上了楼，心声擂鼓，喉结也上下滚动了数次。他站在门口足足想了十来分钟，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一声女声答道“来了”，他都还有些不可置信。 直至当他看见门开后，一个比自己矮了些许的姑娘站在门口，而背后的一切都如同他之前来时见到的一样时，心里瞬间被刺了一下。 他清楚地听见，这姑娘问道：“你是谁？你找谁啊？” 第80章 罐头 房间里传出的炒菜声，站在门口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眼前的这画面就像是一个正常家庭的某一天那样。 站在门口的顾诚安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姑娘，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 这些天平和表面下隐藏着的不安最终还是显露了出来。顾诚安感觉自己的手都像是有些麻痹了一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如果问出口了，得到的是自己想到的那些否定怎么办？自己能接受吗？ 明明这些日子相处的不差，可这种不安怎么也消不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八年所带来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去掉了。可那如果说自己都还会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呆在身边的陆有希呢？这会成为他要离开的理由吗？ 厨房里炒着菜的声音停了，陆有希将火关上，又盛了盘才走了出来。他正打算喊曹珊珊去吃饭，就见门朝里开着，曹珊珊杵在门口也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他纳闷地走了过去，便看见门口站着一大高个，低垂着眼眸，表情像是受了委屈一般，整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在两人之前来回看了看，才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同人说道：“珊珊，先让人进来吧。” 这声音引得人抬了头，顾诚安这才见眼前的姑娘扭过头去，一副惊讶的样子：“啊？认识啊，那你进来吧。” 姑娘侧身让他进了里来，便连忙跟着去了厨房，可也没过多久，人就又跑了出来，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然后同顾诚安交代了句“菜好像都做好了，你先坐下吧。”就再回了厨房里去。 还站在那的人带着点木讷地愣了好几秒，才又有了动作。 饭桌上，三菜一汤算不上很丰盛，却也是色相极佳。算起来，这是顾诚安第一次吃到陆有希做的饭，可他也没想到是会是这么个情况。 曹珊珊用胳膊轻轻撞了撞陆有希，小声问道：“我是今天开始就能住这儿了么？” “嗯，你住吧，不过房间可能还要收拾下。”陆有希脸色柔和，还带着点微笑地说：“还缺什么东西么？缺的话今天吃了出门买吧。” “呃……”曹珊珊咬着筷子想了想，“也不缺啥了好像，我都带着呢。” “那行，你要是缺什么就说。”陆有希回。 坐在一旁的顾诚安越听越沉默，到后来连吃饭都变得有些食不下咽了。 陆有希先是同着曹珊珊聊着实习的情况，直至夹菜时瞥见了顾诚安的样子，才又开口带着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不好吃么？” “啊？”顾诚安这才抬头，连忙道：“没，没有。” 本就心生疑惑的曹珊珊看着两人对话的样子，不自觉地撇了撇嘴，然后盯着顾诚安抬起的脸看了好一阵，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倏地就变了变。 可也就是那么一秒的空荡，曹珊珊就连忙将自己的惊讶收了回去，然后继续跟陆有希聊起了找工作的事儿。 一顿饭吃的顾诚安食不知味，甚至话都没怎么说一句。 晚上到了要走的时候，木讷的他也是出了门才迟迟地发现陆有希也跟了出来。陆有希倒是一早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进了电梯，就稍稍带笑地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直至上了车，看到顾诚安微皱着的眉头，和一直紧张着的身体，像是松了下来，才又开了口。 陆有希笑着问他：“怎么了这是？想什么呢？” 只见顾诚安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才说：“我以为你……”，话至一半，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倒是陆有希抬手将安全带扯了过来扣好，然后将手机拿起来挥了挥，说：“本来我想着等你一起吃饭的，结果手机没电了，就想着给姗姗做了饭吃了就回去，没想到你就这么直接过来了。” 顾诚安这才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对方的眼睛，想道，这都只是自己心里的不安罢了啊。 车子启动，顾诚安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平和着自己的情绪。他没有询问陆有希关于她的事儿，可陆有希却主动说了出来。 他听着陆有希的解释，才知道曹珊珊是曹叔的女儿，来这边找工作，所以陆有希就把房子让给她住了。听到这些，他虽是有些高兴对方会继续住在他那，可也多少对那两人的关系有些担心，毕竟于他而言，她的这个存在，是在自己没有参与的那八年中出现的。 这种担心一直坚持到两人开门回到了顾诚安家。 顾诚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换完鞋往里走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地喊道：“有希。” “嗯？怎么了？”陆有希费力抱起在脚边蹭着的油条，放在怀里揉了下才回道。 可谁知他刚转过身来，就这么被轻轻地揽进了一个怀里，他听到人声音不大地问他，“我可以要答案了吗？” 时间像是停顿了片刻，他微微笑着一手推开了些距离，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里稍稍带了严肃，才开口道：“试试可以，不过给你个试用期吧，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要是再有什么，我就不会再原谅你了。” 顾诚安本就有点担心，因此被稍稍推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可直到听到这话，他才有些不可相信地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待他反应过来，便猛地就人再次拉进怀里紧紧拥抱住，然后垂头在对方耳边说了数遍：“不会的，不会的。” 被用力拥抱在怀中的陆有希带着笑，本想伸手拍拍他，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一声细软而挣扎的“喵”叫，才意识到，油条被两人夹在了中间，很是痛苦。 听到这声惨呼，顾诚安虽有不舍，但还是松了开来。直至看到油条倏地从对方怀里蹦了下来，对着他的腿就是毫不留情地一爪子，然后气呼呼地扭头走了，这才止不住地裂开了嘴角。 陆有希也被这一连串的举动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诚安这才又轻轻将人再次拉进了怀里，感受着这份喜悦。 两人倒是都挺开心的，只是油条不太高兴。平白又多了个爸爸不说，还是个跟他不对盘的。 晚上的时候，陆有希一进房间，油条习惯性地就准备溜进去。 可它哪想得到，刚拿脑袋顶开了客卧的门，就见这个新多出来的爸爸拿着这枕头就也在往里进。 一人一猫就这么又对上了。可人猫之争，力量悬殊。在这残酷的现实世界里，个小的明显怼不过个大的，所以这油条还没成功进去，就被人抓着腿拖了出来。 只是，猫不要面子的吗？油条哪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在两次争夺下，肥胖而又灵敏的油条最终还是开心地躺在了陆有希的被窝上，以一副胜利的眼神瞧着门口站着的人。 顾诚安最终没了办法，只好本着挪不动猫就挪人的原则，干脆把它爸爸给挪去了主卧。不光如此，他还迅速地带上了两边卧室的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被这么当个物件似的从客卧直接连枕头带人地被抱过来的陆有希看得直发笑，他实在忍不住地说：“你怎么现在跟油条较上劲了？” 顾诚安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爬上床后就将人拦腰拉近了些，然后道：“睡觉，它简直是要当皇帝了。” 话音落下，陆有希就又咯咯笑了起来。直到片刻后缓过来了，他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对方，贴近了用手反抱了回去。 陆有希的头发虽然剪短了，但是还是如同过去那样细软。顾诚安用着下巴蹭了蹭，待人反应过来稍稍抬头，才又亲了亲对方额头。 来之不易的试用期，他也不想太急，可面对喜欢的人，有怎么能完全忍得住。细碎的吻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嘴唇，触碰到柔软时，甚至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从嘴角慢慢亲吻到唇间，呼出的热气也随之扫过脸侧，又轻又暖。抚在腰上的手隔着衣物轻轻摩挲着，带着温热与一丝颤抖，陆有希感觉对方像是也很紧张一般，不由得微微扬了唇角，稍稍主动了些。 触碰时明明那么轻柔，可拥抱又是用足了力气，像是要将人揉进身体里。 陆有希感受着，也安抚着对方，背上的手有节奏地轻拍着，直至疲惫带来的困意便袭上了头，才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顾诚安醒的时候陆有希还缩在被子里。店子里都还没有全部处理好，陆有希便不用早起，他虽是想赖在床上跟人就这么一觉睡到自然醒，可到底是工作繁忙，也就动作放轻了地出了卧室门洗漱。 被关了一晚上的油条怨气十足地被放了出来，见人要出门，头也不回地就爬上了猫爬架，一脸不爽地瞥着门口。 顾诚安见它这架势心里本还想着要治治他，可一念着陆有希平时对他那个宠劲，最后又做足了奴才地给偷偷开了个罐头倒在了它的碗里。 还小声地讨好道：“早点吃完啊，免得被你爸发现了。” 第81章 露营 中午的时候，陆有希才醒，醒来旁边的被窝还是热的。他看了眼窗外的烈日，感觉有些不对，掀开被子才发现油条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 陆有希虽然平时允许他上床，可不太喜欢他钻被窝。但是现在已经钻了，还钻的是主卧的，就只能起来，将床罩什么的全都丢进洗衣机了。 他站在洗手台前洗漱，油条就蹲在洗衣机前看转圈，临着他都要出门了，油条还在那蹲着。他看了眼猫碗随意添了点粮，也不管其他了，就揉了揉它脑袋，直接去了店子那边。 店子那边的小物件都逐步到货了，店铺开张的准备也日渐完备了起来。程潮和咖啡师，来跟他碰了两次面，沟通了一下开店后的菜单内容，也就逐步将店里细碎的事情都规整了一番。 而自从他听说了司缙又请假了之后，念着顾诚安可能又要忙起来，他也便开始提前回家。要么是准备食材，要么就是提前将饭做好，等着顾诚安回来直接吃。 两人每天晚上共进晚餐，饭后再爬上床相互腻歪会儿，然后睡觉。 这样的日子让陆有希感到着实舒适得不行。 顾诚安确实也繁忙的厉害，所幸的是，这种繁忙仅仅持续了两周多，便在公司案子的完美结束中，稍稍清闲了下来。 难得提早回家还没带任务的他窝在沙发上，一手扶在沙发背上，就这么看着电视。陆有希喂完猫端了杯茶来的时候，电视里正播放着他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 他听着距离两个同居伙伴的吵架，突然觉得男人有时候也挺幼稚的，就笑了出来，坐在顾诚安旁边问：“你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沙发上的人这才发现他走了过来，稍稍抬眸，将遥控板往对方那一递，就说：“我是看播放历史里有，就找出来了，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听见他这么评价，陆有希嘿嘿地就笑了出来，也没换台。 油条也不知道在哪转了一圈，巡视到客厅时，见到两人这么坐在沙发上，便摇着尾巴走了过来，想也没想地就蹦了上去。陆有希原本还有点惊讶，他居然没有上自己这边，可随即就看见它一脚一实地从旁边人腿上踩过不说，还特意在两人中间趴了下来。 陆有希轻轻地缕着猫毛，听着剧里的台词，突然就想到什么似地，小声同猫讲起话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人家偷偷喂你那么多罐头你都还要欺负人家？” 他的声音不大，可说完他还是专门瞥了眼旁边人，只见对方看着电视，像是一副没听到的表情，偷偷地就笑了出来。 电视剧的剧集正演到关键时刻，男主正要同女主表白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声。陆有希将手机摸了过来，趁着空隙看了一眼，就发现短信是曹珊珊发来的，内容直接就是一张【（图片）】，也没细看就先放了下来。 待了两分钟，将关键剧情看过去后，准备回她了，便见到曹珊珊就又多发了两条过来了。 曹珊珊：【小希哥，我工作找到了！快恭喜我！】 曹珊珊：【啊？对了，你这周周末有空吗？我碰到我一个大学同学也在这边，要不出去玩吧？我怕马上上班就没空了，（表情包.jpg）】 陆有希看着笑了笑，先是发了个【恭喜。】才又转头向旁边人问道：“你周末有空么？” “周末？这周还是下周？”顾诚安转过头来。 “这周吧，”陆有希说，“你上次不是说这几天正好想出去么？我都还差点忘记问你了，恰巧珊珊说她面试过了，还碰到了大学同学，那不如就一起出去吧？” 听到这话的顾诚安先是一愣，犹豫了两秒，才又点头应道：“好。” 正如陆有希说的，他本来就有计划，可是想着是打算给陆有希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说，这下不光计划没了，还加来两个人。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就算了，实在不行就下次吧。 可谁知陆有希问完后，曹珊珊那边是一点计划都没有，才在转头问他时，干脆就变成了原计划照例实施，只是多加了两个人。 出发的这天，顾诚安为了出行的舒适感，临时去借了辆大些的商务车。 到了接曹珊珊的地方，才发现她说的那个大学同学，也是个女孩子。曹珊珊原本就胆大，也认识久了，一上车，就在后面兴奋地一通叽叽喳喳。而另一个小姑娘，则是像是有些担心似的，说话声音也带着许多不安。 陆有希坐在副驾驶上帮忙看着路，见状又偶尔同后面的两个聊会儿天，指望着熟悉下来稍稍缓和下气氛。 曹珊珊的大学同学叫李冬卉，曹珊珊喜欢喊她卉卉。说起来都是大四刚毕业的学生，李冬卉却看起来年龄还要小上许多。 大概是因为是生在南方的女孩子，个子也小小的。见到顾诚安后，差点还先吓了一跳。 直到车开进了山里，李冬卉都还在小声地冲着曹珊珊问：“嗯，你确定这是你朋友吗？”像是深怕是网友见面，拐骗人跑了似的。 陆有希听到这话，笑得不行，一边同李冬卉解释了两句，一边又给顾诚安剥了个橘子塞到嘴里。 后面的对话虽是声小，可车就这么大，来回两句再怎么着也都听见了，惹得顾诚安好不郁闷。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周五的下午，到达露营基地时就临近了晚饭时间。这里的虽说是标注的可自助搭建帐篷，可到底是没什么经验，顾诚安也就直接定了这边的两间木屋。 因为原本计划中只打算两人来的，所以再补预定时，就变成了两间都是大床的状态。好在李冬卉一个女孩子，可以和曹珊珊睡一间，不然他还得今天再想想办法，弄出一间房子来。 四人因为都是第一次这么出来露营，也就事先带了一份熟食。为了补充体力，草草吃过后，坐了一下午车的俩姑娘就因为天黑先回了房间。 而陆有希则是和顾诚安两个人找了铺垫，在外面的草坪上直接躺了下来。 虽说是盛夏，可山上的夜风还是很凉爽，在没有城市光的照耀下，星空显得更加璀璨，无边无际的夜空，似是银河都变得肉眼可见。 陆有希舒服地躺在那看了会儿，就侧过身来看了看映在星光下的眼前人。 顾诚安见他盯着自己，便单臂撑起了半个身子，轻啄了下对方嘴唇，才又躺下。 周遭很是安静，只有偶尔能听见类似小动物跑过的声音。两人也就这么在黑暗中枕着胳膊，牵着手，像是不顾及旁人一般地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对的情侣从他们身旁路过，男女嬉笑的声音连绵不绝地传入耳朵里，陆有希才稍稍侧过头去，问他：“顾诚安，要是，我们没能认识，现在的你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不会。”顾诚安的答案说的很坚决，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过了两分钟，顾诚安见陆有希没有再问，就也面对面的躺了过去，问了他：“那你呢？” 只听陆有希沉默了片刻，略带茫然地说道：“不清楚，可能吧。遇见都遇见了，谁知道呢？” 也是，遇见都遇见了，现在说这些也都是假设，实则并没有什么意义。 顾诚安撑起上半身，笑着问他，“怎么了？想到这些？” “嗯？”听他这么好奇，陆有希便也笑了起来，才说道：“就是看今天那个小姑娘挺怕你的，所以在想你要是跟女孩子在一起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旁边人听罢就转身抱过他，下巴枕在肩上蹭了蹭，才低声说：“我有你就够了，不用想别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还早，四人随意商量了下，便决定先去这附近的自然景区转了一圈。因为有了女孩子在，原本没在计划中的山顶蝴蝶谷就变成了必选项目，而这一来一回的路程不短，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了。 四人走了一个上午，早已饥饿难耐。好在露营也不是纯粹的那种露营，食材都是在超市里买好的现成产物，放在车背后的保温箱内。 露营区有公共的厨房用地，虽说洗菜做饭还是哪样都少不了，但起码免去了搭灶台的麻烦。 顾诚安出门的时候就因为不太放心，便将调味料全都打包装在了小袋子里，这才使得陆有希这里也算是需要什么有什么。 曹珊珊不会做饭，李冬卉也不会。这下做饭的任务变成了两个大男人的事儿，为了加快速度，陆有希便主动揽了切菜的活，而水池和洗手池都在露营区的另一角，洗菜的任务就给了顾诚安。 两个姑娘见状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来帮忙时一听分工开了，曹珊珊就主动要求了跟着顾诚安一起。而陆有希本也就觉得李冬卉可能还挺怕人的，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应了下来。 曹珊珊虽是不会做饭，但家里到底是开餐馆的，洗菜的速度相当快。不一会儿，她被分出来的那一半就处理干净了，而比较麻烦且要去皮的就全在顾诚安这边。 顾诚安到是没再分配给她什么东西，她也没主动要，只是顾诚安也没料到的是，就正等他们即将处理完所有东西时，这姑娘突然就开了口，问道：“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顾诚安，是八年前的那个人吧？” 第82章 流星 “八年前？”这个词让顾诚安微微皱起了眉头。 曹珊珊见他这个反应，既没有退缩，也没有进一步靠近，仅仅是单纯的这么带着点敌意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顾诚安的声音很是客气：“如果你是指八年前曾经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的话，确实是我，怎么了？” 曹珊珊的语气完全不同之前见到的那样，像是浑身带刺一般地说：“如果是这样，我想请你麻烦你离小希哥远一点。” “为什么？”顾诚安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对方瞬间便换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当年骗他、伤害他、离开他的不是你吗？现在又来找他做什么？” 顾诚安眼眸垂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曹珊珊站在那双臂怀胸，明明是比眼前人体格小了那么多，气势却完全不输给他。她说：“我就搞不懂了，八年前你都没来找过小希哥，八年后的现在，你是又想起来这个人了？你现在回来这么缠着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顾诚安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并不激动。 他是真的想问关于这八年的事，可这话放在曹珊珊的耳朵里就如同挑衅一般，“你说什么？”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真的不懂你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还要来找他。”曹珊珊多少有些恼火，“他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你一点都不清楚吧？” 说完了，曹珊珊就想走，却没想顾诚安一把拦住了她，“你等等。” 顾诚安低下头，“我确实不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就可以装无辜？那你怎么没去问过他？”曹珊珊转过头来，直说道：“不敢是吧？” 曹珊珊盯着他，眼神锐利，“我不论你是打着什么样的理由来的，总而言之希望你不要再靠近他了，即便是该有人和他在一起给他幸福，我觉得也不该是你。你根本就就不是什么好人，……” “痛苦的时候你不在，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了，你又出现，你这算什么？欺骗了别人等时间过够了就觉得一笔勾销了？” 顾诚安的手微微垂下了，也没解释，也未反驳，只是又转过头去继续将剩余的菜清洗了起来。 回到厨房区时，曹珊珊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正站在陆有希旁边说话。她一副笑嘻嘻地站在人边上，脸上早已没了刚才那略带不爽的表情。 陆有希听着她讲着大学里的琐事，又笑着同她聊自己的想法，直至来人将洗好的菜放在桌上，又从他手上抽去了菜刀，才抬头略微惊讶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啊。” 看见他笑着的眼睛，顾诚安也微微笑了笑，然后将人赶去了一边，把活都揽了过来。 没了事做的三人找了旁边的木桌打扫摆盘，面对着厨房的曹珊珊止不住地偷看着那边的反应，来回次数多了甚至连陆有希都注意到了这事。只是陆有希虽是看在了眼里，也只当是小孩子心思，也没说什么。 四个人四个菜，还全都是辣菜。一顿饭吃下来人都热出汗来了，可下午还没过到一半，景区又转完了，便没了主意。曹珊珊无聊得厉害，干脆就提议起了打扑克，三人便就着车后备箱，直接支了个遮阳棚玩了起来。 顾诚安本是观战的选手，可陆有希没一会儿，就说是吃完饭困得厉害，要去木屋里补觉，便将自己的牌一手塞给了在一旁的他。 可李冬卉本就还对顾诚安有点发憷，没了陆有希在，这种感觉就愈发不安，没打上两局，便也干脆找了个理由就说离开了。 这下车厢里，一时就只剩下了略带烦躁的曹珊珊，和面无表情的顾诚安。 曹珊珊将牌往中间一扔，也没了兴趣，坐了会儿，干脆就不忍了，直接就同人问道：”喂，你那会儿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顾诚安反问回去，他知道对方问的是吃饭那会儿的事儿，可他并不打算回答什么。 可一听这，曹珊珊立即就不爽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顾诚安叹了口气，眉头也稍稍拧起，“你想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是想让我离开他吗？”顾诚安反问过去，只是问完完全没等人回答下一句，就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不可能，你不用想了。” “你……”曹珊珊被堵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直至过了片刻，才稍稍叹了口气，像是赌气似地说：“你这不是喜欢他，你自以为的喜欢，是在伤害他。你根本就没有替他想过，你什么像是为他好，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好。像你这种表面上的关心照顾别人也能给，你又算什么，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你想让他再回到过去那样吗？” 一番话激得顾诚安有些恼了，他一手直接拍在了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那你又知道什么？你能明白我和他之前的什么？” 夏日的烈日晒得人有些犯晕，感觉空气都像是肉眼可见的流动着，偶尔来的风吹动树林发出哗哗地响声，周围原有的人群也像是突然间离远了一般。 隔了好一阵，顾诚安才看到对方抬起了眼睛，瞪着他然后说了句：“我起码知道他这八年的所有事情。” 他想他是输了，八年的空白就是这么明摆着摆在了面前。不可否认的事实，这八年间他没有参与，而这八年也改变了陆有希。他很希望去说陆有希真的没有变，可到底是不一样了，尽管是说着再试试，也终究不再是从前那种单纯的互相喜欢了。 他切身感受得到，所以曹珊珊说的也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问，却一味的凭着认为对方与自己互相需要，而就这么再次闯进了对方的世界里。 可陆有希不是也给了他希望么，只是是因为喜欢，还是只是单纯的合适，又或者是纯粹的孤单。他不想想，却还是在意。 阳光耀眼的厉害，他明明躺在遮阳棚下，却依然感觉透过眼皮晒得眼睛有些发痛。 不行不能这样。顾诚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汗淋透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陆有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了瓶冰水，直接递给了他，还一副纳闷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嗯？”顾诚安反应了两秒，才接过水来说：“可能天气太热了吧，有些发燥。” “那也没办法，”陆有希看了看他说，“要不你去冲个澡吧，可能会稍微凉快点。” 顾诚安听罢拉过他的手捏了捏，觉得有了实感，才深吸了口气，照他说的做去了。 晚上的时候山里又凉快了起来，吃过饭，四人就坐在一起，继续聊起了白天提过的大学生活。 曹珊珊虽然是没有参加学生会，但是也算是社团的积极分子，往那一坐，就吐槽起了当时社团人际关系有多复杂。这话把这两天一直话不算多的李冬卉也带了起来。 到是陆有希感叹说是，还好当时他们学生会的人都还不错，没有那么复杂。顾诚安在一旁听着，这才算是知道了陆有希过去还参加了社团组织，多少有些惊讶。 夜晚人是舒服了，蚊子也舒服了。还没到晚上9点，两个小姑娘就说被蚊子咬得受不了了要回木屋。 陆有希听到后也是笑出声来并没有反对。 木屋里虽说没有外面凉爽，却也很舒适。进了房间，陆有希就往床上趴了上去，拿起手机翻找了一番今天拍到的照片，才同身后坐着的人问道：“你跟珊珊怎么了？” “嗯？”顾诚安不觉有些敏感，“怎么问起这个？” 陆有希将手机一合，微微眯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就朝后看过去，只见人跟狗熊一样的爬了过来，亲了亲他的后颈，才搂着他的腰说道：“就是看你和她走太近，有点吃醋。” 趴在那的人盯着对方眼睛，心想我信你出稀奇了，却也没说出口，只是拿手捂了下脖子，回道“都是汗，脏不脏。”，而后便起身去洗澡去了。 被单独留在床上的人，摸了摸空掉的那半边，略带无奈地苦笑了下，才叹了口气，平躺了下来。 没了事做，陆有希的困意就来得格外的早。还没到10点，人就玩着手机躺人怀里睡着了。 他本以为就这么可以直接睡到明天启程回家，可谁知到了夜里1点的时候，外面都只剩下蝉鸣了，顾诚安又把人折腾了起来。 一边穿衣服的陆有希，半睁着眼睛困得厉害，整个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慵懒。可顾诚安还是笑着将薄外套也给他套上，便拉着他出了门。 困极了的陆有希一路被人牵着也不看路，除了知道两人是在往山上走，连去哪都不清楚。 可走了近20分钟，到达一处平台，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陆有希才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的眸中，映着的是数百颗流星划破黑夜长空，而后倏然而逝。明明仅是一瞬的事情，却像是绽放在了那年的烟花，照亮了他的心底。 第83章 记错 星光下映着的人，脸不甚清晰，却乘着这静谧地一刻，隐约能听到他细碎地念着什么，像是咒语似的。流星划过了多少次，他就念了多少遍，低垂的眼眸像是虔诚祈祷的信徒，看上去神圣而美丽。 另一边的人，则是微仰着头，看着夜空中时不时掠过的亮光，无声地启唇随意说了几句，既像是信着这种传说，又像是不屑于他的护佑。 星光闪烁，照亮了着失去了城市灯光的细长山路，陆有希将五指从对方的指缝中穿过，稍稍往前走了几步，才又转过身来看着对方。十指相扣，传递着夏日凉风中唯一的温暖，他看见对方也这么低头看着他，继而轻轻地像那次一样亲吻了下自己的唇角，微微笑了出来。 两人出门时没带手机，却也都没在意时间，待到流星群过去了，便又沿着原路往回走。路上的石土和植被在两人的经过时，带出沙沙地声音，顾诚安一路小心，直到脚下的路，随着木屋的靠近，已尽平坦时，才开了口问道：“许愿了？” “嗯？嗯。”陆有希点点头，而后说了句：“不过，也就是许一下，有个念想，毕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许了就灵的事儿。” “不是都说心诚则灵么？”顾诚安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似是也不在意。 可话音刚落，陆有希就“噗”地笑出声来，等人看了过来，才又回道：“就当是吧。” 木屋前似乎有其他出去看了流星的旅客也刚好回来，正在门口谈论着。 “那你呢？许愿了吗？”陆有希问。 “许了，”顾诚安答，“许想跟你一直这样在一起。” 陆有希听到后愣了下，才用另一只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笑着说：“你傻不傻，说出来万一不灵了怎么办？” 话毕，牵着的那只手就被稍稍捏紧了些，随即便听到顾诚安笑着说道：“没事，我心诚就行了。” 周日上午，四人先是开车将钥匙还到了管理处，等顾陆二人再上车的时候，就听后面两个小姑娘正在议论流星的事儿。 曹珊珊像是觉得遗憾得不行：“哎，希哥，你们昨天看到流星了吗？我们睡太早了，压根就不知道。” 她把手机往前递了递说，又继续说：“你看，微博上说这是今年最大的流星群了。好可惜啊，我们居然都不知道这事儿。” 手机上是新闻加了一张星空图，虽然不是昨夜流星的原图，但是也确实在内容上将这场流星形容得很是盛大。可陆有希也就只看过这一次，没什么能对比的，想了想，也只是应了句：“嗯，昨天半夜起来意外看到了。” 听到他这么说，握着方向盘的人，嘴角不觉地扬了扬。 而曹珊珊则是好奇地紧：“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夸张的，希哥你许愿了吗？” 陆有希正打算开口说‘许了’，倒是李冬卉突然拉了拉曹珊珊的袖子，“珊珊，这个不能问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哦，差点忘了。”曹珊珊听后连忙道，这才算打住了这个话题。 一路上，流星的话题倒是没再继续了，聊起的内容却又转向了他俩新找的工作方面。李冬卉的工作倒是在新贸易大厦附近，不论是离顾诚安公司，还是离陆有希的咖啡店都不算远，只是曹珊珊在的公司就很隔了点距离。 陆有希客气地同李冬卉说等开店了可以过来玩，李冬卉也就害羞着笑了笑应了下来。 下了山，温度就全然升了上来，车里开着空调还好，可一下车就感觉受不了。两人就只是将包和杂物拎上去的这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变得汗淋淋的了。 顾诚安得去还车，陆有希就先去洗了澡。等顾诚安回来的时候，还没靠过去，陆有希和油条就整整齐齐地一连往后退了两步，用行动催促了他赶紧去冲个凉。 看着这一猫一人整齐划一地动作，顾诚安简直哭笑不得。 油条这两天一个人在家里很是老实，等他出来的时候，见橘胖守在门口，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想着反正是被陆有希已经发现了，顾诚安也就没再顾及地开了罐头给了它。 他从浴室里出来时，时间就已经临着要下午三点了。早上一行人出发虽不算太早，但毕竟是没什么条件做合适的早餐，到了这会儿，饿意就上来了，更何况旁边的油条还吃的呲溜呲溜响。 环视一圈，见陆有希不在客厅，就往卧室里走了两步。卧室的空调温度开的低，进去就见一人头埋在被子里，面朝下地趴在床上。 走进来的人也不出声，脚步放轻了地就爬上了床边，直到整个人侧躺在了对方的身旁，才伸手将人往自己这边捞了一把，问道：“你饿不饿？” 趴在那的人脸正面贴着被子，也不抬起来，只是闷声地，像是动画片里的人一样形容道：“你看，我已经饿成扁平的了。” 顾诚安听到这话，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他一巴掌拍在对方屁股上，才又说道：“你这也叫扁平的？小胖墩？” “啧，”被他这么一讽刺，陆有希就突然转过脸来，“你才胖好不好？这是前段时间崴脚的时候吃出来的。” “是吗？”顾诚安装地一脸不知情，占着一副要验证的架势，用手扶着他的腰使他侧过身来，又摸了摸他那起膘的小肚子，才故作感叹似地说：“嗯……确实还好，不算特别胖。” 陆有希听到这个‘不算特别’后，开玩笑似地就‘特别’干脆地给踢了一脚，然后又趴回去，侧过脑袋也不凶地抱怨道：“走开。” 被踹在腿上的顾诚安这才笑了笑，支起半身来，问他：“想吃什么？我去做。” 这下算是讨到了人的欢心，只见陆有希眨了眨眼睛，把脑袋转了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地就说：“凉面吧。” 说是凉面，却又不是外面的卖的那种碱水面。顾诚安找来找去，都没发现家里有面，便只好又下楼了一趟。 一出门热流就袭了过来，还没到超市，顾诚安就觉得自己凉是白冲了。 明明天都这么热了，超市里还是如往常一样，人头攒动，拥挤到不行。尽管是超市里的中央空调一刻没停地在转动，可人从外面进来时身上带来的汗味，还是会弥漫在空气里。好在值得庆幸的是，顾诚安的个子实在是高，上面的空气多少比下面的好一些。 出来一趟不能白出来，顾诚安一口气买了将近一周的食材，才往回走了去。 回到家后，他也没再绕去卧室，重新冲了个凉，便就直接进了厨房。面条过水，配菜切丝，用葱姜、辣椒拌上生抽、陈醋和芝麻酱，再淋在面条上，没花上三十分钟，便做好了。 打开卧室门，准备喊人，就见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人则是直接在被子上睡了过去。顾诚安见走过去人都没醒，便干脆又像之前那样躺了下来，看着对方的睡着的脸，轻轻地用手背贴了贴。 从房间外带来的凉意贴在脸上很是舒服，才稍稍离了距离，陆有希微哼了一声，又往人身边凑了凑。衣物上的温度还未因为这个房间没开空调而暖起来，他在朦胧中敏感地察觉到后，便不自觉地就窝了进去。 见他这样自己无意识下地凑了过来，顾诚安的神经哪里还绷得住。手指半曲着抬起了微低着的头，下一秒便是将嘴唇也一齐贴了上去。唇间厮磨到乘虚而入，对方明明就还在睡梦中，舌尖却也稍稍不自已地回应着自己。 这无疑是撕扯了顾诚安的神经，使之无法自抑地就将掌心贴上了对方的腰腹。这些天养起的小肥膘终于盖住了原本身上的瘦骨，柔软的触感像是包裹着他的心，让他止不住地想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身下的人受着力，舒服地轻微哼出了声音，犬齿触及唇边，便立即咬住了下唇轻啃了一下。 呼吸交缠，原本的凉意渐渐离去，转化成了情动的燥热。直至人手触到了腰背，微微抬起，陆有希才算是醒了过来。 他就着朦胧，感受着这份暧昧，想也不想地便双臂环了回去。 虽说是只是像往常一般的亲吻，却因为这本身燥热的天气，都又出了一身薄汗。 抱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坐到饭桌上，陆有希就止不住地在心里抱怨说，又得去洗澡了。 好在客厅和餐厅的空调还未停，凉面吃进肚子里也总算是觉得舒服了许多。吃完饭吧唧吧唧嘴，抱着猫又玩了会儿，坚持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间，才又进了浴室。 他进浴室的时候，顾诚安还在书房里，临时打着电话，等他正将衣服从脑袋上扯下来时，就听一阵脚步声，外面的人急忙走了过来。本就是互相都是男人，没什么所谓的需要遮掩。 而也就因为这点‘不需要’，门一开，顾诚安就愣住在了眼前。 镜子里的人，上身什么都没有穿，细瘦的肩颈看上去线条流畅而清晰，就像是当年一样。 只是，就在那漂亮的锁骨处，却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记错了吗？ 第84章 开张 是记错了吗？顾诚安止不住想。 见人这么愣在门口过了好一阵都还没动静，陆有希奇怪地问他：“你怎么了？” 听到他声音，顾诚安这才迟迟晃过神来，抬眼对上对方眼睛后，又迅速错开来，说道：“没，没事。” 他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将洗手台的抹布拿了起来，像是刚刚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说：“水洒了，我来拿抹布擦一下，不知道你在里面。” 说完又连忙留了句“你先洗澡吧”，随即便急匆匆地出了去。 陆有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目光扫到了自己左边的锁骨上，他才怔了两秒，抬起手来，用指腹摸了两下，而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他说是尽力不在意，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地向前看呢。 浴室内的水声响了起来，站在门口的人紧握住的拳却丝毫没有办法将力气松开。指甲扣紧掌心，带着嵌入的痛，他一遍遍地默念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却依然没能将自己紧张地情绪放松下来。 想是曹珊珊说的那样，他是‘真的’走出来了么？ 挪到书房的步子，缓慢而又沉重。他看着地上倾倒的茶杯，隔了好一阵，才慢慢蹲下，擦了起来。咖啡渗进了地毯，留下了一行深色的印记，顾诚安看着擦来擦去都没办法将那色泽擦掉时，整个人便像是卸了力一样，咚的一声，突然就向后坐了下来。 他想静一静，可事实却不待他思考，门外的脚步声在下一秒就传了进来，紧接着门也被推了开来。他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用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去：“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陆有希往里面走了走，看到眼前的地毯上的污渍，过了两秒，才说道：“我看你一直没出来，在想你是不是需要帮忙什么的？” “嗯，没事，”顾诚安单手撑着站了起来，然后拉过对方的手，像往常一般地在手心捏了捏，说：“估计得送去清洗才弄得掉了，明天弄吧。”然后便拉着人去了客厅。 陆有希见自己被他拉着，就这么直接往外走去，还疑惑道：“你工作不做了？” 只见顾诚安坐在下后笑了笑：“明天上班了再做也一样。” 晚上的时候，两人因为这两天外出，多少也有点累了。可身体上疲惫归疲惫，躺在床上了就有点睡不着，顾诚安见他折腾来折腾去都不睡，最后便就找来了一部电影，窝在一起，就着平板看。 电影的题材是个慢节奏的小清新片，本来两人是不太看这个题材的，可因为网上评价非常高，现下也没找到其他合适的，便打开看了起来。 故事讲得是乡村里一家人平淡的生活，老人和孩子的期望虽有不同，却无声的磨合着。一场电影150分钟，照整体来说，确实如评论说的，虽然立意还不错。可评论也还有一件事说的非常准确，就是慢到让人睡着。 果不其然，不到一半的时候，陆有希的那点精神劲就磨没了，歪头先睡了过去。 而抱着他将凉被盖好的顾诚安，关了平板后，却是对着窗外隐约可见的月光，想了一晚上曹珊珊当时说的那些话。该问他吗？可自己敢问吗？ 周一醒来后，顾诚安还准备去上班，可谁知助理和程潮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的就打了进来。 助理本是要通知他今天的行程的，可临着电话拨通前，今天本来有的会议就给让司缙挪后了两周，而且剩余需要处理的事儿，也被突然闲下来的司总领走了一半。这样一来助理汇报出的必要工作内容，就直接只剩下了两三件，以至于周一都没有特别的必要一定要去公司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可以休息，程潮的电话就跟着打了进来，意思是说想三人碰个面，将开店时间定下来。 顾诚安约了他下午，又转告了他不用通知陆有希了，才又将身上刚穿戴整齐的衣服，脱了个干净，然后躺进被窝里补觉去了。 起来时已经折腾过一轮了，再躺下他便没靠着人睡。 等旁边人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发现自己和顾诚安中间隔了快一人的距离，各自占了一边。陆有希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愣，最后觉得头还是糊的想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便就又主动往对方那边靠了靠，然后抱着对方的胳膊，又眯了过去。 到达咖啡店时，程潮已经站在门口了，顾陆二人将门一打开，程潮就在感叹说：“你俩眼光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们会搞出个黑白灰的办公室来。” 陆有希听了就在一旁偷笑，而顾诚安则是眉头微皱的不予认同。 三人本来也就是讲效率的人，坐下聊了没多会儿，开业时间就迅速地被敲定在了八月中旬。菜单也是以冰咖啡为主，剩余的材料什么的慢慢进。 对经营不太放心的程潮，主动要求了一周里面有两天他过来帮忙看着，剩余其他则都交给了陆有希这边统一处理，三人也没什么异议。 临走时，程潮趁着顾诚安去洗手间的空挡，笑着问了陆有希一句：“这是和好了？” 陆有希看着人走掉的方向，顿了顿，才莞尔道：“嗯，是和好了，不过好像也还有些问题。” “正常，”程潮提起包来说，“都是小孩子还单纯的时候，就不见得能一帆风顺，何况现在要面临的东西多了呢？” 这话听在心里，陆有希知道他是想错了方向，不过也没否认，只是笑着道了声“谢谢”，便送人走了出去。 盛夏的日子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和空调外机的轰鸣作响中迅速地溜走了。 开业的那天因为顾诚安有工作上的事不方便出面，便只有程潮和陆有希，还有聘请来的咖啡师在。 之前意外听说了这件事的伍涛，也在当天专门跑来了一趟，送了点设计样式的小礼品给店里，被陆有希摆在了背后柜台的空白处。 在家待孕的陈学姐虽然没空，却发了个红包来，到是徐夼一听说，叫喊着就说要不把他也雇走吧，结果正巧遇到伍涛就在店里，当即就遭了一记头栗。 最意外的莫过于是李冬卉在开业的第二天，就带了同事来，同事也是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各个公司也才下班没多久。 好在店里到底是新开张，也没人，就只有顾诚安坐在那。而且他在看见来人是李冬卉后，就自觉地找了靠边窗的一个座位，开了电脑办公去了。 李冬卉带来的那个同事很是性格活跃，从坐下开始就聊个不停。到了李冬卉要走了，居然还留了下来，说再玩会儿。 只是本来就想着店里没人就早点关门的陆有希，听到顾诚安说要先回去做饭时，便也就跟着一起，干脆地将门锁了上，还顺道送了这姑娘到家，才又一起回家去。 回家路上陆有希笑着跟顾诚安聊着今天来的这小姑娘，说她整个人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毕竟从她坐下开始，就对着周遭的事情一个不停地问，从茶杯到咖啡到店里的人，后来连坐在那的是谁都问了。 陆有希本来就只是想给顾诚安讲讲今天这姑娘询问关于他的事情，可没想到一侧头，便见到对方有些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临说出口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里，连‘怎么不说话了’都问不出。 而顾诚安本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听到陆有希那么兴高采烈地谈及那小姑娘的事儿，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了露营时陆有希说的那句“不清楚，可能吧。” 一边提着注意力开车，一边耳中像是回想着当时的话，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脸就这么垮了下来。而到了家，停进车库，看见对方略带担心的眼神时，才微微笑了笑，问了句：“怎么了？” 可陆有希听到这问话，也不知如何问起，他抬眸看着对方面带微笑的脸，最终还是稍稍扬了扬嘴角地回了句：“没什么。” 两人虽然都似如平时一样，做了饭，然后分占饭桌的两边，晚上在共同分享一张大床，可陆有希也敏感地察觉到，顾诚安时不时会出现心不在焉的状态，即便陆有希问他怎么了，顾诚安也只是说在想工作上的事，而没做回答。 靠在一起看电视也好，看书也好，偶尔和油条打架也好，陆有希发觉现在的自己反倒是变得有点像从前，注意力忍不住就跟着人走。 而看着对方偶尔不在状态的样子，也会止不住猜疑。 这种感觉不禁有些熟悉，却一时也说不清白。直至他躺在床上，周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时，才突然想到，那年顾诚安看着他的样子是不是也是同现在一样。 思考到底是抵不住一天忙碌的疲惫，想着想着人就沉睡了过去。 而背后的顾诚安，则是看着对方的睡颜，微蹙着眉头，像是怕丢了一般，将人又抱紧了些，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85章 小孩 临着时间马上就要进入9月，陈巍然突然给顾诚安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那天早上，正巧是程潮负责的日子，陆有希还赖在床上没起来，而顾诚安则是在楼下给人买早饭。 电话甫一接通，陈巍然就说：“诚安，最近忙吗？” 顾诚安刚从早餐铺的大妈手里接过包子，然后一手将手机转换成二维码画面付了钱，才又接了起来，问道：“什么事儿这么早？” “这还早吗？这都要十点了，”陈巍然像是很惊讶，“哇，你现在生活这么幸福的吗？每天都能睡到中午？” 不耐烦他这啰嗦劲的顾诚安边拎着包子豆浆往回走，边冲着电话里毫不留情地就回道：“说正事。” 对面人这才连忙“哦”了两声，然后说：“嗐，就那什么，之前班长说想九月初办个同学会，这不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进工作了说是多联络联络啥的。” “你们办同学会怎么通知到我这儿来了？”顾诚安听罢便纳闷地回了过去。 只听对面人像是犹豫了下，然后说：“就……就我之前在班群里提了句碰到你和陆有希了，女同学们就强烈要求要喊上你们，这……这不是你俩都好歹跟着我们当了一年同学吗？来参加也没什么不是？” 顾诚安一时有些犹豫，可就趁着他这犹豫的空挡，陈巍然又补问道：“对了，那啥，陆有希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有的话，给我个，我也问问他去。” 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的人停顿了两秒，才开了门，然后冲着电话里说道：“你不用问了，去吧，我去他也去。” “嗯？什么意思啊？”陈巍然一瞬间没搞懂，什么叫他去陆有希也去啊？这还没问就给直接决定了吗？可不待他想明白，就听对面说了句“先挂了”，电话就这么就给喀哒掐断了。 食物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人推门进了卧室。 趴在床上的那个还绻成一团睡在那，连人带头都埋在被子里，像个青团一样。顾诚安爬上了床，就拽着被子，先从里面刨出个人脑袋来。 睡着的人长长的睫毛柔顺地贴在脸上，见到光后闪烁了两下，整个脑袋便微侧着又想往枕头里转过去。顾诚安见他这幅不想起的劲，伸手就用手轻捏着他的下巴将人又转了回来。 他的嘴唇一路从额头亲到对方的，床上的人才算是微微醒了过来，意识朦胧地就伸手想推压在身上的人。 顾诚安见他这动作，不光不松开，还偏偏继续压着。可没想到，身下的人就像是瞬间又被魇住了一般，突然眉头就皱了起来，困意将他的意识拉回了梦境，而这半真半假的梦境又使他叫喊了出来。 “顾诚安！” 这声叫喊，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睁开眼对上另一双眼时的那一瞬间的恐惧，让顾诚安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陆有希这才缓缓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他表情略带不自然地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拿手遮了遮自己的上眼皮，才有点尴尬地同人说道：“刚做噩梦了。” 早在刚才那一瞬后就起了身的顾诚安，站起来稍稍离了点距离，没敢靠近。 陆有希稍带疑惑地看了过去，就听见他如往常一般温柔地跟他说：“起来吧，吃早饭了。”便又转身这么走了出去。 说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洗漱完之后，他就专门找到了正在饭桌前将早饭往盘子里分装的人，从后面抱住对方的腰。心跳声传入耳朵，稍稍安心下来，他才带着点撒娇似的，开口说：“我早上做噩梦了而已，真的是被梦魇住了，你别往心里去。” 只见背着自己的人弯曲的身体稍稍直立起来，双手拍了拍他的，声音也毫无变化地说道：“没事，我没多想。” 虽是听他这么说，可陆有希到底是不相信。只是人都这么说了，还一定要追问下去吗？他不想吵架，也不想争论。 从进入社会以来，他就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各退一步或者吵一架就能完全解决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和不想说。自己的情绪大多时候也都是需要自己消化的，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像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可以直言不讳地全部扔给对方，然后吵一架再和好，就能大家心平气和的相处下去。 就像是顾诚安的沉默，不也是一回事吗？可是这么不沟通真的好吗？这不是在重蹈覆辙吗？陆有希不禁想。 可他也有他的犹豫，毕竟这难得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说到底，谁又愿意这么轻易打破眼前的美景，而一定要去解决那个不知道结果好坏的问题呢？ 只是他没预料到，这样的不沟通下，顾诚安的‘噩梦’却开始了。 同学聚会的那天，正巧是教师节前的那个周末。 顾诚安临到快聚会的前两天，才想起来忘记跟陆有希说这件事了。好在陆有希听后也不甚在意，特别是现在自己开始做生意了，在江城多点朋友也自然不是坏事，便立即同意了这件事。 两人到的地方，是四中旁的一个老酒店，还未进门，顾陆二人就听到了包间里传出的不绝于耳的小孩的疯闹声。 他俩还在笑说，这不会是谁带了孩子来吧，就有个小家伙，突然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不说，还一头撞在了顾诚安的腿上，然后扑通一下跌坐了下来。 小家伙带着一头卷发，眼睛大极了，只见他那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然后又看着顾诚安盯了会儿，忽然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架势就出来了。 陆有希见状连忙就想蹲下来安抚，可还没等他碰到这孩子的衣服，小家伙就“哇啊啊”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家伙个头不大，哭声倒是震天响。 看着他这样，陆有希忙不迭地就给他抱了起来，可到底是没经验，学着之前电视上演的拍了好半天，却还是不管用。他小声询问小家伙“爸爸妈妈呢”，可小家伙不光不理他，还抓着他一边的衣服，眼睛一直瞪着顾诚安的方向一刻不停地继续哭。 哭声始终不停，没了办法，顾陆二人就只好先带着他往包房走。可没想到的是，刚进了包房，小家伙就停了嚎哭，改成了小声的抽泣。 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家伙，用手摸完还不忘在自己衣服上蹭蹭，惹得陆有希不禁笑了出来。 班上的人大多变了样，陆有希没了什么印象，两人站在门口，直到陈巍然看见他们，才算是确认了自己没走错房间。 可这一见面，陈巍然倒不是先喊了陆有希亦或是顾诚安的名字，而是看着这泪眼模糊小家伙，突然就朝着背后大喊了声：“张文旭！张文旭呢？” 听到这名字，陆有希不由一愣，而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和过去已经变了样的张文旭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小家伙抽着鼻子，看到张文旭就赶忙伸出了手。陆有希见状也就这么给递了出去，这么一来一回，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家伙，就是张文旭的孩子。 张文旭看见陆有希，本还没认出来，到了准备道谢了，才又愣了愣，突然不确定地问道：“有，有希？” 陆有希看着对方，微微一笑，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顾陆二人一个打着不能喝，一个打着要开车的理由，两人都坐在了喝酸奶的那桌，而这个才丁点大的小家伙自然也就跟他们同桌。 虽然人抱着小家伙坐在了对面，隔着些距离，可陆有希到底也是认了出来，小家伙的母亲就是球球。 想到这里，陆有希不禁有些欣慰，不论当年的事情怎么样，这两人也总算是结婚都有了孩子。 有了之前那出闹剧，小家伙虽然还是不太敢凑过来看顾诚安，可因为陆有希长得好，隔着桌子小家伙就不停拿着勺子，挖了饭就对着圆桌正对面的陆有希，说要喂“给哥哥”。 这一称呼闹得一桌人笑得不停，一个个都止不住称说陆有希这几年没变，也说他剪短发后精神多了。 少年时的矛盾像是在时间的长流中被消耗殆尽只剩下了同班的温情，一时让陆有希也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临着散伙前，张文旭趁着陆有希去洗手间的时候来找了他。 张文旭喝得脸上泛着红晕，可依然脑子中还惦念着当年的事，他冲着陆有希喊了句：“有希，你这几年到底去哪了啊？” 闻声，陆有希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已经有了家庭，不再是那个成天嬉笑打闹看小说的张文旭。 看着眼前这样的他，陆有希说实话，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当年他说不要跟他做朋友时的样子，可他这么问了出来，陆有希还是张嘴回道：“恭喜你结婚了啊，小家伙很可爱。” 只是提到孩子，张文旭的脸上也并没有变得明朗，他就像是想要解决困扰自己多年的一个心魔似的，朝着人走近了两步，还是就着原来的话提到：“有希，当年有人威胁球球，我……我没办法。我甚至不知道你当年遭受了那么多事情。” “我每年都来同学会，却一直没有遇到你，我和球球都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张文旭说。 “没关系。”陆有希听罢，便立即回道。 可张文旭还是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就这么被陆有希拦了下来，他听到对方说：“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就记不清了，你也不用记在心上。” 听到这话，张文旭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也是，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说什么呢。站在他对面的人，一身整齐的着装，人也看上去很是精神，和现在的他有着说不出的距离。他不禁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因为害怕而说出那些话，现在是不是大家就都还是朋友呢？ 陆有希看着他，没做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直到见到顾诚安从包厢走了过来，才又笑着跟张文旭说：“都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没有有空再聊，也没有改天再见。 黑色SUV拐出了酒店路口，直至行至红灯停下等待，顾诚安才开口问道：“张文旭是跟你道歉了？” 陆有希看着前方的路，点头“嗯”了一声，却说道：“不过，不重要了。” 第86章 夜晚 顾诚安的嘴唇轻轻抿着，手放在方向盘上，指尖轻轻地敲了两下，直到绿灯亮起，才又瞥了眼旁边人，点上了油门。 说实在的，他摸不清他口中的这个‘不重要’到底指的是什么，是当年的矛盾，是张文旭这个人，又或是迟来的道歉。 陆有希一直想将过去放下的心情，顾诚安不是不懂。可即便是他也有着相同的想法，这个城市里于他们而言也到底是充满了太多和过去相关的因素，免不了会遇见。就像这次同学会，其实顾诚安也是犹豫过来不来的，只是他原本以为陆有希见到张文旭，会将过去的事情说开了，或许还是朋友，却没想到陆有希最后竟然是这个态度，终是不觉唏嘘。 而于陆有希而言，要说他今天见到张文旭后想了什么，倒也没什么不开心或者说是想太多的。能有的也不过是释然，和一点点欣慰，至于能不能当朋友，他也思考过，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八年了，就没必要还纠结着一定要和好什么的。何况，当时的选择，是张文旭选的，是他在平衡了利弊之下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和他一起面对，这种选择陆有希理解，那时就已经理解了，可感情上到底是过不去。 就像是，有些影响是外在的，有些影响是藏在心里和身体反应里的。他知道这些没有办法改变，但除了适应他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 两人打着有事的借口出来，却又着实闲得很，没什么事儿。 想着这段时间闲下来后，整天就是一起窝在家里看电视剧，顾诚安虽说是没有什么意见，可难得都出来了，就干脆开着车听着歌地就在街上乱晃悠起来，没了目的地，也想不到去干嘛，两人绕着市中心晃了两圈，直到沿街路过看见商场门口摆着的“新装上阵”，这才又一方向盘转入了下面的地下停车场。 车停入位的时候，陆有希还在奇怪说：“怎么过来了？” 只听顾诚安边解开安全带，边跟他解释说：“正好入秋了，买点衣服吧。你现在天天呆咖啡店了，总不能还跟之前那样穿的太过正式。” 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陆有希之前在公司是对客户的岗位，来来回回虽然不是全都西装革履，可一般也还是需要稍微正式点的通勤装，这也就导致了一衣柜里，都是相对比较成熟稳重的款式。 现在做了咖啡店，自然是穿得平易近人一些的好。可饶是想着买点稍微时尚些的衣服，却也没想到顾诚安带他去的店子，看上去都像是给大学生买衣服的那种。 白色毛绒毛衣套棉衬衣，浅素色卫衣配牛仔裤，总之是怎么年轻怎么来。以至于陆有希在试衣间，就止不住地问他：“这会不会太年轻了点。” 可就着还没从试衣间里完全出来，刚开了个门，工作人员就连忙冲着顾诚安笑着夸了句：“您弟弟这样穿好看，显小。” 顾诚安看着眼前头发稍稍长长的人，这么一穿将小脸一埋看着又秀气又好看，忍不住地就趁着人拐进试衣间换回去的时候直接定下来，还将钱付了。 等陆有希再出来时，那几样款式就已经连带着合适号码打包好提在人手里了。陆有希微微侧颜看看对方的表情，又看看他手里的袋子，想着最近这段时间都很少看见他心情这么好了，便低头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两个大男人买衣服可谓是迅速又高效，从进商场到出来，统共也没花上两个小时。只是在顾诚安的各种‘忍不住’下，两人出来时就已经像是电视上常演的逛了一下午的女孩子一般，左右手都是一堆纸袋了。 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买给陆有希的，不过偶尔看见了两人都能穿的款式，也会买上顾诚安的那一份。 陆有希难得也没跟他计较钱的事，反正在家用上面自己慢慢添回来便是。他坐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瞬想到了刚刚在试衣间前，拉开衣帘就看着对面人站在那等自己的样子，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了些许。 回到家，油条还在沙发上趴着，陆有希进到卧室将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而后把顾诚安的那几件摆开后，他就朝着人说了句：“你要不要先试试？” 说话的时候，顾诚安正巧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正准备换家居服，听他这么一提，也就随手拿来了一件毛衣，套在了身上。陆有希看着镜子里的人，无不感叹，明明是同款，自己穿起来像个学生，顾诚安却完全是个大人样。 他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对方，随意地就问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高中之后估计也就两三公分吧。”顾诚安有点意外他怎么问起这个。 说完就见陆有希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平行的位置，看着镜子里稍稍比较了一番。 这一比较让陆有希瞬间便觉得自己有点受打击，心里不由得吐槽自己没事干嘛提这个。 白日的温馨与平静就像是一面镜子，和夜晚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诚安虽说知道晚上这样思考总归是容易陷入到不良循环之中，可日渐产生的那些想法，不光没有办法摒除不说，特别是在他偶然的一次醒来看到陆有希做噩梦的样子后，愈发变得清晰可怖。 明明怀里的人每天都靠着自己，相拥而眠，像是安心极了，可每当到了深夜无人的时候，如果能察觉，便可发现，那些景象中偶尔会有着另一幅表情。 关于这件事，他问过陆有希，问他：“你之前还做梦吗？” 可当他明确地听到陆有希回答他“不经常了，怎么了吗？”的时候，不禁觉得那自然的表情，都像是利刃插在了他那脆弱‘梦境’的表面，随时都可以粉碎掉一切一般。 曹珊珊说的走出来是这个意思吗？他不觉猜疑。 噩梦这种东西，顾诚安很是了解，因为他曾经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陷入泥沼般地循环往复地经历。 他知道那种感觉，除了痛苦甚至没有其他感觉可言。 如果说陆有希原本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困境，那因为一己私欲而强行勾使他回到这种状态的自己，又算什么？自己希望给予对方的那份‘好’真的对对方而言是好么？还是说那不过是披着‘对你好’表皮下那单纯的自私？ “顾诚安！”怀里的人突然紧张地喊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脸，紧闭的眼睛和那皱起的眉头，心下不由得想要逃离这里。可他也不是没有试图离开过，每次稍稍离了距离，对方就会愈发紧张起来，更加不停歇地叫喊出声。 被需要的是自己，使他痛苦的也是自己。这样的自己，该如何是好？顾诚安不知道。 那一声喊叫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窗外的一声惊雷，而后雨水拍打在窗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初秋的雨带来的丝丝凉意顺着窗隙吹了进来，很是舒服。原本紧张地身体，也因此渐渐平缓了下来。 睡着的人眉头松了开来，丝毫没了刚刚的样子。捂着被子的身体，在对方怀里轻轻动了动，又像是感觉有些热似的，翻了个身将距离拉开了点才又睡了过去。 顾诚安松了口气，却也还是止不住地思考，他想要脑子停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人稍稍离了他，他便有了自由。 出了卧室去阳台上点了只烟，才感到自己提在嗓子口的情绪像是被窗外的雨水冲刷地缓和了下来。 油条敏感地感应到了人走动的步子，跟着就出了房门，站在了阳台门口仰头看着抽着烟的人，直打呵欠。它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却始终也不从人身边离开。 顾诚安见它这样，便一手夹着烟，将烟灰缸放在一旁，顺着窗框干脆地坐了下来，容它趴在了自己的怀里。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油条倏地就抬了头看向房门处，顾诚安本还在奇怪，而紧随其后，他便也听到了那夹杂着雨声中的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了，陆有希带着困倦的脸出现在了房门口。 他走了过来，歪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地只是拉了拉顾诚安的手，便想将他拉回去。 顾诚安见状也没反抗，而是将烟连忙碾灭，便跟着一人一猫地走了回去。 猫回了猫窝，人回了卧室。 陆有希闭着眼爬上床，重新窝进人怀里了，才轻声说道：“我刚刚好像又做噩梦了。” 情绪缓过来了的顾诚安用指骨像是多年前那样顺着脊柱慢慢缕着，直到听到他又说道：“估计是因为见到旭旭了，梦到了好多以前的事儿。”手指才一停顿，转而将人抱紧了些。 被抱在怀里的那人，轻轻地用手有节奏地拍着对方的脊背，像是安抚。明明自己都困得不行了，却还是坚持等到打在颈部的呼吸逐渐平稳，才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第87章 倾倒 黑夜虽是漫长，太阳的冉冉升起却又能让一切再次回到平静而又温馨的日常里去。 只是这种平静与温馨能维持多久，顾诚安虽是不知道，却也没料到会在不久的这天一切的平衡就被推倒了。 九月下旬，换了一身着装的陆有希借着出色的长相和那平易近人的态度，终于在各个公司单身女性的微信群中作为话题之一炸了开来，特别是在年轻女性员工圈里，这种未婚青年完全是目标中的目标。 咖啡店因此热闹了起来，每天人流不息，甚至到了原本计划的关店时间，都还能有四五桌仍在店里坐着。陆有希见状后，和程潮商量下，便干脆延长了营业时间，这也就使得陆有希变得忙碌了起来。 好在店铺到底是离顾诚安的公司比较近，早晚接送，都是顾诚安开车来去，陆有希能多睡会儿。 今年的秋天不同往年，从9月的第一周过后，秋雨就连日下个不停，连同着气温也提前降了下来。 秋雨虽然是没能阻止顾客的前来，却在忙碌的日子里无形加了码，使得陆有希这还没到10月，就染上了重感冒。 起初的时候，顾诚安还没怎么注意到他这个问题，就连中午和对方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他怎么了，也只是听他摆摆手说大概是因为连日来的忙碌，单纯的累出的症状，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可这种症状好了也就罢了，就在第二天，恰好是程潮管店的这天，顾诚安一回家就发现了不对劲。 下班的时候，才下午五点刚过，门一打开，便发现油条一直蹲在门口，不知道在守着什么。 他原本只当是因为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所以在门口迎接他。可当他往里走了走，发现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时候，才警觉到有点奇怪。 卧室门紧闭着，一推房门，便是昏暗一片，毫无动静。难道在睡觉？他不禁想。可待开了灯，往里走了两步，就立即发现房间温度有点高不说，房间内的门窗也捂得紧实。按理说这样的温度，即便是不盖被子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躺在那的人从头到脚都将被子裹在身上。 见到这情况，一瞬不安就窜上了头。他连忙走过去将盖了个全的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可也就仅是从被子里挖出个脑袋来，顾诚安就已经发现对方身上有些发烫。 “有希。”顾诚安眉头皱着，想着把人喊起来。 然而被子里的人不光不起，一见光，还直接用胳膊把眼睛一挡，一副不耐烦地语气就说：“干嘛啊？” 语气算不上好，声音却弱地不行。顾诚安拿着手背在他颈脖和额头上贴了几下，随即便开始从衣柜里给他找出几件厚衣服，一边还声音放温柔了地劝说道：“起来，得去医院。” 听到‘医院’两字的陆有希稍稍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人，想也没想地就皱着眉头咳了几下，继而交代说：“不用去，你把家里的退烧药和退烧贴拿来吧，睡一觉就好了。” 顾诚安想着温度虽然不算太高，可出别的问题也不好，便不听他说的就伸手去拉他，却不料对方压根就不配合，拉起来没两秒，人就又缩了回去。 犟不过他人，顾诚安便没了法子，只能顺着他拿了药和退烧贴。好在药物像是确实管点用，到了晚饭过后，温度便稍稍退了下去。 因为退烧药的功效，陆有希止不住地一直在睡。只是这种嗜睡也实在是没持续太久，到了快凌晨，他就又醒了过来。 发高烧导致的人实在是不舒服，醒来后口干舌燥得得厉害不说，脑子也糊得像是一团浆糊。 顾诚安见他醒来一阵咳，连忙给他到了杯热水来，又摸了摸他额头。温度不降反升，他实在是担心，便又开了口：“有希，你这不行，必须得去医院。” 脸泛着红，靠在床头的陆有希明明都已经烧的有些糊涂了，然而仍是下意识地对这件事充满了抗拒。他半睁着眼睛，不带情绪地看着对方，见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却又直接就一挥，将其打了开来。 若不是对方并没有用力，照他现在这个身体疲软的程度，别说这一下将人手打开来，他自己往起坐都是问题。 这轻轻一拍，顾诚安也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无力，担心的程度随之上升了一层。他知道眼下自然是尽快去医院好，而就当他拿着衣服要给对方穿上的时候，对方却也是别扭着怎么都不肯配合。 他清楚地看到陆有希止不住地往床的另一边挪动，嘴里也重复着：“我不去，咳，不去医院。” 看在他病了的份上，顾诚安也不敢发脾气，可是好说好劝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对方也还是依然不听。 实在是没了办法，他只能是用了点强力地去给人穿了衣服。只是衣服倒是穿好了，人却还是不愿意走。 推在对方身上的手，像是不起作用。自己说的“不去”，对方也不听。陆有希心下的抗拒愈发强烈，情绪也就随之愈发往上涌。 一想到医院和顾诚安，就止不住想到那无休无止的白墙与等待。 他见顾诚安像是生了气，不听他讲地就将他抱了起来。只是还未到客厅，他心下的慌张就迫使他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打湿了对方的前襟。 抽泣的声音在没有杂音的客厅里显得很是清晰，而这声音，似乎也惊到了顾诚安。 第一次见他哭，是因为油条丢了。第二次，却是因为不愿意去医院。 是为什么？ 顾诚安本是想着这种情况下只能强硬点带他去医院了，可听了他这高烧下抽噎的声音，到底是不忍心。被放下的陆有希窝蜷在一边，而一旁的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手轻抚着对方的脊背，想叫他平复下情绪。 哭着的人脸色通红，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顾诚安怎么想都想不通，明明之前骨折的时候，装修师傅带着他都能去医院，为何偏偏这次不行。 他的大脑因为这样的抽泣声，并没有办法完全冷静下来思考，只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有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他半坐在那里，一手抓着顾诚安的袖子，一手却仍是那样捂着眼睛，不想看周围的事物。 他听到顾诚安小声地同他讲：“你这样不去医院，会烧糊涂的知不知道？” 说这句话时，顾诚安是没指望对方还会回答，可话音刚落，他便很是意外地看到了陆有希点了点头。他心下稍是一喜，以为有了希望，却没料想他再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时，对方又轻微地摇了摇头，还稍稍往后退了退。 不松开的手，和抵抗的行为，顾诚安实在是没了办法。 他拿着手机查了一圈怎么办，可能知道的消息也只是尽快去医院就诊。他看着人这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借着出来倒水的理由，打开手机，把电话打到了司缙那里。 凌晨过了，司缙虽然是没有睡觉，但也没想到顾诚安这个点给会给他打电话。 他接起电话就说：“顾总，有什么工作的事儿明天再谈不行吗？” “不是工作的事儿。”对方的声音带着沙哑，一听就不太对劲。 “那是出什么事儿了？”司缙敏感地就问了过去。 只听对面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至极地说道：“司缙你过来一趟吧，有希不肯跟着我去医院，只能你过来试试了。” 司缙拧着眉没说话，却起了身，电话被挂断的前一秒，他听到顾诚安说了句“求你了”，不免让他感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顾诚安家和他家离得不算远，可赶到的时候，也是夜里1点刚过。卧室里的陆有希维持着之前的状态，也没有再动静。顾诚安给他重新贴了退烧贴，温度稍微降了些，但仍也还没退烧。 听到门铃的顾诚安起身开门让司缙进了里来，司缙看着顾诚安的状态，就觉着有些奇怪。 可这种奇怪也没持续多久，进了里屋，司缙便迅速地明白了过来。 他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床边，动静引得床上的人以为是顾诚安又进来了。 借着退烧贴稍微清醒了些的陆有希正想问“刚刚敲门的是谁”，却转头就见司缙坐在床边，话也变成了“你怎么来了？” 司缙看着他，用手抓了下他胳膊感觉了下温度，便也确实如顾诚安说的那样严重。他单刀直入地就说：“你要是不想叫他带你去，我带你去行吗？” 自己发烧难受的到底是自己，听到这话，陆有希看着眼前人，愣了一阵，便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人伏在背上经过顾诚安的时候，顾诚安看了好几眼却终是没能开口地目送着人走了出去。 他看着眼前的状态，即庆幸又心痛。 白色跑车和黑色SUV一前一后隔了些距离地开出了地下车库。 虽是一路跟了上来，可到了医院，顾诚安也都还是没敢下车再出现在陆有希的面前。 他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进了急诊大楼，紧闭着眼睛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却最终没能做到。 他忍不住一记重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第88章 沉默 急诊人虽然多，效率却也很高，特别是陆有希这种属于常见症状的，从挂号起还没半小时，就被开好药方挂上水，在注射室里坐着了。 司缙靠坐在电视机下方的椅子上，正对着陆有希也没说话。直到打到一半了，见人稍稍抬了头，脸上的温度也退下去了，他才又不知从哪买了瓶水来，递给他。 陆有希接过拧开喝了口，感觉干哑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才看了看司缙，道谢说：“今天麻烦你了。” 见他开口，司缙干脆地就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谢我就不用了，我帮的也是他的忙。” “倒是你们，”司缙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啊？看你们今天这状况，不像是能好好相处下去的样。” “想要分开么？”司缙问地很是直接。 陆有希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地开口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我不是故意不想跟他一起来，只是我……我心里有我过不去的坎，现在的我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件事，下意识地会抗拒你懂么？” 陆有希将腿绻了起来，头微微枕在膝盖上。这件事大概是憋久了，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便难得坦白起来，“我也想往前走的，但是我做不到我能怎么办？” 司缙听到这话低笑了出来，没回答，而是像是要拉伸筋骨似的将头歪了歪，才又看了过去。旁边人枕在膝盖上的脸，还有些泛白，头发也湿湿地贴在额头上，显得人很是虚弱。 心疼陆有希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从他第三者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说实在的，并不全是顾诚安的问题。 陆有希看着他，手上的吊针扎得有点疼，待了好一会儿见人不说话，才又说道：“司缙，我不是不想往前走，这几个月在一起生活，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可是顾诚安他……”陆有希顿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都不想说出来，我就更不能逼他说了，你明白吗？” “他好像总觉得他隐藏得特别好，但人的反应哪里会是全部由心的，我这样全部看在眼里，我就一点都不难受吗？可难受归难受，即便是我猜到了他想什么，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担选择的后果，我就会有？”陆有希说出口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奈。 “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坦白这件事，真的由不得我来开口，我不能逼他选。” 是啊，如果他开了口，顾诚安会怎么想。免不了的是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想法，言语是造成伤口的利刃，说出口的话可能在那一秒就过去了，可谁又能避免人不去多想，或者是将这种猜疑留在心里呢。 而且，他要怎么将自己完全刨开给对方看？那些事情在他心里，是过去，也是伤痛啊。 面对司缙的这番话，陆有希想他是没有隐瞒什么的。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种话明明可以和朋友沟通，却放在重要的人面前，一句话也没法说。 “说到底是，谁缺了谁都还是能好好活下去，可疼啊，真的疼啊。”他止不住将头埋在了膝盖间，直到眼前一片黑暗，而后闷声道：“我真的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变化了。” “那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司缙笑出声来，“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一定要这么维持着，像是觉得闭眼不去看就能过去似的，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不信你，也是你不信他。” 听到这话，陆有希猛地抬起头来，说话的瞬间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司缙，我不是不信他……”他想解释，可话到一半，却突然觉得这种话，真的太过无力了。 司缙定定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地说道：“这个问题，算了，算我不该说。但是，有希，如果你决定向前看了，就别逃避这些可能令你疼痛的东西，你要想真的好好跟他过下去，早晚是要克服它的不是？” 陆有希看着对方那淡淡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听到对方告诉他：“就像是你说你之前其实都不怎么想的那些过去的事情，到底是你在心里并没有接受这件事，只是单纯的脱离了环境，所以你像是忘了。结果现在随便一件事就挑了出来，你就觉得那些是折磨你，可那些又何尝不是折磨他呢？” “当然，我这话不是为了维护他或者什么的，你说你不愿意替他选择，我能理解，那就等他自己想明白，也未尝不可。”司缙难得严肃了些，“只是，作为你俩的朋友来讲，我是希望你们早点讲清楚的。” 陆有希听罢，沉默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顾诚安的做法他也能理解，他们都在逃避，都在试图维持这么一点小小的平衡。若是没有发生今天这件事，或许待到他慢慢地习惯了顾诚安在身边时的这种状态，又或是噩梦消除了，便能够好。 可偏偏不巧，有时候事情就是来的毫无预兆，而且不可抗力。 吊针打在陆有希手腕上，滴速就只能推得很慢，三瓶水明明不算多，却也打了2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陆有希的手都有些凉冰冰的。好在这一来一回一折腾，外面的天也都开始蒙蒙亮了，而雨虽是还没停，却也转小了很多。 两人从急诊大楼出来，脚步还未踏进停车场，一个人就连忙迎了上来。 陆有希本是还没注意，听到司缙打了招呼，才抬眼看到来人。而这一看，就让他突然怔住了。对方的发梢有些湿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边等了多久。 司缙见到他，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反应。见人走过来，他止不住地微微打了个呵欠，就交代道：“明天公司我先不去了，那边你看着吧，医生说他还要挂两天的吊针，到了时间我到时直接去你家接他。” 闻言，顾诚安也没反对，稍稍点了点，才又冲着人道了声：“谢谢。” 司缙听到也没当回事，反而是将陆有希的肩拍了拍，继续跟他说：“你先把人领回去吧，医生交代说这几天天凉，还要注意保暖。”说完，又转头同陆有希交代，“我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陆有希听罢，便点了点头。而后司缙就走了。 车一路开回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楼下，顾诚安开口说让他先上去，陆有希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牵了下对方的手问道：“那你去哪？” 看着对方有点紧张的样子，顾诚安一时有些安慰，他反手像往常似得捏了捏对方掌心，才声音温柔地同对方说道：“没事，给你买点早餐去。都这个点了，吃了再睡。” 外面天还冷，陆有希自然感受得到。听他这么交代后，他虽是还有点担心，却也还是进了公寓楼去。 而顾诚安待人走后，则是点了支烟，却没有动。直至看到楼道间的电梯，显示出自家楼层的数字，才将烟快速抽完，又抬腿往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顾诚安身上沾上了厚重的湿气。饶是将大衣都脱了，可陆有希靠近时也还是不觉有些冷。 饭桌上像平时一般地将早饭摆开又分作两边，可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这种静谧让陆有希觉着多少有点心慌，他不免想到和司缙的谈话，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昨晚……” 可仅仅也只是待他说了两个字，顾诚安就像是没事似地，突然安慰他道：“没事，我知道。” “知道什么？”陆有希倏地抬头。 只见顾诚安眼里没有笑意，却还是微笑着说：“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这话不假，毕竟这段时间来，陆有希的样子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他的接受，他也心里清楚，只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多想，不会去猜疑。 就像那三个小时，独自在医院外等待的那三个小时，顾诚安心里不好受，却也还是止不住地猜疑陆有希的反应是不是因为他。他虽然不知道这八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如果说，不能带他去医院的只有他一个的话，那也只可能是那一个理由。 是那年，他被迫离开时，将陆有希一个人留在了医院的那件事。 一想到这，他不由冷笑，因为如果是这样，那能怎么办，过去的事情如何才能让他消失？不可能吧。 吃完饭后，也就才5点不到，天虽然亮了，却着实没到上班的时间。顾诚安看着人钻了被窝，又微抿着嘴唇给人倒了杯水就打算离开卧室。 可没想到对方突然抓住了自己端着杯子的手不说，还轻声地说道：“躺会儿吧，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听人都这么说了，顾诚安虽是犹豫了下，但也没有反对。被窝里很是暖和，贴上来的人也不惧他身上带着的那点寒意。 陆有希听着对方稳定的心跳，不由得安心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从这天起接下来的一周，他都没能再听到这心跳声。两人的‘沉默’像是一堵墙，终是将各自隔在了两旁。 第89章 过去 那天之后的一周，顾诚安虽然还在家里，却是再也没在卧室里睡过。 起初陆有希想着感冒传染了也不好便没说什么就这么等着，可三四天过去了。自己倒是好了，人却还是没回来。 明明都在一个空间里，顾诚安却意外地加班的次数很多。即便是到了晚上一两点，他起身看到书房还亮灯问起来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微微笑着说：“最近工作有点忙，事情实在处理不完。” 陆有希大致是猜到了对方是需要空间想一想，便也没问，只是自己还是这么该吃吃该睡睡，该等的时候也等着。 晚上8点过了，公司靠里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司缙敲门进来的时候，人倒是坐在办公桌前，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司缙看着就一脸讽刺地说：“这么勤劳，都这个点了还加班？你也差不多就行了，躲什么呢这是？” “什么躲什么？”顾诚安并不正面回答。 司缙见他这样懒得跟他继续说，仅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行，那顾总加油。”便直接又把门带上了。他简直觉得这人除了工作上有那么些优点，其他方面简直是烂透了。 顾诚安看着眼前一片报表的屏幕，倒也不是什么急着的工作要完成，只是自己回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陆有希越是对他好，他越是愧疚。而这种愧疚，最终还是化成了痛苦反击给了自己。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过了会儿，还是决定下楼了。 写字楼区的楼下，今天也不怎的，不同往日的宁静，隔着距离就听一对男女在那里吵架。 女生生气地说：“分手吧，你们男人反正什么都不说，你觉得你是有担当，这就是你的担当吗？”转而还给了对方一巴掌，然后想走，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巴掌声引来不少才下班的人看了过去，只见那男人有些无奈地，将女生扔下的东西捡了起来，便看着对方，似是打算解释什么。 这段对话自然也传入了顾诚安的耳朵，只是他也没听到后续，叫的车便适时地停在了眼前。 因为车出了问题报去检修了，这两天便没能跟陆有希一起回家，好在虽然两人不再一起出入，却也还是会互相发个短信，告知下对方的行踪。可今天明明陆有希说早就回来了，却到家了意外发现人并不在家里。他在家找了一圈没发现，便想着要给人打电话，可就也就是正巧，门咔嚓锁响，等的人就这么回来了。 对方的脸上满是疲惫，却也还是对他微微地笑着，像是没有一点不悦的样子同他询问道：“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看到这样的陆有希，最终还是让顾诚安把纠结了一个星期的事情，终于决定了下来。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满市。 这天，顾诚安提前去拿了车又把陆有希送到咖啡店，才开车上了高速。去的路上一路通畅，甚至没能遇上往常拥挤的早高峰。 曹叔是他要去见的第一个人。 到小区的时候，店门口正开始往外摆放招牌。见人来了，曹叔本还打算喊句：“欢迎光临。” 可待看清是他后，又笑着，直接说道：“这不是小陆的朋友么？快进来。”继而招手让他进了里来。 这会儿时间虽是不早了，可好在店子里还没进人，曹叔便亲切地问他：“最近还忙吗？小陆还好不好？” 顾诚安回了句“都还好”，继而就主动询问道：“曹叔，有些事，我可以同您了解一下吗？” “关于小陆啊？”曹叔一听就笑弯了眼。 “嗯。”人都这么说了，顾诚安也毫不隐瞒地说道：“我……我其实过来找您，是想知道他当时在满市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 曹叔听罢，笑呵呵地扶着腰就先去把大门关了上，然后又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小陆，性子太沉什么都不说啊？”曹叔问他。 顾诚安闻言点点头，而后便听他说：“哎，说起来你还是他第一个带来店里的朋友，他啊，在我这儿住了两年，我都没碰见他有过什么朋友。” “两年？”这个时间不免让顾诚安有些惊讶。 “是啊，两年。”曹叔听完感叹道，“那时候啊，我只是写了个招工，包吃住，所以他来的时候，我一看小伙子细细瘦瘦的，又有餐饮店打工的经验，就没想多给招了进来。” 说完曹叔还朝着二楼抬了抬下颌，说：“那，他就住这二楼上那房间。” “他啊，来的时候我是没觉得，人待客的时候也挺热情，就是私下里不太爱说话，问吧也就答不出两句话来。” 曹叔带着笑，低头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啊，我还以为他就是满市哪来的辍学的孩子，也是后来听说了他想参加高考，才知道他就是一个高三学生。” “第一年的时候，嘶……我记得他像是自己去找了隔壁的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就给教导主任说通了，就让他挂了学籍。那时候隔壁那学校就是个混混学校，他也不去上课，就抽空在店子里一边打工一边复习。可那能有多少复习时间，整天打工就够累了，还学什么啊。” “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这孩子好好地，怎么就没人管了呢？可问了吧，他也只是说家里有人生病了，不想添负担。结果就这么边在这儿做边复习，结果就没考上。” “啊？”曹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倒也不是说没考上，听珊珊说好像是上了个什么本科，结果学费太高了就没去。” “那之后就听说他要复读，我就想啊，好好的一个学生，这么耽误也不是事儿，我就跟他说，‘那你也别在店子里打工了吧，房子你先住着，好好复习才是事儿。’可当时他听完就为难得不行似的，说是不能白要，不行就搬出去，搞得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就只好跟他说‘那你就给珊珊补习，我给你算工钱。’他这才啊，给答应了下来。” “所以他复读了一年，第二年就考出去了是吗？”顾诚安问。 曹叔的脸上止不住欣慰说：“是啊，考的可好了诶，隔壁学校说是从来就没有过考这么高分的学生，他还是第一个。” “那后来呢？您还知道些什么吗？”顾诚安又问。 话音落下，只见曹叔不知为何地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色也沉了沉，说：“后来啊，他去了江城读书，本来我也觉得这孩子出去了挺好的，自己打工担着自己的学费，也没啥大问题。可我也记不得是他大二还是大三那年，我意外生了场病，说起来也不算严重，可珊珊还是打电话打到他那，他就又回来了一次。” “那次怎么说……提起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钱。可那次，我们没了办法，还真就是小陆出的钱，他说要报答我。”曹叔的手放在腿上，握成了拳，“那钱后来我说还他，他也没要。” 看着曹叔微微摇着头，不予认同般地感叹着：“这孩子不容易啊。”顾诚安心里也多少不是滋味，他没能多说出安抚曹叔的话，却也多少心里有了点底。 如果让他说实话，他是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去了解陆有希的过去。如果两个人能好好相处下去，不需要面对现在的这些，等时间久了，真的都放下了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只能依着他这么处理。因为如若这段过去对于陆有希来说是伤，是不愿回忆的部分，那便只能他自己找来问，而不是等着对方接受后开口说出来了。 一时间两人都像陷入了沉思，整个餐厅里安静了片刻，直到曹叔突然说道：“哎，都午饭时间了，你留下来？我给你做两个菜？” 顾诚安才连忙婉拒道说：“别，不用麻烦您了，我还有点其他地方要去。” 曹叔看着虽是有些惋惜，但也知道这次人家找来满市，八成也还有其他目的。只是顾诚安最后问了曹叔一句：“有希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曹叔这才指着他上了二楼，搬出来一个纸箱，里面全是书和本子，也没介意地就让他带走了。 顾诚安再三同曹叔道了谢，曹叔也笑着要他多关照下陆有希。 出了小区的顾诚安，在沿路的同一家店里买了束花，又沿着上次走过的路一口气开到了郊外的半山上，去拜访另一个人。 进陵园的时候管理的老奶奶依然是那么笑眯眯地同他招呼道：“来了啊。” 他同人应答了声，便凭着记忆，往山上走。山上的碑墓大多相似，具体是哪列他有些分不清了，只能来回走了两趟，看着碑上刻着陆敏玲的名字，才停下了脚步。 上次陪着陆有希来的时候，未能同对方说上什么。却没想到这次来，便只是一个人。 顾诚安拿出准备好的纸巾将墓碑的前后打扫了一番，又将花束放在了墓碑前，深鞠了一躬，才缓缓地开了口：“虽然没想过以这种方式来拜访您，可现在我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他朝着墓碑，一个人说道：“我知道我们的感情，有些异于其他人，可是，您是他的母亲，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 “当年我伤害了许多，那些都是我的不是，可现在我们遇到了，我还是希望能同他好好的。我们有很多问题，但是有希他真的很好。如果您看得见，希望您保佑我们” “保佑我们能跨过这个坎，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不用着急了，下章就说开了。我也有好多话想讲，我其实也挺着急的。 我看有提到说为什么小顾和小陆都不肯说，其实前面我也讲了蛮多了，后面具体怎么想的明天会讲。 只是关于坦白这个问题上，真的容我提一句，于我的理解中，我觉得现实男女谈恋爱都还会因为‘男人不怎么说自己想法’这件事产生矛盾，更何况两个男人谈恋爱呢。 所以遇到可爱又愿意什么事情都沟通的男孩子真的是宝！ 第90章 说开 回去的路上依然一路无阻，可进到江城还是过了晚上9点，在高速的时候，他临时给陆有希发过信息说是让他先回去。 所以等到开门看见人时，对方已经坐在沙发上和猫看着电视剧了。 陆有希倒是没想多，单纯地以为他在加班，回来的时候，见他手里拿着个半大的纸板箱，也没当回事。只是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再工作？” “嗯。”听闻这话的顾诚安先是将手上的箱子挪进了书房里，才又转了出来，就着饭桌上的剩菜饭，吃了个半饱。 吃完后，他将东西一通收拾进了厨房，走出来时，就瞧见陆有希正准备进卧室去。看着眼前往里走的人，他低眸想了两秒，便抬手将人一把拽住，不再做犹豫地开口道：“有希，我们谈谈吧。” 闻声陆有希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对方眼下微微带着的青黑明显可见，表情却不是疲惫而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见他这样，陆有希微微扬了扬嘴角，带着一副并不意外的表情就坐在了沙发上，让人坐在了另一端。 说是谈谈，可这个口怎么开，其实顾诚安并没有想好，好在陆有希也不急，两人在那坐了有一会儿，顾诚安才稍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跟你从哪谈起好，哎……” 他也不知道为何，一想到那些话，就感觉情绪上涌得厉害。 陆有希见状多少有些不安，便将手伸了过去，五指扣住了对方的手，似是想从对方手里获取一丝安心。 而对方感受到他紧扣的力度后，便也欣慰地笑了笑，反扣了回去，像是同样安心了些许般地说：“可能你也有察觉，我最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俩的事。” 他靠在沙发上，微仰着头，“特别是，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造成了你的痛苦，以至于……” “什么意思？”陆有希听到后便立即轻声打断他，可打断后又有点后悔起来。 只听顾诚安老实道，“关于过去的那些事吧，包括你的噩梦，包括你对和我去医院的反抗，或许以后还会有其他的。那些对你来说不是想忘记的东西吗？” “是……这样……也没错。”陆有希低了头，没去看对方。 听到这答复，顾诚安尽管是预料到了，可心里仍是咯噔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停顿了几秒，才又沉声继续道：“你想忘了那些，我都明白。不光你经历过，我也经历过。我知道整日连续做噩梦的痛，也知道遇到某些和过去一般的情况带来的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那种醒来后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一样，全身发疼却大脑空白的感受，不好受。” “真的不好受。”他似是带着些痛苦地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止不住去想，想是不是这些都是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我一心想要和好的这种私愿给你带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真的……”他说不下去了。 这话惹得陆有希倏然抬起了头，倒不光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最后那句话声音的沙哑。 眼前的人眼圈红了，他止不住地将手又扣紧了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他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只见顾诚安沉默了片刻，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才说道：“我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不想你为了我刻意去注意又或者改变什么，我怕这种刻意最终会成为你心里的压力，然后变成承受不了的那根稻草。” “我害怕你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变得不自由，我不想束缚你，甚至会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对你更好，哪怕不是我也可以，可每每想到这里，又觉得心痛，抵不过自己的自私。” 对方眼神里充斥着那些痛苦与为难全然收在了陆有希的眸中，这些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令他心痛的。 他听到对方说：“我知道和好这件事，很难，非常难，很多人和好了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一个再分开的结局，可是我不想啊。有希，我不想那样。” 可都不是这样啊，我也不可能想分开啊，陆有希心道。 顾诚安的声音从激动再次转为平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没有跟你时刻呆在一起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确实，有些问题不去面对是不行的，可面对……我还是会害怕。” 我也害怕，陆有希想说出口，可他都听到对方这样说了，自己需要怕什么呢。对方的那些担忧，全是为了自己，不是吗。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稍稍扬了嘴角，像是想给对方力量一般，“你想的那些，我理解，可是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了啊。你对我的感情我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 “可那些也逼迫你面对了那些你曾经已经放下的过去不是吗？”顾诚安打断了他。 “是，确实是这样。我不否认。”陆有希诚恳道，“如果我没有遇到你，大概不会想到那么多吧，但是，要真说起来的话，那些事，也不全是你的错。” 陆有希眼睫闪了两下，“其实那年的事情，怎么说，我现在真的也记不清了，虽然当初听到谢伊告诉我的那些，后来又看到了很多不太好的东西，可要说完全不信你，其实也很奇怪。” “就像是人长大了就会发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是藏不住感情的。可好不容易等长大了，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想不起来你那时候的样子了。”陆有无奈地笑了笑，“我自己反复去用自己的那些误解混淆过后的记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我当初确实是拼了命的想忘了你，可后来发现忘不了，也就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他止不住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没有甜只有痛。” “只是就像你说的，无数次梦醒后是很痛。可那像是被敲击了一闷棍的痛，又何尝不是对对方曾经的那些喜欢的证明呢，是自己的一部分啊。” “所以，”他直直地看向对方，“不论是当初相互的喜欢还是你对我的好，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你当初的离开也是无可奈何不是吗？你说这全是你的过错，其实并不是啊。” 顾诚安沉默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不一样，即便当初的事情大多是谢伊造成的，可最终给他带来那些回忆的依然是自己。可就当他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在下一秒听到了陆有希说：“作为我而言，我其实也是不愿意你这么上心，想这么多的，就像你总怕你成为我的负担，我也一样会害怕成为你的负担。” “打从心底讲，我不想分开。”陆有希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笑出了声来：“你这段时间都把我养懒了，我哪会还想到回去过什么都要自己做的日子。” “过去的事情成为了伤痛，还有这八年间的变化，我改变不了了，只能带着他们一起活。但是，我也想过了。过去我也确实一直选择在逃避，逃避那些让我痛的东西，我觉得不去想仿佛就全部解决了，可并不是，所以从现在起我不会了。我会尝试接受这些曾经带给我疼痛的东西，也去接受有着八年变化的你。”陆有希说。 其实医院那天过后的那几日，顾诚安在思考，他也一样。司缙确实说的不错，过去的事情无非是自己用想象添加过后的‘非事实’，说到底不论是被留在医院的那件事还是顾诚安没能来找他的那件事，当时觉得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又怎么会想不清，过去的他们根本抵抗不了父母，而自己把谢伊造成所有事情的错都怪罪在顾诚安身上也没有意义。 哪怕是说顾诚安和他在一起的出发点确实不对，那又如何，一个出发点就能覆盖之后在一起的所有日子吗。更何况对方本就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顾诚安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多，甚至将自己心里困扰已久的那些问题，都这么坦白地说了出来，他不禁问：“有希，我……真的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么？” 听了这话的陆有希一挑眉，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笑着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不然我跟别人去？” 顾诚安摇摇头，稍稍用力将人拉过来抱进了怀里，抱地死死的，才闷声开口道：“就算是我的私愿也好，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除非你真的不想要我了。” 怀抱温暖而有力，对方肩背微微颤抖着，颈部微微感受到的湿润，使得陆有希的眼睛也稍稍有些红了起来。 像是压抑已久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开来。 陆有希不由得想，他们真的还有好多路要走，就像是顾诚安说的那样，分开之后再和好这件事很难，和好之后不再分开这件事更难。于他们而言大概还有很多的坎要继续跨过去，可到底是只要互相喜欢，只要还愿意坚持，好像就还有解决的余地。 更何况，好像有些事情做了，结果也不一定是难过。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忙完了连请假都没顾上。后面大概还有个几章，有个传统小问题需要解决下，也算是我的一个私愿想要个相对比较圆满的he。 第91章 吃辣 说实话，顾诚安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特别是等回过神，发现陆有希一直拍着他的背安慰时，连脸都难得地泛红了几分。 这几分羞愧使得他低垂着头不敢抬起，直到对方拧了个毛巾来，他才抬手接过盖在眼睛上，而后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躺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知道他肯定是害羞了的陆有希，有点想笑，但又没敢笑出声，反而是给足了面子的，跟人交代了声，就先去卧室里洗澡去了。 而等再回来的时候，顾诚安就已经恢复了过来。陆有希见他坐在床边，随即便也不顾头发湿淋淋地还滴着水，往那边凑了过去。 贴近的湿气引得人抬了头，却没想对方一见，便直接就拉过他脖子上的毛巾捂在了头上，转身去简单冲洗了一番，还拿回了个吹风机，任由他趴在怀里，给他吹干。 陆有希的手环着对方腰，脸贴在他胸上就这么抱着。直到热风吹在头上感觉到有些痒痒的，才又动了动。 一番冲凉到底是让顾诚安情绪和脑子都缓冲了过来，待对方头发干了，他便一边缕着那柔软的发丝，一边坦白道：“我今天去了趟满市，找了下曹叔。” “嗯？”陆有希听到后有些意外地突然仰起头来，“你去干嘛了？” “问了他点关于你在满市时候的事。”顾诚安缓缓道，“他说你那两年挺不容易的。” “嗯。可能吧，”话毕，陆有希又把脑袋贴了回去，听着对方的强有力的心跳，才又慢慢开了口：“其实，当时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忙起来了要舒服些而已。现在想起来，又都是已经跨过的坎了，反而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不难，容不容易的。” “不难么？我听着挺心疼的。”顾诚安突然说。 结果这一说就让陆有希直接一手抓上了对方的腰腹，却没想到旁边的顾诚安被惹得一惊后，紧接着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这话听着有点肉麻”就变成了“你腰怎么还这么敏感。” 这话听着让顾诚安着实牙痒痒，而后不假思索地就直接用腿一勾，便把人翻了过去，摁在那狠狠地亲了一通才放人。 微喘着气的陆有希，看着对方有点脸红的样子咯咯笑了出来，直到好一阵过后，才又双臂绕过对方的脖颈，凑上去亲啄了两下。 顾诚安这才想起来还有话没讲完，便开口道：“说起来，我从曹叔那私自把你的箱子带回来了。” 这下陆有希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他想了会儿，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东西了，便问：“是你带回来放在书房的那个？” 随后就见顾诚安点头“嗯”了一声。 将话说开后，到底是人轻松了许多，特别是于顾诚安而言，这些日子以来难得像这样睡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旁边的被子里没了人，他横过手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又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 陆有希也不知去了哪，顾诚安随意地将睡衣套上，走了一圈到了书房，便发现他已经蹲在那埋头在箱子里刨着了。 箱子的一边蹲着油条，油条的旁边放着几本老教科书。甫一听见脚步声的到来，陆有希就带着丝惊奇似地感叹道：“居然没想到曹叔把这些旧东西都留下来了。” “不是你自己留的？”原本以为是他自己整理的顾诚安也突然有些好奇，便也蹲了下来翻看起了地上的课本，课本的边缘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还是翻过多次而变得颜色灰黑，翻开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无数张贴着的小纸条，可见当时陆有希的努力。 顾诚安到底是没经历过国内的高考，看着高三时候的教科书也多少有些新奇，可就正当他打算换一本继续看时，旁边一直在箱子里翻翻找找的陆有希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动作一时停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动静，便直接稍稍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顾诚安才发现那是一本旧了的笔记本，中间还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还保存得很是良好，连一丝折痕都没有，而里面印着的是陆有希正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转身看向拍摄者的一幕。 相片中的陆有希，脸是同现在没什么变化，可顾诚安看着那张照片还是笑了出来，而且是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毕竟照片的内容虽然就是常见的一个场景，可里面的陆有希则是实实在在地顶了个寸头，还是顾诚安完全没见过的那种。眼疾手快的他新奇地厉害，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的一瞬，便立即从书中间将照片给抽了出来。 稍慢了一步的陆有希见状就想抢，可这时候身高差就真的太占便宜了。简直是让陆有希悔恨到质问自己当初为何没多喝点牛奶再长高个几公分的程度。 顾诚安拿手举着照片踮着脚，陆有希来回几次都没能够着不说，还被人威胁说，要放在钱包里。 这句话直接让陆有希停了动作。 站在那的顾诚安还正疑惑他怎么就不动了，紧接着就听陆有希吐槽说：“这年头你还在用钱包？” 很想答“是”可顾诚安觉得绝不能在这事儿上让他笑话了，便随即换了个口吻就说：“那也行，那就弄个相框挂家里吧。” 这句话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人于这一刻大概都没有想到，在好不容易解开心结的的第二天下午，他们竟然会将各自的黑历史板寸头照片，一人一个相框地被放在了家里的书房内，当作立志要‘直面过去展望未来’的证明，以至于那后来的几天，陆有希每每路过书房，就想叹气。 枯黄的叶子掉落后，冬天的寒冷就趁着人不注意时溜了进来。 顾陆二人在那之后，倒是变得比之前好上了许多。虽然家务都还是顾诚安在做，主子基本都是陆有希在喂，可家里还是感觉同之前变了不少，两人外出去玩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眼看着圣诞节要来了，国内虽然是不过这个节日，可司缙到底是个家在美国的人，恨不得提前了一个月，他家那个哥哥就在让助理帮忙定行程，好似不给他全部安排好他就不回去似的。 作为合作伙伴的顾诚安，本就是觉得他圣诞节回去一下，立即就还会回来的事儿。可陆有希一接到司缙说要回去的电话，反而提出来说是要请他吃个饭，感谢他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的。 只是请吃饭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可顾诚安是真不喜欢请司缙吃饭。让他来家里吃，他铁定不愿意，而且对方也嫌弃。可让他到外面吃，带这种吃遍大小高级餐厅的司少爷吃什么好呢，还真是个问题，而且是陆有希不会去解决的问题。 他喊着助理的小姑娘帮忙挑挑拣拣，后来还干脆去问了司缙的意思，可到最后也只是变成了，依着陆有希吃就行。 那也行吧，顾诚安想。 可要真依着陆有希吃，每道菜上不沾点红色怕是就过不去。司缙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当初回来也只是因为祖辈在这边。 也因此这一上桌，司缙就差点冲着顾诚安骂出脏话来。所幸到底都是陆有希爱吃的，两人看着旁边吃的泛红的小脸，最终还是都忍了下来，简单地随便吃了吃，就当是聚过了。 说是不想请他吃饭是一回事，可趁着陆有希离席的时候，顾诚安还是冲着司缙，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司缙笑看着他，“你们这是把话说开了，以后打算好好在一起了？” “嗯，”顾诚安稍稍点了点头，“虽然还有挺多东西，现在说不清的。但是问题总归是一个个解决吧，又急不来，能说开就是第一步了，也算是个好开端不是？” 听他说这话，司缙倒是不置可否，只是手指摩挲着杯子，看了眼人还没来，就还是那样笑着跟他说：“我懒得评价你，他有他的问题，你也不知道让着点，要是他放弃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公司股份转送了回美国去么？” “那不可能。”顾诚安语气很是肯定，只是他也知道，于他而言还有个摆在面前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司缙看出来他像是心里有数，便也没再说什么，仅是看着回来的人，又随意地聊了点什么就散场了。 那天饭后，他们开车将司缙送去了机场。 临行前，司缙故意地在顾诚安面前凑近了和陆有希说了点悄悄话，还惹得顾诚安差点一夜没睡着。 因为什么？因为顾诚安问他“司缙说了什么”，陆有希一脸真诚地答：“什么也没说。” 辗转反侧到了快半夜，动静硬生生地还是把困的要命的陆有希给闹醒了。见人跟个孩子似的怎么都睡不着，陆有希才抱着他，让他老实着，而后说道：“司缙就是假装跟我说话呢，本来就只说了句‘什么都没说’，他八成是猜到你这么一问就肯定睡不着，报复你晚上请他吃辣菜呢。” 顾诚安这一听算是明白过来，当即就舔着犬牙，侧身就朝着人肩膀上咬了一口道：“那你还帮着他一起整我？” 然后伴随着陆有希吃痛的一声哼，便又一折腾就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才一齐睡下。 只是还没睡上多会儿，陆有希的手机上，便是一阵急促而不间断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第92章 慢慢 电话第一遍打进来的时候，两人实在是太困了，压根就没听见。 直至第三遍还是第四遍再响起的时候，陆有希才堪堪从床上爬了起来，接通了电话。 只是电话里的女音刚一开口，他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可能还是他不太期望的事情。 挂了电话，他忙不迭地就晃了晃顾诚安的身子，声音里也带着点惊慌：“诚安，快起来，赶紧起来我们得去趟医院。” 困得整个脸埋在枕头里的顾诚安本还想着等人打完电话再继续捞回来睡会儿，可待他听到‘医院’二字，才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便也没问具体地就爬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很是迅速，从被窝出来到整理好出门，总共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 可待到车一路飞速地开到了急诊大楼门口，陆有希却又在入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嘴唇微张地细喘和喉结的滚动使得顾诚安看出了他的紧张，变得一时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就这么带人进去。 这种心跳感逼得陆有希有些喘不过气，他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强迫着自己不断回想着前些日子说开的那些话，片刻后，虽是情绪还未能完全降下来，好在程度上来讲至少在能忍受的范围，便就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想着总归是要试着改变的。 他拉过对方的手，十指交握的温度像是给了他些许安心，他看了看对方的眼睛，深呼吸了几下，随即便坚定地拉着人走了进去。 医院的廊道里有些拥挤，两人的手却没有放开片刻。直到到了肿瘤科门口见到了焦急等待的曹珊珊，陆有希才稍稍松开来，急忙跑过去问是什么情况。 曹珊珊已经慌张地顾不上周围了，见人一到，便抓着陆有希一边掉眼泪，一边诉说今天早上的事儿。 伴着抽泣的一句句话听着断断续续地，陆有希听了半天，才将事情的原委，给拼凑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曹珊珊工作上不放假，加之差不多也有好几个月没空回去了，曹叔多少是心疼她，就趁着周末说来看看她，也给她做顿饭。 可人来时还没觉得，等背着背包上了小楼，就开始腰疼得厉害。曹珊珊听说后，便想着到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检查，还真就不是小问题。 五年前，曹叔曾经因为胃的问题动过一次手术，当时医生的说法是，幸好是发现得早，如果发现晚些人就没了。可即便是当时治疗完成了，癌到底是重症，并不代表这几年就不会复发。而恰巧的也正是这里，今天来后医生询问了病史，就告诉了曹珊珊，建议住院做全面检查，不排除复发的可能性。 尽管现在只是提到可能性的问题，可曹珊珊还是惊慌透了。所以趁着曹叔被护士带去检查，她便打了电话给陆有希，这才把两人都找了来。 张皇失措的曹珊珊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陆有希便只能呆在一边陪着安慰着她。 顾诚安见状没了法子，便交代说去帮忙问问医生办公室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可没料到，门一推开，居然就这么遇到了熟人。 这熟人说起来是他家里的关系，特别是但年顾父还在江城时，也算是常见面的对象，也因此才一走进对方就认出他来了不说，还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看谁来了？” 顾诚安这才提起曹叔的事情，只见听到名字后，主任医师就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表情略带严肃地说：“早上来的那个病人吧，他检查结果可能得两天才能出来，倒是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朋友的父亲。”顾诚安倒是老实道。 只是对方一听，就说：“哟，这样啊。”而后笑了笑，说是暂时还判断不了是什么情况。 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就只剩了陆有希一个人。见他走过来，陆有希就直接伸手过去牵过他，然后问道：“医生怎么说？” 对方的手因为空气变得有些冰冷，他也不顾旁人地握在手里捂了捂，才又开口道：“说是两天后才出结果，现在还是往好的想才是。” 料想也是这个结果，陆有希止不住地叹了口气，随即便拉着他往病房走了去。 病房大多都是一样的样式，尽管不如那年私立医院那么条件良好，可越是靠近病房这种空间，陆有希也还是变得愈发局促不安，甚至连牵着的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样的颤抖传达给了顾诚安，他不由得看了看对方的状态，便将人一把拉过，就在走廊上轻轻拥抱了下对方，说：“还是紧张吧，一步步慢慢来吧。” “怎么了？”陆有希稍稍一顿，然后疑惑地抬了头，才又见顾诚安微微笑了笑，回道：“你先去看曹叔吧，我到车上去等你。” 闻言陆有希便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便也不逞强地说：“那我跟你下去了再上来吧。” “也行。”顾诚安答。 一路下行，牵着的手也没松开，只是经过主任医师办公室时，顾诚安还本想着要不要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却到了门口就见们开着不说，里面的人也似乎正在谈话，便想着算了，就直接离开了。 下了楼，到了楼前，两人就分了开来，转回去的陆有希这下没了那丝紧张感，情绪也就缓和了下来，便没再犹豫地推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曹叔躺在床上，脸色很是苍白，似乎还带着点疼痛引起的冷汗。他一见情况就立即问道：“医生没给挂止痛针吗？” 曹珊珊没回答，倒是曹叔冲着他微微笑了笑说：“打了，才刚开始滴呢。小陆啊，怎么珊珊把你也给弄来了，不用工作啊？” “今天是周六，我休息。”陆有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回。 曹珊珊像是情绪不好地站在一边，曹叔则是一直同陆有希说着话。两人就着近况闲聊了几句，直到提到了这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曹珊珊才带着些许难过地冲着她爸抱怨说：“你说你怎么就不早点告诉我，就这还不准我回去工作。” 这话曹叔一听就不高兴，连带着语气都变得强**些，“你回去干嘛呀，满市就那么个小地方，你都好不容易考出来了，还回去给人那打工吗？” “打工还不是哪都行，我这不还想帮你吗？就你觉得满市是小地方，那还有好多农村孩子回农村的呢？”曹珊珊一听也来气，可话是这么说，看着自己父亲憔悴的脸，还没能再多争上几句，情绪就止不住地又上来了，忍着眼泪疾步再次走出了病房门。 待人一出门，曹叔那原本因争起来而稍稍有些难看的表情，便倏然柔和了下来，他斜眼看了看门口，确认到人不在，便冲着一旁的陆有希小声说：“珊珊就这样，我这身体我自己明白得很，人都这么个年纪了，哪还能没点毛病。” “五年前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希望了，还多亏了你弄来钱给我开刀。那年的时候，我也没钱，也没法还你。现在多少有点了，虽然不够，也算是补点是点吧。”说完，他便抽出了旁边放着的一个抽屉，拿起一涨银行卡就想塞给陆有希。 听着这话，陆有希心里不禁难受得不行，钱他自然是不会收，可心里也遭不住曹叔这么说话。 “肯定没什么事儿，医生都还没下决断呢。”陆有希低声安慰道。 曹叔见他不肯收还正想着再劝两句，却恰好这时曹珊珊从外面回来了，便连忙又住了嘴，继而眼看着陆有希又将银行卡放回了原有的抽屉里。 临走时，曹珊珊把陆有希送到了楼下，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向着陆有希道了谢，又提到等结果出来了要是不好，就打算辞职了先带着父亲去治病。面对这种情况，陆有希也着实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毕竟随口的安慰显得太客套，说出口来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事实。 驱车回家的路上，气氛变得稍是有些沉重。 而等吃过饭到了晚上，顾诚安便意外地就催他上了床，而后在第二天也了然地又将他送到医院，才说：“你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接你。” 大致是因为止痛针起了效果，曹叔的脸色较昨天好了许多，进门时，父女两人正讲着早上去接受检查的事儿，陆有希见状也就打了声招呼便靠在一边听他们聊。 毕竟到时就已经快到中午了，陆有希还想着说帮忙买饭上来。 可也就正在这时，病房里就走进来一个穿着整洁，打扮地非常端庄的女性。精致的着装趁着高挑的个子，看上去很是气质。 陆有希原本还在猜疑那会不会是其他病床的家属，却没想这女士，在环看了病房一圈后，便就这么直楞楞地朝着曹叔的病床走了过来。 站在那的陆有希还正在纳闷这人和曹叔难道认识，紧接着就听她冲着自己开了口，问道：“你就是陆有希？” 而这一问，陆有希也就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人是谁了。 第93章 顾母 陆有希猜到了早晚会有这一天，但是也实在是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都用不着花上两三分钟，是个人大概就会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顾诚安的母亲。 站在那顾母，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十分干练而又带着点强势的女性，可盯着陆有希看的眼神，却意外地只是普通的注视，甚至没带上一丝恶意亦或是好奇，反倒是像过去就见过的熟人一般，稍稍带着点温和。 曹叔和曹珊珊两人的话语停下了，止不住疑惑地看着这边。陆有希虽是还没弄清楚情况，可怎么也觉得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便礼貌道：“阿姨，那个，要不我们出去谈吧？” 顾母听他这么一提，便也没有犹豫地就率先走出了病房。 外面的天气相当冷，陆有希跟在后面一路上也没同人说话，直到被领进了医院外的一家餐厅坐下后，才见对方稍稍抬了嘴角，而后将菜单转手递了过来，开口道：“正好这个时间点，点些你喜欢吃的菜吧，边吃边说。” 对方口吻倒是不严厉，可单独见家长这事儿到底是使得陆有希心里很是忐忑。可长辈都已经说了让他点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想着估计自己爱吃的菜对方也吃不了，就照着顾诚安原来的口味，点了些他曾经喜欢吃的菜。 说起陆有希虽也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可在这样的大人面前，到底是个孩子，想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以服务员才拿走菜单没多久，陆有希就强装镇定地端着杯子先是吞了口水，继而声音不大地开口道：“您是……顾诚安的妈妈吧。那个，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一听他紧张的样子，顾母便解释道：“我就是提前来看看你，然后想跟你简单地聊聊。” 简单地？陆有希在心里止不住重复了一遍，毕竟他眼里的顾母虽然是自始自终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眼睛里却也着实看不出一点笑意，只是平淡，纯粹的平淡。 对方一时也没继续开口，他也不知对方具体想谈什么，便只敢坐在这儿一字不吭地静待着她的话。 顾母也确实不急不忙地，先是稍稍在陆有希身上打量了下，而后看着那张秀气的脸，待了一会儿，才开口直言说：“我八年前就知道你们的事儿了，当然现在也多少猜测得到，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在交往，对吗？” 被这么一问，陆有希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可还未开口解释上一句，顾母便像是不用他回答似地，单刀直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你也不用紧张，我也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闻言，陆有希猛地便将头抬了起来，眼神里很是惊讶。 这副惊讶的样子被对面坐着的人尽收眼底，顾母一声轻笑，便解释说：“要拆散你们也轮不到我来，说实话，好几年前我就劝过他了，我的儿子我懂，利弊都告诉他了他自然会自己衡量，可他这几年做了什么了？不是跟家里吵，就是不回家。” “不回家？”陆有希没忍住小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顾母很是感叹，“我本以为，他上了大学有了女朋友就会好了，结果没想到，绕来绕去，女朋友到是没见到，到是又绕回你这里了。” 陆有希不言，仅是听着顾母慢慢说。 她脸微微侧向窗外，并不看陆有希：“说实话，我其实也没想通过，自己养的儿子从小就没看到他有过这种倾向，怎么会突然喜欢男的，我自然也是不能接受。可还是后来出了些其他事情，看见别人家闹的支离破碎的，我才又注意到你们这个群体，了解了，想多了，也就接受了。” “确实，”她转过头来，“我也说不上你们这些好好坏坏，我只是不想闹了，人年纪大了，总归是想儿子的。”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顾母自嘲地笑了下，而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阿姨，”陆有希开口道，“您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顾母笑笑，“介意自然是介意的，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昨天晚上听说了这事儿，想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睡觉。” “你要知道每个母亲都是希望她孩子能过上好的生活，哪怕不是大富大贵，起码也是一般平凡人的生活。你能明白平凡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是啊，他们到底是对于现在的社会来说，是脱离了‘平凡’的‘特殊’人群。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顾母转而感叹道，“我也看过书，甚至问过医生了。性向这种东西，也确实不是我让他改他就能改的，与其让他照着我的期望去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就不说他幸不幸福，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只是……”顾母突然再次开口道，“只是，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这个人会是谁，我以为他虽然还是喜欢男的，大概是找到了新的对象了，可直到见了你，我才发现，还是你。”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吗？”顾母看向他，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情绪。 她说：“那年那些照片寄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头发剪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跟那时候一样。” 提到照片，陆有希心里不由得沉了几分，“阿姨，您那时候……” “那时候我们收到照片，气急了。毕竟不光是说照片这件事，而且那些照片还是直接寄到他爸办公室去的。”顾母现在想起来似是都还有点生气，“虽是不知道谁突然寄来的，可都是实在的东西，他爸自然是气的要命，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只是气归气，”她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也看过来了，便想着不改变就不改变吧，能怎么办呢。” “可是啊，”顾母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些，“小陆，阿姨也是跟你谈真心话，你们说起来也二十六七了，说年轻吧，你们也算是大人了，可在我眼里你们都还是阅历不足的孩子。” “你们这分开这么些年，现在想着和好，可你们真的能好好过下去吗？”顾母突然问道。 确实，这个问题实在的不能再实在了，她担心的也没什么错，“当初你们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少，你能说你心里就没有埋怨过他一分一毫吗？你真的能原谅他做的事情？” 陆有希低头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骗您，说完全原谅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抢在了对方开口前继续说道：“阿姨，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的确像您说的，我们虽然都二十六七了，其实在感情的处理上很多时候也不够成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自以为是的盲目，可有些东西，我们也在试图改变。这八年间未能参与互相的生活，留下了空白，也留下了当年那些事情造成的伤疤。” “可这些事情并不能阻碍我们，我们已经决定往前走了。”陆有希语气很是坚定，“我真的，甚至都没敢想过阿姨您会接受我们在交往这件事，我知道您作为母亲，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我都理解。” “尽管这中间八年的空缺还需要一点点去填补，曾经留在心里的那些伤疤也可能没办法去干净了，可是我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努力。所以也请您相信我，相信他，相信我们。”陆有希说。 顾母看着眼前因激动而眼眶都红了的孩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正巧服务员将菜品都上了上来，看着满桌都是自家儿子喜欢吃的菜品，顾母最终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只是说道：“那就快吃饭吧，免得菜凉了。” 这顿饭吃得很是缓慢，却也还算温馨，到了后半段，顾母还是很欣慰地同陆有希聊起了这几年的学习与工作，甚至还传授了他一些关于开咖啡店的建议和想法。 而谈起生活便自然也免不了提到关于他家里的事情，所幸的是，顾母之前到底是多少了解过一些，听到陆有希简单地说道“本来是跟母亲单独过的，后来母亲在他还上大学的时候病逝了”，便也没有再提及其他。 饭后，顾母提出想去他们家看看，陆有希本还想着说要顾诚安来接好了，可让顾母一句话拦了下来，便也没想多地带着顾母打车回了家里。 毕竟是周末，顾诚安也未出门。听见门铃的时候，顾诚安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点的外卖，便穿着家居服便往门口走了过去。 可没想到一开门，门口站着个本应该还在医院的陆有希不说，背后还跟自己许久未见的母亲。 他先是愣了下，随即下意识地就将人一把拉到了身后，用身体搁在了两人中间，而紧接着陆有希便听到的是，顾诚安语气带着点抵触地就问了句：“妈，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第94章 尾声 这话一听，顾母先是皱了眉头，紧跟着就是背后站着的那个人慌乱了起来。陆有希直想开口跟顾诚安说不是的，可还没说出口，就又听到跨进一步站进来的顾母说：“我就是教你这么说话的？” 眼看着明明就没什么大事却气氛莫名紧张起来的陆有希，双手直想把顾诚安往后拉，让他别说了，可对方力气大就算了，他拉了下没拉动还听到人语气冲得厉害地说：“那你也不该直接去找他啊？有什么事儿你先跟我商量不行吗？” 这话听着感觉像是陆有希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惹得身后人眼下一急，紧接着就小声说了句：“顾诚安你给我闭嘴。”还下手掐了下他的腰。 只见腰腹敏感的顾诚安被这么一碰差点膝盖都给弯下去了，才又疑惑地赶紧扭身过来看着陆有希，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简直像是她妈手上提的不是包，是把菜刀。 陆有希止不住地小声同他说：“你消停点，你妈妈就跟我吃了顿饭，什么也没说。” 油条因为生人来了，也不顾面子地找了个小角落蹲了起来。 听着他俩在那小声嘀咕的顾母倒也没客气，直接就跨进了家里来，还用眼睛扫了一圈客厅，才又到沙发上坐下。 看着在那被陆有希拉着劝的自家儿子，顾母简直觉得没出息得很，随即就开口道：“你差不多行了，这么大个人了像什么样子？” 顾诚安看了一眼坐那的人，又看了看陆有希，这才半信半疑地又小声同陆有希问道：“真没跟你说什么？” 这人是真是！陆有希都被问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掐着他，说道：“你真的差不多行了，你妈妈就是担心你随便聊了两句，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听完这话，顾诚安才稍稍像是信了，拉着陆有希也在一旁坐下，然后看着自己母亲那边疑惑地问道：“妈，那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我怎么上这儿来了？”顾母提到这个就有点来气，全然没了之前在陆有希面前的和气，“你这么大个人了天天在外面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收敛点，去个医院都叫你梁叔叔给看见了，还打电话来说你好像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男的。” 这话一说，倒是陆有希的脸先红了，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心里清楚，昨天是因为紧张才牵着一直没放开。 可顾诚安止不住就心里咯噔一下，“那爸知道了？” “我不清楚，”顾母双手抱怀地说，“你爸在书房呆了一夜就没出来，我想着等他让人来找你，倒不如我自己先来。哪晓得去了医院问了病房，倒是没见到你人，就见到人家小陆了。” 也是，他房子买的时候还在跟家里闹矛盾，也没说。 顾诚安没能接话，倒是顾母又开了口，一副教训人的语气：“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在家长面前像个什么样子。” 可顾诚安似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只是一直微微低着头看向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妈，那爸那边的事儿你别管了，我自己去跟他说。” “怎么说？”顾母立即就问出了口，而后又道：“你的事儿，我肯定不管了，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跟你爸怎么交代是你自己的事儿。” “但是，”顾母突然语气就严肃了些，“你爸年纪也大了，你这几年一次家都不回，你当他心里舒服？” “你跟你爸就这点像，什么都不肯放嘴上说，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位置又摆在那，性格改不了就算了，但你也偏要犟着跟他这么闹，做事就这点分寸，你觉得你成年了吗？”顾母话是这么说，语气却也不是教训。 “当着小陆的面，我也不想给你话说重了，”顾母说，“反正你这事儿早晚都要让你爸知道的，你打算怎么办，你自己想吧。” 顾诚安面对这事儿不觉有些沉默，他不是不了解他爸的性子，只是那个人，大概是在位置上呆久了，不论是行为上，还是思想上，大多都还是比较保守，不愿意自己家人有任何相对出格的举动。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竟然是会这样就接受了。他原本还做好了要一起谈的准备，不管怎么样，现下母亲同意了，便也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 可父亲那边要怎么办？提早坦白也不是坏事，反正都是要面对的。想到这儿，他便抬了头，然后说：“你回去的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吧，正好这几天公司这边不算忙，可以请假。” “只是妈，你是什么时候想通的？”顾诚安的气势弱了下来。 “我怎么想通的？我能不想吗？谢家的事儿闹得天翻地覆的你又不是不晓得。”顾母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二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是，算了，我也管不了。” “那你反正也要回去，明天就开车吧，一起回林城去。” 听到这话，陆有希不觉地将拽着顾诚安衣服的手，又攥紧了些。好似比起顾诚安而言，他还要更紧张些。 那天下午，顾诚安的母亲坐在这里和他俩聊了聊，也没留下来吃饭就走了，说是要去看他爷爷奶奶，让他明早准备好了就开车去接她。 人走后，顾诚安先是找着陆有希把他两人吃饭聊了什么问了个全，这才又放心地抱了抱对方，转身进去煮饭去了。 晚上的时候，陆有希趴在顾诚安身上，抱着对方腰，将今天的事儿回想了好一阵，才小声开口道：“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诚安听到虽是免不得惊讶，可他却还是挑着手指给他顺了顺头发，才又说道：“别了吧，我爸那人你不了解，看到你来估计只会更气，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哪有你这样说你爸爸的？”陆有希听罢便小声严肃道。 可顾诚安还是将揽在腰上的手往里收了收，又轻轻地吻了下陆有希的额头，说：“是你不了解，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说不通话的人就是了。” 陆有希听着这话，稍稍安心下来，直到临睡前，才又迷迷糊糊地说道：“那是不是我等你回来了……” “等我回来了，我们能安心在一起了，”顾诚安抱紧了他，说道：“快睡吧。” 一切就如同约定的那样，第二天一早，顾诚安便开车跟着顾母回家去了，留在江城的陆有希则是因为曹叔的事情，暂时过上了每天往返于咖啡店，家，还有医院的日子。 所幸的是，曹叔虽然腰的问题有些严重，可一套彻底的检查下来，否定了旧病复发的可能性，而也依着曹叔的意思，曹珊珊也没过几天便带着曹叔回满市医院继续住着。 这一下，陆有希便又回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里。少了忙碌，便多了更多的时间想念顾诚安，想他早点回来。 然而，时间在流逝，顾诚安却一直没能返回来。可即便是问题解决之前不方便离开林城，到底是大人了家里也不可能管不到那么宽，顾诚安便还是每天都在给陆有希打电话，陪他聊天，一直聊到他睡着也不肯挂断。陆有希虽是没说什么，但听着对方有些疲惫的声音，免不了地还是担心得紧。 这种担心最终是促使了陆有希在圣诞节前的那个周末，坐上了林江两城间的高铁，见到了顾诚安本人。 顾诚安还是那个样子，虽然离开了一周多了，精神却看不出哪点不好，这让陆有希多少放心了些。而见着陆有希的他也很是开心，但关于跟他父亲沟通的情况，也还是没有隐瞒地坦白道说：“我爸那边，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能见到他的次数有限，只能在家守着等他回来了慢慢磨，想彻底解决了就回去。” 说实话，从那天他开口和他父亲叹道两人问题开始，甚至都做好了一个月见不着陆有希的准备。可他也没想到，甚至没能待到他忍不住说出口，陆有希便意外地自己来了林城了。 这种思念对方的心情，不光是陆有希有，顾诚安比他更有。所以两人在林城转来转去还没过到一个小时，顾诚安就带他进了一家电影院，借着里面的黑暗相互拥抱在了一起。 可思念归思念，陆有希毕竟不是没有工作。所以见到人没事的第二天，他便又搭上了高铁自己一人返回了江城。 临走时顾诚安送他去了车站，趁着人多抱了抱他，然后告诉他：“马上就回去了，”叫他别担心。 可他虽是点了头，似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却仍是不放心地转头看了对方好几眼，才转身离开。 那之后没过几天，圣诞节就如期到来了，市里说起来是不过洋节，可各大商场还是贴满了‘庆祝圣诞节，减价大促销’的广告招牌，各个热门约会地点也是人山人海。 本该开店的陆有希在这天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一大早就一人转去了商场里，而逛了一个上午，也只给自己买了件墨绿的毛衣，然后给顾诚安买了件黑色的同款包了起来，当作圣诞礼物。 一个人走在满是情侣的街道上多少有些孤单，回去的路上看着周围嬉闹的场景，陆有希就在想，礼物有了，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一想到这里情绪不免失落，可好在走到一半，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雪，他抬起手像过去那样接了会儿，待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才又漫步走回家。 毕竟家里虽然只有油条，可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只是，油条实在是勤快地厉害，不光热心陪他，还热心帮忙，他在房间清扫时，油条就跟着他的步伐走哪是哪，一通忙活，这一下就使得房间的打扫近乎用了他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还没完全弄好。好不容易待到完成了清扫进了厨房，再做好一桌子菜，人就已经有点累地只想赶快坐下吃完早点上床去给顾诚安打电话了。 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么想下去也没意义，可也就正在这时，正当他打算动筷子时，门铃突然就响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与期待让陆有希的心跳顿时便起了波动，走向门口时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一边想着会按门铃的可能不是他，可一边又止不住希望在前一秒许下的圣诞愿望，就在此刻实现。 窗外隐约传来了人群倒数的声音，他知道那是烟花的倒数，而后随着“嘭”地一声，江城的烟花绽放在了夜空。 那一刻，那色彩斑斓的光映照进窗内，而犹豫了片刻的陆有希也终是拉开了眼前的大门。 他想，大概没有能比这更圆满的圣诞节了吧。 因为他听到了人说：“有希，我回来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小顾和小陆的故事也完结啦～ 之后还会发几天的【日常小甜饼番外】，然后接档文CP162901。 说起来这篇文章也写了三个月，中间发生了很多事，自己也质疑过自己，好在有很多小伙伴陪伴我完成这篇文章，真的很感谢啦！ 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等我写完番外，我找个地方写吧哈哈哈，包括关于写这篇文的初衷和对沟通的理解。 这篇文吧，写到这里我知道问题很多，经验不足的地方之后也会慢慢改进。 《闷棍》是个系列文，以后还会有重写的《徐然》和其他仍待开启的故事。 不管怎么样，这三百字的作话根本不够我写，所以我就不多扯废话了。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90度鞠躬！ 第95章 番外1 黑老大之旅 飞机即将降落在檀香山机场的时候，陆有希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迷瞪地看了看周围，就发现隔壁那排坐着的那个顾诚安的小助理，正和旁边的女同事一脸喜色的看着他们。 他疑惑着将脑袋从顾诚安的肩膀上挪开来，发现顾诚安像是故意地稍稍板着脸，强行维持着镇定地看着窗外天蓝的海景。 陆有希来回看了两遍还没搞清楚情况，便奇怪地小声问了句旁边的那两个小姑娘：“怎么了嘛？” 那小姑娘听罢便偷偷地将手机递了给他，而他侧身一看到那照片，脸便微微红了起来，而后小声说了句：“你下飞机了可以把这张照片传给我吗？” 紧接着小姑娘一阵捣蒜。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原本顾诚安是没有太打算要在公司里公布自己和陆有希的关系的，毕竟这样的关系多少有些特殊，又加之陆有希的咖啡店在他们公司所在的这片办公区很是有名。 可巧就巧在，本来想着公司成立两周年，组织个员工旅游，起先还说着是打算到日本去，计划着计划着就变成去夏威夷了。 而一直没有出国旅游过的陆有希听说后，整个眼睛都亮了，基本不怎么提要求的他，竟然第一次问了句：“员工家属可以一起去吗？” 看着兴奋中的陆有希，顾诚安的答案自然是可以，然后他顺势就作为‘公开家属’一起踏上了前往夏威夷的旅行。 谈起夏威夷，顾诚安虽然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可因为夏威夷不靠大陆那边，他也是一次都没去过，反倒是司缙来了很多次了。所以要说带他玩，顾诚安顶多也就是个比他力气大点，口音正点，没事儿还能稍微遮点太阳的存在。 到了机场下了飞机，接近30度的温度，就先让一行人将身上的春装脱了个干净。陆有希正想将外套扒下来，就听手机叮咚一响，微信就收到了一张照片。 一旁的顾诚安本来注意力就都在他这儿，见他看了眼上面是图片提示就把手机关上的样子，顿时心下就起了疑。 由于关系都公开了，车拉着一群人到了宾馆，负责分配房卡的小助理自然而然地就只递给了他俩一张顶楼房间的卡。 顶层的房间带着大露台，陆有希上去之后，就很是慵懒地躺在了露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顾诚安见他一副丝毫不怕晒黑的样子，无奈地不行，自己开了箱子拿了高度的防晒出来，坐在旁边给这享受着的人擦了半天，又把自己的墨镜也带在他脸上了，才由着他就在那呆着。 被墨镜遮住半张脸的陆有希晒着太阳很是舒服，没过多会就犯了困，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又已经回到了床上不说，还发现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分。 微信弹了好几个信息出来，陆有希看了眼就准备下床去吃东西，可旁边人一听到信息声音才想起来白天看到的那条图片，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地就把人摁在那了，问道：“她们发你什么了？” 陆有希微微笑着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可这一反应，就着实是让顾诚安觉得最近陆有希有点皮得厉害了，随即便低下头，亲了上去。越是想着他不给看，亲吻的动作就越发地猛烈起来，原本还能温柔地轻啄几下，到了后来都给人弄得情不自已地发出声来了。齿尖轻磨着颈脖，手慢慢也探进了衣内，可就在他正想把人翻过来进行下一步时，有人突然就敲了门，陆有希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推了他一把，说：“起来了，都要去吃饭了。” “不去，”顾诚安低声回了句，也不管外面的人继续敲着，他一掌轻按在陆有希的小腹上，一边低声凑在陆有希耳边说：“你说，你是不是饿了？” 陆有希脸上的微微泛着红，听到问话，也只是握着他的手腕，说：“你能不饿吗，到了这么久就没吃东西。” 可这小声抱怨在他脑子里是没想什么，到了顾诚安这儿，就直接给人惹得嗤笑出声，而且笑也就算了，他还不要脸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一问，陆有希听完就楞了一下，等一下秒反应过来时，便下意识地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脑子里面的废料怎么越来越多了。” 来喊他们吃饭的是司缙那边负责的一个新来的男助理，他本来见两人开门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听陆有希说没来过夏威夷，便开心地给他介绍起来了这附近有什么。 一路上前面两人说说笑笑地就奔着餐厅去了，顾诚安则是跟在后面，好在到了餐厅那男助理就跟着司缙走了，留下的两人就坐在了餐厅吃饭。 自助餐在哪都大同小异，两人饭后就牵着手单独转了出去。陆有希一路上就东张西望地一刻没停过，像是在找什么，顾诚安虽是纳闷地紧，却也还是没说什么，只当他是新鲜。 可没过多会儿，当他看到一个挂着门帘的雨林风格的店面，而陆有希还打算往里进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窜上了头顶。 店内的风格很是昏暗，旁边还有不少小隔间。陆有希进来的时候显得很是轻车熟路，可顾诚安是听到机器的嗡鸣声，才判断出来这是家什么店铺。 要说起来纹身这件事，其实顾诚安心里是曾经有过一些芥蒂的，只是他在知道陆有希是自理离开的那一年就将纹身洗掉后，便一直没有提及过相关的事情，又或是说再纹一次什么的。 可没想到，陆有希竟然选在这个节点，进了这么一家纹身店。 当然，陆有希进纹身店的本来想法，确实是有想将这一份遗憾补上的意思，可真到了里面，发现师傅正在给人做喷绘的时候，他就又生了点别的想法。 从选图到将纹身重新纹在腰上，总共也没用上半个小时，待到他完成了，开口问顾诚安：“你要不要也试试一次性纹身？”的时候，顾诚安则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不是要做一次性的，是做永久的那种。 款式自然是和陆有希选了同样的，位置也一样，顾诚安在感受到这份微微的疼后，想着也算是满足了自己一个心愿，却没料到xi字纹完，老板又将他留了下来，说是还有一个付过款的，还没做。 顾诚安很是疑惑，也不知道陆有希是什么时候给的钱，又什么时候躲出去的。而等他从纹身店出来的时候，他才算是彻底明白了陆有希打的什么算盘，真是打从心底的服了。 不得不承认，陆有希是皮，而且是真的皮。 就像这会儿，两人才刚进了房间门，陆有希就将人连忙拉进了门旁的洗手间里，还将灯全部都开了个亮堂，只为观赏他这帅气的花臂。 说起来也就是喷漆加彩绘，但是陆有希从看到这完成品就止不住感叹，这家店子的质量简直不要太好。 只可惜自己是兴奋地不行，一旁被观赏的大个只想捂上眼睛感叹。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这次的旅行虽是七天，可安排的团队活动就只有明后两天，当然如果说明后两天都是看什么博物馆也就算了，明天的行程还是去沙滩，也就是说他明天下水大概是要带着这花臂去了，让他形象往哪搁。 所幸的是，第二天因为顾诚安的一个报复性的瞎折腾，两人成功的起晚了不说，去沙滩的路上就只剩了两人，这多少让顾诚安好受些。 可不好受的事儿，怎么会就这么放过他，他才刚到沙滩，有人看见陆有希就开心地过来打了招呼，而就这么一回头，陆有希就正巧看见那要路过他们的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地就默默离他们稍远点后绕了开来。 见着这反映，陆有希止不住就开始笑，还一笑笑了个停不下来。 而过来打招呼的同事见着顾诚安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甚至还张口问了句：“你怎么没带着顾总来啊？”然后才发现这旁边穿着一身沙滩衬衣带着花臂，墨镜，整一跟黑社会一样的人就是他口中的“顾总”。 这一招呼，刚刚路过的那两个小姑娘，才又怯生生地跑来跟着顾诚安挨个打招呼道：“那个，顾总好，我们先去那边玩了哈。” 见着这种状况的顾诚安很是无语，当下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就只好点了点头，而这无言中的一点头，无疑又加重了大家对他‘黑老大’的印象不说，还将这事儿给传了开来。 当然，传开就传开了吧，本来也就是公司活动，给大家娱乐的。可到了司缙耳朵里，就让他好奇地不行。 司缙穿着一身素色的衬衣和短裤趿着拖鞋找到这两人时，他俩正在遮阳伞下面一人一张椅地躺着吹风。而司缙这张嘴也是不饶人，一见那躺着腿伸着的人，他就止不住开口道：“怎么？黑老大这么闲也不去打球么？” 结果这声音一传来，顾诚安还没回答，好不容易才停下的陆有希就又被逗笑了。 这一笑大概是真的要自作自受了，两人晚上还没到吃饭时间，陆有希就被顾诚安给先提溜了回去不说，还被摁在那强行地问了好几遍：“你不是喜欢皮吗，继续啊？” 这样的问句闹得陆有希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反正他就是不论答什么，能获得的都是皮后奖励一套。以至于到了第二天，他还没能起床呢，就催着要洗澡的顾诚安说：“大哥，我错了，你别折腾我了。” 而等人进去洗澡后，陆有希才偷偷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昨天收到的那张顾诚安在飞机上趁着他睡觉偷偷吻在他嘴角的照片，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其实黑老大平时也还是很温柔的。 第96章 番外2 顾煮夫的那点小心思 咖啡店运转好后，守店的不再是程潮，而是请了一个员工小姑娘，这天，正好凑上小姑娘有事儿回老家，没了人在，陆有希便没了法子周六也去顶了一天。 好在虽然是要去顶一天的班，周六到底是办公区上班的人少，才不到六点，店里就没了什么人，他便将店门关了上，打了个车回了家。 两人的公寓在两个人的小经营下慢慢变得温馨了不少。 开门时，桌上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饭菜，四菜一汤，色香俱全，就是见不到一点红色的踪迹。 忙了一天的陆有希看着桌上的那桌菜，又看了看旁边蹲着的油条，止不住地叹了口气，在心里直想嘀咕。 说起来这事儿，他就有点无奈。因为最近一直都是这样，顾诚安也不知道被谁洗脑了，又或是被推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公众号了，居然说是要给他养胃，过一个养生的三十岁。 陆有希听着这话就觉得实在是不可信，毕竟他都吃了二十多年辣椒了也没见人出什么毛病，怎么到了现在突然来句要吃这吃那的。 可他虽然是心里嘀咕，面对人家辛辛苦苦做的一桌子菜又真的不能说什么。 而对于陆有希这点小抱怨，顾煮夫是真的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就像现在，他穿着小黄鸭的围裙从厨房里转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碗鸡汤娃娃菜，鲜嫩的白菜和浓味的鸡汤，搭配起来他想想就觉得很香。 顾诚安最近觉得自从吃的清淡些后，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而且他的想法里，不光是他，肯定陆有希也觉得挺舒服的。 可陆有希是真的这样想吗？不，并不。 陆有希坐在桌前，看着这一桌色彩斑斓唯独缺红的就一脸菜色，可每当一抬眼看着对面坐在那里的一脸期待看着自己，还穿着自己给对方买的黄色围裙时，就一肚子的小抱怨全都吞了进去。 可这么真的不是事儿，他止不住地想道。 西芹夹在筷子里，塞进嘴里嚼了两口，还行，挺脆，就是没味道。 牛肉汤泡在饭里，盛进嘴里喝了两勺，还行，挺嫩，就是没味道。 哎，陆有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菜终是有些忍无可忍地商量道：“要不，这几天我来做饭吧，你平时工作也挺忙的。”那样他就可以做自己吃的了。 可顾诚安这煮夫生活当的正得意呢，怎么会就这么答应他。所以话音刚落，陆有希就听对方说：“没事，你平时店子那边也挺忙的，我最近事儿也弄完了，煮个饭而已也没什么负担。” “……”都这么说了，陆有希自然也说不来什么，可他还是总感觉像是哪里不对，应该是哪出了问题。 疑惑的他晚上看电视就止不住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叫原本都跟着自己开始吃辣的人突然又转了性子去吃清淡，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具体会是什么，没了办法，也只能抱着油条摸着爪子，然后一手偷偷在手机上下单了一大堆的辣鱼条寄去了店里。 家里不让吃，总不能店里也不叫吃吧，陆有希在心里偷笑道。 可计划这种东西，哪会有变化快。 自从他在店里尝到了辣鱼条的美味之后，就拿着手机接连又下了好几单，整天窝在吧台角落里啃各种辣条。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是注意，特别是待到晚上顾诚安要来接他的时候，一般提前两三个小时就不吃了不说，走之前还专门去刷个牙。 可后来见顾诚安也一直没发现这事儿，他就愈发地胆大，渐渐地吃到人来接不说，能嚼一下午不带停地就直接上车。不过陆有希说幸运也是真幸运，别看家里的菜品都清淡，即便是偶尔带点辣椒也没辣味，但起码在没被发现的这段时间里，陆有希真的是吃了个万分满足。 只是，这种事如果一直不被发现也就算了，就在他还没偷摸到一个月的时候，顾诚安就因为最近忙了也没太多时间亲昵，所以接到人一个开心，上车就先把人捞过来给亲了一口，这才发现，这段时间他那嘴看起来红彤彤地，不是健康的象征，而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不知道多少辣条。 嘴唇因亲吻传来的丝丝辣味，带着点麻。手指抹过嘴角时带下来的点油水，沾在指尖也感觉滑滑的。 顾诚安沉默不语地提了张纸随便擦了擦，然后盯着陆有希看了几眼。而本来也没什么错的陆有希也不知为何就心虚起来，整个人小舌尖舔着嘴唇，是头也不抬，话也不说。 回家的路上顾诚安就一直在思考，思考到进门之后，他就觉得这件家务事需要谈谈了。可口味这种事，说起来也就是个小事，两人在沙发坐下了，他才发现这事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路上也想来想去的陆有希见对方没笑也不说话，觉得自己吃辣也没什么错的他越想越气，到了后来也不管了，坐下就止不住地小声开始抱怨说：“最近家里的菜都太淡了，我吃了这么多年辣了哪有突然该这么淡的道理。” 听到这抱怨的顾诚安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笑出声来，“也是，这些事儿都该循序渐进，是我错了。” 可这说起来是道歉，这哪是陆有希想要的，这循序渐进最后还不是不吃辣么，这是两码事，他不要，便反抗道：“我就是想吃辣，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这事出什么问题了。” 只见顾诚安突然脸色就变得有点点尴尬，隔了好半天才握着人手说：“吃辣，又容易长青春痘，容易上火，还容易胃痛，所以这不是为你好么？” 道理说起来都简单，可陆有希这种吃辣长大的哪会听他这一套。只是还未待他开口，他就听到顾煮夫像是有些委屈地低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了，那你要是不想吃，就……实在不行就给你买辣椒吧，给你在外面买罐回来，我以后就吃食堂也行。” 说这话的时候顾诚安像是个摇着尾巴的大狗，整个人半趴在陆有希身上，却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本来还觉得自己没错得陆有希一听他这么说，又心下一软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说过了，转而又小声地嘀咕道：“其实，也没有不想吃……” 可他也没想到，这话一出，大狗就眼睛顿时闪了光，套上小黄鸭围裙就直接进了厨房又做了一桌子。 只是好在多少是沟通了，这桌子上虽然没见着红椒，多少出现了一丁点点的泡椒，还是陆有希可以当零食吃的那种。 这件事仿佛就在这场迅速的妥协中结束了，而接下来的那几周顾诚安也非常敷衍地就做了几天微微辣的菜，就给妥协中的陆有希给打发了。 陆有希再次回到了委屈的淡菜生活里。所幸的是，上天不会不给人机会，再想隐藏的秘密，也总归有被发现的一天。 就在顾诚安接了陆有希说是家里没有碘酒什么的必用药品而去了药店的那天，陆有希正在车上坐着等对方回来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抽了，忽地便无聊着将副驾驶位的收纳打开后，而后发现了一个病例。 病历上白纸黑字写着一个常见病名，而这一个名词一出来，陆有希就突然明白过来了顾诚安最近的反常。 他趁着顾诚安还没回来连忙把病例塞了回去，一路镇定都没有笑。 直到晚上两人要睡觉了，他才突然一个跨坐在人腰上，然后晃了晃，才低声凑到对方耳根，小声说：“你要不要试试当下面？” 顾诚安一听还在想对方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一个上头就激动地想说：“那你自己在上面努努力。” 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有希又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贴在耳边说道：“试试吗？有’志‘青年。” 这话惹得顾诚安一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等陆有希的那只偷摸的手都快伸到他屁股上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发现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眼睛笑得像月弯一脸得逞表情的陆有希，止不住地就用胳膊遮住了自己有些红掉了的脸。直待到人笑完了，才又给了一顿皮后奖励。 被伺候舒服了的陆有希前脚还在求饶，后脚躺在床上喘着气就想着想着还是止不住笑了出来。 见他还有笑的力气，顾诚安都觉得跟他简直没法讲。而一想着人发现后能笑成这样，就心里忍不住地想给他做上一年的全淡菜。 只是他还没等他彻底决定实施，陆有希就又嘴贱地说：“好像你说的也对，辣椒是得少吃点，以免当有’志‘青年。” 这下，他有把那心里的想法在那之后的四五个月里都实施了不说，还闹得陆有希整天求饶加掉眼泪。 只是有‘志’青年真的有志，不论人怎么说都不饶人，以至于终于皮出花来的小陆同志，在那之后清楚的认识到，不要跟强权叫板，特别是这种小心眼的有’志’青年。 作者有话说： 志等于哪个zhi，你们懂得！ - 说起来预收已经开啦，是个职场暗恋的小故事~直通车在这本的文案顶。 不戳雷萌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不喜欢的话就下下本缘见吧~ 第97章 番外3 过年（上） 年前的这段时间，顾诚安很是忙碌，从12月一直忙到了1月初都没能闲下来。陆有希因为前年的时候就跟着在他们公司和他公开关系了，所以这些天，若是关店时对方还没下班，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去公司那边等。 今年过年的时间有些早，陆有希去他公司的时候，还在盘算着今年过年要不要干脆请个人来看店，然后去旅游，可到了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进去，就透过半开的门缝听到了顾诚安似乎在和谁说关于过年的事情。 顾诚安的眉头微微皱着，手里也夹着根烟，他见人来了，也只是稍稍抬眼看了下，就示意让人坐在沙发上，自己继续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顾诚安冲着电话说：“过年是想回去，那我也得问问有希的意见，您就光跟我说，我爸要是又说了什么话怎么办？” 坐在沙发上的陆有希猜到了可能是顾母，但还没等他小声问出口，就见顾诚安突然将电话拿远了些，然后便听见顾母完全不同那年见到的那种温柔地吼道：“你自己不想回来你别拖着人家小陆当理由，惯得你了。” 这声大得顾诚安有些无奈，他大致也猜到了陆有希肯定是听到了电话里说的。但没想到陆有希就这么走了过来不说，还示意他将电话递过去。 看着他的动作，顾诚安虽是有点纳闷，但毕竟陆有希都主动要了，他也没说不给的道理，只是才刚递过去了，他就看见陆有希脸上扬起了平时不多见的那种实心实意地笑，然后就冲着电话里说道：“阿姨，我们过年回去。” 对面的顾母一听电话换了，还一口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口气也就突然转了个弯，也笑着回道：“还是小陆好，那你们回来的时候，订好了是哪天，就让那个死孩子提前跟我说一声。” 陆有希笑着应了下来，又和顾母扯了点家常，才将电话切断开来。 电话挂断的时候，顾诚安已经将门关上了还坐在了沙发旁边，而待他一将手机放下，就整个人环过他，将头埋在后颈处，一边轻啄着，一边问：“没关系么？去我家过年。” 顾诚安的担心，陆有希也明白。 顾父虽说是在大前年的圣诞节前承认了他俩的事情，可说是不管了，到底是老一辈，心里接受的也没那么快。甚至去年一整年逢年过节顾诚安说要带陆有希回去的时候，顾父那边都像是不太高兴。一次两次问过就算了，问多了他也怕陆有希心里不舒服，所以这两年到了后面，每次家里团聚的过节，顾诚安是能不去就不去，也不想跟家里过多的沟通，只打算这件事冷处理，意图等着时间过了，接受了再说。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今年正好凑上了顾家的老爷子过寿，原本顾诚安还是想着不打算回去的，可是毕竟日子特殊，顾母一听说就直接发了火，这才又恰好碰上陆有希听见了，给答应了下来。 嘴唇轻触在后颈使得他很是敏感，他微微离了些距离，才又握着揽在自己腰上的手，笑道：“这事儿又不能躲一辈子，而且，我觉得你爸应该也想通了，不然你妈妈肯定不会这么打电话来的。” 顾诚安低垂着脑袋，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好一会儿，才想了想说道：“行吧。” 爷爷过寿，自然不存在在顾家呆过大年初一就直接回家的道理。但要是考虑到在林城呆到初五以后，那油条的伙食就成了另一个问题。毕竟 过年期间大家都要休息，能接过油条的朋友也没有。商量来商量去，最终顾诚安就决定带上油条和他的猫砂盆一起回林城。 好在江林两城之间，由着现在的高速路也就五六个小时的事儿。顾诚安提前给公司放了一天假，就带着一猫一人，一起直接往林城的路上出发了。 去往林城的路上，陆有希心里还多少有点紧张，可等带着油条，一头撞上了从顾家宅子里冲出来的小丫头，那点紧张感就一瞬消失了大半了。 小丫头年纪大概有11、2岁的样子，体型不算细瘦但也不胖。小姑娘撞着他的时候，嘴里还喊着“出去玩会儿再回来写作业”，可一见着面生且手里抱着猫的他，便一脸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别说陆有希不认识这丫头，连顾诚安其实都有点认不出来了。好在小丫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一个比他们看上去大不了太多的女性就走了过来。 她一看着顾诚安就笑着说：“好些年没见了吧，认不出来了？” 顾诚安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小丫头问了句：“萌萌？” 原本疑惑的不行的小丫头听到这声喊，反过来也问了句：“小叔？”这才又看了她妈一眼，然后急匆匆地说了句：“哎，同学还等我呢，我先走了。”便出了门。 站在那的陆有希也不知道是谁，一时有些尴尬，直至顾诚安小声说了句：“这事我堂姐。” 他才跟着礼貌地喊了句：“堂姐好。” 顾堂姐也不在意，像是顾诚安的事儿事先家里都知道了一般，表情上也没什么变化地还是那样笑着就将他俩迎了进来，然后交代了句晚饭要到几点，谁还要回来什么才又出了门。 顾家的房子，陆有希是第一次来，之前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底，但看到这样的别墅，他一时间也还是止不住猜想当年顾诚安家里可能就已经算是条件挺好的了，所以跟自己在一起免不得受到家里各方面的反对。 可好在现在到底是跨过来了，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顾父，但多少还是比过去好上许多。 照堂姐的话说，顾父顾母这会儿是出去了，要到晚饭过会儿才回得来。两人没了事做，就干脆窝去床上趴着了。这个家里说是给顾诚安留了房间，可房间毕竟是好几年没人住，虽是干净，但也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能干嘛的陆有希便窝在床头在手机上打起了游戏，而顾诚安则是在一旁靠在身上，看着对方，时不时指挥上两句。 游戏语音里的小孩子很多，偶尔传出来的声音一听就年龄很小，偶尔游戏里的孩子父母会突然要求他们跟人打招呼，便导致了陆有希这边也偶尔听到新年好之类的问候。 这声新年好使得陆有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待到一局结束后，他便突然抬起头来，拽了拽旁边顾诚安的衣服问：“刚那小丫头，不会是之前你要她给我拜年的那个吧？” 说是这么说，顾诚安听到后却一时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逼着人放烟花拜年了，又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下来，也是真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能让陆有希记这么久。 他顿时忍不住就亲了亲对方的嘴唇，却没想油条突然就从下面蹦上了床来，然后斜眼撇着顾诚安，成功地蹲在了他俩的中间，惹得陆有希笑出声来。 顾父顾母回来的时候，仅仅是晚饭前，因为中间等了三四个小时，扛不住困意的陆有希是先爬进被我里睡了一阵，而顾诚安则是待人回来了，先去见了一趟顾父才又转回去把人喊起来吃饭。 陆有希绕道客厅的时候，顾父的脸色虽是严肃，但是到也看不出什么怒意。陆有希礼貌地道了声：“叔叔阿姨好。”顾父才转头稍稍看了一眼，没多做打量。 听到这声招呼，顾母倒是很开心，她拉着陆有希的手，就恨不得跟要说家常似的，连忙把人拉到了一边沙发上，紧着顾诚安和顾父坐在一起。 顾母小声地同陆有希讲着家里的事儿，又说要给他做点好吃的，让他自己多给自己买点，别心疼顾诚安的钱。 陆有希和顾母聊得很是畅快，这几年见得次数也多，他也没什么紧张的。可毕竟顾父在这里，陆有希是不紧张，顾诚安的眼睛却没离开过两人，像是深怕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这副景象全部映在了坐在一旁顾父的眼里，使得顾父止不住就低沉着声音冲着自家儿子说了句：“出息。” 晚饭因为只有顾诚安和堂姐两家，吃的不算繁杂，气氛也很是和谐。顾父虽然是有些嫌弃顾诚安的护着人那劲头，可因为顾母就坐在旁边，最终也是没好说什么。 平时顾母他们晚饭结束了还会跟着小辈们聊聊天干嘛的，可大概是因为跑了一天了，饭后不光没有再聚在客厅说话什么的，而且还不到八点，就各回各房间提早休息去了。 只是，陆有希起先还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可待他洗完澡出来了之后，见着只有顾诚安半靠在床头，看着手机屏幕啪啪打字，不知道跟谁在交代什么，才感觉像是少了什么。 陆有希围着这不大的房间转了两三圈，直到见到顾诚安抬了头，他才有点紧张地冲人问道：“顾诚安，油条呢？？” 第98章 番外3 过年（下） 油条呢？被这么一问，顾诚安也下意识地反应了一下才发现猫确实不在了。 可进门的时候落地窗都是关上的，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趁着他俩不注意的时候从正门溜了出去。 如果是从正门溜出去的那就不怕了，顾诚安想。 然而他是这么想，陆有希可完全不觉得，毕竟这里带着他来是第一次来，油条又很是怕生，这具体逛到哪去了，谁也说不准。 想到这儿，陆有希就止不住地想出去找，可他还湿着头发，身上也只穿了件薄睡衣，一见他这要出去的架势，顾诚安就连忙下了床，将人一把拉了回来。 顾诚安说：“你把猫砂盆放门口就行了，这么冷的天家里开了暖气不开窗，猫肯定还在家里。你这么出去一通找，黑灯瞎火的是一方面，找不找得到也难说。” 这么一说到也是，陆有希想，其实他也不是说不想出去找，但他有点担心把顾家父母给吵起来了也不太好。想来想去也只好作罢了，便听了顾诚安的，将猫砂盆放置在了门口前的走道上。 一夜睡起来倒还好，虽然不是自己家里也不知道猫在哪，可靠着顾诚安这夜也没有做梦。只是没想到的是，等第二天人起来了，顾诚安倒是还在床上趴着，门口放着的猫砂盆却不见了。 陆有希见状也不管旁边人在不在睡，换了身衣服便下了楼。 楼下的家政阿姨们早就起来准备了早餐，路过餐厅时，还正巧碰上顾母坐在那，喊他一起吃饭。 他听罢也不好拒绝，而待坐下了听人问他“昨天休息的怎么样？”，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睡得挺好的，就是我们带回来的那只猫不知道去哪了。” 这话说时，正巧厨房的阿姨走了出来。顾母一见人，便开口问道：“李姨，见过猫没？” 陆有希本还想这话问的稍微有些奇怪，随即便听到阿姨问了句：“你是说那个橘黄的？” 他一听连忙点点头，而后就又听阿姨笑着说：“没事儿，你先吃饭呗，猫在阳台呢，早上给他关那了。” 在阳台，这句话多少让陆有希的心落了地。可他大概没料到的是，等吃完饭了往阳台走时，就先看到了阳台玻璃墙后放置的一大堆植物。 猫这种动物是真的很喜欢糟蹋植物，陆有希记得就连曾经带家里的小仙人掌，都没能逃过油条的魔爪。这么一回忆，他下意识地就加快了脚步，还连带着再次心慌起来，毕竟这老宅子能有几种可能？这堆植物不是他爸妈养的就是他爷爷养的，破坏哪个都是问题。 好在到底是幸运，刚靠近阳台门，就听见门口处传来逗猫的声音。只不过他还想着可能是那个清洁的叔叔，谁知一推门就发现顾父蹲在那里，正跟猫玩的开心呢。 顾父的脸上全然没了昨日的严肃，笑着的眼睛伴着一连年岁的印记，显得十分和蔼。 听到推门声的顾父原先还以为是家政阿姨过来清扫了，可没想到一抬头看见陆有希傻乎乎地站在那，倒也心下一转念，也就算了，仅仅是将笑容稍稍收敛了些，便在阳台一边的藤椅坐了下来，还示意陆有希也坐。 第一次独自的相处让陆有希感到很是忐忑，可人都来了，也没有当着人面就找个地缝躲下去的道理，便也就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顾父没待多会儿就开了口，不过说话的语气，却也真没陆有希预想中的那种严肃。他说：“你是叫小陆吗？” “是的，您就喊我小陆就行。”陆有希的回答透着几分老实。 见他这样，顾父笑了笑说：“你也不用跟我紧张，这两年我也想过了，没打算跟你们那么闹下去。” “那您……”陆有希是想问和顾诚安之间的事儿，可还未说出口，顾父就像是带着点气愤地同他说道：“那个臭小子，都是他妈给他惯得坏毛病。整天跟长辈谈个事儿，一点正经态度都没有。” “你说说，”一说起这个来，顾父就有停不下的意思：“哪有跟长辈说话，一步都不打算让的。” 听了这话，陆有希才突然有些明白，他微微笑着垂眸点点头表示了认可。就又听顾父说道：“哎，你们怎么就选了这条路了，多难走啊。” “作为家长啊，我自然不支持，可我也是听说他本来不想回来，还是你叫回来的，也就想着，有个人镇得住这兔崽子也行。”顾父止不住叹了口气，“诚安啊，从小就是个没被怎么管过的性子，上学的时候也傲气。那时候我没空管，还想着以后再说，可后来闹了你们的事儿之后，也就没怎么再能说上话了。” “要说我们做父母的也是难，你能理解吗？”顾父冲着陆有希说道。 理解自然是理解，陆有希点点头“嗯”了一声，“只是，作为孩子来讲，我们自然也是希望您还有阿姨能开心快乐。” 说这话时，油条跳上了茶几，又越过椅扶手蹲上了顾父的腿。顾父给它顺着猫毛，笑着回道：“这东西也没什么，你们能开心的，我们自然也不会难过。不过，那个兔崽子我算是沟通不来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身脾气。” “那还不是遗传您么？”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顾诚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一句话虽是没吓着顾父，倒是给陆有希吓了一跳。只见顾诚安一身薄睡衣外面随意套了件开衫毛衣，头发还乱着就站在了露台门口。 一见这情形，顾父就又气不打一处来，可才开口说了句“谁教你的这个形象就出来？”就见人直接走了过来不说，还当着他的面，给陆有希拉了回去，只留了句：“您帮忙看着点猫，我回去再睡会儿。” 被这么拽走的陆有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还转头冲着顾父微微躬了身，才被拉着又回了卧室。 回了卧室自然顾诚安就没了之前那股子硬气，坐在那就直将头往人颈窝处埋，还张口带着点委屈地说：“醒来看不见你，还以为你被我爸弄回去了。” “想什么呢？”陆有希也是服气他态度转变的速度，双臂架在他肩上，就笑着说了句：“你也不知道给你爸好好说话。” “怎么没有？”顾诚安一听更委屈了，“明明就是他整天在我面前一副领导的样子，谈不来。” 陆有希这才明白了顾母曾经说的他们父子俩像是怎么回事，不禁笑出了声。 说是提前来了一天，可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油条跟着顾父相处好后，就彻底地在客厅里再也没见到它的身影。而这件事到是让顾诚安也乐得自在。 到了晚上的年夜饭，因为爷爷过寿，家里人实在太多，也没能坐上一张桌子，就让他更是舒爽。 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未能延续到0点过后，因为根据顾家的规矩，没有结婚的小辈都是要挨个向长辈拜年去领红包的。 陆有希虽然算不上是顾家的小辈，可毕竟是顾诚安带回来的对象，大家也没在意地接下拜年发着红包。 原本都是各拜各的，可到了顾父面前，顾诚安就也不知是闹什么别扭，便非要两人一起去，这才一起敲门进了顾父的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摆着一串红包，待陆有希说完：“叔叔新年好。”顾父便抽了其中最厚和最薄的分别给了陆有希和顾诚安。 看着这厚实的红包陆有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未待他开口，就听顾父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这是给你的，你也别想多，收着就行，也别叫旁边那个给你花了，就当是我接受你们这段关系了。” 一句话绕了一圈说了最后的重点，而这个重点也着实让陆有希眼睛瞬间红了起来。看着小辈一副要哭的样子，顾父也是难得地在顾诚安面前抬了嘴角笑了笑，让两人站了起来，才又说道：“我本是不愿意，也多少有你们这样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法律能保障你们的未来。” “可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了，转眼想想，要是两个人都有心好下去，也没必要非要在国内找个什么证明。”顾父感叹道：“只是啊，这兔崽子成天没心我也就不说了，到是小陆，我觉得你们啊，还是可以去领个证，就当是纪念也不错。” 那天的对话，在陆有希的不可置信和小丫头的敲门声中结束了。而直到年初三将油条留在顾家，两人一起坐上了飞机时，他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像是那最薄的红包里抽出的两张机票，最厚的红包中掉出来的那传家的戒指，以及亲人们在微信群里的祝福都无疑让他掉了眼泪，甚至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他想，如果说那13个小时的飞行距离是当年阻碍他们爱情的最大距离的话，那大概在这一刻，说是对他们的爱的最有力的证明也不为过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到此，闷棍彻底结束了，再也不会多出一个字来了。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然后明年新书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