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师 作者:爱看天 程叶找了村里的老夏学手艺,他只想混口饭吃,却无意中走进了玉雕的世界。 瑞哥打小疼程叶,那也是有原因的。瑞哥说了,程叶可是他家媳妇儿!这是从小就定下的哪! 依旧是小白甜文一篇^_^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叶,李瑞 ┃ 配角: ┃ 其它:玉雕,玉雕师 1、蒲公英 ... 李瑞第一次见到程叶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像只小猫似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就那么缩在程奶奶的旧棉袄里,小声的哭。 李瑞听他妈说过,他小时候饿了,哭起来简直要人命,恨不得全农场都能听见。李瑞不记得自己那么哭过,他懂事以后就觉得哭是一件丢脸的事儿。他老子说过,哭的不是爷们,李瑞也这么觉得。所以他瞧见隔壁家冯晨嗷嗷大哭的时候,心里就格外鄙视。 但是今天这个孩子不一样,他太小了。李瑞凑近了,踮着脚去程奶奶怀里看,真的跟个猫崽儿似的,哭得鼻子都红了。白事儿棚子那边有放鞭炮的,猛地一挂乍响,把小孩的哭声掩盖下去。 李瑞看着小孩咬着拳头,一直哭,他认为这是饿了。他转身跑回孩子群里,那边有分糖火烧的,李瑞挤进去抢了一块。他拿回来就要塞给小孩吃,“奶奶!给他吃火烧!吃了就不哭了。” 程奶奶忙拦住他,“他可咬不动这个,还没长牙呢。” 李瑞有点失望,他看看小孩,又看看手里那个酥皮小火烧,“那他吃什么?” 程奶奶看着那边的白事篷子,她叹了口气。“只能吃奶哪。” 李瑞点点头,他有点懂了。那时候李瑞还不知道自己会跟这个孩子牵扯一生,他小小的脑袋瓜里只是在想,从哪里去给小孩找点奶吃。 李瑞挨着程奶奶,苦着脸啃完了那个糖火烧,也没想出来去哪里能找到奶吃。磨蹭了一会,这才去了自己爸妈那边。 农场里办白事儿都是搭了棚子,摆流水宴席,李瑞爸妈坐在那边正跟街坊们聊天,“可怜这孩子了!一生下来老三媳妇就咽了气,这会儿程老三也跟着媳妇去了……唉,我刚才看了一眼,瘦的跟小猫崽子似的。” 旁边的街坊搭了话,也是跟着连连叹气的,“可不是!那么小一把,瘦的让人心疼!这才四个月大呢,就没了爹妈,以后可怎么办哟。” 有消息灵通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跟她们说悄悄话,“我听说程老大想要老三家房子,这会儿把他们家程岳带来,怕是要让程岳去摔老盆哪!” 摔老盆,是当地的风俗。家里有人去世了,儿子一路哭着去坟前摔了瓦盆,如果没有儿子的人家,一般是由亲侄子代替。这里头什么名头也说不清了,但是有一点是不会错的,谁摔了老盆,按旧例,是可以继承这人家里大部分财产的。以后清明烧纸扫墓,是要尽做‘儿子’义务的。 程家老三对媳妇痴心一片,从媳妇难产去了之后,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他大病一场,终是跟着去了。家里只剩下刚盖好的新房,还有一个哇哇直哭的孩子。程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哭一场之后,还是迈着小脚把程叶抱到自己身边。 程叶太小,不能去摔老盆,如今这么裹着棉袄带出来都让程奶奶揪心。她生怕这孩子被风吹了,活不了。程奶奶抱着程叶,远远的看了一眼扶着棺材走了的人们,前头走着的,是程岳。 白事一连要办好些天,程奶奶为了照看程叶,每天早晚的去一次,之后也不去了。程叶还小,见不得风,而她年纪大了,去了就想起自己儿子,忍不住要哭。 程叶被程奶奶养了几天,虽然只有些米汤喂着,还是长开了些。他像他妈妈,漂亮极了,笑起来有一个小梨涡,浅浅的,要不是开心极了,几乎要看不到。 李瑞最喜欢逗他笑,他听着小孩咯咯的笑声,忍不住去戳戳他的嘴角。软嘟嘟的脸上,戳一下就陷进去,再去戳就会被小孩抓住手指头,扯着往嘴巴里送。 李瑞不敢给他咬手指头,他怕手上不干净。可是又舍不得小孩松开,就那么来回的让他拽着玩儿。 程叶玩了一会,就哭了。 李瑞知道这是饿了,忙跑出去喊程奶奶,“奶奶,程叶又饿了!” 程奶奶正在热小米粥,她是小脚,动作难免慢一些。等到粥放凉了喂进程叶嘴里的时候,小孩已经哭得发抖了,一边哽咽着一边吃。李瑞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天回家之后,李瑞又向自己老妈提了那个问题,“妈,哪里有奶啊?” 李妈妈正在挑拣刚从田间挖来的野菜,准备晒干了包饺子,听见自己儿子问,随手挑了一颗蒲公英掰开给他看,“喏,这里就有!”蒲公英断根里流出浓浓的白色液体,看着跟奶水很像,可是苦的要命。 李妈妈带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可是李瑞当真了。他自从发现了蒲公英里有‘奶’的秘密之后,顶着太阳去找了一中午,拔了好多好多蒲公英。也顾不得弄脏了衣服要挨骂,兜着回来喂程叶。 程叶原本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小哥哥的,可在喝下第一滴蒲公英‘奶’之后,哇地一声哭了。 李瑞吓得都不敢跑,站在旁边也嗷嗷的哭着喊程奶奶。 李妈妈闻讯赶来的时候,气得要揍自己家的皮小子,“怎么能给程叶胡乱吃啊!你早说是给程叶吃奶,我不就把咱们分场的羊牵过来了吗!” 李瑞这是第一次坏了自己不哭的‘规矩’,他哭完也有点不好意思,扭过头去不说话。没一会,又忍不住扭回来,偷偷看了程叶一眼。他有些担心,“妈,程叶不会死吧……” 李妈妈当头给了他一巴掌!“呸!乌鸦嘴,呸呸呸!程叶长命百岁哪,你快跟我回家去,别在这添乱了。” 李妈妈带着李瑞回了家,她向分场里的老书记打了申请,每天要了些羊奶来给程叶吃。分场里正好有几只喂羊羔的大羊,每只均出点来也足够程叶吃了,老书记大方的签了字。 分场里的小羊能撒欢儿的跑的时候,小孩会喊人了。小羊吃上来年春天的青草的时候,李瑞看着小孩颤颤歪歪向他走来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妈,您知道哪里有奶…… 李妈妈(一记爆栗):还敢问啊你!!!! -------------------------------------- 只来得及一更,厄,欠着那一更,一定补上!!握拳!!PS:去了生日歌会,还听到了十世大人和风弄大的声音……\(≧▽≦)/超级激动~   2、抓野兔 ... 程叶小时候没少喝牛奶、羊奶,他身体不好,程奶奶更是小心照顾着。农场里没有羊奶的时候,老人还会去别处打问。 李瑞有个小叔是干个体的,那时候农场开始有万元户,李瑞小叔瞧见了就跟着人家学。他没去过大城市,但是脑筋活络,他把家搬去农场槐树林边上,自己接了护林的活儿,又让媳妇养了些奶牛,卖牛奶。 农场里订牛奶的人很少,一般都要早起往外送,怕遇着零散的买主,每次都是特意多带些过去。回来的时候,路过农场,就把剩下的牛奶送给李瑞和程叶喝。 程奶奶很感激她,说是要给钱,可胖婶子说什么也不要。她人热情,话说的也实在,“您快别推了,这东西不能过夜,带回去也坏啦!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孩子热热喝吧!” 程奶奶谢了又谢,这才收下了。 胖婶子很喜欢程叶。她以前有过一个孩子,长到6岁大去河里玩,就没再出来了。胖婶子为这哭伤了身子,盼了好些年也没再求到一个,所以一瞅见程叶就打心眼里疼他。每次瞧见程叶都要抱着亲一会,有时候开起玩笑来,还说要抱着程叶去她家。 这次也不例外,胖婶子瞧见了程叶又是亲了好一会儿,她捏着程叶那带肉的小脸,笑得眼睛都弯了。“哎哟哟,终于长点肉了!模样儿也是越来越好看,嗯,长得像我!” 李瑞在旁边伸手护着程叶,生怕胖婶子笑起来忘了,把程叶摔到地上。他听见胖婶子说话,立刻反驳,“一点儿都不像!”他家程叶好看多了。 胖婶子不理这个傻小子,又哄程叶,“小叶跟我家去吧?咱们家有糖豆,还有冰棍儿,想吃啥有啥!” 程叶眨巴了眨巴眼睛,还是向程奶奶伸出了小手。 胖婶子恋恋不舍的放下程叶,看着李瑞带着他去玩了,还在张望。“真是个好孩子……” 李瑞在整个农场里算是个孩子王,打架、斗纸宝、拍贴画都是一把好手,真是上得了果树,下得了池塘,没什么不会的。尤其是他还有一个会跟在后边喊“哥哥”的小不点儿——程叶。 那几年正好是计划生育管的最严的时候,农场属于军分区管辖,里面大部分都是职工和随军家属,怕丢了工作没敢再多要。也有当地人偷着要二胎的,被上头查办了,撤消了非农业户口,这才都老实了。 所以这些孩子里面,有个小弟弟、小妹妹跟着的,那真是了不起,倍儿有面子! 李瑞以前在外边玩完了,也会组织好大家伙一起去看他家的程叶。这进门前都是有规定的,身上得是干净的衣服,也必须洗手,每人可以摸一下,男生里的冯晨除外。因为以前程叶被冯晨捏哭过,李瑞心眼小,特记恨。 后来冯晨不服气,也哭着闹着要他妈给他一个小弟弟玩——结果自然是被冯母一巴掌拍出去。 这次李瑞领着程叶出来,自然也是不肯让冯晨摸一下的。冯晨委屈极了,他们这一帮里没有特别小的孩子,他眼馋,就偷偷去拿糖哄程叶,想让程叶给他摸一下。 程叶被他追着捏过,凡是见到冯晨,都会迈着小短腿躲到李瑞身后去,探着头偷偷去瞧冯晨。要是冯晨再靠近一点,就会揪着李瑞的衣角缩回去。 冯晨其实挺喜欢程叶,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示好,动不动就戳一下小孩的脸,捏一下人家胳膊的,这换成谁都躲啊。何况程叶被李瑞揪着耳朵叮嘱过,不许他跟冯晨多说话。程叶老实,李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一群小孩儿凑在一起无非是在农场里乱跑,李瑞是头儿,喊了大家去七分场那边的沙地里寻野兔。 七分场那边比较荒凉,因为地面上泛碱的厉害,远看着都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盐粒子。地不好,住的人也就少了,就留了固定的人家在沙地里种种西瓜,零散的放养些农场的羊。 这块沙地里有几个小土坡,只有半个成人那么高,但是在孩子们眼里,却是最好的游戏场所。尤其是他们发现了这土丘上有了三四个兔子洞,来的更是勤奋了。 冯晨绕着那几个带着湿润土气的深洞,很肯定的说,“这里头至少有一只兔子,嗯,书上说‘狡兔三窟’……” 后边的人一齐嘘他,“这是瑞哥昨天说过的!羞羞羞,不害臊!捡人家的话说!” 李瑞抱着程叶坐在另一边,瞧着冯晨笑,附在程叶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明显的,程叶好奇的向冯晨看过来了。 冯晨嘿嘿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他这是瞧见程叶来了才想显摆一下,没想到一下就被大伙儿拆穿了。冯晨翻遍了脑袋里知道的东西,总算弄了个成语出来,“那个,守、守株待兔……” 程叶小,跟着学冯晨说话,“守……兔兔。” 冯晨眼睛亮了,连连点头,“对对!这个守株待兔啊,就是守着树,等兔子撞上来!”他怕程叶听不懂,还形象的做了比喻。“程叶你看啊,咱们在这儿种一棵树,然后兔子出来。就会自己撞上去……” 李瑞笑了一声。“冯晨,你脑袋被撞了吧?” 后边的小孩像是得了指令,哈哈的跟着一起笑起来。程叶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他不懂这些,只是被起哄声吓到了,伸手抱着李瑞的脖子缩进他怀里。 原本笑着冯晨的小孩们,一扭头就瞧见了程叶,立刻转移了话题,“程叶躲在瑞哥怀里哭啦!!噢噢噢!” 还有淘气的,当场编了顺口溜闹程叶,“小媳妇,坐花轿,大家哈哈笑,他偏要哭着闹……” 程叶胆小,平时也只敢跟着李瑞玩,如今被大家喊了小媳妇更是不敢把脑袋探出来。 李瑞照顾程叶,一把将小孩抱起来,哼了一声,“没错儿,就是我家媳妇!” 大伙儿不吭声了。这被人喊‘小媳妇’和拥有‘小媳妇’可不一样啊!李瑞原本就有极高的威信,如今更是生生提高到了让人敬仰的地步——这是有‘媳妇’的人啊! 冯晨没李瑞厉害,刚才只顾得去揍那几个乱念顺口溜的小孩,一回头程叶就成李瑞家媳妇了!凡事都让李瑞抢在他前头,这怎么得了!冯晨脑袋一热,张口就喊了出来,“我也要程叶当我媳妇!” 这话不能乱喊,要知道李瑞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抢自己的东西。尤其是程叶,这更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少的。李瑞对待冯晨的挑衅,做出了最快的回击——揍他! 冯晨愣了下,立刻也奉还回去!他在这群孩子里个头仅次于李瑞,俩人的位置像是头领与副头领,冯晨最烦的就是当副手儿! 周围的孩子们看他俩打架,围着起哄,还有分了两派喊加油的: “瑞哥加油!揍他!揍他!!” “冯晨使劲啊!快踢一脚!” 程叶被李瑞放在远处的土坡上,负责守着那三个兔子洞。程叶这会儿也不哭了,他看看李瑞那边,又看看兔子洞,依旧不敢动一下。李瑞临走围着他坐的那巴掌大的地方画了个圈,说不能出圈儿,程叶缩着手脚,生怕踩到一点。他低头去瞧那黑乎乎的兔子洞—— 就这么个闹头,别说没有兔子,就是有——哪怕是个傻的也早跑了。程叶守着那兔子洞,等到太阳快落山了,也没瞧见一根兔子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媳妇儿’的争夺战斗: 冯晨:李、李瑞……我还会回来的!!! 李瑞(抱着程叶过去):程叶,照着这爪子踩一脚…… 身心受创的冯晨:……算你狠T口T   3、糖豆儿 ... 李瑞秋后要去上小学,他有点不适应,一来是平时玩惯了不想去,二来就是担心程叶。他怕自己走了,程叶一个人在家,万一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李瑞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把这些跟自己老妈说了。这话刚说出口,就被李妈妈扭着耳朵教训了一顿,“等着程叶一起上学?做梦吧你,程叶能上小学的时候,你都能毕业了!快给我去收拾书包,明天就送你过去!” 李瑞抗议,“程叶比我小3岁半,小学要读6年,他上小学的时候我还在呢我……” 李妈妈被他气得不轻,她认为李瑞这是拿程叶顶事儿,偷懒不想去上学。揪着他耳朵就抽他屁股,“还敢狡辩?不打你一顿,你还就不知道王法了啊!” 李瑞今天依旧是领着程叶回来玩的,他不想在程叶面前丢脸,捂着耳朵直躲。“妈、妈您别这样……” 程叶倒是瞧习惯了,他这小哥哥没几次回家不挨打的。李妈妈动手挺轻,重在教训人的气势,说白了,就是吓唬人。程叶站在门口看着,咯咯的笑。 冯晨死皮赖脸的跟着来玩,这会儿瞧李瑞挨打,表情也很严肃。李瑞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他想回家说的,就连拿程叶顶事儿的理由都一模一样。冯晨比较聪明,他借鉴了李瑞的血肉教训,回去二话不说就屈服了。 冯晨跟他妈说了,“妈,我这就自己去收拾书包,明儿您好送我去学校。” 冯妈妈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给了他五毛钱零用。 冯晨美滋滋的,他觉得这是占了李瑞的便宜。他把这钱都拿去买了糖豆,颠颠儿的跑去哄程叶,也不管程叶吓得直躲,一股脑儿的都塞进小孩的衣兜里去。冯晨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回家,程叶就兜着那些糖豆去找李瑞了。 程叶是跟着程奶奶住的,四合院似的老房子,里头带着个小院,还种了点无花果。老房区街坊邻里挨着近,尤其是程奶奶家跟李瑞家——从李瑞家后厨房到程奶奶家大门,就隔着一条2米宽的小路。尤其是夏天开了后门通风,李瑞在这边一喊,程叶都能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 程叶兜着糖豆去给李瑞吃,他今天站在门口笑李瑞来着,他小哥哥都不理他了。程叶很担心,那兜子糖豆自己连碰都没敢碰全给李瑞供上去了。“瑞哥,吃糖。” 李瑞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来回扒拉程叶托着的那几包糖豆,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程叶更担心了,眼巴巴的瞅着李瑞不敢走,趴在李瑞床头上哪里也不肯去。 李瑞被他这样子逗笑了,弹了他额头一下,随手挑了一包糖豆打开喂程叶。“好吃?” 程叶含着糖豆点头,笑弯了眼睛。 李瑞捏捏他的小肥脸,也笑了。 第二天,李瑞、冯晨他们这一伙人被集体扭送去军分场的小学。途中有试图逃窜的个别人士,揪回来之后,当场施以‘爱的教训’。这个过程忒惨烈,为押赴学校的大军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另外几个摩拳擦掌想叛逃的家伙,看到如此后果,也都消停了。 程叶每天都盼着自己小哥哥回来,他也没有别的小玩伴,等李瑞回来就去跟着李瑞读书写字。程奶奶热好了牛奶就喊他回家来喝,后来干脆热两份儿,一起送到李瑞家来给他们喝。 李妈妈跟程奶奶倒是有些话可以聊,两个人在外边说话,李瑞就跟程叶在屋里写作业。李瑞握着程叶的手教他写字,刚开始学的内容不难,都是汉语拼音和大小写数字之类的东西。李瑞还给程叶买了一份田字格的本子,带卡通图案的铅笔,教的很认真。 程叶人小,但是很聪明,模仿能力特别强。或者说他对图形有一种先天的优势,基本上李瑞教一遍的字母他都能默写出来,字体还跟李瑞的一模一样,该歪的歪,该扭的扭,很丑。程叶把这当成画画的游戏了,一如既往的李瑞说什么,他做什么。 冯晨也常到李瑞家写作业,对程叶这个小不点的模仿力表示了赞扬,“程叶写的真好!来,比着我的也写个?” 程叶看看李瑞,瞧见他点头了,这才踮着脚从凳子上爬下来,跑去冯晨那边学着冯晨写字。 冯晨目的不纯洁,他一直耐心的教程叶,等着程叶渐渐写的有几分样子了,他就让程叶替自己抄作业。 李瑞对他这种行为很干脆的做了回应,他拎着冯晨的书包,连同这家伙一起都给扔了出去! 李瑞不理冯晨在门外边哇哇的叫唤,抱着程叶回到自己那边,让程叶跟自己一起写。他这几天把字体练习地还算方正了,哪怕是个字母都能尽量在格子里不出线,程叶喜欢跟着他学,这点还是要做好表率的。 程叶也有写的不对的时候,弯钩的笔画多了,他就开始皱眉头。一边盯着那个字,一边开始咬铅笔头,铅笔最上面自带的小块红色橡皮擦被他口水浸地湿哒哒的。 李瑞弹他脑门一下,把铅笔从程叶嘴巴里拿出来,给他塞了一颗糖豆进去。程叶揉揉额头,不疼,但是多少有点警告的意味。他不敢再去咬铅笔头,含着糖去看桌面上的其他东西。 程叶不太想写字了,可是又不好意说去玩,揪了下李瑞的衣袖小声的喊他,“瑞哥……” 李瑞低头写字,随口嗯了一声。 程叶不敢捣乱,松开他的衣袖,又可怜巴巴的喊了一遍哥哥。 李瑞看看他,瞧着小孩含着糖欲言又止的,只当他吃了一半糖果不想吃了。“程叶,下次可不允许这样了,你忘了上回挨骂了?” 程叶眨眨眼睛,他有点没听懂。李瑞接下来的动作简单明了,他捏着程叶的小脸,张口就凑过去——吸溜一声,程叶嘴里的糖被夺走了。 李瑞把糖豆咬得卡兹卡兹作响,几下就吞进去。他给程叶重新拆了一包,又低头继续去写自己的作业。这还边写边教训程叶,“下回不能再惯着你了啊!上次那包饼干也没吃完就要拆新的,啧!程奶奶再骂你不许来我家哭,听见没……” 程叶现在就想哭了,他挺喜欢吃刚才的糖豆,一直不舍得咬,刚才只含着小口的舔了几下。呜呜…… 外边的冯晨也快哭了,“李瑞!李瑞!!你好歹把许清清的作业也一块扔出来啊!那可是我千辛万苦借来的,明儿早上老师就检查了……你这让我抄谁的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等瑞哥回家的程小叶——小心糖豆再被‘抢’走哟!=w= 4、小印章 ... 冯晨的作业最后好歹算是交上去了,虽然被老师批评了字体潦草,但是也比那几个没写完的强。那几个没写完的直接被老班拎出去,到走廊上罚站去了。一块罚站的还有别的班级的,清一色的皮小子。 一眼望去,走廊上有顶着书的、托着作业本的、还有拎着空桶的……这充分体现了各个班级的老师风格不同。 冯晨个子高,跟李瑞一块坐在后排,正躲在课本后边斜眼看那些罚站的。他从后窗户里看了几眼,又回头冲李瑞嘘嘘的喊了几声,“哎,你看那个,是不是程岳?” 李瑞抬头瞧了一眼,是程岳。程岳在他们隔壁班上课,看来今天抽查作业被抓住了,正耷拉着脑袋在走廊上罚站,手里还提着俩空桶。 冯晨消息灵通,对程家那点破事儿知道一些,虽然大人们说的隐晦,但也能听出来是程岳家对程老三的房子有念想。那房子按理说是该给程叶的,可是程叶小,又跟着程奶奶住,程老大就以‘帮着程叶打理、修葺房子’的名目逐渐占了人家财产。虽说现在还没敢明目张胆的住进去,但是瞧着那个意思,也差不多了。 李瑞也知道一点儿,所以平时他们这伙人从来不跟程岳玩,就连上下学遇着也都各走各的。他对程岳罚站没多大兴趣,看了几眼又低头学自己的去了。 冯晨倒是挺高兴,冲外头挤眉弄眼的,等着程岳看过来,又立刻冲他竖起中指——你妹! 程岳气得鼻子都歪了! 李瑞家这几天也不太平,他爸辞了农场的工作,自己跑去开运输。那时候军分区运输刚兴起来,主要是帮着油田来回倒弄点废油,这活儿风险大,首先得贷款买大车。李瑞他爸跟小叔一起凑钱买了一辆大车,为这车两家房子都压出去了。李瑞他妈不乐意,为这跟他爸没少吵架。 女人都喜欢安定的生活,得过且过;男人不一样,他们喜欢冒险,想要做出一番事来证明自己有本事养活一家老小。 尤其是李瑞家,李瑞他妈当年从城里嫁过来的时候,可以算得上农场里的一件大事,当时的嫁妆就不少,满满几车拉过来的。李瑞他爸一直觉得自己没本事,亏欠了老婆,如今有这么个发财的机会,哪里肯放弃! 家里吵得不行的时候,李瑞干脆收拾了书包去程奶奶家做作业。程叶抱着自己的小板凳给李瑞,等着他写完作业,又把自己的小碗、小勺都放到李瑞面前。“瑞哥,吃饭吧?”他这是想留李瑞在他们家吃饭。 程奶奶在旁边笑了,“咱们家程叶还当了回小主人呢!瑞瑞啊,你去前边跟你妈说声,就在这儿跟我们吃吧。” 李瑞瞧着程叶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一脸期盼的小模样,也难得有了好心情。他答应一声,去前面门口跟自己老妈喊了一嗓子,“妈!我在程奶奶家吃饭了啊!” 那边乒乒乓乓的还在吵架,李瑞懒得等回音,扭头就回来了。一转身就碰倒了个小不点,要不是李瑞手疾眼快,这都得翻个大跟头。“程叶!你干嘛呢,在后边也不出声,脑门上的包刚下去又想添新的了吧,啊?!” 被撞了又挨训的小东西不说话,只是揪着李瑞的衣服笑,嘴角下的小梨涡都笑出来,可爱极了。程叶看着李瑞往回走,高兴起来干脆抱住了李瑞的腰,喊了一声哥哥。 李瑞给他逗乐了,抱着他一起往屋里走,“这么高兴啊?我今儿晚上留下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程叶当真了,抱着李瑞的脖子不撒手,奶声奶气的答应一声,“好!” 晚上吃的肉炒土豆丝,还有几盘小咸菜,配着煮的米粥吃。程奶奶手脚慢,有几根土豆丝都炒糊了,李瑞也不吭声,都夹到自己碗里一气儿吃了。 吃完饭又看了一会电视,程奶奶家的是老电视,黑白的还出雪花儿,看不清图像,也就听个响声。李瑞换了几个台,也没什么想看的,瞅瞅旁边的程叶,小孩也没看电视,正仰着脸看自己呢。 李瑞捏捏程叶的小脸,带着他去院子里摘无花果。程奶奶家种的是小无花果,这种品种的个头小,熟的晚,但是很甜。 大晚上的也不好找,李瑞打着手电在上头翻找,程叶个子矮,就紧跟着在下边儿扒拉。个子矮也有好处,程叶先发现了一个红了大半的小果子,揪着往外拔。李瑞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嘭的一声,无花果断了一根茎秆,程叶也跟着摔了个屁股蹲儿。 李瑞把他抱起来,刚想出声教训他,就看见小孩不停的揉眼睛。把他的手拿开瞧了下,是被无花果的汁液喷到眼睛里去了。李瑞气的弹他脑门,抱着就往屋里走,“你傻啊你!自己瞎扯什么,不会跟我说吗!” 程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一副做错事儿的模样。他等着李瑞骂完了,又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把攥在手心的小果子讨好的递过去,“瑞哥吃……”这还想邀功呐。 李瑞把那攥碎了的小果子抓过来,想扔了,可看着小孩那样又硬不下心肠。只得恶狠狠的塞到衣兜里,“吃个鬼!” 程叶眼睛不要紧,喷进去的不多,倒是他手上带着的汁液揉进去一些,辣的眼睛疼。程奶奶给他用清水洗了,又按土法子用牛奶给他擦洗。程奶奶瞧着李瑞一脸担心的,忙安慰他,“没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程叶跟着一起说,“没事……” 李瑞哼了一声,他立刻又低下头去。 晚上李瑞没回去,在这边跟程叶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他一翻身就能抱着小孩,低头闻闻小孩脸上的奶香味,气得想磨牙,“笨东西!” 程叶睡的挺香,被骂了也没醒,贴着李瑞蹭了蹭,吧嗒着嘴巴又睡了。 程叶眼睛受了伤,被程奶奶关了好几天不许出门,老人怕他眼睛被太阳照着要泛酸流泪,只允许他在家玩积木。这积木挺旧了,还是李瑞小时候玩的拿来给他的。 程叶一天的盼头就是等李瑞放学回家。李瑞每次都会给他带点好玩的小玩意儿,有学校里赢的贴画,还有美术课上发的一小袋手工制作用品。 程叶对这袋子小东西很感兴趣。那袋子里有一块正方形的厚石膏板、一把小木刀、几片颜色不同的卡纸,甚至还有一小盒蜡笔。 程叶得了新玩具很开心,李瑞写作业的时候他就自己玩这个。一会拿蜡笔涂涂抹抹,一会又去石膏板上刻刻画画,李瑞写完作业的时候,程叶刻好了自己生平第一块小作品。 写着李瑞名字,周围一圈儿小花的石膏板印章。 李瑞拿过来看了下,这手工活是做的比自己好。大方的夸奖了程叶一句,照着小脸亲了口,“不错,这就给我交作业了。” 冯晨在旁边瞅着,也开始翻自己的书包,“我也有!程叶,你也给我刻一个……” 冯晨翻了书包底儿,才刨出来一包零散的制作材料,颠颠儿的捧到程叶跟前,腆着脸求人家小孩给自己做作业。“程叶,好程叶,也给我刻一个!哥给你买糖豆吃,啊!” 程叶没敢接,咬着手指头看李瑞。 李瑞这次没阻止,让小孩接过那包材料,一脸认真的告诉程叶,“雕个乌龟王八蛋。” 冯晨在一边气得哇哇叫,“李瑞你忒阴险了你!你怎么不给自己雕那个啊!” 最后还是刻了一个跟李瑞差不多的石膏印章,周围一圈儿的花纹缠绕,中间是冯晨的名字。给冯晨美得不行,因为是第二次刻,明显能看出来比李瑞那个漂亮!他抱着那小块石膏印章,冲李瑞得瑟,“你看,人家程叶也没给我刻乌龟王八蛋吧?哈哈哈哈……” 他还没笑完,就被程叶一句话堵了回去。小孩把手背在身子后边,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冯晨,“我,我没见过乌龟王八蛋……” 这个回答太实在了,冯晨的笑声卡在嗓子眼里,乐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玩个游戏篇: 李瑞:冯晨,我跟你玩个游戏吧? 冯晨:啥游戏? 李瑞(左右替换伸爪):左手是‘程叶给你雕一个乌龟王八蛋’,右手是‘程叶给你雕两个乌龟王八蛋’……‘雕一个’啊‘雕两个’……? 冯晨:李瑞!你太不要脸了你!!T口T   5、啤酒瓶 ... 李瑞家里忙,就三不五时的来程叶家里睡一晚。程叶对此很高兴,睡前被程奶奶擦了一脸的牛奶也没再抗议。他眼睛还没好利落,每天被牛奶这么擦洗,倒是小脸白嫩了不少,瞧着就想捏捏看。 李瑞等着程叶擦完脸,带着他去刷牙。两个人一样颜色的牙刷,一大一小的站在那里咕噜咕噜的漱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叶很老实,热了会自己露出小肚皮、小脚丫,可是冷了却忘了缩回去,冻得缩成一团直哼哼。李瑞觉得自己在搂着一只小老鼠睡觉,晚上还会吱吱叫唤呢。后来李瑞也懒得起来给小孩添被子,听见程叶出声就翻身抱住,搂在怀里蹭蹭继续睡。 程叶好照顾,只要暖和了就能睡个好觉,一点都不嫌弃李瑞大半个身子压住他。 有的时候,李瑞写完作业也会回自己家睡。不过书包还是放在程奶奶家,等早上起来,临上学的时候再来拿。有的时候起晚了,来不及收拾,就匆匆忙忙的划拉进去上学了。程叶见过几次就记住了,晚上瞧着李瑞不来,就主动帮他收拾书包,偶尔还放一点杏干、核桃之类的东西。 农场里放暑假之前还有一个假期,叫麦秋假。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放的两个礼拜假期,让大家回来帮忙收麦子的。农场里是连成片的集体田,号称万亩麦田,用的机器也多,十好几台联合收割机抢收小麦,大人们白天黑夜的轮班倒换。就这样一上午也只能收一溜儿,远远的都瞧不见人影。 小麦成熟的时候是在夏天,天气火辣辣的热,可就这样也不能阻挡人们对收获的热情。农场里无论做什么的,一般到了收麦子的时候都自发自觉的停下来,加入收麦大军。 这跟他们生活习性相关,毕竟是靠这片土地吃饭的,对土地感情深厚。 李瑞他们读小学,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帮着大人们去买点酒和下酒菜——这是肥差事,大都能落下几毛钱去买冰棍儿。要是脸皮再厚点,蹲在酒桌那边不走,不但能吃到几片猪头肉,还能捡到不少啤酒瓶儿。 这也是一笔大买卖啊,一个啤酒瓶儿一毛二,那时候桂花白糖的老冰棍儿才五分一根儿呢!这都可以买奶油红豆的冰糕了。 李瑞心眼多,他跑去回收站问了下酒瓶子的价格,他觉得那收酒瓶子的老头不可能冒着大太阳白干活,这里头一定有赚头。 回收站的人给了确切答案,一个瓶子,他们按一毛五收。重要的是,人家给现钱。 李瑞跟他小叔要了张大团结的票子(十元),跑去搬了一箱雪糕,蹲在打谷场里换酒瓶儿。他想试试看,能滚出几箱子雪糕钱。冯晨瞧着有意思,也非要掺和一脚。 李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那时候正被程叶缠着,每次出门小孩都抱着不撒手,他嘴里训着,但是心软,眼瞅着也快干不下去了。多了冯晨这个帮手还是很有效率的,尤其是冯晨家有个大冰柜,李瑞换了钱,就成箱成箱的往冯晨家搬雪糕。弄得不少人以为冯晨家开了小卖部,还有特意打发孩子来买的。 冯晨当掌柜的挺上瘾,尤其是李瑞出去运酒瓶儿买雪糕了,程叶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他家。程叶估计临出门的时候被李瑞教育过,无论被冯晨怎么捏小脸都不动弹,实在被捏疼了,就泪眼汪汪的看着冯晨喊哥哥。 冯晨虚荣心得到满足,大方的从冰柜里取出最好的奶油红豆雪糕给程叶,让他慢慢舔着吃。“程叶,你也快去上学了吧?” 程叶拿不住那么凉的雪糕,正放在小碗里抱着啃,听见他说小声回了一句。“奶奶说,等秋天才去。” 冯晨哦了一声,凑过去看他啃红豆,他看得太仔细,把小孩都看臊了脸。程叶诺诺的把小碗放回桌子上,低头不敢吃了。 冯晨叹了口气,揉着程叶的脑袋问他,“你怎么不是我弟弟呢?要不你别跟着李瑞了,跟着我吧?” 程叶缩着脖子躲,抬头瞄了一眼门口,又低下头去。他想瑞哥了,也想回家。 冯晨带着点攀比的心思,让程叶坐在自己腿上,哪怕小孩哭了也不许他下来。这还趁李瑞不在,板着脸教训人,“哭啥?李瑞不在,你就当我是李瑞!” 程叶哭得更厉害了。 等李瑞回来的时候,程叶哭累了,正趴在冯晨家沙发上睡着。李瑞瞧着程叶睫毛上还挂着眼泪,湿漉漉的可怜样儿,当场就脸黑了,“你怎么给弄哭了?” 冯晨不说实话,笑嘻嘻的打马虎眼儿,“没,我就按着你平时那样哄他玩呢。这是瞧见你没来,想你想哭的。” 李瑞不信,但是这话他爱听,决定等下次再找冯晨算账。“这是今天的,我妈催我回去,估计今天晚上出不来了。”李瑞他妈不太高兴自己儿子做这些,她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性格虽然泼辣,但毕竟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她宁可自己儿子这两个礼拜呆在家里,写写大字,读读课本,也不愿意他跑出去晒得跟黑泥鳅一样赚那几毛钱。 冯晨对这事也知道,拍着胸脯跟李瑞保证了,“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晚上酒瓶子还送你家去?” 李瑞这几天发动周围小孩‘集酒瓶换雪糕’,几天就顺着自家院墙垒起来厚厚一溜儿酒瓶,按这个速度再增加,估计他妈就该抽他了。李瑞想了想,试着跟冯晨商量,“你家能放多少?要不这几天送来的先存你家。” 冯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成啊,都放我家后院呗!那都空着呢!” 李瑞放心了,去那边喊醒程叶,看小孩一见着自己就红眼圈儿,心里对冯晨的那份感谢就淡去不少。不行,程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早晚得找算回来。 程叶以三天一根的速度,在冯晨家啃了一个多礼拜的红豆雪糕。等着被李瑞抱回去家去的时候,他兜里头一次有了零用钱,李瑞大方的给了他一块钱,告诉他随便花。“零花钱,知道吗?” 程叶听明白了,但是习惯性的从自己兜里往李瑞兜里塞,“给瑞哥……” 李瑞气得笑,照着小孩脑门弹了一记,“怎么还是改不了!什么东西都给我干吗啊?自己拿着。” 程叶一手捂着兜,一手捂着脑门,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瑞。 李瑞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立刻喝住他,“把眼泪收回去啊!敢哭还敲你。”小孩放到冯晨那儿几天,都学会假哭装可怜了,这个毛病得治过来。 程叶眨巴眨巴眼,果然把眼泪收回去了,不过接着就扑到李瑞怀里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哥哥。“瑞哥带我去上学。” 李瑞抱得累了,就蹲下来,让程叶爬到他背上去。一边背着他回家,一边同他说话,“上学干吗啊,一点意思都没有。成天的坐在那读书……对了,还有程岳。你想跟程岳一起玩啊?” 程叶趴在李瑞背上使劲儿摇头,憋了好半天,才小声的跟李瑞告状,“他抢奶奶给程叶做的大毽子……” 李瑞笑了一声,小东西还挺记仇。那鸡毛做的大毽子他也看见过,程奶奶眼神不好,做的挺花哨,倒是那个做毽子坠儿用的铜钱挺精致。李瑞把小孩往上托了托,背着他继续走,顺口就许了愿,“等几天我给你抢回来。” 程叶一双小手从后边缠上来,带着奶气的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收啤酒瓶的小老板篇: 冯晨:我是老板,现招老板娘一名。要求,姓程名叶…… 李瑞:……找抽啊你。 6、花生糖 ... 李瑞这些天的成果还是很可观的,光瞧着程叶身上那套小海军服就能看出来了。雪白的一身儿衣裳,领子上带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还有一顶海军小帽子,漂亮极了! 程奶奶不肯要,说让他拿回去。“我们有,他不穿这个……” 李瑞哪里肯往回拿,“奶奶您就留下吧,我这拿回去也没人穿啊!我自个儿塞进去,那不一下就撑开线了?” 程奶奶还是不接,直到听见李瑞说是他自己捡酒瓶子赚钱买的,这才不推让了。老人觉得很惊奇,“瑞瑞啊,你就捡了小半个月的酒瓶子,能赚上十多块钱?这衣服可不便宜啊。” 李瑞也不说全了,哼啊哈的答应一句,“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冯晨他们,我们一起凑的……”这句话李瑞没撒谎,给程叶买衣服的钱他算上了冯晨一份,克扣了冯晨五块钱。他之前说过,冯晨欺负程叶,这早晚要找算回来。 程奶奶挺高兴,不过还是买了些瓜果给李瑞家送了去,说了声谢谢。老人一番好意,实打实的把李瑞和冯晨这帮孩子们夸奖了一通。“真是好孩子啊,每回都照顾我们家程叶。这不,这么些辛苦钱,他跟冯家的那个小子,都给程叶买衣服了!我看了下标签儿,这得十好几块呢!” “哪儿的话,平时也没少去您家里添麻烦呢!您留着给程叶穿吧,这不正好秋天开学,打扮得精精神神的送去才好!”李瑞他妈被夸奖的有点笑不住了,她听完了程奶奶的话,把老人送走,转身就回来找李瑞。 李妈妈戳着李瑞的脑门,恨恨的磨牙,“胆子真是肥了啊!十块钱你也敢拆开花!” 李瑞歪开脑袋躲过去,他不太喜欢被人戳着脑门说话,“一共十块,我跟冯晨分开摊的。再说了,您不是嫌捡酒瓶子赚的钱丢人吗?” 李妈妈给他这话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倒是旁边的小叔听了哈哈大笑。 “哟,咱们家李瑞还知道疼人了!嫂子,那小姑娘我见过,是长得挺漂亮,难怪李瑞成天哄着她!”小叔回头又冲李瑞挤眼睛,呵呵笑着闹他。“等你长大了,给你讨来做媳妇啊!” 李妈妈气得笑,“什么小姑娘,人家程叶是个男孩!就他们这些皮小子,成天给人起外号,那回我都听见喊程叶‘小媳妇’了……” 李瑞抬起眼睛来问他妈,“谁喊的?” 李妈妈多了解自己儿子啊,听见这话就知道李瑞要干嘛,立刻照他脑门拍了一下,“又想去跟人打架是不是?!” “嫂子,男孩嘛,哪有不打架的……”李瑞的小叔倒是很护着孩子,劝完这边,又回头冲李瑞使眼色。“李瑞!下回麻利点,别打了还让人家来咱们家告状!” 李瑞跟他小叔击掌,“成,您放心吧!” 李妈妈瞧着这一大一小的直皱眉头,她不喜欢老李家的这股子匪气,一点都不好。李瑞他爸跟小叔是改不过来了,她能做的也只有加紧教育孩子,不能让李瑞也走上歪路。 李妈妈这次没留小叔子在家吃饭,当着李瑞他爸的面儿让他回去了。李瑞小叔对家人脾气倒是挺好,嫂子不留客,他二话不说就自己走了。第二天胖婶子照样儿来送牛奶给他们,笑呵呵的多留了大半斤,“嫂子,您留着吃吧!” 李妈妈脸上有点臊得慌,她昨天赶了小叔回家去,今天兄弟媳妇就送了东西来,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接。 胖婶子倒是没她那么多顾虑,把之前喝空了的奶瓶子收好,留下早上新打的牛奶就要走。“嫂子您忙,我还得去分场里送牛奶呢!昨儿他小叔有什么话不中听,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没读过书,听他瞎嚷嚷呢!我先走一步了啊,您快家去吧,别送啦!” 李妈妈拿着牛奶叹了口气,她跟这一家人较真无非是想让他们提高一个层次,可有的时候也觉得这家人也实在的可爱。她年纪也不大,加上嫁到李家来的时候没有公婆,李瑞他爸又是老大,倒是一大家子的内务事儿都听她做主了。 李妈妈一时半会教育不过来这家大人,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对李瑞管教的格外严。 李瑞有的时候不耐烦听她唠叨,就拎着书包去程叶家。 程奶奶正给程叶做花生糖吃,锅里熬着浓浓的糖浆,因为加了点麦芽糖,老远就闻见甜味儿了。等着小铜锅里泛了红色,这才丢了炒熟的花生进去,搅拌几下,弄均匀了,装盘出锅。 程奶奶手脚慢,锅里又不能停,等着粘完所有的花生,盘子里装好的那些都硬了。这花生粘糖太实惠了,花生粒饱满,糖放的又多,一旦凝固想再切开那可真是难了。程奶奶切不动,最后只能用刀背敲了一个小角下来给他们吃。 程叶拿小碗装了两块,捡了大的给李瑞,笑得小牙都露出来了。“瑞哥吃!” 李瑞吃了一块,带着股子花生的清香,炒得焦脆,甜得粘牙。趁着热乎劲吃完,又拿了一块吃,“好吃。” 程叶抱着啃了半天也没见少,权当磨牙了。 李瑞咬开自己的那块,给他往嘴里塞了块小的,“嚼仔细了啊,别呛着。” 程叶老老实实的上下活动牙齿,一点一点的磨,“嗯。” 李瑞和程叶吃了几块就饱了,程叶洗了手,搬出自己带着拼音的连环画来给李瑞,想听小哥哥讲故事。程叶现在记事很清楚,李瑞给他重复念的故事,哪里念错了都能指出来。 李瑞不耐烦讲这些,读了几句就扔下了,程叶抱着书眼巴巴的看着他,也不敢说让他再读一遍。 冯晨在家也没事儿,溜达着就来找程叶玩,他在程奶奶家瞧见李瑞一点都不奇怪,要是哪天没看见,那才奇怪呢!冯晨鼻子挺尖,闻了几下就猜出有什么好吃的来了,“花生糖!” 李瑞对念了十几遍的一本故事书耐心用尽,瞧见冯晨进来,抓着那图画书一下扔他怀里。“你属老鼠的吧?猜的够准的。” 程叶立刻顺着书的方向往冯晨那边看过去,他想要回自己的书,但是又不敢靠近冯晨,揪着李瑞的袖子喊哥哥。 李瑞歪在沙发上,打发小孩去冯晨那边,“去喊他哥哥,他就给你念那个故事!” 程叶犹豫了一下,向冯晨挪了两步,没等他后悔就被冯晨抓住抱起来了。冯晨一手拿着图画书,一手抱着小孩,瞧着还挺得意,“来来来,我给你讲!” 冯晨啃着花生糖给程叶讲故事,他耐心也不多好,讲了三遍之后也坐不住了。“李瑞,咱们出去玩吧?听杨大胖他们说,七分场那边的野梨熟了,咱们去偷点吃呗?” 七分场那边原本是种了一片防护林,不知道怎么就夹杂了一些梨树。护林的也不怎么照管,随着它们野生野长,倒是每年还结些果子。那边太偏远,果子又小又涩,也没什么人摘。几个分场的孩子们发现之后,最喜欢去那里探险。 每年一次去七分场 ‘偷 ’野梨,那真是一件有组织有纪律的大事! 为了显示对这件事儿的重视性,冯晨甚至私下向程奶奶要了一大块花生糖当干粮,“奶奶,虽然五分场那帮人狡猾狡猾地,但他们那是秋后的蚂蚱,哼哼,蹦跶不高了……!” 从这些话里就能听出来,当时流行的片子是《小兵张嘎》,一帮孩子跑来跑去最喜欢喊‘兔子给给’和‘八路滴干活’,拦都拦不住。 程奶奶给冯晨逗得不行,给他带了一大块花生粘糖,还保留着一个完整的盘子底形状。“多带点,你们去了分着吃啊。” 冯晨乐得打了个敬礼,“是!谢谢奶奶!” 他们去的时候也带着程叶,李瑞怕小孩累着,一路背着他。冯晨在旁边使坏,把那一包花生糖塞到程叶手里,让他拿着,“抱好了啊,别掉了。咱们等会儿一起吃!” 李瑞黑着脸教育程叶,“程叶,你把那糖整个儿舔一遍。” 冯晨在旁边差点跳起来!“哎哎!哎!!你们干吗呢这是!程叶你快住手!这舔了还能吃吗……哎哟!程小叶你怎么就这么听话啊!!” 李瑞护着程叶躲开冯晨,听着后边吧嗒吧嗒舔糖的声音,跟着扬起眉毛。“该!这就对了,偷懒没得吃。” 冯晨嫌弃程叶的口水,李瑞又不嫌弃。他都想好了,等会饿了照样吃,馋死冯晨。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睡觉也能馋死你’篇: 李瑞:哼。 超想‘哼’回去但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此图此景的冯晨:……T口T     7、小铜钱 ... ‘偷’野梨的过程不太顺利。 这几天刚下了场大雨,七分场防护林边上有道土沟,原本是干涸的,如今都被水填了七、八分满。 冯晨提议淌水过去,后边的小子们没啥意见,一齐脱了裤子淌过去。他们那时候不怕把腿划伤了,就怕被家里发现裤子湿了,要挨抽。 李瑞也把程叶背好,一步步慢慢走过去。他个子要高点,裤子卷到大腿根那里就湿不了,倒是程叶的腿耷拉下来,脚腕都浸到水里去。 李瑞怕小孩脚伤着,可也没办法再把他弄高点,只得嘱咐了句,“程叶,脚疼就告诉我。” 程叶在后边嗯了一声。 五分场的那帮孩子来的晚,等到了的时候,李瑞他们已经占山为王了。满树的小野梨被摘得没剩几个,透着红的熟果子更是见不着! 五分场的孩子们给气坏了,往年还留几个青的呢,如今渣都不留了!他们来的人也不少,其中就有程岳。程岳老子娘在五分场那边工作,房子就分在了那边,跟李瑞他们不是一帮的,平时也不怎么打招呼。不过他一来就瞅见了坐在树杈上的小孩——这不是他的小堂弟么! 程岳在他们那群里也不算牛气的,平时跟在别人后边颠颠儿的跑,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比他小的,理所当然的站出来欺负人。他指着程叶,让他把野梨都交出来,“程叶,你给我下来!把你手里的、还有兜里的都拿过来!” 程叶还没吭声,冯晨先不乐意了。他咬着野梨子冲李瑞问,“这谁啊?你见过没?” 李瑞掏了掏耳朵,说的漫不经心,“不知道啊,大概是五分场的牲口跑出来了吧?”五分场以前帮军区养过马,现在早就不养了,也就孩子们斗嘴仗的时候还会提出来,乐一下。 程岳气得不行,吭哧吭哧喘粗气,他知道李瑞和冯晨不好欺负,也不敢跟他们答茬儿,冲着程叶就去了。“程叶你给我下来!赶紧的,不然我就揍你……” 冯晨乐了,他还没瞧见谁敢当着李瑞面要揍程叶呢!后边的孩子们也都听见了,看程岳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帮着冯晨一起起哄。他们冲着程岳拖着长音吆喝上了,“吁——”这是车把式吆喝牲口停车的声音,这帮熊孩子们看电影学的,特别像。 野梨树长得矮小敦实,李瑞把程叶放在树杈上,让他抱着树干别摔下来。“抱结实了,听见没?” 程叶抱着树点头,果真抱着不撒手了。 李瑞安顿好了小孩,这才过去。瞧着那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的家伙,心里实在没什么好感。首先这人跟程叶长得不像,这下狠手绝对没问题;其次他还欺负程叶,这就更能放开了抽了! 李瑞过去没跟他啰嗦,抬脚就把程岳踹翻了——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这就像一个信号,后边的孩子们嗷嗷喊着加入了自己的阵营,都是活泼过头的年纪,打架算是常事儿!这边你扯我脸,我咬你指头,那边又踹屁股,又绊住手脚滚在泥里……乱成一片。 程叶骑在树杈上,双手抱着树干直哆嗦。他没见过这么乱的场面,尤其是瞧见李瑞跟三四个小子扭打在一块,终于哇的一声给吓哭了。 有李瑞和冯晨这俩打架老手在,五分场毫无悬念的败了。冯晨还冲人家离去的背影拍屁股,比了手指头直嘘他们,“慢走啊!明年见啊!嘿嘿,谁不来谁是乌龟王八蛋!” 李瑞没他事多,拍干净身上就去找程叶。他瞧着小孩嗓子都哭哑了,又心疼又生气,一边往下抱一边骂。“哭什么!这不赢了吗……还哭!眼泪给我收回去啊!” 程叶憋住声音,小身子在李瑞怀里一抖一抖的,半天才喘一大口气。“呜……” 李瑞被他的眼泪制服了,拍着小孩的背安慰半天,才让他不哭了。“又不是我被按地上揍,你哭什么……” 程叶哭完也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李瑞的脖子不肯抬头。 李瑞身上像挂了个小无尾熊,这会儿也懒得哄小孩爬到自己背上去了,直接让程叶的腿盘在自己腰上,托着他的屁股,抱着往家走。 冯晨在后边兜着那些半生不熟的小野梨,还在戏弄程叶,“爱哭鬼,再哭一个我看看呗?” 程叶把脑袋从李瑞肩膀上缩回去,藏在自己小哥哥怀里不出来。他听着冯晨在后边哈哈大笑,也听见李瑞喝斥了几句,也就放下心来。是啊,有瑞哥在,没人敢欺负他。程叶这么想着,抓着李瑞的衣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程奶奶正在给他盖毯子。瞧见他揉眼睛,就端了热好的牛奶过来喂他,“程叶饿了吧?奶奶给你拿点心吃啊。” 程叶晚上不大吃饭,平时也就喝点牛奶吃块点心。点心是程奶奶自己做的,跟蒸的鸡蛋软糕没什么区别,卖相不好,味道还是不错的。程叶玩了一天,胃口也没增加,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程奶奶哄着他喝完那杯牛奶,让他又睡了。 程叶眼皮沉得厉害,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程奶奶只当他玩累了,也没多想,等着第二天小孩起不来了,这才着了急。 程叶病了,一张小脸红得吓人,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喊奶奶,一回喊瑞哥。他身上也烫,难受极了就哭一会,声音小的像是猫叫。 卫生所的医生来给程叶打的针,他给农场里这么些孩子打过针,就属程叶好伺候。一针扎到屁股上,疼了也只哆哆嗦嗦的哭几声,动也不动的任人推注射器。 打了针要好一些,程叶被程奶奶裹起来发汗。大夏天的发汗真是遭罪,程叶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缩在被子里,像只被雨淋了的猫崽子。 李瑞听了消息,来瞧程叶。没看见小孩的时候是着急,看见了更是忍不住皱眉头,“奶奶,我听医生说程叶腿上还被划伤了?” 程叶腿上的确是被梨树划伤了,医生说这是受凉发烧,腿上也有些感染。程奶奶怕李瑞过意不去,没跟他说全,“这是感冒了,瑞瑞你别担心,他没事儿啊。小孩都爱生病,等几年就壮实啦!” 李瑞看着床头上还有消毒用的药水和抹的药膏,也猜的差不多了。这一准儿是把程叶放树上的时候,让树给蹭着了。他这来回一路都抱着没松手,除了打架那会儿,实在想不起还有别的机会能让程叶伤着。 李瑞每天都来看程叶,但是也只来看一眼,其他时候很少能见着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李瑞抱着一个塑料瓶回来了。他把瓶子放在床边上,打开来给程叶看,“你瞧这是什么?” 程叶歪着头趴过来看,手上还扎着吊针,不太敢动弹。不过瞥一眼也能瞧清楚了,那小瓶儿里都是铜钱呐!叮叮当当的落在床上发出好听的声音,每个都被洗干净了,有的还被蹭出了亮儿。 程叶眼睛眯起来,像一弯小月牙儿,“铜钱~” 李瑞也笑了,捏着他鼻子嗯了一声,“对了,是铜钱!这么些够你做毽子的了,等你好了,咱们做一屋子鸡毛毽子好不好?” 程叶点了点头,任李瑞捏着自己鼻子,还在那笑呢。“要快点好。” 李瑞看着小孩笑了,心里也舒坦了点。戳戳他的小脸,跟着他的话往下顺,“没错儿,你得快点好。等你好了,我把那些都给你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过来吃药。啊—— 程叶(张嘴配合):啊~~~ ============================= 谢谢大家的留言~!=3=~!另,《重生之渣受》已经全部发货啦,今天有广东的同学已经收到书宝宝了哟~订书的同学们注意查收啦~   8、这厮是强盗 ... 李瑞弄来的这些铜钱,原本还有个主人,叫程岳。简单说,这是李瑞从程岳手里抢来的。 前头说过,李瑞这人记仇,而且是闷不吭声的记在心里,早晚要找算回来的。程岳有几分聪明,他不是平白抢程叶的鸡毛毽子,这是瞧上毽子底下压坠儿的铜钱了。 五分场前几天有几个南方人来收铜钱和旧瓷碗,一个能换一块钱。程岳瞧见了,他就从小伙伴手里连偷带抢的硬夺了些,准备留着一起卖。程岳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是唯独少算了李瑞这一出。 李瑞早就盯上他了,原本是想把小孩被抢去的毽子夺回来,可瞧见程岳拆毽子攒铜钱攒的不亦乐乎,他也不着急了。李瑞耐心的等程岳攒齐了大半瓶子,瞧着他偷摸儿的埋去河边的大柳树下,等着他走了,这才不慌不忙的去挖出来。 李瑞把瓶子拿走,但是留下了程岳做记号用的树枝,他按原样给程岳插了回去。跟了这么些天,李瑞也差不多看明白了,程岳是个贪财的。有第一次埋铜钱,那绝对会有第二次,李瑞现在不收拾他,放他回去多捞点,等过几天程岳再来埋铜钱的时候,还能当场劫一次。 不出李瑞所料,没几天程岳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人鬼心眼也多,瞧见李瑞在柳树下边,也不凑过去了,装作在一边抓知了。 李瑞蹲在那边儿把树枝扒拉出来,冲他扬了下下巴,“我说,你铜钱不埋进去了?” 程岳睁大了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李瑞懒得跟他多解释,从背后拿出那个倒空了的塑料瓶子,指着它告诉程岳,“别傻站着啊!快把身上的铜钱都掏出来,装进去。” 程岳一看那塑料瓶子就明白过来,听着李瑞说这话更是气得脸发红,“李、李瑞!!你这是抢钱!” 李瑞掏了掏耳朵,“你这是让我自己动手?” 程岳不敢让李瑞动手,李瑞这一动免不得还要修理他,他前些天偷野梨的时候被李瑞修理怕了。他吭哧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来,挪着脚步蹭过去,开始掏自己衣兜里的铜钱儿。 当啷——!当啷、当啷——!! 一个接一个的铜钱掉进塑料瓶子里,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李瑞心情稍微好了点,他等程岳停下投币的动作,难得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了一句。不过这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李瑞对他说,“你站起来,跳几下我瞧瞧。” 程岳脸都黑了,他身上……还真是私藏了几个没放进去…… 程岳只跳了一下就露馅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遮掩不住的。李瑞伸手指了指那个快装满的塑料瓶子,让他把身上的也交出来,“继续。” 程岳哭丧着一张脸,从衣角里抠出那几个铜钱儿哆哆嗦嗦的扔进去,他心都滴血了。 李瑞又得了一瓶子铜钱,照样洗干净了给程叶拿去玩。程叶生病的这些天,一直是被关在家里休养的,李瑞怕他闷坏了,变着法子的哄他开心。 程叶每天数着小铜钱,里面有几个带着漂亮的花纹,还有带着小动物的,程叶拿手指在上头细细描绘。他觉得这钱凹凸不平,绘着的人和动物也很形象,有意思极了。 程叶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带着小人的铜钱叫‘风花雪月’。那抱成团的四个小人也不是手拉手的好朋友,那是以前姑娘出嫁时候的“压箱钱”……教着怎么伺候自家男人的。程叶懂事的晚,藏东西也慢,这么一躲反倒是便宜了李瑞,这混小子找了借口又按住小孩欺负了一回。 李瑞拿铜钱给程叶的事儿是瞒着程奶奶的,也揪着程叶的耳朵叮嘱过,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瞧见。“如果让程岳知道了,一准还给你抢走。他要问你,你就说都放我那儿了,知道么?” 程叶点点头,抱着李瑞的脖子不松开,“瑞哥困了……想睡。” 李瑞敲他脑袋一下,也笑了,“笨东西,是你困了,让我陪你睡。教了这么多遍也不会说。” 程叶在李瑞怀里揉眼睛,“陪着睡……” 李瑞把那些铜钱扒拉到程叶枕头底下藏起来,踢掉了鞋子爬上去陪他。“好了,快睡吧。” 程叶从小身体就不好,程奶奶护着这才养胖了点,可一场感冒下去,又瘦回去了。李瑞总觉得这是自己没照看好,特意多抽了时间来陪程叶。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念那本老掉牙的图画书,索性拿了自己的课本过来,教着程叶算数。 程叶手里一大堆小铜钱儿,倒成了李瑞的教学道具。程叶也老实,李瑞教他数数,他就跟着一起念。 等到秋天的时候,李瑞开学了。这次跟往年不同,他屁股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尾巴。程叶没出去这么远过,从进了学校就揪着李瑞的衣角躲在他后边,任程奶奶怎么哄都不出来。 李瑞掰着小孩的手指头,一点一点让他松开,“自己去教室!” 程叶手里攥不住李瑞的衣角,眼泪都快沁出来了,“瑞哥……呜……” 李瑞板着脸训他,“程叶你给我把眼泪收回去啊,不许哭!听话,松开手,跟奶奶去教室。等放学了我就来接你……” 程叶被硬生生的掰开小手,跟着程奶奶去了自己的教室,一步一回头的瞧着李瑞,眼里都带了泪花。 李瑞冲他挥手,瞧着他进去了,也去了自己的教室上课。 从这以后,程叶算是正式成为李瑞的小跟班,直到李瑞上了初中,俩人才对调了,换李瑞来校门口等他。程叶心眼实,见不着李瑞不肯走,当真是从家里跟到学校,又从学校颠颠儿的跟回家里,寸步不离。 有的时候程叶下课早,就收拾好书包蹲在李瑞教室门口等他,一声不吭的,蹲在那拿手指头画圈儿。时间长了,李瑞他们老师都认识程叶了,有几回瞧见程叶,还特意批准他进来等。 老师都喜欢特听话的小孩,尤其是程叶人小,更是心疼一些。给李瑞上课的语文老师姓卢,每周五下午两节课正好是她的作文课。她认识李瑞的这个小跟班,每回瞧见程叶来,都直接放他进来。“程叶,去你哥哥那边坐下吧。” 程叶听见卢老师说,又瞅瞅李瑞,看见李瑞在那点了下头,这才冲老师鞠了个躬,小兔子一样跑过去。“谢谢老师,谢谢瑞哥!” 班上一阵哄笑,“怎么还‘谢谢李瑞’啊,哈哈!” “哎哟,又说了,我就知道他今天肯定要说这句……哈哈哈!” “太乖了这孩子,李瑞你让我也抱一下呗……” 李瑞拍开旁边伸过来的手,让程叶坐在自己旁边。那时候还是同桌俩人一条长凳子,程叶坐在了李瑞和冯晨中间。 程叶紧挨着李瑞,听着大家笑都不敢抬头。冯晨觉得小孩好玩,拿课本挡着脸冲程叶挤眉弄眼的扮鬼脸,见程叶没什么反应,干脆伸了手指去偷偷戳他。“哟,屁股还挺软……” 李瑞把程叶抱到另一边,在下边踢了冯晨一脚,“滚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等放学篇: 程叶(趴在门口偷偷往里看):…… 李瑞(低头看书):…… 看不下去的冯晨:李瑞,你翘课早走算了!你看程叶那小眼神啊~要是我,早就不忍心了喂…… 李瑞:闭嘴。 ============================== 其实你在默默享受被‘偷看’的乐趣吧瑞哥?XD~~   9、初见老夏 ... 冯晨滚不远。他家跟李瑞、程叶家挨着住,这回去就一条路,往哪儿滚啊?所以,冯晨理所当然的厚着脸皮一路跟他们回家,一路骚扰。等到欺负得程叶往李瑞怀里钻的时候,这才住了手,“唉,程叶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矮的个儿……长不高了么?” 程叶背着小书包往李瑞怀里躲,小不点儿的个子只到李瑞腰那里。李瑞干脆把程叶抱起来走,揉了小孩脑袋一把,替他回了句公道话。“你比他大多少啊?这话也好意思问。” “可他从开春起就没长啊。”冯晨拿手从自己裤腰那比划一下,“喏,你看,还是这么一点高。杨大胖他妹妹都比程叶高了,人还比他小一岁呢!程叶还不下来自己走啊,小心长成小矮人,哈哈!” 程叶在李瑞怀里动了下,立刻被按住了脑袋。 “别动。”李瑞说完,怀里的小孩立刻就不动了,老老实实的抱着李瑞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回家。 冯晨也就是跟程叶开个玩笑,瞧着程叶一路没大吭声,就顺路回自己家兜了一书包的蟠桃,带着些讨好的心思给程叶送去,要跟他们一起写作业。 今天程奶奶家里有客人,大家就去了李瑞家里写作业。冯晨把桃子倒出来,挑了个最大的递给程叶,“喏,快吃吧,可甜了……李瑞你别这么看我,这回是洗干净的!” 上次冯晨分的桃子没洗干净,李瑞吃了没事儿,倒是害的程叶差点住院。李瑞捏了下那桃子,挺软的,很容易就能剥开桃子皮儿。他给程叶做了个示范,剥开一个递给他,“自己剥着吃。” 蟠桃熟透了肉质松软,咬一口就流汁,清甜可口。冯晨拿来的蟠桃是农场里新试种的,刚结果呢,不对外卖。这还是托了冯晨他妈是会计的份上,人给留了一小盒,差不多都让冯晨倒腾到程叶嘴里去了。 程叶吃到第四个蟠桃的时候,李瑞写完了作业。他面前的小盘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四个剥好了皮儿的桃子,程叶每吃一个,都自发自觉的给李瑞也剥一个。放的时间有点长了,那桃子都变了颜色,李瑞也没嫌弃,拿过来三两口就吃下去。 冯晨也写完作业了,伸了个懒腰,难得问了点正经事儿,“李瑞,你初中选好了没?直升还是去县城读?” 李瑞和冯晨马上就要升初中,家里都在商量着选学校了。农场地理位置比较偏远,除了小学也只有一所中学和一个职高,那几年职高上完还管分配。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就是接自己爹妈的班,算是内部安置就业了。一般家庭好点的,初中就直接送去外边读书,读高中,考大学,才是正路子。 冯晨这会儿问起来也是有原因的,他家里是想让他去县城一中读书,以后高中也在那边念了。只是县城一中没有宿舍,农场去县城坐车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回往返极不方便。冯晨家里人正商量着,准备租个房子,让冯晨跟几个要好的孩子一起住,也算有个照应了。 “还没定,等等再说吧。”李瑞听他这么问,也没太往心里去。一来是他家里最近闹腾的厉害,爹妈吵架不合,简直要过不下去了;二来是程叶,小孩一个人在这边读书,他不放心。 冯晨在李瑞家玩了一会就要走,书包收拾的也挺快,“我去给许清清送作业!” 李瑞在后边笑了,转着圆珠笔催他快走,“看你坐不住的样儿,我瞧你是急着去问她初中在哪上吧?” 冯晨摸着那作业本,深深的叹了口气,“唉,好歹抄了这么些年的作业,也是有些革命友情的……” 李瑞拿桌子上的桃核扔他脑袋,“快走你的吧!” 冯晨笑嘻嘻的拿手接住,顺便扔回程叶怀里,“这个我可不要,也就程叶喜欢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收好了啊!我走啦!” 李瑞在房间里闲不住,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闷了。正巧他妈进来,瞧着这俩小子没事儿干,立刻指派了任务,“李瑞,帮我去买两条鱼来,今儿咱们家来客人!” 李瑞接过钱,喊上程叶一起走。李瑞他妈见他骑自行车带着程叶,追到门口又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儿啊,别摔着!” 李瑞远远的答应了一声,“放心吧!” 李瑞那车子半新不旧,他爸之前给买了一辆新的变速车,好是好,就是没后座儿,带不了人。李瑞平时出去玩都带着程叶,有几次把小孩放在前头带着,侧做的太久,小孩腿麻了,凉鞋掉了一只都不知道。打那以后,李瑞就很少骑那辆变速车了。 俩人去了菜市场,程叶在外头看车子,李瑞进去买鱼。 程叶蹲在自行车一边,拿了块小石灰块在水泥地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就围着车子画了一片。程叶画完那一小块地方,就拿脚踩掉,重新再画,谨守着李瑞‘看车子’的命令不挪窝儿。 李瑞绕的近路,停的地方正好是菜市场后门,有卖菜的来晚了就直接在后门口支了摊子。程叶对面就有这么一个小摊子,是卖西瓜的,那大爷瞧着程叶画的有意思,特意过来瞧了两眼。“哟,还是个小秀才,认识这么多字儿哪!” 程叶头一次被人这么说,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捏着手里剩下的那点儿石灰粉渣子不敢吭声。 那老头看了两眼,又去叫跟他一起来的人过来看,“老夏!你来瞧瞧,这孩子手挺巧,描画得不错!” 那边等着下象棋的老头听见了,拿着象棋子儿催他,“哎哎,你是输不起怎么着?一见着自己要输就走人,这算怎么回事儿?还下棋不啊。” 卖西瓜的老大爷冲他招手,“来来来,你先来瞧一眼吗!” “成!咱先说好了,你等会可别再赖……”老夏起身走过来,手里还捏着自己要下的象棋子儿,不过瞧见程叶脚底下那一片画也愣了下。“都是这孩子画的?” 卖西瓜的大爷乐了,“是啊!刚喊你来看,你还当我诓你呢!你前一阵子不是说像收徒弟吗?我看这个孩子就挺好啊,他刚蹲在这儿自己画半天,一看就耐得住性子,能吃苦呐!” 老夏背着手围着程叶转了一圈儿,把地上那些都看完了,嘟囔了几句什么。程叶胆小,只敢偷偷抬眼瞧了一下,又飞快的低下头。他只来得及瞧见这个围着自己转圈的老头戴着墨镜,茶褐色的,遮着大半张脸看不清楚样子。 “老夏,我说你也别太挑剔了!”卖西瓜的大爷被他转的眼晕,让他停下歇会儿。“你如今搬不动,扛不动的,整天把自己闷在那小屋里瞎鼓捣啥?手艺嘛,早晚都得传下去。” 老夏不吭声,看了半天,又蹲下去问程叶,“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程叶抬起脑袋来看看他,小声回答,“10岁。” 老夏皱了眉头,嘟囔了句有点晚了。接着又向程叶提了个小要求,“给爷爷看看你的手行吗?”他怕程叶听不懂,又拿自己的宽大大手掌向他做了示范,“喏,这样伸开,让我看一眼。” 程叶犹豫了下,还是向前伸开了自己的双手。小手掌心里的石灰渣子还没拍打干净,弄得白了一块,衬得掌心纹路越发模糊了。 老夏伸手握了下眼前的小手,手背上看着没什么肉,掌心倒是软嘟嘟的,像是猫爪子上带的肉垫子。掰开手指头挨个瞧瞧,柔韧度刚刚好,还算结实,就是小气小了点儿,怕是拿不稳工具啊…… “唉,再看看吧。”带茶色墨镜的老头叹了口气,有点可惜,又有点不甘愿的松开程叶的手。他之前也带了几个徒弟,都笨的像块木头,今天这小家伙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可是身子骨不行,干起他那行当怕是举不动摆件雕刻。 卖西瓜的老大爷也有点失望,不过瞧着夏老头一脸清高的模样也懒得再说什么了。这老顽固非得自己追着要徒弟的时候才给人好脸色看,上次来拜师的小伙子愣是给他骂走了,原因无他,嫌人家太笨,毁了他的手艺。 老大爷从西瓜筐里挑了几个小果子递给程叶,见小孩不要,就塞到他兜里去了。笑呵呵的冲他摆手,“拿去吃吧,这野果子是来的路上摘的,新鲜着呢!”送完果子,又喊带墨镜的人,“行了,老夏!你不收徒弟就回来下棋吧!留心左边,有个坑……” 老夏扶了扶茶色墨镜,略微侧了下头,看清了路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你这画的是我? 程叶:嗯 李瑞(苦逼严肃脸):……   10、卡鱼刺 ... 程叶兜里被硬塞的小果子不是别的东西,是七分场的野梨。他们今年还没来得及去摘,倒是让程叶先尝了个新鲜。 程叶拿了人家东西,觉得挺不好意思,瞧着李瑞还没出来,就过去帮那两个老大爷收拾棋盘。两个老头乐了,他们下了这几年棋,还是头一次用上棋童。这待遇多好啊,刚喊完‘将军’旁边的小孩就开始收拾残子,摆好了继续让他们下。 程叶帮着摆棋盘的时候才发现,这象棋子儿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上头刻着的字是凸出来的,拿起来沉甸甸的坠手,比一般石头重许多。程叶看着那一个个打磨光亮圆润的象棋子,不自觉的就开始轻拿轻放,生怕碰坏了。 老夏这套象棋是自己闲了做来玩的,用的材料是普通蛇纹石玉,可以说是地摊货的用料,并不金贵。但懂行的一瞧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光这32粒色质均匀的棋子,就不知道废了多少的玉料。 夏日里摆一副墨绿的玉棋,看着那起伏有致的古朴雕字儿,只这样就觉得一阵沁凉。程叶摆放的小心,也不太看他们下棋,大多数时间倒是盯着棋子瞧。等着收拾残棋的时候就好奇的用手多摸几下,凉凉的,还有些滑腻的手感。 老夏下棋之余也在打量程叶,他对程叶这种爱惜东西的态度很满意。连看了小孩好几眼,老夏咂巴着嘴,看样子又开始犹豫了。 卖西瓜的大爷接连被将死了三次,也不下了。从筐里拣出两个野梨跟老夏分吃,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你再赢可就没人跟你下了啊,没瞅见老金他们,看见你都直躲么!” 老夏咬了口野梨,没跟他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跟程叶聊了几句。“喜欢这副棋子儿?” 程叶在一边呆了半天也不大害怕老夏了,听见他问点了点头,试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很漂亮,字很大。” 旁边卖西瓜的老大爷乐了,“是,老夏看不太清楚东西,不做大点儿可不行!” 程叶想了想,小声告诉老夏,“我奶奶说,吃鱼对眼睛好。可是你吃的时候要小心,挑不好鱼刺要卡在喉咙里的……” 程叶说的很认真,就是这份认真,让两个老头都笑了。老夏表情温和了许多,摸了下程叶的小脑袋谢谢他,“行,我知道了,回去吃鱼补补看,呵呵。” 李瑞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程叶蹲在对面跟那俩老头说话,小孩胆子大了点,敢在外人面前笑了。李瑞把那兜子鱼挂在车把上,过去叫程叶,“程叶,过来!回家了!” 那边的老夏正在跟程叶聊天,刚听到小孩说“比石头沉,摸着凉”,没等再有下句,小孩就跑了。 老夏有点惊讶,抬头就瞧见程叶扑到对面那个男孩怀里去了,他只当是程叶家人来找了,一时也不好再喊程叶多说一会。 李瑞看着那幅茶色墨镜倒是认出老夏来了。他爸跟小叔发财之后,难免有点迷信,跑去买了大块的玉料找了七分场的夏师傅加工,摆在家里镇宅招财。送料去加工那会儿,李瑞也跟着去了,对老夏这副茶色墨镜印象深刻。 李瑞冲老夏先问了好,“夏叔。” 老夏模糊记起一点,但也想不起确切的名字,只点头示意。 程叶趴在李瑞怀里,有点奇怪的小声问他,“不是夏爷爷么?” “谁跟你说的?叫夏叔。”李瑞不太赞同这个称呼,老夏四十来岁,喊爷爷有点早。而且小孩这么一叫,不是就跟他差辈了么?“人没那么老,以后别这么叫。” 程叶看看老夏,又看看李瑞,果断接受了李瑞的再教育,特乖的向老夏鞠了个躬,“夏叔~” 老夏摸了摸下巴,他刚才瞧着程叶人小,让程叶这么叫也没什么。如今李瑞这半大小子也站在这儿,实在不好再让程叶这么称呼了,只得接受了‘夏叔’这个称呼。“哎,怎么叫都成,称呼嘛……” 李瑞认识老夏,也就没阻止他给程叶带野梨,挺恭敬的跟老夏道了谢,这才骑车带着程叶走了。 程叶坐在后边,兜着那些小梨,有几个已经透着红,看起来挺好吃。程叶捡了一个最红的递给李瑞,“瑞哥吃。” 李瑞意思着咬了一口,“我骑车哪,你先自己吃吧。”他家程叶这都成习惯了,什么东西李瑞不先开个头,咬一口,小孩是不会吃的。 程叶坐在后边,开始啃小野梨。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李瑞来了之后,他就不用喊老夏爷爷,可以喊夏叔了,“瑞哥,为什么你能喊叔?” 李瑞笑了,随口逗了他一句,“你个子小呗。这么大点儿,也不怪人家当你是奶娃娃……” 野梨皮很硬,一个里头啃不了几口就咬到果核,程叶酸的小脸都皱起来。“瑞哥我想长高点。” 李瑞在前头回答的漫不经心,“行啊,程奶奶说今天让你睡我家,咱们回去,你先吃上一大碗饭,第二天就长高了。” 程叶不啃梨了,抱着李瑞的腰贴着他衣服蹭嘴巴,小小的报复了一下,“瑞哥骗人,上次也这么说。”程叶上了好几次当,每回只撑得肚子疼,也没见长高。 晚饭的时候,李瑞家来了客人,李妈妈给他们拨出了些菜端到里屋,让他们在里面吃。李瑞在房间里边吃边听外边大人的谈话,似乎是在说买房子的事儿。李瑞他爸喝多了,说话声音挺大,听着也是想买楼的意思。 李瑞他妈的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不冷不淡的浇了一盆水下去,“在这儿买二层小楼,不如去城里买一套房了,小地方升值空间不大……” 来喝酒的客人是个大老粗,难免带着些大男子主义,对李瑞他妈这话表示了不赞同。“弟妹,不、不能这么说啊!房子么,离家近,住着舒坦才好!而且咱们这便宜啊,你怎么知道……知道农场发展不起来呢?” 李瑞他妈没再多说,但是那一阵沉默也多说能表达她的不满。李瑞深吸口气,知道等客人走了,这又得吵架。他妈说过几次想搬到城里去生活,都被拒绝了,俩人吵架的原因不明,但是每次一提就不欢而散。 李瑞懒得再听这些,埋头跟程叶一起吃饭。 程叶没能吃上一大碗饭,最后还是均了半碗给李瑞。李瑞也不嫌弃他吃过的,倒在自己碗里继续吃。他把那空碗还给程叶,嘱咐小孩自己多吃菜,“今天的鱼新鲜,多吃点。” 程叶听话,夹了一块自己慢慢的挑刺吃。他一般被叮嘱过什么,都会记得清楚,吃鱼从来没被鱼刺卡住过。 李瑞吃得急,倒是被鱼刺卡住了。今天吃的米饭,咽下去没太大感觉,吞了几口醋也依旧难受。李瑞喉咙又刺又痒,哑着嗓子吩咐程叶,“去后边给我拿块馒头来。” 程叶立刻往后边自己家跑,过门槛有点急,差点绊倒。等着他拿来馒头,李瑞已经被他爸捉住了—— 李瑞他爸喝多了,但是疼爱儿子的心依旧,他听见李瑞咳嗽,酒也不喝了,先来瞧儿子!知道李瑞是被鱼刺卡住之后,忙捉了只鸭子来,要捏着李瑞下巴喂他吃鸭口水。 这是当地的一种土法子,说是鸭口水能化鱼刺。李瑞他爸一手捉了鸭子,一手按住李瑞,耐心的开导他,“没事,儿子!你爸我当年就是这么治过来的,一口就好了!” 李瑞扑腾了半天,到底还是给按住喝了一口,那个恶心啊,推开就吐了。别说鱼刺,这隔夜饭都恨不得吐出来。“爸,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李瑞他爸在一边抓了抓脑袋,手里还捏着那只鸭子,鸭子的红脚掌朝天踢着,嘎嘎的叫唤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陪睡的人,终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程叶(陪睡人员):瑞哥? 11、水果糖 ... 李瑞晚上刷了三遍牙,依旧觉得有股怪味道,晚饭也没再吃,实在提不起兴趣了。李瑞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到了睡觉的时候还在皱眉,瞧着睡的不安稳。 程叶跟他睡一张床,趴在一边的枕头上担心的看着他,小声喊他的名字,“瑞哥?” 李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点了点头。 程叶学着李瑞平时的样子,摸摸他的额头,又趴过去听听胸口,“瑞哥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给你剥颗水果糖吃吧?” 李瑞微微睁开点眼睛,也没答应让他剥糖纸,倒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谁给你的水果糖?你小姑姑?” 程叶趴在李瑞身上点了头,“嗯,小姑姑今天回来,给带了好些水果糖。” 程叶的小姑是从小送去别人家养着的,换了姓氏跟着人家吃,跟着人家过,也不能常回程奶奶这边。今天她回了自己亲妈这儿,倒是成了客人。程奶奶把程叶支开,让小孩到李瑞家来睡一晚,估计晚上娘儿俩要哭一场,说些知心话的。 李瑞瞧着几颗水果糖就把小孩美上天了,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我当什么好东西,你以后想吃就跟我说,称几斤来吃不就得了。” 程叶听着李瑞声音恢复了些,也不那么担心了。他趴在李瑞身上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缩在墙角和李瑞之间,小声的告诉他,“瑞哥,我跟你说啊,只有小姑姑给我买过糖……我觉得……挺高兴的,嘿嘿。” 李瑞半天没吭声,听着小孩在自己怀里傻乐,使劲儿揉了他脑袋一把,“笨东西。” 程叶胆子大了点,被戳了脑门也不怕,倒是反手抱住李瑞的脖子,啊呜一口叼住了李瑞手指头。小牙在手指肚上磨了两下,又笑着松开了,“咬你……” 程叶还没得意完,就被李瑞捏住了下巴,李瑞手指头再次探进程叶嘴巴里。这次是李瑞主动的,而且是有目的的,只摸了两下就碰着小孩嘴巴里那颗圆滚滚的糖。李瑞压低了声音喊他,“程叶,这怎么回事儿?” 程叶吸着糖往里躲,“瑞哥,让我吃完,我一直想吃橘子味的!呜,你再让我多吃两口……” 李瑞单手就按住了小孩,凑了脑袋过去找程叶的嘴巴。黑灯瞎火的,小孩一躲,碰着好几次硬硬的小鼻子,李瑞捏着他的下巴一路顺过去,这次对准了,咬住那张小嘴,使劲一吸—— 糖没出来。 程叶这次难得的护食,抵着身后的墙还想躲。李瑞有点恼火,小孩头一回不听话,大晚上的竟然敢偷偷咬着糖睡觉了。他这回没跟程叶客气,低头含住呜呜叫唤的小嘴,干脆利落的伸了舌头进去勾糖。 程叶躲不开,又被李瑞堵住嘴巴,舌头扫荡一圈步步紧逼的,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李瑞舌尖扫到程叶嘴里,觉得碰到的那条小舌头又软又甜,带着热乎乎的橘子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起冬天吃的糖水橘子罐头。很甜,但又不腻人,带着爽滑的口感,惹得人吸住又尝了一口。 李瑞亲了一会,夺了程叶的糖走,这才放开他。“睡吧。”他只是觉得舒服,还没别的想法,小时候也常帮程叶这样吃糖,并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程叶被捂得小脸通红,听着李瑞嘎吱嘎吱的嚼糖声,委屈地舔舔自己嘴角。那里还带着一点橘子味道,其余的都被李瑞抢走了。 也不知道是这块糖的作用,还是亲了程叶的关系,李瑞嘴巴里被橘子糖的味道占满了,咽下之后,肚子里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像是被一股清香洗了一遍,就连晚上做梦都没梦到那该死的鸭子。 程奶奶支开程叶,果然陪着自己姑娘哭了一场。 程奶奶一共生养了四个儿女,前头三个是儿子,最后一个才是女儿。小女儿程盈5岁的时候,程老爷子病了。家里几个孩子半大不小,饿得嗷嗷叫,大人看病还要花钱……程奶奶实在没办法,就把程盈送去了自己妹妹家,让人家收养。程盈过去之后,姨妈还算疼爱,不过还是改了姓氏,让她跟着自己家姓,叫许盈。 许盈如今回来,倒是要喊自己亲妈叫姨,刚喊了一声,就忍不住哭了。“妈,您当初怎么那么狠心,把我送出去了呢……” 程奶奶拍着自家姑娘的手,安慰她,“孩子,最好的才敢送人哪。”这是句老话儿,人们走亲访友的,不是家里最好的东西,都觉得拿不出手不敢送人。程奶奶半哄半劝,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要不是家里实在艰难,谁舍得把自家孩子往外送?如今是好些了,但也实在张不开嘴让孩子回来,毕竟是跟着人家吃了十几年的饭。 许盈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孩,所以程奶奶才把她送的人。如今被程奶奶这么一劝慰,心里舒服了许多,娘俩儿敞开心谈了大半夜。 许盈走的时候已经记事了,也知道家里的艰难。养母家搬去省城,她就很少能回来瞧瞧了,记得在自己亲爹撒手的那年,她回来过一回。 也是那一年,程家老二刚好去当兵,她留下顺便送了她哥哥。程老大还没娶媳妇,给弟弟背着铺盖走在最前面;程老三还活着,在旁边跟她亲亲热热的说话,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她…… 许盈叹了口气,握着程奶奶的手问她,“妈,三哥家的孩子是叫程叶吧?” 程奶奶嗯了一声,“是叫程叶。那孩子跟你哥不一样,倒是像你三嫂,长得漂亮,也乖巧……” 许盈到家的时候看到过程叶,这孩子的确是像三嫂多些。也不像别的淘气孩子,看到零食糖果乱抢一气,给他多拿了糖,还会自己放回桌上去,小声说自己兜里装不下。 许盈跟程奶奶聊起程叶,听了些程叶小时候的趣事,也被程奶奶问了自己的近况,都一一答了,只报喜不报忧。 “我在那边都好,快毕业了。姨妈说毕业就留在省城,在那边工作。”许盈在省城就近念的大学,学校不算好,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虽然大学生不再分配工作了,但是找份离家近的工作还是不难的。 程奶奶听了连声夸奖她,这是老程家第一个大学生呢,又听许盈说了在她姨家过的好,也安心了。 许盈这次回来,特意多住了几天。 可就偏偏这几天,出了乱子。 程老大一家占了老三家的房子。他们家打从几年前就开始帮着修葺房屋,房子里的家具也是他们照看的,以前还说是帮着程叶打理,现在也不说那些了,已经有往里搬的迹象。 他们家的程岳帮忙摔了老盆,仿佛这房子理所当然就是他们家的了。程老三去了十年,他们做够了表面文章,现在终于不愿意再等下去。农场里自然有人在背后议论,还有看不惯的,偷着写了匿名信给场长,让领导去协调。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瑞哥,你能不能把糖还我? 李瑞:自己来拿。 凑近之后,小啾一口—— 程叶(委屈中):没有了…… ====================== 以上证明:主动亲吻流氓,也素得不到糖滴! 谢谢高考后的倒霉孩子扔了一个地雷、卫氏总管扔了一个地雷、mrhorse34711扔了一个地雷~~鞠躬!! 12、小姑姑 ...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程老大这些年也确实往那房子里投了不少钱,已经分不清楚了。场长派了人来帮他们调解,来人好言好语的两边劝了,最后达成的协议是房子归程老大一家,但是他们要负担程叶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如果程叶考上大学,这学费也得他们出。 程老大媳妇不服气,“他要是一直考不上,一直复课那怎么办?” 来调解的人也有些火了,没什么好气的回了她一句,“那就一直上!你们给交学费,直到考上为止!” 一直复课是不可能的,规定到了25岁就不能再考大学。程老大媳妇不知道这个,但是也不敢再对领导说些不好听的,他们得了房子,也算达到了目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何况现在是他们出钱养着程奶奶。程奶奶养程叶,也算他们家出的钱呢! 农场里的人议论纷纷,没几个说程老大好话的,连带着孩子们也不跟程老大家的孩子玩了。程岳本来就人缘不好,倒也没觉出什么,程嘉可就不一样了! 程嘉是程岳的双胞胎姐姐,因为是异卵双胞,俩人模样脾气也不大像。按别人说的,就是程老大这个鸡窝里也出了凤凰,难得生了个水灵的姑娘! 程嘉长得好,成绩也不错,脾气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平时还有些人围着她打转的,现在都因为程叶家房子这件事儿跟她疏远了。程嘉脸皮没自己家人那么厚,总觉得出门就被人戳了脊梁骨,每次回来都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抹眼泪。 程老大这些天也被人说得有些抹不开面子,回到家直抽闷烟。程老大媳妇也觉出家里不太对劲了,只是到嘴的肉哪里舍得吐出来。她想了想,向程老大提了建议,“咱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了,一时半会的也舍不得离开啊,要不先不搬过去……把那边的房子租出去吧?” 程老大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头同意了。他家两个孩子,想着以后都要上学,还要给程岳攒房钱娶媳妇,手里确实该攒几个钱了。“成吧,这事儿你管,我就不过去了。” 程老大媳妇得了这句话,下午就去了程奶奶那儿。她把要租房子的意思给程奶奶说了,又加了几句补充的,大意是希望程奶奶识大体,不要再上告,也不要打扰新搬来的住户才好。 老人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是气不过,哭过一场的。 程老大媳妇得理不饶人,“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亏您也做出陷害小辈儿的事!我们这是抢程叶家房子吗……他这么小,这些年还不是我们帮他看着的!光修墙面、修屋顶您知道花了多少钱嘛!我们一日三餐的供着您,不缺您吃不缺您喝的,还去写信告我们?!” 她喝了一缸子凉开水,又继续发牢骚,“我知道背后有人挑唆,那都是眼红了回来找事儿的,哼。一个姑娘家,成天的读书,也没学出一点好……”她怕自家小姑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要分这份儿财产,凡事都要往她身上想。 许盈气愤极了,她没想到还有人不讲理到这个地步!“大嫂,您要是觉得这事儿哪里不合理,咱们就继续找人评理去!农场里评不出来,咱们就去市里,去省里!总能找到讲理的地方不是!” 程老大媳妇碰了个硬钉子,她知道这个小姑是有学问的,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虚张声势了一番就走了。 许盈是外姓的,对程家内部的事儿也不好多说,她看着自己亲娘受了大嫂的气心里也很难受。许盈扶着程奶奶,瞧着老人红着的眼圈,咬牙发恨,“妈,您别管这些,到了年底管他们要生活费,一分都不能少!少了您跟我说,我从省里帮你打官司……” 程奶奶听见姑娘这么说,只是叹了口气。 农场里是顶班的制度,老子的活,儿子接班干。程老爷子死了之后,程老大接了那份工作。程家老二去当兵,几年不回家也是常事儿,能陪在身边的也只有程老大一家。 程奶奶是家属,没有退休金,老人除了家里门口那小片菜园子,可以说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了,一直都是由老大家养着的。这也算是老人不敢跟老大家闹僵的原因,她要吃饭,家里的程叶也要吃饭呐。 程奶奶拍着许盈的手,倒是反过来劝自己家姑娘,“算啦,算啦。老大家肯供着程叶读书就好,等几年孩子出息了,就放心了……” 程叶还听不懂这些大人的事儿,他没在自己家房子里住过,从小就跟着程奶奶生活,也就把这老房子当成了家。父母这个词离他很远,他只从相片上见过那对年轻人,程奶奶指着相片儿,教他喊‘爸爸’‘妈妈’。 程老大一家也只在程奶奶过寿的时候才来,帮着摆寿宴,收寿礼,每年只热闹这么一次。程叶对大伯一家,也是不太敢亲近的。大伯不太说话,大伯母总是说他丑,没有程岳懂事没有程嘉好看。而他们家懂事的程岳总是抢他的东西,漂亮的程嘉不欺负他,但是也不会跟他说话…… 比起这些,还不如刚来几天的小姑姑让程叶喜欢。小姑姑会唱好听的歌儿,会一遍遍的念故事给他听,高兴起来甚至还会亲亲他。很香、很软,让程叶想起那本图画书上写着的:妈妈的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程叶晚上还是在李瑞家里睡觉,他忍不住把这个小秘密告诉李瑞。李瑞对此嗤之以鼻,“妈妈的感觉?好啊,下回你来我家,尝尝你李妈妈的‘竹笋炒肉’就知道了……” 李瑞看着程叶长大,对他那点小心思看得明白。小孩头一次被大人疼爱,而且还是跟相片上的妈妈那么像的大人,难免想要多亲近一些。他瞧着程叶还在那翻来覆去的不肯睡觉,伸手按住他,侧身压住了小孩大半身子,“别闹,赶紧睡觉。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程叶不知道要去哪儿,不过李瑞这么说了,他还是乖乖的闭上眼睛。程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瑞等着他呼吸平稳,这才慢慢的翻身回去,自己睡了。 李瑞要去的是七分场,他小叔帮人订了玉雕摆件,这回是去老夏家里取成品的。李瑞知道程叶向来喜欢这些东西,上次见了人家老夏的一副玉棋子,回来连说了好几天。他知道小叔要去之后,就决定带着程叶也跟去瞧瞧,让小孩高兴一下。 李瑞一提这事儿,程叶就乐了,高兴地抱着李瑞脖子不撒手。 七分场人少,因为要治理沙地,又被扩建了槐树林,到了夏天,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槐花的香味。 程叶对这片槐树林印象深刻,李瑞每年都给他摘槐花吃,摘多了吃不了,就晒干了夹在书里,带着股甜滋滋的香气。见识过玉棋子之后,七分场在程叶心里,难免又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程叶看到七分场的槐花林,看到小野梨,就会想起有玉棋子的老夏。他问过李瑞,只听李瑞说过一次,夏叔家里雕的小东西才叫多! 李瑞不太会形容东西,只说很好,很不错,就这样也让程叶听得津津有味。 老夏住得并不偏远,周围还有几户邻居。他手里有些钱,就买了两套挨着的平房,打通了,弄了两层院子。前头是小凉亭和花池,花池里跟当地人家一样,种着几颗果树,老夏种的是枣树和石榴,如今盛夏,长得正旺,绿油油的喜人。 过了外面小院是会客的三大间厅房,门和窗户都做的大些,看着格外亮堂。门口的台阶被削了去,换了平缓的台面,大概是要搬动大型摆件,怕台阶碍事。 老夏正在厅房里等他们,程叶跟着进去之后有些拘谨,不太敢乱瞧。李瑞坐下,他便坐下,李瑞喝茶,他竖起耳朵来听着老夏喊他的名字了,这才敢去碰桌面上那只小玉茶碗。 老夏本来就挺喜欢程叶这份儿老实,如今瞧在眼里,更是觉得这孩子规规矩矩的懂事。老夏这人有几分怪脾气,他在心里认定一个人不错,那这人闷不吭声便是懂规矩识大体;若是这人顽劣淘气,咕噜着眼睛乱看,那便是聪明伶俐,有灵性。 他早在心里觉得程叶有七分不错,如今看来,更是十分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来送花篇: 程叶:瑞哥!送给你~因为上次你摘了槐花,我也…… 李瑞:小笨东西,你这个是路边的野花吧??! 程叶(不好意思的藏起来):那个,我够不到那么高啦……   13、‘坏心眼’ ... 老夏在大厅里依旧戴着那副茶褐色的墨镜,李瑞的小叔对他很客气,尤其是在见着墙角那一尊进宝金蟾之后,更是夸赞有加。 程叶也好奇的往那边偷看了两眼。那是一个只有三只脚的玉蟾蜍,通体发着莹白的光芒,脚底还踩着好些金黄闪亮的小铜钱。玉蟾蜍嘴里也吐着一个金色铜钱,格外神气。程叶等着大人把这玉雕摆件搬到桌面上,凑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块玉料,远处瞧了倒是像这玉石本来就该长成这样的,雕刻得恰到好处。 这摆件有个学名儿,叫金蟾进宝,专门给做买卖的人招财用的,经商的都喜欢。程叶只觉得这物件雕得极细腻,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即便是放在那儿,也不自觉地吸引人视线。 程叶看着摆件,老夏也在瞧着程叶。他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尤其是程叶眼里对玉器的喜爱,那是瞒不住人的。 李瑞的小叔来了几次,跟老夏比较熟悉,他见老夏还戴着那副墨镜,便向他提了句,“您不用在屋里也戴这个,多不方便啊。这里也没外人,您摘下来歇歇吧。” 老夏摇头不肯,“眼睛不太好,怕吓着孩子。”他年轻的时候用眼太过,伤着了,如今年纪大了些,不但眼神不太好,左边眼角膜上还长了白瓷一样吓人的东西。只要家里来人,老夏都带上那幅茶褐色墨镜,遮挡一下。 “我们家这皮小子可不怕!”李瑞他小叔笑了,示意老夏给讲解一下这物件。他是个粗人,这东西也是帮别人订的,名堂还是知道些才好给人交代。 老夏想了想,也就把那幅墨镜摘下来了,他看了一眼程叶,小孩也眨巴着眼睛在看他。瞧样子,精力全部放在了那尊招进宝蟾上,对老夏的左眼并不怕。 老夏心里有些安慰,再讲解的时候,也对程叶照顾了一些,讲得浅近易懂。程叶大着胆子问句重复的,他也不烦,还会再给小孩讲一遍。 程叶还小,听不太懂那些专业词儿,但又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些都是很厉害的手法。别的不说,老夏那副得意的表情就能说明了!程叶听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老夏叔说话,像是听到最爱听的故事。 程叶起初还对老夏有点陌生,听完一个故事,就不害怕他了。 老夏也挺喜欢程叶,看着小孩趴在桌沿上仔细听着他说话,追着他讲的每一个字儿去努力记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份满足感。他心里那份儿收徒弟的心思,活动了好几回。也许收个听话懂事儿的小徒弟也不赖,最起码平时有伴,不闷啊。 老夏这边思来想去,嘴上可是没落下一句。李瑞他小叔拿来的料子老夏自然看不到眼里去,勉强算是中等,是块金包银的白玉料,也就皮色还有些可取之处。老夏来这儿是打算养老的,不想太招摇,一般看玉料雕刻,拿的玉料好,自然精雕细琢;玉料差些的,便按人家要求的,雕得中规中矩,并不抢彩儿。 李瑞他小叔是个粗人,哪里懂得出这些门道,他被老夏云里雾里的说了一通,听进去的还没程叶多呢! 老夏对此也不多催促,做玉雕的多半是温吞的好脾气。你想啊,一件复杂点儿的玉器,没几个月的工可磨不出来。这脾气再暴躁的,进了这行当,也都磨平了脾气。 李瑞他小叔用带来的锦盒把这“金蟾进宝”装了,摆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这东西在他们这儿可不算便宜的。 老夏在旁边看着直皱眉,“怎么没带个底座来?不是说了要一起装的吗?” 李瑞他小叔笑了,“知道,知道!您上回说了黑梓木的比较好,特意让人去做了!明儿才能取到呢。” 老夏这才放松了些,他上次说木质的好,是因为木质比金石便宜。按理说,这金蟾才要富贵着供养哪。 程叶临走的时候都有点依依不舍了,“夏叔再见,下次……下次也欢迎你来我们家玩……” 老夏乐了,这还是头一次有小孩向他发出邀请,忙点头答应程叶。“行啊,等有机会就去。你要是没事儿,也可以来七分场玩嘛!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最喜欢来这儿了,喏,前面那片梨树林可没少遭殃哪,哈哈!” 李瑞从不让人欺负程叶,不过瞧着老夏说话的神情,多半是逗着小孩玩的。知道归知道,可瞧着程叶被逗得满脸通红,李瑞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嘀咕了几句老头也没少吃,便把程叶抱上自行车后座。等着临走了才对老夏告别,“夏叔,不用出来送了。我们过几天再来。” 程叶在路上抱着李瑞的腰,凑过去问他,“瑞哥,咱们过几天还来呀?”这还没等到家,就已经惦记上了。 李瑞要不是正在骑车,都恨不得给小孩一个脑瓜崩儿!这孩子最近玩心太重,先是跟着许盈吃饭睡觉听故事,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念叨,现在更了不得,直接想往人家家里钻了! 李瑞没什么好气,“过好几天!” 李瑞吃软不吃硬,瞧着程叶可怜巴巴的样儿,忍不住又要心软。可听着他说的话,又气得想敲他。 程叶那天听完许盈讲的故事,颠颠儿的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过来找李瑞。小孩赤着脚丫爬上李瑞的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人,小声儿也软得不行,“瑞哥,过了好几天了,咱们去夏叔家玩吧?” 李瑞弹了他脑门。 小孩捂着脑袋呜呜叫,委屈的不行。 李瑞翻身去睡觉,小孩犹豫了半天,还是爬过去,贴着李瑞喊哥哥。 李瑞听了一会,愣是没了睡意,刚翻身坐起来,就瞅见程叶凑了脑门过来。瞧样子,小孩是主动送上门来让李瑞弹的。 李瑞愣了下,憋不住笑了,“程叶,弹了脑门也不带你去啊。” 程叶啊了一声,这才失望的缩回了小脑袋。 李瑞不再逗他,随口说了个条件,“得了,我明天带你去吧!不过,你今天晚上得当我的枕头。” 程叶看看李瑞,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李瑞也不跟他客气,按倒了小孩,直接睡在人家白软的小肚皮上。“好了,快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吃了饭就带你去啊……” 程叶被当了一夜枕头,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李瑞还趴在他小肚皮上流口水。他也不敢动,等着李瑞睡足了,这才跟着起来,紧跟在李瑞后边来回跑,洗脸刷牙都不漏下。 李瑞被他盯得差点灌了一口刷牙水,他湿了块毛巾,给小孩在脸上擦了擦,“我说话算话,一定忘不下你啊。程叶你别老跟着我……一会我去撒尿,你也去啊?” 程叶没跟着进去,他在门口等着李瑞。李瑞服了,这闷不吭声,瞧着没什么脾气的人,一旦对什么认真起来也确实够执着的。 李瑞带着程叶去找老夏。这次老夏没有在自己家戴墨镜,挺自在的招待了程叶和李瑞,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小孩就轻慢了。 程叶这次来还带了小礼物,程奶奶做的绿豆糕和他雕刻的一小块印章。绿豆糕很不错,松软可口,清香回甘,小印章摆在一边,老夏瞧了一眼也不多说什么。那块印章给雕成小动物的形状,刀工笨拙,一看就是外行人瞎摸索着弄的,倒是难为他拿着把小木刀能刻成这样了。 “我奶奶说,绿豆是好东西,吃了可以明目退翳……”程叶对交上自己的作品还有点紧张,不过想好的话还是都告诉了老夏。他指了指老夏的左眼,很认真的告诉他,一定要自己全部吃完。“我奶奶以前眼睛上也有这个,白色的一小片,她就老吃这个。” 老夏拿了一块尝了尝,确实是好吃,他带了逗弄程叶的心思,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了句。“哎,我这还有几个老伙计,本来还想给大家分分吃呢!这为了‘治病’,那就只好吃独食喽……” 他还没说完,程叶就急忙打断他,“可以分的!可以分着吃……那个,夏叔你要是不够,我下次再给你送来可以吗?我家还有……”这次程奶奶做了许多,程叶没全带上,也是存了想再来的心思,哪怕是打着送绿豆糕的旗号呐。 程叶藏不住事儿,说完自己倒是先脸红了。“我,我今天不是故意只带这一点……” 李瑞扭过头去闷笑,老夏也乐弯了眼睛,他们觉得小孩紧张的样儿有趣极了。老夏乐够了,忙招手让程叶坐下,这么会儿小孩脑门上都急出汗了,“程叶啊,你以后想来,自己来也可以!夏叔平时不出门,你一来就能找着。” 老夏这算是发出了正式邀请,他确实喜欢程叶这个孩子,老实本分,哪怕是想使点‘坏心眼’也都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认错篇: 程叶:夏叔我错了……不该使坏心眼…… 老夏:哦,你使什么坏心眼啦? 程叶:我,我没把我家绿豆糕都给您拿来……TAT 老夏:噗!!那好,下次……下次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噗哈哈哈! ========================== 老师,不要欺负小孩子啦=。= 14、扛着走 ... 程叶这个暑假最大的收获就是跟小姑姑许盈相处了一段日子,再来就是跟着李瑞去见了老夏。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老夏那边,俨然已经把程叶当成徒弟来带了。 许盈给程叶带来的不仅有春风般的温暖,还有秋风扫落叶般的回炉再教育。她教给程叶好些道理,用许盈的话说,那是程叶不明白但一定要做到的事儿。 许姑娘说了,“程叶,你以后说话抬头挺胸,别人看着你,你也要看着他说话。要是害怕,就盯着他鼻子说……不许再低头,知道吗?男孩子,拿出点精气神儿来,以后还有好多的路要走,还要好好照顾奶奶呢!” 许姑娘还说了,“程叶,你一定要认真读书,等以后,姑姑带你去省城读书,必须要考上大学!咱们比你堂哥、堂姐学得好,学好了……气死你大伯!” 程叶对前一句听进去了,也努力去做到小姑姑说的那样,但是紧跟着对许盈的后一句表示了担忧。 许姑娘通情达理,大手一挥,替程叶决定了,“那就先气个半死!哼,程叶我可是要检查你功课的,到时候给你奶奶打电话,你要是考的没程岳他们好,我回来可不跟你客气!” 程叶点头答应了,不过还是小声告诉许盈,“姑姑,我跟堂哥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他们的题比我的难……” 许盈听见他说这个倒是笑了,“难什么!都是小学生的题目,昨儿喊你们来做题,你学的不比他们差!记住了,以后挺直了腰杆,咱们家程叶哪点不如他们了?” 许盈真心管程叶,无论是吃饭拿筷子太靠下,还是走路有点内八字,她都一一给程叶纠正过来。 尤其是内八字步,程叶以前内向不爱说话,走路也总是躲着人走,这个小毛病一直改不好。许盈真下手教训程叶,她拿着小树枝跟在程叶后面,走错了就敲敲他。 程叶这小毛病是改过来了,可是小腿肚子上也多了几条浅浅的红痕。许盈瞧见了也心疼,可是嘴巴里不这么说,“早就该这么的了。程叶,你是咱们家的男孩子,一定要站直了走路。你将来还要挑起大梁,照顾家人哪,知道吗?” 程叶点点头,“知道。” 程叶从小没有父母照顾,程奶奶也没向他动过手儿,出去了,更是有李瑞照顾着。除了李瑞爱弹他脑门,还没有被其他人教训过。许盈来了之后,奖惩分明,做好了,就有儿歌故事听,做错了,就被训斥一顿。程叶羡慕有妈妈的人,羡慕他们可以听到妈妈喊他们的声音,可以被妈妈揪着耳朵训斥,他羡慕着大家可以拥有这些无处不在的小幸福。 许盈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空白。她对程叶有着很大的影响,哪怕是多年以后,程叶对她也是极尊敬的。 许盈临走之前,终于把程叶收拾得有几分样子。瞧着程叶不再低头走路,跟别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胆怯,许盈放心了些。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遭遇各种不顺,这些不可怕,重要的是他做出正确选择,面对这些困难。她教给程叶自信,希望他做个有担当的男孩子,也真心希望程叶以后生活的好。 那边的小孩圈子被打乱了,程叶玩到一半就被一个男孩抱起来,扛着带走了。周围的小孩习以为常,还在冲被扛走的程叶挥手…… 许盈瞧了下,是前面那家的孩子,名字听程叶提过,叫李瑞。她见程叶抱着人家脖子不撒手,猜着俩人玩惯了,也没阻止。程奶奶也说过,程叶能活下来,还多亏了人李瑞家的羊奶、牛奶,要不然只靠小米汤哪能养活得了呢。 许盈叹了口气,她还拿着程叶的小衣服,衣服不大,不像个10岁孩子穿的。听程奶奶说,程叶冬天总要病上一场,只盼着这孩子平安长大才好。 许盈临走前,程老大媳妇又做了蠢事。 程老大媳妇想要缓和自己跟小姑的关系,又看中了场长家的彩礼,想给许盈做媒,让她嫁给场长家的傻儿子。 没等她说完,就被许姑娘一顿骂出来,“天底下还有您这样的嫂子,眼睁睁的要推人进火坑吗!” 程老大媳妇反驳她,“那是场长家的儿子!虽说脑袋有些不大好,但是人家里有钱……别人家的姑娘就是求着我,我还不给她们说媒呢!” 许盈懒得再听,推着她往外赶。“您走吧!去找那些求着您的,爱给谁家说媒就去给谁家说!” 俩人几句话说下来,彻底有了隔阂,互相看不起对方。许盈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一套?程老大媳妇觉得她才是真傻,学的好,哪里有嫁的好?场长家儿子脑袋是有些病,要是没病,能轮到她嘛! 程老大媳妇不肯这么就走了,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还在说个不停。许盈被大嫂彻底惹恼了,原本忍在心里的那些话一股脑问出来,“这原本不该我管的事儿,可今天您既然来了,我就多嘴问一句。大嫂,我二哥可是每年都往家寄钱回来的,怎么没见您把钱交上来?” 程家老二很早就出去当兵,听说去了西部边远地区,一年半载的才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程奶奶这边没有电话,一般是让老大家跟程老二联系的,头几年程老大家媳妇也拿些钱给老人,这几年也不提了。 程奶奶问过程老大一回,程老大当时闷头抽烟,半天才回了一句。“我照顾着这么大个家,也该有些钱留在手里周转一下。逢年过节来瞧您的,不都到我那去吃去住么……”他没说自己收了人家多少礼品,只说自己亏了多少,程奶奶不愿跟自己儿子争这些,可听见也难免心寒。 老人要钱来是给程叶交学费和医药费的,这些程老大家倒是还管,程奶奶也就不再提寄回来的那些钱了。 许盈如今提这些,无非是想提点自家大嫂收敛些。 程老大媳妇听见许盈提这些,更是不乐意了,站在院子里说许盈的不是,“你回来这些天,我们是亏待了你怎么的?吃的、喝的一样没少,也难怪人家说不是一个姓的就不亲……” 李瑞正好带着程叶回来拿东西,程叶听见自己小姑的名字,挣开李瑞的手就要回家。李瑞一把抱住了,捂着他嘴巴带着去一边躲着瞧,“傻吧你?长辈们的事儿你出去瞎掺合,脑袋上想起包哪。等着吧,你小姑姑才不是吃气的主儿……” 程叶躲在外边,听见程老大媳妇说许盈坏话,小声在底下反驳,“小姑是好人……” 李瑞才懒得听这些,瞧着程叶一个劲儿地探头探脑,怕小孩等会被发现了要挨骂,干脆带着他爬到侧面的墙头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这里高些,看的远,也听得清楚。 程老大媳妇自然听不见程叶的话,她对许盈不满,捎带着也说了程奶奶几句,絮絮叨叨的没完。“哼,明儿就要走了,今天还来添乱。早晚都要嫁人,何苦还来娘家惹这些闲事……” 这一句话提醒了许姑娘。许盈也想起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既然明天要走,今天还怕啥?她蹭蹭蹭跑回屋里,端起程奶奶家的洗脸盆,带着那一盆刚用过的肥皂水——唰的一声泼到程老大媳妇身上! 许姑娘泼得干脆利落,程老大媳妇也没来得及躲开,生生给泼成了落汤鸡! 许姑娘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见着不讲理的,你就得比她还不讲理! “去吧!去省城给我告状,你不是说我姓许吗,你问问许家管不管我?”许盈二十几年的好脾气用光,她掐着腰站在门口,大有程老大媳妇再敢进屋,再敢说程奶奶一句不好,就拿铁脸盆敲她的架势。 程老大媳妇平日里也就耍耍嘴皮子,搬弄是非,她还从没被人这么修理过。一时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瞧着许姑娘往前几步,她不敢再留,扭头跑了。 程奶奶忙关了小院子门,对着许盈半心疼半埋怨的说了几句,“你看看你,这么大个姑娘家了,也不怕让人家瞧见了笑话……妈没事,你这一盆水泼出去,要是让人家编排了是非,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许盈挽着程奶奶回去,“妈,您甭担心我。姨妈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回去就定亲了。” 程奶奶愣了下,许盈这些天都没提起这事儿,老人也是头一次听说。“什么亲事?谁家的孩子啊,做什么的?咱们家认识吗……” 许盈没多说,脸上依旧笑着的,“姨妈说的能差到哪儿去?您就别担心了。先订下来,等以后挑日子再来告诉您呢。” 程奶奶摸着自家姑娘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长地叹了口气。“别委屈自己,有什么,可以跟你姨妈说,千万别藏在心里……明天早上就走吧?我去给你收拾点东西带上……” 程叶在外边偷听见了,他挺舍不得这个小姑姑走。只有小姑姑给过他水果糖,糖纸他还留着。 李瑞实在讨厌程老大媳妇这样的语气态度,想着刚才那些粗言粗语的忍不住要皱眉。他握着程叶的手嘱咐小孩,“程叶你别学她啊。” 程叶点头,“知道,瑞哥将来可不要凶巴巴的媳妇儿。”这是以前李瑞说过的,这几年李瑞懂事了些,不再天天说这个,倒是程叶听了几年学会了,自发自觉得说起来。 李瑞听见笑了,捏着他鼻子往上揪了一下,也不说话。 15、初识玉 ... 许盈回省城去了。临走的时候,程奶奶给她带了些吃的,又在兜里塞了50块钱,老人总觉得亏欠自己家姑娘。 许姑娘当面拿着了,可等程奶奶一回身,她又给老人塞回枕头底下去,甚至还多塞了几十块钱。程奶奶发现的时候,许盈早就坐车走远了。 许盈这一走,程叶也跟着难过了好几天。他挺想自己的小姑姑,有一天晚上甚至还哭了。李瑞那天正好在程叶家睡觉,半夜听见哭声起来,哄了好一会才让他睡着。 不过从那以后,程叶渐渐不哭了,走路的时候也刻意抬头挺胸,像个小男子汉。在别人面前还没什么,可他要是在李瑞面前这么走一趟,保准要被揪过来一顿好揉。不揉得乱蓬蓬一团,连声讨饶,李瑞是绝不会放开他的。 程叶见不到小姑姑,渐渐把心思放在玉雕上。等李瑞再去七分场的时候,程叶揪着李瑞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声声地喊哥哥。 李瑞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等瞧够了程叶可怜的样儿,才笑着答应了。“那就带上你吧,瞧瞧,这都快哭出来了。” 程叶被李瑞收拾得狠了,一点也不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听着李瑞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才没哭,是瑞哥刚才弹我脑门弹的……” 李瑞摆正了他的脸,捏着脸蛋仔细瞧了下,眉心是被弹红了一片。“该!下回再冲我说‘请’试试啊?还‘请你让开’,程叶你找挨抽呢吧?” 程叶捂着脑袋不说话,小样儿还在委屈。 李瑞也不急,就站在门口等着他,没一会小孩就扑过来了,张嘴就咬了他大拇指,“瑞哥欺负人!你明明说不再抢我糖了……” 那口小牙还不够挠痒痒的,李瑞捏着小孩脸颊让他松开,探出舌头来让他看,“抢了怎么的,一块破水果糖也够你护着的啊?” 程叶看着李瑞的嘴巴开开合合,舌尖上的糖果一闪而过,“那是小姑姑给我的,我只有三块了……” 李瑞照着小孩又来了一下,“别整天提你小姑姑,这是有多好啊,值得你这么惦记!啧,我这些年白对你好了怎么的?”瞧着程叶还不高兴,干脆带着小孩去推车子,“走吧,小祖宗,咱们这就去七分场。” 这是李瑞跟程叶道歉的办法,就是带着他去七分场找老夏,最好还是玩一天,保准小孩回来是笑眯眯的。 李瑞对程叶学手艺的事儿没怎么放在心上,权当找了个地方让他玩。他瞧着程叶喜欢老夏家的玉雕,就特意多带小孩过去瞧两眼,平时给小叔家送东西的时候,也顺路把程叶放在老夏那,等回来再接上他。 老夏瞧见程叶他们已经不戴墨镜了,每回程叶来,他都先摆出零食来让他吃。程叶不贪嘴,比起这些瓜果点心,他更喜欢老夏家里的各种小玩意儿。尤其是房间里那些边边角角上,程叶觉得像探宝,哪里都新鲜,哪里都有趣。 起初的时候,老夏先带着程叶学“看”。他这儿没有那么多石料,就只好拿了几个不大的手把件,让程叶握在手里细心观察。 李瑞今天送来的早,陪着程叶坐了一会就走了,说好了让程叶在这儿等着,一会来接他。老夏上课是背着人的,等李瑞走了,这才挑了件手串出来。老夏先让程叶自己看,等他看了会再出声问道,“瞧出来没有?这个跟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程叶小心的捧着那个串珠的手把件,不敢使劲儿,生怕给人家弄坏了。不过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是很流利的,“这个上头有花球,还是镂空雕的,夏叔你说过南边的喜欢用这种手法,因为南边多竹雕、牙雕。” 瞧瞧!就是这种老实的答法儿!老夏教给程叶的仔细,这孩子记得也牢,但也不能次次都没点自己的主意啊! 老夏急的直揪脑门上的头发,再三试着去提点程叶,效果不太理想。这孩子忒老实,不明白的一条条列出来问你,解释清楚了才放过,碰上不懂的就闭嘴不答,没一句狂言诳语。 老夏被他折腾服了,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徒弟。想他当学徒那会儿,怎么的也得跟师傅顶上几句啊。这小徒弟倒好,面团儿似的好捏,教他什么都当真,一点都不反驳的! 老夏瞧着程叶闷不吭声的坐在一边盯着串珠瞧,忍不住唉声叹气。“程叶,你能提个问题吗?随便提一个好不好?” 程叶眨巴眨巴眼,看看外边,又看看老夏,小声问他,“我能出去看看外边那个荷叶茶壶吗?” 老夏揉着眉心,“那个……程叶啊,不是提这种问题。我的意思还是在这个串珠上,咱们……算了算了,你出去看吧。” 程叶应了一声,出去了。 老夏拿过那个玉串珠,握在手里把玩。这是南派风格不假,但是多少也融入了一点北派的影子。老夏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把那东西放下,抬头去找程叶。 厅房的门大开着,隔着纱帘隐约能瞧见程叶站在外边的凉亭里。小孩蹲在凉亭里,小心的打量那个放在石凳上的荷叶茶壶,但也只是看,并不移动茶壶的位置。 老夏笑了,这孩子就是太小心,到哪儿都怕碰坏东西。那茶壶是他昨天带程叶瞧的物件,砖料碧玺弄的小玩意儿,图有几分俏色,便琢磨成了一个四方荷叶并拢的小茶壶。虽然精巧些,但毕竟是玉石的,结实着呢。 老夏瞧着程叶在那仔细的看,甚至都能听见那孩子在念叨什么,一准儿又是昨天教给他的东西,得空就能听见他小声背诵哪!头一回,老夏觉得自己太心急,这是个好孩子,虽说人过分老实了些,但这也是优点不是?如今人家孩子自己都知道温故而知新了,他还不满个啥。 老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瞧着外头的程叶眼睛弯成一条线。也好,让程叶多练练功底,打扎实些罢。 李瑞再来接程叶的时候,程叶正在练习练习画画,拿着个本子铅笔,一板一眼的描绘。李瑞也不急着走,站在一边瞧着,他不懂这些,但是也多少能瞧出程叶的缺点。 “程叶,你这条线来回重复了七八遍,不嫌烦啊。”李瑞指了指程叶的小画本,“旁边这个是夏叔给你画的吧?你比着学学。啧,画错了就撕掉一张纸重新来,别来回描!” 李瑞跟程叶从小在一起,对小孩的脾气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一准儿又犯了‘不敢出错’的老毛病!他瞧着程叶这次画完没敢再描,这才满意了点,“对,这比刚才那个好多了……别用橡皮改!不对就撕了这张重新画,没本子用了怎么的?” 上次李瑞不知从哪儿赚了钱,一口气给程叶买了100个本子,哪里会没有本子用?程叶犹豫了下,还是掀过一张纸继续画,他没告诉李瑞这是夏叔给他布置的作业,一张都不能少的。 正是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旁边枣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听到耳朵里却像是催眠曲儿。李瑞歪坐在亭子里,眼睛慢慢眯起来,竟然就托着下巴睡着了。 程叶在对面偷偷画了一张“瑞哥午睡图”,这张撕下来了,夹在本子最后边。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托腮睡觉,一个静静的画,程叶的笔迹稚嫩,画中的李瑞也恰是年少。 这个夏日里不经意的小习惯,跟随了程叶一生。程叶用笔亲手记录下各个时期的李瑞,无论什么时候,李瑞总是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的画像篇: 刚洗完澡的李瑞:程叶你画完没?赶紧的! 程叶:咿,等下,这才刚开始啊…… 耐心用尽的李瑞:……不画了!!出差回来给我的礼物是画像,这种礼物你也拿的出手!你给我过来!! 程叶:唔唔……?!!呜啊…… 16、挑毛豆 ... 冯晨这个假期忙得脚不沾地儿。冯妈妈单位组织旅游,可以带家属小孩,冯老爹拒绝当随行家属,冯妈妈就让冯晨跟着去拎包。 等旅游回来,紧接着又去县一中附近租了房子。因为是几个半大小子一起合住,冯晨爸妈不放心,过去考察了几天,直到确定冯晨煮泡面煮的炉火纯青,这才交了房租。 冯晨回来之后,提了一兜子旅游特产来找李瑞他们,却扑了个空。李瑞家没人,大门紧闭,程叶家倒是有人,程奶奶正在院子里晒被子,拍打得一院子细小的灰尘。 程奶奶瞧见冯晨过来,忙招呼他来家凉快下,“程叶出去玩了,听说是去七分场那边了吧?你在家等会,奶奶给你切西瓜吃啊。” 冯晨忙拦住程奶奶,“不用不用,奶奶您尝尝我这个?我跟我妈去北京,买了好些的果脯!” 程奶奶吃不惯这么甜的,倒了杯水,还是切了那个西瓜。她在一边同冯晨说话,听见冯晨问起程叶,就告诉他,“他跟李瑞出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成天的不见人影。你多等会儿,也该回来啦!” 冯晨这一等差点就在程奶奶家吃了晚饭。眼瞅着太阳快落山了,这才等来了李瑞的那辆破自行车。冯晨听着声响就蹦出去了,大老远的就开始冲他们抱怨,“你们还知道回来啊,我都等一天了……” 李瑞单脚撑地,让程叶先蹦下来,这才慢悠悠的把车子斜靠的门边放下。他见到冯晨倒是没有那份激动,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有事出去了一趟。你旅游回来了?” 冯晨点头,把那一兜子东西递过去,“喏,特产,都是果干果脯!我这千里迢迢的给你们背回来,光是这份心就够你们感恩一生……哎哎!李瑞不带拿脚踹的啊!” 程叶在后边探头,看见冯晨先笑了下,“我刚才看到清清姐了,她还问起你呢!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把作业还给她,嘿嘿!” 冯晨过去揉了下程叶的脑袋,这一站过去就发现了不同,他拿手比了比程叶的个头,很是有点惊喜。“李瑞!你快来看!小孩长个了嘿!” 李瑞在外头水管那洗了把脸,听见冯晨说应了一声,“是长了点,现在抱着沉多了。” 冯晨立刻表示要亲自抱一下试试,程叶躲开他,说了句去拿毛巾就跑了。 冯晨有点受伤,扭头冲程奶奶诉苦,“奶奶,您看啊,我这才刚走半个月,程叶就不跟我亲了!” 程奶奶在一边笑呵呵的,“程叶让他小姑姑教了几天,这是长大啦,不肯让人抱着啦!甭说你了,现在李瑞想抱一下他都不肯呢!” 冯晨往李瑞那边瞧了一眼,正好看见程叶举着毛巾追在后边,李瑞不擦脸,他就一直举着毛巾跟在后边,等着李瑞坐下了帮他擦。就程叶那小媳妇的模样,哪里像不肯给李瑞抱一下的…… 李瑞没工夫看他,等着小孩擦完,就坐在庭院的小板凳上乘凉。他这几天都是在程奶奶家吃饭的,瞧着这样子今儿也得住下了。程奶奶问了下冯晨,“冯晨也在咱们家吃饭吧?煮了一大锅绿豆粥呢。” 冯晨谢了程奶奶的好意,“不了!我妈说一会还让我回去做饭哪,哈哈!” 程奶奶听了挺惊讶,等冯晨把出去上初中的事儿说了一遍这才了然,“哦哦,是该这么的,多锻炼下好啊。我们家程叶也会做饭,简单的菜也能炒一个……”老人语气里有些别样的意思,有自豪,但也有心疼。 程奶奶身体不好,程叶跟着她可没少提前锻炼。程叶会跑的时候,就自己蹲在小炉子旁边看着热牛奶了。再大点,就常帮程奶奶打下手,热菜、煮面、熬粥什么的活儿是常干的。 今天的粥是提前煮好的,程奶奶也没让程叶跟着去帮忙,让他留下陪着冯晨他们说话,“多跟你这两个哥哥玩会吧,等开学就该你一个人去学校了,可没人陪你啦!” 程叶到底还是去端了一盘毛豆来挑,程奶奶的小菜地里种的毛豆和玉米熟了,这两天正好煮着吃。 冯晨帮着小孩一起择毛豆,顺口问了李瑞一句,“你也去县一中?我那边正好还有一个单间,咱们一起住啊……” 李瑞挑了一块果脯,喂进程叶嘴巴里,“没,就上军分区的中学。我家最近事儿挺多,走不开……程叶,不许舔我手指头。” 冯晨也想起李瑞家那大门紧锁的样子了,皱了眉头问他,“叔叔阿姨都忙什么去了?我听说,你们家这回发大财了,房子都买了两处呐!” 李瑞哼了一声,继续捏着果脯喂程叶,“别听外边瞎说,哪那么多,就在林场那边盖了个小二楼……这几天净为这房子吵架了!” 李瑞他爸听了朋友的劝,在林场旁边盖了个二层小楼,钱是一点都没少花,弄得场面又漂亮。可李瑞他妈不乐意,她一直提议去市里买房子住,如今钱都花在这儿,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李瑞他爸没法子,跟去市里接老婆去了。总而言之,多了所房子,糟心事儿一大堆! 李瑞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这些,说了几句就转了话题,同冯晨聊起程叶的小姑姑。“都是程叶他姑姑教的,这走路也是,瞧见没?顺当多了吧?都是拿小棍敲出来的,小腿肚都快打出淤血了……” 程叶在一边小声抗议,“小姑姑是为我好……” 李瑞瞧了他一眼,抗议声顿时小了。 冯晨跟着挑了半天毛豆也没能吃上一口,同李瑞说了一会话就回去做饭了。“我那三箱子泡面还没拆封呢!先回去了啊,改天来找你们玩!” 程奶奶的饭菜已经上桌了,拿塑料袋给冯晨装了几个煮熟的玉米,让他带回去吃。李瑞把桌上的那些果脯收拾起来,只留了几块杏干给程叶,“少吃点,一会又该吃不下饭了。” 晚饭做的简单,就是炒了青菜,做了个凉拌豆角,配着那一大锅的绿豆大米稀饭吃。程叶咬着杏干甜一口咸一口的吃着,李瑞瞅见自己牙先酸了,这样能好吃?不过瞧见小孩笑眯眯的,也懒得说他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瑞检查了下,还行,没再偷偷含着睡了。李瑞亲了一嘴薄荷牙膏的味道,这个跟自己相同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想着自己家大门紧锁的光景,李瑞忍不住皱眉,把程叶往怀里抱了抱。 程叶在老夏那学了一天,中午也没睡午觉,早就困了。李瑞抱着他,他就老老实实的放松了躺在李瑞怀里睡,只是快迷糊过去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枕了李瑞的胳膊让他睡不好。“瑞哥,胳膊要麻……” 李瑞抱紧他,不许他离开一点,“不麻,你靠过来点就好。睡吧。” 程叶听见,翻身趴到李瑞怀里去,脑袋上让人揉了两把,听见瑞哥说了什么,但是也听不太清,小声的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蚊帐外边的风扇嗡嗡作响,李瑞躺在凉席上,觉得怀里的小孩身上凉凉的格外舒服,也渐渐眯起眼睛睡了。 李瑞上初中之后离着家远些了,每天都骑车去上学。他想着反正路过小学,也没跟程叶说,第二天依旧跟往常一样来叫小孩上学。 李瑞起的有点晚了,到了程奶奶家,才发现程叶早就自己背着书包走了。程叶误会了,他以后李瑞上初中不跟他一个学校之后,就各走各的。等着放学刚出校门就被李瑞抓了,还没等他高兴,脑门上就被李瑞弹了一下! “学会偷跑了啊?早上出门也不叫我一声!”李瑞把程叶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满满一书包的新书沉甸甸的。 “没偷跑,我以为瑞哥以后不跟我一起走了。”程叶爬上李瑞的后车座,坐稳了问他。“瑞哥,我早上也在家等来着,可是很晚来也没见你过来,就自己先走了……你是不是睡过头了?” “胡说八道。我那不是想着骑自行车要快吗,特意晚了会儿。今天晚上你来我这睡吧,省得又起晚。” 程叶答应了一声,半点没反驳,一如既往的听话。 开学之后另一个表示不满的人是老夏。程叶忽然不来他这儿了,这让老夏很不适应。尤其是程叶有点开窍的迹象,老夏已经着手准备下一步的指导,在这节骨眼上小徒弟上学去了,这实在是让人憋闷。 老夏以前还能坐在凉亭里喝半天的茶,下半天的棋打发时间,现在活少的时候总想起程叶这个小徒弟。他在家等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去找程叶,他觉得有必要将玉雕课程也提高一格,摆到到跟文化课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归来的冯晨篇: 冯晨:程叶,你瞧我是不是胖了? 程叶:好像是…… 李瑞:你他妈都卡住了,还好意思问胖了没啊?!! 17、热牛奶 ... 老夏找到程叶的时候,那孩子正在外边写黑板报,大字部分已经写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些花边需要描画。老夏站在那也不吭声,先等着程叶画完,这些天程叶没去他那边,瞧着基本功也没落下。 程叶手里的粉笔用完了,转身去拿的时候才发现老夏,愣了一下马上笑了,“夏叔!您怎么来了?” 老夏推了推他那副茶色墨镜,咳了一声,“我来给人送东西,顺便路过,就来瞧瞧……程叶啊,刚开学功课挺忙的吧?” 程叶老实回答了,“还行,能跟上。” “既然不忙,那各方面都得加强练习啊。你看,你们学校的黑板报上不也写着吗,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老夏旁敲侧击半天,也没见程叶明白过来,干脆直接问了。“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七分场啊?” 程叶明白了,忙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本子递过去,“对了夏叔,这些是我在家画的,正想让瑞哥帮忙给您捎过去哪……” 小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日期和题目,一个题目五张图,画的是最简单的阴阳鱼,练习基础对称。猛一眼瞧过去,那五张图一模一样,可仔细瞧了就能看出来一张比一张用线利落。程叶天赋不错,就是有点太认真,对没画过的东西下手犹豫,几条线重在一块磕磕巴巴的来回叠加,等熟练以后就好了。 这些东西看着线条简单,可最能练手。玉雕最重要的就是稳、准、狠三个字儿,程叶的脾气好,耐心足,前两条做到不是难事,可最后一条要求就有些麻烦了。 老夏看了一会,跟程叶提点了些要注意的问题,总的来说,对程叶这个徒弟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满意归满意,该说的话还是一句都没漏下,“程叶,你下次有时间,最好还是自己去七分场一趟。这画是描的不错了,但是还得多看看,咱们也好布置以后的题目不是?正好我那找出了几张……” 程叶拿脚提着小石子,大概是第一次拒绝人,有点抬不起头来,“夏叔,我去不了……我奶奶病了。” 老夏停下说话,瞧了瞧程叶,问他,“你一直在照顾你奶奶?你大伯呢?”老夏知道程叶是跟他奶奶一起住的,对程老大也多少听说过一点。 “大伯去外地干活了,大伯母给了医药费。奶奶气管不好,要抓中药吃,我得回去给奶奶熬中药。”程叶瞧着老夏一脸担心的模样,说了几句倒是反过来安慰起老夏来。“夏叔,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奶奶会好起来的!” 老夏摸了摸程叶的脑袋,对这个孩子难免多了几分心疼,“程叶,我送你回家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回去可不安全。” 程叶摇摇头,“谢谢夏叔,不用麻烦您了,我跟瑞哥一起回家。奶奶的中药吃完了,瑞哥去替我抓中药,一会就该来接我了。” 老夏陪着他等了一会,问起这些练习的画,得知是程叶在熬中药的空子里抽时间画的,对这个孩子更是上心了。 李瑞来的很快,车把上挂着几大包牛皮纸包裹的中药,到了门口就按响铃。“程叶!过来,回家了!” 老夏把程叶送到校门口,瞧着程叶上了李瑞的自行车,跟他挥手道别,直到那俩人走远了,这才转身回自己家。他要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教程叶了,之前因为瞧着程叶不够机灵,小身体又不结实,的确存了几分藏私的心思。老夏教程叶的时候,是当一般徒弟带的,只是想着给程叶将来留个饭碗使。现在想想,倒是想收程叶当关门弟子了……手里的那套宝贝刀具,传给程叶也不是不行。 程叶不知道老夏的那些心事儿,他对现在就很满足了,尤其是还能常瞧见老夏家的那些精美玉器,学着看,学着怎么制作,程叶觉得很充实。他每次去的时候,多少都会给老夏带点东西,帮着做些家务事,从心里,还是很感谢老夏的。 李瑞骑车带程叶到家,帮着程叶照顾了会程奶奶。程奶奶气管炎挺厉害,一说话就咳嗽,见着程叶他们只能摆手示意。 李瑞瞧着程叶开始点火熬中药,就出去了,临走嘱咐程叶,“晚上别做饭了,我给你们端饭来吃。” 程叶接蹲在那儿冲李瑞笑,“谢谢瑞哥!”许盈教育的很有成果,再苦再难的时候也没瞧见小孩哭丧着脸。 晚上吃过饭,李瑞就拿着书包过来找程叶了,他准备多陪下程叶,明天早上直接从这里走。 程叶嘴里没说,不过瞧着是很高兴的,就连老夏布置的题目,都多画了两个。 程叶一连给程奶奶熬了三个月的中药,等着老人好起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入冬了。程叶提前穿了厚实的衣服,大毛衣套小毛衣的,就这样也冷得打哆嗦。 李瑞的车后座上每天早上都会结上一层厚实的霜,冷得像个铁疙瘩。李瑞也不嫌丢人,给放了个软垫上去,每天依旧带着程叶来回走。 程叶冬天身体很差,被寒风吹了,小脸就惨白惨白的一片,嘴巴都会冻得乌青。李瑞有次来接程叶,瞧见小孩又在外头出黑板报,手指头都冻得哆嗦了,这让李瑞气得够呛,抓过粉笔就给程叶扔了。“程叶你找生病呢吧?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以后在教室里等着?出来干什么!” 程叶举着手指头哈了口气,偷偷瞧着李瑞辩解,“我、我刚出来,老师说我写字好,让我多为班级服务……” 李瑞抓着他放到后座上,听见这话嗤之以鼻,“服务个屁!你们班其他人呢?怎么每次都让你写!” 程叶在后边抱着李瑞,小脸凑过去跟他悄悄说话,“瑞哥,你忘了?上次、上上次,你都提前把我接走了,都是其他人出的。这次也该轮到我了,老是偷跑不好……” 李瑞不讲理,听见这话一点羞愧的心都没有,“下次我还早来,你让他们自己写去!” 程叶回到家,就被李瑞拿被子捂上了,“在这别动,我给你端牛奶过来。” 程叶裹在被子里,手脚渐渐没那么冰了,“瑞哥,我还没写作业……” 李瑞去外间屋子里端牛奶了,听见他说,老远回了一句,“别动啊!一会我给你拿过去,你就在床上写吧。” 牛奶是胖婶子给拿来的,多少年了一直想着给程叶留一份。以前穷,拿的是卖剩下的,现在李瑞小叔发了财,胖婶子的奶场也雇了些人,每次都拿顶好的牛奶先给程叶送来喝。 程奶奶家没有热牛奶的小锅,都是提前煮好了,拿搪瓷缸子放在小炉上给热着,方便程叶随时喝。李瑞端了那一缸子微烫的牛奶来,给程叶喂进去,瞧着小孩脸色恢复了这才放心。“下次再敢在外边多呆,就打你屁股。” 程叶嘴角还带着奶沫子,听见李瑞说擦都忘了擦,皱着张小脸抗议,“那能不能穿着裤子打?”李瑞上次剥了他裤子打过一回,也是因为出去忘了带帽子,差点感冒,挺疼的。 李瑞拿手给程叶擦干净嘴巴,挑眉瞧着他,“那不成,不打狠点你记不住。下回还敢生病,就再打一顿。” 程叶打小最亲近的人就是程奶奶和李瑞,李瑞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压根就没反问过一句。如今李瑞这个蛮不讲理的“生病挨打”条理又深深的烙印在程叶脑袋里,程叶接受了李瑞的这个说法,下意识的以为,生病了就是要被打屁股的。他不想生病,看来以后也不能冒着风出去写黑板报了。 李瑞见搪瓷缸子里还有一点牛奶,拿手指头沾了给程叶抹在脸上。北方冬天的风大,吹得脸生疼,程叶细皮嫩肉的难免要吃些苦。有次程叶脸被吹得发红,李瑞他妈就帮他涂抹了些牛奶在发红的地方,李瑞瞧见了,就跟着学,每次剩下那一口半口的牛奶,都给程叶抹到脸上去了。 李瑞喝不惯牛奶的腥味,但是对程叶身上的奶味很喜欢,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抱起来暖暖的,香香的,闻着小孩脸上的味道忍不住想咬一口。李瑞抹完牛奶,捏了捏程叶的小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程叶现在懂事了些,对李瑞亲他嘴巴的事儿有点抗拒,“瑞哥,不舒服……” 李瑞犹豫了下,但还是咬了他嘴巴,“瞎说。” 晚上抱着程叶睡觉的时候,李瑞故意自己睡在一侧,不去贴着他。没一会程叶就自己凑过来了,“瑞哥,冷……” 李瑞没动,程叶像只虫宝宝一样自己扭了半天,钻到李瑞的被窝里缩成一团,“冷……” 李瑞抓住程叶伸过来的小爪子,果然是冰凉的,顺手揉了下给他取暖,“舒服吗?” 程叶嗯了一声,小脚丫也探过来,“舒服。” 李瑞歪过头去亲了他一口,小孩也不再反抗,乖乖的让李瑞抱着。李瑞揉了他脑袋,把人搂在怀里一点点暖热,“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舒服’篇: 李瑞:程叶,这个时候要说什么? 程叶:呜……舒、舒服……   18、一套竹刀 ... 北方初冬的时候常有大雾,路边一人多高的芦苇被风吹得直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单瞧着上面那层白霜就觉得冷的慌。 每次起雾的时候,大概是学生们最高兴的时候。军分区的学校都带了一点军事化作风,早上起来要跑操,从六点开始要跑一个小时,这就意味着每天必须五点半起床。夏天的时候还没什么,到了冬天这可真是起不来。 李瑞早上起来先瞧窗户外边,瞧见漫天大雾,看不清自家院子门的时候,就抱着程叶再睡个回笼觉。 程叶怕寒气,往往李瑞一动弹他就醒了,也不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就往李瑞那边挤,小声嘟囔着冷。 李瑞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给他塞了被角,搂进怀里取暖。“程叶,今天下课以后,还去夏叔那儿?” 程叶被捂得暖洋洋的,挨着李瑞蹭了蹭,“去啊。夏叔说今天要教我用刀了,我想早点去……” 李瑞捏起程叶的手,小孩最近在学着用毛笔,手上长了薄薄的茧子。也是,程叶本来就不是天生聪明的人,老夏眼又挑,除非做得特别好才夸奖一句,程叶学起这些来,难免要加倍刻苦。 “真碍眼。”李瑞揉了几下,皱着眉头抓起程叶的手,凑在嘴边咬了一口。牙齿在薄茧上磨动几下,没敢使大劲,倒是让小孩痒得笑出来。 两人在床上磨蹭半天,这才穿衣起来。程叶的衣服是一起压在被子底下的,拿出来的时候还很暖和。他穿好衣服,又去床脚拿了暖水袋出来,昨天晚上的水已经冷了,摸着微温。 李瑞家里没人,他妈跟他爸吵了一段日子以后,最终还是妥协了,一起去林场那边收拾新房子去了。李瑞洗漱完,带着程叶直接去后边吃早饭,他家这些日子都冷清得很,除了程叶,没有一个人来。他爸那些朋友哥们儿都跟着去了新房子那边,帮没帮上忙不知道,反正他妈渐渐没了好脸色。也是,她一直看不惯这些人,总觉得太粗鲁。 程奶奶起的早,这会儿功夫都盛好粥等着他们了。她瞧着两个孩子吃完,送他们出门,嘱咐李瑞,“天气预报说要降温,路上估计得结冰,你们走慢点,不用太着急啊。” 李瑞应了一声,等着程叶爬上车子,带着他走了。 程奶奶没敢在门口多等,她自病了一场之后,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往年冬天的时候还能串门去找老姐妹聊天说话,今年只在家做些鞋样子,也不出去了。家里倒是也暖和,程老大拿车运了好些煤炭来,堆在墙角,早就生上小炉子了。 程奶奶做的是小鞋,她手工好,农场里几个小脚老太太们都喜欢,还有托人来买的。冬天的时候,倒是能赚上点钱,她总觉得自己身体不大好了,怕程叶以后吃苦,钱这东西,多留一点算一点。 程叶每周五放学都去老夏那里学半天。老夏是半路才来的农场,手里带着的好东西不多,也只能带着程叶先从描样开始,一点点的打基础。手里碰上好玉石的时候,也让程叶来帮忙,主要是跟着多看多学。 程叶今天来的时候,老夏在修小件首饰,是个金包玉的戒指。老夏这大半年也习惯了程叶跟李瑞形影不离的样儿,见着李瑞进来也不再跟往常似的藏着,当着李瑞的面儿做些琐碎小活计,顺道教程叶几句。 老夏没戴眼镜,坐在案桌上招呼程叶来看,“你瞧,这是块和田老玉,这玉质多润,越带越鲜亮啊。”农场以前养马的时候,往新疆送过马匹,老辈们手里的好玉石多少也有几块。 程叶认真记着,不时在旁边问一句,他瞧见好玉的时候少,难免要多提些疑问。 这要是换了别人,老夏心高气傲的早甩手走了,他虎落平阳,这会儿还不停问如何鉴别好玉,不是扇人嘴巴子吗,可问的人是程叶,老夏就不这么想了。他不但一一耐心回答,还夸奖了程叶一句,“不错,知道提问题了!以后多问啊。” 李瑞在一边看闲书,翻了几页又没了兴致。他看不下去,把书放在桌子上起身去瞧程叶做什么。 老夏不太想让李瑞多瞧,他瞒着太多事儿,怕让这孩子瞧出来。他让李瑞在大厅里等着,已经算是极限了,可要是再堵在一边看,老夏就浑身不自在。程叶老实,不多问,也不往外漏话出去;李瑞太精,看着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老夏下意识的总想支开他。“李瑞啊,你怎么不看那本书了?我瞧着,是老本的三国演义吧?” 李瑞在旁边嗯了一声,没有要挪开的迹象,反倒是拿手摸了摸程叶的小脸,觉出小孩没冻着才松开。 老夏在一边跟李瑞说话,没几句又引到那书上去,“我听老王说,这老版的书还挺值钱,好些城里人特意来收都没地儿买哪。喏,前天老王那本卡了章的老版书,卖了8块钱。” 李瑞哦了一声,“这么贵啊?是书都要?”他们这老版的书可不少,书皮卷页,纸张发黄,只能论斤卖个废纸钱。 老夏在一边忙手里的活,也不跟他说透,“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去问问隔壁家的老王吧,他今儿正好在家。哦,对了,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那套象棋要回来。” 李瑞答应了,拿了外套去隔壁找老王问旧书的事儿。临出门的时候多瞧了一眼程叶,见小孩老实呆在那,也没再多嘱咐他。 老夏趁着李瑞不在,从里间取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小盒出来,“来来,程叶啊,我不是说今天教着你动刀吗?过来瞧瞧吧。” 程叶凑近了,这才看清那小木盒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十把小竹刀,看着有些年头了,被擦得油光发亮。 “按理说你不用这么早碰刀子,可你身子骨不好,以后拿大件也是麻烦,咱们就先提前练练。”老夏取了一把出来给程叶,教着他如何动刀。“这套竹刀你先用着,等以后胳膊有点力气了,再……再说吧。” 老夏咂了咂嘴巴,瞧着程叶的小胳膊摇头叹了口气,每回被这孩子的吃苦打动心思,可瞧见他这身体骨又舍不得了。玉雕是件力气活,这要是换了早年间,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还不来学呢。趁着年轻能多出几件,可过了30岁身体状况下降,就没那么好了。身体上长年累月积下的毛病一件接一件的来,尤其是眼睛,实在熬不起。 老夏这边心思百转,程叶拿着刀也有点慌,他可是瞧见那盒子上还镶着银的,“夏叔,这个很贵吧?我不要。” 老夏把那盒子竹刀收好,都放到程叶口袋里,“拿着吧,算夏叔送给你的。在家也别耽误啊,多练练手儿。不用雕很硬的东西,就拿着土豆和瓜果练巧劲,正好还能帮你奶奶做饭,呵呵。” 程叶摸着自己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脸上红扑扑的,他心跳的很快,现在就想回去试试了。他想着老夏刚才说的话,这是给他的刀,可以自己雕东西了,这么一想,心里就一阵阵的高兴。“谢谢夏叔!我一定好好爱惜它。”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你笑一天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程叶:瑞哥!夏叔送了我一套刀,嘿嘿! 李瑞:啧,我当什么好东西。 远处内牛满面的老夏叔:……程叶啊,你怎么就自己招了。 ============================== 早就被李瑞‘教育’出来了哟=v= 19、玉扣儿 ... 有了这套竹刀,程叶越发对雕刻上心,在家闲着没事经常练习。 程奶奶腿脚不方便,提前让程老大运了菜来存放着。北方冬天翻来覆去的就那几样菜,虽说大棚里下新鲜菜色,但是一般人家也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买,多半时候还是吃着白菜、萝卜、土豆过日子的。这些菜倒是正好方便了程叶练手,尤其是萝卜,这个多,而且便宜,拿来用最合适不过。 程奶奶晚上做鞋,程叶就陪着她在一边雕胡萝卜。程奶奶瞧着还在暗自点头,她也觉出程叶今年特别喜欢做饭来了,只是每次菜都切的形状有点奇怪,不过味道还不错。程奶奶以为程叶想当厨子,老人想着如果程叶考不上学,去做个厨子也不错,最起码能吃上饭,饿不着。 胡萝卜能生吃,程叶雕完觉得不满意,就咔吧咔吧咬着吃掉,换一根继续雕。 老夏给他做过一次示范,一把小小的竹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几下就雕出一件漂亮的小狮子,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程叶记东西记得实,老夏拿萝卜雕的狮子身上,是能瞧见颜色变化的。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玉,可天底下也没有一模一样的萝卜。 蔬菜的硬度跟玉石天差地别,可唯一相通的,就是这变幻不定的颜色。哪怕是一根最简单的萝卜,这还分好几种颜色的芯儿,慢慢雕过去,总需要适当的形状与过度。 老夏给他这竹刀的时候说的轻巧,说是让程叶当成水果刀用。程叶不爱说话,可是也懂这东西贵重,用起来很小心。他现在用的是最小的竹刀,这个材质很特殊,用起来甚至有点金属刀的感觉,削东西很锋利。 程叶按照老夏说的,只做外观大型的练习,配着颜色合下来。不求弄出个什么东西,只求线条顺当,畅快。这也是老夏特意给他定的功课,他想要改改程叶这温吞的脾气,下手利落干脆一些。 程叶这个冬天削了上百斤的土豆和萝卜,萝卜生吃、炒菜、炸丸子,土豆炖汤、蒸成土豆块拌着吃,或者干脆弄成土豆泥,做土豆饼吃。 等着程叶用完了那一地窖菜,他已经能将那盒子里的竹刀全用一遍了。也许是心里有了念想,程叶专注雕刻的这些日子,倒也没生病,小身子骨还算健康。 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程叶雕刻好了第一个小物件:水萝卜的狮子。 程叶花了好几天来做这东西,怕萝卜雕刻途中变颜色,每天都要裹上好几层塑料袋放去李瑞家冰箱里,可就这样也慢慢开始不鲜亮了。最后还是问了程奶奶,才想出个拿着白菜叶包裹的法子。土法子比冰箱管用些,至少拿到老夏面前的时候,还保留几分颜色。 老夏对这个狮子还算满意,他是老北派的作风,最拿手的就是从俏色入手,雕的东西最讲究一个巧字。程叶这个小东西,重点都放在了狮子头上,嘴角上翘,狮须细致——妙就妙在那一抹狮子须上,翻着微微的红色儿,跟尾巴呼应,更是显得生动。 程叶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老夏说话,他做了许多个,就这一个还觉得可以,这才大着胆子拿来的。 老夏看完咳了一声,先对程叶仿着他做狮子表达了不满,“程叶啊,这个,又不是非做狮子不可。上回是给你演示一次,不是死规定下的,你可以适当的换一个嘛!” 程叶小脑袋耷拉下来,嗯了一声。 “不过嘛……”老夏拖了长腔,眼神里露出些笑意。“能瞧出来,这刀你用得不错了,这个寒假很用功,值得表扬。” “可不是很用功,他这寒假除了来给您拜年,其他地方哪儿都没去!忙得都没空生病了!”李瑞正好从外边进来,听见最后半句,也跟着接了话。程叶头一次冬天没病倒,李瑞心里高兴,说的时候都带了笑。 “好事!好事儿!可惜我过年不在这儿,也没能跟你说声,让你白跑一趟……这样吧,送你个小玩意儿当礼物啊!”老夏装模作样的在兜里找了半天,掏出提前装好的小袋子。袋子里是个扁平的白玉平安扣,做的很简单,绳子也是最普通的红绳儿,他直接给程叶戴到脖子上了。“收到怀里捂着,这能保平安。” 程叶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大概是一直在老夏的兜里暖着,戴上也不怎么凉,微温的感觉。程叶对玉也多少有些认识了,一看就知道是老夏常说的羊脂白玉,润着呢!他觉得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刚想掏出来,就被老夏按住了手,“戴上就别摘啦,不吉利。你平时不是喊我叔吗,当叔送你压岁的吧,呵呵。” 老夏也送了李瑞一块小玉牌,上头雕着些吉祥的图案,不贵重,但也拿得出手儿。“瑞哥也拿块吧,这是一个徒弟雕的,还有些看头。” 老夏送了东西,瞧着俩人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的模样,又忍不住感慨。“哎,李瑞啊,你把程叶教的可够好的。他在我这儿一天说不上三句话,三句还都跟你沾边儿!” 李瑞笑笑,也不多解释,“哪能啊,他回去也跟我提您哪。说您脾气好,不赶他走,还准他碰大厅里的那些玉瓶子罐子。”李瑞故意避开老夏的手艺,只说了些普通的小事儿,他也能感觉出老夏瞒着些什么,但是从不说破。他家程叶得到好处就成,跟着个本事大的人,以后也多个照应不是。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依旧是老夏和程叶在屋里学雕玉,李瑞出去忙自己的事儿。李瑞上次听老夏说了旧书的事儿之后,觉得有些意思,这东西本钱小,就是挺费工夫和眼力。李瑞琢磨着,不行就都收过来,反正当废纸屯着,也不缺那几个钱。 李瑞去找自己小叔说了这事儿。 小叔打从过年起就天天有酒场,李瑞去的时候他还没醒酒。他也不懂这些,带着几分酒意,隐约听明白了李瑞想找地方存东西。他拍着胸脯告诉自己侄子,“正好!门外边还有一节车皮,原本还想当废铁卖喽,你瞧着合适就拿去用吧。” 李瑞也瞅见那车皮了,外边看着有点破旧,但是挺厚实,装些废书也够用了。“那行,小叔你先给我留着,我要用的话就来拿。” 胖婶子端了水果点心来给李瑞吃,在一边也帮衬着说话,“李瑞啊,你要用的时候提前跟你叔说,他刚买了车,给你直接拉过去啊!” 李瑞笑了,“哎,我知道了!” 李瑞做事细心,就算从他小叔那里得了车皮,还是觉得需要再想想具体环节。这会儿刚开学,学生们来回骑车经过,倒是提醒了李瑞。与其他自己去收,不如让人送上门来,最好是不吭不响的送上门。 李瑞带着程叶回家的时候,还在想这事。程叶在后边被李瑞包得严严实实,手都被厚毛衣裹得弯不过来了,在后边费劲的抱着李瑞,下车都是被李瑞拎下来的。程叶脑袋上带着个厚帽子,除了鼻子一律全遮住,就这样还能瞧见那双笑弯了的月牙眼。 李瑞隔着帽子弹他脑门,“小财迷,得了块玉这么高兴啊?” 程叶摇头,“才不是!瑞哥,我知道那个狮子哪里雕错了,还会改了呢!奶奶说让我晚上在你家睡,我晚上跟你讲啊……” 李瑞听着他跟在自己后边碎碎念,嘴角也忍不住挑起来,有这么个小东西一直跟着自己也不错。 程叶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摸那块平安扣,大约是刚戴上的关系,总觉得别扭,忍不住要拿手去碰一碰。 李瑞听着后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养了只小老鼠。他被吵得睡不着,干脆翻过身去压住程叶,贴着小孩耳朵磨牙,“程叶,屁股痒痒了?” 程叶在被子里愣了下,立刻抗议,“我没生病!”只有生病才被打屁股。 李瑞咬着他耳朵往下扯了下,“你这么个折腾法,被子里那点热乎气早没了!找病生呢吗!要不我先提前打你一顿得了……” 程叶按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吓得往后退,“瑞哥,我错了!我不动了……” 李瑞哼了一声,手没拿出来,顺着往上摸到那块平安扣。摸到手里,确实是挺舒服,带着小孩胸口的热气儿,暖暖的一团在手心。“这个东西不错,听说戴玉身体会好点儿,别摘了。” 程叶点点头,“瑞哥也戴着吧?” “不用,我的没你这个温,戴上去凉冰冰的不舒服……” 程叶没等李瑞说完,就把那玉扣儿从脑袋上摘下来,“那我的给瑞哥!” 李瑞照着程叶脑门就弹了一下,嘣的一声挺响,“笨蛋,别什么都给我。自己戴着,不许摘下来听见没?” 程叶捂着脑袋呜呜叫。 李瑞听着,自己先心软了,摸着黑过去把那玉扣给程叶戴好,顺便抱着他进自己被窝里。 “……笨东西。” 胸前有一团什么,隔着那枚玉平安扣儿,也被点地微微发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图解说——我是梦到‘笨东西’长大的李瑞(坏笑)。 20、访亲 ... 李瑞最终还是弄了一批旧书回来。他没挨家挨户的去收,这太费劲了,李瑞直接去了废纸收购站,跟人讲好了价钱,选着品相好的拿了一箱子。李瑞从老王那里打听过,最好是有人写过字儿、卡过章的,这次挑的也是这种。 李瑞做事小心,只先弄了一小部分来试试看。那箱子书放在家里,倒是让李瑞他妈瞧见了,她捡起几本来翻看一下,有点惊讶,“哟,这书是从哪儿弄来的啊?这个不错,前几年你姥爷一直想找来着。” 李瑞想起来了,他姥爷家里似乎是存了很多书,“您要?要就拿去吧。” 李妈妈摇摇头,有点可惜的叹了口气,“这书挺好,但是不全啊,这单册的收起来也没意思。”她翻了翻李瑞那一箱子书,扑腾起一片灰来,呛得直咳嗽,“你这都弄的太脏了,这么脏怎么看啊,跟垃圾堆里捡来的似的……” 李瑞在旁边没吭声,可不就是在垃圾堆里捡来的么。 李妈妈到底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对书有种天生的爱惜之情,拿着毛巾一本本给擦干净摆出来,“这么多啊,还都是老版的,有年头没见着了。” 李瑞搬了凳子来让他妈坐下歇会儿,在一边认真问了,“妈,这个书怎么看啊?什么样的比较值钱?” “值钱?你快跟你爸一样满身铜臭了!”李妈妈念叨了一句,指着书一本本告诉李瑞,“喏,你看这本书,这儿不是印着哪年出版第几次版吗?有人就喜欢收初版的。不过也有些得看印刷质量,光早也没用……你看,这本就是,这样的人也不会收。” 倒是也瞧见一本难得的好书,“哟!这还有本毛边书呢!你看这底下没裁开,这个挺好,你外公就认识一个人,专门收这种书的呢!这本挺干净,就是封皮被压坏了点,修修还能用……”李妈妈又翻了几本,跟李瑞仔细说了。 李瑞这才弄明白,原来收藏书还有这么多讲究。 李妈妈把这些书都收拾到外边去晾着去了,她嘱咐李瑞,“下次别直接扔箱子里,这都被捂坏了,旧书纸薄又脆的,一定小心放啊。” 李瑞点头答应了,跟着一起搬书去晾晒,“妈,您这么有学问,下次也帮我瞧瞧吧?” 李妈妈被他哄笑了,“我这还叫有学问啊,都是听你姥爷念叨念叨就学会了!你要是想听这些东西,下次跟着一起去市里,让你姥爷给你多讲讲吧。” “好。”李瑞沉思了下,决定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刚才那本的全套旧书,把这个拿上,多少算份心意了。 李瑞收了一段时间,只凑了3本,没收集全。不过就这样,也让李妈妈高兴了一阵子,她觉得儿子是个有心的,连带着对李瑞他爸也好了不少。李瑞他爸是个大老粗,但是疼老婆,被自己家媳妇哄了两句,出门嘴都合不拢了。 李瑞瞧见了,暗地里瞧不起自己老爹。可等会儿去了程叶那边,自己也被三言两语哄晕乎了。 程叶听说李瑞收了一大箱子的书,就想去看看,“瑞哥,我就瞧瞧有没有画画的书。夏叔这几天教我画曹衣出水,我一直弄不清楚……” 李瑞记得似乎有两本带着人物的书,但是那书不干净,李瑞不想给他看。程叶找不到画册,老夏的眼睛又不好,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让老夏教他画,只抓着李瑞的袖子求他。李瑞经不起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再一个,潜意识里总觉得书还算干净的物件,就带他去了。 程叶看了一下午旧书,回来就肿了眼睛。他身体不好,旧书又脏兮兮的没有处理过,来回一翻粉尘乱飞的,不得眼病才怪。 打那以后,李瑞就没让程叶碰着这些旧书,也不管会不会捂坏,通通放进箱子里锁起来。 程叶眼睛发红,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程奶奶撑开眼滴眼药,老人眼神不好,几次都歪了,滴到眼眶上去。 李瑞在旁边接过眼药水,给程叶滴好,瞧着小孩一眨眼就流下一串‘眼泪’跟哭了一样,说不心疼是假的。 程叶睁不开眼睛,听着程奶奶小脚走远之后,身边还是没有声音,有点慌了。他伸手去旁边找李瑞,“瑞哥?瑞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李瑞不吭声,坐在那也不动弹,等着程叶抓住他衣服的时候才动了下。他本是想放下眼药水的,这一动,让程叶误会了。程叶抓着李瑞衣服,回身抱住他,脑袋钻进李瑞怀里不出来,“我错了,再也不乱看书了……瑞哥别走。” 李瑞更多的是在气自己,他揉揉怀里那小脑袋,也算安慰了一下,“算了,你眼睛疼,先睡吧。” 程叶抓着他衣服,问他,“瑞哥不在这儿睡?”李瑞常在程奶奶家睡,有时候也带着程叶去自己家睡,程叶都习惯跟他一起了。 李瑞没答应留下,“我明天还有事,先回去了。对了程叶,这几天我也不在家,你先别去老夏那了,正好眼睛疼,多休养几天。要是非去不行,那就让冯晨送你过去,知道吗?” 程叶点点头,还是舍不得松手。“瑞哥,我今天错了……” 李瑞失笑,低头亲了程叶一口,倒是尝到了眼药水的苦味儿,“我明天是真的有事,要去我姥爷家,等我回来陪你睡啊。” 程叶点头,好半天才松开李瑞的衣角,“好。” 李瑞跟着家人去了一趟市里,算是趁节假日陪李妈妈回了趟娘家。李瑞他爸现在手里有两辆车,一辆是油罐车,还有一辆是小轿车,这轿车是专门买来接送李妈妈回娘家的。 李瑞他爸想给媳妇长面子,也想在丈母娘家得句夸奖,他当年跟李妈妈结婚的时候,可没少被轮番轰炸,其中最刺耳的一句就是“配不上”,他可一直记着。如今有了钱,面子工程是必不可少的。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被小姨子笑了几句。“哟,姐夫,今天穿的跟上次的又不一样!就像爸上次说的那句什么来着,哦哦,金碧辉煌!嘻嘻~” 李瑞他爸只笑笑也没再说话,但是瞧着心里还是不痛快的。李妈妈在旁边碰了碰他的胳膊,李瑞他爸这才露了个笑,扯了扯领带,端起桌前的茶一口喝了。 那边的女孩们又是一片嘻嘻的笑声,磕着瓜子悄声谈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事儿篇: 程叶:瑞哥等等我~~ 其实在暗爽的李瑞:……跟不上就别来! 程叶(揪住衣角):瑞哥,呜呜…… ================== U盘找到啦~~今天2更~!\(≧▽≦)/~~ 附上小月画的瑞哥和程叶,让两只圆滚滚的团子来治愈大家吧!=3=!!!图太大了,截取了一补分团子给大家看~再次谢谢小月~使劲儿么一口! 21、自动铅笔 ... 李瑞一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分开吃的,老爷子这边比较严谨,男人坐正席,女人跟小孩各单摆了一桌。没下馆子,但是也叫了几个菜来,有酒有肉,算是好好招待了一番。 李瑞跟几个表兄弟凑在一起吃饭,他个子高,长得也好,一身名牌衣服坐在那挺显眼。 李瑞闷头吃自己的,他本来话就少,这会儿跟不熟的人也没什么可聊的。旁边几个表兄弟倒是有点心里发酸,他们虽然在城里住,但是身上穿的也没李瑞好,难免有点不平衡。 等吃完饭,那几个表兄弟提议带着李瑞去逛逛,李瑞他爸挺高兴,一人给了五块钱,让他们零花。 李瑞他爸分了一圈,等到了李瑞跟前的时候,瞧见自己家小子也伸手要,笑着打了李瑞手心一巴掌,“边儿去!你兜里的钱可不少了,自己花自己的去!” 李瑞甩了甩手心,也咧嘴笑了,“成,那我出去了啊。” 李瑞他爸嗓门不小,刚才那句话不少人都听见了,戴着眼镜的二姐夫批评他,“你这么做不对啊,还在读书的孩子给太多零花钱,只会学坏!” 李瑞他爸已经喝高了,把领带往下使劲扯了把,衬衫也绷开几颗扣子,打着酒嗝儿就显摆上了。“小兔崽子自己赚的钱,我个当爹的还好意思往回拿?啧,千儿八百的事,让他自己练练手!” 一桌子的人显然不习惯他这个教育方式,有皱着眉头的,也有不吭声瞧笑话的,还有几个心思重的人,端着酒杯问起他怎么赚的钱。“李哥,这么小的孩子您也真敢撒手,呵呵。不过咱们在座的都是实在亲戚,您说说也无妨!” 李瑞他爸很得意,比划着就开始说起来,“我儿子,像我!不怕苦不怕累,刚开始的时候当苦力一样干活啊,闷头攒酒瓶子,有上千个哪……” 女桌席上也听见了,捂着嘴偷笑,也有多事儿的还去问李妈妈,“姐,真是这样啊?你也真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收破烂!” 李妈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把这口气压下去了,“当是锻炼身体了,‘勤俭节约、勤劳致富’不也是爸教咱们的吗。” 那边的还在嬉笑,小妹妹不懂事,跟着闹了几句,说的有点过了。“知道知道!妈跟我说啦,让我以后千万别跟着你学,一‘勤劳致富’都勤劳到农村去了,哈哈哈!姐,你当年怎么就看着那个人私奔啦……” 李妈妈嘭的一声放下酒杯,里头的橙汁都溅出些来,她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小妹妹问她,“妈跟你说我是私奔的?不是爸让我去的?来,你现在跟我过去,咱们问问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妹妹被她震住了,支支吾吾的不敢过去,求救的看向其他人。 其他几个立刻开始打圆场,“算啦,算啦,她小不懂事儿呢!” 老太太也忙跟着劝她,“就是,这两天电视上演私奔,她跟着瞎学的,你就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啊!再说,咱们当年……唉,孩子都这么大了,不提啦!” 李妈妈被人拉住袖子,劝了又劝,这才坐下。只是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情,想着刚才小妹妹无心的话,眼眶都有点泛红。 当初是老爷子跟李家有点往来,这才许了她去李家,也是老爷子先点的头,她才挑的人。家里人是劝过、拦过,可那都是劝的她!有人敢去跟老爷子说一句吗!自己亲妈当年死命拦着是不假,但也没敢跟老爷子叫板不是。没想到十几年后会变成这番模样…… 女桌上的话轻,并不曾传过去。李瑞他爸正在兴高采烈的讲自己的英勇事迹,丝毫没有觉察对面取笑的眼光,他只当是亲戚朋友乐意听,自然多讲些给他们助兴。 李瑞一出门也被缠住问了几句,跟这里的空气一样,问的话也冷冰冰的,带着股子工业化的味道。 “李瑞,听说你们家很有钱……是真的吗?” 李瑞跟没听见一样,自己走自己的路,他爸刚才开车在这绕了一圈买礼品来着,李瑞记性好,围着小区绕一遍就差不多记住路了。他个子高走的快,那几个孩子倒成了追着他跑的,“李瑞,你干吗去啊你!这里很大,万一迷路了可怎么办?” 李瑞回头看他们一眼,“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就回。” 那几个孩子被噎住了,“不是我们!是你!你迷路了怎么办啊!” 李瑞低头瞧他一眼,看的那孩子慢慢退回去,这才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这些人有病,屁大点个地方还会迷路……这地儿都没七分场树林子一半大呢! 李瑞甩掉后边那几个,自己去附近商店买了点东西。商店里摆放的东西不多,进去就闻见烟酒糖茶混合的味道。李瑞看了一圈,给程叶买了一支带小兔子的自动铅笔,顺便又拿了几盒0.7的笔芯。程叶说过一次,他们班有人用自动铅笔,一按就出来,很有意思。 程叶的话,李瑞向来是记在心里的,一般都能满足他。 商店里没什么需要的东西,倒是旁边的书店让李瑞拎了不少东西回来。那家书店兼卖笔墨纸张,李瑞不知道程叶用什么型号的毛笔,就按着店主推荐的多拿了几种,也买了些宣纸回去。又瞧见有画速写用的小画夹,也拿了一个,之前程叶是用的硬纸壳,磨烂了边角,李瑞早就想给他扔了。 买完东西,再跟店主聊起来就亲切许多。店主问清他是给自己弟弟买的,连声夸奖他,“是个好哥哥!你弟弟这么小就练毛笔字了啊,真不错!” 李瑞挺喜欢别人夸奖程叶,这比直接说他还舒坦,他又要了些宣纸,让店主给他打包起来。顺便问了下店主,“您这儿收旧书吗?” 店主笑了,“旧书?你们的旧课本吧?我这儿可不要,那些送去收购站才对。” 李瑞故意说的含糊一些,“不是旧课本,是我……爷爷,我爷爷收藏的些老版书,他不想要了,让我来问问哪里收。” 他这么一说,店主就明白了,“哦!老爷子的啊,我们收啊!不过不在这个店,市中心那边的老店,专门收这个!都有什么版本的?按年份和品相可不一样的价钱呢!” 李瑞问他要了老店的地址,只说回去要问问爷爷再决定,就走了。 晚上的时候,李瑞一家留下住了一宿。李瑞他妈跟老太太进卧室哭诉去了,掩着门都能听见哭声,看来今天被伤的不轻。小妹妹躲去别的姐姐家借住,把卧室让给姐姐、姐夫,一来房子小住不开,二来她也怕挨训。 李瑞他爸喝醉了,在客厅沙发上呼呼大睡,身上的毯子盖了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李瑞给他捡起来,重新盖好。 客厅里沙发很软,电视很大,地面是洁净的瓷砖,却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不舒服。每年来这都会发生一遍这样的事儿,他们家现在有钱了,还好些,这两年没人摆脸色给他们看了,但是骨子里的嘲讽还是去不掉的。 李瑞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去敲开了他姥爷的书房门,他来这还有事,问完了明天就走,不想多呆。 老爷子身体硬朗,正坐在书桌前带着眼镜瞧一本书,看见李瑞来了,招手让他来身边坐下。“这书是你带来的?很不错,难为你有心找了。” 李瑞站在一边跟老爷子一起看,他看不懂,但是瞧着老爷子手指移动,多少也看出点眉目,似乎老爷子挺喜欢看上头的批注。 老爷子看了一会,放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夸赞了一句。“这书挺好。” 李瑞在旁边小心的搭话,“是,我同学家有个仓库,里面翻出来不少旧书,我听我妈一直说您想要这个,就去找了几本。”这也是他告诉自己老妈的借口,要是说从废品堆里捡回来的,他们肯定不要,清高着呢。 老爷子果然很感兴趣,“哦?一仓库旧书啊?你问问他还有这个剩下的几册没有?我想都买过来。” 李瑞不敢把话说满,斟酌着告诉他,“不太清楚。仓库太大,还没收拾出来。姥爷,这个书很贵重吗?” 老爷子对谈钱不是很感兴趣,只提了个大概价格,倒是拉着李瑞好好讲了一下各类旧书的好处,瞧着李瑞挺感兴趣,还告诉他旧书淘换市场在哪,哪几个摊位比较好。末了儿,老爷子感叹了一句,“这都是老一辈留下的东西,好东西啊!” 李瑞知道他们不爱把这些跟钱牵扯在一块,也跟着顺了几句,瞧着天晚了就去睡了。 原本腾出来的房间让李瑞和李妈妈一起住了,给李瑞留的小书房的单人床,也能睡个大人,但是李瑞的姥姥瞧着沙发上的那个醉鬼,还是给反锁了下,她怕弄脏了书房,里头可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呢。 李瑞他爸就在沙发上睡了一宿,他累了一天,照样睡得很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以再任性一点”篇: 程叶(使劲儿抱住):瑞哥别走。 李瑞:好了,好了,我一会就回来。回来给你带自动铅笔好不好? 程叶:呜……不要。 李瑞:那你要什么? 程叶:……要瑞哥。 ====================================== 小剧场糖粉先撒到这里,再甜牙齿要倒掉了=。= 22、住院 ... 李瑞第二天提议去旧书淘换市场,正好李瑞他爸想哄自己老婆高兴,听见她们娘儿俩都想去,立刻开车过去了。 市场大门上写着:旧货市场。这里不止是旧书,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杂七杂八的摊位成排摆着。后边小胡同里更是挺多小地摊,几个老头守着摊子晒太阳,瞧样子懒洋洋的并不着急。 李妈妈对这市场有几分感情,“好久没来了,我记得还是以前我爸带我来的呢。” 李瑞他爸在一边陪着她逛,看中什么都给她买,“多拿点,多拿点,这东西挺便宜……” 李妈妈白了他一眼,“傻大个儿!” 李瑞听了他姥爷的话,去了直奔那几个比较靠谱的小摊子。那摊子前头不少人在看书,翻翻看看的,还不时跟同来的朋友谈论几句。摊主也不急,依旧好脾气的在一边等着,他卖的是旧书,不怕人看,反倒是希望那些翻书的多找出几个值得夸赞的地方,好提高些价钱。 李瑞跟着看了一会,瞧着摊主完成一桩买卖,这才过去询问了一下。摊主人不错,听见李瑞说,立刻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李瑞事情办完,又去别处转了下。这边旧货市场东西杂乱,竟然还瞧见几个卖旧的白瓷大碗和铜钱的。李瑞瞧见几个眼熟的,因为程叶比着他们那罐小铜钱画过一阵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板,这个铜钱怎么卖的?” 老板瞧见这么个孩子来问,觉得他是来凑热闹的,半真半假的给报了个数,“这个啊,小一百。” 李瑞有点惊讶,不过瞧着旁边不少人饶有兴趣的在看,还当真有人掏钱在买,也就信了。不过这边看的多,买的少,显然不如旧书那边热闹。 李瑞没多停留就走了,这个东西不好找,成本也太高,收这个远不如书来的快且稳妥。他买的旧书也不过是个废纸的价钱,到时候卖不出去,完全可以当废纸再卖一遍。铜钱不保险,他可没那么多钱压着不动。不过想着程叶手里有那么些铜钱,心里还是替程叶高兴的。 可等李瑞回到家的时候,程奶奶家大门紧锁,人都不在了。李瑞敲门问了邻居家,问了好几户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程叶病了,他这个冬天没有生病,却赶上了春天的流感。程奶奶连夜带他去卫生所打针,刚见起色,又被同病房的人再次传染。 这次传染的不是流感了,很有可能是肝炎。 来卫生所打针的小孩太多,医生医疗工具不足,给程叶和几个孩子都用了同一个针头打了退烧针。那个时候也允许把注射器的针头用开水煮过再重复用,卫生所的医生也是个乡村大夫,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到几个孩子都发烧不醒了,这才慌忙叫了救护车送去医院。 李瑞不懂肝炎是多厉害的病,但是听着程叶让救护车送走,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现在呢?还在医院?在哪个医院啊?” 邻居也不太清楚,把自己知道的尽量告诉他,“好像是市人民医院吧?卫生所孙大夫一起送去的,好几家的孩子哪!这大人都急疯了……哦,对了,你去问问程奶奶,她今儿回来了,就在后边程老大家里。” 李瑞答应了一声,拔腿往后边跑,他到了的时候,正好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吵。 “您这有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家程岳传染的,妈,外头乱说话也就算了,怎么您也跟着回来找算我们啊!哦,程叶是您亲孙子,程岳就不是了?!” “……孙医生说的,程岳先发的烧。我也不是来说这些没良心的话,都是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可程叶躺在医院里还没交钱啊!”程奶奶的声音带了哽咽,难得的坚持。“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你们给了钱我就走。” “哟!您这是硬赖我们来讹钱的啊?这钱原本应该给您的,但是不能开这个头,您要了医药费,那几家也来要怎么办?我们程岳也在医院躺着,一天那么多钱,我们也不容易。”程老大媳妇说的阴阳怪气,她素来就觉得程奶奶偏心,养老归他们,养小的也归他们。 “……你别说了!!”程老大从屋里走出来,喝住自己媳妇,掏出个纸包来递给程奶奶。“妈,这些您先拿去用吧,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程老大媳妇瞧着那纸包眼睛都瞪圆了,“姓程的你疯了!你给了多少?啊?!你给了多少啊……” 李瑞在外边小路上安静的等程奶奶,程家的家务事,让外人撞破了,想必程奶奶心里更难受。 不多会程奶奶就出来了,老人腰背更弯了,简直像苍老了十岁。 李瑞喊住她,一声奶奶喊出来,倒是让老人掉了眼泪。李瑞知道这是想起程叶了,搀着老人往回走,“奶奶,程叶的病需要多少钱?” “谁知道呢,医生说先要交住院押金,光这就八百……老大家给了一多半,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程奶奶小脚走的颠簸,说后面那句的时候,连声音都有点抖了。“就是担心程叶他……吃苦了……” 李瑞扶稳老人,低声安慰她,一连几句翻来覆去的都差不多。“您放心,程叶不会有事的。” 程奶奶抹了抹眼角,稍微打起点精神,应了一声,“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剧场就由轻松熊出马篇: 轻松熊(蹦跶中):~来来,大家跟着我一起做运动~在电脑前面坐久了很累哦!^_^ 23、一个吻 ... 医生最后确诊,这些孩子们得了急性黄疸型肝炎(甲肝)。万幸的是孩子们小,治疗的快,两个月左右就能痊愈了。 程叶在医院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程奶奶时不时的要回去借钱,程叶得自己照顾自己。病房里的护士每天送热水上来,有时候瞧见程叶在输液,也帮他买一份饭菜。 程叶住了两个月的院,手上、脚上已经被针孔扎满了。给他打针的小护士看不下去,就照顾程叶,给他在头上打针,即便这样,也有几针打重了针眼。程叶打针从不哭,实在疼了就哆嗦一下,静静的看着吊针瓶子不吭声。 家里困难,程叶懂事的早,他只盼着自己早些好起来,不再给程奶奶添麻烦。旁边的孩子打针、吃药哭闹不休,要妈妈一声声哄着才吃进去,程叶看着很羡慕,也只是羡慕而已,他瞧着手上的针管开始注入冰凉的药水,就坐起来自己看书写作业。 今天打针的是左手,右手还可以写字、画图。程叶努力认字,是因为小姑姑说过,多读书才可以找到工作,赚钱养家;程叶认真画图,是因为老夏曾提过,画好了才能算是玉雕学徒,学徒是可以有工钱拿的。 程叶住院2个月,除了程奶奶,来瞧他的只有3个人。卫生所的孙医生,偷跑来的李瑞,还有就是久未见面的二叔。 孙医生是来道歉的,他提了好些水果给程叶,只坐了一会就去别的病房,看望其他生病的小孩去了。 李瑞是偷跑来的,他让程叶安心,并带了新发的练习册给他,“没事的,我问医生了,今年肝炎是流行病,你在这养上2个月就好了。不要挑食,奶奶给你买什么你就吃什么,知道吗?” 程叶笑着点头,并不多说话。 李瑞时间匆忙,只来得及告诉程叶一些正事,都没顾得上说几句悄悄话。“程叶,你别担心钱的事儿。你大伯家给了些钱,还有你那些小铜钱,我都帮你拿给夏叔了,夏叔说是好东西,转手就给卖了好几千!真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程叶眼睛亮了下,嗯了一声。 李瑞听说过得这病的不爱说话,不爱动,也没往多处想,安抚了程叶就匆匆离开了。 程叶瞧着李瑞走远了,这才小声吁了口气。他不敢用力呼吸,更不敢说话,生怕传染给李瑞。之前程叶不知道,饭菜里有肉和排骨的时候,总是会留下一部分给奶奶吃。后来无意中发现程奶奶含着眼泪都倒掉了,这才知道自己吃剩下的,不能给别人吃。 从那以后,程叶每顿饭都吃的干干净净,钱来的不容易,他不能浪费。 第三个来看望程叶的是只见过几次的二叔。程二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来的,他接到程奶奶发的电报,立刻回家来了。 程二对这个侄子还是比较关心的,他掏出为数不多的存款都给了程奶奶,“妈,您别怪小晴没来,她怀孕了,实在不方便……家里也没什么钱,这些您先拿着用吧。” 程奶奶听到二儿媳妇怀孕待产,不肯要这钱,“我那几天是急了,实在没法子才给你发的电报。现在周转开了,你大哥给了一些,带程叶的师傅也给了一些……足够用了。” 程奶奶对自己二儿子也有几分心疼。她家老二当兵之后,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如今侄子病了,还要拿给媳妇生孩子的钱回来,这还不知道家里要闹成什么样了。 程二对此倒是笑了,“没事,妈。您先拿着用吧,她跟着我随军,部队说等过段时间也给安排工作呢。”程二所在的是偏远地区,随军条件相对宽松,要不然他这个小排长想让老婆跟着自己过日子,也有难度了。 最后,程奶奶还是收下了那份钱。她没说程老大一家昧下汇款的事儿,程二也没多问。程二离着家远,在山沟沟里搞演习,做训练,只盼着自己娘身边有人照顾。钱给谁了都成,大哥再贪心,也比邻居照顾的多啊。 程叶出院后,休息了几天就去了学校。等待他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他在医院里认真写完的作业,被老师捏着边角粗略翻动几下,就扔去一边了。“程叶啊,认真学习是好事。但是,你要知道……你得的是肝炎,这个要传染的。学校下了通知,这个学期你不用来了,先在家养病吧。” 程叶站在那,瘦的几乎没有肉,蜡黄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他说的很艰难,“老师,医生说我已经好了,不会再传染的……” 老师有些不忍,但她也是得了校领导的通知,实在没办法,“程叶,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但是学校这么多同学,万一传染起来,要多厉害,你知道吗?你先回家去吧,书本已经给你送回去了,老师相信你,自习一样能学好的。” 程叶从学校回来,进自家小院之前,使劲拍了一下脸,憋出个笑来。他带着这个笑告诉程奶奶,“奶奶,我现在长得这么丑,同学都笑我,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在家里自己看书……” 程奶奶哪里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同程叶一起回来的那几个孩子,都被学校劝退了,理由一样,他们怕其他的孩子会传染。程奶奶红了眼圈,摸着程叶的脑袋安慰他,忍不住哭了。她不明白,明明医生开了健康证明,明明已经痊愈不会再传染,为什么学校不肯收呢?为什么连学校这样教书育人的地方,都不肯正视这些可怜的孩子呢? 程叶没哭,他拍着程奶奶的肩膀,小声劝着,“奶奶,不怕。我能认字了,自己也能看懂书,没事的……” 再过些日子,那些从医院回来的孩子,大部分都转学了,换了一个环境也能继续读书。程奶奶家没钱,她这些日子筹来的钱都给了程叶看病,剩下不多的,还要留着给程叶补身体,实在拿不出高额的借读费和转学费用。 程叶自己在家读书,练习雕刻。李瑞常来找他,但是紧跟着李妈妈也来了。她拿了很多礼品,但也委婉的告诉程奶奶,希望别让程叶老跟李瑞一起玩。 “真是对不住,我们家李瑞,不懂事耽误程叶养身体了。还有……我们林场那边的房子也能住了,这次来是跟您说一声,过些日子就搬走啦。” 李妈妈是看着程叶长大的,但是她更疼自己的儿子。那是一个谈肝炎色变的年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了这个可是连大学都不能上的。 程叶在隔间里安静的听着,听到李瑞家要搬走的时候,眼睛里有些失落。 等李瑞再来的时候,程奶奶就告诉他,程叶出去了,被省城的小姑姑接去养病了。可再问省城那边的电话和地址,却是说不出来了。 程叶在家躲了一段日子,就被李瑞揪了出来。那天天气好,程奶奶去给人送鞋样子,程叶自己在院子里画那丛无花果,李瑞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进来的。程叶来不及躲,就被李瑞抓住了衣服后领。 “程叶!你再躲一个试试!!”李瑞气的牙痒痒,可看着手里的小孩,又开始心疼。真的是,瘦的不成样子了。 程叶小脸有些发白,低着头不肯看李瑞,“我……我刚回来,明天还要走的。” 李瑞刚下去的怒火又燃上来,“放屁!我在你家门外等了一个多星期,就没看见有人来你们家!你告诉我啊,是谁送你回来的?!” 程叶不吭声。 “再编个理由啊,我看你还能说什么!”李瑞揪着他的脖子带进屋里,程奶奶不在,他直接倒了一茶碗水喝。 程叶小声提醒,“瑞哥,我……我有病……” 李瑞哼了一声,也差不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你是有病!程叶,医生临出院给你看的健康证明上写了合格吧?有抗体就不会传染,你知道吗?别人瞎嚷嚷你也信,医生的话你怎么不信啊!” 程叶手里还攥着纸笔,手指太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了,“瑞哥,你回你家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李瑞抱着他一起坐下,怀里的小孩瘦的只剩下一把,还在发抖,实在让人不忍再对他大声说话。“程叶,没事了,你好了。程奶奶在医院照顾你那么久,出院检查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她也没传染上吗?” 程叶依旧埋着头,只是小手敢去抓住李瑞的衣角了。他舍不得放过这么亲近李瑞的机会,他想瑞哥了。 李瑞抱着他,在他头顶磨蹭一阵,忽然低下头去亲了程叶一口。程叶被吓到了,“瑞哥!脏……” 李瑞不理他,甚至还探了舌头进去,小心的舔了一遍小白牙,最后才缠住软软的舌头,从舌尖开始一点点的吸吮。“不脏。” 程叶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抓的李瑞的衣角死紧,被亲完了还是不肯松开。 李瑞刮刮他的鼻子,倒是笑了,“怎么了,亲疼了?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程叶你不听你小姑姑的话啊?啧,也不抬头看人了,也开始哭了,越长越小了哟!” 程叶趴在李瑞怀里哇哇大哭,他这些天受了太多委屈,心里实在难受。可李瑞亲他,不嫌他脏,又让程叶更想掉眼泪。他说不出什么心情,只是抱着李瑞使劲儿哭,一遍遍的喊李瑞的名字。 李瑞瞧见他哭了,这才放心。摸着程叶的小脑袋,放低了声音哄他,“好了,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李瑞的话起了作用,程叶在李瑞怀里慢慢睡着了。程叶睫毛上还带着泪花,一碰就会滚落下来,李瑞给他擦干净脸,抱着去里屋让他安心睡会。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篇: 李瑞:程叶,你记住,你已经医治好了。呼吸过的空气、碰过的东西、坐过的椅子都不会再传染。 程叶:嗯。 李瑞:谁要是再敢拿这个欺负你,你就骂他! 程叶:……嗯。 24、玉鱼儿 ... 李瑞自此常来陪程叶,瞧见小孩弯着眼睛笑,自己心里就莫名的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很喜欢,但是又不止是喜欢。 老夏迟了很多天,才赶来看望程叶。他出了一趟远门,专门去给程叶取了一样东西,拿红布层层包裹着给程叶送了来。布包里的是一块玉鱼,材质看不太出来,但是摸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不比之前送给程叶的和田玉润,也不起眼。 老夏坐下歇了一会,他一路赶回来,面色有些疲惫,但是精神还不错。老夏瞧着程叶这幅瘦巴巴的样子,心疼的不行,“程叶啊,你身体太差,但是骨子里有股韧劲……我当初一直犹豫,要不要让你喊我师傅。现在我想通了,你这孩子我放不下,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程叶愣了下,李瑞在旁边听的清楚,推了程叶一把,“还不喊师傅?” 程叶眼圈儿又开始发红,老夏当初肯收下小铜钱,拿钱出来让他治病,他已经很感激了,没想到如今还肯继续教他,这实在是一件大喜事。程叶擦了把眼泪,喊了一声师傅,大约是想起什么,又冲老夏弯了膝盖想磕头,“师傅……” 老夏忙扶起他来,“不用,不用!你是个好孩子,是师傅难为你了,早些日子就该收下你,唉。” 李瑞担心程叶身体,搬了椅子来给他,让他挨着老夏坐下。 老夏这回没有让李瑞避开,要不是李瑞,恐怕程叶病倒在医院他也不知情,这小子前后跑着,拿出的钱不比他少。老夏摸了摸程叶的手,又摸了摸桌上的玉鱼,格外小心的拿起来给程叶戴上,“听李瑞说上次那块在医院里碎了?碎了也好,玉碎保人平安啊。这次换上它,这是我师傅早年间留下的东西,一准儿能让你好起来……” 程叶坐在那不动,只抽了抽鼻子,“谢谢师傅。” 老夏笑了,给程叶放进怀里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哟,喊了师傅听话不少。以后给你什么都拿着,不许跟以前一样推开了啊!” 老夏在这坐了一会,问了程叶的近况,听程叶说能吃得下饭,程奶奶身体也好,这才放心。他留了没多会儿,就起身要走,“程叶你先好好休养着,等有力气了再来七分场找我,我那还拖了活儿没做完呢,先回去了啊。” 程叶忙应了一声,送了老夏出门去,最后那一声“师傅再见”喊的老夏心里格外舒坦。 程叶站在门口,把小院门关上,低头小声跟李瑞说话,“夏叔不知道我奶奶出院的时候做了检查……” 李瑞捏捏他的小脸,没多少肉,但是很软,“还喊夏叔,不是都让你喊师傅了吗?高兴不啊,笨东西。” 程叶不肯转移话题,抬起眼睛来看着李瑞,还在问着刚才那个问题,“师傅不知道,瑞哥是怎么知道的?”他是笨一点,但是不傻,李瑞这些天知道的事儿太多,多到让程叶以为李瑞之前天天溜去医院看他一样。 李瑞抱他去屋里,也不多解释,“我什么不知道啊!你歇歇吧,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程叶抓着他衣服,小声问,“其实小铜钱没卖掉,瑞哥把自己的钱给奶奶了,对不对?” 李瑞见瞒不过,半真半假的告诉他,“我之前的确拿给夏叔了,但是他说,这些铜钱挺好,现在卖了有些可惜,等以后才值钱哪!我就给你留下了,咱们留着以后再卖。正好,你今天也问了,我回头就把那些铜钱拿来,你好好收着啊。” 程叶那瓶子小铜钱,大部分都是花钱,全部拿去也只能卖个几百块,并不值钱。老夏当初没收,也的确说现在卖有些亏了,让给程叶留着。李瑞怕程叶担心钱的事儿,只编了这些话来哄他。 程叶不肯要,那些本来就是李瑞给他的,如今李瑞更是花钱‘买’下,他哪里会收着。“我不要,是瑞哥的……” 李瑞照着他脑门儿轻弹了一下,笑了,“让你拿就拿着!那铜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还怕你跑了啊?” 程叶被‘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给绕进去了,虽然还是哪里不对,但是这话没错啊,他迟疑的点了头,算是答应了。 李瑞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就对了!程叶,你以后就跟着夏叔学手艺,闲了我就教你写字念书,不比学校里差。” 程叶嗯了一声,“好,我会赚很多钱,养奶奶,也养瑞哥。”程叶知道学徒能赚钱,学生不能赚钱,终于有了一点新的希望。 李瑞听见他说这话,心里格外舒坦,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凑过去。 程叶往后躲,可是很快就退到了椅子靠背上不,哪里也去不了了。嘴巴上被柔软的什么擦过,暖暖的,接着就被堵住了,滑溜溜的舌尖抵在唇缝上往里挤着,熟悉但又陌生的感觉,从嘴巴上蔓延开来。 “瑞哥,不……要……” 李瑞趁着他说话探了舌头进去,亲了一遍,也不肯退出去,听着小孩呜了一声,这才稍微松开些。他气息也有些不稳,但是亲吻的感觉很棒,舍不得离开,“怎么了?” 程叶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小脸被亲的有些发红,低着头喃喃回话,“奶奶快回来了。”他不讨厌瑞哥亲他,但是总觉得这样的事儿,不能当着别人面前做的,尤其是不能让奶奶知道。 李瑞笑了,凑过去又啄了一小口,“不会,奶奶去家属大院那边了,得下午才回来呢。再让我亲一口,啊?” 程叶头埋得更低了,“不……” “错了,”李瑞捏着他的小红脸,让他抬起头来,理所当然的亲上去。“说‘还要’。” 李瑞握着程叶的手,说了会儿话,等到天色有些晚了,还没见程奶奶回来。李瑞有些奇怪,虽然往常程奶奶也去给人送鞋样子,但是最近似乎特别忙,每天都出去。 “奶奶最近在忙什么?好几次都没碰见她了。” 程叶想了想,“不太清楚。好像听大伯母说,家属大院里有个老太太,想要订寿鞋,奶奶去帮忙了。” 当地有这么个风俗,说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一般岁数大的老人,总是提前给自己预备下衣服鞋袜。程奶奶手巧,常被请了去帮忙,也能得些钱。李瑞想不通的是,往常程奶奶也接些活,但是从不像现在这么卖力气的去做,仿佛明天做不完了一样。 大概,是想给程叶攒钱养身体吧?李瑞不愿往坏处想,抱着程叶紧了紧,“你得快点长大,听见没,程叶?” 程叶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口神马的”篇: 李瑞:……程叶你捂着脸做什么? 程叶:…… 李瑞:你松开,我不亲你了。 ——————省略700字,轻易相信‘你……我不……’这样句式的人,损失是惨重地!=v= 25、收个信 ... 程叶很听话,一直在家养着,哪里也不去。程奶奶给他买了蜂蜜让他多喝一些,说是养身体,还能护肝,他就每天都喝一大勺。李瑞看见了,想着法子也给程叶弄来了一罐红荆蜂蜜。 红荆条又叫三春柳,耐碱耐旱,蜂蜜是可以入药用的。李瑞拿来的就是现割的头茬蜂蜜,透着浅琥珀色的光泽,打开就能闻见一阵苦香。这蜜清热解毒,对提高抵抗力、改善肝功是最好的了。 李瑞时不时的拿蜂蜜来,程叶被迫由一天一勺,改成一天三勺,这么吃下去,倒是恢复的挺快。不知道是红荆蜂蜜发挥了功效,还是老夏拿来的那块玉灵验了,程叶的气色渐渐好起来。 而且这幅小身体,也终于开始有了拔高的迹象。用李瑞的话说,就是程叶这么多年的牛奶总算没白喝,终于发挥了作用。 程叶被程奶奶和李瑞细心调养了一年多,慢慢长了点肉,小脸也恢复了白皙。他五官也长开了些,虽然还带着些稚气,但是能瞧出日后俊俏的模样。程叶长得像他妈妈,又被许盈教导过,骨子里带着一种柔顺与韧劲,坐在那里努力雕刻的背影,像极了一株绿竹,风吹雨打,也不会折断。 李瑞来找程叶的时候,就是瞧见这么一副背影,他觉得,程叶是真的长大了。 程叶雕了一会儿,停下休息,看到李瑞在门口,立刻笑弯了一双眼睛。“瑞哥!怎么来了也不说话啊?我去给你拿瓜吃!” 李瑞把书包放在外院的小桌上,坐下等他,“不用,我从家吃了过来的。” 程叶在水池边洗手,听见哦了一声,还在问,“那吃饭了吗?” “没有,今天从这边吃。”李瑞拿起程叶雕的小东西瞧了下,是块普通的印章料,雕的也没平常好看,怪模怪样的。 程叶洗干净手上的石粉,还是端了一盘葡萄过来,听见李瑞说这话挺高兴,“那好,我等会去把凉席擦一遍。瑞哥,你前天晚上说梦话,一直嚷嚷热,奶奶都被你吵醒啦!” 李瑞每次说留下吃饭,就是晚上也住下的意思,程叶家没多余的房间和床铺,依旧是他们俩挤一张的。程奶奶每天出去忙,她心疼程叶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又瞧见只有李瑞这么一个小伙伴来找他,自然是应允李瑞住下的。 李瑞听见程叶这话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挑了眉毛反问他,“是很热啊,你身上凉,又不肯让我挨着。” 程叶也有些不服气,“你挨着我,我也热啊……” 李瑞捏着他刚雕刻好的小东西,听见这话倒是笑了,“哦?哪里热啊?” 程叶不懂他的意思,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感想,“全身都热,瑞哥身上像火炉,挨近了都有热气喷出来,贴着一会就出汗了。”想了想,难得加了一句肯定句。“我不要挨着你那么近。” 李瑞捏了下他翘起来的鼻子,也不多跟他讲下去,把话题转移到手里的小玩意儿上,“这是今天雕的吧,怎么弄的跟以前不太一样?” “瑞哥你看出来了?”程叶眼睛亮了下,把自己的小木箱子拿来,打开给李瑞看。“喏,今天师傅刚给我的,铁制的碾玉砣呢!” 小木箱里是大小不一的十来件手工雕玉工具,跟程叶往常用的那套竹刀不同,这次的东西甚至都不能称得上雕刻刀。 这里面没有一件顶头上是锋利些的,都是些奇怪形状的凸起,甚至还有一件最上面是球形的。而且说它们是铁制的,也有些名不副实,这些只是手柄是铁包裹的,顶端‘刀刃’的部分,有泛着青色的金属,有黑漆漆的沾染金刚砂的半球状突起,甚至还有骨头材质做成的枣核针。 李瑞看的面色古怪,他垫了垫那些小东西,还怪沉的,“这玩意怎么用?你该不会拿它们磨了一下午石头吧?” “对啊,老手工的时候,都是这么一点点琢磨出来的!就是我现在刚用,弄着有些不顺手。”程叶凑过去指了指那小工具上的尖头,让李瑞小心一些。“瑞哥这些很好用,师傅说,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要我悄悄藏起来收好哪。” 李瑞盯着那铁皮上的花纹看了一会,的确像是老古董了。“这不是一套吧,怎么什么样的都有啊?” 程叶嗯了一声,“传了好几代了,以前破四旧的时候,给毁了几件,往后再补也没能补齐。师傅说,这些做大点的花件都做不起了。” 李瑞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瞧完了就给程叶放回盒子里去了。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程叶,“喏,冯晨给你写的信。他现在忙着中考,没时间回来,说等放假了就来瞧你。” 李瑞瞧着程叶拆开信,搬着凳子坐去程叶后边,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信。程叶也习惯了,还把信举高一点方便李瑞看清楚。 冯晨的信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他在信里表达了自己对成绩的怨念,同时又抒发了对新转学来的女同桌的好感,大约是觉得只干巴巴的描写不过瘾,信的末尾还画了一幅女同桌的画像。只是冯晨的画功实在太抽象,程叶无法从扭曲成团的线条里,体会那位女同学的娇柔可人。 “啧,快中考的人了,竟然还想着谈恋爱,迟早落榜的货。”李瑞对信的结尾很不满,冯晨竟然开玩笑的询问程叶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程叶提笔给冯晨回了一封。一手清秀的小楷,内容写的也是有理有据,鼓励冯晨认真学习的同时,对他过早交往提出了一些质疑,并适当引用了李瑞刚才的话,去掉讽刺意味太浓烈的几个词语,改的委婉些。 李瑞没挪窝,一直趴在程叶背后,看着他写完。“你不告诉他你新得的什么……碾玉砣?” 程叶有点惊讶,“不啊,师傅说不能跟别人说。” 李瑞心里舒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一起来探班篇: 冯晨:程叶,你好好养着啊,等过几天我带你出来玩啊! 李瑞:程叶!给我回去睡觉,多休息不知道吗你! 窗户里边的程小叶:……唔。 (咿,好像演员……哪里不对的样子=。=) 26、青春年少 ... 程叶等到傍晚,也没见程奶奶回来,最后还是程老大媳妇亲自来了一趟,告诉说程奶奶在外边接了活计,今晚不回来了。 程老大媳妇没怎么变样,对程叶依旧不冷不淡,“我们如今每个月可是拿了钱的,还这么出去卖力干活,让不知道内情的看见,当我们虐待老人呢!”她心里不满,总觉得程奶奶这么大年纪出去赚钱,是在打她家的脸,让人都知道程大不养老。可是让她多出些钱,又舍不得了。 程叶在门口谢了她,程奶奶家里没安座机,也难为大伯母肯跑一趟了。不过因为李瑞在屋里,没请她进去喝杯茶,依着她这张嘴,在屋里见着李瑞,怕是明天全农场的人都知道了,李瑞他妈肯定还要跟李瑞吵一架。“我知道了,谢谢您。” 程老大媳妇看了眼程叶,难免又拿他跟自己家小子比较一番,想着程叶没能再读书,也长得没自己儿子壮实,心里稍微舒坦一点。临走还对程叶多唠叨了几句,“程叶啊,你也多帮你奶奶干些活,外边那菜园都好久没管了吧?啧,我路过的时候看见瓜架上的丝瓜都老了,也没人摘……” 程叶抬眼瞧了一下,大伯母车筐里果然放着好些大个儿的丝瓜,那是今年特意留出来做种子的。不过家里还有前两天晒干了的几个,不碍事。 程老大媳妇还在嘟囔,“你成天在家不出门,这脸皮都白得发青了,哪里像个小子……”她不喜欢程叶这份白净,一看就觉得干不动活儿。程叶没读书,以后工作也难安排,无非是分些田去种,这样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能养活自己么? 程叶垂着眼睛,在门口听了一会,也不吭声,等着大伯母念叨够了骑车离开,才把大门锁上。 李瑞在屋里早就听的不耐烦,等程叶进来就跟他说,“以后当她面把门摔上!” 程叶叹了口气,一副‘我可不敢’的表情,“瑞哥,你想她第二天搬着凳子来我家门口说上一天吗?” “少跟我说这些!”李瑞敲了他脑袋一下,被他说的逗笑了。“你奶奶晚上又不回来了?” “是啊,奶奶最近老出去,我劝她在家多休息一会,她也不听。不过听大院的王奶奶说,她们在一起聊天倒是也挺热闹。” 李瑞想了想,又转回刚才的那个问题,“不如我给你在家安个座机吧,这样再有事也能直接告诉你。”说到底,就是不愿意看到程叶受那股窝囊气。 程叶去把程奶奶的碗筷撤掉,只留了他跟李瑞的放在桌上。“不用啦瑞哥,每月交好些钱呢。咱们先吃饭吧。” 桌子上的是两盘家常小炒,素炒豆角和丝瓜鸡蛋。菜里没什么油水,在锅里放的时间也长了些,颜色都不那么鲜亮了。不过李瑞吃的很香,他觉得一边吃饭一边跟程叶说话,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 “程叶,最近家里是不是缺钱了,你跟奶奶说,先从我这里拿些用吧。反正你年后就能领工钱,到时候再还给我。” “不用啊。”程叶给李瑞盛了一碗绿豆汤,“家里没事,也不缺钱。” 李瑞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程奶奶做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好冒然干扰老人的事儿。李瑞吃饭有喝汤的习惯,但绝不是慢条斯理的喝,而是像是吃的太快,用汤把饭冲下去一样。所以他喝绿豆汤的时候,也是牛饮,一碗喝光了才尝出味道,“放冰糖了?还挺好喝。” “是啊。”程叶笑了,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次多加了点煮开花的绿豆粒。绿豆解暑,带着点冰糖的甜味,凉着喝正好。 李瑞不挑食,程叶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直到有一次程叶忽然喜欢上吃苦瓜,这才提出了抗议。从那以后程叶也慢慢观察李瑞的喜好,逐渐调整口味。观察久了,就发现李瑞除了苦瓜以外的都大口大口的吃下肚,哪怕是姜丝也能吃进去。 发现这个小秘密之后,程叶画册里多了几幅皱眉的李瑞。画里的人咬着苦瓜片,脸色也发苦,难以下咽的样子。 程叶想起这些小事就会笑,那次他画不好李瑞皱眉的表情,还特意多做了几次清炒苦瓜…… 李瑞正在喝绿豆汤,看到程叶在对面笑得唇角的小梨涡都出来,脸色有些古怪,“程叶,你乐什么呢?” 程叶决定不告诉他,可是自己又忍不住要笑。“没,就是想到一个很老的笑话……” 李瑞的心思没在那个笑话上,他觉得程叶笑起来,小梨涡若隐若现的,实在让人喜欢。李瑞有些心痒,吃了饭就提议去休息,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我快考试了,得早睡早起,好好学习。” 程叶也没多想,收拾好桌子就去擦凉席,“瑞哥,我把床给你收拾好,等会我去奶奶那屋睡……” 李瑞在后边抱住他,一起滚到凉席上去,翻了两下还不肯松手,“你去那边做什么?一起睡啊。” 程叶扭了下,挣脱不开,只好把湿毛巾举高一点,“我在这……你每天都睡的特别晚,早上叫都叫不起来!瑞哥你别咬,哎哟!” 程叶小脖子上多了一圈牙印,刚觉出疼来,又被李瑞趴上去吧嗒吧嗒舔了几口,痒的缩成一团。 “该,谁让你想丢下我一个人。”李瑞趴在他身上蹭了蹭,叹了口气。“程叶,你在这陪着我吧。” 程叶不动了,小声问他,“瑞哥,李叔跟阿姨又吵架了?” 李瑞嗯了一声,听着挺闷的,“又吵了。跟以前一样,一个往娘家跑一个在后边追,真没劲。这么过着还不如离了算了……” 程叶打断他的话,“呸呸呸!哪有这么说的,怎么会离婚哪!你看我大伯和大伯母,上次大伯都差点用砖头扔她呢,人家不是还过的好好的啊?”听着李瑞笑了声,又试着开导他,“大概都这样吧?没见过谁家不吵架的。” 李瑞不乐意了,哼了一声,“我就不找这样的。” 程叶凉席擦完了也没能走出去,直接被李瑞压住陪睡了。程叶睡眠习惯挺好,躺下不出声,一会就睡着了。倒是之前喊着要睡觉的李瑞,没了睡意。 李瑞贴在程叶身后,慢慢把他挪到自己怀里,感觉到那小身体在自己怀里轻微起伏,莫名一阵满足。可是满足之后,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好像这些还不够。李瑞伸手环着程叶的腰,小孩穿着的半长裤衩是他以前打篮球穿的,被洗的有些宽大,不用扯,就能伸进手去…… 李瑞把手放在程叶的小肚皮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感受那份温热,他没再动。 这一晚,又是半夜才能睡下。李瑞最后还是在小孩肚皮上使劲揉了两下,让程叶贴的更亲密了才放过他。 十五六岁,正是懵懂的年纪,李瑞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他喜欢那些柔软的女孩,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程叶不比她们差,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有些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陪睡也素辛苦的事——by.程小叶 ======================================= 今天晚上去抽打扁担大大更新,人家3K我2K……捂脸,情何以堪,嘤嘤嘤…… 27、文化节 ... 冯晨中考还算顺利,勉强考上了市一中,而且成绩还在线内,不用额外交钱。冯晨他爸很高兴,为此特意给他弄了一把镇上文化宣传节的入场券,让他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玩。 冯晨骑着车子分了一天,最后停在了程叶家门口,小样得意的鼻子都快冲天了,“程叶!来来,哥带你去玩啊!” 程叶正在院子里跟着李瑞学习,看见他这么得瑟着进来,笑了,“去哪玩?镇上的那个文化宣传节吗?” 冯晨这才看清桌上已经放着几张文化宣传节的入场券了,他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甘心的嘟囔几句。“亏我还特意留了最好的位置,早知道你有,我就送给许清清了……”宣传节上有演出,农场里不少人都在找票,冯晨没舍得随便给,先管了兄弟才想着妹子的。 “你现在给她们送去也不晚。”李瑞低头继续教程叶做题,“这里不对,要把数字代入进去才能解开。” “不去不去!好歹也先看完程叶再走啊。”冯晨在一边跟着凑热闹,嘻嘻哈哈的说话逗程叶,还把手搭在了程叶肩膀上。 李瑞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可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冯晨有把手拿下来的迹象,忍不住出声喊了程叶,“去把厨房里的西瓜切好端来。” 程叶应了一声,起身去了,他这边刚走,冯晨又在后面吆喝了,“程叶!给我端一碗绿豆汤来~要冰的啊!” 冯晨在程叶家吃饱喝足,最后还是把自己那票拿回去了,嘿嘿笑着说要送给许清清。“那什么,反正刚好路过她家,我再给她送两张去!李瑞,你可别把桌上的票送人了,到时候匀我一张。” 李瑞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故意难为他,“你那不挺多的么,还要啊?” 冯晨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不知道,许清清家新来了一个表姐,长得特漂亮……” 李瑞明白了,这家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个都不忘了。“成,给你留着。” 镇上的文化宣传节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也是学的别处的摆摆样子,弄几个小节目,摆开一溜儿的塑料椅子,让大家坐着看大戏。不过农场也没什么别的娱乐,三三两两的都来凑热闹了。倒是成全了当地的小三轮,突突地开着来回接送人们,这一晚上,就能赚不少。 李瑞在会场门口等了一会,才瞧见冯晨过来,身边跟了四五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李瑞把票给他,让他先走,“我等会程叶,你们先进去吧。” 许清清认识李瑞,拉着自己表姐的手半真半假的开了玩笑,“李瑞,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冯晨一个人可管不了。你到时候送我和我表姐回去呗?哎,你先别忙着拒绝,我表姐可是帮过你的……你忘啦?” 李瑞抬头瞧了一眼那姑娘,比许清清高点,是个模样清秀的女孩。他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女孩。 许清清在一边又提醒了下,“上回运动会,你不是去我们学校参加的五千米跑步?我表姐给你送的毛巾呢,你忘啦?” 李瑞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李瑞快答应啊,人家可是大老远的来找你的,哈哈!” 许清清的表姐已经有点脸红了,“别闹了你们……我、我……”这是个害羞的姑娘,一紧张话都说不清楚了。 冯晨也跟着闹了几句,他这次带了挺多小姑娘,丢一个不算什么。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能留给自家兄弟,总比外人抢了去好啊。 李瑞依旧坚持让他们先走,也没答应说送许清清她们回去,“我等个人,一会去找你们吧。” 其他人瞧着会场音乐都响了,也不再坚持,约好了在里面见。许清清临走又跟李瑞说了一遍,“李瑞,你可不能偷溜!我跟我表姐在会场门口等你啊!” 李瑞笑笑没再吭声。不经意瞥了一眼许清清身后的小姑娘,让人家又脸红了一把。 等了没多会程叶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打开的玻璃瓶汽水,托着瓶底递给李瑞,“人太多了,只剩下最后一瓶……” 李瑞推给他,“你自己喝吧,我一会进去买。” 程叶哦了一声,拿着瓶子跟李瑞进会场去。说是文化宣传节,其实也就打着这个幌子,弄个演出,搞点小节目,热闹一下罢了。倒是还真来了几个本地的小明星,有讲相声的,还有唱歌的,现场气氛挺热烈。 前面的节目还挺精彩,之后就开始了领导讲话,人呼啦一下走了大半。大家都不爱听这个,各自散了去找自己想看的东西。就是前头三排的不能走,那是固定留下鼓掌的。 李瑞他们来的晚,也没坐下看,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就去别的地方了。程叶听说这次有卖石头的,从早上就挺兴奋,李瑞倒是看中了最后的那个书展,他这两年收集了不少旧书,一直没拿出去换,这次想来探探底儿。 旧书摊位比较近,也围着不少人,不过大多是些小孩在挑选连环画。里面竟然还蹲着一个老头,跟孩子们在一起看小人书看的津津有味,脚旁边摞着厚厚一叠,看样子都是他买的。 李瑞过去的时候,摊主正在跟那老头起争执。摊主眼瞅着就恼羞成怒了,夺了老头手里的书不肯卖他,“哎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快松手……我的书都让你弄坏了!” 跟摊主抢书的小老头也不撒手,罗锅着腰向前倾着也去抢,死活都要买,“我都给你钱了!给钱了!哎哟,你快松手啊,这书页都皱了嘿!”瞧这位也是心疼书的。 摊主恼了,“刘老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了2块钱不卖!这书收来都不止这个价呢,我卖你个均价就不错了!你、你这人还踩着鼻子上脸啊!” “又不是头一回买你的书,当让我个人情吗!要不是找遍了就你这儿有,我还不买你的哪……”刘老四说归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试着跟那摊主搭话。“要不,我把口袋里的半包烟也给你吧?身上真没钱了,刚才连毛票都凑给你了。” 摊主不肯,磨蹭半天,到底是把刘老四给赶走了。 李瑞瞧着挺有意思,过去看了下那旧书摊子。他现在多少能看懂些,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那几本连环画倒是好书,就是挺破旧,散页的地方还被旧麻线缝了几针装订起来。这种书,是连五品的都算不上,一般能卖出好价钱的至少要七品、八品才成。 李瑞把那几本都买下来,拿袋子装好提着。他瞧着程叶想碰那些书,立刻给拦住了,“忘了以前害眼病了?还敢胡乱摸。” 程叶看看李瑞那大巴掌,收回手去。李瑞虽然平时宠他,但要是他犯错了,还是会直接剥了他裤子打屁股。程叶长大了,这已经不是屁股疼的问题,而是面子上的事儿,就为了这程叶一般也不惹李瑞生气。 俩人又去看了石头展销的地方。那边分了片区,第一块是挨着花鸟鱼虫的,卖些大件的摆设,有怪石的,也有些似玉非玉的,倒是挺气派。这里人不多,毕竟这些东西挺贵,一般人哪舍得往家里搬。 第二个片区就比较热闹了,这里是卖玉石小件的。玉制的观音、弥勒佛,还有手串摆了一堆,都装在个红色塑料小盒里。摊主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时不时的拨弄一下那些小盒子,让大家瞧见下面还有新鲜的货色。 “便宜卖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翡翠玛瑙特价大甩卖,只限今天啊!” 一吆喝果然人气旺,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围过来了。她们喜欢这些,反正也便宜,凑过去一人买两件戴着玩儿。大家看这价格也知道不是地道的玉石,图的就是个乐呵,买卖做的倒也和气。 许清清她们也在这里挑着,瞧见李瑞过来,立刻招手喊了一声,“李瑞!这边儿!我们在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冷么”篇: 冯晨(勾肩搭背):哎哟!程小叶我瞧瞧你脖子上戴的玉鱼~自己雕的吧?这东西真不错! 程叶:这个不是我雕的,是我师傅给的。 冯晨:哈哈哈,一样啦……(打哆嗦)程叶,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冷了?哪儿窗户没关似的…… 程叶(低头小声念):……你把手放下来,就不冷了。   28、出手 ... 李瑞带着程叶站在外圈,跟她们打了招呼,这里人太多,他不是很想挤进去。许清清挺识趣,拉着她表姐也出来了,约李瑞到旁边清闲点的摊位去,“那边人少,咱们仔细挑一件,我表姐一直想买条手串戴呢。” 许清清的表姐没说话,但是也偷偷瞧了一眼李瑞。 冯晨站在许清清旁边,冲李瑞眨了下眼睛,意思是让他赶紧上。 李瑞低头问了程叶一句,瞧见程叶点头说想去,也不再推托,跟着许清清她们一起过去了。 许清清上了初中以后,就没怎么见过程叶,这会儿猛地瞧见差点没认出来。“呀,这是程叶?都长得这么高了!”她仔细看了下程叶,伸手拍了拍程叶肩膀,笑眯眯的夸奖一句。“我们以前还说,程叶小时候漂亮,长大了肯定也好看!果然没说错呢!” 程叶不常出来,也没见过几个女孩,被许清清这么拍了一下肩膀脸腾地红了。喏喏地喊了一句“清清姐”,也不知道许清清听见没。 李瑞脸上有点绷紧,他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现在瞧着许清清和程叶有说有笑的模样,忽然有些威胁感。他一直觉得程叶还小,但是现在看来,程叶已经和许清清一般高了…… 李瑞一路硬邦邦的板着脸,他心里不痛快,难免总要隔开程叶跟这些女孩,有时动作太粗鲁,还撞到了许清清的表姐。许清清瞧在眼里,就给误会了,她以为李瑞这是在引起她表姐的注意。她挑了一个手串拿给她表姐,在下边撞了撞她胳膊,“哎!李瑞,你帮我们看看这个……戴上好看吗?” 李瑞被她们缠住,老板更是左一句“好看”右一句“漂亮”的直夸奖,一时也脱不开身。李瑞扭头看了眼程叶,看见小孩在一边没走远,也就放心了。 程叶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更是难得瞧见这么多小件堆放在一起,看的还挺有趣味。不过瞧了一会,程叶就有点失望了。塑料盒子里的小弥勒佛做工很粗糙,颜色也不太对,瞧着怪模怪样的。 连续瞧了几件一样的,程叶终于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玉石的小配件,几乎都差不多的颜色,甚至在吊坠接头的部分都有一样的缺口…… “这是玻璃水儿灌的,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东西呢。”旁边有个高个儿的青年冲程叶眨眨眼,小声说了一句,说完又立刻比了嘘声的手势。“小声点啊,这是规矩,不能说。” 程叶忙点点头,顺便把那小佛放下了,他以前听老夏讲过去买玉料的事儿,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那高个儿的青年倒是笑的很和气,自己掏钱把那小玉佛买下一件,送给了程叶,“也不用这么紧张,拿一个去玩儿吧?呵呵。” 程叶不肯要,推让了两下,却是被那高个子的青年攥住手腕,一把塞到手心里去。“拿着吧!别客气啦。我知道你叫程叶,你还有一个师傅,姓夏,对吧?” 程叶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你不记得我了?上回我还去给你们送玉料……”高个青年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笑了。“也是,你每回都闷头干自己的活,难怪不记得我啊。” 程叶有点不好意思,他帮老夏打下手的时候,通常只能瞧见玉石,很少能看见玉石对面的人。 “没事没事,以后还得多请你们照顾呢!哈哈,程叶,等我再去找夏叔的时候,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哟!”高个青年冲程叶眨眨眼睛,做了个请求的手势。 “啊……哦,好!” “程叶!”李瑞推开许清清,开始往这边走。 他看见陌生人跟程叶搭话,有些担心,等挤过来,那高个青年就走了。李瑞看着程叶手里拿的东西,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夏叔的朋友……”程叶见李瑞看过来,立刻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他。“我没想要,下回见着就还给他。” 李瑞听见这话眉头皱得更紧,这还有下回? 许清清她们也挤过来了,这一会就多了不少人,她和她表姐手上各戴着一条红色的手串,衬得手腕纤细白嫩。她们冲李瑞扬了扬手腕,笑嘻嘻的开了玩笑,“喏,李瑞!听冯晨说你赚了不少钱,给我们一人买一条呗?” 李瑞心情糟糕到极点,一点美都没看出来,黑着脸就拒绝了。“不买!” 许清清有点傻眼,她记得李瑞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呀,听以前的同学说,有人家里急用,他一借给人就几百的借呢!许清清觉得可能是她的语气不太好,让人误会贪财了,试着再次向李瑞解释,“那个,我们……” “我们不看了。”李瑞比她快一步,抓起程叶的胳膊,黑着脸往外走。“我送程叶回家,先走一步。” 许清清在后边喊了李瑞一声,李瑞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遇到人多的地方,抓着程叶胳膊的手,改成护着他。 程叶是个听话的,李瑞走,他就跟着,李瑞不说话,他就小心的瞧人家脸色。好不容易等着李瑞低头看他,立刻把腰挺直了些,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瞅着李瑞,满心满意的都是这个人。 李瑞心里再大的火气,也被他看得熄灭了。“出门的时候,你奶奶跟你说什么来着?” “让我跟在瑞哥后边,别走丢了……还有,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更不能要人家东西。”无论是程奶奶还是李瑞,都这么叮嘱过,程叶觉得今天是自己大意了,站在那儿低头向李瑞认错。 李瑞等着他认真做完自我批评,又带着程叶去路边卖宠物的地方,给他挑了一只兔子。“夏叔不是让你养只活的,好观察着画速写吗?就这个吧,每天只喂草,也好养。” 程叶对李瑞给的东西,倒是没怎么推让,见李瑞拎着兔耳朵送过来,忙伸手接了,“瑞哥,拎耳朵行吗,它疼不疼啊?” “没事,兔子都这么拎。”李瑞瞧着程叶怀里被他买的兔子占满,稍微舒服了点。 卖兔子的老板挺和气,顺便送了他们一个小笼子,不过实在是太小,勉强塞进去,兔子毛都露出好些来。 程叶挺心疼,没舍得放进去,直接抱着兔子跟李瑞回家了。他路上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还是说了,“瑞哥,我都没给你买东西……”临出门李瑞给的零花钱还好端端的放在裤兜里,一点都没动呢。 他们坐的是带篷子的小三轮,前头开起来嗡嗡的响,李瑞凑在程叶嘴边才听清他说什么。他瞅了程叶手边,除了那只兔子,就是半瓶喝剩下的汽水,指了指汽水示意程叶递给他,“给我喝一口。” 汽水已经不冰了,喝到嘴里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甜,李瑞就着瓶口喝完,咂了咂嘴,连舌头都带了这种甜味。程叶嘴巴里,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甜? 李瑞握着空了的汽水瓶,让它在掌心转了两下,有些事情好像想开了。与其他人无关,从小到大,最能带动自己心情的,也只有小孩一个。 “程叶,今天晚上奶奶在家吧?” “在啊。” “啧,那我就不去了……” “啊?”程叶忙着照顾自己怀里的兔子,没听清李瑞的话。“怎么了?为什么不去了?” 李瑞揪住兔子的耳朵,帮程叶把它塞进笼子里去,“我怕你奶奶打我啊。”这次没再客气,趁着低头的功夫亲到程叶嘴巴上去,含住软软的小舌头吸了一口,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甜。 李瑞像是第一次亲到一样,把程叶抵在黑漆漆的小车篷里,亲了个遍。他心跳的很快,抱着程叶在耳边叮嘱他,“不许让别人这么亲……谁也不行,听见没?”感觉到程叶微微的点头了,这才放开他。 李瑞摸摸小孩发烫的脸,笑了。既然是自己喜欢的,那就慢慢来,先下手轻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yoooo~!程叶~听说你被种草莓啦?=w= 程叶(低头啃草莓):…… 29、小狼狗 ... 李瑞对程叶的态度有了些改变,他比平时更疼程叶,也更喜欢跟程叶腻在一起,出趟远门,也记得给程叶带最好的东西回来。但是在管教方面,却也加倍严厉了。 比如刚从杭州回来,一进老夏家院子就见到那个高个子青年,李瑞明显的就有些不高兴了。但是人家是给老夏送玉料来的,他也不能说什么,只闷不吭声的坐在程叶旁边,等程叶收拾东西回家。 程叶见着李瑞倒是反应很快,立刻开始装包,一边收拾一边还在跟李瑞说话,“瑞哥,马上就好!再等我一下……” 老夏看不下去了,他觉得李瑞的威信怎么比他这个师傅还高呢?老夏忍不住咳嗽了一嗓子。 程叶听见了,收拾包的动作慢了一下,改成悄悄地收拾,依旧没停下来。 老夏在一边瞧着程叶为难的样儿,又瞅瞅李瑞那混小子翘着二郎腿歪坐着等,忍不住替自己徒弟开腔。“程叶啊,这是干嘛去啊……给你布置的都完成了吗?” 程叶把工具箱子塞进包里,捏着那边角料剩下来的玉石有点犹豫,“还没。” 老夏也在一边坐下了,端了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没做完就走啊?” 程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站在那不敢动了。 李瑞拿了盒茶叶往老夏那边推了推,“夏叔,我这也是刚从外边回来,这是给您带的龙井茶,您尝尝鲜。” 老夏推到一边,继续喝自己的大沫子茶,“太客气了,我喝不惯那口。”李瑞这不是一回两回了,来这一次,他徒弟就被勾搭走一次,这必须得从根上治治。 李瑞好些天没见着程叶了,确实想他了,这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吃上一口,扎心挠肝的折腾。他也沉得住气,瞧着程叶一件件把那小工具又倒腾出来,坐那开始干活,也跟着坐下耐心等着。 老夏在外边跟那高个青年说话去了,李瑞也不打扰程叶,闭上眼养神儿,他赶了一天的车,挺累的。 “……胡杨,你去桌上帮我拿那手电筒过来。我瞧瞧这块料,没准儿让你碰上好的了!” “哎。” 李瑞听着门吱呀响了,抬开一只眼皮,略微瞅了一下,果然那高个青年顶着个笑脸进来了。 “程叶,夏叔让我来拿手电筒。” 李瑞听见程叶应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准是起来给这胡杨拿手电筒去了。啧!老夏都说在桌上了,这姓胡的没事找事呢,自个儿拿走不就得了!李瑞在心里嘀嘀咕咕,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外边的声音陆陆续续传进来,似乎是姓胡的小子碰上好货了,高兴的直笑。李瑞对这事不感兴趣,依旧闭着眼,小眯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等程叶磨蹭完,李瑞一听见他收拾工具箱的声音立刻醒了。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跟程叶商量,“今儿去我那吧?我都跟奶奶说好了,第二天再送你来夏叔这里。” 程叶对李瑞的话向来没有异议,收拾好包就跟着李瑞出去了,“瑞哥,李叔和阿姨都不在家?” 李瑞嘴角挑了一下,要笑不笑的,“是啊,又跑城里去了。” 程叶瞧出来李瑞不爱说这事儿,也没再往下问,抱着自己的包跟在李瑞后边走。 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胡杨,胡杨今天捡漏了,拿来的的玉料中有两块质地不错,大大超过了购买的价钱。他今天高兴,瞧见程叶也笑得格外多,热情的招呼他们一起走,“我带了司机来,送你们一程吧?” 李瑞依旧骑着他那破自行车,后边的软垫倒是加厚了一点,他懒洋洋的等程叶爬上车后座,冲胡杨摇了摇头,“太客气了,我不习惯让人送。再说了,也不是很熟,用不着您这么热情。” 胡杨有点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去,李瑞那边已经骑车带人走了。胡杨摸了摸鼻子,虽然不太明白,但这么明显的被人排斥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瞧了下车里的玉石,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招呼司机上车走了,这次大老远的算是没白来。 李瑞骑自行车挺快,路上又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程叶被颠地一手抱着李瑞一手扶着自己的包,好几次都差点从后车座上颠得颤起来。“瑞哥,我包里还有工具,要颠坏了……” “胡扯,就你那些铁疙瘩,扔地上让车碾了都坏不了!”李瑞等着程叶抱紧了自己的腰,拐到好一点的路上去走。 林场那边的二层小楼位置有点偏远,不过也因为地方偏,弄了挺大的一个院子。照着李瑞他爸的想法,这里边留充足了地儿,李瑞结婚的时候还能再盖一套房。目前没动工,也就砌了一半做花池,随意种了点果树和花草。 程叶这是头一次来,在客厅坐下的时候还有点不自在。李瑞家里摆放着大件的组合家具,还有跟床一样大的沙发,坐着软绵绵的,就连地板都亮的发光。这个家很干净,但是也很冷清,瞧不出过多的生活痕迹。 “挺干净的吧?这边没怎么住过,市里亲戚家倒是住遍了。”李瑞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家具上,柜子上几乎都是空的。“我妈非要去城里,到底还是在那边买了套商铺。” 程叶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瑞哥也过去住吗?” “我不去,还要在这边上学啊……他们去吧。”李瑞打开电视,拿了遥控器给他,“自己先看着,我去弄点吃的过来。” 程叶起身要跟李瑞一起去,李瑞没让,瞧着他跟小尾巴似的,干脆让程叶去楼上帮他收拾房间。“楼上第二间就是,你去帮我收拾下,咱们晚上好睡。” 程叶应了一声,去了楼上。李瑞的房间很好找,门直接是敞开着的,那么一堆东西乱糟糟的摆在那,特征很明显,的确是常住人的。程叶挽起袖子帮他整理房间,该归类的归类,该打扫的打扫。就连床底下那一摞杂志都给李瑞摆放整齐了,重新塞到床底下——幸好程叶没翻开看,里面可不是小孩能看的画儿。 程叶收拾了一脑门汗,身上也灰扑扑的,李瑞喊他下去吃饭的时候一瞅见就乐了,“哎哎,程叶快去冲个澡,正好换上我给你买的那套衣服。” 李瑞最近很喜欢给程叶买衣服,有次给程叶买了顶小孩带的虎头帽,程叶死活不肯带,这才收了心思,开始买普通一点的衣服。这次从外地给程叶买来的,是居家穿的类似运动服的一套,衣服有点大,穿在程叶身上像睡衣,后边带着一个小帽兜,倒是挺可爱。 程叶开的热水很大,洗完脸上还有些发红,顶着块毛巾就出来了,湿漉漉的头发还垂在脑门上呢。 “瑞哥,我……”话还没说话,差点被过长的裤脚绊倒。 李瑞赶紧扶住他,一边蹲下身帮程叶把裤脚挽起一截来,一边再次重申粗暴教育,“小心点啊,都多大了,还犯这种错误!磕到了也挨打。” 程叶吐了吐舌头,举着手腕顺从的让李瑞继续给他挽起衣袖,等着都弄好了,这才自己走路。 李瑞把饭菜摆在客厅,俩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端出来的大部分是速冻的吃食,李瑞直接热了下,还拆了几个肉罐头,切好了放那。 程叶看电视吃的慢,被李瑞塞了好几块肉,因为塞的太急,差点噎着。李瑞给他一听芒果汁,让他冲下去,“忘了,你慢慢吃吧,我不催你。” 吃完饭李瑞就把一边的箱子打开了,献宝似的摆了一地让程叶挑,“喏,这个、这个,都是给你带的,你看看喜欢哪个?今天晚上让你抱着睡。” 程叶瞧着李瑞手里的俩毛绒玩具,戳了戳那个小狼狗,软的一下陷进手指去。程叶笑弯了眼睛,又戳了下旁边的小熊猫,“都喜欢。” 李瑞乐了,小孩就是这样才讨人喜欢啊,你拿什么给他,他都笑呵呵的抱在怀里舍不得松手,这太有成就感了。 翻了半天,干脆提了一个包让程叶拎上去,一起去楼上瞧个仔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七夕快乐!\(≧3≦)/还有一章,可能贴的有点晚,大家先睡吧~明早可以看到哦! 另,谢谢shwyljane扔了一个地雷给天天~还有非、非、非天夜翔扔了三个火箭炮……蹲地捂脸!激动了~~~ 30、干什么 ... 李瑞卧室里有个小电视,还有一个影碟机,他瞧见程叶坐在他床上玩,顺手就塞了盘带子进去。“看个电影吧?上回他们去租了几盘武打片还没还。” “嗯。”程叶往里让了让,腾出大半地方让李瑞躺下,甚至还给他在后边垫了个枕头。 李瑞舒服了,歪躺在那眯着眼睛看片子,时不时的回头瞅一眼程叶。小孩盘腿坐在一旁,还在扒拉那一袋子东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个孩子总会有好奇心,哪有天生稳重懂事的呢!李瑞就是喜欢程叶在自己跟前不装样子,每回瞧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表情丰富起来,他心里才舒坦。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瑞跟许盈的教育差不多,奖罚分明。该批评的时候绝不心软,当头一顿骂,关键时刻还舍得下手打屁股,可平时,绝对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李瑞自己看了一会,觉得没劲,把灯关了,拉着程叶一起看。程叶把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了,还是舍不得放下,尤其是一副印着李瑞半身像的手帕,怎么看怎么喜欢。 李瑞把那一大包的东西给他扔到床下,拖着程叶开始看片儿,“认真点……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程叶把手帕打开给李瑞看,接着微弱的电视光线,勉强能瞧出上面是个意气飞扬的少年,手帕是半透明的材质,有点反光。程叶笑的小牙都露出来了,“瑞哥,这个真漂亮,照片还能印在手帕上吗?” 李瑞嗯了一声,把那手帕也拿过来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能啊,下次带你一起去,在西湖边上照完了,立刻能洗出来。” 程叶东西都被拿走了,只能挨着李瑞看电视。他手在旁边摸了下,摸到一只漏网的小布狼狗,就抱在怀里搂着一起看。 演的似乎是个道士捉妖的故事,还有露着白牙的妖精,不过很快就有点不对劲——道士竟然跟妖精滚到床上去了。画面中的俩人如饥似渴的啃了半天,衣服也扒拉开了,道士的腿更是挤到人家妖精的腿中间,向上顶着,妖精立刻娇媚的嗯嗯啊啊的叫唤。“道长……道长,来啊!来……干……!” 程叶迷茫了,抱着小布狼狗扭头问李瑞,“瑞哥,他们在干什么?” 李瑞差点没呛着!他家大人不怎么回来,同校认识的男孩子们都爱来玩,男生多了凑一块看碟,难免会有几盘黄碟混进来。他刚才也没挑选,随手就给塞了一张进去,这……不小心中奖了。 程叶又盯着那画面看了一会,正好是一个特写镜头,露了女人半边白花花的胸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李瑞捂上了眼睛,程叶隔着那双大手眨了眨眼,更奇怪了。 “操,拿错了!”李瑞啪的一声按了遥控器,把那吵死人的甜腻叫声切断。手心里被程叶的睫毛划过,弄得麻痒,又赶忙松开了。“这不是小孩看的,我给你找别的……” 程叶缩在那老实的应了一声,不过还在好奇,“瑞哥,那样……叫‘干’吗?” 李瑞下去开了灯,没等换盘就听见小孩问这话,气得也不换了,拔了电源来教训他。“胡说八道什么,屁股痒痒了啊?” 程叶被他按在床上,瞧着李瑞举起巴掌作势要打,忙求饶解释,“不是不是!瑞哥,我瞧见过一回……” 李瑞不折腾他了,把小孩翻过来问他,“你从哪看见的?” “从七分场树林里,咱们以前摘野梨的那儿。”程叶咬着嘴巴,眼睛水汪汪的。“我去给夏叔找树枝,瞧见里边有人也搂在一块亲嘴。” 李瑞挑了眉毛,“后来呢?” “后来夏叔来找我,他们听见声音就不亲了……”程叶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挺害怕,就蹲在那没动。等他们走了,才出去找夏叔的。” “下回别一个人去树林里,不安全。”李瑞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算是教训他,“还算你机灵,知道躲着,你这要出去了,让人揍一顿都是轻的!” 程叶嗯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我就蹲在那,一动都不动……” 李瑞照着他脑门弹了一下,“还得意上了?嗯?” 程叶捂着脑门呜呜的叫,“疼。” 李瑞把他的手掰开,摸了摸他额头,又摸摸他的小脸,低头凑过去亲到嘴巴上。这回亲的很慢,舌头一点点的挑开小孩的嘴巴,舔过小白牙,舌尖,卷舔住了慢慢吸着…… 直到俩人气喘吁吁,李瑞才松开他,“程叶,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程叶小脸泛红,眼睛也润了,“在亲。” 李瑞凑过去,照着小嘴巴啄了一口,算是奖励,“嗯,跟你看见的一样吗?” 程叶皱了眉,想了半天,又开始摇头。 李瑞很耐心的引导他,“哪儿不一样啊?” 程叶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微微动了下腿,“不是这么抱着亲,瑞哥亲的像奶奶,不难受……我上回听见那个姨被亲疼了,又哭又叫的。” 李瑞大咧咧的把腿伸进程叶腿缝里,向上顶住了,又盯着他问,“是这样?” 程叶不舒服,直往后躲,“不是,瑞哥难受……” 李瑞按住他不许他躲开,又压近了些,大腿贴着程叶更亲密了,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一小团的热量。他贴着程叶的小脸,蹭了下,“程叶,你记住了,我可不是你奶奶。” 程叶听出李瑞话里有不高兴的意思,可还没想明白,就立刻被捏住了下巴,张嘴吞下了呜声。嘴巴里攻入进来的舌头很野蛮,横冲直撞的搅动着,舔到上膛的时候程叶忍不住缩了一下,接着,又被狠狠地舔了好几下。 “我像你奶奶么?” “不像、不像了!”程叶眼泪都快出来了,使劲儿的摇头。“可是,别人都亲女生,瑞哥亲错了……” 李瑞对这事儿寸步不让,程叶含着眼泪,他就亲一会,直亲到程叶不敢哭了,这才放过他。李瑞舍不得打他,就使劲捏了下程叶的屁股,贴着他耳朵磨牙,“再敢说这些话气人,我就打你屁股!” 程叶躺在那眼眶发红,但是也不敢反驳李瑞,更不敢再问为什么。他这会儿也感觉出李瑞的不同,以前还能勉强将李瑞的亲吻归类到亲情,现在被这么亲着摸着,已经超越了那份感情。程叶对李瑞模模糊糊的有了点概念,但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外溢的瑞哥(咬嘴巴):程叶,我像你奶奶么? 程叶:不像、不像了……   31、肉丝面 ... 程叶第二天起晚了,他醒的挺早,但是没能爬起来。李瑞借口刚回来特别累,自己没起,也按着程叶不让他起来,“再陪我睡会,你一动我就睡不着了。” 16岁是长得最快的年纪,李瑞个子窜高了许多,眉目依稀像个大人了。农场结婚早,很多小青年20岁就结婚当爹,也难怪李瑞他爸早早的在林场弄了大房子,为儿子将来做打算。 程叶歪着头看李瑞,几天不见,好像不太像以前的瑞哥了。具体的也说不清楚,眼睛鼻子都没变,可是合起来,跟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五官之间似乎拉开了一些,像个大人,嘴巴上面也有一点冒出来的…… 李瑞抓住程叶的手,放在嘴边轻咬了一下,“做什么呢?大早上的别招惹我啊。” 程叶唔了一声,把手抽回来,“瑞哥你长胡子了?” 李瑞摸了下自己下巴,有点得意,“是啊,帅吧?” 程叶摸了摸自己的脸,滑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他昨天描画儿的时候,正好画的是关公,老夏也跟他再三提了“美髯”,如今听到李瑞这么说,审美观立刻被带歪了。程叶皱着一张小脸问李瑞,“瑞哥,我什么时候能长胡子?” 李瑞瞧见程叶也跟着他的动作学,忍不住笑了。“你还小,毛都没长齐,等几年吧。” 程叶对这些不太懂,追着李瑞问为什么。李瑞干脆跟他讲了一遍生物课上的知识,并且大方的拿自己当了样本,“你看,我这就是长大成人的特征。”他拿着程叶的手从胳膊到肩膀,让他摸了一遍,“结实吧?” 程叶手底下是李瑞那一身硬邦邦的肉,捏都捏不动,老实的点了头,“结实。” 李瑞扬了眉毛,对他这话很满意,又带着程叶的手往上摸,碰了下自己的喉结,“还有这儿,鼓起来了。” 程叶手覆在上面小心触碰了一下,“嗯,好像说话也比以前声音大了……” 李瑞气的骂了一句,“笨蛋!”可是也舍不得程叶把手放下来,继续让程叶那么摸着,很快,李瑞有点不自在了。他觉得有另外一个可以代表他发育成人的地方,也鼓起来了。 “咳,程叶,起来吧。”李瑞身体稍微离开程叶一点,小心不让他察觉,只是声音还有些低哑。“我送你去夏叔那,一上午不去也不好。” 程叶早就想起床了,听见李瑞说立刻爬起来,套上昨天的那个小外套,蹬上裤子,顺手开始叠被子。 李瑞给他吓了一跳,一手捂着自己下边,一手捂着被子不让他拿起来,“哎哎!程叶你干吗啊……不用叠被子!” 程叶站在床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瑞哥还要睡?” 李瑞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我再躺一会。那个……你去厨房做饭吧,做好了我就起来了。” 程叶哦了一声,也不再夺李瑞身上的被子了,给他拢好了盖上,出去做饭去。“那一会我再来喊你起床吃饭。” 李瑞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躺在被子里不起来,“成。” 厨房里很乱,昨天晚上的盘子碗都没洗,摞在水池里泡着。程叶先把这些收拾干净了,才开始做饭。冰箱里的菜很少,倒是有一封挂面,敞开了没怎么动。程叶把挂面拿出来,配着那把青菜和冷冻肉,煮了两碗肉丝面。 李瑞对这个不挑,程叶就按自己喜欢吃的样子,煮的偏软一些。浓浓的汤汁,翠绿的菜叶,一根根切得均匀细长的肉丝,香气扑鼻。托老夏的福,程叶这几年练的最好的就是刀工,各类的菜闭着眼睛也能切好。 程叶去叫李瑞的时候,李瑞已经起来了,正光着膀子在那边刷牙,瞧见程叶过来,亲了他一脸牙膏。“等会,我洗把脸就过去。” 李瑞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吃面吃的异常凶残,简直跟做了剧烈运动饿过头了一样。程叶在一边看呆了,把自己的饭碗凑够去,扒拉肉丝给他,“瑞哥,够不够,要不我再去煮点吧?” “不用煮了,一会又该吃午饭了。”李瑞又盛了一碗,吃得很香。直到把锅底那点汤汁也刮干净,这才放下碗筷。“饱了。” 程叶想起那空空的冰箱,心里有点难过,“瑞哥,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做肉丝面,还炒你爱吃的干煸芸豆,我看厨房里没干辣椒,咱们回来的时候也买点……” 李瑞被他几句话说得浑身发暖,捏着他鼻子揪了下,笑了,“这还没走,就想回来的事儿啊?再说吧,我到时候看看,没事就去你家。” 李瑞知道程叶不放心程奶奶一个人在家,昨天晚上小孩就没怎么睡踏实,一直翻身。与其在这个冷冰冰的家里,不如去程叶那边睡。虽然程叶的床小,但是床小,也挤得更暖。 到七分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老夏在院子里乘凉,瞧见程叶过来开始弹自己的指甲,“回来了啊?”声音轻飘飘的,一听就是在生闷气。 程叶给老夏倒了杯茶,端到跟前,小声道歉,“师傅,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老夏哪里信他这话啊,程叶这孩子长得就不像晚起的样儿!倒是旁边那个头发翘起一撮儿的混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平时李瑞不在,程叶来的可准时了,好么,他一回来,徒弟就学会“睡过头”了! 老夏刚开始对李瑞的印象不太好,他觉得这孩子太聪明,什么事儿都能算计着。老夏以前吃过亏,不喜欢这么有主意的孩子,也就没打算多往来。但是程叶在他这,自然而然的李瑞也就常来。慢慢的接触多了,对李瑞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不过最近李瑞来的太频繁,老夏开始有些不满了,这分明是来跟他抢徒弟的!更让老夏憋气的是,自家小徒弟那叫一个听话哟,李瑞站在那不动,这小笨蛋都能自己扑过去! 老夏带了程叶三年,眼睁睁的瞅着自己这小徒弟一天比一天听李瑞的话,恨铁不成钢啊! 今儿学校放假,李瑞在院子里坐了一天,看着程叶在那里拿着块废料练手。老夏已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甭管他再怎么叮嘱程叶,回头还是都会告诉李瑞,懒得再讲了。唯一满意的是,程叶做事儿认真,不管谁在边上,手里拿了玉料,就瞧不见其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起不来”篇: 程叶:瑞哥~起床…… 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而起不来的李瑞:你、你先出去一会,咳。我一会过去找你。   32、小老板 ... 老夏在一边乘凉,时不时的抬眼看下程叶那边,自家小徒弟正全神贯注的描线。昨天弄了一层的墨线用清水洗掉一部分,依照露出来的玉料色泽纹理进行二次修改,逐渐调整成想要的形状。 老夏对程叶比较放心,他手里没闲钱,更没有培养世家子弟那样充足的玉料供程叶练手,只能碰上什么,教给程叶什么。像是今天给程叶用的,就是做大件剩下的碎料,小孩巴掌大的一块墨色岫玉。 程叶去了里边的杂色,挖干净了,衬着剩下的形状,做了一块仿古的鹅如意。他是老夏手把手教出来的,又是慢工细活一点点琢磨,雕出来的东西,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古意。墨色岫玉的鹅在程叶掌心曲颈回首,完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圆润可爱。 老夏心里满意,但是面上不露出来,砸吧着嘴还是挑了三四处毛病给程叶说了,末了儿才云淡风轻的夸奖了程叶一句。“还成,比昨天的强些。休息休息吧,吃了饭再用功。” 程叶应了一声,没立刻放下手里的玉石,脑袋里一直转着老夏那几句话,瞧着那几处错误,似乎在想如何修改。 李瑞把程叶手里的工具取下放好,弹了他脑门一下,“瞎想什么呢,赶紧收拾下,一会吃饭了。”瞧着程叶还想拿回来,啪的拍了一小巴掌,“洗手,吃饭!” 老夏在一边看着笑,觉得这俩小子感情真好。也就李瑞在的时候,程叶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得让人照顾着。老夏平时瞧着程叶闷不吭声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孩子吃了太多苦,提早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别人抱怨吃不好的时候,这孩子就明白只有努力干活,以后才可能吃饱饭。 午饭依旧是程叶去做的,一来是想多报答师傅一些,二来是想给李瑞改善伙食,做些李瑞喜欢的菜。因为老夏不吃辣椒,李瑞又偏爱味重的,干煸芸豆都做了两样,不带辣椒的摆在老夏面前,带辣椒的放在李瑞面前。这俩人互看一眼,各自低头吃自己的,心里没少嘀咕对方多事儿。 程叶有午睡的习惯,老夏给他在这边也安了一张单人床,让程叶多休息一会,照顾好身体。单人床放在西边的房间,有推拉门隔着,天气热,就也只放了帘子隔开透气。 李瑞等着程叶收拾完,也跟着进去一起眯了一会。这单人床实在太小,程叶缩成一团还是差点掉下去。李瑞干脆把他抱住了,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这样睡吧,别折腾了。” 程叶昨晚上也差不多这么过来的,大半身子跟李瑞的交叠着,闭上眼睛没一会睡着了。李瑞抱着他,觉得程叶胸前那块小玉鱼泛着微微的凉,透过皮肤,让人整个儿都安静下来,似乎也不那么热了。 李瑞昨晚上没怎么睡好,现在倒是补了一场好觉。 他甚至做了一个梦,梦见程叶抱着他的脖子,亲热地喊哥哥,跟小时候一样满眼都是他一人。程叶在梦里变得那么小,简直可以放在口袋里带着,随身不离。 李瑞醒的时候擦了下嘴角,自己笑了自己,快变成跟冯晨一样没脑子的笨蛋了。抬眼隔着帘子瞧见程叶在外边写大字,看着那细细的小脖子,又捂住眼睛叹了一声,倒回床上去了。他完蛋了,真的快跟冯晨那色猴子一样了…… 李瑞的青春期,开始了。 青春期这点事儿,大家都懂。早在初中的时候,就有大胆的开始手拉手一起回家的了,胆子再肥一点的,就偷偷背着人亲嘴儿。高中了,更是明目张胆的进进出出,还有爱惹事的,常跟职高的人混在一起,夜不归宿。 之前也有同校的小女孩给李瑞写信,李瑞忙完自己赚钱的事儿又替程叶操心身体,哪有闲心去管这些风花雪月,一封没回的给扔了。亲嘴的事倒是没耽误,不懂的时候还常抢人程叶的糖吃呢,现在懂事了,更是时不时的贴过去占便宜。 程叶身体逐渐好了,每天都坚持跑步,倒是也不再常常生病,这让李瑞放下一桩心事。 再一个赚钱的事儿,也忙得差不多了。李瑞的书屋现在不是自己在打理,上次的刘老四被他几本旧书引了来就不肯走了,免费留下给修订破损旧书,修补的很是似模似样,好的能提高几个品相。这么一个人才,偏偏是个穷光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唯独喜欢书。 这要是在城里找份修补旧书的活儿还好,可在农场里,他这份本事和爱好就成了大家的笑柄。吃不饱饭了,还成天转悠着去买破烂书?这是脑袋有病了! 李瑞手里有些闲钱,又弄了一铁皮车厢的书堆在那,差不多也到了该卖的时候。刘老四来,正好帮了他的忙。刘老四对李瑞提出修补书的事儿,答应的很痛快,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李瑞收着他喜欢的书,头一份先卖给他。工钱不要紧,他家就他一个,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李瑞做事小心,先试了刘老四一回。这老头对自己不喜欢的书,倒卖起来,也没什么忌讳,可瞧见自己喜欢的,李瑞要碰着一下,那都得心疼的哆嗦半天。瞧着是个书痴,实心眼儿。 李瑞试了几次,又从他小叔那里打听了情况,确定刘老四是个能用的人,这才放心把那一铁皮车厢的书交给他。 李瑞的书大半是废弃的,刘老四修补的慢,但是眼光不差,他藏书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价格,有意无意的提点了李瑞,渐渐的李瑞也懂了哪些值钱。修补慢了,倒是正好赶上一批书提价,李瑞小赚了一笔,大方的送了刘老四一摞书,让老头乐了半天。 李瑞也学着其他人的样,挑了一部分收藏起来,开始慢慢卖。这东西不着急,一共就这么多,放久了才值钱。 李瑞他爸知道这事儿之后,大方的表示要给他奖励,“说吧,赚了多少,我给你翻一番!” 李瑞这次说了实话,“七千。” 李瑞他爸差点没被烟呛着,咳嗽了一声,又问他,“多少?” “七千。” “你没诓我?” “我拿存折给您看看……?” 李瑞他爸没看存折,不过掏那七千块钱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你偷偷拿着,别跟你妈说啊。” 李瑞应了一声,又跟他爸提了个要求,“爸,我想学开车。” 李瑞他爸想了想,也觉得他们这几年顾不上儿子,挺亏欠的,答应了他。“成,我带你练练吧,早晚得学会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板有一个梦想,希望把某个小家伙养的白白又胖胖…… 33、老爹难当 ... 李瑞他爸是做原油生意的,仗着当地有石油资源,起先自己跑运输,给国有单位送。这几年发达了,便同几个朋友合伙办了家小型化工厂,他负责收购和运输原油,那几个朋友负责管理炼化和销售。 李瑞他爸是个粗人,赚钱也是凭着一身的力气和胆子。他运气好,赶上那阵国家有政策,对炼化管理的也疏松一些,赚了些钱。有钱心里确实踏实,媳妇嫌弃农场不好,他也能立刻在城里置办一套,让老婆开心。儿子想学开车,也能有辆车让他练习。 李瑞用他爸的车练了几天,就能上路了。可能是男人的特性,对车之类的东西,天生自来熟,上手就会。 李瑞他爸很高兴,从工厂里调了一辆二手小破车给他,让他周六日多开几次练练手。 李妈妈表示不赞同,“这才多大就敢开车了?驾照都没有,被抓了就高兴了!” 李瑞他爸觉得她小题大做,他像李瑞这么大的时候,早在农场开收割机了,那么大的铁家伙他都能开,自己儿子在土路上开个汽车算什么。“咱们那边小路没警察管,又宽又平的,半天也碰不上个人,哪有人抓!李瑞,这备份的车钥匙你先拿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回去,你开的时候自己小心点就成。” 李妈妈跟他吵了多少次,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怎么想的,抢了车钥匙不许他给李瑞。“老李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孩子还小,万一伤着碰着怎么办?你别老拿你小时候的事当参考,他还在上学,凡事以学业为重!” 李瑞他爸也不乐意了,他觉得媳妇这话是针对他讲的,他虽然没念过几本书,但是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的。“我小时候怎么了?我吃粗粮不照样住上新房、开上车了?” “你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哪儿说你了,我是在说孩子的教育,他今年才多大……” “十六岁不小了!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干活养活兄弟了!考大学,那也得考得上才成啊,全农场也出不了几个大学生,何况李瑞这成绩也不出彩,你逼他读书干啥!还是趁早学点本事,能赚钱才是实在!”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李瑞听多了,瞧着他妈眼睛一瞪,就知道还得继续争执。他也懒得听这种话,拿上东西就走,“爸,妈,我先回去了!” 李瑞他爸也怕了媳妇,跟着李瑞一起站起来,“等会!外边下雨了,我送你回学校去吧!” 李妈妈追到门口给他们一人一把雨伞,脸色还是不太好,“我说让你留在市里读书,你偏不听!这边条件多好啊,回乡下做什么……” “我在那边习惯了,再说还有小叔他们,见不着就成天念叨,比您还啰嗦哪。”李瑞接过雨伞,没让他妈再往外送,“您别送了,我爸送我就成。” 李瑞他爸开车上路之后,才吁了一口气,“儿子,以后选老婆千万要选听话的,这女人凶起来真受不了!” 李瑞乐了,“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您说得找个漂亮的,有气质的,这样带出去面上才有光!” 李瑞他爸装出恼了的样,照着李瑞那头毛寸揉了一把,“混小子,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了啊?!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找抽呢!” 李瑞连声说不敢。 李瑞他爸似乎想起以前的事儿来了,叹了口气,“你妈当年肯跟我也不容易啊,她嫁过来的时候才十九,比你现在大不了几岁。啧,那身娇脾气啊……现在比以前好多了,都磨平了。” 李瑞静静听着,他能从自己老爸眼神里看出那股满足和得意。虽然嘴里说着不满,但心里却是一点点在肯定对方的。自己心爱的人为自己慢慢做着改变,适应与自己生活环境相差巨大的地方,努力让这个家变好,这大概是最值得骄傲的事儿了吧? “爸,我妈当初怎么嫁到咱们家来了?我听姥姥的意思,好像现在也挺舍不得的。” 李瑞他爸沉默了一会,“这都是长辈许下的事儿。当年你姥爷出意外,咱们家帮着给送去医院,一晚上光脚跑了小三十里路,这才给救下一条命。你姥爷答应咱们一门亲事,正好我也瞧上你妈了,就嫁过来了。” 李瑞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姥爷家财迷,为了弄点应急的钱,把我妈卖到咱们家来的。” 李瑞他爸被他逗乐了,“想什么呢,你姥爷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咱们家那时候穷的当当响,哪有什么钱啊!你姥爷家的人都不坏,就是有时候太……” “自私,对吧?”李瑞看着他爸,补上那个词儿,得到的只有一个不轻不重的大巴掌。 “混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怎么说长辈哪!就算是也不能说,把话搁在肚子里藏着!” “爸,你藏得真好,我这么些年都没瞧出来。” “……臭小子你挖苦我呢吧?” “嘿嘿,哪儿敢啊,我这是真心崇拜您。” “滚蛋!再敢笑就把你踹下去啊!哼,等你将来讨了老婆就知道了……” 李瑞一直对自己姥爷家有些偏见,如今看来,倒是小瞧姥爷一家了。不过对那些带有一定轻视和敌意的亲戚,李瑞也不准备多跟他们亲近。他喜欢温暖的小日子,就像跟程叶在一起的那样。 李瑞眼睛瞧着雨刮器在车窗上一下下来回动着,那些雨点掉落,又被擦走,固执的要留下痕迹。蜿蜒流下的雨水,在慢慢拼成什么形状。李瑞瞧着它走了神,似乎看见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漂亮,有气质,又是最听他话的那个人。李瑞嘴角挑起来一点,眼神里带着难掩的笑意。 李瑞他爸耍了个心眼,送李瑞回家之后,把这部车给李瑞留下了。他小心交代了几句安全问题,让李瑞到麦场去练车,别开着上大路。“这车可比那辆贵,你小心开,蹭花了就揍你!” 这种粗暴教育和粗暴关心的模式李瑞打小儿就习惯了,接过车钥匙往裤兜里一塞,跟他爸做了保证,“您就放心吧!我带着程叶呢,绝对不会出事儿!” 李瑞他爸知道自己儿子跟程叶亲近,但还是嘱咐了他一句,“带着没事,到时候可别说漏了嘴,让你妈知道。她怕程叶传染……” 李瑞皱了眉头,他跟他爸关系很好,唯一的矛盾也就在于这里。李瑞听不惯别人说程叶一句不好,哪怕自己老爹也不成,“爸,程叶不传染!” 李瑞他爸瞧着自己儿子急眼了,忙安慰他,“我知道!你先别蹦,我不嫌弃他啊,就是你妈那边……你也知道,你妈事儿多,提一回程叶她就唠叨半天,说这病将来也是……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这些事,咱们爷俩得瞒着她。” 李瑞在那没吭声,眉头依旧拧得死紧。 李瑞他爸又送李瑞去了学校,向老师询问了下儿子的成绩情况,得知除了打架太多之外,其他都还好,也就放心了。小子们这个年纪火气盛,没有不斗狠的,李瑞吃不了亏就成。他半下午坐客车回去了,那边还有生意要忙,不敢多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老爹:你以为谁都能当爹的吗?哼~! 李瑞:……我就不当。 李老爹:你说啥?!   34、小报复 李瑞平时依旧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等到周六日的时候,就用他爸的车去运东西。有的时候是收些书和刘老四要用的修补材料,有的时候是买箱水果给程叶送过去。 这车等于给李瑞多装了四条腿,跑的快,做事儿效率也高起来。忙完自己的,来看程叶的时间也多了,有的时候也能冷不丁的来瞅瞅小孩偷偷在忙什么。 李瑞来的次数多,对程叶的近况也了解的更详细了,他家小孩除了去老夏那学手艺,一般都老实在家呆着。并且每月月初,都去一趟程老大家里取钱,一份是给程奶奶的,一份是给他上学用的。 之前程叶没告诉李瑞具体的情况,李瑞有车方便了,就偷偷跟过去瞧了下。他想看看,程叶受难为没有。跟去偷瞧的结果让人气闷,程叶两份钱是要到了,但是听着那飘出院子的酸气言语,也知道受了气。 “你在家自学,用得着买这么贵的书?这都快赶上学费了!”程老大媳妇语气里挺不甘愿,给了程叶上学的钱还在嚷嚷,一点都不讨好。 “小姑姑让我买的,她说可以自学考试,慢慢的考,以后还能读个函授……” “啥?!你还要读函授?那得读多少年啊,你看你奶奶成天干活,都累成什么样了!唉,程叶啊,不是我说你,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况你这没爹没妈的,早点干活赚钱才是正经。你不是跟着夏师傅嘛,跟他说说,只管吃不够,干了活得给工钱呀……” 程叶在老夏那能领钱的事儿只告诉了程奶奶和李瑞,其他人没说,要是让程老大媳妇知道了,每月这份钱就更难拿到了。程叶听见她说这话,也只能当没听见,实在过分了,才低声跟她解释几句。 李瑞听不下去,在院外边等了会就回车上了,他知道程叶要走小路,就停在五分场后边等他。 等了好一会才瞧见程叶出来,骑的自行车是堂兄程岳不用的,前头的车铃铛都掀掉了半个盖,露出齿轮来。程叶骑车很慢,李瑞等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再仔细瞧下,就看出事儿来。 那车子明显是给人踹歪了车把,没拧正,骑着上路歪歪扭扭的,十分吃力。 李瑞眉头皱起来,踩了油门过去截住程叶,按了两下喇叭,让他停下。 程叶吓了一跳,瞧见是李瑞忙靠边停下,“瑞哥,你怎么来了?” 李瑞没跟他废话,开了车门出去就瞧那自行车,果然是给人踹了一脚,这他妈脚印还留在上面呢!李瑞脸色不好,扭头问他,“这是谁干的?” 程叶挡在自行车前面支支吾吾,“没,早就坏了。一直懒,也没来得及把车把扭回来……” “胡扯!你来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怎么没见它歪,就他妈刚才的事儿……操!”李瑞揪过程叶来前后看了一遍,瞧见他裤子上也有个模糊不清的脚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让程老大家谁踢了?!给我说实话!” 程叶瞧着李瑞眼睛发红,也不敢再瞒着,“程、程岳……他不喜欢我用他的旧东西。我今天忘了他放假回家,骑着他的自行车来,让他看见了。” 李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程岳在找事,气呼呼把那破自行车扔进后备箱里,拽着程叶上了车。“坐好了,今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瑞哥,他不在家!咱们、咱们别去了……”比起程老大一家,程叶更怕的是李瑞。他瞧见李瑞一皱眉,就脚底发软,坐在车里劝归劝,但是一动也不敢动。 “不在家?那正好!他刚才还能踹这一脚,肯定也没走远,去哪个方向了?”李瑞听着程叶唔唔的说不清楚,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指出来! 程叶被他一瞪,立刻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去家属大院了。” 李瑞踩了油门就去追,没等出五分场麦场就追上了。远远瞧见程岳骑着新变速车慢悠悠的走,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在剥橘子吃。 李瑞瞧了程叶一眼,他记得昨天刚给程叶送了一袋子橘子,还是青皮儿的。程叶抠着安全带有点难为情,“奶奶说,去跟人家要钱,总不好空手……瑞哥对不起,我下次不拿给他了。” 李瑞踩了油门过去,嘴角扯了个笑,“你没做错,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车子开过去,也没按喇叭,贴近了才猛地打了个拐弯! 程岳当这车要过去,还往边上让了让,冷不丁瞧见车回头冲自己冲过来,吓得连人带车拐进路沟里!这几天下雨,路沟里积水不少,和着原来的那把污泥,把程岳裹成个泥猴子!手里那半个橘子也甭吃了,早滚成黑糊糊的一团了,想张口骂了几句,却是吞了满嘴的泥巴,眼睛也糊的睁不开。 “谁这么缺德啊!!有这么开车的吗?!我操你……” 他还没说完,就瞧见一团硕大的黑影朝自己砸过来,吓得打了个滚躲开。旁边嘭的一声落下来的是辆破旧的自行车,又溅了他一身的污泥!那破自行车半个车轮露在外面,仅剩的残旧车铃铛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操你大爷!”路边上有人把程岳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接了,恶狠狠的还在骂。“你他妈还敢找事啊?!上回在学校里没被收拾够是吧?你给我等着,回头有你好瞧的!五十五中要你这犊子有屁用,读书都他妈读到屁眼里去了……” 程叶在车里跟着一起缩脑袋,他挺怕李瑞生气。听着外头骂了好一会,还有往下扔石子打人的声音,眼睛都吓得不敢睁开。 在泥沟子里的人起先还争辩反骂几句,瞧着李瑞下黑手了,立刻讨饶,一叠声的对不起。 李瑞往下踢了一脚土坷垃,吐了唾沫,“真他妈孬种!”舒了这口气才回到车上。 程叶在车里也老实了,一路没敢吭声。 李瑞没带程叶回程奶奶家,直接带着他去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银白色的,前头带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筐,铃铛上还有一只小兔子的标记。 李瑞把钱拍在老板的柜台上,“就买这辆!” 老板乐的眉开眼笑,收了钱给他打条,“好咧!这是昨天新到的车款,拿着这条儿,半年之内咱们店都管维修!” 程叶在后边推着车子小心翼翼的跟李瑞说话,“瑞哥,这个……这个是女式的……” 李瑞在前头又拍了下桌子,没等瞪眼,程叶就自己缩回脑袋去了。 小孩低头瞅着那小兔子的车铃铛,赶紧补上了一句,“女式车也挺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模范老公(爹?!)篇: 李瑞:程叶,外边太危险了,跟我回家! 程叶:唔…… 私以为,最大的危险分子是你吧瑞哥……orz 35、喂兔子 李瑞连人带车一起送回去,到了程奶奶家,帮着程叶想了个理由,把这自行车给留下了。 程奶奶瞧着精神不太好,对自行车的事儿没精力多问,只是叮嘱程叶把要来的钱放好,“家里有什么要买的,你自己拿主意啊。”老人瞧着程叶那双清亮的眼,心里又一阵泛酸,“委屈你了,每回去要钱,都受难为了吧?” 程叶摇头说没有,把钱收好,说了几句别的岔开话题,他不想让程奶奶知道这些。 程奶奶哪里不知道程老大媳妇的厉害,那张嘴向来不饶人的。父母养儿女的时候,把最后一块钱拿出来花掉也舍得,可反过来,去要些钱养老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有些愧疚。程奶奶带着几分讨要的意思,自己去都直不起腰来,何况是程叶这个小辈去。 她摸了摸程叶的脑袋,安慰了几句,“好孩子,等你长大了,能自己吃上饭就好了。咱们再也不求他们家了,啊。” 程叶应了一声,冲程奶奶笑笑,“奶奶,真没受难为,大伯在家呢,他们不敢。”他想让程奶奶高兴点,头一次说了谎。 程奶奶脸色稍微放松一些,“那就好。”老人陪着程叶和李瑞坐了一会,就去休息了。她气色挺差,天气微凉,就早早的关了门窗不敢见风,留话说要睡到傍晚吃饭才起来。 程叶趁着李瑞在,拿出课本让他多教一点。李瑞比他大三级,教些初中的东西倒也没什么难度,坐在小桌旁手把手的教给他。 程叶跟老夏学过写大字,又背诵过许多要用到的古词句,对语文掌握的很快。语言这东西基础道理是一样的,程叶会了语文,按着他那个死记硬背的法子,也慢慢会了英语。他学的慢,但也扎实。 李瑞教了程叶一会,想起他在程老大家的那句话来,拿铅笔在书页上划了重点,问他,“你小姑姑让你读书去自考?她怎么说的啊?” 程叶一听见这个,立刻笑弯了眼睛,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来给李瑞看,“小姑姑给我写信了!她说让我在家好好学习,等过了年,帮我转学呢!” 李瑞哦了一声,瞟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再教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了,没几句又转到程叶转学上来,“说去哪儿了没?” 程叶摇摇头,“没有,只是说尽量想办法,让我放宽心。” 李瑞没再吭声,许盈既然这么说了,那事情十有八九是能成的。想着程叶既然要转学,那自己再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李瑞摸着下巴,考虑可以稍微顺着自己爹妈的心思,要不也跟着转学得了。 学了半下午,程叶瞧着天色晚了,就去厨房做饭。 李瑞也就是把面煮熟的水平,去了也是添乱,索性捏了几片菜叶去帮程叶喂兔子。那只从文化宣传节上买回来的兔子长肥了许多,程叶照顾的很好,直接在花池里围了一圈篱笆撒开让它跑。这样养得兔子更欢实,白白软软的一团,看着就讨人喜欢。 李瑞瞧着那兔子咔嚓咔嚓的啃菜叶,一会就吃完一根,小鼻子动几下凑到李瑞手边去,瞧着是馋了。花池里的老树它啃不动,无花果像是不对它胃口,除了下面那些野草,实在没啥可吃的。何况今天这菜叶子特别鲜嫩,肥兔子忍不住站起来扒着篱笆盯着瞧,想让李瑞再给它一片。 李瑞觉得这兔子像一台小型收割机,而且有进无出的那种类型,他喂完菜叶,戳了兔子脑门一下。肥兔子吃了一把菜叶反倒是脸皮厚了,试图从篱笆里挤出来去蹭李瑞,未果,被卡在篱笆缝隙里。 李瑞晃晃手,这家伙跟着一起歪头,李瑞有点不适应,“程叶,你这养的是兔子吧?” 程叶在厨房里做饭,隔着门回了一句,“是啊,这还是你买给我的,瑞哥你忘了?” 李瑞抽了旁边切好的野菜试着喂那兔子,瞧见它闻了闻,吃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样儿,嘴角跟着抽了两下。“这都快让你喂成精了……” 程叶没听清,出来倒淘米水的时候又问了一遍,“什么成精了?” 李瑞拿着野菜来回晃着喂兔子,指了指跟着他手一起摇头死不松口的肥兔子,“这儿!这都成兔子精了!” 程叶笑了,拿过旁边的一个小布袋子,给李瑞说:“它爱吃玉米粒,你喂它一点都能高兴的蹦起来呢!” 李瑞瞧着程叶弯腰去解小布袋的绳子,身上的汗衫有些大,露出一截细长的小脖子,还能瞧见更里面的一点……李瑞眼睛微微眯起来。 “喏,这么一小把就够了,多了它吃了肚子胀。”程叶抓了一小把放在李瑞手里,却被李瑞一起攥住了。“瑞哥?” 李瑞握着他的手,让他一块过来喂兔子,“陪我一会吧?”最近刘老四那边事情多,家里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这种俩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挺少的,李瑞有些想念忙里偷闲的小日子了。 程叶想着米饭蒸熟还要好一会,到时候炒菜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也就留下陪他一起来喂兔子。兔子门牙很锋利,小小的玉米粒喂起来有难度,但瞧着程叶是喂惯了的,他手指也灵活,指尖捏了玉米粒一晃就到了兔子嘴巴里。一人一兔这么来回的互动,程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贪吃鬼!” 李瑞在一边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兔子毛,小东西贪吃,嘴里有吃的摸哪儿也不躲。 程叶喂完那一小把玉米粒,起来洗了手,继续去做饭。刚进厨房,李瑞就跟着进来了。他起先站在程叶后边瞧,后来忍不住踱过来挨着程叶一起做事,“我帮你剥葱……” 程叶有些奇怪,“我已经切好了呀。” 李瑞这才发现案板上已经有一小盘切好了的葱花,咳了一声把葱丢下,又开始找别的事儿做。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事可做,眼神又回到了程叶身上。他在后边拿了个刚洗的苹果,在手里来回抛着,也懒得想借口了,“我在这等会吧,想你了。” 程叶歪头瞧他一眼,“昨天刚见过,怎么又想了?” 李瑞咬了一口苹果,发现挺甜的,凑过去喂程叶也吃了一口,“昨天没留下,一晚上没见啊。我今天住这儿,你收拾下房间吧?” 程叶就着他的手咬了口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家里床小,瑞哥你个子高了,躺不下。昨天不都试了?就是躺不下才回去的啊。” 李瑞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给忘了。懊恼的咬了一口苹果,把程叶咬出的那个小坑遮盖掉,“哼,你床太小了,过几年你也睡不开,到时候就天天跟我回去挤!” 程叶把炒好的菜盛在盘子里,锅铲都没放下,先踮起脚来跟李瑞比了比身高。他个子太矮,踮起脚来也不过刚到李瑞的下巴,一时有些失望,“还差一头啊……” 李瑞瞧见他仰起脸来,低头就亲了他一口,“错了,你这还踮着脚呢,差一头半。你得快点长个儿,知道吗?” 程叶咬了嘴巴,“可是,我吃不过你。”他一直觉得李瑞的好胃口是能长高个的诀窍,大高个,络腮胡,是李瑞和老夏无形中教导出来的审美观。程小叶自卑了,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看,完全跟“美”无缘。 李瑞亲了一口不解馋,又凑过去多亲了几下,蹭着软嫩的嘴唇告诉他,“你吃的太少了,下回我给你带些小蛋糕回来,每天晚上都吃一个啊。” 程叶被他舔的有些发痒,缩着脖子躲开了,一边将下一个菜进锅翻炒,一边抗议。“瑞哥别伸舌头出来,怪怪的。” 李瑞在程叶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个口水印子算是对他抗议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家兔子:哟,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 李瑞:…… 程叶:…… 36、听出好戏 晚上李瑞到底还是留下了,他知道程叶担心程奶奶身体,最近一直没催程叶去他家,想的厉害了就留下挤在这里睡一觉。半夜听见程奶奶在咳嗽,似乎怕吵醒他们,压着声音低低的咳了几声,又慢慢睡下了。 李瑞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出怀里的小孩在害怕,听见自己奶奶咳嗽浑身都绷紧了。李瑞拍了拍程叶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可能是天气变化,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明天我带奶奶去医院瞧瞧吧?” 程叶在他怀里摇头,闷着声音慢慢回了一句,“我问过了,奶奶不肯去,她自己买回来一些中药,说喝中药就成。” 李瑞捏捏他的耳朵,翻身把他搂在怀里,“那你就好好给奶奶熬中药,一天三顿别漏下,喝几天就好了。” “……中药没那么快,至少得喝三个月。” “对对对,喝上三个月,一准儿就好了!人家有钱人啊,就兴每年喝几副中药调理身体……” 李瑞啰啰嗦嗦的哄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瞎编乱造的好不容易把程叶哄睡了。 天气有点凉,程叶小房间里开着窗户,睡着了就忍不住往李瑞怀里钻。李瑞乐得一把抱住,觉得怀里暖暖的一团,舒服的不得了。 他顺着程叶的腰往下摸了几下,摸着白天瞧见有脚印的地方,微微按两下,也没见怀里的小孩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也是,程岳那兔崽子在学校被他收拾了几次,不敢对程叶欺负的太过分了,顶多碰个皮毛来撒气。 李瑞在程叶腿上来回摸了几下,想着裤子上那个模糊不清的黑鞋印就来气,回头还得去找程岳那犊子,再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快天亮的时候,程奶奶咳嗽的厉害了,像是一个老风箱漏了气,咳嗽完累得呼呼的直喘。程叶被惊醒了,披了衣服就起来给程奶奶去倒水,小声叫了几遍奶奶。 程奶奶喝了水,又让程叶去柜子上拿了药片吃下,“你快去再睡会吧,今天不是还要去夏师傅那儿?快去歇着,奶奶没事了。” 程叶在旁边陪了一会,还是被赶回来。 李瑞也起来了,正坐在床上扒拉头发,瞧着还没睡醒,“奶奶病了?要去医院不啊,我去开车……” 程叶摇摇头,“不用了,吃了药又睡下了。” 李瑞把他抱回床上,拿薄被子捂起来,“程叶,你得照顾好你自己,奶奶病了,你可不能也病了。不然,谁来照顾她啊?” 程叶嗯了一声,伸手抱住李瑞的脖子不松开,趴在他怀里小声问他,“瑞哥,奶奶会没事的对吧?” “嗯。” “我会每天熬中药给奶奶喝,她喝了就会好起来,对吧?” “嗯。” “……瑞哥,我害怕。” “笨东西,自己吓自己干什么。”李瑞揉了他脑袋一把,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抱紧了些。“会好起来的。” 程叶在李瑞怀里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他晚上一直做噩梦,没睡踏实,这会儿听见李瑞的话,倒是有几分安心了。 李瑞抱着他,趁着他熟睡,掀开被角又看了眼他大腿上的伤。上面那块痕迹已经有些微微发青了,昨天没反应出来,今儿早上看起来倒是怪吓人。李瑞小心碰了下,看着那地方,眉毛都拧成个疙瘩。 程叶倒是没觉出腿上疼来,他醒过来的时候,还瞧见李瑞一直在摸那儿,伸手把李瑞拧着的眉头抚平了。“就是看着吓人,不疼。瑞哥可别给奶奶说,她听见一准要难过,病好的更慢了。” 李瑞没吭声,把程叶的手拿下来,“下回……下回你大伯在的时候再去吧。”他也不好说出让程叶不去的话,这份钱他拿的出,但是又能用什么理由让人家收下?李瑞心里憋得难受,总想着以后一定让程叶过上舒坦的小日子,再也不受这份窝囊气。 程叶拿了衣服穿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回我一定闪开,然后学瑞哥那样,在他背后报仇!” 李瑞挑起嘴角,“挖苦我呢吧?你跟老夏说声,以后早上甭跑步了,跟着我打沙袋得了!” 程叶眼睛亮了下,移到李瑞结实的胳膊上,“瑞哥你肯带着我一起打拳了?我今天就跟师傅说!你可不许耍赖啊!” 李瑞光着上身起来,拿了衣服套上,“废话,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以前是怕伤着程叶,可如今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不学点防身的可不行。 李瑞把沙袋运到程叶家里,自己小二楼院子里就空了一块地方。学校里那帮常去李瑞家的男生再去玩,一眼就瞧出少了东西。有会打听事儿的,三言两语就从别处问出来了,大家听了程岳干的傻缺事儿,没几个不撇嘴的。 他们跟李瑞关系好,又都是一块玩泥巴长大的,谁不知道李瑞打小儿护着程叶啊?去招惹程叶,那和挑开了直接说“我他妈就看李瑞不顺眼”有啥区别? 他们跟李瑞一帮,不等李瑞说话,就主动去五十五中把程岳叫出来“谈了谈”。谈论还是有些成果的,程岳当天晚上就回家把自己之前诉苦的话给推翻了。 “妈,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进泥沟里的,不关程叶的事儿。那车子也不是程叶扔下来的,是、是我不乐意程叶拿我东西,我去抢回来的……” 程岳运气不太好,那天程老大正好在家,一听见这话气得就要找扫把抽他,“你个混账东西!老子叫你撒谎不学好!” 程老大媳妇死命拦着,她就指望这个儿子养老了,哪里舍得让程老大动程岳一根手指头,“你干什么!让孩子把话说清楚!儿子,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程叶欺负你了,让你编了这些话回来说啊?” 她这话有些不通情理,她家程岳五大三粗,又比程叶大几岁,光个头就高出好些!怎么瞧也不可能是程叶反过来欺负了她儿子。 程嘉在一边做笔记,听见忍不住嘲笑了一句,“妈,您护着的也太过了吧!人家程叶一把骨头,腰都没程岳胳膊粗,您这话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程老大媳妇有些不高兴了,“程嘉!怎么说你弟弟呢?亏你还是当姐姐的,就顾着自己学习,也不帮你弟弟一把,你自己考上市一中有什么用啊……” 程嘉也不乐意了,啪的一声合上铅笔盒,把书塞进书包里就进里屋去,把门摔得嘭的一声响。“我就乐意自己学,他上不了,您怪我干嘛!!” 程老大不理她们娘俩撕扯,一把拽过程岳,黑着脸问他,“你那天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我把新车子摔坏了,不敢说……就……”程岳头一次自己冤枉自己,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可被自己老爹打一顿,也强过天天有外校的来找啊。 “兔崽子!” 程老大抽了扫把去揍他,因被媳妇拦着,没几下落在他身上,不过落下的几道印,也都立刻青肿了。 程老大媳妇立刻也跟着哭喊起来,“你打吧!你打死他算了!儿子弄了一身泥回来,也不见你心疼他,还死活拦着不许我找程叶说理去!咱们没去找算他,你倒是打起自己儿子来……!!” “我妈不是生病了吗!你这个时候去,给她添堵有你什么好了?!你这婆娘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你给我闪开,都是你护着,打小就没教好!起开!!程岳你给老子过来!今儿非收拾你一顿不可!” 李瑞被哥儿几个拉着来听了这么一出“鬼哭狼嚎”的好戏,手里的打火机掰动几下,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差不多给个教训就成了,以后也不用特意难为他。” 那边几个咧嘴笑下,叼着的烟没点上,“没问题!” 有眼馋烟的,叼着干过嘴瘾,“瑞哥,你只管分烟也不让我们点上尝尝,是不是有点……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瑞哥,吃橙子吗?我给你剥一个吧? 李瑞:程叶,以后没人敢跟你抢东西吃了。 程叶:什么? 心情大好的李瑞:秘、密╭(╯3╰)╮ 37、小红脸 李瑞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他们,笑骂了一句,“滚下去抽啊,别弄呛了我这车,一会还得去接人!” 后边的人伸手把打火机接住了,金属壳子的打火机挺沉,看着也不是便宜货。那人笑嘻嘻的打了个火儿出来,“成!咱们下去抽烟,这车让给瑞哥去接人吧!” 有新入伙的人比较糊涂,下车了还在问,“瑞哥谈女朋友了?这大晚上的接谁去啊?” “傻啊你!接程叶去呗,那是瑞哥从小养大的,啧,别说女朋友,十个八个的加起来也不顶程叶一个……” 后边下车的哄笑起来,“就是,下回你瞧见就知道了,瑞哥那是当亲生儿子养呢……” 李瑞按了下喇叭,也不听后头瞎嚷嚷,开车走了。程叶还在老夏那等他,再不去又得着急了。 老夏今天的活一直忙到晚上,李瑞到的时候他还没忙好,瞧见李瑞还让他过来给帮了把手。“这是托胡杨给买的新牙机,原先那台太老了,程叶用着费劲……” 李瑞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就干活,那叫一个卖力气。 老夏对地方很挑,一连换了三个地儿才让李瑞放下,“嗯,这个地方不错,摆着吧。” 李瑞累得一头一身的汗,但是看着程叶眼巴巴的瞧着这台机器,顿时也不觉得累了。耐心等着程叶陪老夏调试完机器,这才带他回家。 “程叶,今天胡杨又来了啊?”李瑞单手扶着方向盘,瞧见程叶点头,不耐烦的敲了两下。“你以后别跟他走的太近,他是社会上的人,太复杂了。”李瑞对这个人印象不太好,总觉得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程叶不太明白,但是听见李瑞这么说了,就点点头,“好。”无论如何,李瑞说的话总是是为他着想的,这一点程叶深信不疑。 李瑞原本准备了好些说辞,被他这一个字全堵了回去,心情顿时好起来。他挑了眉毛,开始跟程叶说点自家的事儿,“今天我去给奶奶买了点药,医生说最好让她亲自去一趟。你问问奶奶,不行我送你们去医院瞧瞧?” 程叶抓着安全带嗯了一声,“好,晚上就跟奶奶说。” “这么晚回去,你奶奶吃饭了吧?” “应该吃了,我临走给她做好了,药也热好了放着的。” “那就好。” 外边天色暗了,李瑞打开车灯,他开得车速很慢,有一茬没一茬的同程叶说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这么聊天也很舒服。“对了,你姑姑上次说,让你先去市里的私立中学?” “嗯,姑姑说今年不能再耽误了,先进私立的读半年,然后等着开学转去别的学校读初二。”程叶扭过头来问李瑞,“瑞哥,杨大胖他们说你也要转学……” “啊,对。我爸妈不是一直想让我去市里读书吗,念叨多了,就想去了。”李瑞没往程叶身上牵扯,他自己也确实有点想去市里读书。“这不分文理班么,我看考的还行,换个好点的学校试试,没准儿也能混个大学。” 程叶眯起眼睛来,听见这话比李瑞还高兴,“瑞哥真厉害!我得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考大学!” 李瑞弹了他脑门一下,笑了,“笨东西,跟你说说的。还有一年半才考试,早着呢。” 程叶歪着头还在乐,最近程奶奶的病情让他揪心,唯一能高兴起来的,就是谈到上学的事儿。小姑姑许盈来了几个电话,安抚了程叶,也让他看到一些希望。程叶瞧着车窗外头,挺大的一个月亮半掩在云彩里,隔着车玻璃看颜色都暗了些,但是依旧是明亮的。 程叶伸手在下边摸到李瑞腾出来的那只手,手指头跟他交缠着握住,小声告诉他,“瑞哥,我今天想你了。” 李瑞差点把车打歪方向开进麦垛里,手忙脚乱的才稳住,“咳!程叶,你再说一遍……?” 程叶有点奇怪,这话是李瑞常对他说的,今天怎么换成他说瑞哥反应这么大?“我说,我想你了啊……” 李瑞嘴角一点点咧开,眼睛里都掩不住笑意,“有多想啊?” 程叶也笑了,这是他小时候常跟李瑞玩的游戏,听见李瑞问,也伸手手来比划了好大一段距离配合他,“这么想。” 李瑞忍不住踩了刹车,凑过去贴近了,“不行,你得亲我一口。” 程叶有点奇怪,“为什么?” 李瑞说的理所当然,“谁让你想我的!” 程叶不服气,“那你平时不是老说……” 李瑞乐了,瞧着小东西自己钻进套里来,又逗了他一把,“我平时说的时候可都亲你了!快点,别惹我啊。” 程叶想了想,不太甘愿的去亲了一下李瑞,“那我不伸舌头进去……”他还没说完,就被李瑞卷了舌尖去吮吸,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外头月亮暗了,被云彩裹进去隔着几片轻云在天上行走。黑漆漆的玻璃窗里看不清什么,偶尔只听到几声轻微的抗议,后来就听见车里有人轻笑,接着另外一个也跟着笑了。 李瑞想着要送程奶奶去市里大医院做检查,干脆找了他爸的司机过来,带上程叶一起出去一趟。程奶奶检查的结果跟以前的一样,老人这是旧疾,气管上的毛病,心脏也有些不好。医生开了药,嘱咐他们好好宽慰老人,这病不能着急,更不能受累。 大老远的出来一趟,李瑞干脆又带着程叶去逛了一下,买了些吃的用的给他们带上。程奶奶使劲拦着说不用,李瑞笑笑,还是都给拿上了,“奶奶,您现在不能急啊,一着急上火的,程叶得跟我急眼了!” 程奶奶被他逗笑了,疼爱的摸了摸程叶的脑袋,“他哪会什么急眼啊,从小就没跟人红过脸。” 李瑞只听了字面的意思,一下想到前两天俩人在车里亲嘴的事儿,那时候程叶的脸可是挺红的。他笑了下,也不再说什么,让司机带着回去了。 到家之后,程叶拿了钱给李瑞,之前在医院都是李瑞抢着给先垫上的。具体数额程叶也没看见,但是那兜子药应该不便宜。程叶留出这个月的生活费,把剩下的钱都给了李瑞,“瑞哥,药钱。” 李瑞接过那把散钱,也没数就直接揣进兜里去,比起钱,他更想再瞧瞧程叶脸红的模样。“程叶,还有利息没给呢?” 程叶瞧着他凑过来就开始脸红,他慢慢开始懂事了,知道这么做是极亲密的举动。眼瞅着李瑞就要亲上来,门外面传来程奶奶的声音,“程叶啊,咱们家那小抽屉的钥匙你搁在哪儿啦?” 程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一巴掌朝李瑞脸上推过去,差点把人从椅子上推翻喽。 程奶奶进来就瞧见李瑞歪在椅子上哈哈的笑,对面的程叶站在那不动,攥着两个小拳头不说话。“哟,这是怎么了?真急眼了啊?” 李瑞趴在椅子背上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哟的直叫唤,倒是弄了程叶一个大红脸,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脸红的话与脸红的事: 程叶:瑞哥,可以了吧? 李瑞:不成,你不是说要亲到我脸红么?继续。 程叶:……可是你都不会脸红啊。 38、小书店 小姑姑许盈年后又来了一趟,她是特意来帮程叶转学的。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丈夫陈强。陈强站在一边帮她拎着包,笑得憨憨厚厚,一瞧就知道是疼老婆的。 程奶奶身体最近好了些,听许盈说了转学的事,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可太好了!程叶啊,快谢谢你小姑姑,去市里的学校可是难得的呢,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学习啊!” 程叶有点犹豫了,他一个冬天照顾着程奶奶,现在老人刚好一点,他反倒更不放心出去了。 程奶奶一眼就瞧出他的心思,摸着程叶的脑袋安慰他,“奶奶能够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去吧。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不是?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我一定好好学。”程叶瞧着程奶奶生病吃苦,心里也难受。“奶奶也要坚持喝中药,我都给您把药引子分好了,一共三十包,您熬药的时候可别忘了放上。” 程奶奶知道程叶能有机会再上学,心里高兴,病就好了大半,听见程叶说这些忙答应下来。“快放心吧,怎么跟奶奶学的唠叨啦?呵呵。”她又小心询问了许盈几句,“你刚结婚,就这么跑来,婆家那边有人照顾吗?” 许盈脸色红润,听见程奶奶问,忙告诉她,“没事的,妈,家里还有两个小姑子,能照顾周全。她们都对我特别好,知道我来,还特意给程叶拿了身衣裳呢。” 程奶奶听见她这么说,也就放宽了心,“那就好,你现在是嫁过去的人啊,千万跟婆婆家处好,脾气也收敛些……” 许盈听见程奶奶说教,抿着嘴笑,“知道啦,您还说我呢,一个冬天吹风感冒了的是谁?您可一定保重自己,都快当外婆的人啦……” 程奶奶有些惊讶,马上就明白过来,又惊又喜的看向许盈尚还平坦的小肚子,“你这是……有孩子了?” 许盈旁边的男人先咧嘴笑了,瞧着一副刚当爹的傻样,“来的时候刚检查出来的,医生说得吃好了,这样才长得壮实……” 许盈在旁边嗔了他一句,那人也不恼,抓了抓脑袋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程奶奶也笑了,她瞧着这个女婿是个实在人,几句话就能听出来,他平日里对许盈极为贴心的。 程奶奶是老辈的人,传统观念里还是觉得女儿、儿子不同。女儿嫁了人就要好好相夫教子,伺候好公婆,做个体贴人;儿孙却是秉承了万事读书高的想法,认为他们学好了,将来才能有出路。对于程叶能再次读书,老人心里是十分感激自家姑娘的。 程叶知道程奶奶和许盈用心良苦,也不再坚持留下,顺了老人的意思跟许盈去了市里。 小姑夫陈强是个老师,跟市里私立学校的老师是同学,送程叶去学校的时候特意跟人家打了招呼,让多照顾一些。小姑姑许盈更是怕程叶在外头受欺负,给程叶添置了一整套齐全的住宿用具,带着程叶去宿舍里铺好放好。 许盈拉着程叶的手嘱咐他,“程叶,一定要用功读书,耽误下的功课自己要抓紧赶上来。我回了省城,也会给你写信督促你……” 旁边的小姑夫是个知道冷暖的,瞧着许盈有点累,忙给拿了把椅子让她坐下歇着说。许盈扶着腰坐下,她这次出来,也确实有些勉强,刚有了孩子,最怕的就是劳累,好在她身体结实,又有个知道心疼人的丈夫,一路也还算顺利。 许盈瞧着面前的这个孩子,她自己刚有了身子,难免觉得无父无母的程叶让人心酸。她是个要强的,劝慰程叶的话,到了嘴边成了严厉的教育,“程叶,你记住啊,一定要争口气!哪怕生病了也不能落下功课,大家都在向前跑,咱们没有本钱再跑一回,生病不是能偷懒的理由。” 程叶认真听了,默默的记在心里。他念小姑姑的好,对她的话向来是听的。 许盈身子里有了个小拖累,安顿下程叶,没多停留几天就回了省城。程叶随后又认真写了一封信去感谢她,并向许盈肚子里的小表弟或小表妹问了好,希望他(她)健康长大,将来自己一定做个合格的兄长。 李瑞转学手续办理的很快,程叶前脚刚去,他后脚就跟上了。李瑞他爸一听儿子要来,二话不说给弄进了市一中,倒是挺巧,跟冯晨凑在了一个班。 冯晨对李瑞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要不是李瑞不在学校住宿,他都恨不得去找人调换床铺,跟李瑞当上下铺去了。就算不在一个宿舍,但是白天也照样亲热。 “瑞哥,这回可好了!我听杨大胖说,他家也想法子给他鼓捣进一中呢,咱们也算三大金刚聚首了,哈哈!”冯晨说的眉飞色舞,他在这边也有不少朋友,但毕竟没有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感情深。“我听说程叶也来了?在哪个学校呢?” “在育英中学,等秋天就转学过来了。”市一中分高中部和初中部,分数都要求很高,但是进了初中部差不多都能直升高中。两个校园分开,但是前后挨着不远,走路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冯晨也明白了,“对,我差点忘了他初中还没来得及上。操,分场那校长跟傻缺似的,就他妈知道劝退……”他帮着李瑞把东西收拾好,又一起拿了饭盒去打饭。“走吧!入伙第一顿饭,兄弟请了!” 李瑞也不跟他客气,拿了饭盒跟冯晨出去,一气儿打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食堂的大师傅也仗义,一满勺一满勺的给他往里压,摞得高高一层这才罢了手。 冯晨兜里的饭票瞬间剩下几张轻薄的小纸,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悻悻的,“多亏了今天是周五,明天就能回家了。” 李瑞在一边没吭声,他对饭菜不挑能填饱肚子就成,大口大口吃着食堂的招牌菜,等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筷子评价了一句。“还凑合,有点咸了。” 冯晨翻了个白眼,咬着自己那一缸子黄豆芽,边嚼边挖苦他,“那是,您平时都有程叶伺候着呢!炒个青菜都卡着盐粒子给你放,炖个汤都忙一上午……我说,瑞哥,你这待遇也忒好了,我上回去吃了一顿,回来三天都觉得食堂里的没味儿。” 李瑞笑笑,坐在椅子上邀请他,“等改天周六日休息,去我那吃吧?” 冯晨抱着一缸子豆芽食不下咽,听见他说心里更不平衡了,“得了吧!自从你家搬去林场,那么远的地方我摸去三回两回都不在的,我可不去!再说了,我要是想吃,自己去程叶家守株待兔不就得了……” “程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你更见不着了。”李瑞心情不错,嘴角都挑起来。“我在一中附近租了个店铺,开书店,他每周六日都来这边住。” 冯晨愣了下,紧接着兴奋起来,“我靠!瑞哥你真行啊!你早都准备好了吧?这书店开多久了?不行,我这周也不回家了,我得去瞧瞧!哈哈,瑞哥你太牛了!” 李瑞反应倒是挺平淡,就是那双眼睛里难免透着些小得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书店,还是因为程叶。“来吧,就是店里有点乱,还没怎么收拾出来。” 小书店的位置不错,在几个学校路过的必经之地,周围都是小商贩,一到了晚上特别热闹。书店的面积不大,但是好处在于是上下两层的,上面有单独的两个房间和一个客厅可以居住,下面那一层摆了些架子放书供人挑选购买。 李瑞做的是老本行,所以最醒目的地方依旧摆了些旧书,数量不多,但都算是精品了。门口放着程叶给写的牌子,一手小楷,写了主要出售的书名和种类,很是有几分雅致的味道。上头还画了一枝梅花,梅花上站着个叽叽喳喳的喜鹊,是讨个‘喜上眉梢’的吉利。 冯晨一进来就连连夸赞,瞧着李瑞这大都是些艰涩难懂的书籍,又跟李瑞提了个小建议,“瑞哥,这边挨着一中、三中,还有育英那些私立学校,学生特别多。我瞧你这空着这么些地方,不如弄些武侠小说和杂志来?买的可能不多,可以出租,我瞧见有人大老远的跑去西边租书看哪,光咱们学校的就不少。”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弄些便宜的字典和参考书吧,不然家长和老师要说闲话。” 李瑞觉得这个不错,“可以,我明天就去看看。” 冯晨在书店里转了一圈,啧啧感叹,“瑞哥,你爸对你真好,说开书店就能开……” 李瑞拿了瓶水给他,自己也开了一个,“这是怕我在学校又跟人打架,提前在近处找地儿安置我呢。原本只想租二层的,不过瞧着一楼位置挺好,顺便也给租下来了。” 冯晨又问了下具体情况,得知李瑞父母给安排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平时都是她照看店面,这才不甘心的罢手了。“唉,你早说招人啊,瑞哥我来给你打工得了!” 李瑞喝了半瓶水,听见这话斜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要是耽误了学业,你爸妈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啊?” 冯晨捏了下矿泉水瓶,笑嘻嘻的回了句,“瑞哥你可别这么说,‘生吞活剥’这词儿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了。我听杨大胖说你们抽程岳那混球了?我就知道,凡是敢惹程叶的人,那就是流氓无赖人民的阶级敌人,早晚得被瑞哥您‘生吞活剥’喽……” 他这还在贫嘴,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响,走进来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抬了头才看清是个乖巧的少年,手里满满的都是各色的菜,瞧样子走了一段路了,脸上出了薄汗,倒是显得挺招人疼的。 “瑞哥,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啊?我现在就去做饭,一会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到小书店三人合影篇: 李瑞:冯晨,你那什么表情啊?刚才不还笑呢吗! 冯晨(最左):啊?哦,我一瞧见别人甜蜜吧,就习惯性嫉妒……=。= 39、喜欢你 ... 冯晨在二楼的小客厅等着吃饭,听见小厨房里滋啦滋啦的炒菜声,叹了一句,“还是程叶好啊,我将来要找媳妇,得比着程叶这样的找,又听话又会做饭……” 李瑞抬眼瞧他,“你不是跟许清清在一起了么?她对你不好?” 冯晨咂吧了下嘴,想了一会才开口,“也不是不好,就是相处久了,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说实话,小姑娘都挺烦人的。” 李瑞瞧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儿,也知道他说的都是违心话,他可听杨大胖说过,冯晨和许清清闹归闹,俩人对彼此还是很维护的。“多哄着点,你成天戳这个惹那个的,许清清没把你一脚踹了,这就算你捡便宜了。” “哎,再说吧。她爸想让她考师范,我爸想让我去当兵,选的学校都差着十万八千里的。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程叶做了三菜一汤,特意选的大盘子装上,分量十足。三道菜都是荤菜,颜色鲜亮的辣椒炒肉,泛着油光香味扑鼻的红烧排骨,软嫩香滑的肉末豆腐,还有一盆番茄紫菜海米汤。 程叶给他们一人先盛了一碗汤,外边天气冷,喝汤能暖暖胃。冯晨嘶溜着喝了一口,眼睛都弯起来,“程叶,你这手艺渐长啊!比上回吃着还好吃呢!” 程叶正在给李瑞倒水,听见他说也笑了,“那就多吃些,瑞哥让我特意多买了菜,一定管饱!”他把倒好的温开水放在李瑞手边,这才坐下吃饭。“冯哥,这是你上次要吃的肉末豆腐,我学着做了下,你尝尝吧。我平时也没做过,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冯晨吃的一嘴油,啃着排骨就夸奖上了,“好吃,好吃!你做什么都好吃……你这豆腐更好吃……” 李瑞给冯晨碗里扔了块辣椒,说的不冷不热,“一桌子菜都堵不住你这嘴!少说两句,吃你的吧!”又挑了带脆骨的小排骨夹给程叶,叮嘱他多吃点。“别老喝汤,也吃点饭。” 冯晨直在李瑞这儿吃到滚瓜肚圆,直不起腰来这才停了手,一边捂着肚子剔牙,一边夸奖程叶,“不错!程叶你做的越来越好吃了!” “你这话翻来覆去说了十几遍了!”李瑞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瞧着程叶一个人收拾那一摞碗筷,忙起身帮他端了盘子,跟着去厨房帮忙。边走还边嘱咐冯晨,“把桌子擦干净。” 冯晨坐在费劲的拿抹布,还在抗议,“瑞哥!你刚才可没说让我来你家干活啊,怎么程叶回来,一转眼就不认兄弟了……”程叶从厨房给他端了一盘洗好的苹果,这厮立刻住嘴了,眉开眼笑的拿了一个,顺手摸了程叶的小脸一把。“哎,还是咱们家程叶懂事啊,小时候没白疼你!” 程叶接过冯晨手里的抹布,几下把桌子擦干净,“冯哥还记得小时候的事?那你记不记得把我丢在七分场树林子里,瑞哥半夜去找我的事儿了?” 冯晨啃苹果差点没呛着,“程叶啊,咱们说点别的吧……咳!咳咳,那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 程叶被他逗笑了,“那也成啊,说说你骗我孵小鸡的事吧?” 那是程叶小时候的事儿了,冯晨这家伙逗弄小孩,不知道从哪拿了个鸡蛋给他,骗程叶说能孵出小鸡来。程叶小,就给当真了,好几天趴在麦垛上不肯下来,差点晚上也住在那不走了。最后还是李瑞给拍了两下屁股,扛回来的,为了哄他,李瑞还特意去给买了一只小鸡,说是那蛋里孵出来的。 冯晨也想起来了,笑呵呵的又掐了程叶小脸一下,“哎,那个时候你多老实啊,不像现在一样,都跟李瑞学的会还嘴啦!” 程叶在弯腰擦桌子,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扯着脸揪了两下。李瑞从厨房出来就瞧见这个情景,不动声色的过去隔开他们两个,“冯晨,这些苹果拿回去吃吧,你这个星期不回去,下周还有钱吃饭不啊?” “我让他们帮我捎钱来呢!放心吧!再说了,没饭吃我就来蹭饭呗,这么近,溜达一下就过来了,嘿嘿!” 李瑞笑骂了一句,倒是也没拦着他。 负责做饭的阿姨下周一过来,冯晨一走,店里就剩下了李瑞和程叶两个人。程叶闲不住,把一楼的地面扫干净,又去擦书架。李瑞扛着他去了二楼,趁着上楼梯的功夫教育他,“先管好上边吧!一楼又不急着开业,咱们今天晚上可是得睡觉哪。” 程叶被他抗在肩膀上,也不敢乱动弹,手里还抓着那块抹布,小心的问李瑞,“瑞哥,阿姨来吗……” 李瑞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你管她做什么,她要是来了,你就在上边别下来。” 程叶唔了一声,瞧着还是有点不自在。“阿姨会生气吧?要不我……” “敢说下回不来了,我就剥了你裤子打屁股啊!” “……那我少来几次,成么?”李瑞把手伸进程叶裤子里,吓得程叶立刻住了嘴。“瑞哥我错了,不敢了!” 李瑞扛着他进了卧室,拿脚踹上门,开始收拾小孩。先捏了一把程叶的小屁股,然后才按着他剥了裤子,啪啪的拍了几下,“这事儿我说几遍了?你听了跟没听一样是吧!” 李瑞打的倒是不疼,但是程叶大了,听着那清脆的巴掌声脸上有些难为情,扭了几下想挣开。“我不……” 李瑞压着他不许他起来,室内挺暖和,衣服穿得有些单薄,他被程叶在下面扭了几下,忍不住起了反应。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身下边又是自己最疼最喜欢的人,想了这么多天,抱在怀里不想做点什么才怪了。 程叶也觉出不对劲来了,趴在床上闷声问他,“瑞哥,后头硌得慌……你兜里放着什么?” 李瑞这次没跟平常那样躲开,依旧趴在程叶身上慢慢抱紧他,“想知道?” 他贴的近,那东西正卡在程叶光溜溜的屁股上,隔着一层裤子,慢慢的滑动。程叶向前躲了下,“不舒服……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叶身体这两年刚转好,勉强提了点身高,对那事儿还不懂。他听李瑞说过生理卫生的知识,但是李瑞瞧着小孩发育慢,就把最重要的那一段给掐了去。程叶不知道碰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下意识的想躲开。 李瑞整个人覆在他身上,压的更结实了,“程叶,你在学校功课能跟上么?” 程叶听见李瑞说正经事,也不再动了,趴在那老实的点了点头,“能跟上,瑞哥教的比老师讲的快。” 李瑞趴在程叶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都有些沙哑,“学生理卫生了么?”瞧见程叶摇头,贴着他轻笑了下,一点一点的亲他的侧脸。“我提前教教你啊?” 程叶刚应了一声,就被李瑞握住了手,带到后边去摸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因为是背对着李瑞趴在床上的,手反着也用不上力气,轻轻摸了两下,只觉得那柱状的东西又热又硬,放在手心里还会时不时的抽动一下,渗出来的热液黏黏的直烫手心。 “喏,握好了啊。这个是男人的老二,懂么?”李瑞被那只小手握住,忍不住鼻息加重,只被手指略微蹭动几下,都会有一阵汹涌的快感涌到头顶。他喘了口气,又开始教育程叶,“等你长成男人,这东西就硬了。” 程叶有点不自在,觉得手里的东西还在胀大,想松开手却被李瑞死死的按在那。他咬了咬嘴巴,开始有些担心,“瑞、瑞哥,长大了,就一直都硬着吗?穿裤子的时候怎么办,会不会卡住啊……” 李瑞动作停了下,噗嗤一声笑出来,趴在程叶背上直不起腰来。“笨东西,哪儿会一直硬着啊……亏你想的出来,一直硬着人都得死了!”他贴着程叶的小屁股蹭了两下,“这个东西,只碰着喜欢的人才能硬起来。” 程叶心跳有点快,耳朵里一鼓一鼓的响着,“瑞哥喜欢我?” “喜欢。”李瑞蹭了几下,正好卡在程叶大腿缝里,挤进去埋在那个缝隙里舒服的叹了口气。那里皮肤细嫩,李瑞的东西顶在那,只觉得贴的亲密,比手还刺激。他扶着程叶的腿,让小孩并拢了,趴在人家身上捣弄了没几下,就弄得滑溜顺畅。 程叶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声不吭的趴在那。他们班里也有人在传纸条说悄悄话,哪个女生和哪个男生好,晚上谁跟谁去操场拉手亲嘴儿了……这些事件的前提都离不开喜欢二字。 程叶性格内向,又在小环境里被保护的严严实实,对这些事儿刚有朦胧的认识。他知道李瑞跟他关系亲密,但一直说不好这是什么,再次进了学校,在大集体里慢慢了解这些少年的情感,他觉得,就像李瑞刚才所说的,他也是喜欢李瑞的。 “程叶,你回头亲我一下吧?”趴在背上的人停下动作,像是在询问他,或者等待他的回应。 程叶慢慢扭过头,他腿根处还夹着李瑞的东西,轻微的动作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他仰起头在等候一旁的李瑞唇边吻了一下,又缩了脑袋回去,“我喜欢瑞哥。” 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 40、笨东西 ... 李瑞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这么乖,我奖励你好不好?我知道咱们家程叶,最喜欢被亲嘴巴了,来,我亲一口啊!” 程叶被李瑞翻过身来,依旧重重的压住,这次连嘴巴都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微小的唔唔声。 李瑞尝够了甜头,这才松开他,小孩早就被他亲红了脸。李瑞笑着摸了下他的脸,舍不得程叶受惊吓,也不再过多做些亲密的动作,只拿了手来让程叶替他撸几把。“学着点啊,等过两年,你也给自己这么弄出来……” 李瑞被两只小手包裹住,即便只是单纯的握着,也有些激动。他在程叶脸上亲了一口,慢慢教着他上下滑动。 “这样,稍微用一点力气……嘶,也不能太大劲。还有上头,要拿手指头打圈儿,做的真好,亲一下……” 那时候生理卫生知识是混合在生物课里教的,没有单独的书,只有一小章。朦朦胧胧的告诉你个大概意思,老师都不好意思读那一章,让大家自己看看就算过了。 李瑞之前也是自己摸索着来的,他没教程叶这些。程叶亲手握着那里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他看见李瑞闭上眼舒服的样儿,忍不住低头瞧了一下。那里跟平时很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李瑞跟他的本身就不同还是怎么的,又粗又长的东西,在他手里异常有精神的翘着。上面黑粗的毛发,沾染了渗出的液体,黏答答的弄在一处…… 程叶班上有高个儿的男生,已经开始互相拿这东西取笑了,常问对方长齐了毛没有。程叶自己的没长,头一次瞧见长齐了毛的。刚看了两眼,就听见那人轻笑着问他,“看什么呢?” 耳边调笑的声音,让程叶有点脸红,可是抬起脸来更好不意思,“我,我没见过……” 李瑞捏着程叶的下巴让他抬头,在那张被亲得红润的小嘴上又吧嗒了一口,搂着他让他继续动作,“下回让你再见识一下。” 程叶手里的东西也像是要证明似的,在手心微微弹动了一下,放在顶端的拇指,能感到一股滑腻的液体喷出,弄了一手。程叶埋在李瑞怀里不肯抬头,连手也忘了收回去。 李瑞搂着他笑了,胸膛起伏几下,震得趴在那里的程叶耳朵嗡嗡响。 “你手上有小茧子。”李瑞拿纸巾给程叶擦干净手,一根跟手指擦过去,摸着上头小小的一块粗糙硬茧,有些心疼。“这是用那碾玉砣用的吧?” 程叶嗯了一声,他被李瑞裹在被子里抱住,瞧着自己手上白浊的液体,脸上有些发烫。“师傅说用久了,多少都有点。” 李瑞捏着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咬了一下,凑近那小茧舔了舔,“干嘛不用牙机?我瞧见夏叔用过,那东西又快又方便。就是用的时候得小心些,看着比你那包铁疙瘩还利呢!” 程叶被他咬的手指痒痒,抽了手回来藏进被子里,“师傅说那个不好,练不出手艺……” “你师傅说的话你这么听,我说的你怎么不听啊?哼,这儿痒痒了?”李瑞听着他一口一个师傅的喊,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吓唬他,大手在小孩屁股上捏了两把,又改成揉的,软软的两团手感十分好。 程叶在被子里扭来扭去的躲,还是被压住亲了一口,只是简单的嘴巴碰嘴巴,两个人呼吸着彼此口中的热度,都低声笑了。 “程叶我喜欢你。” “嗯。” “嗯什么啊?说话。” “我也喜欢瑞哥。”缩在被子里的乖巧少年想了想,笑弯了眼睛。“最喜欢瑞哥了。” 李瑞嘴角咧得大大的,抱着他半天不肯起来。 程叶在小书店住了两天,周天晚上就要回去,李瑞拗不过他,只得送了他去学校。李瑞提了些水果和小蛋糕,看着程叶进了教室上晚自习,又多在窗户后边瞧了一会,确定小孩在这里没人欺负这才慢慢溜达回去。 他住的小书店离着程叶学校近,平时没事了也可以去瞧瞧,程叶是他小媳妇,自家媳妇得照顾周全才是。李瑞吹了声口哨,自己笑了一路。 程叶再次上学之后,日子过得很简单。每天除了必须要完成的文化功课,剩下的时间都拿来琢磨玉雕。 老夏得知他能上学,也是举双手赞成的,玉雕是份手艺活,可更重要的是提高眼界,增长知识。肚子里有墨水的人琢磨出来的东西,就是跟只靠沿袭学下来的不同,骨子里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程叶这几年跟着老夏把一双手上的功夫打的扎实,他肯吃苦,学起基本功来更是舍得出力气。老夏接了玉雕件,他已经能上手帮着做些零碎小活儿了。要是碰上要求不高的小件,完全可以自己单做。老夏对这个徒弟很放心,他不在,程叶也能按时练习雕刻。 趁着程叶刚开始上学的功夫,老夏回去自己那边一趟,只叮嘱了程叶每天都要琢磨玉不可以放下。另外还给了程叶一本自己平日里画的图册,都是些能用得上的基础纹样,他眼睛越发不好了,活不敢多接,教起程叶来也有些吃力。程叶在图册里找到老夏留得作业,上头细致的分了章节,每章都有习题,一瞧就是专门为程叶写的。 这次留的功课是玉雕牌子,三款老式样的图案,让程叶仿着做。大约是要走挺久,老夏把七分场那边的钥匙都交给了程叶,让他回家的时候,自己去用牙机。“手工做活确实慢,也学着用用机器。不过可不能用惯了手,学着偷懒啊!” 程叶答应了,他一般很少用牙机,一来是习惯了碾玉砣,二来是觉得牙机费电。他手工活还没好到可以一次成型,总要来回反复多修改,往往不能一气儿做下来。每月一次回家,也只能抽一天去老夏家里,打扫清理完毕,再用一会牙机,就差不多到了李瑞来接他的时候了。 那套碾玉砣程叶一直随身携带,中午、晚上去李瑞那边的时候,就练习上一个小时,不曾松懈。 李瑞舍不得他辛苦,幸好周一至周五有阿姨来负责做饭,等程叶稍微练习一会,他就扛着小孩去午休。抱到怀里揉了一阵,叮嘱他,“差不多就行了,身体第一!知道吗?” 程叶翻了个身,缩在李瑞怀里点了点头,眯上眼睡了。 被子很暖,向阳的窗户拉了一半的窗帘,正午的阳光懒懒散散的照进来,让人陷进里面就不想醒来。“瑞哥,困了……” 李瑞贴着他的脸蹭了蹭,“笨东西,快睡吧。” 老夏那边关系错综复杂,似乎有些事情来不及回来,只打了电话来让程叶按照那个图册上的继续练习,等他回来检查。老夏电话打的匆忙,那边还有一些外地的口音,说的话太快,也听不清楚内容。随后程叶又接到了几通电话,都说是来找夏师叔的,得知他是程叶之后,还热情的喊了声小师弟。 程叶觉得有点奇怪,趁着老夏再打来询问功课的时候,跟老夏说了这事。那边沉默了一会,告诉程叶,“我只用这个号码给你打电话,下次瞧见不是这几位数字开头的,就直接挂了。” 程叶答应了一声,按老夏说的挂了几次,那边也挺识趣,没再打电话来了。 李瑞觉得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尤其是说服了程叶晚上回小书店住之后,更像是以前同吃同睡,一同上学的时候了。 每天早上送程叶去学校,中午一起回小书店吃饭,晚上下了课再去校门口等着接程叶回家。除了有时候需要在教室多等几分钟,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李瑞觉得很满意,如果非要提点什么小意见,那就是程叶每天晚上都要对着块破石头磨蹭好长时间,有几次都差点耽误休息。不过这也是他当时劝程叶来的理由,小书店比学校集体宿舍方便,可以更好的做玉雕,程叶为了这个才去跟老师请了假过来,如果不让小孩鼓捣那破石头,可能不肯留在这儿了。 程叶读书认真,加上李瑞之前教的不错,成绩在班里排的上前几名。班主任老师是小姑夫的同学,对他照顾有加,知道他在这边有地方住,陪着来瞧了一趟,就答应了程叶外宿。 程叶虽然长高了点,但是在班里依旧算矮的,每次排座位都坐在第一排。上午第二节课后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程叶他们班男生多女生少,老师就把程叶调到女生队伍里去。班里的女生也有比程叶高的,按着高矮个下来,程叶再次占领了前排位置。 那个时候的校服很俗气,无论男女都是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样式,宽松的像麻袋。程叶人小,站在女生队伍里,倒是像个白净的小姑娘。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程叶有个外校的哥哥,没人敢去欺负他。就是有点想跟程叶做朋友的,也被李瑞瞪走了。李瑞和冯晨在学校里可没落什么好名,都是能打架惹事的主儿,大家渐渐也不敢跟程叶太亲近了。 程叶学东西慢,完全是自己刻苦才把成绩提上来的。他白天忙着记老师教的那些内容,晚上回去还要再学一份儿玉雕,好不容易节省出来一点时间,也都被李瑞霸道的占用了,实在没有精力去和周围的同学玩成一片。 只有每天临睡前,他会和李瑞做一次小小的交流,说说自己身边的事儿,往往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李瑞捏捏他的鼻子,念叨一句笨东西,也挨着他睡了。 41、说好了 ... 李瑞的小书店开的不错,附近很多学生都喜欢来这里买书。冯晨提议的辅导书和历年高考真题卷子也进了一些,卖的都不错。 也有不少老师喜欢来这里转转,找点自己喜欢的旧版书收藏。年纪大的语文老师最喜欢买书,这一个传一个的,慢慢都知道李瑞这里有好书了。刘老四的手艺很不错,修补的书外形美观又结实,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哪里有破损处,除了保存不当,纸张泛黄的厉害些,其他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附近也有小孩来租书看,李瑞给他们便宜了些,一本一天2毛钱,弄脏了也不怎么说。有几个小孩常来,瞧见李瑞这收旧书,就把自己家犄角旮旯里的书拿来和李瑞换,“我想要那个《格林童话》,大哥哥我拿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小孩手里拿着的是本特别厚的连环画,跟砖头似的,李瑞没见过这么厚重的,不过看着那孩子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就跟那孩子换了。书名倒是不错,叫《勇敢》。等拿回去给刘老四看的时候,老头眼睛都瞪圆了,“这书你都能找来?快,快给我瞧瞧!” 刘老四小心翻了一遍,爱惜的跟什么似的,“这是难得的好书啊!瞧见没,就这厚度,独一家,难得了!” 李瑞挑了下眉毛,他想起以前刘老四念叨的‘砖头书’,大概就是这本了。不过连环画要想值钱,当然还得看品相,“能修复成几品的?” 刘老四擦干净了书,来回摩挲着,“只是有点卷边,至少能修成九品。” 李瑞有点惊讶,一般真正有钱的收藏旧版书,至少要收八品的,到了九品,价格能翻一番,九品以上,翻十番都有可能。刘老四不说瞎话,他能保证九品,那绝对能做到。这本厚书,是收对了! 刘老四摸着书有点舍不得松手,他兜里那点钱不够买下九品书的,要不然,真想自己买下来藏着。“哎,杨先生的画真好,早就想藏一本呢!你从哪弄来的?要还有这样的么?” 他这话提醒了李瑞,“我试着找找看,不一定还有。” 刘老四表示明白,“知道知道,这书啊,得靠缘分,强求不得!” 李瑞回去小书店之后,就在外边挂了个牌子,写明可以换书。倒是也陆陆续续从小孩们手里拿到些连环画,起凑八凑的,还真弄齐了一套像样的。把刘老四乐得不清。刘老四现在几乎以那小铁皮屋为家了,这里有人管饭,还可以每天看书,一瞧见那满满一屋的书他做梦都能笑出来。这简直把人美上天了! 李瑞跟他接触久了,也差不多明白过来,这个瞧着挺邋遢的老头,其实就是个书痴。你给他二百块钱,他不一定拿好脸对你,你给他几本书看,能高兴的念你半年的好。李瑞这仓库保管和修补书的工作,交给他算是找对了人了。 冯晨有次过来,瞧见有小孩拿着旧书来换故事书,一下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收啤酒瓶的事儿。也跟李瑞开起了玩笑,“瑞哥,咱们今年不收瓶子,改收废书啊!” 李瑞也想起以前的事儿了,笑了下,“还记得呢?” “可不是!当初就赚了几块钱,都让你夺了去给程叶买衣服了!不过那小海军服确实挺好看的……”冯晨挑了份卷子,拿过去付钱。 程叶放假过来帮忙,给那个小孩换了故事书,又抓了一把糖给他。瞧见冯晨递过来的钱没肯要,“冯哥你拿着吧,瑞哥说你们来都不要钱呢!” 冯晨把钱给他推过去,“别,这是给许清清跑腿儿买的,收着吧。” 李瑞在一边听见了,歪过头来瞧他,“你跟许清清又和好了?没听老师说么,谈恋爱不可怕,就怕你们这谈起来分分合合的,太浪费功夫。” 冯晨摸了摸鼻子,有点自暴自弃的笑了,“哎,我也说不好。我回去再动员一下我爸,实在不行我也报个师范得了!我抄她作业抄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程叶听着他难得正经说一回话,跟着安慰了一下,又多装了一份试卷给他。“喏,冯哥,你们一起好好学习吧!祝你们俩都能考上,能在一个学校那就更好了!” 冯晨听见这话心里舒服,搂着程叶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末了儿吧嗒在额头亲了一口。“好程叶,真没白疼你!等哥考上了,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到时候再给你找个漂亮小姑娘,你俩手拉手一块学习,就跟我和你清清姐似的……” “冯晨!有完没完了?买好书赶紧的走!”李瑞在一边黑了脸,一把扯过程叶让他趴在柜台上继续做题。“看你的书,周一考试了不知道啊?” 冯晨被他这大嗓门吓了一跳,瞧着程叶埋头做习题,又瞧瞧李瑞那黑的跟锅底似的脸,一时不知道哪里惹到人家了。“李瑞你这脾气得改改啊,你看你把程叶吓得。这将来等程叶谈女朋友了……” 李瑞脸色越来越差,冯晨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嘀咕了几句,拿了试卷走了。 冯晨的话,说中了李瑞的心事。他对程叶小心照顾,一点点的控制着小孩不走出他画下的圈,很大一部分,是怕程叶长大了,瞧见花花世界一去不回来。 一想到某天程叶会回来告诉他“瑞哥我交女朋友了”这句话,李瑞心情就格外的差。前几天跟程叶做的那点亲密的事儿,想起来,也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格外的不真实。 “程叶,上楼吧。”李瑞把店门反锁,实在没心情再做生意。“今天不开店了。” 程叶停下写字,有些困惑,“可是,现在才中午……” “上去。”李瑞不理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瞧见程叶还没动弹,直接把小孩托着屁股抱起来,一路往二楼带。到了房间,把程叶按在床上先亲了一会,像是确定这个人还在他怀里,还被他捧在手心里。 二楼的窗帘拉上也挡不住光线照进来,程叶没来的及反抗就被李瑞压住开始剥衣服,刚开始还喊了两声瑞哥,不过瞧着李瑞那股子蛮劲,吓得也不敢喊了,倒是帮着李瑞一起给自己脱了个干净。“衣服,衣服要坏了……” 李瑞手伸进去摸索着,觉得手不够,头一次用上了舌头和牙齿来占领自己的地盘。这些都是他的,他瞧着程叶长大,瞧着程叶慢慢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或者说自己日积月累的喜欢上了小孩的全部…… 李瑞手指摸到程叶的小腹,压着他不许他蜷缩起来,舌头也一点点的添上去。“不许动……”牙齿摩擦过的感觉,让程叶抖了一下,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李瑞把他亲了个遍,这才把光溜溜的小孩抱紧自己怀里,一边暖着他,一边小声的哄着问他。 “程叶,我一直没问你。你喜欢女生吗?”大手摸到上边覆盖在程叶胸前,热度直达心房。“这里呢?碰到女生会跳的厉害吗?” 感受着身下小孩在轻轻的摇头,李瑞心里一喜,紧接着又被打入冰窖。 “……我……不知道。”他只跟李瑞这么亲近过,李瑞突然问起,程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李瑞沉默了一会,趴在程叶身上,抱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也是,你还小啊。是我太心急了。” 李瑞搂着他翻了个身,让程叶趴在他身上,面对面的贴着问他,“说个‘喜欢瑞哥’来听听啊?” 程叶瞧着李瑞的眼睛,里头有些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但是暖暖的让人很安心。他顺着李瑞的话接了下来,“我喜欢瑞哥。” “嗯,再多说几遍吧?” “我喜欢瑞哥,我喜欢瑞哥,我喜欢……” 程叶说着跟平时一样的话,只是再次从嘴里说出来,倒是像被默默灌入了什么,或者说有某种感情已经水到渠成。 “多说几遍就记住了。”李瑞抵着他的额头,使劲蹭了蹭,“说好了啊,你可是喜欢我的。” 42、几位保人 ... 李瑞对学习的事儿不是很上心,倒是把书店照顾的不错,加上程叶每天都过来,小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期间李瑞他妈来看过他一次,李妈妈现在有了工作,在李瑞他爸那个厂子里帮忙,挂着个职务。 她这次来找李瑞,就是想让他好好学习,不要耽误学业。“李瑞,你还小,赚钱等几年也不晚。再说了,家里也不缺你这几个钱用啊!你听妈的话,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李瑞对她的话不是很感兴趣,“妈,读书不就是为了以后能用的上?上学,也是为了吃饭不是。我两边都不耽误,您让我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成么?” 李瑞他妈也知道他不是能安分读书的人,当初肯来市里读书就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不过分场高中的人少,李瑞名次还能排在前边,现在市一中的教学质量上去了,李瑞的成绩已经排到中游偏下,瞧着很危险。她当年没能考大学,就一直盼望着自己儿子能上大学,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着急。 “李瑞,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没个主心骨啊?读书和赚钱,哪个重要你不懂吗?你看看你爸,啊,你难道以后想跟他一样,在工地打滚一辈子吗?!你有没有点出息啊你!” 李瑞瞧着他妈那一身簇新的衣裙,锃亮的尖头皮鞋,就连脖子上的项链也是刚换了宝石坠儿,既贵气又高雅。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嘴角要笑不笑,“我觉得像我爸就挺好,至少能照顾好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李瑞她妈气的在小书店里来回转,她自从来了城里,普通话说的越来越标准了,腰杆也挺得很直,“都怪你爸,随手就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给你胡闹!你看看,这还像个学生吗……” “妈,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李瑞倚在柜台里边,打断她的话。“你说咱们将来开一家书店就好了,我在里边天天看书,你就可以……” 李瑞他妈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别拿这些堵我的嘴,那都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你想留着这书店就直说!跟你爸似的,说个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一听就气人!” 李瑞闭上嘴不说了,他瞧着自己妈妈又罗里啰嗦的说了一会儿,甚至都提到了,只要他考个好大学就过户一套房产给他。李瑞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打扮新潮的母亲有些陌生,她已经不记得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拿着小竹棍敲打儿子了;也不记得曾经对儿子念叨过,如果咱们家开个书店,你就能多看书,也能让你外公高兴…… 以前那张脂粉未施的脸上,已经渐渐开始描画精细的妆容,时间在变,人也在变。 李瑞不再回应她的话,等着她唠叨完了,被司机接走,也只是在店前送了送,说了句慢走。 程叶等着车走远了,才从二楼的楼梯上探出头,“瑞哥,那是阿姨?” 李瑞瞧着小孩皱眉的样子笑了,招手让他下来,“是啊。怎么,你觉得不像?” 程叶穿着李瑞的拖鞋从楼上迈步下来,拖鞋太大,发出啪嗒的清响,“我在上面没敢仔细看,不过阿姨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李瑞坐在柜台后边,干脆也把程叶抱在膝盖上,双手圈住他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也说不好,好像换了一身新衣服,整个人都精神了。反正跟以前不一样……”程叶把李瑞蹭来蹭去的脑袋往一边推了下。“瑞哥,别蹭了,我衣服要掉下来了。” 他趁着休息日,把自己在学校的衣服都洗了,身上穿着的还是李瑞的。被李瑞蹭了这么几下,瞧着松松垮垮的快要从肩膀上滑下来。 李瑞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这才把衣服给他往上提了提,“中午出去吃麻辣鱼吧,你上次考的不错,算是奖励了。” “算了,瑞哥又不爱吃鱼,我吃的也不多。”程叶在这边的吃住是李瑞管的,他总觉得自己该多做帮着做点家务。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去买点肉,咱们做水煮肉片吃吧?” 李瑞答应了,他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住过,现在吃鱼还有阴影。要不是程叶喜欢吃,他压根就不会点。 中午是程叶做的,去买肉的时候有点晚了,没有新鲜的猪肉,就买了点牛腱子肉,切成片,做了水煮牛肉。又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一荤一素,搭配着吃了,倒也美味可口。 李瑞最后把那点水煮牛肉的汤都喝了,辣的头上直冒汗,小卧室里的风扇提前上岗,小风呼啦啦的吹着,倒是有点像夏天的意思。外边的树木高大,有一棵树顶比他们这楼还高,倒是遮在窗台上好大一片阴凉。树叶墨绿油亮,伸展开来,满眼生机勃勃。 “快到夏天了。”李瑞眯着眼说了句。 程叶也没急着收拾小饭桌,歪着头跟李瑞一起瞧着窗外的景色,顺便接了句,“夏天啊,那就快吃西瓜了……” 李瑞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了,“怎么扯到西瓜上去了。你小姑上次说,让你下学期考到一中去吧?” “嗯,到时候就方便了,瑞哥不用大老远的去接我,咱们一起回来。”程叶习惯性的揉了揉额头,不疼,但是被弹了下意识的会去揉几下。“前两天的时候,瑞哥说梦话,说沙瓤的西瓜好吃……” 李瑞也乐了,“你就把这话给记住了?” 程叶点了点头,“是啊。” 李瑞捏着他鼻子揪了下,眼睛里都是笑。等晚上的时候,程叶在家练习玉雕,李瑞出去外边街上转了圈,买了个早熟的西瓜回来。拿刀子切开,虽然不是沙瓤的,但是瓜新鲜,水分足了也挺甜。 程叶暑假回家,陪着程奶奶去了趟家属大院,见着几个农场里的老太太。那几位跟程奶奶瞧着挺熟悉,说话也客气,程奶奶让程叶挨个问了好。程叶长得干净漂亮,又是十四五岁最精神的时候,很是讨这些老太太们欢心。 程叶瞧见这家的摆设,也知道这是干部家的老太太,正厅挂着的那个牌匾一样的装饰表,上头还有题字儿。程叶瞧着程奶奶这次来没有做活,只当她是来说话解闷的,在一边老老实实的陪着。 沙发正位上坐着的老太太瞧着挺贵气,一头的银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拢的好好的。她挺喜欢程叶,瞧了一会,忍不住跟程奶奶念叨,“别说我那小孙子了,就是孙女儿也是人来疯,他们一来就吵得我脑袋疼。您真是好福气,程叶啊,一看就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 另外几个听见,也连声附和,程奶奶忙摆手推让几句,“哪儿的话,您家的还小,十来岁的,正是爱玩的年纪,活泼点才好呢。程叶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人家欺负了,他也不吭声……” 那个老太太拍了程奶奶的手,打断她的话,“您放心吧,那事儿,有我们呢。别的不说,就我们几个老姐妹,做个保人还是可以的。” 程奶奶听见这话才放心了,一连声的谢了这几位,又坐了些时候,才回家去。 程叶听了一天也没听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问起程奶奶的时候,老人把他带进屋里,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张写好了的房契转让。农场里的房子是小产权,转房子没那么多手续,两个人说好了,去场长那说下,做个记录也就完了。 “程叶啊,你大伯估计是不能把房子还给你了,你也别怪他,都是拖家带口的……再养咱们两个,也不容易啊。”程奶奶这张是她住的老房子的房契,已经按好了手印,连房子带地基都写明是给程叶的。 老人叹了口气,安慰程叶,“今天带你去见的那些人,都答应奶奶了,要给你当保人,这房子你大伯抢不走,全是你的啊。奶奶把这套房子留给你,房子旧了,可能也撑不到你结婚的时候。不过地基在,你慢慢攒钱,到时候重新盖个房,娶个媳妇。” 程叶眼圈都红了,握着程奶奶的手说不出话来。程奶奶拍拍他,倒是笑了,“哎,也不知道奶奶能不能等到你长大……” “奶奶您别这样说,您长命百岁!”程叶眼泪滚下来了,抱着程奶奶不肯松手。他是程奶奶带大的,这会儿听着老人说这些话,心里实在难受。“我,我……” “你小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饿了就会小声的哭,可怜人的哟。”程奶奶拍拍他的脑袋,程叶个子长高了,已经超过她了。“如今都长得这么高了,呵呵,奶奶瞧见真是高兴。好啦,咱们不哭了啊,让人瞧见该笑话你了,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作者归来~风雨洗礼之后,果然整个人都清爽了(大误)。天天不是警察,因为在港口工作,偶尔也需要外勤值班。值班过程极其惨烈,节选一个忧伤的片段给大家: 因为最近胖了把制服扣子崩掉一颗的天天:科长!扣子……扣子……T口T 科长:不会给你换新制服的,快去自己补好! 天天:……T口T 43、记恨30年 ... 程叶听程奶奶说了那些话,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暑假特意多抽了时间在家陪着程奶奶一起。正赶上李瑞跟他爸去外省,李瑞每天一个电话打来,常问问程叶家里的情况。 老夏终于回来了,他给程叶带回来一包玉料,同玉料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小伙子。这人叫许俊杰,自小被老夏的师兄收养,跟着姓了许,这次跟着来是学手艺的。 许俊杰长得不错,猛一眼瞧上去挺像个正经人,但也只能是猛一眼瞧过去,接触多了,就能知道这位跟他师傅一样,也是个不正经的。 “程叶,这是你大师哥许俊杰,他叫我一声师叔,跟你算是同门。”大约是不太想带他,老夏给程叶介绍的时候,瞧着不怎么高兴。“你师伯托付的,让他这次来跟着咱们学一年手艺。” 许俊杰倒是挺热情,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零食干果给程叶吃,笑嘻嘻的跟他问好,“小师弟好啊,上回我打电话找师叔的时候,就是你接的吧?呵呵,还记得我不?” 程叶想起来了,老夏不在的时候,是接过这人的电话,忙向他也问候了一声,“大师哥好。” 老夏明显对两个徒弟差别待遇,他给许俊杰批准的活动范围仅限前面那个院子,后院是老夏私人住的地方,除了程叶,一般不轻易让人进去。 许俊杰也知道师叔老夏的古怪脾气,能让自己留下,就已经很满意了。他来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当天被踹出门的打算。许俊杰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最主要的一个就是来跟师叔学手艺的,他之前被自己师傅叮嘱过,绝活没学会之前务必要死赖着不走。所以老夏对他百般刁难,这人也权当了磨练。万幸小师弟程叶是个好脾气的,对他还挺敬重,一口一个师哥的喊。 大师哥许俊杰来了之后,实行亲民政策,没几天就跟附近的老头们打成一片,首先从衣着上融入了他们。穿的跟农场里的老大爷一样,印着“八一”字样的文化衫,挺肥的长裤,要是再把裤腿挽起来一截,可以直接出去蹲路边儿卖西瓜了。 即便打扮成这样,附近的小姑娘们还是明显的增多了,时不时的来老夏这修补个戒指、项链坠儿的,借着机会跟许俊杰说说话。老夏这里也替人修补,收费很低,瞧着人来的多了,他教导程叶都会被打断,干脆在外间大厅弄了个小台子,让许俊杰专接这个修补的活。 许俊杰是个好脾气的人,对谁都笑脸相迎,小姑娘们问些玉石的问题,也从不嫌烦,一遍遍的回答她们的问题,问到个人隐私这才笑着不肯说了。 他常去小卖部给家里打长途,说的一口家乡话,语气也格外温柔。来的多了,小卖部的老板也认识他了,等着他挂了电话还跟他闹了一句,“小许啊,这是给家里的女朋友打的吧?” 许俊杰笑着点头,“是我媳妇儿。这次出来的匆忙,也没能跟她解释清楚,这不赶紧给哄高兴了嘛!” 小卖部的老板有些惊讶,“你刚二十吧?这么早就结婚啦?” “我家定亲早,等两年回去就结婚了!”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大师哥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里,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掏出钱包,顺便把厨房里缺的东西买了,“老板,再来一瓶老陈醋,一包精盐。” 老板收了钱,有些感慨,这两天不少小姑娘都来打听许俊杰的事儿,没想到人家早就已经定下来。不过瞧着电话里那股热乎劲,也确实是恋人特有的,单看那脸上犯傻的笑就觉得甜蜜。 这消息打小卖部传出去,不少小姑娘都不再去老夏那修补首饰了。也有大胆的姑娘不死心,跑去问了程叶,从程叶嘴里得到证实后,有点可惜的叹了口气。“唉,长得好看的脾气都不好,好不容易碰见个脾气好点的,还有对象了。” 程叶依旧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对她们这话并不多劝慰。以前也有不少小姑娘来问李瑞的情况,都被李瑞那坏脾气吓跑了。这次的大师哥看起来性格温和,但是防的滴水不漏,人家聪明着呢。 老夏也有点防着许俊杰,当着他的面不让程叶拿出三支以上的碾玉砣,生怕让这小子给摸走了。“哼,当年你师伯也眼馋这套工具,连坑带蒙的想拿去一半,幸亏我早提防了他。程叶你小心点用,别一起给你大师哥瞧见整套的,他一准跟你借着用!” 这话说的不假,许俊杰来这一半原因是为了提高手艺,另一半就是为了这碾玉砣。他师傅跟他说过这套千金难求的宝贝,这东西在外行人眼里可能不值什么,但是在玉雕师眼里,这就相当于第二双手。 通电的现代化玉雕工具固然好用,但是纯手工的东西,才能更原汁原味。以往老辈的玉雕工具里,能用得住的精品屈指可数。程叶手里的这套叫“秋实”,共四十八支碾玉砣,因祖师善于拿它雕琢瓜果小件而得名。老夏用三年时间给程叶打下基础,现在教程叶的正是祖师拿手的瓜果件。 大师哥起初眼巴巴的隔着门往里巴望,老夏一出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一口一个师叔的喊。老夏面子上有点过意不去,瞧着他性格品行比他那不靠谱的师傅强点,也就允许他进来旁观。毕竟说了要带他,总不让人进来也不是回事。 大师哥看了几天,注意力大部分让程叶手里的碾玉砣夺了去。他入门早,比程叶学的多,老夏如今是从基础开始教导,他一只耳朵听着就够用。倒是程叶手里的碾玉砣让他眼馋不已,好几次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 老夏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俊杰啊,不听课就出去吧。” 大师哥脸皮厚实,赖在那不肯走,“师叔,我走了没人给您倒茶水,再让我坐一会儿吧……”手还是没舍得从那碾玉砣上放下来,来回摩挲两下,眼睛不住的往那边瞟。 老夏疼自己小徒弟,把那碾玉砣塞到程叶怀里,连人带东西一起护住了,“那就好好听讲!瞎摸什么哪,你师傅不是也给了你一套啊?回去看自己的去!” 大师哥眼睛里都含了泪花,“师叔您也知道,我们那都是根据您这仿造的,假的哪能跟真的比啊。您能不能……让我上手试一回?”他也是个真心爱玉雕的,总听自己师傅念叨这套“秋实”,难得见着了,不用一回心里跟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老夏恼了,轰着他走,“让你看就不错了,还敢要东西试手儿?!出去,出去!要是在早时候,你这都算偷师!” 大师兄抓着门框不肯出去,那么高的个子愣是给瞧出了几分可怜的味道,“师叔!师叔,咱们是一个师门啊……” 这话一提,连带勾出了老夏当年做师弟的伤心事儿,年轻那会他可没少给师兄背黑锅。一想起这个,老夏更怒了,“一个师门你到我这干嘛来了?回去找你师傅学去!” 程叶第一次瞧见老夏动怒,瞧着他把许俊杰赶出去,小心询问了句,“师傅,您好像……有点不喜欢大师哥?” 老夏拍了桌子,气得瞪眼,“什么叫有点不喜欢!我那是特别不喜欢他!!他跟他那个师傅,放着正路不走,成天的钻研歪门邪道……实在可恶!” 程叶听老夏发了一顿牢骚,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都抖落出来,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许师伯当年雕刻了几件小玩意,顶着老夏的名字卖了出去,偏巧那东西又出了名,让老夏着实难堪。 程叶见老夏气得脸通红,也没敢再仔细问是什么玉雕件,等到后来瞧见大师哥的绝活,这才渐渐明白了。 许俊杰的师傅是个鬼才,最拿手的是玉雕人物件,教给许俊杰的自然也是人物。他们师徒俩做的玉雕件名目有点说不太出口,做的是带色儿的玉雕件。 说的直白点,就是玉雕春宫。 许师伯最拿手的是玉雕春宫船,许俊杰得了师傅真传,各色春宫手把件做的栩栩如生。 老夏脾气古怪,但是为人正直,许师伯当年把自己做的春宫手把件冠了老夏的名儿卖了钱,这盆脏水当头泼下,老夏不记恨三十年也难。 作者有话要说: 肥兔兔:程叶~你奶奶喊你回家喂兔子——!!! 44、奶糖 ... 程叶在老夏的悉心指导下进步很快,他做事细心,又肯踏实去干,除了过于中规中矩,其他没什么缺点。老夏瞧着他基本功扎实了,也渐渐放开他的手脚,让程叶自己去摸索着雕琢。 天底下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料,自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玉雕件。与其把精力花在仿造前人玉雕件上,倒不如自己趟开一条路子,扬长避短,做出自己的特色。 老夏收了程叶当关门弟子,甚至把那套“秋实”都传给他,就是看中了这孩子的吃苦耐劳。带了程叶几年,等他熟练之后,倒是瞧出这孩子骨子里的一种坚持。这反应在玉雕件上带来一种特别的韵味,手法有些生涩,但是也掩不住那种古朴又带着生机的风情。程叶来做瓜果件的雕琢,正合适。 老夏还喜欢程叶对玉的那种尊敬,是真正拿着玉料当老师,一块块仔细观察,小心试探地来学习的。就因为程叶的这份认真小心,老夏把“秋实”套件传给他也放心了。 程叶几年来学的都是传统的手工打磨方法,即便买了新牙机也是放在那,并不常用。老夏并不要求他的速度,两三个月弄一件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讲究慢工出细活,一件之后,下一件必须得有进步。 这一点,带了祖师讲的“养玉”一说。玉料打磨的太快,并不是一件好事。玉是有灵性的,握在手里琢磨得越久,越是能感悟它的多变。随着它的细微变化,随着本身感悟的不同,及时调整修改设计,这才能做好一件玉雕。 琢玉的时候,是人在雕琢玉石,何尝又不是玉石在慢慢洗涤一个人的心灵? 程叶学习的时候很专心,基本上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比如李瑞的声音,哪怕是隔着老远咳嗽一声,他也条件反射的抬头去找。 李瑞暑假跟他爸去外地,一走大半个月,直到快开学了,这才回来。他来七分场找程叶,推开外院的门就瞧见程叶抬头看自己,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瑞哥!”程叶放下手里雕琢了一半的玉料,跑过去帮李瑞提东西。“我刚才还说,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 “耳朵还挺灵,我在外边跟人打招呼来着。”李瑞比走之前黑了不少,瞧着更帅气了,大手在程叶脑袋上揉了几下也笑了。 李瑞放下东西,就瞧见了外院石桌旁坐着的许俊杰,许俊杰一米八的个子,算高的了,不过李瑞那个头也不矮,眼看着能追过去。俩个大小伙子站在那,倒是显得程叶像个小不点。李瑞也向他问了声好,“这是许师哥吧?我听程叶说过你,这些天多谢你照顾他了。” 大师哥忙让了让他,“没有没有,我在这还多亏了程叶照顾呢,一日三餐的没少麻烦他!呵呵。” 李瑞听见他说,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轻声问了句,“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前两天告诉我你胖了,咱们回去可得上秤瞧瞧,眼见为实……” 程叶低声抗议,不过瞧他弯着眼睛的模样,李瑞现在摆个秤在他面前,他也乐意站上去。 大师哥瞧着他们俩态度亲昵,尤其是程叶这话明显的多了,一看就是相熟的。他借着出去买包烟的理由,把院子让给他们俩聊。 李瑞也不避讳,挨着程叶在小石凳上坐下,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开塞进程叶嘴里,“上次你不是说这个好吃吗?这回又称了几斤回来,管饱。” 程叶腮帮子鼓鼓的,跟那糖纸上印着的大白兔一个样,“那么多啊,天气太热,糖会化了……” 李瑞又塞了一颗奶糖给他,瞧着两边都鼓鼓的这才捏了下,“那就给你师傅他们留点,我回来的时候瞧见镇上也有卖的,吃完了咱们再买。” “嗯,那我先把这些收起来。”程叶把给老夏留下的分袋子装好,提着去给他放在大厅桌上。李瑞在后边跟着,帮他掀开门帘,让他进去,“程叶,夏叔呢?” “出去下象棋了,得过会儿才回来。”程叶把糖摆好,又倒了杯茶给李瑞。“瑞哥渴了吧?先喝点水。” 李瑞接过茶水,随手就放在桌上,眼睛一直盯着程叶瞧,“我大老远的赶回来,就给我这个喝?” “那,我去切个西瓜?昨天买了好几个黑皮西瓜,水分挺足的……” “不着急吃瓜。”李瑞用手撑住桌子,把程叶困在中间,贴近了他亲了一下,“怎么也得先来点甜头尝尝吧?” 程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瑞撬开嘴巴,探了舌头进去。灵活有力的舌头在程叶嘴里肆无忌惮的品尝着,吮吸着,渐渐也染上了奶糖的香甜。亲吻来的太突然,程叶脑袋被按住,逃不开,只能张开嘴巴任李瑞舔舐一遍。他听着耳边的声音,有些站不稳脚,实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抓紧了李瑞的衣服小声唔了一声。 李瑞亲了一口,觉得心里更痒了,这还不如不亲呐,碰了之后更收不住手了。贴着程叶蹭了几下,有点忍不住了,“程叶你睡午觉的那屋,空着没?” 程叶挨着他近,也觉出他那里硬邦邦的顶着自己,也有点吓到了,“没、没有,大师哥来了,那房间给他住了……” 李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程叶往怀里抱了抱,闻着他身上清新的问道又提议,“那你中午都在哪凑合休息?咱们先过去一下,我有点憋不住了。”这么说着,却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45、头一回(上) 程叶睡午觉的房间很小,就是从仓库里隔出来一截,拉了帘子,放了张床在那。弹簧的单人折叠床,一坐下就吱嘎作响,李瑞没办法施展,只能拉着程叶在帘子后边亲热了一会。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躲在帘子后边亲个小嘴,即便这样,程叶已经开始全身僵硬了。 李瑞在亲得红润的小嘴上吧嗒了一口,贴近了说些悄悄话。几句就把程叶说的开始躲,“瑞哥,不行,师傅该回来了……还有大师哥,一会也要回来了……” 李瑞按不住他,也知道程叶脸皮儿薄,只能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低声安慰他,“好好,我自己来成了吧?不过,你得看着。” 程叶听见他解开腰带的金属声,没等看就臊红了脸,扭头瞧着床头不肯去瞧一眼。 李瑞笑了一声,依旧贴过去,咬着耳朵戏弄他,“上回你不是还帮我用手弄出来了?嗯?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程叶耳朵都红了,以前的李瑞从来不这么戏弄他,自从在小书店那次以后,他就总被这么欺负。程叶听着耳边的调笑,还有那时不时戳到自己的下身热源,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些急眼了,“瑞、瑞哥,你这么做不对……” 李瑞挑了下眉,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嗯,是不对……”话音未落,就抓起程叶的手放在自己那东西上边,让程叶帮他一起揉搓。火热的温度从指间一路向上蔓延,直烧的程叶红透了脸,想甩手走人,但却被按得更紧密了—— “呼,这就对了……” 李瑞被那双小手握着,微凉的触感与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没什么技巧可言,但是那微微发抖的青涩,更是让李瑞心痒。瞧着那湿漉漉的眼睛,还有抿着唇的小模样,李瑞真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去,不给任何人瞧见。 李瑞握着程叶的手,在他们俩人的温度里挺动着,眼睛盯着程叶一眨不眨,“出去这么些天,你想我了没?” 程叶不敢低头看,这会儿也是瞧着李瑞的,眼睛里带着点被欺负了的雾气,但还是老实地回了话,“……每天都想。” 李瑞等到自己最想听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凑过去轻轻亲了程叶一口。这是一个跟他的肢体动作很不相符的亲吻,轻的像是不经意的碰触,暖暖的没有侵犯的味道。程叶被他的这个吻迷惑了,抬起头,同他加深这个令人安心的亲吻。 唇舌交缠,手上的动作也做的缠绵,李瑞觉得心脏跳动的都加快了,那种快要从胸口抑制不住的感情,蔓延全身。像是自己摘下的青果,酸甜中,带着一股微微发涩的紧张。 两个人腻歪了半天,直到李瑞在程叶手里交兵投降,这才放他出来。程叶手上沾着粘稠的液体,李瑞给他擦了下,但还是有痕迹。 程叶在里边坐不住,把手抽回来就要出去,“我去洗洗手。” 李瑞刚舒服完,正躺在程叶那张小床上回味余韵,一直瞧着程叶出去,门帘放下之后,才闭上眼睛歇了一会。他跟他爸带车出去的,一路上为了尽快赶回来,他们爷俩和司机都是轮换着开车,确实累了。 程叶刚洗完手,老夏就回来了,瞧见院子里就他一个,问了声,“你大师哥呢?” 程叶刚才做了那事,有点心虚,把手背到身后去回话,“大师哥出去买烟了,说一会就回来。” 老夏哼了一声,“什么买烟,他一准又去打电话去了!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的都怕老婆……程叶啊,你以后别乱找女朋友知道吗?有喜欢的带来给师傅看看,大伙儿一起帮你瞧瞧,你这性子,被人拐去卖了都不知道呢!” 程叶知道老夏是真心对自己好,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师傅,我不找。我还得读书,读好了安心做玉雕。” 老夏满意了,他之前跟程叶商讨过,如果程叶没考上大学,就回来跟着他一起做玉雕,好歹能混碗饭吃。程叶想的更实际,他听说读师范是免学费的,就想着去考师范大学,如果考不上,就专心回来做玉雕。 程叶手上洗干净了,但是总觉得还带着那种黏答答的感觉。他心里别扭,也不好意思拿这双手去碰玉料,怕弄脏了玉。程叶托着下巴瞅着小石桌上的玉料,头一次没心情去雕刻。 他看着那刚琢磨出个大型来的小东西,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想李瑞头发比走之前长了点,不过也不难看;想李瑞说话戏弄人,其实并没有难为他,瞧见他脸红依旧跟平时一样哄着的;想李瑞带来的奶糖,现在还有甜味留在牙齿上;想李瑞刚才躺在他床上,眯着眼睛好像很舒服…… 程叶把手使劲揣在衣兜里,脸上有些发红。 老夏出来倒水的时候,就瞧见自己的小徒弟不太对劲,喊了几声才把他叫清醒了,“……叶?程叶?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中暑了?快别练习了,赶紧回家去歇半天!” 程叶被老夏这么一问,脸上顿时更红了,都开始冒汗,“师傅,我……我……” “你什么啊,快回去休息!我刚瞧见李瑞在你那屋睡着呢,刚回来的吧?正好叫醒了喊他送你回家去。”老夏心疼自己徒弟,连声嘱咐程叶可以等几天身体好了再来。“天气太热,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咱们这儿也没大活,你就在家练习吧,回头让你大师哥去帮你瞧瞧,他眼力还是可以的。” 程叶今天也确实雕刻不下去了,向老夏道了歉,就去叫醒李瑞一块回家。 李瑞睡得正香,听见程叶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的想要抱住他。老夏在一边瞧着,一巴掌拍在李瑞脑门上! “混小子!程叶病了还欺负他,快带回去歇会儿,不成就去医务所瞧瞧!”老夏平日也瞧惯了李瑞腻歪在程叶身上,当他们哥俩感情好,闹着玩,并没往别处想。 李瑞被这一巴掌拍醒了,伸手去摸了下程叶的脑门,果然摸到一层细汗,“这是中暑了吧?走,我带你去瞧瞧。” 老夏送他们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多嘱咐两句,就瞧见自家小徒弟被李瑞给塞进了车里,一溜烟开跑了。 李瑞踩了油门一路往前开,“程叶,哪不舒服?是不是头晕想吐……车上有水,你自己先喝点?” 程叶摇头说不用,咬着嘴巴半天才说了句,“我没生病,瑞哥送我回家吧。” “到底怎么了,老夏骂你了?”李瑞问完自己呸了一声,老夏护程叶护得厉害,哪里舍得说句重话。“那就是你师哥惹你了?程叶,说话啊。” 程叶低头不吭声,耳朵都泛了红。李瑞瞧着他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探了手去程叶下边摸了一把,果然已经微微肿胀的硬起来了。 程叶眼睛里带了水汽,“瑞哥,我不正常怎么办?都没有睡觉,也没做梦……怎么会这样?” 李瑞把车停在路边,凑过去问他,“刚才,想什么了?” 程叶抬头看着李瑞,咬着嘴巴没吭声。 李瑞嘴角挑起一个笑,手下慢慢用力揉了一小把,“想我了?” 程叶呜咽了一声,缩起身子,他被隔着裤子的手来回揉弄,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刺激得他全身发抖。 李瑞单手打了方向盘,把车子调头开向自己家去,“走吧,既然是我惹的事儿,我帮你解决。” “我想回家……” “嗯,回我家,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性的舒服: 程叶(挣扎):瑞哥,我想回自己家…… 李瑞(压住):没事,去我家一样舒服,乖。 46、头一回(下) 李瑞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他自己毛刚长齐,就急着教程叶,手法上难免有些不利落。 李瑞家里依旧是大门紧锁,挨着林场,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厉害。因为这段时间程叶来帮着打扫过几次,房间里倒也干净整齐,李瑞直接带着程叶去了二楼他那房间。 程叶站在门口还在犹豫,刚想倒退出去,就被李瑞从后边抱住,一下从后边拦住了。李瑞抱着程叶的腰,推着他进去,“怎么了,路上不说好了吗?快进去啊。” “我,我想回去……自己能行……”程叶后边是挡得结实的胸膛,那甚至比他身上还要热几分,勒在腰上的手臂力量加大,弄得他微微有些疼。 “那可不行。”李瑞朝程叶压过去,单手勾着他的腰,腾出另一只手来替他解开腰带。“我不放心,得看着你。” 程叶被李瑞隔着内裤揉了两下,下边又胀大许多,他脸憋得通红,伸手去捂却被李瑞使劲捏了下,疼得哎哟了一声。再试着伸手,又被不客气的捏了一把,程叶眼泪都快出来了,哆嗦着半遮半挡在那,不敢去推开李瑞了。 李瑞只在外边戏弄了他一会,就放开了,手指在那已经微微发抖的小东西上划过,咬着程叶的耳朵同他说话。“刚才不是说自己能行吗?你自己弄给我看吧。” 程叶鼻尖有些冒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舒服的。他站在那,瞧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李瑞,又低下头,手动了两下还是不好意思去弄。 李瑞招手让他也到床上来,离着近了,弹了下那小东西,小东西软软的晃了几下,换来程叶一声惊呼。 “我就说得看着你吧,喏,这样动,手指并拢了握着上下……”李瑞伸了手进去,贴着那丝绒一般的热源,帮程叶撸了两把。“程叶,你就想着是在帮我弄。现在会了没?自己开始吧。” 程叶的脸通红,跪坐在那好半天才伸了手进去,刚摸了一下,又听见李瑞插话。 “这样不行,动的也不痛快啊,你把裤子脱了吧。”李瑞眼睛上下瞟了程叶,笑得有些发坏。“赶紧的啊,我可就教你这一遍,今天学不会你就得挺着回家去!” 程叶看了看房门,是上了反锁的,这会儿想跑出去也有点来不及了。李瑞也看透他那点小心思,出声吓唬他,“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屁股痒痒了啊?” 程叶咬咬牙,背过身去把衣裤都脱了,光溜溜的缩在那,背对着李瑞开始自己摸自己。他以前帮李瑞弄的时候,李瑞那个流氓都是脱光了的,程叶下意识的以为,做这事儿,得都脱干净才成。 李瑞看着他垂着的小脖子,还有微微起伏动着的手臂,眼睛盯着移不开。他看不真切,只能听见程叶自己用手发出的滑腻水渍声,还有小孩吸气吐气的声音。大约是很紧张,连呼吸都有些不太自然了,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喘息,更引得人身体发热。 李瑞贴过去,从后边把程叶圈在自己怀里,伸手握着程叶那儿,帮他舒缓欲望。那里是新鲜的粉红色,很嫩,摸在手里也是小小的一根,来回揉弄几下就能让程叶呜咽出声。再使劲儿一点,怀里的小孩就会扭着身子动几下,想躲又没力气躲的样子,手臂抓在自己胳膊上软塌塌的垂着。 李瑞觉得自己像是控制了怀里的小孩,只要他稍微变换动作,怀里的人就会跟着做出反应,一如既往的乖巧惹人疼爱。李瑞有点忍不住了,握着程叶下边那东西替他来回弄着,又凑过去同他接吻。 程叶被他的手逼的噙了泪水,身体哆哆嗦嗦的,见李瑞凑过来便微微仰头接受那个亲吻。“呜,瑞哥……不、不舒服……嗯……” 李瑞手下加快了几分速度,程叶立刻绷直了身体,因为被堵住了嘴巴,只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李瑞被他扭出了火,干脆把小孩抱在怀里亲了个痛快。他亲的快,手上的动作也快,直在顶端画圈打转,不停刺激;亲的慢了,手上的动作便也放缓,慢条斯理的折磨怀里的小东西。 程叶眼睛湿润了,缩在李瑞怀里小声的喊哥哥,像是李瑞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猫崽子一般可怜无助。 李瑞亲了亲他额头,开始用心伺候他。他也是头一次帮别人做这种事儿,好歹之前给自己弄的时候有点经验,又看了些录像带,手指活动的灵巧。程叶抓着李瑞的衣服,脸上越来越烫,“瑞哥,瑞哥太热了……” 李瑞停下上下套弄的动作,握着程叶那儿,只用大拇指在顶端小孔揉搓,“舒服?” 程叶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那突然加快的动作弄得“啊”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李瑞抱着程叶,贴着他小声咬耳朵,“腿再打开点……你的手也放上去,自己摸给我看。” “不要,瑞哥,我不要这样……”程叶脸皮本来就薄,这会儿被玩得厉害了,自己的手和李瑞的手一接触就开始挣扎。他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这样实在是极难为情的事,手被李瑞的按住了,就有些红了鼻子。“我没做过,不要……” 李瑞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握着他的手一起动,“这没什么好害臊的,程叶你听话,我最喜欢你。” 程叶第一次遭遇青春期突发情况,又被半强迫的在最亲昵喜欢的人面前做这样的事,这让他觉得很羞耻,低着头半天没抬起来。当李瑞发现的时候,程叶已经哭得一脸,像只花猫了。 李瑞搂着他哄了半天,不敢一次把小孩弄得太厉害了,只老老实实的帮他撸出来。“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呐,只做让你舒服的事好不好?你看,不玩了,跟平时你给我弄的时候一样啊……” 李瑞这次动作温柔许多,由慢至快,指甲轻轻刮过顶端,激得小孩微微叫了一声,伸手抱紧了他。 李瑞喜欢极了这种被全身心依赖的感觉,给程叶做的时候,甚至比自己打出来还要爽快。这是一种从内到外的愉悦,做着这事儿,只从程叶唇边时不时的偷亲个小嘴,就让他比平时还要满足。 程叶是头一回,被李瑞弄了一会儿就喷了出来,黏答答的沾了一手。程叶躺在李瑞怀里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刚才那样猛然冲上高峰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身上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手指都舒服的有些发麻。 李瑞把自己的腰带解开,拉开拉链掏出家伙放在程叶手里,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休息好了就开始吧。我可不像你那么小家子气,要摸要搓都随你。” 程叶手上握着的大家伙已经硬邦邦的了,翘得老高,都快要贴到肚皮上。程叶单手放上去还握不住,顶端已经挤出了点透明的液体,顺着那儿滑落到程叶手指上…… 李瑞贴在他耳边坏笑,一边吹气一边说话,“这东西整个儿都是你的,随便你用。” 程叶红着脸,握着李瑞的宝贝僵硬了半天,还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慢慢活动起来。 两个人依偎靠近着,只从动作上就比从前还要亲近许多。程叶即便学习了书本上模糊的知识,还是会以第一次教导为主。他之前帮李瑞做过这事儿,也就觉得李瑞帮他没什么不对,甚至比自己弄着还要没那么难为情。 而且李瑞帮他的时候,依旧同往常一样的贴心照顾。程叶歪在李瑞怀里,任由他抱紧自己。李瑞抱的有些疼了,他就侧了脸颊贴过去,轻轻的亲吻一下让他松开些。程叶知道,虽然这个人嘴巴偶尔会很凶,但是再也没有谁,能像李瑞这样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瑞哥,是这样亲吗? 李瑞:咳,不太对,你再亲一口我看看……唔,这回有点意思了,继续。 47、爱的方式 程老大一家供着两个高中生,又都是明年要考大学的,如果到时都考上了,就得一口气拿出双份儿的学费。程老大被媳妇念叨了几天,终于动了心思,开始减少每月给程叶他们的生活费用。他们家劳动力少,虽说成老二定期邮寄些钱回来,但也负担不起这些人,不得不省着花销。 每月的生活费是程叶去领,他听着大伯说完那些话,接过五十块钱。 “程叶,你也知道,我工资就只有四五百块钱,还得管着你和你哥哥姐姐们的学费、吃住,实在拿不多。过两年等你们都上大学了,还得攒着给你们三个交学费啊。”程老大有些为难,但吸着烟,还是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实在不行,你给你小姑写封信,让她帮你点吧。咱们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干活,你大伯母也没工作,你奶奶身体还不好,这也都需要嚼用……唉。” 程叶把那张皱巴巴的钱认真折好,收进口袋里,“谢谢大伯,我知道您的难处。奶奶小菜园里的菜旺着呢,我们就买些米面和油,足够用了。” 程老大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安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也是顾亲情的人,但是生活所迫,谁也不能让自己家空着饭锅去管别人啊。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程叶的肩膀,“好孩子,程岳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他想了想,又试着提了建议,“程叶,你要不读完初中去读咱们这的职高吧?今年老孟家的孩子从那毕业,分进了制药厂,工资也不少……不是大伯有私心,还是脚踏实地干活,有个铁饭碗的好啊。” 程叶沉默了一会,“大伯,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程老大应了一声,瞧着程叶出门走了,又叹了口气。程老大媳妇在屋里听见了,推开纱门哼了声,“你也甭跟他说这些了,你呀,说了人家还不是好心当驴肝肺!他们哪里肯听,都是你妹妹挑唆的,读书读书……当谁都是读书的料的?肯白白花钱养着他们就不错了,你还想捧到天上去供着不成?!好不容易小的身体好了,老的又开始生病吃药,一次上百块钱……” 程老大对自己老娘还是很维护的,听见媳妇嘴里没个遮拦,喝了她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让人家听去,看看哪个不笑话你!!” 程老大媳妇被男人训住了,又想着目的已经达成,每月少给了程奶奶他们几十块钱,也就闭嘴不说了。 程奶奶身体不好,程叶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她知道后急着出去做活,偷着留下老夏给的工钱,补贴在家用里。老夏给的工钱不多,是按天给的,有活时一天给十块钱,一个月平均下来能拿到百十块钱,省着花也够用。这些钱和生活费一起,都是由程叶保管的。 程奶奶现在慢慢把家里的钱物让程叶保管,她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记不清,但是连保人写的那个条子和房契也都一块给了程叶,多少还是让程叶有些不安。 程叶听了医生的话,坚持让程奶奶长期喝中药,也总想着弄些好的给她吃。程奶奶气管不好,总是咳嗽,包的中药里就添了一味蝉蜕。这个挺贵,而且还当药引子似的,小小的一纸包。 程叶知道这个就是蝉蛹褪下的壳后,趁着夏天知了多,晚上常去小树林里用手电筒照一些蝉蛹回来。 李瑞对程叶抓这些东西很是赞成,他就住在林场旁边,全农场的蝉也没这里的多啊!这东西只能晚上抓,要多弄点,自然要忙到挺晚,程叶也就顺便睡在他家了。再一个,蝉蛹营养价值高,程叶跟着多吃些才好。 “我查了下,这玩意对肝也好,程叶你也多吃点,不够我再去弄。”李瑞用手电筒在树干下方照到一个趴着的蝉蛹,用树枝夹着扔进塑料袋里。 “嗯,那瑞哥也一起吃。”程叶对这些小昆虫倒是不怕,伸手捏住了就往塑料袋里装。蝉蛹一般都爬不高,弯着腰很容易就能找到,尤其是粗大些的树,往往一口气能照到好几个。这东西被照到了也不动弹,伸手就能抓下来。 程叶他们一晚上能抓满两个塑料袋,还顺便捡到不少蝉蜕,程叶高兴极了,忙收集起来留着用,这能省下不少药钱呢。 一连弄了几天,李瑞有些吃不消,晚上的蚊子多,他被咬得胳膊腿上都是包。晚上回去的时候涂了花露水还是痒的难受,在蚊帐里翻来覆去。最后实在睡不着,干脆开了灯叫程叶帮忙,“哎,程叶,你再给我掐下这里,痒死我了……” 程叶瞧着李瑞胳膊肘上老大的一个包,都有点肿起来了,看着怪吓人,忙去枕头底下拿了花露水给他涂抹。“瑞哥,不行去医务所瞧瞧?你这像是被毒蚊子咬的……” 李瑞被他小手按着,趁着那点冰凉止痒,听见了哼哼了句,“什么毒蚊子啊!那是两个包咬在一起了,程叶你别涂花露水了,给我使劲掐下……” “越掐越痒啊。”程叶还是有些担心,放下花露水拿出小铁盒的清凉油来给稍他微摸了一点。这个太凉,抹上不容易睡着,昨天李瑞痒的厉害,没留神抹了一身,刺激的又爬起来半夜去冲澡洗掉了。 李瑞稍微舒服了点,手在程叶身上摸了一遍,白白嫩嫩的,一个包也不见。“幸好你不招蚊子,不然这身皮肉咬起来肯定解馋。” 程叶被他摸到肋骨那儿,痒的缩了下,笑着推开李瑞,“瑞哥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要回市里吗?再闹就起不来啦。” 李瑞听见他轻笑,身体上的痒改成了心里。他凑过去在小孩脖子、肩膀轻咬了几口,跟他一样的香皂味道,很清爽。“奇怪了,也没见你穿长裤长袖,怎么没被蚊子叮啊?” “以前也被叮过。”程叶想了想,把胸前的小玉鱼拽出来给李瑞看。他也拿不准是不是这个小玉鱼起的作用,不过的确是跟它有点关系。“好像戴了这个之后,就慢慢不被蚊子咬了……” 李瑞顺着程叶的手摸上去,那小玉鱼被程叶戴得更润了些,但依旧没有老夏屋里那些鲜亮耀眼,被握得久了,也依旧凉丝丝的。李瑞想着老夏当初给玉鱼的时候,似乎说过是祖师留下来的,想必也是件稀罕物。他把那小玉鱼给程叶小心塞回怀里去,让他贴身带着,“有用就好好收着,别拿下来了。” 他又摸了下程叶身上,自从戴着这玉之后,似乎程叶也很少生病了。加上每天跑步,现在的小身板还不错,摸着有点肉了。李瑞翻身把程叶抱在怀里,果然很舒服,不由感慨把小孩养大可真不容易…… 程叶抓着李瑞的胳膊蹭了蹭,像只小动物,蜷缩在李瑞怀里慢慢闭上眼睡了。 李瑞回市里主要是办两件事儿,一个是帮父母调解,再一个是买些中药给程奶奶带回去。 李瑞爸妈又一次吵架,这次吵架的原因是李瑞他妈妈参加同学聚会,李瑞他爸没跟着去,回来就听司机说了一个所谓的老同学在纠缠自己媳妇,火冒三丈的去找了人家。 李妈妈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同李瑞他爸大吵一架,反倒让李瑞他爸深信那男同学和李妈妈有些什么,差点闹到人家单位去!李妈妈在家大哭一场,这事弄得人尽皆知,自己脸上无光,回去娘家也吃了闭门羹,实在是心凉。 最让她心凉的,恐怕还是李瑞他爸。她一直用李瑞他爸疼爱自己这个借口来欺骗内心,不肯承认当初是自己找错了,嫁给了一个十八年未能找到共同话题的人。从优越的环境到了落后的农场,不能与自己谈论人生理想的丈夫,粗俗的亲戚,不能实现自己希望考大学的儿子……她内心的苦闷,这些人是不能理解的。 她咬牙坚持了十八年,在同学聚会上遇到当年的初恋男友的时候,那人一句“你现在过的很累吧”便让她落下泪来。外表的光鲜,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麻痹自己?懂她的,还是当年的人啊。 同学聚会过后,李妈妈没再跟他联系,她是有家庭的人,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可是李瑞他爸的暴怒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让她再次寒心,这确实是一个不懂自己的人,甚至都不会先去相信。 她头一次说了离婚两个字。 得到的回应是李瑞他爸暴怒下的一记耳光!这个男人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他在最爱的人面前失去了理智,不肯去分析,不肯去听她的解释话语,动了手。 家庭的暴力,更是让李妈妈铁了心肠坚持要离婚。她忍了十八年,以前年纪小当替父亲来报恩了,如今想想,自己一生仅有一次的美好青春浪费在这里,真是白白喂了狼! 李瑞进来的时候,李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流泪,她脸上还高高的肿着,带着淤血的青紫,瞧着很是可怖。 李瑞在电话里只听他爸说又吵架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忙过去仔细瞧了下。毕竟母子连心,他看着自己亲妈这样,心疼的厉害。“妈,怎么回事?这是我爸打的?!您别怕,慢慢说……” 李妈妈自从说了离婚后就被李瑞他爸关在家里,一步也不许出门,像是被囚禁了一样,如今见到儿子眼泪流的更急了。“李瑞,李瑞你帮我跟你爸说,让我走吧……” “你想去哪?!还想去找那个人吗!!我不准……不准!你今天,不,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李瑞他爸像头愤怒的公牛,眼睛都瞪得通红,几步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李妈妈在李瑞怀里哭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丈夫,她没有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为何还要受到这般对待?! 李瑞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抬头对自己爸爸劝说,他着急,话里不免有些急了。“爸!爸您别这样,我妈不是那个意思,您能不能冷静下来听听啊?您一直关着我妈吧?脸上的伤也是您打的?这回是您过分了!” 李瑞他爸也是一身的邋遢,一脸泛青的胡茬,深陷的眼窝,瞧着几夜没歇过了。他听见李瑞这话,又看了下自己老婆那瘦小的身体,只几天,就被自己折磨成这样……他眼里满是痛苦,但是内心却是更大的伤痛,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哪怕是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也不行! 李瑞拿纸巾给李妈妈擦了眼泪,劝着她不再哭了,继续跟自己爸爸劝说,“我妈脸上的伤得赶紧去医院,这样吧,我带她先出去……” “不行!不能出去……”李瑞他爸犯了倔毛病,死活咬准了不许人出去。 李瑞也火了,“您拦着也不成,这再不让医生瞧瞧得落下毛病!您当初再生气,把这房子拆了都可以,怎么能对我妈动手啊!您那拳头她哪儿吃得消!” 李瑞他爸瞧着自己老婆散乱头发,脸上肿得乌紫的模样,似乎有些清醒了,“我带她去医院……”他想过去,可刚靠近就被喝斥了一句,李妈妈情绪不稳定,不肯让他靠近。 李瑞他爸不敢过去了,他骨子里是疼老婆的,但是在某些事儿上,的确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无法剔除。就是因为实在太爱自己的老婆,所以,才在对这件事上一错再错。 李瑞他爸最终妥协了,无力的挥手让他们出去了,“李瑞,早些回来。” 李瑞把他妈扶起来,小心向门口走去,半依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不再像记忆里的那样坚强,甚至在微微发着抖。李瑞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更用力的环抱住她,“没事了,妈,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的医生是个老头,瞧见这种情况很是愤愤,一连声的问李妈妈是否要医院开个证明,出份报告给她。“这是你男人打的,对吧?这个月我都瞧见3回了!现在的大男人真不是东西,动不动打老婆!” 李瑞不乐意了,他家的的事儿本来就够乱的了,这老头还跟着掺和!“您看病就成了!啰嗦什么啊!” 老头瞟了李瑞一眼,没再吭声。 李妈妈坐在那心情也很复杂,她不会起诉自己的丈夫,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但是儿子甚至没有一个外人关心自己,这点上,让她觉得很寒心。脸上的伤,已经足以构成家庭暴力,自己的儿子却阻止正常法律途径帮助自己,这等于是在替丈夫擦掉罪证,甚至也没有承认自己受到的委屈。 李妈妈从医院出来,坐上车第一句话就是恳请离开,“李瑞,你放我走吧,我想回你姥爷家住几天。” 李瑞瞧着她脸上的纱布,又看着她的眼睛,实在无法拒绝自己亲生母亲的请求。“好,我送您过去。” “妈,我爸这次是错了,他是个粗人,您千万别跟他较真!过几天他就来求您回去了……” “妈,您还记得小时候吗,我做错了事儿您拿鞭子抽我,我咬着牙硬挨就是不肯认错儿。可第二天就跟您和好了,咱们是亲母子,是一家人,骨血里连着断不开呐。这次的事,您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也别恨我爸一辈子……他只要碰着跟您相关的事儿,都冷静不下来。” “妈,您脸上还疼吗?记得擦药,消炎药也别忘了吃,还有刚才医生建议您去看牙医,您到时候也记得去啊……” “妈,您回去,能给我打电话吗?我等着到时候去接您回家……” “妈……” 李妈妈听在耳中,眼泪一串串的往下落,她心中不舍,但也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 再远的路途也有要到的终点,李妈妈等车停下来,颤着声音嘱咐自己儿子,“李瑞,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有出息的人。你也长大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妈妈走了。” 李瑞瞧着那消瘦了的身影走进黑漆漆的筒子楼里,被那破旧但高耸的楼房吞没,消失不见,心里像是让什么揪了一下,酸疼酸疼的。他眼睛肿得难受,被倒灌上涌的液体冲开眼眶,趴在方向盘上半天没抬起头来。 48、凉面 李瑞他爸似乎已经猜到老婆不会跟着一起回来了,他瞧见李瑞一个人进来,也没再说什么。平日看起来顶天立地的汉子,已经变成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脸的颓废,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李瑞留下照顾了他爸几天,亲眼看着他去了厂里,这才略微放下些心。李瑞开学上高三了,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对父母的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去做好自己的事,让他们省心。 他从市里回去的时候,直接从饭店购买了一塑料桶蝉蛹,饭店里每年夏天也要储存好些,李瑞买的多,还给了个批发价。他想着程叶白天要做玉雕还要学习,晚上再去抓蝉蛹太辛苦,就一次性给他买齐了。 程叶看着李瑞从车上搬下那么大一桶,吓了一跳,他觉得这都够他们家吃到来年夏天的了。“瑞哥,你从哪儿弄的,这也太多了……” 李瑞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瞧着明显有些疲倦,他帮着程叶搬进厨房,没跟程叶说实话。“这是厂里人自己捉的,他们吃不完,我就给要了些来。这桶里的蝉蛹已经腌上了,不怕坏。” 程叶哦了一声,可瞧着那一桶还是犯了愁,“瑞哥我家没冰柜,腌上了也放不到冬天啊。” 李瑞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这几天忙糊涂了,把这事儿忘了。“怪我,直接把这一桶放在林场那边就得了,还给你运过来……!”说着又要去搬了桶回车上。 “瑞哥,不着急!”程叶拦着没让他走,他也瞧见李瑞那脸色了,都有些发灰发青,哪能让他再来回忙活。“你大中午的赶回来,也没休息吧?先去睡会儿吧,我把风扇给你搬到里屋去吹着睡。” 李瑞确实累了,一连几宿没睡踏实,如今见着程叶才稍微放松了点。他点点头答应了,也不再强搬东西,“好,我去睡一会。” 李瑞睡觉,程叶自然是陪着的。他拿湿毛巾擦了凉席,又搬了风扇过去开了小档慢慢吹着。风扇直吹久了腿要抽筋,程叶家的电风扇太破旧,那么大个风扇脑袋还是依靠一根麻绳拴着保持稳固的,这样吹风的角度仰着,反倒是不易直吹到人。 李瑞躺在床一侧,等着程叶上来。程叶的床让他加宽了一块厚木板,变成两个人能睡的大小,加上程叶一般都是他抱着睡的,也不算挤。 程叶在家穿着的衣服是李瑞的旧运动服,一件背心就到了大腿那,短裤倒是程叶自己的,不过被背心遮住大半,穿不穿的也就看不太出来。天气热,程叶想了想,还是脱了那条短裤,爬上床去了。李瑞怕热,但是又不肯放开他,到时候让李瑞动手扒衣服,还不如自己脱了呢。 李瑞伸手把程叶抱住了,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蹭,“程叶。” 程叶应了一声,也伸手抱住他,“瑞哥,怎么了?很累吗,我给你揉揉头吧……” 李瑞摇了摇头,抱住小孩不让他动,又叫了他名字一声。 程叶有些纳闷,但是也不再动弹了,乖乖的让李瑞抱着。李瑞喊他,他便应一声。 “程叶。” “哎。” “程叶……” “瑞哥,我在这呢。” 李瑞抱着自己怀里的温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一连几日疲惫不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下来休息的地方。 程叶想着程奶奶出去同老姐妹说话,现在天色也早,不用准备晚饭,也就放心的跟着睡了会儿。他从小和李瑞亲昵惯了,被李瑞抱着,要睡的格外香甜。 程奶奶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人睡得正香,大的搂着小的,跟小时候一样亲近。她知道李瑞打小就跟程叶亲近,这些年也常住下一同睡的,并没多想,只悄悄给他们把风扇挪了个方向,就出去了。 李瑞睡了一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上又满是使不完的劲。他一动弹,怀里的程叶也跟着醒了。 程叶瞧着还有点迷糊,一边揉眼一边跟李瑞说话,“瑞哥,几点了?” 李瑞看了下床头的塑料壳小闹钟,“快五点了。” “那我去做饭,瑞哥也留下吃饭吧?”程叶爬起来准备下床去,他只穿了个大背心和小内裤,从李瑞身上翻过去的时候,就被拍了屁股。 程叶捂着屁股爬下去,穿上拖鞋立刻躲着李瑞远远的,脸上都红了,“瑞哥,都、都说了以后不打屁股……!” 李瑞在床上侧身躺着,看着小孩气的结巴,哈哈大笑。“快去做饭吧,我肚子都饿扁了,等着吃呢。” 程叶穿好衣服,去厨房把李瑞弄回来的那桶蝉蛹捡了一小碗,切碎了,用油炸好。又把这些瞧不出形状的小丁放在菜里翻炒,味道倒也鲜嫩香甜。 程叶不挑食,吃什么都成,程奶奶知道蝉蛹的好处,也会吃一些。但是程奶奶和李瑞一样,瞧着那蝉蛹形状吓人,吃一两个就不肯再动筷子了。程叶问了医生,说一天吃七八个才好,这才想了切丁油炸的方法来哄着他们多吃一点。 而且这东西腌制好,再经过油炸,更不容易坏。程叶开学之后,给程奶奶留出一些来放在罐头瓶里,老人平时也可以自己做着吃了。 晚饭做的比较简单,炒了个时令蔬菜,又凉拌了一盘白糖西红柿,主食做了凉面,因为李瑞在,特意加大了分量。凉面加了酸黄瓜和绿豆芽,拌上自家炒的辣椒油,香辣酸甜,吃起来特别开胃。 李瑞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勺子的醋进去,呼噜呼噜吃了三大碗。 程奶奶瞧他吃的过瘾,笑着问他,“李瑞啊,回家没吃好吗?” 李瑞端着饭碗的手顿了下,又接着夹了菜继续吃,嘴角挑了个笑,“哪能呢,吃的挺好。不过还是程叶做饭香,我在这都吃习惯了,几天没吃着还挺想的。” 程奶奶听见他夸程叶笑弯了眼睛,“哎,程叶这手艺是不错,前两天我还跟他说呢,就这样的将来出去做个厨子也有口饭吃啦……” 李瑞打断老人的话,他对程叶可是很有信心的,“您这话我可不赞成,程叶读书好,将来一准能考上大学,您啊等着他当状元吧!” “哎哟,他要是能考上大学啊,奶奶一定让他亲手做一顿好的给你吃,呵呵!”程奶奶被他说的高兴起来,“对了李瑞啊,这凉面你在家吃了没?我记得这还是你妈妈教给我们的。你和程叶小时候嘴馋,总闹着要吃,我怎么做都没你妈妈做的好,后来才发现,你妈妈在里面加了好些料呢!什么炒熟的花生仁啦、芝麻啦、辣椒酱啦……” 李瑞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他听了程奶奶的话有些吃不下去了,连吃下去的那些,都觉得堵在心里,特别难受。 程叶瞧出李瑞心里有事儿,似乎还是和李瑞父母有关的,他跟自己奶奶说了几句话,把话题岔开了。 吃了晚饭,李瑞跟程奶奶说要回去一趟,“奶奶,我带程叶去趟林场那边,今天弄来的东西得冻到冰柜里去。” 程奶奶也瞧见厨房那一大桶了,谢了李瑞,又嘱咐他以后不用总带东西过来。“你也是个孩子呢,来奶奶家总拿这拿那的,奶奶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程叶啊,拿件外套跟你瑞哥过去吧,晚上就住在那,不用赶回来啦!这一来一回好几趟,太麻烦啦!” 程叶答应了一声,从屋里拿了玉雕的工具小箱子。他衣服在李瑞家也齐全,用不着拿,倒是碾玉砣得随身带着,明天好直接从李瑞家去七分场。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凉面很好吃,以后还要做给我吃。 程叶:好。 李瑞:晚上也得陪着我睡觉,还是只穿那件大背心吧? 程叶:唔……好吧。 49、小甜蜜 李瑞晚上依旧搂着程叶睡的,一觉睡到天大亮,好好的休息过来,睁开眼就瞧见窗帘开了大半。外头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李瑞半眯着眼睛缓了一会,伸手去摸索旁边的床铺。“……程叶?” 床铺的另一半是凉的,睡在身边的人早就起来了,把枕头和毛巾被都折叠好放着。李瑞侧头瞧了一眼,手指在那枕头上摸了两下,没等放下手来,就听见了哒哒地上楼梯声音。 门外边探进个小脑袋,一下跟他看对了眼,笑出两个小梨涡叫他起床,“瑞哥!太阳照在你屁股上了,还不起床啊?”这是李瑞以前说他的,现在时不时的也敢反过来说李瑞一次。 李瑞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眯着眼睛也看着他笑,“起不来啊,你过来拉我一把。” 程叶身上还穿着一件嫩黄的连身围裙,印着某个牌子面粉的字样,听见李瑞叫他立刻乖乖的走过去,伸手去拉扯床上的大家伙。 大家伙很坏,瞧着懒洋洋的,手上使着暗劲儿呢!一拉一扯的就把程叶拽到床上去了,翻身压住了照着小嘴巴就亲了一口。“我香一个啊!” “瑞哥,别闹了……哈哈,痒死了!”程叶被他亲了嘴巴,又咬住下巴,推不迭反倒是让李瑞伸了手进围裙里,在胸前来回揉捏着。 这次跟以往又有点不一样,李瑞好像找准了那两颗小小软软的豆粒儿下手,没几下就弄得程叶蜷缩起来。小孩连眼睛也变得湿润了,咬着嘴巴小声说痒。 李瑞最喜欢把程叶揉成一团,像小兔子一样在自己怀里求助。这会儿瞧见小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握着自己胳膊形成鲜明对比的小细胳膊,白瓷一样的肌肤,要是能伸舌头在这小身体上舔一遍…… 程叶在李瑞下面,俩人贴的亲密,李瑞的一举一动自然感受的真切。他被李瑞那东西硬邦邦的抵在大腿上,耳朵有点泛红,话也磕磕巴巴的说不利落,“瑞哥,饭做好了,你先吃饭……昨、昨晚上你没吃饱……” 李瑞趴在程叶身上同他贴的更亲昵一些,硬挺的东西在小孩腿上来回蹭了两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啊?” “因、因为以前要吃三碗还要喝粥……还、还吃……”程叶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眼圈儿也红了,小模样有些可怜。“瑞哥,白天,不好。” 李瑞在他小嘴巴上咬了一口,探了舌头进去吮吸的啧啧作响,亲到小孩脸上彻底红了之后才松开他。亲完,手也探进宽大的背心里去了,顺着细长的腰身慢慢向上摸去。“这是二楼,前边一片空地,打开窗户也没人能看见。” 程叶动了一下,脑门上都急出了汗,“不是,早上不好!” “笨东西!就是因为早上才翘起来啊……”李瑞乐了,搂着小孩翻到床里侧,继续抱成一团啃啃咬咬。他挑了个挨着窗户根的地方。他俩躲在那里瞧不见外面,只能感觉到被风吹起来的薄窗帘,还有吱吱叫着的知了声,反倒是更有隐蔽的安全感。 程叶躲在里面挣扎的果然轻了,但是还是唔唔的抗议说不对。李瑞懒得听那些,伸了手指头塞进他嘴巴里,把那张小嘴占得满满的。摸着小白牙,又捏捏小舌头,直逗弄得程叶口水滴答,沾湿了自己的手指。 程叶衣服被推开,脖子上系着的围裙带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半挂在自己身上,遮掩不住可口的小豆粒儿。 李瑞抽出湿哒哒的手指,在程叶迷茫的眼神中,伸进自己的睡裤里。程叶瞧着好一会,看见李瑞手在睡裤里上下套弄的动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滋滋的水声这次啊了一声,腾地红了脸! “瑞哥你流氓……!”小兔子急了,抓着李瑞的手要他拿出来。 李瑞舔了舔嘴巴,程叶那点小劲儿在他身上跟没用一样,单手就抓着小孩的两只手腕,按在他头顶上固定好。接着,低头含住了早就想品尝的美味小豆子,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句,“好小。” 他说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呢喃,听进程叶耳朵里更是羞得想躲。“瑞哥你别咬……呜呜……” 李瑞哪里舍得咬下去,先含着咂了两口,又用舌头使劲舔了两遍这才让小豆粒儿红红的立起来。李瑞像是得了新玩具,又舔又吸的,把那两颗来回玩弄,直弄到硬得像两颗鲜红的小石子。他嘴上舒服了,手里也没停下动作,沾着程叶的口水弄得滑溜畅快,比自己以前干巴巴的对着程叶用手打出来强多了! 等到李瑞一发打完,程叶早就被欺负得浑身软泥一般,抱起来像没了骨头。 李瑞瞧见小孩眼圈红了,也不知道是刺激的还是舒服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他有点心疼了,想都没想就伸手去给他擦干,“好了,不弄了啊,不哭……”手上黏腻的白浊还未干,这么一擦,倒是抹到程叶脸上去了,李瑞有些尴尬,忙撤了手回来。 程叶也清醒过来了,瞧见李瑞来给他擦,气得张口就咬住了那只手。程叶咬的结实,紧接着又发现嘴巴里咸腻的味道不对,忙呸呸的吐出来! 李瑞愣在那了,嘴角慢慢划了弧度,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程叶被他笑得一路红到脖子,“瑞哥,你、你还笑!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程叶……”李瑞凑过去毫不介意的亲上他嘴巴,用嘴给他清洗了一遍,又加深了自己的记号。“你真是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谁的“棒棒糖”篇: 李瑞:程叶别气了,下回我帮你舔那里啊! 程叶:什么? 李瑞(眯眼):哦,你的话,那里应该还是棒棒糖呐…… 程叶:……瑞哥你这个流氓!你、你的才是棒棒糖,呜呜! 50、一碗鱼汤 再开学,程叶转学去了市一中的初中部,和李瑞在一个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挨着不远,依旧是每天等李瑞下了晚自习来接。高三的课程有些紧,李瑞得上完三节晚自习才能走,程叶就在自己班级的教室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班主任老师几次走晚了,路过瞧见程叶在看书,倒是挺喜欢他的这份用功,把班级的钥匙给了程叶一把,让他抽时间多看书,好赶上进度。为此班里的学习委员还不乐意了,小姑娘觉得程叶抢了自己的风头,她不能晚走,就每天提前早来,较着劲儿的跟程叶比赛看书。 程叶对此没觉出什么来,他每天安排的都挺充实,有那么一点空闲,也只会想着下次回家得给程奶奶再包几幅中药。程奶奶的身体怕热又怕冷,现在调养是最好的时候,医生说,如果秋天养好了,冬天就不会生病。程叶把这话记在心里,总想着让程奶奶健康起来才好。 李瑞最近读书认真不少,小书店平时也不自己管了,招呼了负责打扫和做饭的阿姨让她帮忙看着。李瑞把心思收了都放在学习上,想着或许成绩好了,去姥爷家里接自个儿亲妈的时候多少有点用处。 他人有点小聪明,尤其是到了最后复习冲刺的阶段,老师教给不少学习记忆的好点子,还当真把成绩提高了一点。一个礼拜一次考试,物理、化学提高的很快,数学、英语其次,语文提的慢,但是也进步了。老师为此还把成绩表挂在黑板旁边的白墙上,前后两个礼拜的对比,认真教育大家努力就有进步。 李瑞头也不抬的继续学自己的,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瞅考过去的分数,家里的事儿憋着不能解决,他急的上火。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爸成天借酒浇愁,再不把他妈妈接回家,估摸着他爸就的先胃出血进医院去喽! 过中秋节,学校里就放了半天假,允许市区的学生下午提前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家远的,像是县区的学生除非是家里有车来接,一般都不回去了。李瑞和程叶也没回去,李瑞开车去给姥爷家送了礼品,跟往年的一样,烟酒各一箱、两箱高档水果、几大盒子包装精美的月饼,不求多实惠,只图个面上好看。 那边瞧着是李瑞一个孩子来送节,也不好意思不让进来。东西虽收下了,但是李瑞他姥爷塞给了他三百块钱,抵了礼品钱。李瑞借机溜了一圈去找他妈妈,但是各房间都没有瞧见,他还在奇怪,就被姥爷喊进了书房去说话。 老头言语中对李瑞他爸动手打人的事儿十分不满,瞧着李瑞要把钱再掏出来放书桌上,忙阻止他,“这钱你拿着吧,你要不拿,就把这几箱子都搬回去,我们反正不能白收下。你妈和你爸的事儿我们也都听说了,俩人都有错,又都是犟脾气……唉,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这也太……” 李瑞抢着道歉,“姥爷,我替我爸道歉!他那是急了,您也知道,他急了就脑袋发懵顾不了这么多!我这次来,就是为这来的……” 李瑞他姥爷也不傻,斜眼看了他一眼,“你爸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李瑞听着这语气,也猜不准有没有机会,“他在家反省,说没脸见我妈。姥爷,您能让我见我妈一面吗?我就说几句话。” 老头坐在那瞧了李瑞半天,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事儿姥爷做不了主。以前替你妈拿了一次主意,这么多年来,也苦了她……你爸是个好人,但是他俩不合适。李瑞你回去吧,这回你妈自己拿了主意。” 李瑞心凉了半截,“姥爷,我妈她不会说真的吧?真……离婚啊?” 老头坐在那不吭声了,他对李瑞还是挺喜欢的,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儿女的事儿他是真的不想掺和了。 李瑞说了半天,依旧没能得到个准信儿,眼瞅着天都要黑了,也只能起身回去。 老头喊住李瑞,最后又吩咐了他一句,“李瑞,以后你可以常来咱们家,但是不用带你爸一起过来了。” 李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从姥爷家出来,又去了趟自己老爹那。李瑞他爸在厂里的办公室住下了,连着好些天不肯回家,他心里也不好受。厂里有聚餐,几个合伙人正在一起喝酒吃饭,李瑞他爸瞧着又喝高了,握着整瓶的啤酒一气儿吹了。瓶子放下的时候,嘴上还淌下来一溜儿白沫,含混不清的在说话。 “……成功?啊?我他妈这叫成功人士?!屁!我……我他妈就是个屁!”李瑞他爸眼睛通红,已经有些失态了。一个大老爷们,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快成了个废人。他心里憋屈,他以为自己是成功的,他努力了,但是最后老婆都跑了…… “狗屁的成功……!”李瑞他爸又用牙要开一个啤酒瓶子,自己灌自己喝下去。 李瑞进去拦住了他爸,跟那几位叔叔伯伯说了几句,就带着他爸去了厂子楼上的办公室。一打开门也是酒气熏天,地面上零散着放着些酒瓶子,白酒啤酒都有,不知道喝了几天了。 李瑞扶着他爸去床上躺下休息,又打开窗户驱散了这味儿,这么几步路的光景就踢到个酒瓶子,滴溜溜的转到床底下,撒下透明的酒液。 “……娟!娟儿!你别走……我不对,我不该打你……你别跟人走啊!”李瑞他爸在床上胡乱喊着,这么大个人了,听着声音竟然像哭。“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要了,真的……我就想要咱们的家……” 李瑞声音也发堵,要是以前别人说他爸这铁汉子掉泪了,那简直就是笑话。可如今,李瑞听着他爸的声音也难受的很,“爸,我妈会回来的……” 李瑞他爸闭着眼睛,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听见了李瑞的话,“……不回来了,我跪在那求她……都不回来……” 李瑞在床边跟他爸说话,一句句的保证,“那我去求她,求她回来跟咱们团聚啊,爸你别担心,我一定能让我妈回来。” 李瑞他爸折腾半天终于睡了,李瑞轻手轻脚的去打了盆水放在地上,里头湿了条毛巾,又倒了杯开水搁在床头柜子上,听着鼾声起了这才带上门出去。 等回到小书店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整个街上冷清清的没一点白天的热闹样,唯一能照亮路的只有二楼上面的那一盏不太亮但是极温暖的小灯。 李瑞几乎是一敲门,门就开了,给他开门的人难得的多说了几句,“瑞哥!你可回来了,我担心了一晚上,总怕你开车不安全……” 李瑞咳了一声,把声音里的沉闷掩盖住,换了稍微轻松的语气,“程叶你胆子大了啊,晚上也不关外头的卷帘门,这要是换了别人,一敲你就打开门,不把你也一块抢走了啊?” 程叶帮着李瑞一起把卷帘门放下,又催着李瑞去洗手吃饭,“我在上边看着啊,瑞哥停车的时候,我才下来开门的。” 李瑞听见笑了,捏了程叶鼻子下,“嘴真甜啊,下回继续等我回来。” 程叶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想哪句取悦了李瑞,不过瞧着李瑞洗手,立刻去拿了毛巾在一边等着给他擦。小孩歪着头跟李瑞说话,“瑞哥,正好我刚热好了饭菜,洗完手一起吃?你在外边吃饭了吗?” 李瑞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擦干,听见这话就知道程叶肯定又等他没吃,不过这事儿太多次了,也懒得说,还不如顺着让他高兴。“没,一起吃吧。” 程叶听见果然眯起了眼睛,“哎!我这就端过去摆好,瑞哥今天得吃点鱼,我做了一大锅酸菜鱼呢!” 半夜吃东西似乎格外香,程叶做的三荤两素,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李瑞喜欢吃程叶做的焦溜丸子,这菜花做起来花功夫,丸子都是程叶自己剁肉馅捏好的,肉筋道弹牙,汁浓味美。程叶饭量小,没一会就吃饱了,在一边给李瑞剥虾壳、剥螃蟹,剔出来那么一点肉,都放在小盘子里给李瑞递过去。 “瑞哥,尝尝这个,下午的时候刘老四给送来的。” 李瑞哦了一声,捏着小盘子一口吃下大半,剩下的推到程叶那边去了,“你自己也吃。” 程叶瞧着李瑞忙着吃别的,就托着下巴瞧他,看李瑞腮帮子鼓鼓的特别有成就感。“瑞哥忙了一下午,饿坏了吧?” “嗯,路上堵车,回来晚了。”李瑞没告诉程叶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儿,这种事情他来想办法就成,没必要也让程叶跟着愁眉苦脸的。 “晚上吃太多也不好,喝点汤吧。”程叶端了紫菜虾仁汤给他,李瑞实在是不爱吃鱼,那碗酸菜倒是下去大半,鱼和鱼汤一点没动。 李瑞瞧着手旁边的那碗鱼汤,想了想,还是先把鱼汤喝了,这才接过另外一碗。“以后不用这么费事儿,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也许不是一碗鱼汤的事儿,从很多小事上开始,你喜欢的、你希望的,我都会为你完成。所以我们跟他们不一样,程叶。 51、出事了(上) 直到元旦放假,李瑞父母的关系也没有起色。有一点李瑞他妈妈是说对了的,李瑞他爸结交的那帮人大部分的确是“狐朋狗友”,在李瑞他爸掏腰包请喝酒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来往不断。他们笑嘻嘻的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劝着李瑞他爸,说的话没几句是真心劝着的。 李瑞去过几次姥爷家,都未能见着自己妈妈一面。那家人不冷不淡的,让他进门,但是只字不提李瑞妈妈的事儿。 李瑞这次是特意来送成绩表,元旦前有次摸底考试,他考得还不错,“姥爷,麻烦您把这个交给我妈。” 老爷子收下,点头答应了。 旁边的小姨也瞧见了,上头的成绩还算中上游,但是并不是最出色的。她们家学习好的孩子挺多,李瑞这分数一对比就差下去了。她撇了撇嘴,“这个成绩考大学有点悬吧。”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不让她再多嘴,“李瑞啊,你妈这段时间去外省了,她去进修,回来就上班了。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等着娟子上班以后,可别去单位纠缠……他们俩的事儿,也得尽快解决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 李瑞心里发闷,没坐一会就走了。他一个人没地方去,厂子里他爸肯定约了人在喝酒,成天喝,合伙人都不乐意了。李瑞绕了一大圈,还是去找了程叶。 他到程叶家的时候,程叶正在给程奶奶熬中药,砂锅用得太久,外头都被火苗舔出了细小裂纹。程叶坐在那一边看书,一边照顾面前的小炉子。他们这烧的天然气炉子,每到饭点气就特别小,得拿小抽气泵抽着用,程叶家没有抽气泵,每回熬药的时候都提前弄。 李瑞关门的动静大了点,程叶瞧见他进来忙给让了座,他瞧着李瑞脸色不太好,猜着李爸李妈没能和好。程叶刚知道这事不久,李瑞急的睡不好吃不香,他心里也跟着着急,憋了半天忍不住小心问了李瑞,“……怎么样了?阿姨还是不肯见叔叔吗?” “嗯,我去了也白搭,一回也没见着。”李瑞苦笑了下,陪程叶一起坐在小板凳上。“我爸那脾气,去一回两回受气还成,每次去都没好脸色,他面子上也下不来……再说了,他要去了,我也进不去那家的门了。” 程叶蹲在那半天,又抬头安慰他,“瑞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瑞揉了揉程叶的脑袋,“嗯,希望会好吧。” 程奶奶的身体一到冬天又变差了,咳嗽起来总不好,她怕程叶担心,忍着不告诉他。可忍过了元旦假期,等到程叶放寒假,也瞒不住了。 程叶对着程奶奶的时候,总是笑着劝老人放心,“奶奶,我将来还要给您盖一所大房子呢,咱们拉过勾,您可得养好了身体等着我赚大钱孝敬您哪。” 程奶奶对此只是笑笑,答应一声,更多的却是对程叶的叮嘱,“程叶啊,以后长大了,一定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程叶脸上笑得勉强,实在忍不住了,就扑进程奶奶怀里不肯出来。他几个月大小就没了爹妈,是老人一手带大的,对老人感情深厚,一听见老人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总会心里难过。 程奶奶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她觉得自从保人签了名字,说帮程叶保住这所老房子之后,她就像撒了气的气球,身子骨都掏空了。连很久以前落下的老毛病也接二连三的找来,她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但是想着程叶以后也有个安身之所,心里多少也踏实些。 老人粗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程叶的后背,低声跟他说话,从程叶小时候的事儿说到他长大头一次拿到工钱。老人笑得很满足,也很自豪,“咱们家程叶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能靠自己吃饭啦!” 程叶趴在老人怀里不肯抬头,眼睛红得像个兔子,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他怕一张口,就要哭出来。 寒风吹得窗户直响,屋里暖和,但是也只在指尖存留,总是存不住心头的那点热乎劲儿。程叶头一次明白,把一个人抱得再紧,也无法留住的感觉。 整个冬天,程奶奶都在生病,起初还能自己起床吃一些饭,到后来,已经起不来了。 程叶一个冬天没出门,头一回荒废了玉雕手艺。他衣不解带的在床边伺候程奶奶,老人担心钱不够,不愿去医院,他便去找老夏卖了自己的小铜钱。 老夏瞧着程叶瘦了一圈,也是心疼,“师傅先给你垫上,不够再来拿,这些铜钱你拿回去吧,留着以后用啊。” 程叶一再坚持,老夏这才从瓶子里拿出一半铜钱来,留下了,“哎,你这孩子真是……程叶啊,别担心手艺落下,先照顾好你奶奶。”手艺还能捡起来,人可是不能再重来的。 大师哥许俊杰正在打包东西准备回家,他在一边看见了,忙掏出兜里剩下不多的钱,一把都给了程叶,“来来,拿着!谁家没个病没个灾的啊,程叶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在医学发达了,一准儿能治好!” 程叶把瓶子里剩下的铜钱推给大师哥,那人没收,只是笑着说了句,“以后我有难处了你再帮我就是了。” 程叶认真地向老夏他们鞠了一躬,红着眼圈道了谢,“谢谢师傅,谢谢大师哥……”再稀罕的东西,也没有救命钱来的重要。 老夏挥挥手让程叶赶紧回去,瞧着那半大的孩子踩着雪一步步的回去,心里不是滋味。大师哥在一边看着,鼻子也发酸,叹了一句,“哎,可怜我这小师弟又遭罪了。” 老夏被他一句话说得心里酸疼,没好气的喝了一句,“快收拾你的,赶紧走!” 大师哥适应了老夏的脾气,也不怕他了,低头应了一句,“师叔您忘了,您跟我一趟火车,那是收拾咱们的行李……” 老夏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他每年都回去一趟瞧瞧,但不代表他想回去。 程奶奶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也没好起来,老人固执地要回家去,在医院住院治疗效果反而更差了。程叶没法子,就接了她回去,在家照顾程奶奶。 程叶大伯一家也来得勤快了,程老大家的毕竟是当人儿媳妇的,婆婆病了,还是要在床前伺候些日子。 程奶奶病得厉害的时候,正好是雪最大的一晚。程叶喂了她喝药,没一会就拼命的咳,连药都咳出来了。一家人慌了神,让程老大出去找医生,车子开不出去,程老大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镇上去的。 等医生赶到的时候,程奶奶喘气都微弱了。程老大媳妇扯着嗓子哭,被程老大红着眼圈抽了一个巴掌,骂了一句,“哭!哭什么……这不好好的么!” 程岳和程嘉两个人也是红了眼圈,含着眼泪不敢掉。 程叶瞧着医生又扎针又输氧的,只在一边小声喊着奶奶,念着他们俩知道的小事。“……奶奶,您不是要看迎春花吗,咱们一起折了枝子种下的,等到春天就开花了啊。咱们俩说好了,要一起看,还要折一枝插在瓶子里看一春天。” 程奶奶不知道听见没有,折腾到天亮,睁开了眼睛。老人神智还清醒,周围一圈的人也认得出来,就是声音微弱极了,说话不稳。没一会,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医生也累了一宿,跟这一大家子说了实话,“程奶奶心脏和气管都不好,加上一直以来劳累,这是旧病复发,暂时也只能开些药调理。当然,如果有条件,最好能转到大医院去看看。” 程老大应了一声,送医生出去了。程老大媳妇等了一会,实在困倦了,便带着一双儿女也回去了。 程叶在床边陪着程奶奶,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累极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在梦里见着了大片的迎春花,黄灿灿的亮眼。没有嫩叶,满树满枝的金黄花朵,被风一吹,铺落一地。他坐在自家院子里和程奶奶手挽着手一起看着,程奶奶还跟以前一样拍着他的背,暖暖的让人安心。 他瞧见程奶奶在说话,却是怎么也听不清,模模糊糊的想凑前一步,却被人抓了肩膀死命摇醒,耳边刺耳的哭喊声跟着响起。 “……我的亲娘啊,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撇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呀!!” 程叶呆呆的坐在一旁,还有些没明白过来,直到脑身上被人披了麻布孝衣,这才一把抓下那素白衣裳,冲着床榻扑过去!“不,奶奶!!奶奶你别走……奶奶别走啊!” 屋里响起起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终于连程岳和程嘉也喊着“奶奶”痛哭了起来。 程奶奶的后事,大操大办。 农场里的人对程老大一家多有不满,但瞧在他们对老人的后事尽心尽力的份上,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程奶奶人缘不错,认识的人都来随了份子,陆陆续续摆了三天流水席。 程叶哭地声音都嘶哑了,到后来,只跪在程奶奶的遗像旁,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李瑞听说程奶奶的事赶回去的时候,程叶还穿着那身孝衣跪在那里,天气冷,除了眼圈和鼻子发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到处是白幔搭的棚子,白事做的吵闹,可也掩不住人心里的悲痛。李瑞觉得像是看见十五年前的程叶,那个时候,程叶还是一个牙齿都没长的小东西。那么小一团,被程奶奶裹了厚棉袄抱在怀里,老人颠着小脚来回走动着哄他莫哭。 如今小孩长大了,却是没了最亲最信赖的依靠。李瑞瞧着程叶失神的样子心里被揪得难受,过去陪他跪在那里,搂着他肩膀说些安慰的话。程叶手指头抓着李瑞的袖子,眼泪又流出来,“瑞哥,奶奶她……她……走了……” “我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李瑞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也顾不得别人瞧见了,把程叶往怀里抱紧了些。“人家都说善有善报,程叶,你信吗?奶奶在这边受苦,去了那边就不苦了……” 李瑞喉头堵得慌,眼眶没关住,也落泪了。他没想到程奶奶这样的好人,怎么一个冬天,说没就没了。想着程叶单衣披麻跪在这里,身上冻得像个冰疙瘩,李瑞又着急又心疼,程叶身体也不好,他实在无法想象程叶一病不起的样子。 大约是耗干了最后一点精力,程叶哭了一会,就在李瑞怀里昏过去了。李瑞抱着他从灵棚里出来,直接送去了医务所,让医生给瞧了下。不出所料,程叶有些低烧,昏昏沉沉的喊着一些人的名字。 程叶喊的最多的是程奶奶,还念了小姑姑许盈的名字,甚至连从未见过的爸爸妈妈也喊了出来…… 李瑞在一边握着程叶的手,无论程叶叫谁,他都答应一声。 医务所的医生是个新来的女医生,她听说了程叶的事儿,如今看见,更是跟着红了眼圈。她给李瑞和程叶拉了帘子,隔了光让程叶借着药劲好好休息。 李瑞坐在一边,瞧着程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俯下身帮他擦了,忍不住亲了程叶一下,温暖一下发白的嘴唇。“好了,没事了,再也没事了。程叶不怕啊……我在这陪你。” 52、出事了(中) 李瑞陪了程叶两天,程叶情绪已经安定下来,虽然人还不精神,但是比前几天好多了。程奶奶的坟在农场最西边,是同早去了的程爷爷合葬的,新刷了的墓碑上多了一行字,带走了一个人。 李瑞扶着程叶去看了,程叶跪在那给程奶奶烧纸钱,默默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奶奶,我以后有瑞哥陪着,您别担心。”他向墓碑磕了个头,再抬起来,眼睛里涩得难受。“我也想陪着他……” 李瑞陪在一旁,握紧了程叶的手,也冲墓碑磕了个头。他没说话,但是心里比以前还坚定了,程奶奶走了,他一定连奶奶的份儿一起补上,加倍的对程叶好。他想照顾程叶一辈子的。 小姑姑许盈得知消息,从省城连夜赶来。天气冷,她捂得厚实,一看就是还没从生产里缓过来。“妈,女儿来看您了。您当外婆了,咱们家添了个小妞妞,您怎么,怎么等不及看她这一眼呢……” 小姑姑哭的伤心,一旁的姑父怕她哭伤了身子,忙上前扶着她。 许盈问了程叶,得知已经给二哥发了电报,便要多等几天同哥哥们团聚。程老大媳妇藏了私心,怕这个厉害的小姑子挑拨事情,便拿言语挤兑她。含含糊糊的说程奶奶发丧的时候,许盈没拿钱,家里开销不过来,不想她留下。 “您把账册拿来,花了多少,进了多少,咱们兄妹三家平摊就是了。”许盈说的淡淡的,几句话就堵住了程老大媳妇的嘴。“大嫂放心,该多少是多少,我一分都不少您的。” “人情往来的,哪里算得清楚……”程老大媳妇喏喏不言语了,程奶奶生前积下的好人缘,这次并没亏,反倒是还落下了点钱。 许盈懒得同她说话,这几天就住在程奶奶的老房子里,也不过去程老大那边。李瑞家里出了点事,他小叔亲自赶来叫他去市里一趟,李瑞看着小叔神色慌乱,不敢耽误,跟着匆匆走了。因为许盈在这,李瑞也放心了些。 许盈这次来的匆忙,冬天又冷,实在不敢带上刚出世的孩子,只带了几张照片给程叶。照片上的孩子闭着眼睛睡觉,胖乎乎的蜷缩着手脚,肉肉的小脸看着惹人疼爱。程叶收好了照片,觉得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小妹妹,心里也温暖起来。 程奶奶走了,许盈最不放心的就是程叶,她听着程老大媳妇的意思,是想让程叶退学上职高,趁着这两年毕业赶紧分上份儿工作。这也是一种出路,但是选了,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农场里了。许盈不舍得,拉着程叶的手同他谈话,“程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自己跟姑姑说啊。” “我想跟着师傅学玉雕,小姑姑你也知道,夏师傅人很好,也能教我很多。”程叶像是早就想好了,慢慢开了口。“初中还要上两年,加上高中三年,就算考上了大学,那还得上四年。时间太长了,我不想再熬下去,跟着师傅把手艺学精了,也能吃上饭。” 许盈有点犹豫,她没想到程叶自己会先提出来,“程叶,你别担心学费的事儿,这些不是小孩该操心的。你就说,还想不想读书?你点个头,小姑姑一定支持你上大学。” 程叶心里感动,但还是摇了头,他不能给别人家里添负担。“小姑姑,我真想跟着师傅学手艺了,学校里读书比我好的多,我怕读了也考不上。而且我也喜欢玉雕,我把我雕的拿给您看看吧?” 许盈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等着程叶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打开瞧见里头雕刻的几件小玉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用手摸了摸,上头纹样细腻精美,简直像大商场柜台里卖的一样,即便不懂玉雕,也能瞧出这些是好东西。 她看看玉雕又看看程叶,有点不敢相信,“这都是你做的?” 程叶点了头,“小姑姑,我想跟着师傅继续学玉雕,我喜欢这个。” 许盈不是迂腐的人,她自幼被送到别人家收养,也吃了不少苦头,对程叶现在的做法也很理解。都是吃别人家饭,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啊。她仔细瞧了盒子里的小玉牌,听着程叶一点点的讲解,对玉雕有了些许认识。她舍不得程叶吃苦,又劝了几次,见程叶认准了玉雕,也就只好答应他继续学手艺。 “学个自己喜欢的也行,不过还是得上学啊。程叶你是好孩子,小姑姑相信你能把手艺学好。”许盈把盒子扣上还给他。“上学和学手艺不冲突,你听话,去上学。学费的事儿小姑姑和你大伯商量一下,他之前不是答应出学费的吗?小姑姑给你出生活费,你坚持读几年,再怎么样也要读书的。” 程叶低着头,半天才点了下,“……谢谢小姑姑。” 许盈看着孩子这样,心里忍不住又难过起来。她心疼程叶,也难过自己没本事。她在省城花费大,又是有婆家的人,平时照顾养母一家婆婆就有些意见了,再加上这边,怕是更要不满。如今能帮一年算一年,只盼着程叶争气。 程家老二从部队赶过来的晚,他带着妻子回来,在母亲坟前哭了一场。程老大媳妇看见他们没带孩子回来,多嘴问了一句。 程二妻子有些为难,“孩子小,又远又冷的,怕冻着他……” 程老大媳妇不乐意了,“好歹是他亲奶奶,再小也该回来看看,外姓的咱们就不说了,一个姓的不回来实在说不过去……你看,我家姑娘和小子上高三,这不也请假回来了吗?”她语气里有些得意,觉得压了这个有工作的妯娌一筹。 程二妻子好脾气,也不多说什么,但是对程老大一家明显疏远了。她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程二这次回来单纯祭拜母亲,对程老大提出的分家产的事儿,推了出去。“大哥这些年照顾着,比我们辛苦,我的这份儿就不要了。部队里有纪律,探亲假很短,我定了明天的火车票得赶回去……” 程老大媳妇紧绷着的身体这次放松下来,对程二一家热情起来。 程二妻子对她热情不起来,倒是对小姑子许盈有几分好感。俩人在一起聊了几句,便把程老大媳妇抛在一边,程老大媳妇脸皮厚,但也有些不自在。 正说着,进来几位老太太。她们是家属大院里的,跟农场里领导都是沾亲带故,程老大对她们很客气。可是几句话下来,就让程老大一家心里不是滋味了。 老太太们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就说了,“这老宅子,程奶奶在的时候就写了合同,已经转让出去了。程叶啊,把那合同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程叶去屋里拿了转让合同出来,老太太们给程家几个晚辈看了,上头卡着农场里的章,错不了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已经过户给程叶了。 程老大原本想着跟弟妹分一下,可事情太突然,先是弟妹表示不要这份财产,紧接着又出现了份合同,说这些都是程叶的了。他心里五味陈杂,看着成老二和许盈,语气难免带上了酸意,“你们早就知道了吧?咱妈也真是的,直说就是了,我还能跟程叶抢么……” 程二坐在一旁,忙摆手说不知道,“大哥,我接了你的电报才知道消息的,我也不知道房子的事儿。而且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老家的东西,我们一分也不要。” 许盈坐在一边,倒是接了一句,“大哥,要是您不跟程叶抢,那着房子也轮不到程叶。”她这是不满自己大哥占了三哥的新房,又说这种话。 许盈话说的清楚,程老大自然也明白过来了,脸上像是给人扇了一耳光,但也辩不出什么。程老大媳妇急了,“怎么,怎么能都给他!程叶还是个孩子呢……!” 那几个老太太早就料到程老大媳妇会这么说,不急不缓的跟她讲了,“程奶奶早先也说了,这老宅子能让你们分……只要把程叶爹妈留下的那房子拿出来。” 程老大媳妇支支吾吾的,嘟囔了几句,不说话了。她自己心虚,占了人家程叶家房子那么多年,如今哪里舍得吐出来。 “咱们就是当个保人,你要做到了呢,两家换一换,也成。”那几个老太太等了一会,没见有反对的,就把那合同还给程叶。“今天你们这些叔伯长辈都在,咱们当着面把合同给了程叶,也算是给程奶奶一个交代……” “这屋里还有好些的东西呢!”程老大媳妇不死心,插了句嘴。 为首的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老三家当初屋里也有不少东西,你要能翻得出来,那就换一换么。” 程老大媳妇闭上了嘴巴,当初那些家具都是新打的,她们自己用了些,卖了些,哪里找的回来。 53、出事了(下) 程老大在一旁抽闷烟,他是因为程奶奶没提前给他说,心里堵得慌。程老大媳妇脖子伸得老长,她眼馋,但是这块肉无论如何也沾染不得。程二和许盈倒是有些欣慰,他们对程叶还是关心的,瞧着这孩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放心了。 老太太们把事情了结了,又安慰了程叶几句,就走了。程老大一家没等到分家产,自然也不再耗着,也回自己家去了。程岳走在最后,他回头冲程叶翻了个白眼,呸了口水。 许盈脸色不好,程老大媳妇明显瞧见自己儿子做的这些,但是她只轻轻推了儿子一把让他快走,并没对刚才的事儿说什么。 程二妻子皱了眉头,她实在不喜欢大哥一家,这人素质太差。这么教育下去,养了儿子也是养祸患。 许盈冷笑一下,“等着吧!看她养出个什么好儿子,不知道以后怎么‘孝敬’她呢!” 李瑞跟着小叔去了市里。他小叔接到厂子里的电话,那边急火火的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李瑞他爸在厂子里出了事,还伤了人,指名让小叔和李瑞过去一趟。 去了之后,才发现是出了大事。 李瑞他爸和那些不入流的朋友喝酒喝出了事儿,那些人趁着李瑞他爸醉了,偷了钱,还偷了办公室的钥匙。李瑞他爸醉酒醒来,觉得不对,赶去办公室才发现为时已晚,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也被打开了,里头放着这个月准备买运输设施的十多万元都不翼而飞。最要命的是,公司的印章和一些合同也不见了。 合伙人立刻报了警,他们对李瑞他爸的不满达到极限,一通指责下来,大有散伙的架势。 李瑞他爸被喝骂的清醒过来,等不及警察过来,自己开车去追那些人,想着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他开的太急,路上出了车祸,自己翻到路沟里,前面的车也被顶撞地破烂。 车祸伤了人,交警来的时候,瞧着李瑞他爸一身的酒气,二话不说就带走了。 李瑞听了心里发凉,也不顾那个合伙人嘟嘟囔囔的抱怨,追着问他爸的情况,“人怎么样了?啊,我爸人呢?” 合伙人皱了眉头,“他运气好,翻了车也只是外伤,被撞到的那辆车上重伤了5个哪,现在还在治疗查看……哎,你爸也是,成天喝,喝出事情了吧?我当初就说不要让那些人进厂子里来,你爸偏不听,还朋友呢!看看他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李瑞小叔跟合伙人赔礼道歉,再三说要赔偿损失,“对不住,是我哥的错,我们一定负责,一定!” “哎,我们也知道李哥是个好人,但就算离婚了,做事情也不能这么草率嘛!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好像没了老婆,就倒下起不来了……” 李瑞听得清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跟着小叔一起向这些人道歉,出了厂区,一路往局子里赶。李瑞他小叔瞧着这孩子沉默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怨你爸,他这是跟你妈离婚,心里实在难受才喝成这样……” 李瑞声音倒是比他小叔还平静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叔也不再瞒他,叹了口气告诉他,“有一段时间了,你爸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我也说他了,这个喝法,孩子也担心……可他醒着心里难受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疼的时候呢。” 李瑞在车上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瑞他爸临时被关在派出所,等着做事故认定,他身上还有血迹,瞧着粗略包扎过了。脸色灰白,手和腕上的手铐一样冰凉,他瞧见李瑞,倒是还勉强笑了下,“爸没事,你先回去吧,这里有你小叔处理就成。” 李瑞看着自己父亲这样,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只有不多的时间能见面,李瑞不肯出去,就坐在一边,听着父亲交代小叔一些事情。 “……家里的钱还存了些,你帮我拿出来赔给人家,厂子里的损失和车祸受伤的人都要赔偿。这次是我的错,可能得在里面待几年……你帮着照顾好李瑞,我这个当爹的醒晚了,一切都晚了。”李瑞他爸是真后悔了,他看看李瑞,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手铐,苦笑了下。“自己造孽,也赖不了别人。” 李瑞眼眶里发湿,盯着地面咬唇不说话。 等临走的时候,李瑞他爸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李瑞,你过来,爸有话跟你说。” 李瑞走近了,听着他爸跟他小声交代,“爸在厂里还有些钱,你记得收起来,自己省着用。还有……还有,也给你妈留了一份,你等她回来,就拿给她吧。” 李瑞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发涩,跟着小叔出去了。 李瑞他爸这次的事故很严重,被撞伤的人坚持起诉,并且一口咬定是酒驾。李瑞他爸身上带着酒气,而且当时抽血检测,酒精含量也是超标。这样情节就严重很多,李瑞小叔这些天忙着找律师,想要申诉。可没等他找到律师,就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同李瑞他爸合伙开厂的人,将他们告上了法庭。理由很简单,要通过法律途径让他们赔偿损失,怕李瑞他爸进去之后,家人赖账。被人拿走的印章和合同,让厂里受到很大损失,日后怕要遇到麻烦。 警方对偷窃案件的调查并不顺利,那些都是当地的老油子,关系错综复杂,钱和合同追回来的希望渺茫。李瑞小叔忙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自己去那些偷东西的人家里询问。人早就跑了,只剩下家人咬住口死不认。甚至还有一家倒打一耙,说他们无赖,将李瑞他小叔打了一顿赶出来。 李瑞他小叔伤到了腿,行动不便,可想着关在里面的大哥,咬牙坚持奔波。没几天腿就肿得发黑,嘴上也起了一圈燎泡,急的上火。 李瑞要开车带着小叔,被小叔制止了,“你还想学你爸吗!你没驾照,车上手续也不全,想被关进去啊!”小叔着急,声音难免也跟大了些了。 李瑞知道他是好心,如今也只能跟在小叔后面,多扶他一把。李瑞心里还有一点期待,就是想着他妈能回来。李瑞和他爸想的一样,爷俩都认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妈妈会回来,这个时候多一个人拿主意也好。 李瑞等了三个月,法院判决下来了,李妈妈也没回来。 李瑞他爸情节恶劣,判了7年。李瑞他小叔回去的路上接受不了,人跟傻了一样,偏偏在农场路口上,又被人截了车。 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气儿砸,李瑞他小叔躲闪不及,被打到了脑袋。他也认出这些人,喊了一声向那些人冲过去,抱住一个拦腰摔倒地上!“畜生!畜生!!你们害得我哥进了监狱,都是你们害的!!” 小叔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抓你们进监狱去……!” 李瑞踹翻一个,从后备箱里抽了铁扳手出来,把对面那人的木棍一下劈断!他也打红了眼,这些人他大部分瞧见过,领头的这个跟他爸喝过酒,剩下的都是偷盗东西的家人和朋友,前两天李瑞才跟小叔去找过他们,如今反倒先打他们来了! 对方人多,李瑞一个人顾不上他小叔,小叔腿伤又不肯跑,只抱着那个人一味挨打。被抱住的也急了,“松开!松开!”喊一声,便打一拳,一点都不留情。 跟着他们来的司机也被打肿了脸,哎哟叫着躲去车后边。 李瑞他小叔死死抱着领头的那个,“我见过你!你那天跟我哥喝酒,我记得……是你害的!有你……里头有你!” 那人眼神有些慌乱,死命锤了一拳头下去,想要把李瑞他小叔甩开,“胡说八道!那是他们害的,我那天没去!” 李瑞他小叔满脸的血,咬住了不松口。“我要告你……告你们……都把你们送进牢里!!” 那人火气上来了,“告你妈啊!!操!都说了是他们干的,你要是还敢再来家里找人,告我们,就他妈打死你!” 李瑞他小叔被踹到地上,腿上挨了一脚,疼得喊叫出声。 李瑞咚地一声扔了扳手,他小叔眼瞅着快撑不住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都停下吧!你们要什么,直说。” 那边的人原本只是来砸车吓唬他们一下,不让他们再来家里找他们赔钱,又听说李瑞他爸进监狱了,觉得做出凶狠的样子,完全能把这一病一小的震住。可没想到,碰上这么两个不要命的,他们早就想喊停,听见李瑞这么说也跟着扔下棍子。 “我、我们家不会赔钱,都是郭大山他们自己偷的,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先来家里找我们的事儿,还说要告我们……才弄成今天这样!”对面的人看着李瑞过来,还有点紧张,刚才使扳手的时候,这可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子,打的地方可阴狠着了。“你们今天还伤了人,得赔我们医药费!” 后面的人听见了,跟着喊,“对,得赔我们医药费!我们这好几个都躺下了……”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下,脱下外套给他擦了额头,听见那帮人嗡嗡的喊,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也没看多少一把扔给他们,“赔了,滚吧。” 那些人拿了钱,一窝蜂的跑了。他们也不是很在意这医药费,主要是觉得李瑞他们赔了钱,是承认他们理亏,猜着将来就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李瑞他小叔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自己哥哥太冤枉,又想着刚才那帮兔崽子的嚣张样,眼里直冒泪花。“李瑞你给他们钱做什么!”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进车里,他脸上也有青紫,但是比他小叔看着要好些,“咱们先回去,以后再说。”他没有那么大度,今天的事儿都装进心里,吃一分亏,他迟早要十倍找还。 万幸车上只碎了玻璃,砸出几个坑洼,还能开。司机送他们回去,李瑞付了车的维修费,又多给了些钱让他压惊。这是以前跟着李瑞他爸的司机,李瑞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司机拿了钱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李瑞,厂里别的部门急着用车,我以后就不能过来了……” 李瑞听明白了,这些天厂里能借车让他们用,还是看在还了部分钱的份上。他点头跟司机说了句知道,又嘱咐他慢走。这些事不能难为下头的人,多少的情分,也抵不过每月养家糊口的工资。 李瑞的小叔住院治疗,腿上新伤加旧伤,肋骨也断了一条,实在凄惨。胖婶子来瞧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这是何苦……跟那些人能说的清楚吗!那些流氓……呜呜,弄得这一身的伤……你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她看见李瑞脸上也挂了彩,强拉硬拽的拖李瑞去检查了一遍。李瑞身上是皮外伤,不碍事。胖婶子不放心,还是给他开了在外涂抹的伤药。她拉着李瑞的手,把那些爷们不能流的眼泪,都替他们哭出来,“我知道咱们家受屈了,可那些人年年严打也关不住啊!咱们现在不是该闹事的时候。你爸临进去的时候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看着你们爷俩,咱们家……不能再出事儿了……呜呜……” 李瑞给胖婶子擦了眼泪,这个爽利的女人平日笑着就不漂亮,哭起来的样子更是谈不上美,但是那份真心让人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李瑞向她保证,一字一句咬得清楚,“婶子,你放心,我不去找他们。” 54、一家人 李瑞他们在路上出了变故,报警之后,也只是被各打五十大板,派出所的人跟地方有关系牵扯,李瑞家占理也没用。李瑞小叔气得不行,他身上也受了伤,躺下起不来了,胖婶子咬咬牙,陪着李瑞去处理。 医院里重伤了五个人,轻伤还有好几个,那些人是油田单位的职工,正赶上交接班,一车人坐车回来没想到就被撞了。油田单位底气硬,一口咬定酒后驾车,让李家赔偿职工损失。油田的领导和地方石油炼化企业多少也有联系,厂子里的合伙人不想多参与,他们惹不起。 李瑞和胖婶子去了一趟医院,瞧着那些人的家属哭得伤心,心里也有愧疚。赔偿的金额下来了,那几个最严重的按照医院给的伤残证明,赔一万到三万都有。五个伤患,一下把李瑞他爸攒下的商铺赔了个干净。李瑞在胖婶子的帮衬下,把他爸在市里的那套商铺卖了,凑齐了钱给人家送去,挨个表达了歉意。 除了车祸的赔偿金,还要赔厂子里的损失。李瑞他爸开的车是厂子里新配的,如今撞得破烂,拿去维修算一份儿钱;再一个,丢失的十多万元钱和印章合同,也是要赔偿的。 农场里的房子都是小产权,那时候房价也低,一套撑死也就值2、3万元。李瑞卖了林场的那套,又跟着胖婶子去了厂里,希望能要回他爸在厂里的份子钱。 胖婶子是一个乡下女人,她没见过大世面,去厂子里结算钱的时候,总担心人家少给了。厂子里的合伙人冷笑一声,说的很不客气,“李哥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但是他没有再往厂子里投,拿去买商铺和救济朋友了。车队现在也是厂里出钱组建的……” 另一个合伙人跟李瑞他爸关系不错,帮着打了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李哥当年帮着车队铺下路子,咱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啊!唉,人都有受难的时候,这样吧,李瑞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那份维修的车钱,厂子里担了。咱们尽快把厂里的总账清一下,该给的,该赔的都弄清楚啊。” 胖婶子听他们讲话,一颗心提地七上八下,李瑞比她镇定些,但也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手里有多少钱,够不够用。 李瑞他爸只在厂子投了几辆油罐车,还不是买断的,如今算了钱,把那十多万失窃的款子补上,还有部分剩余。印章和合同比较麻烦,章可以再刻,可合同牵扯到违约金,厂里给了信,说是差不多要准备几万。 胖婶子一出来就哭了,她和李瑞他小叔赚了点小钱之后就在农场没出来,原本觉得存款上万已经不得了了。可这几天跑下来,十几万、十几万的赔偿,让这个女人有些扛不住负担。她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安慰自己侄子,“李瑞你别怕,实在不行,婶子把家里的奶牛卖了,咱们把钱凑齐了还上……再也不欠他们的了,呜呜。” 李瑞握着她的手,扯了个笑安慰她,“婶子,没事。家里还有辆旧车,把农场那套老房子也卖了,差不多够了。”他手里还有些钱,小书店里那些卖了也能有不少,加上刘老四那边的书,还是够用的。只是,他爸这些年攒下的可能要赔个精光。 李瑞在农场一边联系着把老房子卖掉,一边等厂子里的消息。老房子那边常年不住人,李瑞一进去总想起过去一家三口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这些天不太平,怕还有人来找麻烦,硬挺着没过去瞧程叶,也不许程叶过来。 农场里以前跟李瑞玩的好的小子们知道李瑞家出事后,倒是三五成群的来看李瑞。农场里原本就有嫉妒李瑞家发财的,看见李瑞家变就跟职高的坏小子们混在一处,也搬弄了些口舌。“看着吧,跟他爸一样!从小就喜欢跟这些小痞子们来往,长大也得吃亏……哼!” 李瑞对此没说什么,无论如何在你最惨的时候,还能来瞧你的,那也称得上朋友。来看一眼,总比只在背后说几句的强。 那伙小子们来瞧李瑞,甚至还给拎了一只兔子一只鸡过来,就在李瑞家老院子的空地上架了铁锅炖上了。冬天最补的就是兔子炖鸡,炖的汤浓浓得,油水直冒。 领头的杨大胖和李瑞是发小,从小没少跟着李瑞在后边打架惹事儿,他把火开的旺了些,笑嘻嘻的跟李瑞邀功。“瑞哥!你看这鸡多肥啊,还有这兔子……啧!咱们听说程老大家吃了程叶的兔子,特意把他们家的‘拿’来了!” 李瑞眉毛挑了下,程叶养的兔子就那一只,还是他给买来从小养大的,听杨大胖这么一说不由多问了几句。“程老大媳妇拿去的?” “是啊,早拿去做了流水席的菜了。”杨大胖个子高,人又胖,蹲在那裤子绷得简直要裂开一般。他擦了头上的汗,回头瞧着李瑞的脸色,“瑞哥,你也别骂程叶了,他这两天病了,哪照顾得了那么多啊……” 李瑞家里事情忙成一团,厂子里医院到处跑,也没去瞧过程叶,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被揪了一下。“又病了?我去瞧瞧。” 没等走两步,又退回来了,坐在一边花池边上抽闷烟,“算了,他长大了,自己也得照顾好自己才成。”李瑞这会自己身上带了大麻烦,去了只会让程叶也危险。他和小叔那天同那伙社会上的渣子起了矛盾,难免不会再被报复一回,他们那拳头,可不是程叶能挨得住的。 等事情了结了再去瞧程叶吧,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惹上麻烦。他妈妈现在不是还没回来么……李瑞使劲吸了一口烟,苦涩的味道透过肺。他听他爸的话,再难的时候也不去动给他妈妈留得那笔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在等着。 杨大胖让旁边的人照看炉子,挨着李瑞一起坐在花池边上抽烟,他当李瑞还在为家里出事烦闷,一双小眼睛眯缝着叹了口气。“瑞哥,你这还真把程叶当儿子养了。有的时候吧,遇着烦心的事儿,还得靠女人,要不我们去给你找个……” “不用。”李瑞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他心里有程叶一个就满了,其他男的女的都容不下。 杨大胖咂了咂嘴巴,还在念叨,“瑞哥,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哪能为了一只鸟放弃整群鸟呢……” “滚蛋,那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树林子,哪来那么多鸟!”李瑞骂了他一句,又嘱咐他。“以后不许当着程叶的面开荤话。” “哎哎哎,我说瑞哥,就算你真把程叶当儿子养,那早晚也得给他找个‘娘’啊!再说了,不开荤话,程叶他就……” 正说着,前面大门被人敲了几下,几个小子去开了门,围在门口挡着没瞧见来人,就闻见了滚烫的药香味。 “哟!程叶啊,刚杨哥和瑞哥他们正说你呢!说了没两句,你就来了,哈哈!” 杨大胖站在花池上也看清楚了,门口那包裹严实的清秀少年可不就是程叶么!他笑着冲那边招手,“程叶,来来来,你看看你这一生病,都耽误来看瑞哥了吧?快过来吧!” 程叶脸色还有点发白,但是瞧着精神不错,捧着那一小砂锅的中药走过来,跟杨大胖问了声好。他手里砂锅上有盖子,但也盖不住丝丝缕缕飘出来的白气,杨大胖闻了下,问他,“程叶,你端一锅中药过来做什么?” 程叶放下那砂锅,手上没戴手套,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被砂锅烫得,都红了。他笑笑,眼睛看着李瑞回了话,“我那天看见瑞哥脸上有伤,煮了点外擦的,给瑞哥敷一下。” 后边那些人跟着起哄,“程叶,你还真‘贤惠’,哈哈!哎,咱们今儿煮了一大锅肉,留下来一起吃吧?” 杨大胖也笑了,他记着小时候程叶也是这么小媳妇劲儿的伺候李瑞,难怪李瑞最疼他。“是啊,留下吃点吧,天冷喝点肉汤暖和……” 李瑞腾地站起来,把抽剩下的烟蒂往花坛里一扔,扛着程叶就进屋里去了,“让你别来,欠收拾啊!” 后面那群要吃肉的愣了下,紧跟着又开始嗷嗷起哄。杨大胖听着李瑞把门踹上的声音,忙喝住大伙儿,“快煮你们的肉去,瑞哥怕是真生气了!”他啧了一声,又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嘟囔一句。“小程叶,你自求多福吧,哥哥是帮不了你了。” 李瑞那屋里跟以前没法比,就一张硬木板床,铺着薄薄的被褥,连个桌椅都没有。程叶被他放在床上,捏了捏身下的被子,心里挺难受,“瑞哥你到后边和我住吧,这儿太冷了……” 李瑞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鼻息都喷在程叶的小脸上,“你是不是还没明白啊?我跟你说了吧,这段时间不许过来!” “说了,我也知道。”程叶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回话。“可是我担心,瑞哥脸上有伤,身上肯定也伤着了。我给你敷一下,弄完我就走。” 李瑞看着他,一段时间没见,程叶好像又长大了些。不止是脸上稚气少了,眼睛里还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坚定,让李瑞不能再把他当个不经风雨的孩子一般对待。 门外边响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隔着门板闷闷的传来杨大胖的声音,“瑞哥,肉煮好了,你一边吃一边跟程叶说吧……” 李瑞还在瞪着程叶,听到程叶肚子咕噜一声,又皱了眉,“没吃饭?没吃饭熬什么药!有病吧你!” 程叶捂着肚子有点脸红,“我,我怕你又跑了!我来了好几回,瑞哥都锁着门,好不容易听见有动静了……” 李瑞使劲揉了程叶的脑袋一把,下去打开门,把那碗肉端进来。外边的人已经喝上啤酒了,闹哄哄的一团。李瑞没去拿酒,把门又关严实了点,隔开那哄闹的声音。 他把程叶抱在怀里,夹了一筷子肉喂他,“吃一口吧。这是程岳家的,你不是也被他们家吃了一只兔子?你看,咱们现在补回来。” “瑞哥怎么知道的?”程叶有点惊讶,他看了看李瑞夹得肉,向后躲了下,他养兔子养出了感情,不想吃兔子肉。 李瑞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筷子往前凑了下,碰着他的嘴唇,“这是鸡肉,杨大胖煮的黑糊糊的,你凑合着吃吧。” 程叶哦了一声,就着李瑞的手,小口的咬了,在嘴里慢慢的嚼。“瑞哥这几天也没吃好吧?我昨天晚上做梦,还梦见瑞哥肚子饿得也叫唤,急的不行,可怎么也起不来……瑞哥,你别赶我走了,让我留下吧?” 李瑞很久没看到程叶了,瞧着那粉红的小舌头挑出一点来又缩回去,心里也像是给挑出了什么,一阵一阵的撩拨的厉害。他脑子糊住了一般,倾身过去咬住程叶的嘴巴,舌头卷过去缠住那可怜的小舌头,狠狠的吸了两口。 很甜,比想象中还要甜。李瑞按着他的后脑勺要不够似的又舔又吸,连那一口小牙都不放过。直到两个人纠缠到气喘吁吁才分开。 “程叶你听话,回去,啊……”李瑞抵着他的脑袋磨蹭了两下,“乖,回去吧。” 程叶在他怀里不吭声,揪着他的衣服紧紧的。 李瑞的身子火热,越是亲到了越是不满足,越是碰到了越觉得不够。只是抱着就让他快克制不住了。 李瑞抱着小孩,又问了他一遍,“程叶?” “……不。” 没有之前说话的声音大,轻的跟蚊子哼哼一样,却是让李瑞断掉了最后的一根弦。他像是一早就在期待这个答案,一早就知道小孩会说这个答案。李瑞抱着程叶死紧,不停的亲着他的脸,亲他的嘴巴,身体…… “程叶,你现在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程叶被他压在床上,眼睛里水汪汪的,被剥了衣服亲吻最羞耻的地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了声。但是双手依旧抱着李瑞,紧紧地不肯松开。他这次来,就没打算回去。他没有亲人,李瑞就是他的亲人。除了李瑞,他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对他做这样亲密的事。 隔着一道门板,两个人好像忘了外面的人和事,抱着滚成一团。 李瑞进去的时候,把程叶顶得生疼,眼泪都涌出来了。李瑞在他嘴上亲了几下,安抚他,小声喊着程叶的名字,慢慢抽动。 程叶咬着唇,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他用腿圈着李瑞的腰,抬高了将李瑞含地更紧一些。“瑞哥……不会赶我走了吧?” 李瑞喉咙里响了下,眼睛也有些发红,“笨东西。” 程叶头一回弄得有些疼,李瑞也不舍得再折磨他,在里头没刻意忍着。即便这样,也让程叶趴在那起不来了。李瑞拿被子给他裹好,擦了程叶脑门上的一层薄汗,亲了又亲。 程叶歪头看着他,“瑞哥身上也有伤,我等会起来给你拿药热敷下……”自己说着,又皱了鼻子。“坏了,药在外边,都凉了。” “我这有外擦的药,自己也能擦……倒是你,这两天又病了吧?脸上的肉都没了。”李瑞捏了程叶脸上一把,舍不得似的,又贴着摸了几下。 程叶挨着李瑞的掌心磨蹭了几下,那里很暖,让人鼻子发酸的怀念。“瑞哥,刚才说好了的吧?你答应让我跟你在这一块住的。” “不行。”李瑞把手掌抽回来,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逗他几句。“等会就送你回去。我联系了大院的一家,过几天就把这房子卖了,你来这也没用……” 程叶听见他说,有些急了,张开嘴没等说话就被李瑞亲了一口,“我也跟你过去,到后边住去。” 程叶在李瑞嘴巴上咬了一口,笑弯了眼睛,“瑞哥你老是欺负人。” 两人说了一会话,程叶瞧见扔在床尾的厚棉衣,忽然想起来的正事,“瑞哥我衣服兜里有个东西,都是给你的。” 这话让李瑞笑了,程叶打小就是什么都“给瑞哥”,如今还是改不了。他从厚棉衣兜里掏了几下,找出一个信封,里头大约有千把块,零的整的都有,厚厚的一沓看得人眼酸。“程叶,你哪来的?” “有以前奶奶给我攒下的,还有师傅提前给的工钱。哦,对了,那些铜钱我都拿给师傅和大师哥了,他们说等些日子就能卖掉,到时候还能有些钱……”程叶认真算了下,跟李瑞把钱的来源说清楚。“瑞哥,到时候咱们得好好谢谢师傅和大师哥。” 李瑞听着程叶一口一个“咱们”的叫,心里像被放了一个小火炉,真个人都暖起来。他将程叶连人带被子一把抱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凭什么收你的钱啊?” “就凭……”怀里的少年笑着眯起眼睛,缩在他怀里说着。“凭我和瑞哥是一家的。” 55、一口气 李瑞那天从房间里出来,杨大胖瞧见也只笑笑没说什么。外头那伙人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还在有模有样的划拳吆喝。他们瞧见李瑞出来,大着舌头还喊他一起喝,“瑞哥!杨哥刚才一个劲儿灌我们酒!还、还不许我们去叫你!” 杨大胖瞧着没醉,但是对房间里的程叶只字不提,也是个聪明的。他拎着瓶酒瓶子给李瑞倒了一杯,“瑞哥,喝点?” 李瑞看了他一眼,接过杯子喝了。 杨大胖见李瑞喝了那杯酒,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自己也倒了一杯,跟着喝下去。“瑞哥,你放心,都是从小长大的兄弟……我……我以后也拿程叶当自己兄弟看!” 李瑞笑笑,“那我先谢你了!”他倒是不怕杨大胖知道,反正早晚的事儿。他护着程叶,跟着他的兄弟久了,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不过能看出事儿来的,最好还是嘴严实的好。 杨大胖眯缝着小眼冲李瑞也笑了笑,自己端着那瓶啤酒一气儿都喝了。 李瑞搬到后边跟程叶去住,其他人也不好闹到程叶家去,每次去的时候都规矩了很多。杨大胖隐约知道李瑞和程叶的事儿,农场当初也有跟男人好的,不过搞那个的都是娘娘气气的家伙,脸上还抹粉。他偷偷瞧了程叶几次,脸上很干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大胖再遇着程叶,都不敢跟他开玩笑了,黄段子更是打住不说。有同行的开了腔,戏弄程叶,他也会喝斥几句。他把程叶看成李瑞的人,大哥的人,哪能随便闹啊? 那伙小子们不知道,不过想着李瑞疼程叶的劲儿,也对程叶多了几分照顾,不跟以前一样闹腾了。 程叶跟这伙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大部分时候还都是跟在李瑞身边才能见着。李瑞跟他们说话,程叶就坐在一边琢磨自己的玉雕件。他被李瑞欺负地好几天不能大步迈开走路,去不了七分场,也上不了学,只能续请了两天病假,自己在家雕点小东西。 “……差不多就这样,到时候我过去,你们来几个人跟着。没多少事儿,就帮着搬搬纸箱,看着点别丢了少了就成。”李瑞急着把手里的书出手,让杨大胖他们去帮衬下,人多好办事。 杨大胖当场点头应下来,“没问题!职高那边老师管的松,咱们全天候着都行啊!” “那倒不用,一天几个轮着干就可以了。”李瑞算了下箱子,又把那几天的分工说了下,十来个人轮着倒班足够用。“弄完大家一起吃顿饭。” 杨大胖他们连连摆手,“瑞哥太客气了!咱们不用说这些,大家都想着帮瑞哥一把哪!” “那就在家吃吧。”李瑞听他们这么说,也只好退了一步,他低头问程叶。“身体能行吗,要不我买些熟菜回来……?” 对面有个小子听说程叶前段时间生病来着,多嘴拦了句,“不用!不用!程叶不是感冒了吗?这还没好吧,我瞧着走路都不利索啊。” 程叶脸上有点尴尬,手里握着的碾玉砣都停下了,“没事,我好了,能行。” 杨大胖忙跟着打圆场,“那、那就这么定了!就在家吃吧,程叶受累,给咱们多准备点好的。好久没吃着程叶煮的饭了,还挺想的,哈哈!” 后边人跟着起哄,嘻嘻哈哈的点着自己喜欢吃的菜。程叶掏出纸笔记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人一句“走路都不利索”闹的,低着头一直没抬起来。 李瑞眼睛弯了下,他瞧着小孩低头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 李瑞联系刘老四让他把手里的书清理出来,他不能再这么一本本的耗下去了。刘老四舍不得,但是也买不起那么多的书,只能尽可能的给李瑞联系了几个好卖家。那些人是开大铺子的,对书还算爱惜,但是价格也相对低一些。唯一的好处是,当场给现钱。 李瑞用一个礼拜处理好这些,前头的老房子也联系到买家,差不多能转手了。他手里有了现钱,算着够厂子里的合同赔付款,就拿出剩下的都给小叔送了去。因为他爸的事儿,害的小叔挨打住院,胖婶子一个妇道人家都颤微微地站出来陪他去处理,这份恩情,无路如何都要报答的。 李瑞他小叔伤的是头,一激动就发晕,他脾气也急,想着大哥的事儿难免好的慢。大医院里做一遍全身检查就用了不少钱,胖婶子不敢省,她一想到自己男人一头一脸的血就害怕,只多不少的往医院交钱。 李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胖婶子在喂小叔喝鸡汤。小叔因为伤的厉害,只能勉强张嘴喝些汤,医院里又不单卖鸡汤,剩下的肉胖婶子哪舍得浪费,划拉划拉自己吃了。一边吃一边还抱怨,“你看看!这好东西都让我吃了,我长肉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添到你身上……” 小叔闭着眼睛休息,听着她唠叨也不嫌烦。 李瑞在门口看了一会,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这才敲了门提着水果进去,“婶子,我叔好点没?” 胖婶子忙让了板凳让李瑞坐下,“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就能出院!” 正说着护士来给打针了,李瑞拉着胖婶子去走廊上说话,胖婶子没明白他的意思,还在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男人,“李瑞啊,啥事儿不能屋里说?” 李瑞把身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要给他们留下,“婶子,这些钱给我叔留下吧,叔是因为我爸的事才弄成这样……” 胖婶子一把给他推回去,哪里肯要,“快拿回去!你叔前两天还跟我说呢,等回去给你送点钱过去,你这孩子怎么还往这儿拿!快收回去啊,这让你叔知道,又该气得头晕了……” 俩人推让半天,李瑞争不过胖婶子,只好把钱收起来了。胖婶子矮,只拍了拍李瑞的胳膊,劝慰他,“婶子知道你是好孩子,但现在你爸的案子还没了,咱们家得凑钱帮你过了这个坎儿啊!你别急,等你叔和婶子老了啊,再对我们好就成!” 李瑞哎了一声,笑着说是,“一定对您好!把小叔和您都照顾的好好的。” 走廊那边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果篮挨个看着病房门牌号,他瞧见李瑞的时候愣了下,不过还是走过来。“李瑞,我来瞧瞧你小叔,听说……” “我妈呢?”李瑞也认出这个人,是他妈那边的亲戚,他喊舅舅的。“她怎么没来。” 那人估摸着没想到能在这碰见李瑞,想了一会,才开了口,“你妈还在外地学习,跟你爸离了后,还没回来过。” 李瑞不听他这一套,“有电话吧?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有事找她。” “李瑞,你也是大人了,也要为你妈设想一下。”那人眉头微微皱起来,斟酌了下开口。“不管她知不知道你爸的事儿,你这么冒然的打过去,只会让她心里添乱,连那边的工作学习也进行不下去。总不因为过去的情分,就在乡下等上七八年,等你爸出来吧?你姥爷好不容易才给她安置下的工作,你妈妈她……” 李瑞冷眼看着他,瞧着那人一点留电话和地址的意思都没有,心也跟着渐渐冷了。 “我知道你为你爸打抱不平,可出事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们离婚的时候有协议,你妈妈可是一分钱都没拿你爸的。”那人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里头鼓鼓的一摞,“喏,我今天过来,也是想来帮你的。这是你姥爷那边大伙凑的钱,你拿去用吧……” 李瑞冷笑了下,“是么。真不巧啊,我爸也说了,离婚了就不能拿你们家一分钱。好意心领了,舅舅你回去吧。” 那人皱着眉头,对李瑞这话有些不满,“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说话。李家嫂子,你替他收下吧,孩子以后总用的上。” 胖婶子在一边挺难为,她们家都是男人做主,小叔病倒这些天,她陪着李瑞去处理事情也都是听李瑞的。如今李瑞话说出来,她也不好去拿这笔钱,吞吞吐吐的也拒绝了。 来人有些不耐烦,他们也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凑了些钱来,本想着让李家大人转交一下就可以,没想到碰上李瑞。他们想帮李瑞一把,但是又不想让李瑞和他妈妈联系上。李瑞他妈好不容易离婚,万一被纠缠个没完没了,债务麻烦,人卷进去更加麻烦。 李瑞不肯收这笔钱,来的人面子上也有些下不来,说了一会,留下果篮就走了。李瑞和胖婶子拒绝的彻底,他也懒得再进去跟里面那个李家人继续浪费口舌,他是来送钱,不是要债,遇到这种对待,难免有些不平。 胖婶子瞧着李瑞脸色不好,在一边安慰他,“其实,你姥爷家也是一片好心,咱们收下,也能应应急……” 李瑞绷着脸,语气还是很坚持,“不用,我不想欠他们的。” 胖婶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再劝了。她知道李瑞心里堵着一口气,他妈妈一天不回来,这口气一天就不会散。 作者有话要说: 杨大胖:瑞哥!那啥,没什么好庆祝你们乔迁之喜的……送你们一对杯子。 李瑞:嗯。 程叶:嗯? 56、李程叶 厂子里合同的赔付款额下来了,通知李瑞拿的比之前的要少些,想来平日跟李瑞他爸关系好的那些人从中帮着调解了下。李瑞的小叔还没出院,但是让胖婶子拿了家里的2万块钱,都给李瑞送了去。 胖婶子头一次拿那么现钱,一路紧张的不行,见着李瑞就要塞到他怀里。“李瑞,婶子听那边说拿3万多就行了,是不是啊?这是你叔给准备的2万,咱们凑凑就够了!你也不用把老房子卖了,留着将来娶媳妇儿……” “婶子,用不着!”李瑞往外推了一把,虽然他已经在家凑齐了钱,但是瞧见胖婶子这么帮他还是挺感动的。“我以前自己存了点,书店也退了些钱,加上书和汽车卖的,够用了。” 胖婶子不肯,絮絮叨叨的还在劝他,她不信李瑞老房子没卖就能凑够了钱。李瑞也不再多说,先把那钱替她收起来,想着回来时再还给胖婶子。 俩人一起去厂子里还了钱,处理完剩下的烂摊子,自此李瑞他爸半辈子积下的那份钱算是用了个干净。李瑞身上一穷二白,除了那套老房子,也没有别的值钱东西了。临到家,他把胖婶子带来的钱原封还回去,再三谢了她。 胖婶子也知道李瑞的脾气,叹了口气,把大钱留下了,但是身上的几百硬是塞给了李瑞。 “你不肯跟婶子回去住,这里又什么都没有,喝口水都得用到钱啊。快拿着吧,这要是再不收,婶子就生气了啊。”她瞧着李瑞收下,心里稍微舒坦了点。“李瑞啊,你现在怎么吃饭?不行还是跟婶子回去吧,你叔过几天就出院,咱们就在林场那住,不是也挺好?” 李瑞笑笑拒绝了,“不用,我现在住在后边,程叶会做饭,我们搭伙儿呢。婶子要不也留下吃饭吧?正好程叶还没去学校,您也尝尝他的手艺,歇歇脚。” 胖婶子担心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吃不好,又想着他小叔在医院里已经托了人打饭照顾,也就半信半疑的留下吃了顿饭。 程叶瞧见胖婶子也很亲切,他小时候可没少喝胖婶子家的牛奶,见胖婶子住下,忙去收拾了一桌饭菜。程叶炒了几盘青菜豆腐,还炸了肉酱,做了些手擀面。都是家常的菜色,但是闻着喷香。 胖婶子瞧着程叶长大的,心里也格外喜欢这个孩子,小时候都差点抱着程叶回家去养呢!她自己没孩子,就格外的疼李瑞和程叶,瞧见程叶照顾得周全,也就不再强求李瑞跟她过去。 她捧着碗逗弄程叶,“哎,小程叶一眨眼也长这么大了,做的饭比婶子的都好吃,难怪李瑞不跟我回去呢!你们两个都吃苦了,等他小叔出院,不如都来婶子家……” “您先吃饭吧。”李瑞给胖婶子又添了一勺汤面,也笑了。“怎么见一个就要领一个回家去啊?” 胖婶子呵呵地笑,“怕啥了,程叶又不是外人。往后婶子养奶牛,你小叔就送牛奶,你和程叶就安心读书,都考上大学才好呢!” 李瑞扒了一口面,对读书没什么好感,“我不读了,反正今年也考不上,我准备下来自己找点事做。” 胖婶子听到这个,也没太大的意见。她们家也没个读书人,李瑞读了这么些年还算老李家学问最大的,不读也就不读吧。反正过日子,能吃上饱饭,顾得上家就成。 她想了想,又问程叶,“那咱们程叶读书,婶子知道你学习好,到时候当个大学生,也给咱们长脸!” 程叶唔了一声,小声回了一句,“我也考不上大学,我初中毕业想去读职高。” 李瑞这些天头一回听见程叶说这个,不过眨眼就明白过来,“你大伯母说的吧?哼,她们家程岳才该去读职高!” 胖婶子是个厚道人,对农场里的事儿也清楚些,对程老大媳妇倒是没那么反感。“程叶成绩好,读职高是有点可惜了。不过这两年就咱们分场还能分配工作,其他农场早就不管分配了,早点毕业也好,有个活干,饿不着。” 李瑞把手里那碗面扒拉干净,面汤都喝了,“您放心,程叶这辈子都饿不着。” 胖婶子没听出李瑞话里的意思,跟程叶还在说话,念叨了些家长里短,稍坐一会就家去了。林场那边养着好些奶牛,可不敢扔下它们任帮忙的随意看管。胖婶子临走嘱咐了李瑞,让他带程叶到家里常走动走动。 李瑞答应了,拿着外套送胖婶子回家去。“我送您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程叶也拿了外套,帽子围巾都戴好,跟着要一起出去,“婶子,我也去。” 胖婶子疼程叶,总记得他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样子,不舍得他走这么一路。“不用不用,我去前面大娘家里借个自行车,一会就到家了。你们跟着来来回回的,更麻烦啦……” 李瑞不肯,“您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不然也去接您了。”他知道胖婶子胆小,揣着那么些钱,也够她担心一路的。硬是骑车带着程叶,一路送了胖婶子回去。 胖婶子心里发暖,几人骑车去了林场,到了家就催着李瑞他们快回去。“家里也没烧热水,甭歇脚了,赶紧回去吧,啊!” 李瑞瞧着她进去,这才晃晃悠悠的骑车带着程叶往回走。天气还挺冷,说句话都能哈出热气来,他有点担心小孩冻着。“程叶,冷不啊?” 程叶在后边裹得严实,隔着厚厚的围巾答了,“不冷!”大约是围巾裹得紧,听着瓮声瓮气的。 李瑞笑了,他很久没这么跟程叶一路骑车回家。尤其是冬天的晚上,腰上被小孩抱住,整个后背像是趴了一只小熊似的。“一会就到了,可别睡着,听见没?” 后边的人应了一声,接着又有点抱怨的开了口,“瑞哥你别老提我在车上睡着的事儿,我那时候小,犯了点小错,也不能记一辈子啊。” 李瑞挑了眉毛,“你那是小错吗?我拿围巾把你捆在腰上,你都能倒栽葱摔下去!喝,吓得杨大胖他们脸都白了,冯晨嗷嗷地喊着你都哭上了……” 程叶在后头拱了李瑞几下,像只鸵鸟似的钻来钻去,要是李瑞面对着他,这会儿早拱到李瑞怀里躲着去了! 李瑞也想到小孩平时脸红的样,把个脑袋死死埋进他怀里,只露出半个红透了的小耳垂。想着那画面,自己也笑了。“好好好,我不说了啊,你抱紧点吧。” 后面坐着的人闷不吭声的伸出了手,带着手套的厚厚小爪子环上李瑞的腰,抱住就不松开了。李瑞觉得自己也被捂得热乎乎的,腿上也有劲了,自行车压过路面的薄冰,发出簌簌的声音,成了俩人对话意外的唯一配乐。 “程叶,你别管你大伯家怎么说,该上学还得去上学。不是还有你小姑呢吗?让她去说,你大伯家就是怕拿钱,早就欠收拾了!到时候我供你上学,你改了跟我姓李,就叫李程叶……” 程叶在后头噗嗤笑了,“哪有这么怪的名字啊,我不叫。” 李瑞挺得意,他比程叶大,读的书也多,哪怕是点歪书。“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冠夫姓!嘿嘿~” 刚说完后背就挨了一下,坐在后座上的人恼了,拿脑袋撞他。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了不能这么“害羞”篇: 忧心忡忡的冯晨:程叶啊,你现在长大了……不能总这么藏着脑袋躲……不然……(看着飞奔而来的李瑞,挟持程叶而去,更加担忧中~~)不然,就会被欺负的更惨啊!T口T 57、甜梦 程叶上学上的断断续续,小学到初中就废了好大的功夫,如今好不容易上了两年,又被程老大媳妇劝着改职高。 程叶听着她施恩似的语气,面团一般的人也有了脾气。也没顺着程老大媳妇的话接下去,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了,我回去想了想,还是想读高中。奶奶盼着我上大学,我也想读书……” 程老大媳妇有些不屑,挑了眼角去看他,“读高中?初中读下来就用不少钱了,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的?你当你冬天烧的煤不用钱?你当米面青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哼,到底是学生娃,说的可真轻巧。别说你考不上,即便考上了,那也分不成工作!托人送礼安置就业的,也要用钱的不是。你听大伯母的话,还是去读职高,这两年还能分配……” 程叶听她说了一通,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听程老大媳妇急了,就把李瑞教他的话拿出来说了。“大伯母,我闲了就去做玉雕,自己能赚到学费。”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读便读,我也不再劝着了,倒显得我是坏人一般!”程老大媳妇哼了一声,她当初和厂里有协议,程叶上学需拿一份钱。她这会来劝程叶上职高,也有点想省学费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怕程叶将来没个工作,还要她们照顾。 直到临走,程叶也不松口。程老大媳妇想着让程叶自己受了教训,自然会回来求她转去上职高。“到时候吃不上饭,有你后悔的!” 程叶嗯了一声,难得不软不硬地顶撞回去,“后悔了再说吧,总要试试的。” 程老大媳妇气的说不出话,甩手走了。 程叶推了自行车出来,锁上门去了七分场。他之前托老夏卖了剩下的铜钱,今天要去取钱。 那罐铜钱大部分是五毒花钱,是早时候民间流传下来驱邪避毒用的,卖不到大价钱。有几枚好的,却是被收铜钱的挑了一堆毛病,想要压低价格。老夏急着出手,又气那些人压价,拖延了几天。最后还是大师哥许俊杰有点门路,帮着高价卖了。 里面还有几个银帽扣儿,做工精致,存的又完好,卖了好价钱。老夏瞧见过程叶擦拭这东西,看那份爱惜之情,猜着是程奶奶留下的。他疼徒弟,特意给程叶留了一个带回来。 东西七七八八卖的差不多,到手的钱也只有二千多块。老夏看着手里的那些钱,怕程叶不够用,自己又添补了些,凑了三千块拿给程叶,只说是一起卖的钱。 程叶对老夏信任,听见老夏说也就收下了,只是瞧见那枚银帽扣儿的时候红了眼眶,那的确是程奶奶留下的。到了中午,程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饭来给老夏和大师哥吃,表达了谢意。 大师哥吃得心满意足,直打饱嗝儿,“程叶,你要是天天过来做饭……不不,我是说,天天过来跟着师叔学习手艺就好了!哎,咱们只会煮大杂烩,好久没正儿八经吃一顿了!” “我也想,可惜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程叶给老夏倒了茶,也给大师哥茶杯里添上了些,“等下个星期六我回来,一定多做些好菜。” 大师哥笑弯了眼睛,忙应下来,“哎,哎!那我提前去买好菜,哎哟,就指着下个星期六那顿过活啦!” 老夏捧着杯子暖手,觉得小徒弟泡的茶也比往日的香,“瞧这没出息的!你自己也练练手艺,哪能一直让程叶忙这个,还得学习嘛!” “他星期六又不用读书……” “废话!那天得回来练玉雕,玉雕就不是学习啦?!” 程叶坐在一边笑着听他们说话,觉得师傅真心容纳了大师哥。程叶跟老夏学手艺这么多年,也摸出这个怪老头的脾气,如果认准哪个人是自己人,老夏一定跟他说话不再客套。不客套的表现有两个,一个是越来越亲切,一个是越来越不客气,程叶占了第一个,大师哥很不幸,占了第二个。 老夏瞧着小徒弟本分,知道他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一边觉得这性子老实可靠,一边又担心小徒弟被人欺负。他咳了一声,嘱咐了程叶几句,“要是钱不够用,师傅这里还有些。你甭管那些人说什么……别太委屈自己。” 程叶给老夏续了杯茶,新水倒进去,茶叶梗直转悠,“师傅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瑞白天去了派出所,这次听说有点进展,又让他和厂子里那些发现偷窃现场的人去做了一次笔录。李瑞他爸出事的时候,李瑞也不在厂子里,去了也只被安慰了几句,并没有得到确信的消息。 李瑞抱着点希望,总希望还父亲一个公道。在派出所呆了一天,晚上才到了家。一进门就瞧见程叶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在打盹儿。面前的小茶几充当了饭桌,摆着几个碗碟,都是扣起来保温的,也不知道做的什么,闻着一阵香气。 李瑞开门带进一阵冷风,程叶揉着眼睛醒了,“瑞哥?怎么才回来。” 李瑞坐到他身边,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暖和和的很舒服,“你吃了没?” “吃过了,药也喝了。”程叶握着他的手暖着,应了几句。李瑞出门特意嘱咐他的,让先吃饭好去吃药,太晚吃中药胃不舒服。“你等我一会,我去把饭菜热下……” 李瑞隔着碗碟摸了下,还是温的,想来已经热过几次了。“不用,还是热的,就这么吃吧。” 也没什么好菜,白菜土豆做了两道炒菜,又弄了米汤。土豆是炝炒的,如今热了几次都面软了,李瑞依旧吃的香甜。 程叶在一边看他吃饭,时不时问一句白天的事儿,听着李瑞说那些,也只往好的地方说来安慰他。等他吃完,便拿了老夏给的那三千块钱出来,都交给了李瑞,“瑞哥这是小铜钱卖的,都在这了,你拿去用吧。” 李瑞也不跟他客气,他跟程叶早就不分彼此了,“正好,我想找点事儿做,差这么一笔钱。” 程叶托着下巴想了想,“瑞哥真不上学了?我觉得瑞哥比我厉害,要不咱们一起上学吧。我去跟师傅讲,多做点玉雕,能供瑞哥上大学……哎哟!” 李瑞弹了小孩额头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我不喜欢读书,你替我读了吧。你仔细眼睛,玉雕太费神儿,别累着自己。” 程叶唔了一声,还是有些不甘,但又说不过李瑞,几句下来就被李瑞带跑了话题,也转不过来说上学的事儿了。 晚上依旧是两人一起睡的,任外头风呼呼的刮着,屋里也不觉得冷。李瑞肚子吃得饱,身上被子暖,怀里还抱着一个软玉温香,心里渐渐被填满了。他搂着程叶紧了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怀里的小孩还是太瘦,后背上两块骨头突在那里,让人心疼。 李瑞觉得以后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他得做点正当生意,赚点钱,把小孩养胖一点。这么想着,嘴角带着笑,渐渐进入梦乡。 至少,要多为怀里的人想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长与家长的对话: 程老大媳妇:我是家长。 李瑞:我也是。 程老大媳妇:……那边的家长别瞪了,要不是导演安排,我也不想演这角儿。嘤嘤嘤~ 58、小团圆 第二天一早,李瑞和程叶就去了学校。只是程叶是去上学,李瑞是去退学的。李瑞对学校没什么眷恋,他之前是顺着父母的心意才来市里读书,如今再读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李瑞从学校收拾了东西出来,又特意陪着程叶去了初中部的宿舍,帮着他安顿好。初中条件也就这样,铁架子木板床,程叶来的晚了,只分到个大通铺,一屋里有二十个人。程叶的床跟另外一个人紧挨着,两张并成一张睡,李瑞瞧见眉头都皱起来了。“我去找人给你调一下。” 程叶倒是觉得没什么,“不用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还宽敞些哪!” 李瑞盯着那床,想了半天勉强点了下头,“那就等几天。”他把洗漱用具搁在架子上,又拿了一双新拖鞋放在床底下,收拾妥当了才离开。 程叶去上课,李瑞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刚走到校门口就听见后头有人在喊他,声音挺熟悉,是冯晨。 冯晨一看就是翘课出来的,一路急跑,总算跟李瑞碰了面。他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往李瑞手里一塞,喘着气说话,“瑞、瑞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这钱来路可正呢,都是兄弟们这几个月凑的伙食费,你千万别嫌少……我知道,这肯定也不够用,不过,多少能帮上一点我们心里也舒坦。” 李瑞有点惊讶,不过瞧着冯晨说的认真,也就收下了。他在冯晨胸口捶了一拳,说了句好兄弟,又嘱咐他帮忙照顾程叶,“他在三楼大通铺那边住,我不在这边,你帮我多照顾下。” 冯晨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放心吧,哥几个都在呢,程叶半点亏都吃不上!” 李瑞得了他这句话,心里才算真正放下了。他还有很多事儿要做,一个礼拜甚至一个月见程叶一回,他怕顾不上小孩。 程叶住了学校的宿舍,第一天晚上,就有点不适应。他睡觉老实,一般不动弹,可是旁边的室友却不是个老实的,磨牙打呼,半夜还搭了一条腿在程叶身上。 程叶第二天早上顶了一对黑眼圈儿,那人瞧见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抓着脑袋跟程叶道歉,“真对不住,我从小就睡觉不老实……嘿嘿。” 那人笑起来挺真诚,说的话也实在,程叶都不好意思再怪人家,也只能接了句没事。不过也只老实了一天晚上,隔天照旧。程叶只能缩在一边,挨着床沿睡了几日。 礼拜六的时候,程叶没回去。冯晨怕程叶在学校太辛苦,特意去给他买了一兜零食放在他宿舍,让程叶自己多吃些。 因为周六、日没有老师去教室检查,程叶就缩在宿舍里自己学习。初中的学生没这么刻苦,一般放假都回家,大宿舍就剩了程叶一个人。他看了会书,又去描了几幅画,做了会儿玉雕,弄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了半下午。初中部食堂不开门,高中部的倒是开着,程叶懒得走那么远,随便吃了些点心就躺在床上小眯了一会。 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边有人喊自己,“程叶?程叶?” 揉着眼睛去开门,打开就瞧见了李瑞,高兴的差点扑进李瑞怀里去,“瑞哥!你怎么来了?” 李瑞比他直接,一手拎着东西,一手就把程叶抱起来了,“我想你了呗,来瞧瞧你好好学习没有。”他把门关上,瞧着宿舍就程叶一个,又皱了眉头,“就你一个人?晚上害怕吗?” 程叶摇了摇头,“不怕,我刚才差点就睡着了。”他每天还要偷偷练习一份玉雕,忙得像陀螺一样转,好容易有两天假期能休息,哪里有时间害怕。 宿舍里没个多余的地方,李瑞直接抱着小孩去床上坐下来,手习惯性的伸进被子里去探了探温度,确实刚睡醒,还热乎呢。李瑞把程叶按回被子里,裹好了跟他说话,“天气还冷,你可千万不能感冒,不然……” “不然就打屁股,对吧?”程叶趴在被子里,歪着头跟李瑞说话,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瑞哥一天要说几十遍,我做梦都梦见了。” 李瑞看着他笑得好看,忍不住低头照着那张惹事的小嘴亲了一口,也跟着笑了,“还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瑞哥板着脸教训人呗……”程叶搂着李瑞的脖子不松开,咬着嘴巴又不说话了,只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满心满意的欢喜。 李瑞这一个礼拜没见着程叶,心里也想的厉害,总担心小孩有什么事。如今见着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边亲他一边小声问着,“吃饭了吗?” 程叶嗯了一声,“吃了……”他想要回问一句,却是被李瑞的舌头探进来,一通乱搅,早就迷糊地忘了要问什么了。等到被李瑞压在床上,这才唔唔了两声,却是再也挣脱不开了。模糊中听见李瑞说了什么,那是,听见耳朵就要泛红的话。 程叶抱着李瑞,紧紧的贴在一处,明明身上已经火热一片,却偏偏还能觉出李瑞身上更烫更热,恨不得挨上就要热得化成一团。 他被李瑞一路亲下去,黏在胸膛上就不肯离开,胸前的两点被唇舌来回拨弄,口水浸润之后,更是红艳欲滴。胸口麻麻痒痒的感觉弄得他发慌,心里也像被抓了一把似的,推着李瑞的脑袋想求饶。可李瑞没跟以往似的对他百依百顺,只抬头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头使劲儿嘬了一口…… 等到被欺负到最要紧的地方,含在眼眶里的那点泪水终于被刺激的流了下来,呜呜哭了几声。不太熟悉的快感席卷全身,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在李瑞的手里喷发出来。 李瑞等着小孩平静了,这才凑过去逗弄他,“程叶,你憋了挺久吧?喷出好多来,而且啊,‘前头’流完水,还会自己一直抖……好可爱。”李瑞边说边在顶端拨弄几下,他手上黏腻,弄得都有水声,隔着被子也听得清楚。 程叶脸上滚烫,眼睛盯着李瑞下巴不敢抬头。被欺负狠了,才小声喊一声哥哥……跟小时候一样。 李瑞最听不得他讨饶,前头是为了让小孩舒服,也满足自己口腹之欲,才没松开。现在程叶一开口求饶,他立刻就心软了。“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他拿纸巾给程叶擦拭干净,又开始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程叶瞧着他脱了衣服,脸上更是烫了,瞧着李瑞贴在他身上,实在躲不过,只得颤了声小心问他,“瑞哥,能不能……用手?”他上次被伤得厉害,再瞧见李瑞那东西,实在有点害怕。 李瑞嗯了一声,先拿起那双小爪子咬了几口,含着指尖点了头,“就用手,不做别的,不怕啊。” 有了前后比较,程叶用起手来,也放松了些。可没动作一会,就觉出不对来,后边被什么东西划来划去,还在试着往里钻。 “瑞、瑞哥!好奇怪……” “没事的,乖,是手指。”李瑞一手按住小孩,让他继续替自己弄着,手指沾了点护肤霜依旧在忙碌。“我只伸进去一点,不弄疼你,听话,别往外挤……” 程叶听得脸红,身体怎么也放松不了,直到被手指在那一圈褶皱上来回划过小心抚摸,这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喜欢这样?”李瑞一边亲他,一边小心在他身上试验。小孩反应激烈一点,他心里就欢喜一分,比自己得趣还要舒服。 等着弄了两根手指进去,这才小心的做起套弄的动作,想让程叶放松一些,好歹等下次别这么疼得哭出来才是。他瞧着怀里的小孩直发抖,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舒服的。不过就算这样,握着他东西的那双小手也够勤劳,上下动着,毫不懈怠。 渐渐地,李瑞在后面弄几下,程叶便在前面扶着他的东西套弄几下,动作节拍都跟了上来。李瑞觉得有趣,加快了动作,却不想小孩跟不上他的步骤,呜了一声,松开手,抱住他不肯再动作。只浑身发抖的喊他哥哥。 李瑞弄得正舒服,哪里肯停,程叶松了手,他就贴上去,拿自己的挨着程叶的紧紧的摩擦着。两个人恨不得贴成一个,都能感觉到对方小腹、胯骨的力量与温度,甚至最后紧要关头小腹的抖动都带上了色色的味道。李瑞想着手指进入的温暖,感受下面那个人的身体,一阵濡湿,喷到程叶小腹上面。 俩人抱着好一会没动,确实有些太刺激了。 李瑞拿纸巾擦了自己,又倒了热水,将程叶仔细照顾了一遍。程叶被翻过来擦的时候抗议了一下,不过听着李瑞说带着润肤霜不舒服,也就翻身趴过去了。他歪着头抱着枕头,眼睛瞟到地上两团用过的纸巾,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福利是肉馅月饼一份~ 一动一反应篇: 李瑞:程叶,这样舒服么? 程叶:唔…… 李瑞:那这样?嗯,这样呢? 程叶:呜。 59、白酒 李瑞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翻身去旁边摸了几下,空空的不见人影。“程叶?” 外边阳台有动静,门推开来,就瞧见拿着玉雕工具盒的程叶。他手里握着块半成品的玉雕牌子,探了头进来瞧李瑞,“瑞哥醒了?我打了豆浆和包子,你吃点?” 李瑞看着程叶穿戴整齐,知道他起来有一会了,不过瞄到小孩手里的玉雕牌子,脸又拉下来了。“天还冷,你去阳台上做什么?做玉雕不会在屋里啊!快进来。” “刚戴了帽子出去,还没来得及弄呐……”程叶吐了吐舌头,他原是怕弄出响声吵到李瑞,没想到李瑞会起这么早。 程叶端了豆浆和包子来,俩人一起吃了。李瑞把带来的一兜吃的给程叶留下,又拿出压在最下边的一个纸包,摸着怪沉,“这是夏叔托我带给你的,他说可以慢点弄,还是做之前的那个什么‘三多’玉锁。” 程叶笑了,接过东西帮他纠正,“那个是‘三多九如’玉锁,上回去师傅那,瑞哥不是也见过的?雕了佛手、桃和石榴的那件。唔,这个人说了要第二件,不过原本是要做与牌子,现在又改成玉锁了。” “啧,改来改去真麻烦。”李瑞撑着下巴瞧程叶拆开那些报纸,露出裹着的玉料,说实话,远看真像块石头。 程叶托着那块玉料正在仔细瞧,听见他说也只随意应了一句,“都差不多了,玉锁倒是更能练手儿。正好我也做了七八块牌子,现在换了玉锁试试也能行……”玉锁比做牌子麻烦些,雕刻的纹样更为复杂,要做出别致的雕工,得花费一番功夫。 李瑞也有事情忙,没等到吃午饭就走了。他下周要出去干活,也没再说什么时候来瞧程叶,只多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 程叶一一答应了,送了李瑞回来,又把宿舍打扫干净。虽然并没弄乱弄脏什么,程叶心里总是有点别扭,生怕别人回来瞧出来。忙了半下午,这才停下休息,去收拾了晾晒在外头的被子,铺好了,忍不住又想起昨天晚上和李瑞一起睡的时候。 好像,他和李瑞在一起,从来没被挤着过。床小了,也都是李瑞让着他的,甚至趴在李瑞身上睡一宿的时候也有。 傍晚的时候舍友们陆续回来,瞧见宿舍干净了,知道是程叶收拾的,忙说了几句客气话谢了他。 一帮小子们最怕的就是收拾房间,平日里乱的没样,有了程叶帮忙打扫才算好些。跟程叶熟悉之后,知道这是个老实的,加上冯晨他们时不时的来看望程叶,大家也都格外关照起程叶,在学校里认识了不少朋友。 李瑞在外边,最先办的事儿,就是弄了一个驾照。那个时候管的不严,李瑞托人办的,几天就把驾照拿出来了。为着方便,直接办的大车的。他跟着他爸跑过运输,虽然辛苦些,但是来钱快。 李瑞他爸待人仗义,如今虽然进去了,外头还是有些不错的兄弟肯照顾李瑞的。有接了车队的活儿的,干脆带上了李瑞,没要求他干多少,钱却是按平均分的。 李瑞也不多说什么,出力气的时候从不留半分,他做事儿利落,心又细,比车队里一些人干的还要好些。也有看不惯的,但是碍于带着李瑞的是车队队长,唧唧歪歪的嘟囔几句也就算了。 车队给本市的造纸厂运输废纸,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的进口废纸,一车25吨。队长是开小车跟着的,他负责交接,稍微轻松一些。他想着李瑞他爸的交情,一路上让李瑞坐在自己车里,自己开晚上的,让李瑞开白天的。一天24小时,恨不得有23个小时都在车里,有的时候上高速,没地儿撒尿,都他妈拿个瓶子接着完事儿。 李瑞跟了他们半个月,临进市区的时候,车队停下了。 几个司机熟门熟路的避开封条,拆了大货车后边的螺丝,连封条和车门一起卸下来。车门一开,一阵纸张特有的粉尘扑面而来,让那几个司机连呸了好几口,骂骂咧咧的踹了车一脚。 队长也从小车里钻出来,把烟在地上踩熄了,吆喝着大家小心些,“哎哎!那边几个小心点啊!他妈去年刚出事,你们都忘了?这可不是厂子里,一捆废纸就上吨重,落下来砸成肉酱也没人赔钱!” 那边几个笑嘻嘻的开了口,“队长您放心吧!我们可不是那么傻缺的人,哪儿有一开门就在正底下接着的啊,这找挨砸呢!咱们在一边踹的,不碍事儿~” 队长呸了一口唾沫,也不跟他们废话,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看样子挺熟练,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土路上就来了几辆破三轮,跟队长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瑞被喊去帮着卸车,司机们每辆车只拿了上头的两大捆儿废纸,落下来的时候嘭的一声,震起不少尘土。 旁边的人眯着眼睛看了下那印着洋文的废纸捆儿,“这回还不错,印着英文字母,比上回多卖不少钱!” 另一个一边上好车厢后边的螺丝,一边接了茬,“可不是!小日本的最孬,三捆儿不如美国佬的一捆儿值钱!呸,上次可亏大发了!那点钱,都不够来回辛苦的……” 李瑞看着他们这么做,多少也猜到了一点,一句也没多问。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单靠跑运输卖苦力,哪里能落几个钱? 李瑞瞧了一眼卸下来的废纸,上头的英文他还看得懂,是美国的一本杂志。边缘切割的整齐,想来是直接在国外处理过的。这些人说的卖价高低,应该是废纸的质量,欧美的废纸纸浆纯度差不多占七成,日本那边原材料少,一张纸恨不得反复回印三五遍才出手卖了,这里头纸浆占三成就不错了。日本的废纸再加工处理,印出来,哪里会有好纸。 队长那边跟人谈妥了,应该是卖了不错的价钱,看着挺高兴。他让那人来清点了下废纸捆儿的个数,又帮着他们搬上三轮车去,瞧着三轮车们突突冒着黑烟走了,这才吆喝大家上车。 晚上到了造纸厂,卸了货交了单子,队长领着大家去吃饭。酒足饭饱之后,除了原本说好的钱,果然一人又给了一个信封——里头的钱,差不多顶再跑一趟的了。 李瑞把钱收下,同酒桌的几个司机这才把他当了自己人,揽着肩膀嚷嚷着喊他小老弟,“来、来!再喝一杯!” 李瑞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了。白酒比啤酒要刺激的多,辛辣的味道从喉咙顺进肠胃,隐隐的不舒服。已经,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人了。 60、因果报应 程叶是初二插班进来的,他小时候因为生病耽误了一年多,小学毕业很不顺。不过托小姑姑许盈的福,上了初中,如今又跳了一级,倒是跟大家的年龄差不了多少。 程叶初二升初三的那个夏天,冯晨他们那届高考。 冯晨没考上,他爸托人让他去当兵了。许清清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师范,俩人之间没多说什么,同学聚会时,还是有说有笑的。 程岳不出意料的落榜了,他姐姐程嘉倒是考的不错,是个外省的名牌大学。程老大家里既欢喜又难过,尤其是程老大媳妇,她是盼着儿子有出息的,女儿再厉害,早晚也要嫁去别人家里。她甚至偷偷背着程嘉,去托人问了下,能不能俩个孩子换一下名字,让程岳去上大学。 程嘉知道之后,跟程老大媳妇一顿好闹,家里哭哭啼啼的,东西都砸烂了不少。程老大嫌心烦,躲出去几天,都没回来。直到女儿临去上大学,才背着包去送她,在市里给她买了套新衣裳,才把姑娘哄得笑了。 程岳在家里偷鸡摸狗,不学好,可把程老大媳妇急坏了。儿子名声不好,连找媳妇都难找啊!她劝着程岳安分些,又许下等程老大回来,给他安置制药厂的工作,这才让程岳在家老实了几天。 程老大回来,刚进家门,就听见程岳理直气壮的问他,“爸,你什么时候送我去制药厂上班啊?” 程老大气的头发昏,喝骂了一句,“什么送你去制药厂上班?啊?!你当你老子是制药厂的厂长,说了就能去啊!滚蛋!” 程岳看着自己同学,看着自己姐姐去上大学,原本心里有憋着一股气,听见这话,更是立刻摔门走了。 程老大媳妇慌了神,忙去追儿子,却被程老大喝住了,“别去!管他要死要活!老子在外边累了一天,进家门就这么多事,都是你平日里没管教好!” 程老大媳妇抽抽搭搭的只会哭,嘴里念叨的也是自己干了多少事情,也是受累的,平白挨了气心里不好受。程老大听了几句,实在厌烦,也跟着出了家门,去厂子里过夜去了。 程老大媳妇哭了一会,还是担心儿子,去外头一通好找,终于将程岳找了回来。好容易劝着程岳吃了饭,又细声细气的安慰他,“等你爸回来,咱们再商量啊,大不了你去接你爸的班,在机械厂也挺好不是?” 程岳哼了一声,戳着碗里的米饭不乐意,“我之前就听人说了,提前花点钱也能买进大学。早就喊着让你们花钱,你们还不肯!” 程老大媳妇听着他这么说心里也觉得难受,“那也是听来的啊,不知道是真是假,上万块的钱怎么敢轻易给人哪?” 程岳扔了手中的筷子,唬着脸进了自己房间,在里头嚷嚷,“你就是贪钱!就是因为你贪钱!!你连自己儿子都不要,就是稀罕那点儿钱,死抓着不放!贪钱鬼!!” 程老大媳妇一辈子没让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可偏偏今天骂她的人,又不好说什么,饭也吃不下,趴在小饭桌上哭了一场。 好容易等了几天,见程老大回来,跟他试着提了一次让程岳去复课的事儿。程老大媳妇说的小心翼翼,这个家毕竟还是男人当家的,“你看,让程岳再上一年怎么样?他说,老杨家的孙子花了点钱,也上了大学。实在不行,跟冯家那孩子一样,去当兵也好啊……” 程老大气得扔了手中的烟盒,“你让他几句话哄傻了?复课?!他是那块读书的料吗!老杨家有钱,有路子,咱们有吗!几万块给他打了水漂,倒不如留着养老……当兵,当兵那也得看看考了多少分啊!就程岳那么点分,够资格吗他!还得供着程嘉上大学,哪里有闲钱给他糟蹋!” 程老大媳妇灰头土脸的坐在一旁,捂着脸呜咽了一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办?” 程老大死命吸了一口烟,脸色也不好,最后还是拍着媳妇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这样吧,等几天,看看能不能进机械厂里做工……先吃上饭再说。” 里屋的门缝虚掩着,程岳躲在里边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自小被宠坏了,脾气又跋扈,对自己父亲的辛苦一丝也没看到眼里,倒是只听见那句“几万块给他打了水漂,倒不如留着养老”。他心里对父母有些怨恨,觉得他们没尽全力帮到自己,对父母也不再那么亲近。 跟程老大一家的阴云密布不同,李瑞和程叶经历了风雨之后,慢慢平稳下来。程叶上了初三,成绩虽说不是拔尖,但是也挺靠前,他想要读师范,并不求名牌高校,这个成绩也是可以的。 李瑞跟着车队干了一年,他干活利落,和车队里的人相处的也不错,是个精明的。队长也放心的让他跟人合用一辆货车,平时主要是运输造纸厂的废纸原料,说好了跑一个月,轮着休息三天。 由于这边车辆都是个人出钱买的,除了工钱,车也算一份儿钱,年末结算的时候也能落一点。队长跟李瑞提过,问他出不出车钱,多少不拘,就是意思下带他一份。 李瑞想了想,没答应,“叔,我这已经很好了,每个月七八百够用。等两年吧,等干的活熟练了,再跟大伙儿拿一样的钱也不迟。” 他这话说的漂亮,队长心里也觉得舒服,如果李瑞立刻拿了钱来入伙,虽然也能入上,但是车队里其他人肯定要说闲话。他拍了李瑞肩膀,安慰了他几句,“那就等两年,到时候咱们再进一辆车,你多出点,年底也有个分红。” 李瑞应了一声,等到年底的时候,给队长送了一箱子酒去,谢了人家这几个月的照顾。 程叶放寒假,李瑞可没有假期,他不放心程叶一个人在家里,劝着程叶去了七分场,跟老夏他们住一起。程叶想了想就答应了,“也行,去师傅那里吧,还可以让师傅教着多练习会儿。” 程老大一家没像往年一样送煤过来,只让程岳来了一趟,说是冬天可以去他们家过年。这意思就是,没了老人,小的将就一下,就不另成一家过冬了。程老大对他还算不错,但是大伯母和那对姐弟对他可真不算好。程叶觉得,与其去程老大家里,真不如去夏师傅那里。他跟老夏亲近,拿着当亲人对待的。 李瑞帮着他收拾了东西,送去了老夏那里。对于程叶的到来,老夏和大师哥很是欢迎,老夏特意在内院安置了一间,让程叶住下。大师哥帮着往里送东西的时候,还在跟程叶咬耳朵,“程叶啊,你不知道,师叔忒小气!这内院,从来不让我进来瞧一眼哪!” 李瑞在一边不动声色的隔开两人,把大师哥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一件,笑着开了口,“那是怕你吵着吧?我可听前边王大娘说了,你这两天唱流行歌曲,唱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敢来了……” “打住啊!李瑞,你这么一说,人程叶还以为我唱黄色歌曲呢!”大师哥在旁边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我那是励志的,她们不来,那主要是还不能欣赏这种流行之美。” 李瑞跟没听见他说似的,在一边跟程叶小声解释了下,“你大师哥跑调跑的特厉害……” 程叶哦了一声,他没往下问,旁边的大师哥自己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A:哦哦,终于轮到他们家了! 围观群众B:啧啧,养儿不孝啊…… 围观群众C:更新了!撒花~~\(≧▽≦)/……(喂,重点搞错了啊) 围观群众D:来来来,赌一根黄瓜后边还得虐程老大一家!!=w= 61、哼歌 “我这也不算跑调,主要是没练习好,咳咳。等一段时间就好了,唉,要不是我家媳妇非要听我唱歌,我哪里会出去丢这个人哟……等你们将来找了媳妇就知道了。这媳妇啊,最难缠了。” 李瑞笑笑,眼神里有点得意,“那可不一定,也有听话的啊。” 大师哥摸着下巴,不肯认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我家媳妇听话的时候了。小模样一求你吧,总得心软,啧啧……” 李瑞跟着接了几句,“是啊,不过不老实的时候,也挺有意思。逮过来打上几巴掌,就开始说软话,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一准儿不服气呢!” “哟哟!还敢动手儿哪,这我可真佩服了!我家媳妇,可从不敢下手,我要碰她一下,回头耳朵得被拧掉喽!”大师哥想起自己那订了婚的媳妇,砸吧了砸吧嘴,他是真想媳妇了。“不过我媳妇脾气挺温和,除非遇到大事儿,一般都不生气。” 李瑞不信,刚才还听见说要拧掉人耳朵,怎么一会脾气又好了?他闹了大师哥一句,“那脾气好的人,什么时候生气啊?” 大师哥跟他们俩熟悉,也不瞒他们,眯着眼睛大方回答了,“像是我以前赌石,差点把家当全输光,这些事儿做的太过了,她就跟我生气。半夜过来砸门,一巴掌打得我找不到东西南北……哎,也多亏那时候她拦着我,不然肯定穷得连条裤子都穿不上啦!” 李瑞没想到大师哥以前有过这些经历,平白听了人家的心里话,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也捡着自己的事儿跟大师哥说了一件,“我媳妇,也跟我闹过一次。就家里出事儿的时候,他非闹着不肯走,我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要劝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就让他留下了。” 大师哥眼睛笑弯成一条线,拿胳膊撞了李瑞一下,“说实话啊,你当场把人家那啥啥了吧?有没有啊?” 李瑞支吾了两句,也没确切说,反过来挑眉问大师哥,“别老问我啊,你当初呢?人半夜过来,不见得你就让人回去吧?” “喝!哪儿敢让她半夜回去啊,她睡在我屋里,我亲自去门外边守了一宿哪!那天晚上风吹的哟,骨头都酥了……” 程叶低头从他俩身边快步走过去,眼睛瞅着怀里的东西,一眼都不看那俩没正形的。 李瑞第二天要早起去车队,也懒得再回去折腾了,留下跟程叶挤了一晚。 老夏这边睡得早,晚上八点就关灯了。后院地方宽敞,大部分当了库房,放着些普通的玉石材料,院子里还放着一大块。老夏没那么多精力去收拾大件的玉料,一直放着,倒成了小“假山”,天气微凉的时候,落下叶子半遮半掩的,也有一番趣味。 程叶住的地方跟老夏住的隔着三间仓库,除非是特别大的动静,一般也听不见什么。李瑞老早就躺下了,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程叶过来,干脆在那小声嚷嚷,“程叶啊,程叶?程叶你别弄那破玉雕了行不行……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呗。” 程叶听了几遍,那声音怪模怪样的,像是大师哥在唱跑调的歌曲,忍不住乐了。“瑞哥,再等一下啊,马上就好了。” 李瑞哼了一声,接着编了歌唱下去,咿咿呜呜的自得其乐。程叶被他逗得做不下活儿去,笑得脸都疼了,只得熄了灯上床去睡觉。 李瑞在被子底下抱住程叶,笑了问他,“我学的像不?” 程叶嗯了一声,噗嗤又笑出来,“像,你明天可别当着大师哥的面唱,他脸皮可厚了,没准儿跟着你来个二重奏呢。” 李瑞挨着他蹭了蹭,哼了一声,“不当他的面唱,明天我就走了。” 程叶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李瑞明天要去车队,怕是一个多月才能回来。程叶拿手指扣着被子边沿,也不再笑了。 李瑞把他抱在怀里,先亲了亲小脸,又凑过去亲了嘴巴,咬住探进去吮吸。没一会,软软的小舌头也自己凑上来,跟着李瑞的缠在一起,甜的不像话。就连问出的话,也像是呢喃,“初三挺忙的吧?我摸着好像没以前肉多啊……” “不是很忙,跟以前差不多。再说了,我长高了呀,肯定比……唔!!”程叶按着那只不老实的爪子,试图将它拖出来,脸上也有些泛红。“瑞哥,你摸哪儿呢!” 李瑞在他嘴巴上吧嗒了一口,语气还挺正经,“摸最有肉的地方呗。”说着,在程叶屁股上拍了两下,软软的比别处都有弹性。 “不行!这是在师傅家……” 程叶抬了膝盖去隔开些空隙,却被李瑞抱住了更往怀里带去。一不留神,裤子被扒掉大半,哪怕被堵住了嘴巴亲,也急得唔唔直叫,像只被惹恼了的小猫。 李瑞按着他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贴着小孩嘴巴蹭了蹭,吓唬他,“你叫的这么大声,一会你师傅就该起来瞧咱们来了。” 程叶咬了李瑞手指头,瞪着他,还在坚持,“师傅家,不行。” 李瑞这一年一直在外奔波,一个月就那么两天假,还不一定都能见着程叶,确实事饿狠了。这会儿好容易抱到,亲到,还不能碰,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手指头上的小牙磨来磨去,心里跟着也像被小爪子跟挠了几下,心痒难耐。 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探了手指头到后头去弄了几下,“程叶你听话,别出声,啊。” 程叶在他手指上咬了几个印子,还是松开了,自己捂着嘴巴把声音闷在里边。被李瑞弄得厉害了,也只缩成一团,发出呜呜的小声。李瑞心软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里舍得让小孩受这份委屈。 他把程叶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让程叶趴在他上边,握住两人的东西并在一处,一点点蹭了出来。看着小孩哆嗦着软了身子,整个趴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李瑞抱着他亲了又亲,宝贝的不得了。 李瑞憋了这么久,一次只是解了馋,哪里能饱?到底还是求着程叶,让程叶再给他用手弄了一次,细细感受那一阵阵的刺激,被揉到顶端的时候,恨不得含着程叶的嘴巴,将那条软软的小舌头也吃进肚子里。 “程叶,下回可不饶你了啊,什么借口都不成……”李瑞舔了舔程叶的嘴巴,他不敢再亲下去,那里已经被吻得有些红肿,怕是明天要不好看。 程叶缩在李瑞不吭声,手上被他弄得黏答答的,也不敢下去擦。李瑞逗了他半天,拿指头抹了一点自己喷出来的东西,擦在程叶的小腹上。 程叶气得咬了李瑞肩膀一口。李瑞这才不再招惹下去,起床拿湿毛巾给俩人擦干净,搂着他睡了。 窗户外边是呼呼地风声,被玻璃挡住了,隐约还能听到一点呜呜咿咿的声音,像是大师哥练歌时候跑调的声音。程叶自己想着,又笑了,搂着李瑞的脖子小声问他,“瑞哥,大师哥今天晚上唱的歌叫什么名字?其实也挺好听。” “好像叫《海阔天空》吧。”李瑞把程叶圈到自己怀里,对他的话有些不屑。“你大师哥那样还叫能听的?哼,那我都能上电视了!” 程叶歪着头问他,“那瑞哥给我唱一个呗,就今天大师哥唱的这个,我还没听到原声什么样的呢。” 李瑞也听过那首歌,多少会几句,低声给程叶哼了,“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歌词是粤语的,程叶听不太懂,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很好听,带着说不出的感动。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怀里的人睡着了,刚做了亲密的事儿,满满的甜蜜,心里被装满了,自然也睡得踏实。李瑞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亲,裹好了被角,也睡了。 再苦再累,有个家,有个盼头,就不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亲相爱一家人”篇: 李瑞:程叶,不许踢被子。 程叶(打哈欠):可是刚才运动过很热,很累…… 李瑞:那……那挨着我近点吧。 程叶(伸爪子压过去):嗯。 62、梦话 程老大一家为了给程岳安置工作,把攒了几年的礼品都掏出来了,成箱的烟酒给分场书记和机械厂厂长那里送。程老大好话说尽,钱也花了不少,厂子那里只说再讨论一下,没肯给确切答复。程老大急的嘴上都起了泡,好几宿没睡好。 程老大媳妇劝着程岳,没让他在这个时候出门瞎逛荡,一心一意求着能给儿子安置个工作。 厂里最后来了信儿,由于程老大祖孙三辈都是在厂里的,特殊照顾一下,允许程岳来机械厂上班。厂长拿了程老大东西,特意给他透了个信儿,意思是说,如果再添补些钱进来,厂里还有一个空缺名额。虽然没程岳那个好,但是一个月三五百的工资是稳的。 程老大动了心思,他也是心疼侄子的人,一听到这个信儿就想起了程叶。他想着程叶还得三年才考试,哪里能料得到今后的变数……大学生不分配就业,万一吃不上饭他怎么跟死去的老娘交代?程老大咬咬牙,硬是挤出一分钱来也给程叶办了份招工的活。 程老大媳妇知道后在家里闹了一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有这份钱,做什么不行?人家程叶铁了心考大学,哪里肯收你这份人情?!简直就是白白扔一把钱出去啊!” 程老大闷头吸烟,他这些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姑娘上大学,儿子和侄子安置工作,几乎把攒下的养老钱花了个干净。把手里的烟嘬成个烟屁股,踩在脚底下捻了几下,程老大还是下了决心,“孩子还小,他知道个什么?上了大学也不见得能吃上铁饭碗啊。咱们赶紧趁着厂子里要人,把兄弟俩都送弄去,这机会太难得……我是当大伯的,这种时候,再怎么也得拉扯他一把!” 程老大媳妇看事情成了定局,哭哭啼啼也没用,追着程老大问工作情况。在得知给自己儿子安置的是一份车间的活儿,而程叶只得到一份看守仓库的活计的时候,这才心里舒坦了点。她觉得看仓库没前途,车间干好了,还能提个车间组长、主任呢! 程老大带着这个消息去找了程叶,厂子里也有提前上班的,年龄满16周岁就成。程叶情况特殊,算是孤儿,家庭情况又在贫困线下,待遇还要好些。怎么说,国有单位的大厂子还是肯照顾集体的。 程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推拒才好,“大伯,我想先读书试试,也许……” 程老大在家里说话惯了,摆摆手让程叶听他的,“我知道你想读书,要是没有招工这事儿,大伯也赞成你读书。但是啊,程叶你上七八年学,也不一定能回家安置份好工作对吧?咱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哪里有背井离乡的道理!这次机会难得,你听大伯的,去上班,啊!” 程老大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人都瞧着老了许多,白头发冒了好些出来。他微黄的指缝间夹着香烟,并不抽,只叹了口气,“程叶,大伯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初你爷爷在厂子里的活我接班了,你奶奶又送了你二伯去当兵,偏偏没顾得上你爸。你爸人厚道,也不说什么,但是大伯总觉得亏欠他的。你听大伯一句,先进厂子里,过两年也好在厂里找个女职工处对象,俩人一起攒点钱,以后能成个家……” 程老大说的很慢,嘴里的烟味也变得苦涩,他快五十的人,现在总是会想起当初兄弟几个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家里穷,要不然也不会送了小妹去别人家,老二也不会留在外面当兵不回来,也不会跟老三家发生这些事儿……说白了,都是穷闹的。 程叶沉默了一会,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自然知道程老大不能平白变出一份招工合同来。这里头,没准花了不少钱。程叶听了程老大一番话,心里也软了些,但依旧不愿意拿程老大家的东西,只推说要再想想。 “大伯,我还得再问问小姑姑,我学籍什么的都在她那儿管着。”程叶的户口是跟着程奶奶的,程奶奶去了,小姑姑许盈就接手来帮程叶管理这些。一来是帮着程叶转学方便,二来是怕程叶自己看不住,让人占了便宜。 程老大脸上笑的有些勉强,半天才应了一声,“成,你再问问你小姑姑吧。”他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出去了,心里像是打了个窟窿,寒风呼呼的吹进去,透心凉。一把年纪,终于尝到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滋味。 程叶晚上想了一宿,也没睡好,难得一个假期回来心里总不安稳。等到星期天下午李瑞回来,忍不住先跟李瑞说了。 李瑞想了想,“这事儿我听杨大胖他们说起过,机械厂好像是要招人,人数还不多。你大伯对你倒是不错,但是留在机械厂也没什么意思,你还是安心读书吧。”他捏了捏程叶的鼻子,笑了。“不是说,将来要当老师的?” 程叶一张脸还是皱着展不开,“我觉得大伯好像为了这事,弄得挺辛苦的……” “他活该,要真是觉得对不起你,就把你爸留下的房子还回来。出点小钱,就想平了恩怨?逗人玩儿呢吧?!”李瑞哼了一声,他对程老大一家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个程岳,打小儿就爱欺负他家程叶,这要是弄到一个厂子里,还不知道怎么使唤人哪! 李瑞下了最后指示,“别理他们家。花他几个钱算什么,当初他们拿的可不比这少!” 程叶点了点头,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瑞哥,其实大伯对我还不错,这些年也是他在照顾我和奶奶。尤其是奶奶走了之后,大家为了老房子的事儿闹的挺僵……我觉得,大伯这次来,也是想和好的吧?” “应该是吧。程家就剩下你跟他们家还在农场,他不对你好,也没什么人值得下心思了。”程奶奶当初没跟任何人商量就把老房子过户给程叶,这事儿,的确让程老大心里堵了一阵。李瑞捏着那张小脸,心里有些不痛快,“程叶,你怎么来提他们家啊?你别管那个什么招工,告诉你小姑姑,让她处理去!” “知道了,我就是拿不准,才先来问问瑞哥吗……”程叶被李瑞捏着脸,唔唔的求饶,“疼,疼!” 李瑞被他一句“先问瑞哥”哄得心花怒放,在程叶脸上吧嗒亲了一口,松开了手,“嗯,终于学聪明一点了!没白吃那些亏啊。” “那我去给小姑姑发个电报?” “等明天吧,我送你去学校的时候,顺便把这事儿办了。”李瑞抱着程叶进了房间。“难得回来一次,多陪陪我。” 天气暖和之后,程叶就从七分场搬回来了,在自己家和在老夏家就是不一样,把小孩扛着走都不见他再嘟囔着抗议。 李瑞累了个把月,几乎是换了身干净衣服,没跟程叶说几句话就睡着了。他枕着程叶的腿睡的,弄得程叶也不敢起来,看着李瑞累极了,就坐在那帮他一下下按摩太阳穴,让他睡的更沉些。按了一会,大约是舒服了,那人眉头也舒展开。 “程叶……”李瑞嘟囔了一句梦话,翻身抱住程叶的腰,埋头又睡了。 63、一对儿 小姑姑许盈很快回复了程叶,她对招工的事情也不赞同。许盈当初也是自己咬牙坚持考出来的,知道上学能改变命运,而且她也不希望程叶一辈子都呆在小农场。她叮嘱程叶只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其他的事情她负责。 程叶一向听许盈的话,得了准信儿,更是加倍刻苦。 许盈亲自回来一趟,专门和程老大商量程叶读书的事。程老大对这个妹妹非常不满,他低声下气的去求人,一张老脸都不要了,怎么这些人不知道帮衬一把,却都来跟他唱反调?!“不行!读书不就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我都打问好了,在机械厂上班工资跟老职工一样,还亏了他不成……” 许盈不同意,皱了眉头跟自己大哥解释,“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也得先问问孩子啊。这毕竟关系着程叶一辈子,读了大学和做一辈子工可不一样。” 程老大媳妇在一边阴阳怪气,吹着茶叶沫子跟小姑说话,“你也别太惯着程叶,成天跟他念叨上大学,上大学……这大学可不是谁都能上的!你把孩子一颗心说高了,就算他考上大学,你给安排工作?”她瞧着许盈要说话,又哼了一声堵回去。“现在说话是不腰痛,张口都能许愿,我们可是真金白银花进去了,你啊……到时候未必能拿一毛钱出来呢!” 许盈给大嫂气的直哆嗦,咬死了一点不松口,“反正程叶得去上学!咱妈临走的时候,也直念叨要程叶读书,盼着咱们家多出几个好苗子。” 程老大这几天枕头风吹多了,已经有些动摇,听着许盈这话心里更是厌烦,“程嘉不是上大学了吗?咱们老程家出这么一个足够了,好事儿哪能全落到咱们家!真当祖坟上冒青烟了不成!” 许盈也说的冒火,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大哥大嫂,声音没他们大却是比他们更坚定,“我知道大哥费了不少功夫,也知道你想帮程叶,但这事儿我绝对不同意!程叶成绩不比程嘉差,不能就这么进厂子。大不了让他转学去省城读高中,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我全出了,总之一句话,必须上学!” 程老大气得拍了桌子,两边人不欢而散。 许盈又去学校找了程叶,这回没瞒着他,把事情经过都跟程叶说了。她嘱咐程叶中考成绩多考几分,也好进省城的好高中。“那边有个实验中学,高中条件特别好,你给姑姑争口气,一定考进去,听见没?” 程叶点头答应了,他原本定的目标是市一中,这次换了省城的高中,有些担心自己的成绩。不过想着许盈为自己争取的唯一机会,程叶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许盈拍拍程叶的肩膀,好久没见到小孩,一转眼又长高了些,倒是眉眼里还是以往的温和,瞧着就让人觉得安心。“程叶,省城里就有师范大学,学费都是全免的,每月还有生活补贴。你别担心钱的事儿,只管好好念书,知道吗?” 程叶听着许盈说的这些,心里又点起些希望,笑着应了一声,“哎!小姑姑我都知道,您别担心。” 程老大那边经过许盈阻拦,不再来找程叶。倒是程老大媳妇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跑去机械厂跟厂子闹了一场。她瞅着程叶招工的事儿成不了,想要回给程叶办招工的那份钱,这么一闹,却差点连自己儿子的那份工作都保不住。 厂长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婆娘,对程老大一通教训,言语里很不客气。 程老大出了钱,两头落不到好,回家之后憋着气着实和自家媳妇吵了一场。程岳连带着被教训一顿,稍微收敛了些,不过他听了他妈念叨是非,把这份错全怪在程叶头上。 “我就跟您说了!不是亲生的就不行,看看,说准了吧?这程叶毕竟跟咱们家隔了一层,哪儿有我放心啊!您就给他花钱吧,啊,到时候一分也找不回来!”程岳觉得他爸妈的钱,早晚都是他的,给程叶花了一份心里别扭。 程老大媳妇咬着指甲,也是一脸不甘,“都怪你爸!我都说了程叶不会知道这份礼多大,非给人送上门去!” 程岳跟他妈说了些好话,哄着她高兴了,又趁机要了些钱走。程老大媳妇掏钱的时候有些犹豫,儿子这些天的花销越来越大,她都是瞒着程老大偷偷给的。“怎么又要钱?” 程岳有些不高兴,“妈,我刚进厂子,得跟那些前辈多交流一下,晚上不得请人吃饭啊?” 程老大媳妇想着是这么回事,这人情往来的,总是要破费些。“省着点花,你爸还不知道哪,不然又该教育你!” 程岳嬉皮笑脸的连声说好,拿了钱就走,那些话听没听进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程老大媳妇缺了这么些钱,对程叶的态度比以往更差了,每回瞧见总要拉下一张脸来,像是程叶欠了她们家多少钱一般。她逢人就唠叨,无非是说程叶不知恩图报,不听话,伤了她们的心。 不知情的好奇问几句,知道她们家情况的,只冷眼看笑话。也有嘴巴利索的街坊,耳朵里听着程老大媳妇念叨,嘴上顺了一句,“对对,程叶太没良心了,回头他考上大学,您也一定别管!哪怕是做了官、发了财呢!” 程老大媳妇没听出这话的弯弯道道,沉浸在自己亏了钱的心痛中,连声跟着说是。她发誓,再也不要管程叶了。 程老大媳妇有几次给程叶生活费给晚了,发现侄子也够用,没冻着没饿着的,还添了两件新衣服。她心里不痛快,从那以后就不太给程叶生活费,要么拖着,要么欠着,省下的几个钱都让程岳拿去吃喝花了。程老大媳妇也不怎么在意,只当程叶帮老夏做玉雕赚了不少,她家帮程叶招工不成,钱可是实打实花了,如今帮程叶交学费和书本费就算不错了。 程叶对此也不多说什么,他现在的生活费大部分是自己赚来的,再加上李瑞每月交上来的一些,足够用。程奶奶还在的时候,他年纪小,也不能做工赚钱,每月为了从程老大家拿生活费可没少挨白眼。程叶不花程老大家的钱之后,心里也舒服了许多,饭还是吃自己的香啊。 李瑞月底回来,听程叶讲了这些事儿,对许盈又添了几分好感。不过瞧着程叶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念叨,他心里有些吃味。 “我呢?我也能养你,也能供你读书,我比你小姑说的还早哪!程叶你怎么不说我好?”刚回来的人洗了澡精神了,边扒拉饭菜,边愤愤不平。 程叶在一边帮他收拾东西,听见也没抬头,“瑞哥也好。” 这话说的忒敷衍,李瑞闷闷的嚼饭粒,总觉得自己在程叶心里第一的地位又被许盈夺了去。回头瞥见程叶在拿背包里的脏衣服,忙喊了他一声,“小心点,里头包了东西……” 背包里的脏衣服团成一团,层层叠叠的好像是包着什么,程叶打开敲了下,是对亲吻的小瓷娃娃。 白底儿蓝衣服,两个人背着手,头挨着头的亲的甜蜜。 程叶举起来问李瑞,“给我的?” 李瑞哼了一声,“是啊。”他端起碗,装作不在意程叶惊喜的表情,“路上经过,瞧见就顺手买了。” 程叶戳了戳那两个小瓷人,这么精巧的小东西,如果路上裹得不严实,随时就会摔坏,更何况是在颠簸的货车上?两个娃娃亲在一起,眉眼弯弯,程叶跟着也笑出了一对小梨涡儿,“瑞哥真好!” 李瑞笑了一声,端着碗继续扒饭,心里被小孩一句话就哄上了天。“那是!记住啊,我对你是最好的,你小姑姑嘛,还得再加把劲儿……” 最起码,许盈姑姑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小孩身边,看着他长大不是?再说了,程叶晚上的时间,可全都是归他的呐!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一起”篇: 程叶:瑞哥,我去省城读书的话,你怎么办? 李瑞:笨蛋!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啊! 64、缘由 老夏知道程叶要去省城的时候,有些吃惊,不过听程叶说完经过,也不做声了。他还是按往常那样教程叶玉雕,面上瞧不出什么来。大师哥许俊杰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明显的兴奋不少。他想跟程叶说几句,偏偏每句都让老夏打断,直到程叶临走也没说上话。 大师哥瞧着老夏送程叶回来,忙凑上前去问话,“师叔,这多好的机会啊!您之前还担心怎么带程叶过去,这不正好……” 老夏对他一点都不客气,眼睛瞪了他,反问回去,“正好什么?!” “正好,跟咱们一起去省城么……”大师哥说到最后吞吞吐吐,他师傅前些日子打电话来劝老夏,说在省城开了个玉雕铺子,让老夏带着徒弟程叶一道去省城投奔他。老夏之前没有投奔的意思,只推说愿在乡下清清静静的带徒弟,受不了那份热闹。 可如今程叶都到省城去读书了,夏师叔还不动心?许俊杰想着程叶带来的转学消息,心思又活动了,“师叔啊,师傅这些年是真的挂念您,您不在的时候,常跟我们说以前师门里的事儿呢!而且程叶不是要去省城上学吗?这多巧啊!您就一起过去呗……” 老夏瞧了眼许俊杰,对他这么急着回省城的动机起了疑心,“你媳妇在省城?” “也不是……”大师哥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那啥,她离省城不太远,坐车3个小时就到。” 老夏顿悟了,他说呢!怎么这么急着回省城,感情心思全放在媳妇身上了!“你自己回去吧。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就告诉你师傅,我在这挺好的,不劳烦他操心惦记着……” 大师哥忙插了句话,“师叔您这话说的!您不回去,我当然也不能回去啊,我得留在这儿照顾您!师傅说了,您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个人照看才行!其实,其实师傅这些年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住您,当初……” 老夏也不想提过去那些糟心事儿,伸手打断他,“我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你师傅当初赖在我头上的那几件……几件玉雕船,我现在也不是那么记恨了。” 大师哥小心的观察了下老夏的脸色,瞧着老夏牙疼的模样,总觉得夏师叔还是在记恨的。 “我这些年不怎么跟你师傅来往,主要是因为,他还在老玉器厂里头。你也知道,我当初是怎么从玉器厂出来的……我发过誓,宁可饿死累死,这辈子也不再回去。” 许俊杰知道,当年太师傅刚去世,玉器厂立刻就换了新老板——太师傅的唯一儿子,也就是他们的小师叔。新老板一上台,着实大刀阔斧地动作了一番,对厂子里的老人和伤残些的师傅也不再念及旧情,直接赶了出来。老夏正是因为坏了一只眼,被扫地出门的。 也不怪老夏心凉,这么些年不跟玉器厂里的人联系。许俊杰默默不语,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师傅遭了这般待遇,那他肯定头一个要去跟那些畜生拼命的。夏叔这些年,委屈了。 “师叔,我师傅他在省城里置办的玉器铺,是自己的生意,跟老厂没关系……” 老夏懒得理他,只随口说了句让他师傅亲自来说。没成想,厚脸皮的许老头竟然当真亲自过来了一趟。 许老头比老夏大几岁,不过瞧着模样反倒比老夏还要年轻些。许老头这人一脸忠厚的长相,笑起来也似厚道人一般,偏偏一肚子坏水,加上那身本事,忍不住让人又爱又恨。 老夏看到他就想起老玉器厂,想起玉器厂,自然而然就记起过去那些的糟心事儿。老夏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咬牙问他,“你来做什么!” 许老头先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瞧着瞧着,忽然有些心酸,“师弟啊,都怪我当年没护住你,竟然沦落到要住在这种地方。哎哟,我这个心啊,像是搁在油锅里来回煎一样难受……” 老夏推着他让他离远点,生怕那喷出来的吐沫星子粘在自己身上,“看完了?看完了就走吧。” 许老头眼睛一转,也不再哀嚎了,拉着老夏去一边商量,“你还记得师傅之前跟咱们说的那块‘石头’不?再过半年,我就能弄出来了。” 老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眉头都皱起来,“你不是说真的吧?”那是当年留下的一块未打开的玉石,看着不起眼,但是师傅曾断定了它里头有宝贝。只是一直没想好用什么方法去雕琢,没敢动它。 “骗你做什么!要不是为了它,我何苦在厂子里熬这么些年……”许老头眯起眼睛,想着师兄弟们一个个离开,他心里也不好受。“当初小师弟看中的是你手里管的那个玉雕加工车间,偏偏你经不起激将法,一惹就爆,为着老王他们的事儿一气之下也离厂走了。唉,平白便宜了那家伙……” 老夏冷着脸,脾气跟十几年前一样倔,“他明着暗里的赶人,我也知道。可因为我已经牵连了好几个老师傅了,我留下只会害了大家,还不如走了痛快。” “你以为你走了,小师弟就不继续赶人了?他巴不得你走了,没人护着那些老师傅,把人都赶走哪!”许老头砸吧了下嘴,像是在斟酌用词。“你刚走一年多吧,小师弟就找机会把老王他们遣散了。正好那几年生意不好做,小师弟卖了厂房……” “他卖了厂房?!你怎么不拦着……!”老夏倒吸了一口气,眼睛都瞪圆了。那是师傅祖辈费尽心血打拼下来的地方,几代人的努力,在破四旧最困难的那几年都没动过一分的地皮……没想到竟然被人就这么卖了。 许老头也苦笑,“我凭什么拦小师弟?他是师傅的老来子,师傅没了,自然都是他的家业。以前你们在的时候,大家一齐劝一下倒还勉强劝得住,如今你们天南海北的散开,厂子里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没把那几间老铺子卖了,拿钱去美国开公司就不错了。” 老夏嘴皮子动了动,但是也没再说什么。是,这些是师傅的家务事,但是有什么精神上的东西被打破了,再提起师门两个字也觉得浑身发寒。已经没有可以让他回去的师门了。 “你啊,这些年怄气不肯北上,逢年过节也只肯到扬州去看望云师弟,难怪不知道这些事儿。”许老头倒是反过来劝老夏,“不过不要紧,等几年省城的玉器铺子有了起色,慢慢把他们都接过来……” 老夏从自己的情绪里缓过来,听见许老头这么说,头一次对他那个玉器铺子有了点兴趣。听许老头讲了一会玉器铺子的事,忍不住又问他,“你哪来的钱开铺子?”据他所知,玉器厂工资可不高。 许老头笑得一脸花儿似的,眼睛眯缝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些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留在厂子里,还是做出了一定成绩的。啧啧,可真是没少吃苦啊……” 老夏拧了眉头,怎么听这话都应该是“没少吃到甜头”才对。 “怎么样?去省城帮我看着铺子吧。我把我儿子也接出来让你瞧瞧,真不是我夸,小子们长得可机灵了!”许老头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也说出来。“再一个,我想尽快把那块石头鼓捣出来,那是师傅他老人家留下的,不能毁在外行人手里。我做这事儿,家里人在那边,反倒是碍手碍脚。” 老夏沉默了一会,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帮你照看着吧。”瞧着许老头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又要打压他。“哎哎,就算我要去帮你照看,你也得先跟我道歉才成……” “道歉,一定道歉!”许老头听见这话,忙招呼许俊杰过来,挤眉瞪眼的问他。“俊杰啊!我之前给你师叔写的道歉信哪,你收到了吧?” 许俊杰眨眼就明白自己师傅的意思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啊,对对!我刚收到,正想给师叔呢!师叔,这是我师傅寄过来的,您看,满篇的真情实意啊!” 老夏瞥了一眼信封就扔回许俊杰怀里去,“少骗我!这字迹跟你的一样,哪里是你师傅写的!” 许老头拿起那封信,厚着脸皮塞到人家手里,死活不承认,“他的字都是我教的,一样挺正常!” 老夏眯起眼瞧他,“没邮戳也正常?” 许老头腆着脸愣是把尾音挑高了,当疑问句问出来,“……那,邮局忘了?” “你忘了吃饭人邮局都忘不了卡章!”老夏哼了声,背着手走回大厅。“成天弄这些个歪门邪道、坑蒙拐骗,有你吃亏的时候!” 许老头师徒在外边愁眉苦脸,正商量对策呢,又听见老夏在屋里喊了。“俊杰啊!还不快进来收拾东西!把你的东西收拾齐了,然后再去雇个车,我记得程叶也有不少东西要带过去,一起装好先去省城安置一下吧。” 许老头在外边咧开嘴笑了,拍了自己大徒弟一巴掌,“快去,快去!晚了你那脸皮薄的夏师叔又该后悔了!” 许俊杰笑得不比自家师傅差,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八成又在想媳妇。“哎!我这就去!” 65、同游 程叶初中毕业,许盈帮他转学去了省城。因为之前许盈说过学费生活费都归她管,程老大媳妇还特意跑去问了她,得知不用再往外拿钱的时候,假惺惺说了几句客套话。 许盈也知道她向来把钱看得很重,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 程老大对此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承诺过要负担程叶学费,如今许盈替他出了,倒是有些过意不去。程老大媳妇生怕当家的反悔改主意,没等程老大开口,就抢着说了几句,“我刚去瞧了,程叶东西都收拾好了!许盈带车来接的他,这会儿准备走了……还有,程叶那老房子听说也租出去了,一年给不少呢!” 她瞧着程老大的脸色,猜着他跟自己妹妹刚为程叶上学的事吵过架,碍于面子不肯过去看,又大着胆子真真假假说了些。“我瞧着许盈如今穿戴的也挺贵气,一准儿亏待不了程叶,再说咱妈临走的时候,谁知道她留了多少钱给程叶呢!这孩子藏得深,什么都不说,可我看着这一年也没难为住他……” 程老大皱眉了眉头,想了想半天,也只叹了口气,“随他去吧,现在不愿呆在农场,等以后想回来就知道难了。”他还记着招工的事儿,程叶不听他的,他也没办法。 程岳在房间里听见他们说话,觉得小姑偏心。事后跟自己妈念叨半天,意思是当初他要是也能去省城学习,未必考不上大学。不过程岳这段时间在机械厂同一帮朋友混的开心,也没什么心思去上学,只是嘴巴上说说罢了。 程老大媳妇听到心里去了,她之前没多想,只希望许盈帮他们照顾程叶。如今听程岳说了几句,心里不自觉也有些埋怨许盈,连带着之前的那点子感激也没了。“你小姑疼程叶,就让她带着去省城过吧,咱们可攀不起这亲戚。” 许盈对程老大一家也不热情,原本就没想理睬这家人,如今他们自己断了来往,倒是也落得清闲。许盈打小送去别人家里养大,念着的是程奶奶的一份生育之恩,对大哥并不曾亏欠,自然不看程老大媳妇的脸色。他对程老大一家表现出来的意思,心里知道,也只冷笑不理睬。 程叶到省城的时候是夏天,因为之前要带的东西已经被老夏提前带过去,就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衣服。农场里的房子让李瑞帮着租出去了,正好他们两家挨着,一起租出去还能多收些钱。 程叶老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把程奶奶以前喜欢的一个藤子做的躺椅收起来了,他心里还是念着奶奶的,每次瞧见那把老藤椅子,总能记起以前的事儿。 李瑞跟人调了班,专门陪着程叶去了省城一趟。他以前跟李爸来过一次,对省城还熟悉些,带着程叶转了几个景点。天气太热,路边的高大树木都像是被太阳蒸起了一层雾气,柏油马路上几乎没人,景区里也闷热的厉害。 他们先去看了几处名人故居,保护得还比较完整,但是能瞧出来是翻修过的。因为以前里面住过一个宋代词人,最喜欢写些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词句,外头的一眼古泉就叫做雨落泉。这个还有些来历,因为无论晴雨,古泉上都有些小涟漪,像是细雨落下一般。 程叶头一次出来玩,瞧见什么都新奇。尤其是故居里挂着的几幅仿名人字画,他瞧着差点出了神,“瑞哥!这个师傅也给我画过,哎……字也一样!” 李瑞从背包里拿了瓶水给他,捏着他的小细脖子往下一个景点走,“等咱有了钱,我给你买回家里慢慢看。走吧,这整个院子可不小,先去看后边的。北山那边有个寺庙听说也不错,逛完这里,也去一下。” 程叶被他推着走,还有些恋恋不舍。“我觉得这里仔细看,一天也看不完哪。瑞哥,咱们要是去北山的话,晚上来得及回去吗?小姑姑说外边不安全,要咱们早点回去……” “我临走的时候跟你小姑说了,如果来不及就住在外边,她答应了。你只管放开了玩,其他有我。|” 大中午的景区里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两个半大的少年先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后来,干脆把手也牵在了一块。老远瞧着,像对亲密的兄弟。哥哥疼弟弟,包和水壶都被在自己身上,弟弟脑袋上被按了一顶帽子,可能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走的时候都微微仰着脸。他想把帽子抬高一点,每回一动手,就被旁边的哥哥欺负似的再按低了帽檐。 如此几番,个子矮的学老实了,不再去弄帽子,哥哥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边走边聊,树上的知了叫得厉害,有的时候听不清对方的话,就凑过去一点。远看了,背影几乎合成一个。 晚上到底还是在北山住下了。寺庙太大,半个下午哪里逛得完。外面有一条街,专门是给游客提供住宿的,都是小旅馆。因为爱着景区,建的也古色古香,像是以前的老宅院一般。 旅游淡季,来玩的人少,李瑞要了二楼一个标准间,没想到到了二楼,才发现整层就他们俩。小旅馆的老板人热情爽朗,得知李瑞他们是特意过来的,又向他们推荐了周围值得去的好地方,“咱们这就是寺庙有名,来拜的人也多。半山腰上有个大佛寺,山顶上还有个小佛寺,一般就去一个大佛寺就成。山顶上的那个是前几年刚建的,没什么好玩的。” 李瑞谢了老板,晚上也懒得出去找地方吃饭,瞧见小旅馆也管餐饮,就一起在这家吃了。 老板很高兴,正好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人来,打开了话匣子和李瑞他们聊天。最后还送了他们两杯自家酿制的酒,一杯是药酒,一杯是水果酒。药酒里加了老参和枸杞,老板说是大补的。 李瑞喝了一杯半,只匀了小半杯果酒给程叶。他这个年纪正好是火气旺的时候,被补得火烧火燎的,恨不得一口吞了程叶。二楼没人,倒是也方便,可偏偏程叶怕弄脏了床单,身上僵硬得像块木板。动作大一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瑞憋得不行,一把抱住他,就着连接在一起的姿势,带着他去了浴室。那时候的浴室还挺简陋,小小的一间,只定时提供热水。李瑞按着程叶在墙上做了个痛快,到最后的时候,程叶都抖得说不出话来。 李瑞反过劲儿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程叶手软绵绵的缠在他脖子上,软的一团泥似的。李瑞亲了亲他的鼻尖,吓得小孩又哆嗦了一下。 “不要了……疼……” 李瑞安抚的顺了顺程叶的后背,哄着他松开些,好拔出来。这会儿也没有热水了,只能倒了暖瓶里的热水来给程叶擦洗。李瑞让程叶抓着自己别摔倒,一边给他擦干净那些荒唐的痕迹,一边仔细看了下那被用得红肿的地方。拿手指碰了碰,小东西立刻敏感的缩了一下,指尖触及到的地方,热热的。 一番清洗下来,程叶脸红的像只闷熟的大虾,只差没冒出热气来。 李瑞抵着他的额头,故意逗弄他,“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说舒服的?” 程叶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听见李瑞这话,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我……刚开始的时候是舒服来着,可是瑞哥一直弄,就、就不舒服了……” “哦?前面不舒服,还是后面不舒服啊……” 程叶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这会儿连脖子也红了。 李瑞闷声笑了,捏起他的下巴,照着眼前挺秀的小鼻子就咬了一口,“乖,下回我轻点。” 胡闹了半宿,俩人搂着一起睡了。山上夜里还是有些凉,程叶晚上下意识的往李瑞怀里钻了几下,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李瑞被他拱醒了,瞧着怀里缩着的那一团,心里顿时就软了。 他睡不着,就趁着月光还亮,偷偷瞧程叶。捏捏小孩的耳朵,碰碰他的嘴巴,怎么瞧怎么喜欢。想着程叶以后在省城读书,他心里也有些活动。之前在市里车队是因为队长拉了他一把,但是车队里的生意时好时坏,他又是临时入伙的,时间长了赚钱少不说,还要给队长添麻烦。 李瑞歪头瞧着臂弯里睡着的小孩,拿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尖,“我来省城陪你好不好?” 睡着了的人自然没有回应他,依旧趴在李瑞怀里呼呼睡着,他今天晚上被李瑞欺负狠了,几乎沾了枕头就睡,任人在耳边说什么也都听不见。 李瑞失笑,把怀里的小孩搂紧了些,也闭上了眼睛。恩,那就也来省城吧,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瑞哥你昨晚上吃什么了?我没看清啊。 李瑞:你求我啊? 天天:……我求你。 李瑞:求我也不会让你看清楚的-。- 66、小饭馆 车队里的人知道李瑞要走,对他倒是有些不舍。他们跟李瑞共处一年,也知道这个小兄弟为人仗义,是个值得交往的人。队长瞧着李瑞隔三差五的往省城打长途,笑着闹了他几句,“给你弟弟打电话?这快赶上当爹了,时时惦记着哪!李瑞,我记得你弟弟上高中了吧?你得尽快撒手,等过几天小孩翅膀硬了,飞走了你不得疼哭喽?哈哈!” 李瑞跟队长也熟悉,听着他的闹话只笑笑,没再做声。他倒是不怕程叶翅膀硬,只怕小孩以后飞得高了,受了委屈他照顾不周全。他心里给自己定了几个目标,再三斟酌了,还是觉得做小饭馆比较可靠。餐饮业回本最快,民以食为天,缺了哪个也不能缺吃的。 虽然之前也跟几个书商联系过,倒卖旧书虽然稳当,但是来钱太慢,现在还不是慢悠悠等着钱来的时候。幸好家里有房租定期汇钱过来,程叶的学费不用愁,只要弄个生活费的话还是不难的。他们对生活要求也不高,可以慢慢打基础,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李瑞拿定了注意,从车队出来之后,就去了省城。他选了师范大学和附中那一条街上开了家小饭馆,聘的厨师是小叔给找来帮忙的老师傅,手艺没的说。李瑞他小叔担心侄子,先给老师傅垫了一年的工钱,说怕李瑞受难为。 李瑞瞧着小叔身体都好了,想着一年前的那些事儿,对小叔越发感激起来。“叔你放心吧,我能行。” “哎!叔知道,咱李瑞是长大了,有本事了。”李瑞小叔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真心觉得这是一个大小伙子了,可以给家里扛大梁。“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没啥可难为的,别跟家里人客气啊。” 李瑞应了一声,也笑了,“知道。” 小饭馆开张的时候,正好赶上冬天。因为来帮忙的大师傅烧的一手好川菜,小饭馆里的菜色也以川菜为主,只是当地人吃不惯花椒,做了一部分改善。 冬天最适合吃小火锅,经济实惠,一个荤锅的也不过8元,素的更便宜,几块钱的事儿。大师傅自己做了些泡菜,酸辣可口,每桌不论吃的贵还是便宜都附赠一小碟,吃完还可以回盘。 附近的大学生、中学生们都爱来吃,尤其是大学生,学校食堂油水少,填不饱肚子。他们瞧李瑞的小饭馆比别家要干净,饭量又足,往往来几次就成了熟客。 开饭馆比之前跑车要累,一天起早贪黑的赶在早中晚三个饭点前准备好,干活的往往没有一天能正常时候吃上饭。虽然苦些累些,但是瞧着每天入账的钱积少成多,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程叶读的实验中学离着这边不远,两站公交车就能到,休息日也常来瞧李瑞。小姑姑许盈知道他去李瑞那里,倒也不阻拦,有时候也让程叶叫上李瑞一起来家里吃饭。程叶向李瑞转达的时候,李瑞想了想,提了水果去了一回,一家人吃了顿饭,打那以后就没再去过。 “你小姑姑那边一家老小全住在一起,咱们常去也不方面。”李瑞怕程叶误会,特意跟他解释了一下,不过下半句就开始逗弄程叶。“等以后吧,咱们买了大房子让你小姑姑来做客,你给她养老都成。” 程叶正在帮他摘豆角,掐头去尾的忙活,听见这话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恩,到时候买个大房子,好几层的那种,小叔和胖婶子住一层,小姑姑家住一层,师傅住一层,咱们住一层……”他自己也不太去小姑姑那里,毕竟许盈跟婆家住在一起,人太多,总去不方便。 李瑞听了哈哈大笑,拿了纸笔过来,煞有其事的跟程叶规划了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像是真的有了钱能买下大房子一般。 “恩,咱们得跟他们隔得远远的。”李瑞拿着笔想了想。 “为什么?”小孩果真追问了。 “因为你声音太大啊……”李瑞冲他挤挤眼睛,笑的不怀好意。“你每回都哭那么大声,挨着太近,大家不都听见了?” 程叶气得脸红,在桌子底下踢了李瑞一脚。 老夏答应了许老头照顾玉器铺子,去了之后,才发现铺子里空落落的,只是装了块牌匾。他气得一通电话打过去,大骂一通,那边装作信号不好,喂了几声就挂了。老夏在空荡荡的铺子里来回踱步,气得没办法,干脆拿小辈开刀。 “你师傅他弄个铺子,里头什么都没有,这让我怎么卖?难道让我一边雕一边往外摆着卖吗!这是坑人!!” 大师哥许俊杰不敢惹怒师叔,小心回了几句,“师叔,您千万别生气,气伤了身子就不值得了……呃,我师傅他骗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咱不生气了啊……” 老夏被他安慰的火冒三丈,差点甩手走人! 老夏里外忙活了些日子,总算把玉器铺子开起来了,里头摆放的都是老夏托了关系弄来的东西,这么个铺子,没几件压得住场面的物件可不成。许老头像是卡着点来的,等着老夏把阁楼上收拾成几间卧室,许老头的双胞胎儿子恰好送到。 那是一对十来岁的小孩,长得干净漂亮,实在惹人喜爱。两个孩子穿着一样的背带裤,背着一样的大背包,甚至连脑袋上的旅游帽都是一样的,站在店门口认真的读着上头的牌匾。 “哥哥,是这里吧?” “恩,和照片上的一样。”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下,还是走进去,“大师哥?大师哥,我们来啦!” 大师哥许俊杰正在阁楼上擦地板,听见楼下熟悉的喊声,忙穿着袜子跑下来,“小文?小武?” 两个孩子齐齐仰头往上看,小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露出的小虎牙都一般大小,“大师哥!” 许俊杰跑下去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高兴地转了个圈儿,“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哎,师傅也来了?” 两个小孩拿手拢在嘴巴上,小声告诉许俊杰,“爸爸没来,他说来了要挨训!不过他送我们上车,王叔叔带我们过来也一样啦!” 他们说的王叔是许老头的司机,跟着他们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个可靠的人。许俊杰往门口看了一眼,没瞧见车影,“你们下回来可一定给我打个电话,这不是家里,满大街随你们乱跑。” 许小文、许小武一起点头,乖得不得了,眨眼又笑了,“大师哥我们知道啦!但是我们不能给你打电话,爸爸说,要我们留在这,甭走了~!” 许俊杰瞧着他俩也乐了,只当他们在闹着玩,拿鼻子蹭了蹭两个小家伙也接了几句,“那感情好啊,你们留在这就别走了,哈哈。” 老夏出门回来瞧见店里多了两个孩子,起先也惊讶了一把,一来他没想到许老头的儿子才十一二岁出头,二来就是为孩子的长相。他那个师兄歪瓜裂枣的长相竟然能生出这么一对好看的孩子,这真是意料之外。而且看双胞胎说话也有模有样的,显然教的很是懂事听话,这真是和许老头差了八竿子远的好人家的孩子啊。 老夏带着他们几个特意上街上去吃了一顿,算是接风了。回来让两个孩子洗漱一下就休息了,毕竟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老夏瞧着两个小孩搂抱成一团呼呼睡着,连哄一下都不用哄,这真是太好养活了。 老夏出来,把许俊杰叫到一边问话,“你师父这是怎么想的?我之前猜着是十七八的大孩子了,也没多准备……这弄来俩小的,还得上学吧?” 许俊杰犹豫了下,还是跟老夏说了,“他们初中毕业证已经拿到了。” 老夏眨了眨眼睛,神色更加严肃,“你师父办的假证?!” 许俊杰嘿嘿笑了,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差不多吧,他们上不上学都一样。师叔你放心吧,这俩孩子聪明着呢!” 老夏不放心,他很犯愁。 67、双胞胎 许小文、许小武这样的名字一喊出来,就知道他们的爹在取名字的时候偷懒了,一文一武取名,实在是太老套。而且瞧着中间用“小”字排辈,明显是在敷衍,压根连族谱都没查。 这些是许家两兄弟总结了十一年才想出来的。他们俩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改个名字,实在不行,把中间的那个“小”字去了也成。关于这一点,许老头是不同意的。 许老头说了,“小文、小武这名字多好啊!瞧瞧,一看就是亲兄弟俩!再说了,老子当年想破头给你们俩想了这么个名字,怎么就成敷衍了?怎么就俗气了?” 说白了,他就是死不承认自己当年偷懒了。 许家两兄弟心里不服气,但是老子这么说了,他们做儿子的也只能搭拉着脑袋认命了。 他们两个倒是没愧对这个名字,果真能文能武。 兄弟俩有一个特殊的爱好,他们喜欢参加比赛。尤其喜欢各种有奖竞答的比赛,刚开始是电视周报上的脑筋急转弯问答,每回都能拿到些奖品,家里一包纸巾都印着“某某超市奖”的字样。后来许老头接到一封信,上面写着恭喜“许建国先生获得消防知识竞答第一名”——许建国同志正在迷茫,就瞧着他家俩小子欢呼着从屋里跑出来,抢了信封里的三百块钱买糖吃去了。 做题厉害,对付考试自然不在话下。他们在小聪明上多少还是遗传了许老头几分。比如许小文语文好,他就专门负责语文题目;而许小武数学好,他就替哥哥去考数学,俩人门门一百分。等许老头发现这俩孩子偏科的时候,已经晚了。俩人分开成绩都不算好,但是合起来那绝对是无敌的。 再比如做玉雕,俩兄弟最擅长的就是模仿。模仿本身就是一种才华,不管怎么样,连人家作品中带出来的那份神韵都能模仿得七八分相似,假以时日,绝对是造假的高手……当然,这也是许老头揪心的地方。 他自己做的已经不是很光彩的玉雕了,他可不想自己儿子偷偷摸摸一辈子,做假货,这太不光彩了。许老头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师门里最正派的夏师弟来帮他教导。这俩小子学玉雕是一把好手,但是就看怎么指导了,许老头也是看重自己师弟,把儿子毫无保留的托付了出去。 他们师兄弟斗了几十年,外人瞧着水火不容的,骨子里亲的很,跟亲兄弟们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托付家人的。 老夏瞧着许家两兄弟做了一件玉雕活,就瞧出许老头的用意来了。这是两个聪明的孩子,教好了,前途大有可为。 许家两兄弟的根基扎实,又是许老头拿上好的玉石料喂出来的,那一手雕工手艺,没的说。虽然年纪小手腕上的劲道还不足,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尤其是在观察玉料的时候,虽然下手没程叶准,但是眼光明显比程叶好。 老夏替兄弟俩高兴,也替自己徒弟难过。想当年多少上好玉料堆成小山一般送到他面前,如今竟然连块像样的玉料都不能找来给徒弟练手。他心里着急,守着铺子没几天,又去了趟扬州。他在扬州还有个师弟,他这辈子就厚脸皮一把了,说什么也得弄快像样的玉料回来。成天的用些蓝田玉、岫玉砖料、边角料,这可怎么成。 老夏走了,玉器铺子和铺子里的俩孩子就归许俊杰和程叶照料。许小文和许小武两个人也听话,老夏不在身边提点指导,也知道跟着两个师哥一起学习。程叶虽然入门晚,但是许老头卖老夏一个面子,让小文小武兄弟喊程叶一声小师哥。 程叶每次来总是会带一些小饭馆里的点心面食给俩兄弟,又常来帮他们这帮人做饭,随手做的都比在场的加起来强。程叶几顿饭做下来,哄得两个小孩越发听他的话,眼泪汪汪的一口一个小师哥的喊着。 程叶寒假没回家,原本在小饭馆和玉器铺子两头跑,受到老夏的托付,干脆搬过来照料这三个不会做饭的人。玉器铺子里的一大两小跟着享了福,一个个嘴巴吃得流油,心满意足。 “好吃!小师哥你做饭比大师哥强多了!” “呜呜,比师叔做的也好吃,师叔每次肉都煮得咬不动……” 许俊杰塞了一嘴巴的肉,听见这话也有些汗颜,把面前那盘酱香排骨推到双胞胎那里,示意他们多吃些。“等夏师叔回来了,你小师哥可就不在咱们这了。” 双胞胎一想起煮的半生不熟的白水面条和硬邦邦的肉,含泪吃得更快了。 程叶给他们两个小的夹了点菜,“不会,等师傅回来了,我也常过来。你们吃慢点吧,呵呵。”他觉得自从许家兄弟俩来了之后,日子也热闹许多。像是晚上哄抢饭菜的时候,也挺有意思。 玉器铺子刚开张,几乎没什么生意,他们几个师兄弟每天呆在这也只是各自练习。 双胞胎和程叶亲近,每天都拿了毛笔宣纸挨着程叶一起写大字。他们是小孩子心性,写好了就立刻递给程叶,眼巴巴地等着小师哥夸奖。 程叶跟着老夏时间不短,一眼就瞧出双胞胎的字迹来,“啊,这个是师傅的字!”虽然前头几个歪歪扭扭,但是中间一个简单的“民”字确实像极了老夏的手笔,结尾微微上扬的地方,跟老夏的字拿到一处对比,也分不出什么区别的。 双胞胎瞧着程叶皱眉头,也有些拘束起来,“小师哥,我们不能学夏师叔写字对吗?”他们来之前,被许老头叮嘱过,不能随便模仿。 程叶瞧两个小孩一脸紧张的样子,忙摸了摸他们的头鼓励了下,“可以模仿着练习的,我也是仿着师傅的字开始的啊,没事儿。” 许小文咬着嘴巴,还是很难受,“我……我们写不好……” “怎么写不好?这几个字写的很好啊。”程叶在一边哄着他们,拿了一本字帖来让两个小的比着写。这是李瑞刚给他买的,许家两兄弟应该没瞧见过。“来,比着这个再多练习几个字。” 双胞胎的模仿像是一种天性,凡是瞧见的,都会跟着学。那一本字帖上的字,没一会就模仿了个七七八八,十个字里,大约有一个是紧抓了原字的神韵。虽然字体青涩,可多练习下,绝对让人分不出来。 这次程叶有些吃惊了,字帖上的字笔法老辣,而且跟老夏那种圆润的风格差别极大……如果是之前的是凑巧,那么现在只能说明双胞胎有过人之处。 就像有些人年纪小,偏偏能唱出打动人心灵的情歌,连里头的爱恨离别也表达的清楚一样。跟经历没有关系,这是本能,他们天生就会的事。 程叶想了想,又让他们自己写了几个大字。双胞胎很听话,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写的都是规规矩矩的方正楷书。只是他们的字迹,总会不经意沾染上别人的影子,写不出自己的风格。 “写别的也一样,我们……就只会比着写。”许小武也有些丧气,耷拉着脑袋写不下去了,拿着毛笔来回在砚台里转动。 许小文还在一旁试着,可无论怎么样,字体像老夏的、像许俊杰的、甚至像程叶的,就是不像自己的。慢慢地,许小文的脑袋也低下去,他觉得这事儿不光彩,只会写别人的有什么用啊……而且,他们的玉雕也是,都是模仿来的,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压根不能看。 “好了,快把头抬起来吧,咱们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哪。等会写完大字,还得去做玉雕,可没时间发呆。”程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个孩子,但是他心里并不排斥这种模仿力,“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练习,不管什么样的本事,不努力可就落后了。” “小师哥,我们不想模仿别人。”许小文抬头看着程叶,一双眼里里满是委屈。“我们将来不会抄袭别人的东西,也不会做假古董的。” 程叶失笑,学着李瑞的样子,在两个小孩脑门上弹了一下,“还做假?就你们刚才的字啊,十个里头一个像,可做不成假哪!” 两兄弟脸红了下,支支吾吾的解释,“没,我们以前写的比现在好,但是……别人总笑话我们,还在背后说爸爸的坏话。我们不想让人看不起爸爸,就没再多练习了。” 大师哥许俊杰也知道这事,走过来安慰了双胞胎几句,“别听那些人胡说,那是嫉妒你们呢!多少人想这么厉害还办不到哪,对吧,小文?”他抱起许小文举高了一点,像小时候似的哄他们玩。 程叶细胳膊细腿的可举不起许小武,试着抱了一下,勉强能抱动,倒是许小武一用力把程叶抱离地面还转了个圈儿,咯咯笑个不停。 程叶哭笑不得,又不敢动生怕伤着许小武,只能开口劝他,“小武快把我放下来,你还小,当心伤着胳膊。” “哎!”许小武是个听话的孩子,小师哥发话,自然照办。他把程叶放下,跟许小文争着要大师哥许俊杰抱着往高处抛,也瞧不出累来。四个人玩了一会,大师哥去前头照看铺子,程叶依旧领着两个小的练字、做玉雕。 后头备了一台小的雕刻机,是牙医用的那种小台式,做细致部分的雕刻比较方便。老夏这边好玉料少,弄来的大部分是岫岩玉的碎料,从大件玉雕里掏出来的剩余部分。岫岩玉颜色多,也鲜艳,这几年外贸货吃香,拿这些零碎玉料做把玩用的小玉鸭子倒也合适。 程叶做的就是这种,手上的这只已经接近完工,因为玉料有限,做的是只回颈啄弄整理羽毛的小鸭子,神态活灵活现。许家两兄弟跟着一起做,他们手上的玉料比以前许老头给他们找的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两个孩子依旧一板一眼的特认真。从观察到描线,不管这东西价值多少,都拿出全副心思,丝毫不怠慢。 程叶在旁边时不时的指导一下,毕竟做这种活儿他的经验多。许家兄弟也聪明,程叶指导几次,就懂了,虽然线条神韵上是仿着程叶来的,但是每只根据玉料的不同,形态各异。 程叶瞧着他们手里的玉石小鸭子,从心里觉得双胞胎是可塑之才,嘴上夸奖了他们几句。 双胞胎还小,听见小师哥夸奖自己,乐得笑弯了眼睛,手上动作更勤快了。他们个子矮,坐在牙机前面不好动作,程叶干脆拿出自己的那套碾玉砣,分了几支适合的给小文和小武兄弟用。 许家兄弟眼睛都瞪大了,他们也听许老头说过这套残缺不全的宝贝,这可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呢。他们小心接过来,用地时候都不敢使劲,可就这样也不比机器慢多少,的确是锋利的宝贝。 许小文知道这是老夏给程叶的,用的时候都加倍小心,生怕给程叶弄坏了。“早就听人家说过,好的刀切肉剁排骨,都不用使劲,刀刃好使着呢!” 许小武没哥哥那么谨慎,但是也没敢胡乱用,这个坏了把他爸爸卖了也赔不起。他拿着那怪模怪样的碾玉砣慢慢地适应着运用,皱了皱小鼻子,冲程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可爱极了。“小师哥,你这个真好用!” 程叶摸摸他的脑袋,也拿了一支一起用。他如今已经能熟练的运用这套工具了,可以用最大的那支碾玉砣完成整个的玉雕工作。老夏教他的时候,是从加法开始,一支支累加起来,又一支支递减,到最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用最少的工具,做出层次最丰富的作品。 程叶学的慢,步子扎实,做到这一点,整整用了五年。慢工出细活,这话一点都不假,一旦付出了常人无法达到的努力,就会获得比别人多的多的成果。 68、暖香 寒假学生少了,但是附近还有些老住户,附中和大学的老师也会来买些早点,小饭馆生意马马虎虎,刚够开销。 李瑞没回农场,只去探望了他爸一次。李父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上双颊凹陷进去。 李瑞看着他爸现在的样子,心里不好受,把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儿跟他爸说了下。“我现在不在车队了,自己去省城开了个小饭馆,挨着学校,挺安全,也挺方便的。爸,您别担心我,小叔他们一家很照顾我,我也大了,能做好……” 李瑞他爸笑了下,“爸知道,你从小就能干。” 李瑞眼眶有些发红,低着头不吭声。 “李瑞,爸你给留的钱你收好了?遇到难处就花了,别省着,知道吗?别太委屈自己,啊。”李瑞他爸隔着铁窗跟儿子说话。 监狱里那时候还没有安厚玻璃墙,只有简陋到不行的铁栏杆,还有已经脱落墙皮的破旧探望室。四处粉刷着沉闷的颜色,唯一能让人痛快的大概只有头顶上方的那片蓝天,可那也是四四方方被砌开的,看不远,没有一点自由可言。 “爸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能提前出去,咱们一家团聚……也不分开了。”李瑞他爸看着自己儿子,眼里有什么东西慢慢融化了,心里也有了些盼头。“你小叔来看了我几次,可都没瞧见你妈……她还不肯原谅我吗?” 李瑞沉默了一会,他之前跟着小叔来探望的时候,他爸担心他们的生活,虽然也提过李妈妈的事儿,但是没具体问什么。大概是看到李瑞生活慢慢好起来,也慢慢问起这些事情了。 李瑞避开父亲的直视,垂着眼睛答了一句,“她过的挺好。” 李瑞他爸听到这一句,稍微放心了些,也没再问下去。两人说了一小会话,嘱咐对方好好照顾自己,说了些暖心窝子的话。李瑞送去的东西也交给狱警了,这些要检查,没有问题才能发到囚犯手里去。 北方冬天干冷干冷的,风吹在脸上生疼,像是卷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拍上来……李瑞仰头看了下灰蒙蒙的天,下雪了。 下雪好。那么洁白的雪落下来,整片整片地覆盖在地上,遮住所有污秽的事情和过往。像是真的没有受过伤一样,像是什么都被填平了,心里的那个洞也有种填满了的假象。来年开春,雪化了,草籽发芽,一切就又活过来了。 人只要活着,总会有些盼头的不是? 赶回省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边也刚下了雪,路上的脚印都是新鲜的。李瑞没回小饭馆,直接去了玉器铺子接程叶,他今天不想一个人在家,空荡荡的屋子实在让人暖和不起来。 许小文、许小武兄弟两个正在门口堆雪人玩,这边雪下得没他们家那里厚,弄了半天只弄出个小雪人。他们一眼就认出李瑞来,拍掉手上的雪跑进去喊程叶,“小师哥!小师哥李哥来接你回家啦!” 李瑞隔几天就来接程叶回小饭馆一趟,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一瞧见他来就帮着去叫程叶。 程叶走的时候,双胞胎很舍不得,磨磨蹭蹭的拉着程叶的袖口不让他走。“小师哥你明天一定要记得过来啊,我们等你……” 许俊杰知道李瑞打小儿照顾程叶,每回瞧见李瑞都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程叶每回来吧,又做工,又帮我们打扫做饭,真是太麻烦他了。” 李瑞笑了下,“他瞧着是个慢性子,可人闲不住,非得忙起来才觉得舒坦,在我那也一样。”低头瞧了程叶一眼,顺手给他把围脖整理好。“外头下雪了,弄高点护住耳朵。” 大师哥在一边趁机教育双胞胎,“瞧见没?这才是兄友弟恭哪!你们俩也学着点,以后好好的,不许吵架!” 双胞胎学着李瑞和程叶的样子给彼此整理帽子和毛茸茸的护耳,没一会就玩成一团,把护耳弄到对方眼睛上遮住了,咯咯笑个不停。 李瑞瞧着程叶没脸红,挑了下眉毛,看来他家小孩也习惯了,果然常在人前做些亲密的事是对的。 两个人从玉器铺子出来,步行回了小饭馆。程叶没戴手套,李瑞干脆揣了他的手一起塞进衣兜里,握住了暖它。天黑了,路灯照的地方有限,也桥不清楚,程叶没再挣扎,就让李瑞握着手走了一路。 “你在看什么?” 因为有李瑞领着,程叶也放心仰头向上看,“看星星,好像看不到了……”城市里的灯比农场的多且亮,反而看不清天上的星星。 “想家了?”李瑞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想起以前跟程叶骑车回家的日子。 “有点。”程叶扭头又问李瑞,“瑞哥想回去吗?如果……” 李瑞跟程叶生活了十几年,几乎都能背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来,无非是“如果瑞哥想回去咱们就回去,瑞哥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 “如果瑞哥想回去……”不出所料,果真说了。 李瑞失笑,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你别总是什么事都听我的啊,你想回去不?想回我就带你回去。”瞧着程叶一副等自己做决定的表情,李瑞想了想,还是定下来。“要不等年后吧,回去拜年,先和我去小叔家看看,你也该去你大伯父家里问候下。” “恩!我听饭馆的大师傅说他过几天也回老家,那今年就咱们俩一块过年?” “恩,咱们一块过年。” 两个人回到小饭馆的时候,饭馆的大师傅已经走了,李瑞找了别的住处给他,一般晚上不留下过夜。 小饭馆里有两张单人床,平时收起来放在柜台一侧,晚上就拿出来放在小包间里撑开用。那个小包间其实是当储物室用的,李瑞给收拾了下,挂了个帘子,晚上把桌椅腾开,勉强能把折叠床挤进去。李瑞平时都留在这值夜,小饭馆是他全部的心血,他不放心,晚上也要看着门。 炉子里的火没灭,室内长管烟筒上挺烫手,程叶把自己的手套放在上面烤着。他之前跟双胞胎一起玩雪,弄湿了。 小炉子上头炖的是第二天要用的老汤,咕嘟咕嘟地正冒热气,很香。 李瑞掀开锅盖看了下,煮的羊杂,汤已经呈奶白色了,一看就很有食欲。他拿了一个小碗过来,盛了些羊肉汤跟程叶一起喝。 程叶想自己拿碗,被李瑞拒绝了,非得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喝,弄得程叶有些脸红。 “瑞哥,我都多大了,自己能喝!” “大?你多大都得听我的。”李瑞不管那些,喂了几勺,正觉得有意思,“靠过来点,小心撒到衣服上。” 程叶没办法,只能挨近了李瑞张口喝汤,大概是小时候喝惯了牛奶、羊奶,对羊肉汤倒是不排斥。李瑞不挑食,吃什么都行,俩人喝了热汤也暖和过来了,只是这羊肉汤是大补,吃了难免有些副作用。 李瑞白天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又不能说,晚上免不得贴着程叶多磨蹭了会。刚开始说好了不进去,没一会手指就不老实,东摸西摸地钻进去了。两根手指进进出出的鼓捣了一会,咬着程叶的耳朵把人磨蹭到心软,嘟嘟囔囔的非要做一次。李瑞跟程叶保证了,“乖,就一次啊,我就弄一次……” 程叶犹豫了下,刚有些松动,那边就找准机会,按着柔软内部的敏感处画圈,还模仿了以往的动作,时不时的顶撞一下。程叶身子都软了,咬着手不啃发出声音,李瑞往上顶进去的时候,他身体都一起被抬高了,发出难耐的呜咽声。 后边的野兽前些日子一直忙,好不容易休息了几天,缓过劲儿来哪有不开荤的道理。李瑞顶着那柔软的一处,又往里进去了些,慢慢地滑进去。紧致灼热,又软又湿润……简直美到心里去。 “程叶,程叶……我忍不住了。”匆匆亲了程叶一口,搂着小孩的腰开始挺动。怎么着也得先来一次,解解馋才行。 “唔!嗯……” 程叶被他捏住胸口的小肉粒,粗糙的掌心揉搓几下,立刻硬硬地立起来。再揉几下,也说不清舒服还是刺激,像是有细小的电流涌过,全身都忍不住发抖。“啊,啊……唔……瑞哥,别、别弄了。” 程叶拨开李瑞的手,很快那小小的突起,又被唇舌覆盖。舌头带来的热度和异样感觉,远比手掌更刺激。尤其是时不时的吸上一口,简直要忍不住嘴巴里发出声音。 “前几次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李瑞嘴里含着那小突起,舌尖滑过舔舐,“我每回吸这里啊,程叶你的腰都会立刻软下来……” 程叶现在已经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了,全身上下都被李瑞笼罩住,连最私密的地方也被李瑞侵占 着,除了心理上还有些羞愧感,身体早已经诚实的做出了反应。 李瑞把他的腿抬高,看着下边竖起来的小东西也笑了,贴着程叶的耳朵哄他,“你自己来,摸给我看好不好?” 程叶脸上泛红,看了李瑞一眼,慢慢的伸了手下去来回撸动。动了没几下,就感觉到体内插着的东西,又胀大了。程叶吞了吞口水,咽下去的动作,带动全身都有些缩紧。 李瑞闷声哼了下,挺进最深处,手握在程叶那东西上,开始奋力耕作。他动作的越厉害,程叶越紧张,一次紧过一次。不多时,李瑞首先支撑不住,全部喷发在程叶体内。 “你刚是故意的?”要不是突然那么紧了下,他还能再撑一会,李瑞有些懊恼。 “才没有!我、我也……”程叶结结巴巴的辩解,没说上两句就被李瑞恶劣地弹了小鸡鸡,“你什么啊?不成,刚才那个不算,咱们得再来一回。” “啊?!啊……啊啊!唔……唔唔!” “可恶!你还敢夹这么紧……等会还想再来是不是?” “才没有!瑞哥你赖皮,明明是你……唔嗯、嗯!” “程叶,程叶你得陪着我。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被欺负了半天的人累了,嘴巴被亲地发红发肿,嗓子也有些微微沙哑,但还是嗯了一声。哪怕自己不喜欢,瑞哥喜欢的,他也会努力去做好的……何况这事儿,自己也挺舒服的。程叶脸上又开始发烫,“我以后,一直都陪着瑞哥。” 外头炉火未熄,满室生香。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下次还一起喝汤吧? 程叶:…… 李瑞(蹭来蹭去):好吧? 程叶(脸红):好吧。 69、心动 过年的时候,程叶和李瑞还是被小姑姑许盈硬喊了去吃饭。许盈觉得他们俩个都还算是大孩子,这么孤身在外实在不放心。虽然能互相照应,但都是大大咧咧的小子,在外面哪里有住在家里舒服? 许盈之前提过,想让程叶寒假来自己家。程叶没答应,只推说想在李瑞那边打工,而且还要去老夏那边的玉器铺子帮忙,实在没玩的时间。 程叶之前一直不肯要许盈的钱,许盈给他交了学费,他就死活不肯再拿她给的生活费。许盈也知道男孩子都好强,而且李瑞和老夏也跟她打过招呼,这才没强留钱给程叶。不过她跟程叶也要求了一点,逢年过年的必须过来一起过,带着李瑞来也行。 李瑞每次去都带些水果礼品,许盈瞧见一次批评他一次,这回一进门又数落上了,“怎么又带东西?在外边挣钱容易吗,这得够你们忙活好几天的了!哎,等会临走提回去啊……” 李瑞有些拘束,要说他怕什么人,他还就怕许盈一个。这毕竟是对程叶最好的姑姑,也算是他的长辈,将来的事儿免不得要过许盈这一关。他越是紧张一个人,就越是怕出错,玩笑都不敢开一个,许盈说什么,他就应一声是。 许盈结婚以后是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一家五口住在单位分的教职工宿舍楼里,二居室的房子,怎么也挺拥挤。许盈家里的老人倒是挺喜欢程叶,瞧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忙笑呵呵的招呼他们,“快进来坐吧,小盈啊,大过年的就不要说孩子们啦!” 程叶带着门口的大个子走进来,客厅不大,坐满了人更显得狭小,李瑞坐在那明显地整个人都硬邦邦的了。 一家人坐在那,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李瑞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干活,饺子一个个包得像模像样。 许盈家里的公公婆婆都是教师,已经退休了。老头和老太太脾气好,有什么事儿都交给儿媳妇去管。老太太挺喜欢李瑞,让这大个子专门压饺子皮,她们几个负责包,“人多就是好,这都能把明后天的包出来啦!” 小妞妞搬着自己的小塑料板凳也围在茶几边上,拿着奶奶给的面团,认真的捏来捏去。 李瑞给了她一个压好的饺子皮,教着她包饺子。结果李瑞示范的太好了,小面饺子包得特漂亮,小妞妞捧着看了半天,啊呜一口就咬下去。 爷爷奶奶吓了一跳,忙从小娃娃嘴里拿出那生面团。奶奶最心疼孙女儿,摸了一把沾着面粉的小脸,一叠声的怪自己,“这准是饿了,刚才应该先喂饱孩子的。我先给妞妞下一碗饺子去,你们包着啊!” 老头瞧着人手够用,也不包饺子了,乐呵呵地擦干净手去哄一旁的孙女。他拿了一盒火柴棍教小妞妞学数数,张大了嘴一遍遍地重复,“一加一等于……二!” 小妞妞刚过了两岁的生日,正是好玩的时候,跟爷爷学张嘴,“一……一二一!”自己编着话说了几句,就是不肯好好学。末了儿还打了亲情牌,小手捧着爷爷的脸吧嗒就亲了一口,咯咯笑着喊人。“爷爷!” “哎哟!乖妞妞哟。”老头眯着眼睛也跟着乐,完全没了以前教学生时候的严格要求。 老太太刚煮上饺子就瞧见客厅里的爷俩在玩火柴,又气又急地走过来。她生怕小妞妞看上那盒火柴红艳艳的头儿,忙走过来,挨个把那上头掐了一遍,一遍弄还一遍抱怨,“你个老头子,怎么当的爷爷?这么小的东西你让孩子玩啊?万一吃进去可怎么办……” 小妞妞迈着步子朝奶奶扑过去,吧嗒又是一口!笑得露出一口小牙,“奶奶!吃面面……”后头那句话,咬得字正腔圆,还拿小手比划了。“一大碗。” 许盈听见直笑,“这句可真没人教她!”| 程叶忙完了,从兜里翻出颗奶糖给小妞妞,小孩吸溜着口水看看爸爸妈妈,不敢要。 许盈冲她点点头,“拿着吧,快谢谢大表哥!” 小妞妞还有一个表哥,跟她差不多大,小孩认为表哥都是比她高半个脑袋的。头一次见到程叶的时候,许盈让她喊表哥,小孩哇了一声,自己发明了头一个词:大表哥。她觉得新来的表哥比之前的表哥大了好几圈儿! “谢谢大表哥!”说完,就把手背在身后,张嘴等着吃。“啊~”家里这么喂食习惯了,都的先啊一声。 程叶把糖纸剥开,笑眯眯的喂到小妞妞嘴里,“含着吃,别吞下去啊。” 李瑞拿着擀面杖继续忙活,斜眼瞧了那不点儿大的小娃娃,嘀咕了一句,“口水都快下来了。” 小妞妞听见了,低头在兜里掏了半天,拿出块手帕自己擦,挺不好意思地冲李瑞嘿嘿笑了声。 一家人都被她给逗乐了,妞妞爷爷主动要求再来一个带着口水的吧嗒吻,人家一点都不嫌弃! 晚上吃饺子,看春晚。李瑞连吃到两个糖心儿的饺子,被糖汁烫了舌头,也没舍得吐出来。许盈也吃到一个糖心饺子,是小姑夫特意夹给她的,两口子笑得格外甜蜜。 李瑞偷偷瞧程叶,程叶低头看饺子,只能瞧见长长地睫毛在微微扇动。就这样,李瑞心里也甜丝丝的。 春晚不算多么好看,但是热闹喜气,难得一家人都能凑齐,图的就是这份团圆,看什么倒是不重要了。 老人不能熬夜,小妞妞也困地直揉眼睛,看了一半就去睡了。李瑞说要回去,许盈不答应,说是天晚了不安全。她把客厅里的组合沙发拼了下,弄成一张比单人床略宽些的床,让李瑞和程叶凑合一晚。 许盈怕他们冷,拿了床被子给他们放在沙发上。“你们看看电视吧,反正一晚上也不关,条件艰苦了点,小同志们努力克服一下吧!呵呵。” 守夜是要开着灯的,李瑞瞧着程叶在一边瞌睡地直点头,干脆把灯关了,就开着电视,关小了声音看。程叶盖着被子,没一会就枕在李瑞肩膀上睡熟了。 李瑞有些睡不着,他想起了很多事儿。外头隐约还有鞭炮的声音,他爸还在的时候,为了添喜气,总是要通宵放上一晚。那时候家里也跟现在一样暖和,一家人团聚,围在一起包饺子、看电视…… “瑞哥……” 大概是枕在肩膀上不太舒服,睡熟了的人嘟囔了一声,又蹭了蹭,直接钻进他怀里去。 李瑞伸手摸了摸程叶的脑袋,软软的发丝,跟这个人一样好欺负。从小到大,会跟在他屁股后边喊哥哥的也就这么一个吧?哪怕哭了也不肯走,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什么事儿都把他放到第一位,“给瑞哥”、“给瑞哥”什么的,也喊了十五、六年了啊。 “程叶,不许把口水流到我衣服上啊。”嘴巴里这么哼了句,可是眼睛里的温柔是骗不了人的。低头在睡着的人嘴巴上亲了一口,柔软又温暖的感觉,忍不住厮磨半天。“你这个笨东西。” 这家伙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70、做好事 年后生意忙起来,程叶没在李瑞身边呆几天,就被老夏叫去玉器铺子帮忙。听过来喊人的许俊杰得意口气,似乎是老夏那里有好消息。 程叶临走的时候慢慢吞吞,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明眼就能瞧出来这是舍不得离开李瑞了。 李瑞拿帽子盖在他脑袋上,“快走吧,一会夏叔就该亲自来抓人了。” “瑞哥你忙的过来吗……” “做菜的大师傅明后天就回来了,人手够用,你就去学你的吧。”李瑞被程叶几句话哄得心里高兴,但是面上不露出分毫,还在那里赶他。“你在夏叔那边多住几天,他不是老念叨你学手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就住下多陪他老人家几天,不用来回跑了。” 程叶看看李瑞,半晌还是哦了一声。 李瑞趁着许俊杰拐弯出门,在程叶脸上亲了一口,“等过几天我去接你。” 程叶把帽子揪下来盖住脸,也没瞧见脸红了没有,“知道了。” 李瑞的小饭馆开在街边,人多的地方,才有生意。可人多的地方,也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 小街小巷这类地方,向来有些地头蛇一般的人物。李瑞初来乍到,做事儿也只跟周围的小商贩一样交些所谓的保护费、管理费,平日里倒也没闹出什么矛盾。 这天李瑞跟往常一样,忙完早上的活儿,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买菜。厨房忙饭的大师傅休完年假已经回来了,李瑞跟他打了声招呼,让大师傅看店,就骑自行车出门了。 李瑞寒假里只卖早点,他自己做的菜实在没什么卖相,又舍不得程叶受累,一直没做准备午饭、晚饭的材料。这回大师傅回来,他一口气买了好些蔬菜鱼肉,他那小店生意还不错,没准下午还得再来一趟呢。 李瑞自行车上戴着的东西不少,前框里都装满了,沉甸甸的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后边滴滴的按喇叭声,李瑞瞥了一眼,忙往边上让了让。 卖菜的地方在另一条街上,那里挨着一个主干道的十字路口,来往车辆比较多。老城难免有交通不便的时候,尤其是遇着过路的运输大卡车。这次运输铁管的大卡车对路面不太熟悉,估计想走近路,就给绕进来了。车里头装的铁管不算多,可铁管长短不一,大卡车一拐弯难免挂着蹭着! 这边路相对要窄些,经不住大卡车一拐一绕,路边上躲得快的没蹭着,慢的连人带车都歪倒了。 李瑞后边的老太太就被拽倒了,连人带自行车一起被拖了出去,吓得老太太喊都喊不出声儿了!冬天穿着羽绒服原本就厚实笨重,加上手套围巾什么的,勾住了实在挣脱不开。后边的人喊着让卡车停下,那司机从后视镜了看了一眼,竟然还踩了油门! 李瑞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冲过去就去救人! 铁管外勾出一截,把老太太羽绒服扯了个大洞,羽绒都露了好些出来。李瑞顾不得那么多,一使劲把衣服撕开半截先把人救下来了。老太太已经被卡车拖拽着走了一段路,瞧着十分狼狈。李瑞扶着老太太站起来,“您没事吧?” 老人身上的羽绒服已经破了,但是幸好冬天穿得厚实没受伤。她还算清醒,指着被拖出去老远的自行车还在喊,“包……包……我的包!!” 李瑞瞧见挂在卡车后边的自行车,那车把上捆着一个手工缝制的粗布包,大概就是老太太念叨的包了。他看老人可怜,推过自行车就去追那慢慢加速开远的卡车。 卡车司机估计也从后视镜里看到老人受伤的那一幕,他心虚,停都没停就在前头拐弯出了市区。 李瑞从胡同里抄了近路去追赶,那司机也慌了,顾不得路面不平整慌慌张张的开快了跑路。车一颠簸,上头载着的铁管哗啦啦掉下来好几根。路边还有人去捡拾,趁机发了点不义之财,几个人合伙搬一根就跑。 老太太的自行车也给颠下来了,李瑞过去看了下,车子前筐已经压扁了,不过车把上挂着的粗布袋子还安安稳稳的呆在那。大概是看起来太不起眼,一时也没人去捡它。李瑞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扶着老太太那辆回来,刚到街头就瞧见了衣服破烂的老人——她脚底下还放着些蔬菜和一袋肉,想来是李瑞刚才散落在地上的,她给收拾起来了。 “大妈,您的包,车也给您找回来了。”李瑞把布包完整的交给老人,又帮她大体修理了一下自行车。“勉强还能骑,您回头还得找个师傅给瞧瞧,我这修车的手艺可不怎么样,呵呵……” 老太太把布包握在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三谢了李瑞,“小伙子,谢谢你啊,谢谢!”她当着李瑞的面把那粗布包打开,粗布包里裹着的是一捆钱,瞧着有五六千的样子。老太太取了二百块硬要塞给李瑞,“我这是想取钱给老伴治病的,唉,没想到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儿……你拿着吧,大妈真是谢谢你了!” 她瞧着李瑞不肯要,以为李瑞嫌钱少,又要去粗布包里拿,让李瑞给拦住了。“大妈,您太客气了,这事儿谁遇上都得帮一把!快把钱收起来,我送您去医院吧。” 老太太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她一个老人,实在没办法才藏在布包里带出来,正在想着怎么安全把钱带走呢,听到李瑞要送她,更是一叠声的感谢。 老人很信任李瑞,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还跟他说起了家里的情况,“我老伴如今就躺在医院里哪,医生说拖着也没用,早晚的事儿……唉,可人活着,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罪不给他治病呢!钱花了好些了,这点钱都投进去,再不好,就只能接回家养着啦……” 李瑞听着老人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胖婶子。这个城市很大,人很多,可是像胖婶子那样的人他却一直没见着几个,听着老太太看似抱怨实则担心的语气,他心里也软了下。 “大妈,您家里没别的人了?我看你好像也摔着了,要不让家里人来陪一天吧?” 老太太摆摆手说不用,半晌,又叹了口气,“就我们老两口啦!我们还有个儿子,但是儿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老人有些难过,叹叹气并没有往下说。 李瑞也没多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太太进了医院大门,摆手让李瑞赶快回去忙,“小伙子你真是好人啊,今天多亏了你了!” 李瑞冲老人挥挥手,骑车走了。他出来买个菜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上中午饭。而且刚才不少菜滚到了地上,坏了的还得重新买一份……李瑞心里念叨着,脚下骑得更快了。 小饭馆门前很多人,而且瞧着围成一个圈儿的样子,并不像来吃饭的。李瑞自行车闸捏得吱嘎一阵响才及时停下,他停了车子,提着菜挤进去,“劳驾让让……”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小饭馆的大门被踹开了,里头的东西砸地乱七八糟,做饭的大师傅也歪在一边椅子上呼哧哧地喘着气,脑袋、胳膊上明显挂了伤。 “这是怎么了?!”李瑞把手里的菜扔到一边,也顾不得去看店里的损失,先去瞧了大师傅。“怎么样,还能动吗?咱们先去医院。” 大师傅姓杜,又有一个大啤酒肚,平日里最喜欢跟大家开玩笑,如今也笑不出来了,他红着眼睛跟李瑞讲事情的经过。“老板,是黄毛他们干的!咱们明明已经给了他半年的保护费了,可他们还来要钱!黄毛说了,别人家的都不收,只单收咱们一家……我说等老板回来,他们便开始砸店……” 李瑞咬紧了牙根,还是扶着杜师傅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先去医院!”黄毛和那些孙子,他一个也饶不了! 小饭馆头一次白天打烊了。只怕就算不关门,人们瞧见那一屋的破桌子、烂瓶子也不敢进去。 门外的人唏嘘一阵,也渐渐散开了。这种欺生的事儿太多,大家也只能叹几口气,其他的帮不上什么忙。 李瑞就近安排了杜师傅住院,瞧着他伤口处理好,又多交了几天的住院费,让他好好养伤。 从医院出来后,李瑞回了一趟小饭馆,他把门后边的一根木棍拿出来揣进衣服里,直接出去了。他心里有火,不发出来,会憋炸了自己! 71、有好报 黄毛是这几条街上的小混混头目,李瑞来的时候,他正蹲在街角骂骂咧咧的在训斥几个手下。“操,他妈找个司机都不会找……老大他们回来,要用车怎么办?你他妈给老子抬着车走啊!” “你是黄毛,对吧?” 天色有些晚,黄毛抬头瞧见李瑞,一时也没认出他来,“是啊,你谁啊?” “你下午去过华一路?”李瑞不答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倒是越来越平静了。 黄毛下午的确去过那里,一来是张贴招聘司机的广告,二来顺便勒索了几家小店铺拿了点零花钱。他们在这一带作威作福习惯了,压根没想过有人会来报仇,只当李瑞是来应聘司机的。“对!我去过啊,你是不是来当司机……” 李瑞二话不说抄出裹在衣服里的木棍就抽上去,“我操你大爷!”他脾气本就不是十分好,这几年忍气吞声,那股气一直压在心里出不去,如今被黄毛触碰到底线,忍不住爆发了! 人总是有几分血性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却换来苦心经营的小店被砸了的结果,李瑞心里恨极了!他出手快,动作又利索,几下就把黄毛揍得哭爹喊娘。旁边的小混混们忙上前去帮忙,李瑞却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拳脚,认准了黄毛,一拳一拳揍得结实,他身上挨一分,必定让黄毛受上三分苦! “我他妈叫你砸老子的店!叫你带人去砸……操!” 黄毛的声音渐渐微弱,旁边的小混混们急了,从后边勒住李瑞想把他拽开。李瑞力气大,抓住那人胳膊一下就给掀翻了,照着肚子就是一脚!他踩得不轻,躺地下的小混混扯着嗓子嗷嗷叫…… “都停下!”外边似乎来人了,冲他们喊了几声。 一帮人没一个理的,依旧混战。李瑞是打红了眼,听不见外来人的话,那些小混混是怕了他这般拼命的打法,没一个敢松懈的。 外边有车灯的强光照过来,刺得人眼睛白茫茫一片,一帮人这才住了手。车灯由强转暗,车门打开,下来个一身黑西装的中年人,后边车门也开了,跟着下来保镖似的三个大高个子,也是一身通黑的打扮。 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瞧瞧地上躺着的人,要不是那一头染得焦黄的头发,他还真认不出这是谁来。“黄毛,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司机?” 地上被揍得凄惨的人应了一声,张口吐出带着血水的牙齿,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对面站着的四五个小混混模样也很凄惨,瞧着是被李瑞镇住了,说话也磕磕巴巴的,“老、老大……这家伙是来找事的,一上来就打了黄哥!我们不认识他啊!” 中年人又瞧了瞧对面的李瑞,似乎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只吩咐了黄毛去找个司机,怎么一下午惹出个仇家。 “他砸了我的店,打伤了店里的人。”李瑞手里的棍子已经断了,身上脸上也不知道沾了谁的血,挺直了腰背站在那里。 中年人点了点头,对李瑞这个做法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年轻人,总是有冲动的时候。他看了看李瑞,似乎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当年的一些影子,人老了,总会想到过去。 “你来找黄毛,无非是想要讨还一个公道。黄毛伤了你店里的人,你也把他揍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吧。”中年人对李瑞的语气还算客气,瞧着对黄毛的事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边的保镖凑过来跟他低声说了几句,中年人皱了眉头,看了黄毛那些人一眼,淡淡说了句,“以后不要这么胡来了,咱们现在成立了公司,再闹下去像什么样子。” 语气不重,但是也让地上的黄毛哆嗦了一下,他被小混混们扶着勉强站起来,点头应了一声。 中年人上了车,后边的保镖过来递给黄毛几张钞票,让他去看医生。“下次别这么鲁莽了,龙哥刚出来,你们顶着他的名字这么闹事儿,想害龙哥再进去一次么!” 黄毛接过钱来,一叠声的说不敢,在小混混们的搀扶下灰溜溜走了。他经过李瑞身边,头都没抬一下,看来是害怕龙哥他们的。 李瑞等这些人走了,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接下来会被这群人疯狂的报复,他甚至都为自己的这次鲁莽冲动做好了打算,却没想到会被突然出现的中年人几句话就摆平了。 李瑞回到小饭馆,只来得及冲洗干净自己,正换着衣服,就听见外头程叶在敲门。 “瑞哥!瑞哥你在不在啊……瑞哥?!”程叶急地直拍门,他带着的钥匙拧不开门锁,显然是里面被人又上了一道暗锁。 “来了!”李瑞把换下来的那套衣服团成一团塞到衣橱后面,这才打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门一开,程叶几乎是一头撞进来的,他瞧着小饭馆里乱七八糟的一片,眼睛开始发红。“瑞哥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变成……” 李瑞把门关上,扫出片干净的地方让程叶落脚,“没事,只是东西砸了,咱们再买新的就是了。哎哎,程叶别哭啊,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我下午带你去买新桌子、新椅子,咱们现在就去好不?你别哭了……” 程叶使劲忍住眼泪,可眼前还是变得模糊一片,眼泪哗哗流下来。这个小饭馆是他和李瑞亲手布置好的地方,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家。谁看到自己家变成这样,都不好受。 李瑞叹了口气,把程叶搂在怀里,程叶哇地一声哭出来。“瑞哥,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瑞刚瞧见的时候,心里也难受。从红着眼睛去找黄毛他们,到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想着的都是如何重建小饭馆,如何解决杜师傅的医药费。这些事情把他的脑袋塞得满满的,可再满,也总会有些难过。 可他不能哭,也不会哭。如今看着程叶在他怀里哭得打嗝儿,眼泪哗哗地流,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份苦涩也跟着流了出来。像是程叶替他哭出来了,心里也跟着放轻松了许多。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帮着我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一会还得去医院看杜师傅。”李瑞拍拍程叶的脑袋,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了。“听话,不哭了。” 程叶带着鼻音恩了一声,肿着眼睛去打扫屋子。李瑞去门口拿了条编织袋,把碎掉的桌椅板凳都收拾进去,嘱咐程叶几句,“别用手碰,小心地上还有玻璃渣,伤着手。” 程叶看着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有些担心,“瑞哥,杜师傅伤的重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李瑞端了盆清水来冲洗,随口应了一声,“胳膊上的伤重些,还有被敲了脑袋,得多住几天院瞧瞧。”李瑞看着地上的血迹变淡,心里忽然有些发慌,如果当时程叶也在小饭馆,也受了伤……那他就真的不知道对黄毛做出什么事来了。 李瑞心里忽然有些庆幸,也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两人粗略收拾了一下房间,又去医院看望了杜师傅。杜师傅的胳膊上缝了十几针,脑袋上也缠了纱布,正躺在那里休息,瞧见李瑞他们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李瑞忙过去扶着他,“杜师傅您快躺下休息,养伤要紧。” 程叶把带来的饭菜放在一边的小柜子上,看着暖瓶里没水了,又提着暖瓶出去打热水。 杜师傅有些不安,犹豫了好久,还是问了李瑞,“老板,我这伤……这药钱……”他是李瑞小叔介绍来的,在老家也只有一个侄子可以依靠,所以才干脆出来打工。杜师傅攒下的那点钱,都拿回去给了侄子,如果李瑞不给他付医药费或者让他卷包袱走人,那杜师傅可真是一穷二白了。 李瑞知道杜师傅是老实人,问出这些来已经很为难了,立刻接过话来,“您放心!医药费算我的,这事儿是他们不对,您就安心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出院。反正咱们店里还要收拾一段时间才能营业,到时候还请您来多帮我哪。” 杜师傅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小饭馆要是倒了,他就没了饭碗,再找工作可不容易。 因为杜师傅头部受了伤,李瑞怕他留下什么病症,特意带着去大医院做了正规检查。杜师傅一叠声的说不用,可瞧着李瑞给自己排队挂号,还扶着去做检查的时候,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也凑巧了,李瑞去帮杜师傅拿片子的时候,正好碰上前几天遇见的那个老太太。老人袖子上别着一圈黑纱,眼眶也是红的,看样子老伴已经离开了。 老太太也认出了李瑞,忙喊住了他,“小伙子!哎,小伙子……你还记得那天,你帮我把包和自行车拿回来?” 李瑞冲她点点头,眼睛瞟了下她袖子上,低头安慰了老人几句,“您别太伤心,照顾好自己要紧……” 后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几个人就出现在老太太后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的紧张,几步过来就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妈,跟您说了别一个人出来,让他们陪着您啊,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这个声音很耳熟,李瑞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果然是见过的。那天晚上黄毛他们嘴里喊的老大,可不就是这个人?虽然不再穿一身的黑西装,身后边的保镖也换了衣服,但是那气势和样子是不会错的。 老太太明显不太领他的情,虽然让他扶着,但是态度也不多好,“我出来走几步路你也拦着,以前我们都自己走惯了,可用不着这么些个人跟着……”她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离开的老伴。“好歹你还知道赶回来见你爸最后一面,他走的也知足了。” 李瑞不太想听别人家里的事,取了片子,就想走。他一动,老太太就看见了,忙叫住李瑞冲自己儿子介绍,“就是这个小伙子,我跟你说过的,前几天我被车刮了,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帮了我!唉,要不是他,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也早就躺下了。”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又开始念叨,“也多亏了他帮我拿回那五千块钱,要不你爸也撑不到见你最后一面……” 72、选一个 龙哥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或者说这个大男孩。他几天前在巷子口瞧见过他,当时这人还一身的血,但从说话里就能听出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原本对李瑞就有几分好感,听老母亲说李瑞就是救下她的人,自然对李瑞更加另眼相看。 “真是十分感谢你,我母亲一直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想要当面再感谢你,没想到今天能遇上,这真是太好了。”龙哥从一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李瑞,让他收下。“那天的事儿,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李瑞能听出龙哥的意思,这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想讲和给些赔偿,但是语气隐晦,看来是不想让老太太知道他在外面的身份。李瑞也是个聪明的,把手里的名片收起来,对那天的事儿没提只字片语。“谢谢您。” 龙哥瞧着这个年轻人越发顺眼,让后面的保镖送了老太太回去,又多跟李瑞聊了几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之前做什么的?” 李瑞一一答了,他看着龙哥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中年人深不可测。不是拳头上的强大,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舵手,遇到什么事儿都能平静应对。 李瑞这点没猜错,这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 龙哥本名是龙长兴,早几年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最早的那批倒爷里就有他。后来出了点事儿,进去关了几年,出狱当天也是好几辆轿车十几个人排队去接的。 龙哥当年事出突然,也挂念家中老父母一把年纪经不起刺激,没跟他们说自己坐牢。只说自己去别处有生意要忙,赶不回来。可不想两年不到,老父亲就躺在医院里快不行了,提前出了监狱也只来得及匆匆见了老父亲最后一面。 他是个重孝的人,这辈子唯一愧对的就是家中的老父母。李瑞救了他母亲一命,还让他能瞧见老父亲最后一眼,他自然是感激的。 “你那天和黄毛的事儿,我觉得还不算公平。”龙哥想了想,慢慢开了口。“黄毛伤了你店里的人,还砸了你的店,你这段时间就丢了饭碗。你少什么,我便补偿你什么吧,我这正好需要一个司机,你要不要先来干几个月?等店里修复好了,可以再回去。” 李瑞心里转了几个念想,嘴上却是答应的痛快,“行,我会开车,其他的就没接触过了……”他害怕龙哥让他也跟着黄毛那样去做些不法的事儿,他愿意跟在龙哥身边历练,但是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 龙哥笑了,“你就只负责开我那辆车,其他的甭管。” 龙哥事后又让人送来了一笔钱,说是赔偿李瑞小饭馆的损失的。凑巧的是送钱来的正好是黄毛,脸上还贴着几大块散淤的膏药,一瘸一拐的把钱放在李瑞面前。 黄毛如今是一点都不敢惹李瑞的,放下钱还问了李瑞一句,“瑞哥,您看这些……够吗?” “够了。”李瑞没看直接揣进衣兜里,推来推去的多没意思,龙哥不在乎这点小钱,他也乐得收下还他一份人情。要不然,人该以为他仗着老太太那事儿清高了。 程叶正在擦拭新买来的柜台,瞧见黄毛他们这种态度也挺惊讶,时不时的往那边瞥一眼。等再瞧见黄毛他们帮着扫地的时候,嘴都合不上了。 李瑞也没拦着黄毛他们献殷勤,他如今也算是龙哥手底下的人,黄毛他们自然不敢再惹事。李瑞走到柜台那边,照着程叶脑门弹了一下,“愣着干吗呢?” “瑞哥,我是不是眼花了?”程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凑近了跟李瑞小声嘀咕,往日里凶神恶煞的黄毛怎么突然变好人了。 李瑞挑了眉毛,“你没眼花,他这是知道自己的错误,来勇于承担责任来了。夏叔以前不是也跟你讲过类似的故事?坏人最后都会得到教训,然后就变好了呗。” “瑞哥你别闹我了。”程叶警惕的看着黄毛他们,生怕这帮人要对小饭馆再下黑手。“那是师傅以前哄我睡觉讲的故事,哪儿能信啊?” 李瑞捏捏他的鼻子,也笑了,“你也知道这是故事啊,当年在我屁股后边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那小声甜的,差点连我也信了。” 柜台空间小,后边又刚摆上啤酒,程叶生怕碰着什么,躲都不敢躲地让李瑞捏了脸欺负。不过万幸的是,黄毛他们似乎真的不敢再对小饭馆做破坏了,认认真真的扫完地就走了。临走甚至还跟他和李瑞礼貌的告别——这简直不像坏人了。 程叶眼睛在李瑞身上转了两圈,问他,“瑞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儿?” 李瑞斜倚在柜台边上,不大正经的瞧着程叶,“谁瞒你了。” “那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不是跟你说了,骑自行车摔了……” 程叶还是不肯信,“那全摔脸上了?” 李瑞笑了,低头靠近他,话也越说越轻,“身上不是也有啊,你昨天还帮我抹药来着,忘了?要不趁着天亮,我脱了再给你仔细瞧一遍。” 程叶脸腾地红了,昨天给李瑞抹药,弄了半天,趴下的还是自己。他推开李瑞,从一边出去跑了。“我、我今天晚上住在师傅那,先不过来了!” 李瑞拽住他的胳膊,跟抓小鸡似的提到手里,“哎哎,程叶你别急啊,昨天晚上可是说好了我不弄在里面,你今天就……唔!” 程叶拿手捂住这个人的坏嘴巴,眼睛都不敢跟他直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明明都哭着求他了,竟然还一连做了好几次。唯一答应的就是最后抽出来喷在他身上,不弄在那里面,可这也是有条件的…… 李瑞咬咬程叶的手指头,“来吧,赶紧弄完了我送你去玉器铺子那,还得去看杜师傅。咱们可一堆事儿要忙哪,程叶你要是想拖延时间,一会就等着屁股受罪吧。” 程叶挣扎了下,还是被李瑞扯进了小隔间。 “瑞哥你……你怎么……一直要不够?多了,对、对身体不好……”小孩说话磕磕巴巴的,听着对面的人解裤腰带的声音一个劲儿的盯着地板,一动也不敢动。 “哼,还多?!你自己说你一个月回来住几天?我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一个礼拜能留下一晚就不错了,还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你学习我就不说你什么了,怎么现在放假了也不肯让我摸?” “没有,因为我还要去师傅那上课,才……” “少废话,见你师傅跟我操你有屁的关系!”李瑞把程叶抱住了,按在墙上使劲亲了两口。昨天晚上只能算囫囵吞枣,生怕吃不着,今天得好好尝尝。“嘴巴张开,听话,啊。” 程叶呜呜叫了几声,还是张了嘴巴。他不是不想让李瑞碰,只是每次跟李瑞亲热了,身上总是特别敏感,尤其是…… “怪不得不让我碰。”李瑞把手伸进去摸了两把,手指搅动几下,隐约听见滋咕的水声。“我说,是不是被我操过了,好几天都湿着啊?”李瑞的话贴在程叶耳朵说的,连话里头透着浓浓的湿气,他在这个时候最喜欢欺负程叶。 “瑞哥!啊……呜呜,不、不行……那里太……” 李瑞全然不理,从前到后仔细品味了那里细嫩的皮肤质感。手指伸进去的时候,恶劣地模仿了常用的姿势,出其不意的顶到程叶最酸麻的地方,让小孩惊呼出声。 “嘴巴,还是这里?”李瑞舔了舔程叶的耳朵,手指还在后面勾动着。“自己选一个。” 怀里的人哆嗦半天,被欺负的眼睛都带了雾气,半天还是咬唇开了口,“嘴巴……” 73、煮粥 小饭馆门前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大门紧关,呆在里头的两个小老板偷偷摸摸的做坏事。 程叶被逼着选了一个,正辛苦嘴巴来为李瑞服务。李瑞平时很少让程叶这么伺候,程叶做的也就不太熟练,被李瑞催得急了,还差点呛着。 “算了,慢点来吧……”李瑞既舒服又有些按耐不住,深吸了口气把那股急着挺动的欲望按压下来。他舍不得欺负太厉害了,可瞧着程叶低垂下去的眼睛,还有那鼓鼓地一动一动的嘴巴——自己下面那东西把程叶嘴巴塞得满满的,只看一眼,呼吸就急促了。 李瑞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哪是享受啊,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程叶,你别只动舌头,往里吸一口试试……嘶!”在下面努力的小孩反应太快,腮帮子鼓动了下,立刻让李瑞爽了一把。 嘴巴里温暖湿润,李瑞磨蹭了好半天才放过程叶。最后抽出来的有点急,星星点点的喷到程叶脸上一些,程叶当场就愣在那里,脸腾地红了。他匆匆用手背抹干净脸上,就要出去,“瑞哥好了,我去师傅那里……” 李瑞知道程叶脸皮薄,也不再逗弄他,由他跑走了。 小饭馆桌椅买的差不多了,但是做菜的杜师傅伤还没有好利索,李瑞就干脆关了门,等杜师傅伤好了再开业。龙哥送来的补偿费不少,足够他给杜师傅住院和修复小饭馆的了,再加上黄毛他们随后送来的“一点意思”,杂七杂八省着用,扣除这几个月的房租,还有些剩余。 李瑞想跟在龙哥身边学习,但是也不肯轻易放弃小饭馆,手里多几条退路总是好的。 龙哥开了公司,人多,但是相关部门的人员并不齐。李瑞刚开始就只是一个司机,本本分分的开车,龙哥去谈生意,他就在车里休息,从不多问多说话。事情逐渐多起来,在龙哥的照顾下,李瑞慢慢的也多了些事情。 刚开始是跟着其他人出去,打着协助的名号来帮龙哥看着场子。龙哥手下召集的大部分是以前的旧部下,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类,没几个脾气好的。李瑞要负责的就是在有矛盾产生的时候,及时通知本部。为此,龙哥专门给他配了一部BB机,方便他用。 李瑞处理的很谨慎,这些人虽说是奔着龙哥来的,但是这几年各培养了自己的力量,为利益互相争斗是难免的。李瑞跟这些人并不深入接触,做事也从不出格,别人收的好处,他也按照旧例收下,多了的便不肯再拿。 龙哥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对李瑞的表现很满意。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多聪明的人,而是够听话的人,李瑞所作所为,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在李瑞跟着忙完一个工程之后,龙哥喊了李瑞去办公室,递给他一份材料。这是省里一个企业工程项目的细节资料,从上面列出的详细数据可以看出,这个项目基本已经被龙哥他们拿下了。 龙哥坐在老板椅上等李瑞看完,对他的语气还算温和,“怎么样,看的懂吗?” 李瑞点点头,他这些天跟了几次生意,现场也跑过不止一趟,上头罗列的一些数据能看懂。“这次您也要去吗?” “对,那边分管企业审批出了点问题,我得亲自去看着。”龙哥揉了揉眉心,瞧着有点疲惫。“你准备一下,等明天咱们就出发,这桩大生意最后也马虎不得。” 李瑞点点头,正想下去准备,又被龙哥喊住了。龙哥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想了一会,吩咐他,“你去准备一些专业的书籍看下,这次的工程是小周负责的,你跟着多学习知道么?以后总用得着。” 李瑞的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先不管这工程能带来多大的利益,只说龙哥最后的一句话,便给了他不小的希望。 人总是想往上爬,尤其是年轻的时候。那些使不完的劲头,不但是为了能吃饱饭过安稳日子,更是为了能让别人高看一眼。只有自己咬牙站起来了,别人才能瞧见你,才能不将你踩在脚下。 程叶也渐渐觉出李瑞忙起来,从刚开始的三天一见面,到后来一个礼拜见一次,再然后就变为一个月才能看见一回。往往还是李瑞急匆匆赶回小饭馆跟他碰面,两个人常吃着吃着就滚到床上去了,李瑞精神很好,不弄个几次从不轻易放过程叶。 程叶原本还想多问问李瑞工作的事儿,可被压着做到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交谈,枕着李瑞的胳膊沉沉睡去。第二天只能在枕头旁边看见李瑞留下的字条,上面的内容也多以让他好好吃饭,早点睡觉为主,其他的并没多说。 程叶翻了个身,赖在床上不起来,早上一个人睡醒还挺冷清的。他有点怀念以前的那个李瑞。以前都是程叶先起来,准备好早饭才去叫李瑞起床,现在有些事情改变了。 等着程叶慢吞吞起床,出了小包间的门,就瞧见外面桌子上放着的几个碗盘。似乎是怕食物冷掉,上面还扣了一个盘子试图保温。桌子旁边没有字条,可掀开盘子就能瞧见的清粥小菜告诉程叶,这些都是李瑞为他准备的。程叶不挑食,但是也总有喜欢吃的几样东西。十几年的时间下来,李瑞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程叶摸摸碗盘,还温热着,就坐下来拿勺子喝粥吃菜。粥熬的不错,菜却是带着炒糊了的味道,程叶吃的很慢,直到吃完也没瞧见一根炒糊了的菜叶出现。他忍不住想笑,瑞哥跟以前一样,要是炒糊了菜从来都是自己先偷偷捡着糊掉的吃了,不让程叶看见。 跟以前相处的模式不太一样,但是感觉也不坏。很新鲜,也依旧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之意,这种感觉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给予。除了对方,再也没有谁能陪伴度过这么多年,连气味都熟悉的仿佛融为一体,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了。 程叶眯起眼睛笑了,决定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先赶在李瑞猴急前说出表扬的话。“唔,得好好夸奖他一下,起码粥煮的不错呐。” 74、蜕变 小饭馆暂停营业,平时都是程叶来打扫照顾的。李瑞跟着龙哥出去好几天不回来,哪怕回来也是匆匆照面就又走了,这里就托付给了程叶照看。程叶白天上课,晚上加班加点学玉雕,周末的一点时间就全用在了小饭馆这里。 程叶把这当成自己的小家一般照顾,亲手雕了一个玉貔貅放在店里招财气。这原本是块上好青玉料,但是挖脏之后,偏偏后半截出了灰色。所有玉料里头最忌讳的就是“灰”,颜色不成,也就废了。 程叶瞧着铺子里不用它,就问老夏讨要了来,自己挖空了心思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青玉料不太大,程叶就着它的外形,将玉貔貅做得浑圆可爱。貔貅头上的角做的精致,青玉的润泽倒是也显现出来。 小饭馆布置的差不多,李瑞却是不着急再开业。他之前给了杜师傅一笔钱,说是这几个月养伤的费用,让他先回老家侄子那里疗养去了。小饭馆他会再开业,却不是在眼下。 李瑞有自己的想法。他这段时间跟着龙哥在外头跑,听会、看会了不少事儿,尤其是每天面对不同的人,眼界比刚来时开阔不少。刚来到省城他只是想有份稳定收入,有个温暖的小家,可黄毛他们的事儿证明了,没有点身份的人一辈子只能在泥里滚爬。生活教给李瑞很多,也让李瑞抓住了龙哥给出的机会,他想功成名就,想做一个能保护家人的人。 龙哥因为之前父母亲的关系,对李瑞还算照顾。他也是少年离家,自己赤手空拳在外打下了这份基业。父母一辈子本分过活,对他做的事儿并不太了解,当然,如果他们知道龙哥在外的所有事,恐怕早就吓住了。 无论如何,龙哥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了个人模样。他为人仗义,不然也不会为了抗下事情而进监狱。当年跟他一起出事儿的那几个,都逃到国外去了,龙哥没走。他留下给了大家一个交代,更是给了大家一个主心骨,这也是他出狱当天就有人马来接的原因。 龙哥一辈子最愧对的就是父母,能赶来见老父亲最后一面,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更何况,老母亲也得到了李瑞的救助。他对李瑞,可以算是一个尽职的好老师。 李瑞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能接触到的知识,他从最底层爬起来,对一切机会都很珍惜。况且龙哥他们的公司比李瑞想的要正规许多,手续都是一道道跑下来的,并不是印象中那般无法无天。公司事情多且杂,可能刚开始几方人马都在融合的关系,接到的工程建筑类的项目多,这个简单,上头的事儿办利落了,手下人只要出些力气守着就成。公司里其余的物资周转,龙哥都交给了身边的瘸子阿三。 瘸子阿三是龙哥的副手,公司里很多事儿多经过他的手来办理,如果龙哥不在,大家头一个找的就是他。瘸子阿三是个很本事也很谨慎的人,他话少,但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在兄弟们口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瘸子做事小心,不在职权范围之内的事儿,从不插手。 听说当年龙哥为了笼络他,费了很大的心思。龙哥开始送钱,送名车,甚至送他一位专门治疗腿的医生,这些都没让瘸子阿三有多大的反应。直到龙哥送了一个女人给他,女人为瘸子阿三生了个儿子,这才换了他的忠心。 李瑞在公司除了为龙哥开车,就是跟着瘸子阿三在做事。大概是从龙哥那里听了消息,瘸子阿三对李瑞也是客客气气的,有些平辈论交的意思。瘸子的态度一出来,公司里凡是有点眼力的人对李瑞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他们开始把李瑞当成自己人,自己兄弟,这跟他们对李瑞刚来时候的那种防备不同,让李瑞省了好些麻烦。 改变最大的就是黄毛,他被分到李瑞手底下办事,原本以为李瑞会报复他,但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什么。在跟着李瑞去办了几次事之后,对李瑞的态度开始恭敬起来。李瑞身上匪气没他们重,但明显也不是什么善茬,遇着几次闹事的,下手并不留情。 黄毛战战兢兢跟了李瑞两个月,慢慢对李瑞改观。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且,他并不记仇。如果非要说李瑞在意什么,那大概就是在意自己有没有进步。 李瑞逐渐成熟起来,开始由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他变得更沉稳,也更有力量。 李瑞分管的事情有限,黄毛他们白天没什么事可做,就自发自觉的去帮李瑞照顾小饭馆。 杜师傅养了一阵子伤,也从老家接来了,正在小饭馆帮忙烧饭。他瞧见黄毛那些家伙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匆匆跑进厨房拿了炒勺出来,没等痛揍黄毛,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黄毛他们人手一把小葱,正在那里细致认真的剥着。 杜师傅揉了揉眼睛,“我没眼花吧?” 程叶在一边笑了,杜师傅跟他当初的反应是一样的,“没花,是真的!杜师傅,瑞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黄毛他们改好了,特意来帮咱们的忙呢!” 杜师傅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暗暗咂舌。 程叶瞧着他们不再闹矛盾,也就放心的把店交给杜师傅,自己去学校了。李瑞不在的时候,小饭馆都是由杜师傅管理的,只想让小饭馆添点人气,挣多挣少,够日常开销就够了。 杜师傅盯了黄毛他们一下午,发现这帮人是真的改好了,这才放松警惕。 大概是杜师傅的眼神实在是太直白,黄毛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说这也是李瑞的店,他们那声“瑞哥”不能白喊,就主动向杜师傅为那天伤人的事道了歉。 杜师傅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听着黄毛说完,就做了一桌菜,让大家坐下来谈,算是握手言和了。杜师傅和黄毛喝了几壶之后,便心胸宽广的原谅了黄毛。男人吗,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啊,就是杜师傅自己,当年也没少捅娄子哪! “黄、黄毛,我跟你说啊……嗝儿!老哥哥今天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啊,趁年轻还是学门手艺的好!你看啊,老哥哥当年胳膊上也学人烫烟头……瞧瞧!这十几个圆秃疤儿有个屁用啊!你说它能吃还是能喝?”杜师傅已经微醉,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拍着黄毛胳膊上的老虎纹身大大叹了口气。“将来打不动了,你就知道了,穷的吃不上饭等人接济……一辈子都窝囊!” 黄毛也喝高了,竟然呜呜哭起来,“我也不想啊,我爹妈成天骂我,我一回家他们恨不得抽死我!我也想出人头地,可谁他妈的让我做大事儿啊……” 杜师傅有些不以为然,带着三分酒意顶了他几句,“干什么大事?啊,大事是咱们小老百姓能干的吗!咱们就图个安居乐业,有碗热饭吃……喏,老哥哥当初就是冲着厨子永远有饭吃才去的!” 黄毛严肃的点头,他瞅着杜师傅那啤酒肚也知道他没饿着过。 杜师傅豪气大发,拍着黄毛的肩膀许诺,“这么的吧!老哥哥就把一身的手艺都传授给你,怎么样?打明儿开始,你就跟着我学做厨子!” 黄毛真喝高了,听见别人比他声音大,立刻嗷嗷地跟着喊,“好好!就这么定了!!” 等李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进小饭馆就瞧见在那含泪剥葱的黄毛,瞧着黄毛那欲言又止的憔悴模样,猜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儿。 “瑞哥,您能不能帮我跟杜师傅说一声,我那天是喝高了……我、我不想当厨子呀!” 李瑞嘴角挑了个弧度,把带回来的几样东西扔给黄毛让他收拾,“当厨子也不错,对了,我在外面忙的时候,这小饭馆就先交给你帮我照看吧。杜师傅年纪大了,你帮着颠颠勺,抗袋子米,啊!” 他丢下捏葱想哭的黄毛,进小包间找程叶去了。黄毛当了厨师,既掌握了一门技术,又没空再祸害四方,这算不算他的一件功德?不成,他得去找程叶说一下,要点奖励才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调换形象也不错篇: 李瑞(伸爪子):程叶,我回来了。 程叶:瑞哥,欢迎回家~^_^ 李瑞:等下,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75、新开始 程叶在小包厢里给那个玉貔貅添上底座,瞧着细节一下丰富了。他跟老夏讨论过几次,青玉料原本是做厚重的玉雕件,这样才有质感,但是雕薄了之后,反倒有种仿白玉的莹润。程叶听了老夏的话,特意做了个同样玉料的底座带过来,这个做的精致,跟玉貔貅的圆润衬托着,倒是相得益彰。 李瑞从后边过来,瞧见程叶在忙,就坐在一边看他摆弄那玉雕件。程叶的手很漂亮,十指纤细,骨肉匀称,一瞧就是一双灵活的手。李瑞更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认真的模样,微微低下去的脑袋,还有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的眼睛。李瑞欣赏程叶这份干劲儿,瞧见就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不过自己家笨东西太久瞧不见自己,李瑞也有些不乐意了。 “程叶,你还没弄完?就安那么一个小玩意儿,都来来回回拧了十几遍了吧?”李瑞瞧着底座安装的差不多了,搬着凳子靠过去,挨着程叶抱怨。 “啊?哦,快了……”程叶小心调试了下,底座是后来做的,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没等他调试几下,肩膀上就被什么压住沉甸甸往下坠,耳边也有热气呼过来,“你别老对着它,也跟我说说话。” 李瑞趴在程叶肩膀上蹭了两下,露出在外人面前难得一见的温和。“我出去这些天,你都干什么了?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没有啊。” 程叶被他吹得耳朵痒,往旁边躲了躲,“没什么事啊,就是师傅又去了趟扬州,带了好大一块莲花玉来,说是做山子的大摆件,放在院子里晾着呢,可漂亮了。” 李瑞哼了一声,虽然陪着程叶也偶尔接触下玉料,但是他对这些事儿还是弄太太明白,里面门道太多,他没那心思去记。老夏那边算是安全的,李瑞更多心思都放在程叶的学校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顺口问了,“哦对了,你在学校没什么事吧?” 程叶摇摇头,“没事啊,老师挺照顾我的,学习也跟的上。” 李瑞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问他,“你,是不是新换了一个同桌?那个人怎么样啊,我听说每天午休他都陪你一起复习功课?” 李瑞这么一提醒,程叶就想起来了,“哦,瑞哥你说的是王城吧?他不是我同桌,是新转来的同学,暂时先坐我旁边的。他语文不太好,老师让我给他补习下。他挺照顾我的,有的时候帮我打饭……” 李瑞略微直起腰来,“这样啊,在学校吃的不好?以后我让黄毛去给你送午饭吧。” “瑞哥不用,我自己也能打饭。就是王城说我给他补习,他就得请我吃饭,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 李瑞现在心里就犯别扭,想着回头得让黄毛常去学校那边盯着程叶,现在的小男孩小女孩可没前两年含蓄。 “瑞哥,你怎么知道的?”程叶回答完了才想起来问,他跟李瑞见面的时间少了,没想到李瑞还能知道他在学校里的情况。程叶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瑞哥你是不是去学校看我来着?” 李瑞没承认,“我就听夏叔念叨来着,说你最近有个玩的挺好的同学,还带他去了一次玉器铺子。” 程叶把玉貔貅放到桌上,伸了个懒腰,歪进李瑞怀里去,“是啊,那天师傅找我有急事儿,正好又下雨,王城只带了一把伞,就先把我送到铺子里了。” “回头我多买点雨伞,家里学校都放几把。”李瑞给他捏了捏肩膀,又捏了捏那小脖子,感觉细的一只手都能捏断,“程叶你别太累着了,知道吗?学习是个长期的活儿,自己学到东西就成了,别一门心思的想拿第一。” “哎,没拿第一哪,我这次是全班第十。” 李瑞给他揉完了肩膀,照着小孩脑门敲了一下,“笨东西,我就打个比方。” 程叶抓着李瑞的手玩,被敲了脑门也不在意,“瑞哥,我们下学期就分文理班了,你说我学文科好不好?” 李瑞嗯了一声,“可以,有夏叔在,你历史没问题。” 程叶笑了,“那可不成,到时候考试又不考古董鉴赏。”他赖在李瑞怀里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瑞说话,“瑞哥这次回来几天?” “三天吧。” “唉,后天就走了?”程叶的声音明显的挺失望。 “怎么,舍不得了?”李瑞被他逗笑了,贴过去亲了他一口。“那我再多留一天吧。” 程叶有点惊讶,眼睛都睁得圆了,“真的吗?可以多留一天?”瞧见李瑞点头,又欢呼一声,抱着李瑞回亲了一大口。“太好了!” 李瑞觉得嘴唇上的热度一直传到了心尖上,暖暖的,痒痒的,整个人的表情都柔和下来。他使劲在呵呵傻笑的程叶脑袋上揉了几下,“小笨蛋。” 李瑞的休假很短,但是程叶之前提到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少解决。 首先是午饭问题,这个由杜师傅的嫡传弟子黄毛亲自出马解决了,每天中午按时按点的去给程叶送饭。一直帮程叶打饭的王城同学偶尔瞧见了黄毛一次,被黄毛瞪了一眼,再也不敢中午拖着程叶学习了。 黄毛按着李瑞教的话,这么跟程叶解释了一遍,“程叶啊,你看,现在正是学习最关键的时候,耽误别人的时间,那就是谋财害命!咳,是有这么句名言吧?我读书少,你也别笑话。而且你晚上还得去夏师傅那里学习呢,咱们中午得保证良好的睡眠,对吧?” 程叶也觉得最近有些累,他晚上学到近十二点,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来,一天只睡这点时间实在不够。 第二件就是雨具问题。李瑞给程叶准备了五件雨衣。有薄有厚,还有一件雨披,留着给他骑自行车的时候穿的。总之,就是没有雨伞。李瑞有自己的想法,雨伞可以共搭一把,有见过合伙穿一件雨衣的么?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其他人跟程叶套近乎的可能。 他是小气,他也知道这么做程叶会孤单。但是他实在不乐意瞧见程叶跟别的人亲近,哪怕一丝一毫他也会心里难受。程叶是他养大的,程叶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都是他一个人的。程叶朋友少些就少些吧,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全部赔偿给程叶,程叶有他一个便足够了。 李瑞对程叶的照顾有些近乎于溺爱,这点连黄毛都瞧出来了。黄毛跟李瑞开玩笑,说:“瑞哥您这是养儿子呢,别人家养孩子也不见得能照顾的这么全!” 李瑞对此没反驳,扔给黄毛几包好烟算是好处费,“少废话,每天写好日记,我回来检查。” 黄毛拿着烟愁眉苦脸,他小学毕业就没再写过字儿了,李瑞每天都让他记录程叶学习生活的事儿,这简直是忒折磨人。黄毛觉得,这比让他拿刀砍人还难。 不过写日记还是有好处的,黄毛已经由刚开始的汉字加拼音,正式改成全面汉字了。例如今天的日记,黄毛是这么记录的: 某年某月某日,晴(此处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太阳,以示阳光明媚)。程叶6点30分去学校,跑步,上课。中午吃了一碗素炒饭,还有青菜炒腊肉和西红柿炒蛋。下午跟同学一起打扫卫生,晚出校门20分钟,后坐公交车去了夏师傅家。晚上未归。 只是后来,黄毛的日记慢慢向菜谱发展,李瑞也不再看了。黄毛本人倒是喜欢上写日记,把每天做了什么菜,程叶如何评价的都写上去,大大提高了自己学厨艺的积极主动性。 杜师傅对此挺高兴,逢人就夸奖黄毛这个徒弟。 黄毛他们来帮忙,对小饭馆有好有坏。好处是没人敢来找茬,坏处是往常来吃饭的那些学生老远瞧见黄毛他们都躲着走,生意比平时少了许多。不过维持小饭馆的营业,和大家的吃住还是不成问题的。 黄毛似乎也觉察出来,瞧着晚上人少的时候,就带了往日的兄弟们来吃饭。夏天夜市里常吃烧烤喝啤酒,黄毛跟着杜师傅学了几手,烤的肉串还是挺有滋味的。李瑞有时也来凑热闹,跟他们喝喝酒。 李瑞现在已经不住在小饭馆了,他另找了一处房子搬出去住,挨着程叶的学校,也方便程叶休息。倒是杜师傅留在了小饭馆里住下,里外照应着。他对杜师傅放心,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就拿上次龙哥吩咐他跟着的那个工程项目,事后分的红包就比小饭馆一年赚的多。 李瑞对黄毛这些人并不歧视,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没有程叶,他很可能也会是这帮人里的一员。因为程叶,他在自己最糟糕的那段时间里也没有放弃过,他不能自暴自弃,因为不是只为自己活着。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永远都会陪着他。 “瑞哥,想、想什么哪?来来,我敬你一杯!”旁边有喝高了的小混混来敬酒,一脸讨好的笑着。 李瑞坐在那跟他碰了杯子,仰头一杯啤酒喝下去,一帮人哄笑着喊好。黄毛又拿了酒瓶来给李瑞满上,“瑞哥,我这杯你也得喝喽,我得谢谢你!” 李瑞挑眉笑了,摇着杯子里的酒不急着喝,“哦?谢我什么啊?” “我谢谢瑞哥拉我一把。”黄毛掏了根烟递给李瑞,他现在也摸清楚了李瑞的习惯,程叶不在,李瑞也是抽烟的。“当初我们那帮子人闹得疯,其实现在想想,也挺没意思。每天那么活着,都不知道要干嘛,还没现在过的踏实。” 等李瑞接过烟,黄毛又忙给他点上,“瑞哥只要一句话,咱们大伙儿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干!上次龙哥也放话出来,以后咱们也有正规的什么公司了,我跟后边的兄弟们,都指望瑞哥多提点呢!” 李瑞手指夹着烟,看了黄毛一眼,把那杯酒喝干了。 黄毛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他们这帮活在臭水沟子里的人也盼着能活的好点,能像个人模样。龙哥是一棵好大树,能遮风避雨,他们只是大树脚下的野草,多一棵少一棵没人会在乎。他们也想要过好日子,也想活在阳光底下,这次龙哥在省城办公司,实在是好机会。 李瑞也知道黄毛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怕之前两方打架的事儿他还在计较。他是记仇,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龙哥交代的他一定会一视同仁办好它。 “黄毛,你放心,不会亏待平日的兄弟们。龙哥特意交代过我,这事儿该有谁的,他跑不了。你们这些天收敛点,别做出什么动作惹麻烦,知道吗?” 黄毛连连点头,“哎哎,知道!知道!”他喝多了,高兴起来也没了遮拦,把背心都卷起来一块,拍着胸脯跟李瑞保证。“瑞哥你放心!咱们一定不给你丢脸,我知道瘸腿阿三那边也吩咐了人开了个夜总会,咱们一定比他们强……瑞哥,我知道你将来是办大事的人,跟着你准没错儿!” 李瑞吸了口烟,烟头的红亮一闪而过,却是没反驳黄毛的话。他确实想要“权力”,他想要程叶在他的羽翼下安稳成长。这是他养大的小孩,不需要去经历风雨,只要每天去做喜欢做的事儿就成。 “黄毛,你们最好趁今天喝个痛快,过了明天就得开工干活了,到时候可不能喝得烂醉。”李瑞深吸了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台阶上捻了几下,挑了个笑。“到时候让我逮着谁不守规矩,先抽脸啊。” 黄毛那帮人顿时哄笑起来,他们听见李瑞的话,也像吃了定心丸,“好好!到时候我们都听瑞哥的!” 街头的小店人影乱糟糟的。有人喜气洋洋的在喝酒,在庆祝自己有了平生第一份工作,还有人在沉默的想事情,他需要把未来要做的都理清楚,这样才能给自己和家里那人一个好开始。已经不再是年少无知的时候了,拳头已经无法再给一个人带来安全,力量必须用对地方。 每个人活的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不一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黄毛等:瑞哥!咱们以后上班穿这身怎么样?像上班的吧? 李瑞:……很好,墨镜再买大点把脸遮住,别让我认出你来。 76、我说你猜 老夏把玉器铺子打点的不错,他们这一行基本上是半年不开张,但开张就能吃半年。老夏日子过得清闲,腾出大把时间来折腾几个徒弟。 大师哥许俊杰手艺上还过得去,不过目前他思想上有些不端正,全副心思放在了媳妇身上。上个月他刚和媳妇领了结婚证,算是好不容易把媳妇哄到手了,正寻思着去哪里休假呢。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这几天走神开小差不说,有的时候还嘿嘿地傻笑,生怕别人瞧不出他有喜事一般。 老夏看他高兴地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模样,也懒得说他。老夏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平日嘴里念叨的都是许俊杰的缺点,倒是这傻小子结婚,他包的红包可不小。不止是他,远在北边的许老头也大老远跑来给他们证了婚,还送了他们小两口一对翡翠戒指,金丝托儿裹着一水儿通绿的蛋面,圆润可爱。 双胞胎和程叶合伙送了大师哥一份礼物,是他们偷偷赶制的一套“福寿三多”小摆件。三个童子憨态可掬,各抱一件果子:佛手、寿桃、多子石榴,讲究个多福多寿多子孙。 程叶只匆匆见过新娘子一面,还是在婚礼上让大家伙起哄让咬苹果的时候。新娘子叫卢燕,人很漂亮,性格也爽朗,跟程叶他们师兄弟几个格外亲近。她对大师哥管理严格,再三叮嘱了程叶他们帮忙盯住许俊杰不让他乱花钱。 程叶想着卢燕说话的表情,不自觉就想起李瑞,这两个人严肃起来的语气还挺像。程叶如今也知道自己跟李瑞是什么关系了,他和李瑞,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在这么多亲朋好友的祝福下在一起。少年程叶开始有了些许烦恼,像是人懂的越多,就越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一样,他开始为自己和李瑞的将来做打算。 现实和理想的差别,就在于每天努力的多少。程叶读书学习更加刻苦,他想要为自己和李瑞的将来,也付出一份力量。 冬天的时候,程叶拿了学校的奖学金,五十块钱,不算多,但是挺值得高兴。他成绩由刚来的时候,提升了很多,人也变得精神了不少。程叶这一年被李瑞和老夏养得不错,尤其是跟玉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看着比同龄人沉稳含蓄一些。 程叶课桌抽屉里开始收到女同学写来的信。粉红色的信纸,开头称呼也喊的可爱,说想跟程叶同学认识一下,互相鼓励学习。程叶收到这类信件,就收拾到一个盒子里装好,放起来。他不回应,但是也不愿意这么毁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放起来收着也好。 陆续的这类信件多起来,尤其是信纸带着一股香粉的甜腻味道,粘在身上好一会才散去。李瑞去接程叶的时候,就闻到过一次,他鼻子嗅了嗅,整张脸都又臭又硬。 “这什么味道?你们班那些小女孩才多大,就这么胡抹,怎么你们班主任也不管管啊?” 程叶有些尴尬,他知道李瑞向来不喜欢这些香味,想躲开些,“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接我,回去我洗洗吧。” 李瑞一把拽住他胳膊,在外面要顾忌他人,拽着胳膊走算是程叶肯配合的最大极限了。他对程叶身上的香粉味厌恶,也对程叶躲着他更烦躁,“离那么远做什么,在外头别跟我装不认识啊!操,有什么了不起的!”李瑞瞧见后头的那个小姑娘在偷看,火起来干脆跟程叶牵了手大步向前走。他就不信了,他还不能在外头牵个手了! 程叶被李瑞拽到路口,塞进车子里才忍不住笑出来,他有几年没瞧见李瑞赌气的样子了,今天看见实在觉得新鲜有趣。瞧着李瑞扭头瞪他,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瑞哥,你今天好像特别耐不住性子……是不是黄毛他们惹你生气了?” 李瑞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踩了油门就冲出去。早晚有一天他烦了,直接请人喝喜酒拉倒!李瑞喜欢程叶,心里自然不愿意他受委屈,这样不被大家承认的恋情,偷偷摸摸的,他有点怕程叶撑不住。开了一会车,又出声问坐在一边的程叶,“你在学校里常和那些女同学……” 程叶歪着头看他,等着李瑞说完。 李瑞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有点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咳,就是,是不是常和那些女同学一起复习功课啊?” 程叶想了想,回答的有点犹豫,“唔,是吧。” 李瑞有点不放心,手抓着方向盘都有点出汗,他干脆豁出去,一次问个清楚。“那程叶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瑞哥,我不喜欢女生的。” 与其说信不过程叶,倒不如说信不过自己,李瑞自己当初在这个年纪也挣扎过,难免对程叶的话听不进去。和那些柔软的女性比起来,自己这个爷们可是要逊色不少,万一程叶…… 李瑞神经高度紧张了,他忽然有点危机意识,这些年他是不是太放松了?好像从来没给程叶写过情书,除了床上,也没说过什么肉麻的话。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问了程叶,“也不是说喜欢你身边的,你,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程叶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哦,这个倒是有。” 李瑞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程叶跟没察觉似的还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好来详细描述自己心目中最喜欢的类型,“五官很漂亮,身材很棒,学东西很快,记得又牢……” 李瑞心里不是滋味,捏紧了方向盘听程叶继续夸奖那人。 “有担当,有责任感,会赚钱养家。虽然不太会做菜,但是会毫无怨言的吃光所有剩菜……” 李瑞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这话听着很耳熟。 程叶冲他眨眨眼睛,嘴角的梨涡都笑出来,“哦,对了,还有他每次出去跟人打架,都跟我说是骑自行车摔了,就这点也挺讨人喜欢的。” 李瑞听明白了,他这是被程叶耍了,气得他单手去捏小孩的脖子教训他,“好啊,你现在连我都敢戏弄了!刚说什么脸蛋漂亮,屁股大的,说谁哪?” 程叶瞧着他开车,不敢使劲挣脱,可怜巴巴地被捏住了小脖子求饶,“瑞哥别气了,我没说屁股大,我就说身材好……哎哟!疼疼疼……!” “身材好?今儿晚上我就让你再见识一回!”开车的放狠话了。 坐在那儿的老实了,不过一会又凑过来小声叫瑞哥。“我错了,下次我直接说喜欢瑞哥这样的,行吗?” 李瑞揉了他脑袋一下,嘴角咧开一个笑,“别招惹我啊,小心咱们直接回家去。” 晚上去了小姑姑许盈那里吃饭,许盈好久没见到程叶了,每次喊他来家吃顿饭也常被推辞,这次是发了狠话,程叶才来的。 晚饭吃的很热闹,一家三代六口人围坐在一起,小妞妞人小够不着就站起来,自己吃完还帮客人夹菜。她爱吃胡萝卜,就把程叶当兔子一样喂,给程叶满满的夹了一碗炒胡萝卜丝儿。这算是道儿童菜,放了糖,吃起来有些甜。李瑞伸手从程叶碗里夹了大半过来,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小妞妞锲而不舍的给程叶碗里夹大肥肉,放进程叶碗里的时候还有些心疼,这也是她最爱吃的。“大表哥自己吃……” 没等小妞妞说完,李瑞的筷子又伸过来了,把程叶碗里的肥肉挑走,又给他夹了点平日爱吃的青菜一类,“吃吧。” 小妞妞眼睛都睁圆了,扭头含泪告状,“妈妈!” 许盈一点都不帮她,趁机在旁边做出了批评,“怎么老给大表哥捣乱呢,自己吃自己的。” 小妞妞眼里含着泪花,扒拉两口饭,又去看看程叶的碗里,瞧着程叶把碗里那点胡萝卜丝儿吃了这才高兴起来。小妞妞握着筷子向许盈抗议,“妈妈我没捣乱,我们请大表哥来吃饭,要给人家吃最好的。” 爷爷奶奶给她逗乐了,“妞妞啊,你怎么不给大表哥吃排骨啊,非得吃胡萝卜和肥肉。” 小妞妞比他们还惊讶,露出一口小白牙,“胡萝卜和肥肉就是最好吃的啊。”她小时候咬不动瘦肉,大家专门给她挑肥肉吃,小孩就以为肥肉就是最好的了。 许盈也乐了,给女儿夹了一点炸的肉丁放进小碗里,“你牙还没长好,咬不动才吃肥肉呢,大表哥牙齿早就长好了,得吃排骨。” 小妞妞立刻仰头向自己妈妈询问,“妈妈你不是总说小孩的东西是最好的吗?你早上还抹我的擦脸油来着……” 许盈有点扛不住小孩的一万个问什么,小妞妞自从上了幼儿园特别喜欢问问什么,见了什么都问,小嘴叭叭叭可利落了。她要是给小妞妞解释清楚了,这顿饭也差不多吃完了。 李瑞吃的快,坐在一边瞧着许盈给小妞妞做解答,但凡瞧见小孩向这边看过来就立刻扭头,他可对这种软绵绵的小东西没辙。当初程叶一点都不多嘴,几乎不怎么照顾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了,如今的孩子真是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你给我开门!!说好的晚上呢? 程叶:……我睡着了。 李瑞(拍):胡扯!开门!开门开门!! 77、十八岁 小姑姑许盈知道程叶两边学习把自己弄得挺累,一口一个傻孩子的叫他。“实在不行,就先把夏师傅那边的活儿缓缓?程叶,你可就这么一副小身板,当心吃不消啊。” 程叶笑笑,“没事的小姑,我能行。” 李瑞支愣着耳朵在一旁听着,他心里对许盈的话有些赞同,不过程叶两个都喜欢,他也不反对程叶来回忙活。实在不行,就让黄毛他们抽个人手去帮忙接送,能节省点时间。 晚饭后略微坐下聊了一会,程叶他们就走了。许盈家里房子小,也没再留程叶住下,只是喊他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倒是送程叶出门的时候,瞧见李瑞那辆车让她吃了一惊,“李瑞,这是你买的?” 李瑞忙给她解释,“没,小姑,这是我们老板的。我现在也是干两份活儿,白天开车,晚上回饭馆里数钱呢。”这车确实是龙哥买的,不过现在省城里是李瑞负责忙活,这也算是公司派给李瑞的车。 “那路上可得小心点,别给你们老板蹭着车。”许盈乐了,“你们俩还真是挺有意思,合起伙儿来不让自己消停!李瑞啊,小姑也嘱咐你一句,千万别趁着年轻使劲干活,将来身体不好了,钱再多也没用呢!” 李瑞应下了,等着程叶上车,又摇了车窗跟许盈一家道别,“走了啊,小姑你们别送了!”这嗓门大的把程叶那声再见都遮掩住了。 程叶歪头看了李瑞一眼,那位神情语气极其自然,像是许盈真是他亲姑姑一般。 李瑞瞧见程叶那小眼神,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怎么,高兴了?程叶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可就在车里亲你了。” 程叶脸红了下,抠着安全带反驳,“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听见瑞哥你刚才喊‘小姑’……” “你小姑当然就是我小姑啊。”李瑞眉毛扬了下,瞧着心情也不错,拐弯开出小区,“你放心,早晚有一天她得认我!” 飞扬跋扈的话,听在人耳朵里却是暖呼呼的,程叶眼睛弯起来。 借着程叶下午戏弄自己的缘由,晚上回家自然是一场恶战。李瑞本身需求就比常人多些,又正是容易擦枪走火的年纪,身边只有程叶一个,激动起来哪里能克制的住。程叶如今大了,身体上倒是也能配合得了李瑞,让李瑞比前两年更享受了。 李瑞身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怕是做完了也舍不得跟他分开,趴在程叶身上亲亲嘴儿,又啃啃脸蛋的,腻腻歪歪的说情话。 程叶原本就脸皮薄,被李瑞贴着耳朵说几句戏弄的话,脸上热得都烫手。听了没几句,就把脑袋藏到枕头底下去了。 “哎哎,程叶你干吗呢,也不怕闷着。我跟你说啊,你刚才那样是说明我技术好,啧啧,你看看我肚子上,都是你喷的……” 程叶面红耳赤,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到枕头底下去。 “好了好了,不闹了啊。不就是多做了一回吗,咱们下次省出来就是了。”李瑞把程叶从枕头底下揪出来,把人翻过来面对面的亲了一口,“难得回来一次,亲我一下,嗯?” 程叶瞧着那人俯身要亲吻的小动作,犹豫了一会,还是抬头飞快亲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李瑞趴在他身上闷声笑出来,压在身上的健硕胸膛起伏着,震得自己胸口也有些发麻。 高兴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程叶就该上高三了。他比同班的人大一岁,年底正好十八岁。十八岁的程叶文雅漂亮,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对玉雕和李瑞全心全意的爱着。 他生活三点一线,学校、玉器铺子和李瑞那里来回跑着,过得简单充实。程叶三方兼顾的很好,在学校是个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在老夏那是个师傅满意的徒弟,唯一不知足的大概就只有李瑞。李瑞霸占了程叶大多数的夜晚,一边把人搂得死紧一边抱怨,“真是的,明天还要去你师傅那,别去了成不成?” 结果当然是不成的。 程叶的好人缘从学校蔓延到玉器铺子,常来的熟客也都认识他了,时常会跟这个小学徒请教几句。 而李瑞,也需要去为自己的事业打拼。他这一年多也是春风得意,似乎龙哥是一切好事的开端。李瑞跟着龙哥学了很多,越是接近那些人,越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太过渺小。他肯卖力气,龙哥也肯教导他,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之前还要稳一些。 龙哥有自己的打算,他手底下那些人挺多,但是肯乖乖听话的却不多。他需要一个好的耳目,需要一个顺从的左右手,而李瑞就是不错的人选。李瑞救了龙老太太,于情于理龙哥都要提携他一把的。这些,又是他给李瑞特权,让李瑞为他解决事端的最好理由。 他们这些人还是保留着洗白之前的观念,要想人心齐,为人义气必须是第一点。没有人会为龙哥下放特权而不满,他们的不满,主要集中在李瑞身上。有几家的小辈曾经想教训李瑞,但反被吞了部分生意,这些事儿看起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是几家注意的是龙哥的态度。 瘸子阿三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的人。 瘸子阿三只做了一件事,他请大家来喝酒。他在酒席上对李瑞是这么称呼的,小兄弟。 这似乎是替李瑞摆出了一个身份,李瑞是龙哥认下的小兄弟,按辈分,几家的小辈还要喊一声叔才对。瘸子对李瑞的温和态度,让几家人脸色不太好看。有的人趁机跟李瑞攀交情,也有的人还在考虑,这个凭空冒出来毫无背景的李瑞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去结交。 出了饭店,瘸子阿三对李瑞说了这么一番话,“李瑞,有些事儿早晚都得重新洗牌,你不要担心,做自己该做的就是。” 李瑞心下有数,嘴里却不多说什么,只为今天的饭局向瘸子道了谢。这次他顺了瘸子阿三的那个称呼,头一次喊的亲近了些,“谢谢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舔):程叶,十八岁生日快乐。 程叶(蹭):还要跟着瑞哥再过十八年~ 李瑞:错了,笨东西,是过八十年。 78、又见D市 瘸子阿三站出来替李瑞出了头,接下来的事儿却是跌破了大家的眼镜。本应该顺利提升的李瑞,在省里公司安置妥当之后,被龙哥调去了D市。 D市是老城,说好听了是起步早周边建设不算太现代化,说难听了就是地方落后,没什么油水可捞。几家议论纷纷,有的已经在幸灾乐祸,他们一直觉得李瑞升的太快,如今被抽空了架子,正和他们心意。这种小年轻,龙哥怎么可能会重用? 李瑞对龙哥下达的指令没有任何异议,把办公室里自己那些东西略微收拾一下,就回家准备东西去D市。 黄毛他们听到消息赶来小饭馆的时候,李瑞正在和程叶吃饭,瞧见他们一堆人进来,忙招呼杜师傅再上些菜。“还没吃饭呢吧?来,都坐下吧,正好凑一桌。” 一帮人站在饭桌对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先坐下的。黄毛平时和李瑞比较熟,这会儿小心翼翼的靠边坐下,含糊半天才问出一句话,“瑞哥,你要走了啊?” 李瑞应了一声,给程叶往碗里夹了些菜,他瞧着那帮人还傻愣愣站着,又点名喊他们坐下。“别站着了!原本明天想请你们过来吃一顿的,这会儿正好人到的也差不多,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也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黄毛后边那些家伙老老实实坐下了,他们也跟了李瑞一段时间,对李瑞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最起码,跟着这个人,他们从来没吃过亏。 “龙哥让我去D市的事儿,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次去带不了那么多人,黑子几个跟我走,黄毛你就留在这儿跟着三哥,也顺便帮我照应一下程叶和这馆子。”李瑞扒拉了两口饭,他在这些手下面前一向很随意,不太讲究排场。“你小子在三哥那边可办事利落点,别等出了事儿人找我告状。” 黄毛心眼多,几句话就听出个大概。李瑞言语里的意思,似乎是把他们托付给了瘸子阿三,只带了部分人手去D市,但是省城的这些人,虽换了瘸子阿三这个顶头上司,说到底还是李瑞的人。 几个心思灵活的人也听出来了,李瑞明着降职去新地方打拼,但实际上是又多了一份力量。谁敢说D市没有龙哥留给李瑞的后手儿?那一带原本可是龙哥发家的地方。 众人心思稳了,也有心情吃喝。黄毛举着筷子照着那水煮鱼就下了手,“哎哟,可饿死我了!瑞哥,我们得了信儿就从工地过来了,这一路上急火火的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哪!” “可不是!我们还以为杨家那几个孙子又找瑞哥麻烦……”那边的光头也开了口,用牙噗地一声咬开瓶啤酒给几位满上。“他娘的家伙都带齐了,姓杨的几个软蛋欠教训,只要瑞哥一句话,兄弟们绝对让他歇上个把月!咱们可不怕,他家里不就是有个老头撑着呢吗!成天的找茬……” “别胡说,我这次走跟别人没关系,这是龙哥的意思。”李瑞把面前那杯啤酒推开,换了杯茶水跟他们碰了下,“明天龙哥还有事儿找我,不能喝多了,拿茶代酒吧。” 那几位忙跟李瑞也碰了,连喝了好几杯。男人喝了酒,舌头难免就有些发直,说的话也粗鲁起来。他们算是一个小团体,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一帮人,难得遇上李瑞这么护短的才没被那几家欺负。不过往日结下的仇也不少,最让人厌恶的就是杨家的几个小辈。 “姓杨的孙子就是个屁,仗着自己老子跟龙哥有交情,那眼睛……都他妈长到脑门顶上去了!他要是再敢来……” “那小子上回差点让咱们折了手指头去,见着瑞哥恨不得都尿裤子了,哪儿还敢再来啊!” 李瑞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警告意味明显。他规矩不多,唯一一条必须遵守的就是不能在程叶面前提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那边几个收了声,嘿嘿笑着忙去夹菜吃。他们那时一时激动,想着李瑞老大高升了得意忘形,差点坏了规矩。 黄毛在旁边也是眉开眼笑,端着酒杯去跟李瑞碰了一下,“瑞哥,你就放心去那边吧,替龙哥打打前锋,也是龙哥看重你哪!家里这边就交给我们几个,不论是程叶还是这饭馆儿,但凡少一丝一毫你回来找我!我伸直了脖子任你抽!” 黄毛这话说到李瑞心坎里去,他这次去那边,最不放心的大概就是程叶了。虽说有车也能常回来,但是这两地分居,算是破了纪录。他和程叶,可从来没这么分开过。 李瑞干了手里的那杯茶,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多费心了。” 黄毛喝的红光满面,带了几分酒意,“瑞哥你这是哪儿的话!咱们都是自家兄弟,照顾程叶那还不是应该的吗!还有这、这儿也是我拜师学艺的地方,哪能不管啊!” 杜师傅正好端了份辣炒鸡丁上来,听见黄毛这话也呵呵笑了,“哟,这又是喝多了吧?平时哪能听见‘拜师学艺’这四个字儿的成语啊!” 众人哄笑一片。 程叶对着这些人虽然没以前紧张,但是多少还有些拘谨,这可不是杨大胖那些农场里的小痞子能比的,杨大胖比起黄毛他们,可真是温柔多了。 程叶一顿饭吃的安静,等着那些喝高了的人走了,这才帮着杜师傅一起收拾桌子。 李瑞在一边打电话,瞧着程叶快忙完了,就替他拿了围巾帽子一起出门。开春还是挺冷,屋里和外边的气温相差挺大,稍不小心就容易感冒。 路上零星的几个行人匆匆而过,都是急着回家的,北方的风垂吹在脸上生疼,逆着风走都睁不开眼睛。李瑞把车里的暖气打开,车窗上立刻起了一层雾气,好半天才化开。 “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买参考书了,一会去书店瞧瞧去吧?”李瑞边开车边问程叶,越是临走的时候,越是觉得有很多事儿以前没准备好。 程叶摇摇头,“不用买了,小姑给我买了一整套,前两天刚送到学校去。” 李瑞哦了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想了半天,又提议,“那,去夏叔那里吧?” 程叶有点不明白,“瑞哥,你不是中午刚从师傅那接了我来,怎么晚上又去?” 李瑞揉了把他的脑袋,笑了,“我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想跟夏叔打个招呼,让你暂时住他那里。” 程叶半天没吭声,磨磨蹭蹭地竟然伸手去抱住了李瑞的一只胳膊。李瑞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程叶懂事儿以后可是难得再这么黏人,他被程叶的这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程叶,我开车呢。”说归说,一丝一毫推开的意思都没有。 抱着胳膊的人难得小固执了一回,他舍不得李瑞走。车窗外头有细碎的雪花落下,乱纷纷的冰冷白色铺盖下来,一瞧就让人手脚凉飕飕的。 “瑞哥,你说D市是不是也下雪了?还是比咱们这还冷……”程叶挨着李瑞蹭了下,想说的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滚儿,还是吐不出来。 “唔,听说挨着海边,是挺冷的。”李瑞哪里听不出自家小孩话里的不舍,握着程叶的手安慰了几句。“别瞎担心,没准儿等几天我就回来了。倒是你,别让我抓着你感冒,老规矩打屁股啊!” 程叶举起李瑞的手,在那家伙手腕上留了个“手表”,一圈儿整齐的小牙印,没个三五天绝对消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D市双杰篇: 丁浩(啃啃啃):D市是我跟白斌第二次初恋的地方,你怎么也来了啊? 程叶(跟着啃):我……我来D市找瑞哥。再说了,你、你比我小,咱们暂时遇不上啊…… 丁浩(继续啃):你偷偷摸摸的过来,小心李瑞打你屁股=。= 程叶(抱住啃):你、你才要小心白斌打你屁股T。T 79、七天 玉器铺子晚上倒是挺热闹,大师哥许俊杰正领着双胞胎在和老夏打扑克。老夏手揣在袖子里把牌遮的严严实实的,一丁点也不给他们瞧见。 双胞胎瞧样子输的挺惨,小脸上左一张纸条、右一张纸条的贴了满脸。他们俩心眼多,瞧见程叶进来,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刻丢了牌扑到程叶身上去,“小师哥你回来啦!我们可想你了!” 许俊杰手里一副好牌正是春风得意,冷不丁被双胞胎打乱了牌局,忙出声呵斥他们,“干什么、干什么!不带这么赖皮的啊,我这5个2准备冲锋了……” 许小文一脸惊讶的看看大师哥又看看程叶,咬着指头问老夏,“师叔,我以为小师哥比打牌重要。” 许小武没说话,只是冲大师哥扮了个鬼脸,拉着程叶的手笑嘻嘻的问好。 老夏嗯了一声,趁机把手里的牌也搁下了,他这把手气也不怎么好。许俊杰瞧着老夏发话了,只能委委屈屈的收拾那一桌子残局,可惜了他那一手好牌,难得抽了4个王。 双胞胎跟程叶挺亲热,许小文去倒茶的功夫,许小武就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一天好玩的事儿。“小师哥你不知道,今天那个胡杨又来了,他带了好些橄榄核雕的手串呐!你看你看,我和小文手上的就是他送的,师傅和大师哥也有,哦,对啦!他也给小师哥留了,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许小武拔腿往楼上跑,不一会就抱回来一个精致的小木头盒子,闻着有淡淡的木香。许小文也倒茶回来了,他比双胞胎弟弟要文静一些,但也是歪着头等程叶打开,脸上的好奇一分不少。“小师哥你快打开瞧瞧,胡杨给每个人都包了盒子,我和小武之前都在猜,他给小师哥的这个准比我们的好!” 程叶觉得旁边挨着自己的那条腿滚烫,那温度简直要烧到他的手心,小木盒都要握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打开那小木盒,里头也是一串橄榄核雕的手串,不过瞧着明显比双胞胎那个颜色要润一些。每粒小小的橄榄核上雕了楼台阁宇,十八粒各不相同。 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字体俊秀,话也挺温馨:程叶,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李瑞眉毛挑了下,他紧挨着程叶,自然也看见了这些哄人的破烂玩意儿。胡杨,这个名字他很熟悉,以前他们还在农场的时候,这戴眼镜的臭小子就常去老夏家里送玉料。李瑞还记得,程叶小时候还收过这人一个破玉佛。 程叶前段时间过生日,李瑞也送了礼物,不过可没这么文雅。李瑞心没这么细,送的都是些实用的东西,杂七杂八捡着程叶平时看中舍不得买的弄回来一堆,顺便还帮程叶再次行了“成年礼”。他如今瞧见这么个小木盒,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或者说他一听胡杨这名字就开始不舒服。 “这东西有什么讲究?”李瑞勾着那串小玩意儿,生怕自己不小心捏碎了,这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雕在上头,实在太精巧。猛一瞧上去,还挺适合程叶。 程叶坐在那不敢吭声,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错事,但是听见李瑞微微扬起的语调就习惯性想道歉。肯定是哪里惹瑞哥生气了,程小叶在一边惴惴不安的想着。 偏偏老夏也坐过来了,瞧见这场面还笑,“哟,胡杨这孩子是挺有心,程叶说过一次的话他都记得!这是串苏南核雕,用了上好的橄榄核做出来的,瞧瞧!人这手工就是细腻啊,啧啧。” 双胞胎的是相同的佛首小核雕,都是开口就笑的弥勒佛,听见老夏夸奖也举起来让他看看。“师叔,你看我们的!” 老夏挺喜欢双胞胎,但是昨儿夸奖过的东西他实在是找不出词再夸一遍,只好出声喊许俊杰,“俊杰啊!来来来,你来说说吧!” 大师哥心怀不轨,坐在那跟半仙儿似的挨个摸了一遍,嗯了一声,“不错,东西挺好,你们不知道吧?带着这个打牌一抓就是一手儿好牌!” 双胞胎阅历太浅,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啊,大师哥咱们再玩一把!” 许俊杰咧着嘴笑,“不成不成,打牌不如你小师哥重要啊……” 他还没得意完,老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本来就比打牌重要,越大越不规矩了!你看看你,还有个大师哥的样没,成天的不教点好儿!” 李瑞对那边的热闹毫不关心,把玩了一会那橄榄核手串,又放回盒子里递还程叶。“胡杨生意也做到省城了?” “恩。不过他好像不做玉雕生意了,改卖核雕微雕的一些小东西。”程叶对此知道的也不太多,不过李瑞对胡杨这个人没好感,他还是知道的。还在农场的时候,李瑞一听见这个人就会皱眉头。 果然那边立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快,“不做玉雕生意来这儿干什么,有意思吗。” 程叶僵在一边不敢开口。胡杨这个人算是夏叔的朋友,和做玉雕的一样,倒腾玉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业内出名的就那么几家,胡家还是很有声望的。上次夏叔收不到好玉料,也是对亏了胡杨帮忙给弄来了些才渡过难关。 老夏瞧着自己徒弟闷头一句话不说,有些纳闷,“程叶,这么晚过来有事儿吗?” “哎,有点。瑞哥后天要去D市,可能要在那边常住,我想搬到师傅这跟大伙一起,也有个照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叶觉得说完之后旁边的人气息收敛了些,好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老夏看向李瑞,他多少也知道了点李瑞如今的状况,虽然不太满意李瑞跟那些混混凑在一起,但也没有多阻拦。“程叶就住这吧,回头让小文小武他们收拾下隔间,东西也不用多拿,这边都齐着呢。” 双胞胎竖着耳朵,听到最会做菜的小师哥留下的消息,一起欢呼出声,“万岁!红烧肉!大蹄髈!” “乌拉!炸肉串!烤小鱼!” 老夏原本一张严肃的脸也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俩馋猫儿!” 大概是因为这串橄榄核雕的手串,李瑞回去的路上有些不痛快,尤其是瞧见程叶把那东西往手腕上戴的时候,脸色尤其的差。“你不是不习惯在手腕上戴东西吗,上回我给你买的表你也没戴,怎么戴上这个了?” “这是核雕,得靠人养着,长时间不戴水分不足就容易干裂……”程叶瞧着李瑞那张脸,默默的把手串退下来放回小木盒里。他爱惜东西,更爱惜这些雕刻的带了灵气的小珠串,既然自己带不了……程叶小心看了眼李瑞的手腕,那里空空的,只有一个牙印儿,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给李瑞套上去。 太浪费东西了,程叶拿着盒子叹了口气。 李瑞一脚刹车踩下去,颠的副驾驶上坐着的人都差点脑门儿撞玻璃,没等那人坐稳,李瑞就按住了他凑了唇上去一阵猛烈的攻击。与其说接吻,不如说想一口吃了程叶,不给任何人瞧见。 “你等我回来,给你带个十条八条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哼着说出来的,话很轻,但是贴在耳朵上也能听见。 程叶差不多明白这人为什么生气了,笑着跟他重复了那最后一句,“哎,我不戴他给的。” 李瑞临走的那晚,像只大型动物一般把程叶彻彻底底啃了一遍,顽固地留下了自己的气味和痕迹。那身斑斑红痕,比程叶咬在他手腕上的可狠多了,七天以内绝对消不掉。 80、兄弟齐心 程叶在老夏这儿住了没几天,南边就来了消息。老夏有个师弟,姓云,当初他们师傅走后门里都散了,云师弟就带了全家去了南边谋出路。老夏每年都会抽空去几个师兄弟那儿瞧瞧,有消息,他们也都爱跟老夏言语一声。 这次来的消息很突然,但是也让老夏有些兴奋。 云师弟来信儿说,今年要评定一个和玉雕有关的称号,跟往年不同,这不是只给一个虚名,按知情人的说法,评上了,国家是有一定奖励政策的。 玉雕这行,以往的名头都是民间组织给评的,名头大了,以后出的玉雕件价位也水涨船高。这是头一回国家给颁发证书,算是有个技术职务的名头,官方认可的身份了。最重要的是给的奖励政策,听说评上的不但全厂跟着有荣誉,还能让门下弟子进入知名大学的传承班,专门做玉雕。 老夏对后一条动心了,他知道程叶读书努力,是想考大学的,而他私心里又盼着程叶一心一意的做玉雕。如果程叶能上这个传承班,那简直是太好了。老夏想着这事儿,眼睛都乐得眯起来,再瞧程叶更是一百个满意。 老夏亲自去找云师弟,他决定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把这个名头拿回来! 西平是一个小镇,但是全国的玉雕件十之七八都是在这里出的。这儿挨着矿源近,又不缺世代做玉雕的人家,算得上玉雕重镇。整个镇子地处偏远,没有分毫城市的喧嚣,倒是有几分江南水乡的俊雅。 往年都是云师弟来车站接老夏,这次老夏来的突然,云师弟措不及防也没赶过去。老夏下了火车又转汽车,到镇郊的时候有些晚,天黑了实在没车,等了好半天才瞧见一个老乡经过。夏老头爬上老乡家的三轮车,屁股底下突突的冒着黑烟一路开到了云师弟家门口。 云师弟正手把手的教几个徒弟做活儿,满手的水和石粉,忙冲干净手过去接着老夏。“师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呀。” 老夏摆摆手,把带来的东西递给他,“没事儿,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不着接。这是给小飞他们带来的特产,他上回不说想吃杏仁酥糖吗?这次来带了好些呢。” 老夏口里的小飞是云师弟的独生子,叫云翼飞,也是打小儿跟着云师弟学习玉雕手艺,是一把好手儿。云师弟接过东西呵呵笑了,“难为您还惦记着那小子,回头等他放学,我让他来给师哥道个谢。” 老夏哎了一声,“成,我也挺久没见着他了。小飞也上高中了吧,学习忙不忙啊?” 云师弟一路扶着老夏去屋里坐,嘴上接了话,“马上升高三啦,这孩子学习倒是挺让我们省心的,就是一忙起功课,这玉雕手艺难免落下……” 这句话说到老夏心窝子里去,他那宝贝徒弟程叶不也这样么!一天只有24小时,这孩子也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总不能让他连轴转吧?老夏叹了口气,他跟几个师兄弟感情好,也不跟云师弟卖关子,直接说明白了。 “我也不瞒你,前几年我不是收了个小徒弟吗?如今带了七八年,他手上有有些功夫了。现在一边念高中一边跟我学手艺,一宿只睡几个钟头,我瞅着都挺心疼……可就这样,也忙不过来啊。” 云师弟脸上也有些发苦,“可不是么,我家的翼飞也是两头忙活。那孩子心高气傲,我让他歇歇都不肯,每天熬夜哪受得了啊。” 老夏想了想,又开口劝他,“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评称号的事儿,我觉得有些意思。我觉得那个传承班,好像还不错。先别说学校里老师教的好不好,只要孩子一门心思做这个,咱们在后头帮衬一把,还有成不了的?” 云师弟点了点头,“师哥我也是为了这个才知会您的,我觉得这个看着是全国评的一个事儿,但是说白了,能够得着边儿的就那么几家。咱们这一门,还有胡家,古家,金家……听说分三次评完,从初选百十个人里挑出三十个复选,最后就五、六个名额。” 老夏屈指算了下,现在老一辈里还做这行的其实没剩下几个,年轻小辈手还嫩,撑不起台面。虽说只有五、六个人,真要算下来,他们机会也是有的。 “那几大家,胡家现在已经转做玉料生意了,其他那几家底细也都清楚,要我说咱们去评肯定能进去一个。我看那奖励一栏里写着,可以一人推荐多名弟子,只要是一个门的就成。”云师弟迟疑了下,微微皱起眉头。“只要小师弟那边别下绊子……” 老夏冷哼一声,脸皮抖了下,“他能下什么绊子?总不见得全世界都得听他的!” 云师弟心思细腻,想的比老夏要多,“师哥,我记得他手里还有师傅和咱们的几件成品,那些当年也是上过国宴的……他要是真撕开脸皮,把那些拿出来让他厂里的师傅认下,咱们可就没什么胜算了。” 他们师兄弟几个最敬佩的就是自个儿师傅,老爷子当年真算得上玉雕界的泰山北斗,最红火的那会儿,跺一跺脚,胡家都得瞧着他们的脸色。只可惜老爷子走的早,留下的唯一子息不争气,把个偌大家业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小师弟出国几年,回来后把老厂子弄得洋不洋土不土的,原本玉器厂里的老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他们师兄弟几个只剩下老大许师哥还坚持在那留守。 老夏听着他说,难免也想起那些往事,他心里憋得不痛快,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敢!要是做出这种让师傅蒙羞的事儿,我豁出去不弄这个称号,也要让他去师傅灵位前头跪三天!” 云师弟瞧着自家师哥还是这般犟脾气倒是笑了,他拍了拍老夏的肩膀,让他放松些,“师哥别气,我也只是猜测。小师弟虽然乱来了些,但是对师傅还是尊敬的。” 老夏脸色还没缓过来,他当年跟小师弟顶得最厉害,也是最看不管小师弟做事的。他知道师傅一片心血尽毁在这个人手里,偏偏又责怪不得,实在是憋闷的难受。 老夏在云师弟这儿住了些日子,一门心思的去准备这件事儿。老夏这些年眼睛不太好,出的玉雕件也少,但是有得也有失,他眼睛不好之后,心境却是跟着提升了一大截。玉雕这东西,并不是讲究你做的有多逼真,有多像,往往要的是一种韵味。 老夏这些年从未停下雕琢玉件,手上功夫倒是比当年还成熟几分。他有云师弟当左右手,师兄弟一条心做事,打定主意要拔得头筹,将孩子们送进学府深造。 十天之后,云师弟收到一个包裹,沉甸甸的像是塞了石头。打开瞧了,也确实是块好大的石头——是上好的和田玉青花籽料。 包裹箱上署名只写了个张三,来的地方也蹊跷。云师弟一瞧见就笑了,“师哥,我猜是许师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他最在行,哈哈,这回咱们可不缺好石头了!他该不会把小师弟那玉料仓库给翻了吧?这么大的一件,做个玉链香薰炉都够了!” 老夏拿着手电筒仔细地打量玉料,对这大家伙也是十分满意,“你许师哥总算做了件人事儿!来来,开工!就做带玉链儿的,咱们今天也奢侈一把!”老夏挥着手,豪情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的师兄弟五人组:(从上至下) 大师哥:人家师傅都努力去了,我家师傅给人家送玉料……也不知道大学收不收已婚人士,我也想去读书,嘤嘤嘤 程叶(心无杂念的睡觉中):…… 双胞胎(全心全意的睡觉中):………… 还未正式出现的云翼飞童鞋(扭头):……………… 这种傲娇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81、不吃亏 老夏用了整整三个月把手里的玉雕件做完,评选作品取名为《黛玉戏鹦》,整个作品构思巧妙,美人背依一片山石兰草,拿着卷书,似笑非笑的逗弄着自己养的鹦哥儿。最绝的地方在于那单腿立在笼里的鹦鹉,身上羽毛雕刻的惟妙惟肖,风一吹,还能瞧见系在连环玉扣儿上的笼子随风起伏,连那笼鸟儿也活了一般。 整个玉雕件美的动人,取得巧色精彩,维系人物和鸟笼的连环扣儿也着实奢侈。要知道这种样式取好料特别难,尤其是一环扣一环的,不止精巧,更注重色与料的统一和谐。别的不说,老夏这一手儿雕工绝对排在前一二位上。 云师弟在一边仔细打量,感慨万分,“师哥,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我记得这样式的连环扣是在学翡翠的时候师傅教咱们的吧?那时候我没见过世面,瞧见师傅对着那么贵那么大一块翡翠料下手,喝,心都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老夏眯起眼睛,他一只眼睛受损,三个月对着这件玉雕实在有些吃力。他听到云师弟说话,也想起当年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可不是,别说你,我当时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许师哥那句话怎么说的,哦,‘师傅那刀不是切在翡翠上,是生生切在我心上哟’!” 云师弟跟着一起笑起来,他年纪比几个师哥要小,当年抽身的也早,回想起过去总是记起当年的种种温馨。“可惜了,许师哥不在,他要是瞧见这块玉料被琢磨成这样,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老夏哼了一声,“他?他才不吃亏呢,咱们费心费力的雕琢好了,还不是摆在他铺子里卖钱?这人才真是名利双收啊。”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对于许老头的及时帮助,老夏心里还是感谢的。只是十多年顶撞习惯了,这会儿磨嘴皮子倒成了习惯。 云师弟也知道两位师兄素来爱拌嘴,只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老夏对手里的这玉雕件十分重视,他这一身的传承可就全托付在它身上。请了熟识的老辈儿人帮忙找了抛光的师傅,细细的打磨照亮,连磨细工具都是师傅自制的,表层纹路丝毫未损。 到清洗打蜡的时候,也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这玉畏酸,只能碱洗,冲洗的水也有冷热讲究,老夏在旁边一直盯着,生怕哪里出了岔子。到了打蜡也不肯离开,幸而这是一位老手艺的师傅,用的是保险养玉的土法子,直接架了大锅来蒸烤融蜡。 蜡屑从大师傅手里一点点剥落,洒在玉器表面积了一层,另一人立刻戴着手套拿了小毛刷子去及时刷均匀。这里头有讲究,蜡要趁热擦,凉了才更容易剔除。 这都是费工夫的活计,老夏也不嫌累,站在那里如同监工一般瞧着人家干完。大师傅忙完手里的活儿过来跟老夏搭话,他们都是多年前熟识的了,说起玩笑话也挺放的开,“怎么,夏师傅你还怕我黑了你的东西不成?你站在这儿弄的我浑身紧张,像是又做了一遍你师傅当年参加国宴的白玉宫灯呐!” 老夏嘴角咧开一点,像是在笑,但是僵着的时间太长笑起来不太自然,“我对您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它对我实在重要,我不在一边看着心里不踏实啊。” 大师傅在一把砸吧砸吧嘴,他以前伺候过不少玉雕大师,眼光还是有一些的。“那倒是,你这次送来的比前几年的要好很多,这么好的玉雕件连我都动心了。不过咱们就算拐带着跑了,也舍不得弄伤它一丝一毫呢。” 老夏听着大师傅说笑,眼里透了笑意,他对东西的评价十分中肯,不管是谁的,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所以张口就接了话,“可不是,我敢说就算古家和金家做了一模一样的图样,也比不得我这雕工!” 正在刷蜡的学徒听着老夏颇为自豪的语气,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他在这儿跟了师傅这许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夸自己家东西的呢。只这一眼,也立刻被自己师傅教训了一句,“四处看什么!还不赶快忙你手里的,手下力道拿稳点儿!” 评选是在八月中旬举行,云师弟提前托人打听了,这次几大家族倒是很默契,都没舍得往里扔最宝贝的玩意儿。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风声,似乎比赛最后,所有玉雕件都要拍卖,还有传所有玉雕件都要捐给国家博物馆的。捐给博物馆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评选的地点倒是真的在一家省博物馆。 胡家、古家、金家难得观点一致,只拿了上等的玉料赶了新工,没舍得动家底儿。老夏他们是光棍汉一条,哪里有什么家底,倒是实打实的拿出了自己手里最好的东西。 胡家财大气粗,用的是极好的新疆和田青玉。他们跟老夏之前的想法一样,也用了连环扣。胡家做的是白玉瓶儿,上头敦实的三连环,让人一瞧见就忍不住替他肉痛。但是这工就要比其他家逊色上几分,单靠玉料却也撑不起来。 古家做的也是瓶子,但明显精致几分。古家的白玉瓶儿是痕都斯坦风格,玉质温泽,瓶体浑圆。瓶体上头绕了花、果、叶形状的饰物,宽叶串花,看上去逼真,摸上去却似无物一般,这般遮掩痕迹的浅浮雕实在精彩绝伦。且这白玉雕琢精致,薄胎几乎近半透明,灯光下瞧起来到似水晶样剔透,实在引人眼球。 金家选的也是白玉,只是做工更要精妙,一个玉壶两只玉杯。有趣的是整个玉壶为整片圆润荷叶托着含苞待放的娇嫩荷花,玉杯则是形同风格的荷叶弯折而成的形状。玉壶和玉杯外壁均以双阴线刻画出叶脉,叶梗从底部蔓延至上,曲线玩绕,顺势上扬至杯侧,成了天然的足与把。整套茶具极有南宋风格,雕工成熟细腻,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老夏扫了一圈儿,这送来的近千件玉雕作品里,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这三大家族,这么一瞧,倒是放心了。他这次和云师弟带来的东西,无论从料从工,哪点儿都算拔了头筹,这从那三大家族围拢来评论的言语里就能听出来。老夏也不是刚入门的新人,这里头跟他熟识的都是些老家伙,这还没公布结果,便有来道贺的。 第一个来的是古家的老爷子,他跟老夏的师傅熟悉,也算是瞧着老夏师兄弟几个发展起来的,对今天这师兄弟二人带来的《黛玉戏鹦》大为赞赏。“不错,不错,很有你们师傅当年的样子嘛!小夏啊,你这次比之前更见功夫了!” 老夏谦让了几句,还没等多说什么,就听见周围的人呼啦啦冲一个地方围过去。 “快去瞧瞧!是宫灯!” “付家的宫灯!” 老夏心里咯噔一下,付家,那不就是他的师门么?自从师傅走后,门内人散了大半也不再提师门的名字,只用了小师弟的付姓为称呼。难道是小师弟带人来了? 那几大家族老头的脸色也有几分古怪,他们听说过付家的内斗,可没想到这种场合也要争上一争,互看了一眼,也跟了人群上去瞧个究竟。 付家的宫灯高高挂在那里,并没有像这些人一般小心放在托盘上。付家祖上曾做过宫廷玉雕,这宫灯一拿出来,便是气派万分。 但也仅仅是气派,瞧着是上好白玉质地,但上头几团不明色彩似阴影般并没处理清楚,底下有眼尖的,难免嘀嘀咕咕。 站在宫灯底下的中年人微弓着腰,脸色的表情却是笑眯眯的,正是好久不见的许师哥。许师哥瞧见众人议论,却也不辩解,只是把这宫灯用料型号报了一遍。“白玉‘节节高’宫灯一盏,高24.6公分,宽17.5公分,彩色填绘,嵌有珍珠、松石……”, 底下的人伸直了耳朵听着,听到报出一项便安静一分。 许师哥眼睛里满是得意之色,这脚尖都恨不得飘起来了,“大家看好了,我给点上咱们仔细瞧瞧!” 宫灯内早有放着燃料的凹槽,许师哥伸了香进去点燃,一丝火光从里头亮起,不比蜡烛亮多少。但就这么一分光,便让整个宫灯活生生“动”起来。原先瞧着像是脏污的地方,在内部光照下,像是飘起了烟雾,又像是一片云海。 云海深处,似乎还有几分看不真切的人影在读书,一个两个,人渐渐多了起来…… “双套!双套夹层宫灯!”有人低喊出声,眼神瞧着那高高在上的宫灯更是痴迷。 老夏僵着一张脸,他如何认不得这是师父的成名作!这不但是双套夹层,更难得的是取自一整块白玉,连上头的玉痕都没做变动,不但是料绝了,工更是绝了!宫灯内层壁薄如纸,偏偏两层在内部光照下纹理图形相互辉映,让上头人物像是在走动一般。 若不是因为这样,当年怎能选进国宴? “咳咳!各位,我们师门……啊,不,我是说付家的灯如何啊?”许师哥展示够了,把里头的灯吹灭。“我们对待这次比赛可是极为重视,把老家底儿都鼓捣出来了!哎,古老,金老,您说几句?” 古家和金家的老头子都不说话,他们当年就败在人家师傅手上,如今再拿出来,一样是败了。古家老爷子还算和气,沉思一会接了话,“我们自然比不过付老先师。”他绕了个弯儿,却是没承让自己如今比付家差。 许师哥权当没听出其中内涵,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说起话来丝毫不见脸红。“承让,承让!” 金家老爷子不服气,他性子烈,直接点了出来,“你没听见,我们说的是比不过付老先生,又没说如今的付家!你们拿付老先生的东西出来争名头,不觉得有愧么!” 许师哥摸了摸鼻子,依旧是笑着的,“这灯当年我也是帮先师打过下手,做过几分,如今我拿出来也是可以的吧?” 金老爷子没想到他这么厚脸皮,气的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不在这里再看下去。 老夏也有些不安,他拿不准许师哥这次来到底是什么意图。 直到最后排名揭晓,老夏才有些明白。 入围前五名有付家白玉“步步高”宫灯,老夏的黛玉戏鹦哥儿,古家、金家、胡家自然也在列。主办方很聪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排名次,只是给前五名入选者都颁发了玉雕大师资格证书,又选了十几个玉雕工艺师,倒是也算得上圆满。 许师哥抱着证书找到老夏,又是恭喜又是道贺,“瞧瞧,夏师弟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师弟一出手,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呵呵,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他老人家瞧见咱们能多拿个奖,肯定高兴的直夸……”许师哥看了眼不远处被管事和保镖团团围住的宫灯,神色有些黯然。“可惜,这次的玉雕件不让捐给博物馆,不然留下也是好的,省的师傅一生的心血被人贱卖了。” 老夏有些不敢相信,“他,他要把师傅这件宫灯也卖了?!” 许师哥点了点头,一脸的感慨,“我这次能带来,也不过是打个好名儿给他多卖几分价钱罢了,厂子里能留下的已经没有几件了。” 这下连云师弟也有些难过。他们毕竟是亲眼瞧着师傅雕琢出这些,又亲眼见证了它们的辉煌,如今听到,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也罢,今儿就让它再立一回功,也算师傅多疼我一回。我刚问了那些评委,听说一个人能推三个名额,唔,正好让俊杰和小文、小武兄弟一起去……”许师哥摸着下巴说了几句,又冲老夏他们眨眨眼,“你们推荐哪几个啊,想好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师哥霸气外露:哼哼,我告诉你们,还没有能从我手里夺过食儿的!这三名额,都姓许了! 82、小别 评选活动为期5天,除了颁奖的那一上午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演讲。老夏他们也被邀请去做发言,他们没准备,上去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也紧张,手心里都攥出了一把汗。干这行的大部分是闷头做事儿的人,哪里被这么拖出来亮相过?老夏下来之后,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上头说了啥。 许师哥拔了头筹,自然也上去发表了下经验之谈,在座的大部分是本地玉雕大师,交流起来也有共同话题。许师哥讲到最后,还弄了个即兴小讨论,一时气氛很热烈。 老夏最关心的就是学校的事儿,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程叶,等到临走了主办方才说了,这得等到十月份才能给确切通知。 老夏心里挺着急,在这里也呆不住,收拾了东西就回去了。他来前只告诉程叶他们是来参加个评选,没说学校的事儿,说白了,老夏也担心办不成让孩子白高兴一场。从十月初老夏就开始盼着,瞧见有送报纸信件的人都拦住问几句,弄的人家都认识他了。等到十月中旬,老夏手里终于拿到了通知的信函。 就一张薄薄的纸,几句简单的通知,让程叶十一月初去Z大附中培训。老夏拿着看了又看,瞧着白纸黑字印着程叶的名字,脸上终于露了笑模样。忙打电话去通知程叶,倒是打通了,只是响了半天没人接。老夏琢磨着这是李瑞回来了,俩孩子准是出去没听见。 等了半天,程叶回了电话,“师傅,瑞哥回来了,我们出去吃饭来着,没听见……您找我?” 老夏看了下屋里的挂钟,皱起眉来,“这都晚上九点了,怎么才吃饭啊?”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一时也说不清楚,倒是先跟老夏说了对不起,“师傅我错了,下回一定先吃饭。” 老夏对这个好脾气的徒弟发不出火来,听见他这么说也舍不得难为孩子,“算了算了,师傅就是怕你吃晚了饭胃疼。对了,程叶你明天过来一下吧,我有点事儿找你。” 程叶应了一声,又有点奇怪,“师傅,明天是礼拜一得去上课,我中午过去吧?” 老夏心里得意,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不用,你明天甭早起了,多睡会儿等中午直接过来。学校那边师傅去给你请假。” 程叶被老夏几句话说的稀里糊涂,但还是答应下来。等到挂了电话还在琢磨,忍不住问了旁边的人,“瑞哥,你说师傅明天要跟我说什么?他可是头一回帮我去学校请假。” 李瑞伸手把人抱进怀里,一起腻在沙发上,“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可是听见了,你师傅说你明天可以多睡会儿。”李瑞挨着程叶,在他脖颈处亲了一口,忍不住又去贴上那里泛红的印子,“还疼?” 程叶没躲,缩在李瑞怀里老实回答,“不疼了。” 李瑞最喜欢他这样,除非在床上戏弄的厉害了,程叶一般不躲他,问什么也说什么,“吃饱了,咱们一会继续。” 缩在怀里的人耳朵红了下,但还是轻轻的点了头,伸手环抱回去,“好。”他也想李瑞了,这种事儿从最开始的不懂与害羞,慢慢就变成两人之间表达亲密的方式。 李瑞被他的小声勾得心跳加快,按住了亲了两口,把那张惹人的小嘴亲得发红才放开。“真听话,等会你自己来……”他贴着程叶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顿时就让怀里的人面红耳赤,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程叶,这事儿你得学,知道么。”李瑞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笑着咬住其中一根手指头。“我不在你身边,你总不能一直憋着吧?刚才不是教过你吗,等会自己来一遍,我瞧瞧你学会没有。” 程叶身体抖了下,他之所以吃饭吃晚了,就是因为李瑞“教”的太细致,拖延了时间。刚才的运动太过激烈,身上的红痕还未来得及消下去,听见李瑞耳语的几句,忍不住又回想起那种酥麻颤栗的感觉…… “走吧。”李瑞一把抱起他往卧室走去,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他拿鼻子蹭了蹭程叶的,说出的话也难得的甜腻。“我想瞧瞧你,在外边这么多天,一直惦记着。” 程叶瞧着李瑞那张越发成熟帅气的脸,看着他嘴角挑起的若有似无的笑意,心里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不疼,就是一阵发慌,心跳的越来越乱,像是要被什么整个握住才能安静下来。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程叶伸手拽住了李瑞的胳膊,粗壮有力的胳膊跟他的不同,透过皮肤传来的热度也让他有些紧张。“我……” “怎么了?”凑近了询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透着关心,像一直小心呵护疼爱他的兄长,又像充满温情的恋人。 “我一个人……不行。”程叶握着他的胳膊往里拽了拽,垂下了眼睛,“瑞哥,别走。” 长长的睫毛在发抖,手上的力量单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李瑞心里像是有什么要满到溢出来。“算了算了,我就辛苦点,以后来回多跑几次吧。” 耳边是恋人有些调笑意味的话语,但是亲吻上来的动作却是强势而霸道,从眉毛到脸颊,接着像是要吃了他一般纠缠在一起。刚穿好不久的衣物被尽数脱下,柔嫩的欲望被握在粗糙的掌心来回抚弄,挑起一丝丝快感。 程叶有些恍惚,好像之前也是这样,他被照顾的太好,从未自己触碰过…… 李瑞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手指探进那尚还湿润的私密处,感受那里的紧致与湿软。不出所料的,被紧紧包裹住,那里像是害怕又像是邀请,细细蠕动吞吐。“笨东西,放松点。” 程叶听到的是李瑞的声音,闻到的是李瑞的气味,全身像是被李瑞笼罩住,脸颊上火热,心跳也越来越快。手指在下面作恶,隐约都听见了水声,程叶眼睛里也湿润了,小声喊李瑞的名字。 再接下来,就不是程叶能控制的了,他只记得刚开始自己想要配合,但是慢慢的被李瑞逗弄得忘了动作,脑袋里一片浆糊,只能随本能去做。再后来,他就记不得了,似乎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压在他身上的人还未满足,深深浅浅的刺探不止,身下那里被摩擦得滚烫…… 程叶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饿,这种饿醒了的感觉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不由躺在床上愣了一会。身后的人紧抱着他,手臂环绕过来,沉甸甸的压在胸口,程叶忽然想起来了。是了,昨天李瑞回来,难怪会饿。 李瑞在外打拼,身体比前几年又长高了几分,隐隐瞧着还有长高的趋势。大概是经常在外跑的关系,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蓬勃的生机。程叶握着他的胳膊塞进薄被里,十月的天气可不暖和。 刚塞进去,就被那只手偷袭了,背后的家伙目的不纯,手掌在程叶胸前来回抚摸,“几点了?” 程叶按着那只手,探过头去看床边小柜子上的闹钟,“八点半,瑞哥再睡会儿吧,今天不用早起……” 李瑞在后边笑了声,挨着程叶蹭了蹭,“不睡了,一早就听见你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饿了吧?咱们起来去吃点东西。” 程叶脸红了下,“哎。” 作者有话要说: 瑞哥最爱吃棒棒糖什么的了篇: 程叶:咿,瑞哥你也喜欢吃甜食吗? 李瑞:是啊。 程叶(做笔记):最喜欢吃什么甜的呢? 李瑞(扑倒,舔~):棒棒糖。 83、愿意去 程叶和李瑞去小饭馆简单的吃了顿早饭,李瑞在外地忙,这小饭馆也有时候没来了。掌勺的杜师傅瞧见老板过来,忙给端上新泡的酱花生米,脆嫩着正好吃。杜师傅瞧着又富态了不少,脸上一丝褶儿也没有,小日子过的相当舒心,“老板,咱们这段时间生意相当好,黄毛他们又给雇了两个人帮忙,他跟您说了吧?” 李瑞嗯了一声,拿了个豆沙包换了程叶手里的馒头,“说了,杜师傅你胳膊上有旧伤,别太累着,让年轻人去张罗吧。”他喝了口小米粥,像是刚想起来,又补充了几句。“哦,杜师傅这两年也跟着受累了,我听说您侄子来信,要接您回去养老?呵呵,这是好事,就是得劳烦您给找个手艺靠得住的掌勺师傅。这馆子挣多挣少不打紧,我就是挺舍不得关了它。” 杜师傅在旁边有些过意不去,忙点头答应,他笑得有几分自豪,“哎,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侄子非得让我回去养老,呵呵,三催四催的我也不好再拖……其实人老了,就图个团圆,家里人有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 李瑞嘴角微微挑了下,一抹极淡的笑到了嘴边却有些发苦。他何曾不想尽自己那份孝心?父亲在监狱里日子一定不好过,他除了每年的几次探望,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母亲”这个称呼,他很久没称呼过,也不准备再称呼了。值得他喊“母亲”的人,早就不在了。 这几年李父已经很少再问关于李瑞他妈妈的事儿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慢慢察觉什么。李瑞每次去瞧他爸,都不愿提起那个女人,李父也躲避着关于“她”的话题,这像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禁忌。他们一个人记恨,借着这股恨意在外拼命打拼,以证明自己能活的更好;一个人不愿去想,不愿让自己沉浸在那种阴暗的过去里,他想要出来,再次堂堂正正做个男人。 手里的碗被拿走,李瑞愣了下,就看见旁边的人起身去帮他盛了一碗热乎的粥,重新放在他手里。“瑞哥,粥凉了,加点热的喝吧。” 李瑞手里被那个白瓷小碗暖着,眼睛里也跟着慢慢恢复了温度,“好。” 时间还充裕,李瑞顺路去公司处理了点事儿,黄毛他们早就等在那里,瞧见李瑞一溜小跑的过来。黄毛瞧见程叶在车里,忙贴在李瑞耳朵边上说了几句,李瑞交代过,乌七八糟的可不能让程叶听见。 李瑞听完,脸色有些不太好,下了车让黄毛带路,“三哥这事儿做的也太不仗义了,我过去瞧瞧。” 黄毛几个人忙跟在后头,有脾气暴的,闷声闷气的嘟囔了几句,“就是,就是!瘸子老三这次是过分了,咱们就算是暂时跟着他,那也不能白白替他背黑锅啊……” 李瑞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拿钥匙把车锁了,隔着老远叮嘱程叶,“别下车,就在里面等着知道吗!” 程叶隔着玻璃冲李瑞点头,瞧着他们气势汹汹的走了,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实在不安。他坐在车里,这是李瑞进公司之后换的第二辆车,明显比之前的好,闻着有一股好闻的新车的皮子味儿。车里很暖和,之前的空调开的足,只穿薄毛衣也不冷……这些,都是李瑞打拼来的。李瑞从不跟他说外头的事,也不让黄毛他们多嘴,可是程叶知道他有多不容易。程叶盯着自己的那双手,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 程叶闷在车里,呆呆的想了好一会,直到车门咔哒响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李瑞一个人上了车,后头也没瞧见黄毛他们。程叶小心的瞧着李瑞,确定没看到有受伤的痕迹,好像脖子上有些红…… “看什么呢?”李瑞挑眉,顺着程叶的视线摸了下脖子,啧了一声。“程叶我说你这小爪子也够狠的,昨天晚上抓的痛快?” 程叶脸上有些发烫,“我、我不记得了……” 李瑞笑了下,也不再继续戏弄他,瞧着心情还不错。 程叶有些奇怪,“瑞哥,你不生气了?我瞧着你跟黄毛他们走的时候,像是要揍人。” 李瑞哼了一声,“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莽撞的人?笨东西。我在别人面前,得做出个应有的样子,这样才能迷惑对方你懂不懂啊。” 程叶被他几没头脑的话说的云里雾里,“迷惑谁啊?” 李瑞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瞧着程叶捂脑门的样子心情更好了,“你别管那么多,记住了,从今儿起除了黄毛,凡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找你,都甭出去。知道吗?” 程叶捂着脑袋答应一声,眼睛里都含了泪花,瑞哥这手劲儿比从前更大了,整个手掌像是铁疙瘩,弹在脑门上生疼。 老夏一早就拿着通知书去学校帮程叶请了假,学校对这事儿也比较重视,Z大是重点大学,程叶能考进去对学校的升学率也有好处。他们认真询问了老夏事情的经过,得知这是内定的传承班名额,态度也相当配合起来。没一会就帮着程叶转去了特长班,让他以美术生的名义去考试,正好对他学的专业这口儿,两不耽误。 班主任老师瞧着还有些舍不得,程叶在他们班成绩不差,这么去了美术班,别说有内定的名额,就是没有也一准儿能考上好大学的。他瞧着美术班老师笑成一朵花似的模样,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老夏可不管他们这些,喜滋滋地跟着校领导给程叶转了班级,反正程叶去Z大附中培训,在这里也就挂个名,等来年春天回来学几天文化课罢了。他原本不懂学校里的事儿,他们那会学手艺都是师傅带徒弟,也没进过学校,在得知特长班考生成绩极低还不算数学成绩的时候,老夏乐了。 不过保险起见,老夏还是小心询问了特长班的老师,“这个特长,对大学没影响吧?” 老师忙告诉他,“没有,没有,学特长是好事儿,能帮助有艺术功底和爱好的学生更好的考大学。当然了,对于程叶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以更好的选择一个重点大学。” 老夏想了半天,又问,“那这个将来能当老师吗?”他可是还记得,程叶当初是想考师范学校当老师哪。 特长班的老师笑了,“您看我,我不就是老师吗?我当初也是跟着家里从小教国画,考了美术呢!” 老夏放心了,笑呵呵的办完手续,从学校出来。他回到玉器铺子的时候,程叶他们刚到,在门口碰上了。老夏笑的开心,带着墨镜也掩盖不住那深深的笑纹,“程叶啊,来了?快进来坐吧。” 屋里的三个人也都是咧着嘴在笑,大师哥许俊杰甚至都笑出了声儿。李瑞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屋子人怎么都跟中了邪似的啊?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在农场的时候,老夏也这么乐过一次。那次好像是因为分场里有人去新疆,给老夏捎带了几块石头……老夏那次说过,想带程叶去新疆瞧瞧。李瑞忍不住提高警惕,这一屋子的老少可都是玉痴,能高兴的事儿也都跟玉有关,特意叫程叶来,没准儿真是带程叶去新疆?这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他才不准! “程叶啊,师傅这次叫你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你想不想去外面读书啊?”老夏笑眯眯的开了口,说出的话,直戳在李瑞心窝上。 “师傅,去哪里读书?”偏偏坐在旁边的笨东西还当真接了话。李瑞瞪了他一眼,这次起了点作用,程叶吞吞吐吐的又开了口。“要转学吗?我在这边也能学好……” 老夏摆摆手,让程叶听他说,“上次师傅去南边,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那个评选有个奖励,可以让徒弟去大学上传承班。哦,我问了,这个传承班啊,就是有老师教关于玉雕的文化课,也有老师专门教琢玉,两不耽误。毕业了呢,也能当老师……程叶,你愿意去吗?”最后一句,带上了点紧张的语气。 李瑞在一边出声询问,“夏叔,那学校在哪儿?直接去,还是得先考试?” “下个月先去培训,然后正规考试才能进去,不过这都是内定下来的名额,一准能进。就是地方有点远,在S市,那边的Z大附中……”老夏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隔着墨镜瞧不见他是什么样急迫的眼神,但是那种隐隐的期待是错不了的。 李瑞微微皱起眉头,S市可不近,到时候要瞧一眼程叶,得跑六七个钟头的车才行。不过这也是一个机遇,他知道程叶喜欢玉雕,早几年就觉得程叶又学文化课又兼顾这手艺实在辛苦,如今能二合一,也是好的。李瑞沉默不语,抬头瞧着程叶。 程叶眼睛里亮晶晶的,他几乎是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老夏,“师傅,我愿意去!” 他愿意去学习,等到他有本事了,就可以照顾李瑞,让李瑞有一个可以安心歇息的地方。他想长大,想凭自己的本事照顾这些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人们。 84、云翼飞 培训班那边开课挺早,程叶从老夏那里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李瑞打电话给龙哥说了一声,要多留下几天,他不放心程叶,想要亲自给送过去。 程叶有点过意不去,“瑞哥,要不你回去上班吧?请假不太好……” 李瑞把新买的行李箱打开,一件件的帮程叶往里装衣服,“那边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晚几天也不要紧。对了,你给你小姑打电话了没有?” 程叶点了点头,“打了,小姑说不让咱们晚上过去了,她下午休班过来。” 李瑞把那一整个箱子塞满,可还是觉得不够用的,以往他出门的时候没觉出什么,如今轮到程叶就有些不安心了。他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伸手把程叶抱住,“要不,咱们别去了?” 程叶掰了两下他的手指头,“我答应师傅了,而且瑞哥,我自己也想去。”他当初想的很简单,要是考不上学,就去做玉雕学徒,多少有碗饭吃。即便是上大学,程叶也只想到了师范大学。读师范学校一来不用交学费,二来毕业后当老师,还有寒暑假能抽空去帮老夏做玉雕。他从小跟着老夏学习,对这些都有感情了,舍不开。 “你将来考大学,也是Z大吧?离着家可不近。” 程叶想了一会,他只听大师哥他们说了个大概,对距离不是很确定,“好像是。” “大学要上四年,我到时候可不能天天去看你。我托人问了下,D市也有大学,除了没有玉雕这个专业其他的也不错……”李瑞在后边抱着他,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程叶笑了一声。 李瑞有些不满,“玉雕和我哪个重要?” “都重要。”程叶抓着李瑞的手,握紧了。“不做玉雕吧,总觉得缺了什么,每天都挺不习惯的。可是没瑞哥,做那些也没意思了。” 李瑞在后边咳了一声,把声音故意压低了,“我,咳,我就是问问,也不是说非得去我那……” “嗯,我知道瑞哥是担心我。不过我挺喜欢做玉雕的,觉得师傅也是真心为我好,能上大学,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多好啊。做别的事儿我没什么把握,这个毕竟是从小学的,应该能行……将来瑞哥累了,不愿意出去了,我就在家里一边做玉雕,一边陪着你。” 这话就像一杯蜜水儿灌进李瑞心里去,原本的一丝不乐意也被冲没了边儿。李瑞照着程叶脑门亲了好几口,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去哪儿都成。” 他们俩对老夏一直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老夏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不止一次,这些他们永远忘不了。老夏有多想让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李瑞也是知道的,单凭程叶小时候老夏那么照顾这一点,就该让老头高兴。更何况老夏也是一直顾虑着程叶,没大学这回事儿的时候,人家憋在心里,从没敢开口直接留下程叶。 小姑姑许盈下午赶过来,她刚听说了这事儿,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程叶,真的是直接保送去大学吗?你师傅亲口跟你说的?”瞧见程叶点头,脸上笑开了花。“哎哎,这真是大喜事!程叶现在是大学生了,你奶奶要是还在,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我们家程叶终于长大了,出息了!” 许盈笑了没一会,又开始流泪,想是记起程奶奶心里难受。程叶拿毛巾给她,在一边小心陪着,“小姑姑……” 许盈捂着脸答应了一声,“没事,过会儿就好了,我就是太高兴了。” 她平缓了一会心情,又问了些学校的情况,在得知是特长生的时候倒是还帮着程叶分析了下,“我听你小姑夫说了,如今美术老师倒是挺吃香,他们学校刚来了一个教美术的小老师,刚毕业,好几个学校抢着要呢!” 大学选师范这条路是许盈帮着程叶参谋的,听到许盈也这么说,程叶心里也高兴。除了李瑞,对他最好的就是老夏师傅和小姑姑许盈,他们说的话他都愿意听。 许盈瞧着满屋里乱糟糟的,地上摆着那么大一个行李箱,也不好意思多打扰他们,只嘱咐程叶临走前一定去她那里一趟。“哎,你这孩子,成天说学习忙也不来家吃顿饭,这回可千万别忘了啊!” 程叶答应了一声,“知道,一定去!”之前许盈也常喊他去吃饭,程叶嘴里答应却没去,他知道许盈的一片好意,可是那毕竟是许盈的婆家,总去打扰也不好。程叶需要亲情,可也不愿因为自己想要一份亲情,就去打乱别人的生活。 许盈临走那顿饭做的极为丰盛,一家人凑在一起算是为程叶庆祝了一番。李瑞在楼下找停车位,上来的晚了,许盈的公公还多问了句,“怎么没瞧见李瑞?碗筷都给他摆上了呢。” “他停车去了,一会儿就上来!”程叶瞧了餐桌边一眼,可不是老位置挨着他一起摆了一副碗筷,比别人的碗都大些,一瞧就是给李瑞的。 吃过了饭,许盈代表全家送了程叶一个大红包。程叶没想到还有这个,吓了一跳,“小姑姑,这个我不能要!” 许盈给他塞到衣兜里,她喝了一点葡萄酒,脸上微微泛着红,看样子高兴的很。“傻孩子,快拿着吧。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提前给你的奖学金呢!去了外地一定好好学习,有什么事儿给家里说,知道吗?” 程叶看了看李瑞,又瞧了瞧许盈,只好收下。“哎,谢谢小姑姑。” 小妞妞也送了自己的一份小礼物,她给了程叶一副自己画的卡通画,一排小人做广播体操,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题目:我的一家。里头画了七个人,不单有大表哥程叶,连李瑞都算上了。 李瑞在一边瞧着那画,心里还挺美,不过小妞妞眨巴着眼睛想跟他说话的时候,李瑞还是把视线躲开了,他挺怕这孩子提问题,那么多“为什么”他可没那份耐心挨个回答。 大师哥许俊杰他们收到的通知单要晚,但是架不住收拾东西早,许老头那边更是给了大把的票子,缺什么就买什么,敞开了花。老夏瞧见这几个败家孩子一身儿簇新,心里瞧不上之余,还是偷偷也给程叶准备了一身行头。他身边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等到这帮人出发的那天,程叶的背包明显比其他几个人沉许多。这回是老夏带队,李瑞陪同,程叶师兄弟四个一块儿挤上火车向北行。 这是过路火车,上车下车跟打仗似的,身边没几个壮小伙儿还真挤不上去。老夏倒腾了几张硬卧的车票,上了火车就直奔卧铺车厢,他让师兄弟几个先放行李,自己往旁边的几个小包厢里走去。 李瑞把大伙带来的行李放到架子上,许俊杰去跟旁边的人换票去了,他们这六个人,只有四张票是一个包厢的,最好再对换两张。没等他换好,老夏就回来了,身后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高个儿长腿,模样俊俏,笑起来也很阳光。 “来,来!都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扬州你们云师叔家来的那位,云翼飞!” 作者有话要说: 师门七兄弟之集体照: 双胞胎、程叶、云翼飞、李瑞、许俊杰:我——槽——!!血槽吐空了好吗!!! 李瑞:别把我算进去啊,混蛋!! 85、同行 云翼飞出发前就跟老夏约好在车上碰头,不过冷不丁瞧见这么一屋人也吓了一跳。他听他爸说过这边的人员情况,挨个跟大家打招呼。 双胞胎最好确认,趴在上铺喊云翼飞师哥,小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云翼飞挺喜欢这俩不认生的小家伙,一人给塞了两块糖,“小文、小武,你们要是不出声儿,我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呢!” 紧接着瞧见了程叶,这也好认,云翼飞听老夏说过,长得最“老实”的那个就是程叶,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原来一个人听话还能表现在脸上,这回瞧见程叶,忽然明白什么叫乖巧了。 “程叶对吧?夏师叔在我家的时候常说起你,也挺巧,我上学晚,咱们倒是正好同年。”云翼飞伸出手跟程叶握了一下,照例是给了几颗糖果。程叶比他矮了一头,瞧着人也显小,云翼飞直接拿他当了弟弟看待。“夏师叔说你是腊月的生日,你是几号的?” 程叶接着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跟许小文、许小武一个待遇,听见云翼飞问忙答了,“腊月十七。” 云翼飞眯着眼笑,“这样啊,那你得喊我一声师哥,我是腊月初七呢!” 程叶也笑了,老实喊了一声,“云师哥!” 先前许俊杰去隔壁包厢调换火车票了,云翼飞不知道,看了一圈,也就李瑞最像大师哥的派头,还过去跟李瑞问了声好。 李瑞瞧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语气明显不太好,“找错了。” 老夏在一边打圆场,“这是程叶的一个哥哥,叫李瑞,这次是专门来送程叶的!呵呵,年轻人多认识下,熟悉了就好了!” 正说着话,许俊杰回来了,他是个自来熟,云翼飞又为人和气,没几句话就聊到一块称兄道弟去了。许俊杰火车票没兑换完,听说云翼飞在另一个包厢,忙拉着他一起去继续换票。“走走,我过去帮你把东西搬过来,咱们把铺位调近点,等会儿一起打牌啊!我们包里带了新买的牌,打起来啪啪响可带劲了,哈哈!” 云翼飞也觉得几个人近了方便,便跟着许俊杰去了。 程叶站在过道上,把自己手里的糖递给双胞胎吃,又让两个小家伙欢呼了一阵,“小师哥最好了!” 许小武下手快,抢了两块,许小文慢了一点儿,只捞着了一颗,趴在上铺上正委屈,“小师哥偏心,每次给小武的都比我的好,比我的多。上次吃排骨也是,先给小武捞的……” 许小武把两块糖都塞进嘴巴里,冲自己双胞胎哥哥扮了个鬼脸,“谁说的,上次吃炸丸子,明明是你先挑的!”两个人吵架的内容万年不变,由食物转向争宠,又继续转回食物。 老夏在一边听着都想笑,尤其是瞧着两一模一样的小脸做鬼脸的时候,就像看见一个人自己照镜子似的,挺逗。“行了啊,你们也别吵了,都是大孩子了,等到了培训班可不许再这么闹。” 睡在下铺的一个阿姨倒是挺喜欢双胞胎的这份活泼劲儿,端着茶杯来跟老夏他们打招呼,“这是您家的孩子吗?长得可真漂亮,。” 老夏忙说不是,可面上还是流露出那么几分得意,“这几个都是我的小徒弟,这回是去S市学习。” “哟,那您是老师吧?我听说Z大那边有学生比赛,您是带队去参加什么……奥林匹克竞赛吗?”阿姨说的也不太清楚,她只听人提起过高中奥林匹克竞赛这样的时髦词儿,也就是搭个话,凑个新鲜。 老夏忙说不是,“我们可不参加那么高深的比赛,呵呵,不过我们也去Z大。” 程叶照顾了双胞胎一会,又去帮着李瑞一起收拾东西。李瑞没让他沾手,按着程叶让他坐下休息一会,“昨天晚上你也没睡好,坐那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程叶趴在面前的小桌上,歪着头看李瑞收拾东西,瞧见他把一大兜吃的交给双胞胎保管忍不住笑了。其实李瑞也挺会哄小孩,就是不乐意下功夫,这不,双胞胎一口一个“大哥”的喊他了。 车票倒腾半天,竟然还真让许俊杰他们换成了,七张票,都是相邻的。其中有两张在隔壁包厢里,让李瑞拿去了,说是跟程叶过去。可能师兄弟几个长得都不错,跟他们换票的小姑娘还热情的加入了他们的牌局。老夏年纪大了,就没再掺和进去,端着茶水坐在一边瞧他们年轻人乐和。他跟这几个小辈在一起时间久了,心态也年轻了不少,这感觉不坏。 程叶头一次坐火车,刚开始觉得挺新鲜,可慢车要坐十几个小时,这就不怎么是滋味儿了。晚上火车上关了灯,呼噜声是此起彼伏,还有人磨牙吧嗒嘴的。他睡的浅,被吵醒好几回,迷迷糊糊的爬下来上厕所。洗手间窗户半开,被小风吹了下人倒是清醒不少。 再摸黑爬回上铺的时候,就听见李瑞压低了的声音,“小心点,别磕着。” 程叶应了一声,车上的梯子不太好用,又黑漆漆的一片,哪儿能看的清楚。程叶一脚踩偏了,正好踩到人家中铺那位的腿上。那人哼了一声,翻身又睡了,倒是没太大反应。程叶吓得不轻,实在不好意思再试探着踩一脚,悄悄摸摸的爬到李瑞那下铺上去。 “瑞哥,我跟你挤挤吧……” 李瑞笑了一声,他刚才没瞧见,但是也能猜到怎么回事,侧身让出一点地方来让程叶躺下。“踩着人家了?” 程叶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回头抱住李瑞小声说了句,“我也想瑞哥了,白天大家打牌,一直也没能和你说话……” 李瑞把那个小脑袋按回自己胸膛,搂着他紧了紧,“快睡吧,明早上就能到了。” 86、大师哥哭了 程叶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包厢里的窗帘拉着,似乎还没人起来。李瑞坐在床铺边上正在系鞋带,瞧见程叶翻身,凑过去小声问他,“醒了?” 程叶应了一声,他有早起的习惯,这会儿躺下也睡不着了,干脆跟李瑞一起去洗漱。火车上供水紧张,早起来倒是还富裕点。俩人洗脸刷牙完毕,站在过道上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去了餐车那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边等早餐边聊。大部分时候是李瑞在说话,程叶认真听着,不过也有忍不住插话的时候。 “瑞哥,你不是还要赶回D市吗?那边挺忙的,你不用再特意留下来,师傅他们都在,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瑞没答应,“先去看看再说,总不能我刚下火车,转身就去买票走啊!程叶你心也忒狠了,送到了地儿,就让我走是不是?” “没没没,我怕你忙,耽误了正事儿……”程叶偷偷看了李瑞,语气格外小心。“他们说,好像最近有点特殊情况,还得盯着什么。” 李瑞挑眉看着他,没回答程叶的问题,反倒是先哼了一声,“他们?我看是黄毛跟你说的吧?回去我再收拾他。” 程叶缩了缩脖子,盯着餐桌上的广告纸看,像是要把那几行字背下来,看的很是投入。 李瑞在D市确实是有事情要处理,但都是些急不得的事儿。D市有人偷偷从外面倒换东西,打着龙哥的名号搞的有点大,偏偏抓不到人,也抓不到把柄。龙哥心里有数,只让李瑞在D市盯着,引蛇出洞。可惜那人太精了,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缩回去了,弄得李瑞也是无从下手。 李瑞这次出来,龙哥也是默许了的,他们想的一样,对付这些人,不能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你别瞎担心,我来这边也算是出差,等两天有人过来接我。”李瑞揉了程叶脑袋一把,把他睡翘起来的那一撮儿头发压下去。“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从D市过来还近点,我当天就能过来。” 程叶应了一声,笑的眼角都弯起来,“知道。” 培训班是在Z大附中,条件还不错,六人间的标准学生宿舍,程叶他们加起来正好凑了一间,闲着的一张床就摆了行李箱。老夏是前辈,培训班还专门给提供了宾馆,让他多留几天,顺便帮着指导一下。这点老夏倒是没料到,不过他原先也准备住下陪同程叶他们集训完,也就乐得享受回免费招待。 学校不能住外来人员,李瑞自己去了宾馆住了一宿,第二天买了些东西给程叶带过去,嘱咐他安心上课。公司事情实在是多,李瑞当天下午就回去了,他瞧着学校环境安全,老夏又全程跟着,也就放心了。 培训班上课的内容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专业课,一部分是文化课。刚开始因为人没到齐,那边的负责人就先请了Z大的教授来给大家讲了几堂文化课,大多是Z大的校史之类,倒是也有趣。 不过大师哥许俊杰和双胞胎听起来,有几分吃力。他们一个是年纪大了,很久没接触课堂内容感觉很生疏,剩下那俩是跟高三脱节太大,再聪明也不能在少上五年学的情况下一听就懂啊! 程叶和云翼飞一边一个给他们辅导,程叶带着大师哥许俊杰,云翼飞手把手的教双胞胎,好歹能跟上进度。给他们上课的教授对坐在前排的这几位很感兴趣,尤其是中间的双胞胎,一看就是年龄不够啊。老头趁着课间休息,凑过去跟他们说话,“小朋友,你们多大啦,怎么也来参加这个培训班啊?” 双胞胎人不傻,眨巴着眼睛跟老教授绕圈子,“老师,我们可聪明了,跳级上来的。今年上高二,能考试的对吧?”这是许老头教给他们的话,许老头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俩弄了套学生证明,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俩孩子跳级读到高二了,推荐提前考大学。 老教授信以为真,夸奖了双胞胎几句,又去瞧那边的许俊杰,这位瞧着年纪可是有点大。 许俊杰一肚子坏水都是他师傅教的,见老教授看他,立刻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老师,我是复课生,我年纪不大,就是面相老成。” 老教授哦了一声,还是有些奇怪,心想这个复课生多上了几年学,怎么还让别人教啊。许俊杰先他一步,指着程叶和云翼飞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师弟,我们一块来的。咳,他们也复课来着,比我学的好……” 老教授乐了,好嘛,这五个师兄弟,两个跳级的三个复课的,还真是热闹! 挺过了文化课,几个人等来了最期待的专业课,讲起玉雕,他们几个可都算个中好手儿。许俊杰和双胞胎腰背挺得笔直,就等着在专业课上扬眉吐气一把。程叶和云翼飞也挺期待,他们都是自小跟师傅手把手学的,除了自己师傅以外,还没接触过别的玉雕师。 来上课的老师头发挺长,可惜是个男的,五大三粗矮墩墩站在那儿,拿着粉笔开始讲课。“同学们,我们今天系统的学习一下关于玉石的知识……” 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可讲出来的专业课内容让哥儿几个傻了眼。 “玉石分软玉和硬玉,硬度分为10个等级,其中金刚石的硬度最高,摩氏硬度计量为10度……一般市面上出现的人造玉石,是用玉粉、水晶和盐水造的合成玉,鉴定方法很简单,天然玉石的比重为3.3——3.4,人造玉石比重在2.8左右,我们把他们放到比重液里……” 前排的五个人都听呆了。他们这是一代代亲口传承下来的,鉴别玉石是用自己的眼睛,用手掌去评定,关键时候甚至还用鼻子闻、用舌头舔,唯独没用过什么比重液……比重液?这是啥啊?摩氏硬度计量数?!这他娘的又是啥啊?!! 底下大多数都跟许俊杰他们情况差不多,一个个听傻了眼,小半堂课就让他们备受摧残。尤其是最后老师临走,还给布置了一道玉石计算题,一长串的像英文又不像英文的符号,让许俊杰抄的手都抖了。“程叶啊,你、你会不会啊?师哥的这条命,可是交在你手上了……” 程叶把题目记下来,顺便安慰了他一下,“没事,师哥你别担心。这算是一个数学题目,老师就是把数字换成了几个符号代替进去,挺简单的。” 后边的一个小胖子正急的抓耳挠腮,听见程叶这么说,立刻探了半个身子过来求程叶,“哥,那啥,你也带我一个呗?写完让我抄抄……”他瞧着程叶不吭声,真着急了,连着喊了好几声哥,“我就抄这一次,真的!哥,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校门口一个馆子可好吃了,昨儿我哥刚带我去了……” 程叶有点为难,不过看他那么急,还是点头答应了,“抄这么几个数字你也学不会啊,最好还是听课,学会了才是自己的。” 小胖子乐了,“哥,你人真好!那你给这个哥哥上课的时候,我就听着!” 程叶哭笑不得,“你别听我的呀,老师讲的比我好多了,你得听老师的……” “我一瞅见男人留长头发吧,我就浑身难受。”小胖子皱了一张脸,“我哥说现在艺术家都这样,可我爷爷也说了,我们家将来谁要敢留长发,就拿拐棍抽死他。我瞧见咱们老师那又长又卷又油乎乎的头发,就想起我爷爷的拐棍,实在有阴影啊……” 许俊杰笑喷了,偷偷冲小胖子竖起大拇指,“老爷子威武,我刚才也这么想来着。如今艺术家都怎么了,以前兴中分,如今改披肩了。” 云翼飞在一边也是浑身不自在,他以前就读的学校虽说不是顶好的,但是老师教的也不错,行为作风特老派。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随意的老师,穿着随意,讲的课也挺随意,围绕着玉石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都提到了。不过,也确实讲了不少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总的来说,还是学到了很多知识。 用那老师最后总结的话来说,这就算是跟国际接上轨了,以后得走国际范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哥苦逼中: 大师哥:我擦,这是外星语没错吧……身为一个艺人,我有拒绝庸俗学习的权利。 双胞胎:师哥,你是艺人?什么艺人啊? 大师哥(苦逼正经脸):……手艺人么。 87、探望 程叶的成绩在原来学校里算不上拔尖的,但是到了培训班,他文化课成绩愣是考了第一名。云翼飞跟他差了两分,紧跟在后头,师兄弟俩可算是大出风头。 大师哥许俊杰的成绩有点吊车尾,头一次考试分数还没人家双胞胎的高,不过好歹没垫底儿,这让大师兄略微宽慰了些。专业课的内容学了那么些,最主要的还是实践为主。他们是传承班,考的内容跟普通珠宝专业的学生考的还不一样,考试项里除了设计绘画和笔试,还多加了一个现场雕刻。 玉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一般考这个的人只要学会基本的国画,再考一点色彩和设计方面的内容,就过了。但是他们这帮人都是跟着师傅学了好些年,有些打小儿就泡在玉石堆里,幼时的玩具就是各式玉石摆件,单让他们去考试绘画,实在太简单了。 而且能进培训班的人,都是有来头有背景的,在他们家族拿到奖项的时候,就已经是进Z大内定人选。与其说是让他们来学习专业内容,不如说是让他们来学会如何应试。大师哥许俊杰是头一个明白过来的人,这些教他们的老师画的重点都大同小异,考试的题目也是换汤不换药,这简直就是在明白的告诉他们:小子们,这就是大学专业笔试的题目啊!你们看好了啊! 大师哥脑筋灵活,记忆力又不差,这么几道题目翻来覆去的,没几天就适应了,成绩自然有了起色。双胞胎年纪小,学东西快,懂了几个公式之后就开始逐渐入门。许小文最喜欢做试卷,几乎把这当成了新游戏,玩着学,比大师哥死记硬背效果更明显。 师兄弟五个一条心,同进同出的场面还挺壮观,毕竟这么十几号人里能凑成一股的很少。他们这个小团体,就占了全班人数的三分之一。 到了玉雕实际操作课程的时候,几家派来的人都站在自家孩子后头瞅着,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跺一跺脚能让玉雕界震三震的人物,这么盯着人家老师,倒是让老师有些拘束起来。来上课的老师是典型的学院派,一直呆在学校里做研究,理论很精通,说的也不错,但是一上手就瞧出来还是嫩了些。 几家来的大人难得没吭声,细心听着老师的一字一句,时不时掏出本子记下些来,十足十像给孩子开家长会的家长。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平时的傲气,在孩子们和老师面前,他们就是普通人。 小老师面对着这些人有些紧张,他可是常从报纸上瞧见这些人的名字,其中还有一位,当年他考学的题目里还有这位的作品评价,这里站着的任何一位都算是他的老师了。小老师坐立不安,脑门上滴着汗讲完了自己的课,动手的部分手腕子都颤了。 老夏对这个年轻老师的实践操作不是很满意,但是这个老师讲的内容倒是不错,引经典据的,倒是向外扩展了很多。毕竟跟他们这种闷头干活的不一样啊,他们会的精,但是也偏,往往一家只继承了自己门派的几分本事,并没有这么完整系统的体系。 老夏等着程叶他们师兄弟几个下课,临回去的路上还在嘱咐他们,“你们老师虽然手上功夫欠了点,但是讲的还是挺有道理。俊杰啊,你是大师哥,要带头好好学,多听、多想,知道吗?” 许俊杰忙点头,“知道!师叔你放心,我不但自己认真,还要把咱们这个队伍带好,那必须是高标准严要求!” 双胞胎在一边一齐向老夏敬礼,“师叔请放心!” 老夏瞧着这三个活宝抽了抽嘴角,扭头去跟剩下那俩比较正常的说话,“翼飞啊,你上课的时候向老师提问是好,但是你问的那些多是山子雕件的问题,有几个还偏难,我觉得你们老师应该还不太熟悉那方面……咳,下回私下里问吧,上课多少得给老师几分面子。” 云翼飞点头称是,他刚开始没觉出来,还是按照在普通高中的学习模式来的,哪里有疑问,哪里跟以前学的不一样张口就问出来,倒是没想到老师可能对山子不精通的事儿。玉雕原本就是在学院里刚兴起的一个新门类,很多都处于正在研究的状态,再加上国内各个派系手法不同,选择玉石的情况也都有出入,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大师也有说不全的时候,更何况是一直呆在学校的老师了。 老夏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大意是让他们不要骄傲,不可以欺负老师手艺不精。几个孩子老老实实在一边点头,连声说知道。云翼飞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夏叔这么说,倒是更骄傲一点,不过他们也有这个本钱就是了。除非是玉雕世家的人,哪儿有耗在玉雕十年光阴的?他们这些人,都是吃苦过来的,对玉石,对玉雕的喜爱,可是骨子里的。 老夏带着他们几个出去吃饭,他怕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堂里吃不饱,一般都是带他们吃馆子。程叶跟着走到校门口就停下了,跟老夏请假,“师傅,瑞哥今天说过来,我想先不去吃饭了,在这儿等等他。” 老夏知道程叶向来跟李瑞处的好,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行,那就在门口等会儿吧,这里人多,别乱跑啊。” 许小武跟着走出两步,又快跑着返回来,把兜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糖塞到程叶手里,“小师哥,你先吃块糖垫垫,等不到李哥就先来找我们啊,饿了可是很难受的。” 程叶揉了他脑袋一把,这孩子也长高了些,刚来的时候到程叶胸前,如今倒是快到程叶下巴了,“知道了,谢谢小武。” 许小武瞧着程叶把糖放进兜里,这才安心的跟大伙儿走了,他挺喜欢和气的人,尤其是这个为人和气的小师哥。这跟他喜欢自己双胞胎哥哥的感觉不一样,他敢和许小文打打闹闹,敢用揪脸颊掐耳朵的方式表达亲昵,可是万万不敢把这种方式用在小师哥身上。他希望自己能做的更好一些,让小师哥多夸奖他一句。 李瑞来的很快,车子停在校门口响了两声喇叭,怕程叶瞧不见,干脆探了头出去喊他,“程叶!” 程叶眼睛亮了下,立刻跑过去,“瑞哥……” “不是说今天晚点过来,让你先在教室里等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李瑞笑着看他,不过瞧见程叶身上的薄外套的时候皱了眉头。“什么天儿了还穿成这样出来?你屁股痒了是吧?!回头感冒了,挨打啊。” “没事的,瑞哥。这边就是晚上凉,白天有太阳,我穿这样还挺热呢。”程叶开了车门坐进去,又问李瑞。“瑞哥晚上想吃什么?啊,对了,你昨天在电话里不是说想吃烧烤来着?天桥那边好像有个摊子不错,晚上人去的挺多……” “吃屁啊,你穿这么点跟我出去当街吃烧烤,还他妈是晚上,找感冒呢吧你……”李瑞骂了一句,掉头换了个方向。“回宾馆,晚上喊外卖回来吃。” “哎?可是,我晚上要回宿舍睡……” 李瑞目不转睛的开车,方向熟悉的像是来过很多遍,他听见程叶说话低声笑了下,“我又没说让你留下睡,程叶,你就这么想陪着我啊?” 程叶脸刷的红了,嘴巴张开合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辩解。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李瑞揉了揉眉心,瞧着有些累了,他从今天上午开车出来,现在还没歇一下。不过总算瞧见程叶好好儿的站在自己面前,也安心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向大师哥提问篇: 许小文:大师哥,程叶干什么去了? 许小武:大师哥,程叶干什么去了?! 云翼飞:大师哥,程叶干什么去了…… 大师哥:咳,这个时候吧,我们只要微笑着祝福就好了。 88、舒坦 李瑞开车到了宾馆,也只来得及叫了份宾馆的外卖,就被其他的事儿绊住了。他身上带的手机响个不停,那年头手机块头大,质量又不好,程叶离着挺远就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对方似乎挺着急,一口一个李哥的喊着,急了还时不时的爆粗口,“李哥!您不知道,他妈那帮孙子……尤其是那姓杨的!他们现在不但过界做生意,还惹事儿!李哥您当初定了规矩,说不能贩……” 李瑞脸色有些阴沉,起身去外头阳台上继续电话,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他不想让程叶知道。“姓杨的往场子里弄磕药儿了?” 那边闷头答应一声,“是啊,昨儿晚上还没动静,您上午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弄进场子里来了。不能弄药,是李哥您定下的规矩,咱们都懂,没一个敢动的。可这姓杨的一来就……要这样,我怕下头兄弟们有跟着动心思的,毕竟那个来钱快……” “少说废话!我刚去就跟你们说了,都不准碰那东西!谁敢动,我废了谁!”李瑞松了松领口,心里有些烦躁。“龙哥过几天来S市开会,我在这儿等等,晚点回去。你给我盯住了,甭管姓杨的,咱们这边不能出乱子。” 那边诺诺应了一声,说了几句保证的话,就挂了。 李瑞在外头呼吸了几口微凉的空气,脑袋里稍微清醒点了,这才推开阳台门进去。房间里边没人,倒是有一套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的床上,学生气息的牛仔裤、白色长袖T恤,还有一件薄外套。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李瑞顺着声音找过去,浴室门口的鞋架子上果然瞧见了程叶那双运动鞋,旁边的袜子都叠好了一起摆着的。 “程叶?”李瑞试着拧了下门把手,门发出咔哒的声响,像是在里面反锁了下。“操,你在里面干吗呢啊!程叶!开门!” 李瑞在外头砰砰敲门,过了一会门才打开,探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瑞哥,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好了……” “不成,我也想洗。咱们一起吧。”李瑞才不肯等,在门口脱了自己的衣服,赤裸着身子就往里挤。“让开点,我进去。” “啊?啊,哦……”程叶退后几步,老实放大灰狼进来。 里边应该洗了挺久,李瑞刚进去,都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雾气,让人心里暖暖的,痒痒的。眼前的笨东西似乎还没察觉到危险,正背对着他冲洗头发,微微向后仰着,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平时一被欺负就湿漉漉的眼睛此刻紧闭着,只能瞧见被水浸湿的长长睫毛,李瑞忽然很想亲亲它。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瑞……啊!”程叶被后边的人抱住,下一刻就被亲了眼睛,湿热的舌头隔着薄薄的眼皮来回舔弄着,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你故意的吧?”李瑞把程叶反过来,抬高了他下巴一点点亲下去,鼻子、嘴巴一点都不放过。“知道我憋急了,竟然还敢光着身子开门,程叶,你今天别想回去了。” 程叶嘴巴里满是李瑞的气息味道,又急又猛,年轻的身体经不起这么直接的逗弄,只胡乱被亲几下,被那双熟悉的粗糙大手抚弄两下,下头就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瑞哥……” 李瑞含着程叶的小舌头,软软的带着清甜,舍不得放开,“嗯?” 程叶被李瑞推在墙上,贴得亲密,水流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可他又努力的想去看清李瑞的样子。“我想你了,每天都想……” 李瑞骂了一句,再亲上去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了,那动作几乎要吃了程叶,卷着程叶的舌头纠缠不休。程叶唔了一声,只来得及抱紧了李瑞的脖子,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主动伸了舌头也回舔了一下。 李瑞也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努力,用一贯笨拙的动作努力讨好自己,有样学样的去尝试拥抱。这样的恋人实在太可爱,李瑞嘴角扬起,使劲儿嘬了一口小舌头,抱着程叶进客房里去。“这儿凉,咱们回床上继续,啊。” 程叶被亲的晕晕乎乎,双腿盘在李瑞腰上,被李瑞像抱小孩似的抱了进去。这个动作让程叶有些不自在,稍微动了下腰,立刻就被按住了。 “别闹,不然就站着来一回啊。”李瑞的声音低哑,眼睛也红的厉害,天知道从程叶走了他可就没开过荤了。 “可是,一会要送外卖过来……”程叶身体陷在软绵绵的床铺上,全身都被李瑞罩住,他脸上发烫,可越紧张越是想起别的事儿。 李瑞在床头的开关那里按了几下,房间里的灯顿时都灭了,黑漆漆一片。 “别管他,要是瞧见没人开门他们自己会走……” 程叶身体被占得满满的,一双手起初还能做些回应,还来就只能抓紧床单了。李瑞动作不快,但是每一次都是实打实的猛力进出,来回摩擦的热度高的吓人。程叶被顶得快撞到床头,只得努力放软了身体来配合李瑞,却被李瑞掐住腰肢狠狠欺负一场。 “瑞……瑞哥……”被欺负得声音都沙哑的人,努力伸出手去抱住李瑞,小声叫他的名字。 李瑞嗯了一声,从程叶最喜欢的耳垂开始,由舔到咬,到了能被衣物遮到地方,就毫不客气的吮出印子,留下自己的痕迹。 李瑞只在里头做了一回,说实话带着套子感觉实在不怎么好,有种隔靴搔痒的意思。李瑞有些不过瘾,他挺长时间没见程叶,这些日子又有不少烦心的事儿,瞧见程叶就跟补充能源似的,抱着不肯撒手。退出来之后,又让程叶用手给他做了回,两个人光溜溜的贴在一起腻歪了好一阵子。 李瑞对程叶有一种说不清的需求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人前是他在照顾着程叶,人后往往是程叶在安慰照顾着他。很多事儿他不必和程叶说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心里就安稳了。 程叶被折腾的累了,没一会就沉沉睡着。李瑞也不再逗弄他,抱着去了另一张干净的床上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幸好他要的是标准间,弄脏了一张床还有张备用的,没耽误程叶休息。 李瑞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那个用过的套子也被他扔进马桶里冲掉了,李瑞觉得下回应该多准备些,要是程叶以后都这么忙,他恐怕得有日子要跟这玩意儿打交道。李瑞湿了条热毛巾回来,给程叶擦拭干净,估计是真的累了,这么个动静也不见程叶醒过来。 李瑞捏了捏他的鼻子,想让他多休息,但是又盼着他醒了跟自己多说会儿话,最终还是搂着亲了一口。“小笨蛋,就知道睡觉……” 睡着了的人吧嗒了下嘴巴,仿佛在回应这个吻。李瑞贴着软绵绵的嘴唇,不出声的笑了。 等到程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旁边的桌上摆着几盘炒菜,还有一小碗米饭。李瑞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对面冲他招手,“过来吃饭,我猜着你也快醒了,正好刚送到。” 程叶身上赤裸,屋里又开着大灯,裹着被子爬起来去找自己的衣服。李瑞先是冲着程叶的后背吹了声口哨,接着又叫住了他,“程叶你等会,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过来,你穿这个吧。” 程叶裹着被子抬头看李瑞,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小鸟,全是信赖。这眼神看的李瑞心里一阵发软,原先想欺负他的心思也没了,“来,伸手,我帮你穿。” 程叶伸出双手,让李瑞给他套上衣裤,这身衣服很厚实,上衣上还加了绒,一穿上就暖和了。李瑞瞧着合体,也挺满意,“我瞧着你长高了点,特意买的大一号的,可能有点肥,先凑合着穿吧。” 程叶活动了下手脚,跟李瑞坐过去吃饭,嘴角两个小梨涡浅浅的露出来,“谢谢瑞哥!”想了想,还是凑过去在李瑞脸上亲了一下,“我很喜欢。” 李瑞心里顿时舒坦了。 俩人好久没见,虽然亲热了一回,但是现在谁也舍不得睡。宾馆的白色被子浆洗的有些发硬,盖在身上好一会儿才暖和,李瑞把那点被子全裹在程叶身上,自己在一边抱住程叶,跟以前似的搂着他说话。 “程叶,我这次来可能要多留几天,不过不一定住在这儿……你上你的课,不用等我。”李瑞挨着他蹭了下,照着小耳朵亲了一口。“我临回去的时候,再来看看你。” 程叶哦了一声,又跟李瑞说了学校的事儿,也是捡着好玩的说的,倒是哄得李瑞笑了两声。末了儿才捏着被角小声问李瑞,“过几天培训班组织外出,好像要去附近的一个玉器厂。老师说这个到时候自愿去,要是家里有事儿也可以回家,要不……” “不行。跟着老师一起去学习吧,你忘了这是夏叔费了多大劲儿给你弄进来的?他要是知道我把你拐跑了,还不得跟我急眼啊?”李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那边最近挺乱,程叶去了他恐怕照顾不过来。这是他的宝贝疙瘩,万一磕着碰着还不得心疼死。 “可是……” “没什么好说的,你这是想逃学怎么的,嗯?”李瑞捏了他鼻子一下,又伸手盖住程叶的眼睛,逼着他睡觉。“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哪。” 程叶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有些晚了,难得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云翼飞忙给让了座位,让程叶挨边儿坐下,“怎么才来?今天是实践课,手套买了吗?” 程叶点了点头,他早上就是去买工作手套才耽误的,李瑞开车带着他绕了好久才买上,又逼着他在车上吃完早饭才下来,这不迟到才怪了。 大师哥许俊杰从兜里掏出俩豆沙包,还是热乎的,趁着老师不注意塞进程叶手里,“吃早饭了没?早上得吃饱……” 双胞胎在一边打岔,压低了声音纠正大师哥,“错啦,早上是吃好!小师哥,我们这儿有牛奶,还有苹果,都给你……” 程叶手里被塞得满满的,有些感动,那句“吃过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哎,谢谢!我一会吃吧。” 他之前上学的过程太过坎坷,尤其是生病之后的休学,这一年除了李瑞,几乎没有人来探望过他,以往的小伙伴也是躲着他走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程叶跟同学、朋友有些脱节,他不太会跟同龄人相处。倒是和老夏那帮玩玉的老朋友聊的不错,尤其是常弄玉料来的胡杨。 能碰上这么帮师兄弟也算是程叶的福分,让他除了李瑞和许盈之外,还能感受到更多的关爱。程叶很珍惜这份感情。 老师在黑板上刷刷写着大纲,程叶把自己的心思收起来,认真的做着笔记。他这可不是为自己学的,后边还拖着大师哥呢!云翼飞在旁边也听的认真,他一边听,一边皱着眉头想等会怎么给双胞胎讲解,俨然也是以小老师自居的。 89、红灯警告 老师只讲了大半个小时,就带着大家伙儿去看玉料了,他之前讲好的,今天主要是实践为主。为了这堂实践课,还特意弄来几块玉料,让大伙儿带着去Z大,借用人家那边的昂贵仪器来测验。 老师让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推了小推车,后边的人戴着手套搬石头放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推着工地小推车往实验楼赶。老远瞧着,像是来给实验楼加固外墙的民工兄弟。 跟在程叶后边的小胖子也推了辆独轮车,正苦着脸低声抱怨,“哎,我还以为老师让咱们买手套干吗呢……原来是当苦力来了!我就说嘛,以前跟我哥看了那么多玉料,也没见过要戴厚手套的……”他一心二用,嘟囔了几句,没留心车轱辘压着个石子儿,咯嘣一声差点连人带车歪倒! 程叶上前帮了他一把,帮他扶正了车子,叮嘱一句,“小心。” 小胖子忙谢了程叶,“哥,谢谢你!我一早就瞧出你是好人,也给我抄作业,也帮我推车子……” 许俊杰也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着两块不大的玉料原石,倒是显得挺轻松。他听见小胖子在那边拍程叶马屁,嘿嘿笑了,“胡小元,明天就小考了,做准备呢?”他可是早瞧出来了,胡家小胖子一说好听的话,那准是有求于人了。 小胖子脸刷的红了,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许哥你别笑话我,我那啥,文化课真不成……老师讲的那些分开我都明白,合起来吧,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许俊杰咧嘴笑了,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别担心了,到时候坐我后边,我侧开点让你抄,啊。” 小胖子眼睛立刻亮了,“许哥,恩人哪!”可是紧跟着小胖子又有点犹豫,抓耳挠腮的试探着问许俊杰,“许哥啊,那啥,这些题你都会吗……我的意思是,我抄你的能及格吧?” “那必须得及格啊!”许俊杰拍着胸脯保证了,脸上还有点得意。“到时候我坐程叶旁边,看见这眼睛没?2.0的!不带斜眼就能抄个七八成啊!” “哎哎!谢谢许哥!等我哥来了我就让他请咱们大伙儿吃饭!”小胖子心花怒放,推着小推车也不觉得沉了。“我昨天跟我哥打电话聊起大家,没想到他也认识你们哪!程叶哥,我哥还问你那条橄榄核手串你喜欢不?” 程叶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瞧着小胖子,“你哥哥是?” 小胖子眼睛笑弯成一条缝儿,一口白牙露出来,“我哥是胡杨!” 大师哥许俊杰砸吧了下嘴巴,上下打量了胡小元,除了这俩人都姓胡以外,他还真没看出这小胖子和胡杨哪里相像。“你跟你哥不是亲兄弟俩吧?” 胡小元还沉浸在明天不用挂科的兴奋中,许俊杰说什么他答什么,“哎,是啊!他是我叔伯家的哥哥,我们平时也挺亲的!” 程叶记起胡杨以前好像提过这么一个弟弟,再仔细打量了下胡小元,如果瘦点,眉眼里似乎也有点胡杨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胡杨……你哥也来参加培训班吗?” 胡小元摇摇头,“没,我们家就来了我一个。原本我是想让我哥跟我一起来的,可是爷爷说我哥年纪大了,有点不合适,想让其他亲戚家的孩子来……哼,我不乐意,干脆就选了工作室里的两个小师傅,把名额给他们了。” 许俊杰对胡家略有所闻,听说那是一个富得流油的世家,胡家玉雕手艺二流,倒是全国大部分的玉石原料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一般人没敢惹的。他们当初在省城开玉器铺子,玉料周转不开的时候,还是拜托了胡杨给弄来一些,如今再瞧见胡家的人,多少亲切了几分,“哦,那俩小师傅呢?” 胡小元撇撇嘴,“他们俩文化课比我还差呢,我爷爷把他们留在家里恶补了,没能一起来。” 许俊杰笑笑也不再多问,里头的是非门道太多,只听小胖子一个人说也不一定对。没准是老爷子面子上下不来,又拗不过孙子,正犯难呢。 程叶想起胡杨现在的近况,也有些明白了。胡杨以前跟他说过,他虽然也顶着胡家的姓,但是毕竟血缘有些远了。胡家是大家族,亲戚论远近就分了好几支,恐怕这个胡小元是胡家嫡孙,要不然哪里有这样的语气派头。 胡小元倒是很乐意跟程叶他们亲近,一来胡家就他一个过来,他在培训班实在没什么认识的熟人,二来是程叶他们师兄弟成绩好,跟着多少能蹭个及格啊。几个人聊了一路,胡小元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虽然有时候说话直了点,但是实在没坏心眼。他这也是从小惯出来的少爷毛病,胡家一大家子想必是从小将他捧在手心儿里的。 Z大的实验楼瞧着有些破旧,不过里头的设备很不错,这次还特意给进了专门的仪器给他们研究玉石。实验室的老师领着他们进去,还特意解释了下,“还有一台观察仪器得从国外进口,等到开学才能到,大家先将就一下,等开学就好了。” 后边的同学们头一次来实验室,觉得很新鲜,一个个擦得光洁锃亮的试验台,上头还有摆放整齐的工具,一应俱全。老师指挥大家把带来的玉石放好,选了质地相对较好的,用小型玉石切割机把玉料切成方便取用的小片,领着大家观察断口。“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如何分辨,咱们今天选的是软玉,最重要的是观察玉的韧性、断面的光泽亮度,还有碴口的形状。大家瞧这个,碴口是粒状的……” 后面的学生听的多,做笔记的少,他们很多都是接触了好几年玉料的,单凭肉眼瞧,比老师瞧的还准呢。程叶起先也是竖着耳朵听,不过听了几句,就开始掏本子做记录。他的弱点就是接触玉料种类过少,这也是老夏没办法做到的事儿,他们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去购买格式玉石,只能碰上什么就教什么。老师如今从基础教学,倒是正合了程叶的心意。 胡小元踮着脚看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他觉得挺没意思。老师手上的那块玉顶多算是中下品的,他打小儿看了多少好东西,如今再看低档货有点瞧不上。 许俊杰在一边忙前忙后,完全是想跟老师混个脸熟,将来考专业的时候多少给加几分。他也是在玉石堆里历练出来的,许老头在玉器厂里也排的上号,他和双胞胎见识过的东西自然也不少。 一趟实践课下来,大家也都放松了。说到底,就是换了几种高科技工具来再次检验玉料,让玉雕师傅能更精确的选择用料,构思和创作。他们以往只根据经验来做玉雕,如今换了种观察方式也觉得新鲜有趣。 老师给示范了一个之后,就让大家分头自己去动手,不一会实验室里发出机器开动的嗡嗡声,还有齿轮摩擦玉料的刺耳响声。 程叶的那套工具留在宿舍,老夏嘱咐过不让他拿出来显眼儿,他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用机器。正好双胞胎个子小,老师还担心他俩操作不来,就让程叶跟许家兄弟一组,一起配合着实践。许小武瞧见程叶就乐出一口小白牙,高兴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小师哥!” 许小文也挺高兴和程叶一组,不过明显没自己弟弟那么激动,他看了许小武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上完室内实践课,下一步就是外出学习。这是一早就订好的,培训班租了大巴车带全班同学一起去邻市,那边有个很大的玉石加工基地,还有个古玩城,用来考察眼力再好不过。 程叶给李瑞打了电话,可能是那边在忙,李瑞直接挂断了。程叶有些疑惑,但是也不好再打过去,犹豫了一会还是跟着大家伙儿收拾东西外出了。 临市的玉石加工基地大伙儿没什么兴趣去看,他们很多自家都有,看的有些腻歪了。倒是那个古玩城让大家挺感兴趣,玩儿玉的,都喜欢往那种地方扎堆,没准就能捡着漏呢。 程叶他们班人数太多,这次就分开行动,五人为一组,每组有个带队的负责定点领大家回宾馆。程叶师兄弟正好五个人,刚准备走就听见后边有人在喊,“程哥,许哥!等等我,咱们一起啊。” 班里会喊程叶叫“哥”的也就胡小元一个人,他自从加入程叶他们的队伍之后,门门都是60分,这让胡小胖子感动的一塌糊涂。胡小元脾气直,说出的话总让旁人觉得太狂,班里其他人并不太喜欢他,也就程叶他们对小胖子有说有笑,这更坚定了胡小元跟着他们的决心。 不过这回胡小元还有别的任务,笑着跑过来冲师兄弟五个下了邀请,“我哥正好在这边办事,今天也过来了,他说请咱们大伙儿吃饭哪!中午的时候谁都别跑啊,一个都不能少!”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在,也要随时盯住”篇: 李瑞:胡杨,红灯注意啊你!! 胡杨:…… 90、有点意思 程叶他们对胡杨的到来有些意外,不过胡小元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再推辞也没什么意思了,师兄弟几个也就痛快答应了。他们跟胡杨算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程叶,在农场住的时候胡杨就常去拜访老夏,连带着跟他关系也不错。程叶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胡杨还费了一番心思,给弄了条手串。 胡小元跟胡杨感情挺好,一路上跟着大家边逛边聊他哥的事儿,言语里流露出一种对兄长的崇拜。“我哥这个人可有志气了!当初我小叔就挺看重他,想让他去本家帮忙,可我哥就是不肯,非要自己先试一把!哎,你还别说,我哥就是个人物啊,试什么什么赚钱,哈哈!原本我小叔他们还不乐意,听说我哥有这能耐之后,才又对他好起来呢!哎,要是我哥也倒腾玉石,啧!保准儿比现在还厉害……” “对了,我也一直想问呢,你哥干嘛不倒腾玉石啊?”许俊杰一路看着古玩城里的老玉器,一边发问。 胡小元抓了抓耳朵,“我哥跟我爷爷合不来,俩人一见面就起矛盾,我爷爷那人吧,刀子嘴豆腐心,偏偏我哥就是不会先服软!俩人呛起来可不得了……” 云翼飞倒是听说过胡家老爷子的大名,豆腐心有没有他不知道,但是这个刀子嘴可是名不虚传。 程叶头一次听说彬彬有礼的胡杨也会跟人起争执,而且还是长辈,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追问道:“不能吧?胡杨性格挺温和,我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胡小元吭哧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凡事都有例外……” 几个人逛了一上午,东西一件也没挑上。他们几个中有钱的看不上这里的低档货,觉得东西有趣的,又舍不得胡乱花钱买。 小胖子不禁饿,十点不到就开始看表了,十分钟一次的开始催促大家去吃饭,“许哥,咱们先去点上菜吧?你看程哥也累了,小文、小武也饿了吧?哎,早上出来的太匆忙大伙儿都没吃饱,饿的慌啊……” 大师哥许俊杰也不拆穿他,点头让胡小元带路,“成,咱们先走着吧!你知道路?” 胡小元点头应了一声,“知道!我哥说了,就在这边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 古玩街上卖零碎吃食的不少,但是酒楼可真不多。这里瞧着破旧,但是房价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比起市中心也不多让几分。这边儿两三家酒楼中,最大的一家叫仙赞鲜。名字里带一个“鲜”字,自然做的是海鲜生意。这家酒楼的鱼汤可谓一绝,要是来了不来喝上一碗,可算是亏了。 胡小胖子轻车熟路的带着几个人进了包间,不过说是包间,也只算是个藤木隔开的雅座儿,没什么隐蔽性可言。这酒楼里装修的有些简陋,不过依旧没几张桌子空闲着,看见来这儿吃鲜的人不少。程叶他们坐着,小胖子带着云翼飞去大堂点活鱼,他知道云翼飞也是个会吃鱼的主儿,俩人商量着也能将大伙儿的口味照顾周全。 大堂那儿像是水产店,一盆盆一釭缸的活鱼活虾摆在那儿任人挑选,但凡选中了,厨师就大声吆喝着拿网子直接罩住鱼拎起来,“好咧”一声给挑进厨房,倒是也带着分当地的粗犷。 没一会胡小元他们就回来了,不过出去两个,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三个。胡杨跟在他们后头笑呵呵的走进屋子,他戴着副细金属边儿眼镜,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穿在身上更显得文质彬彬,不像个生意人,倒是像个手拿书卷的学者。 “我还怕小元办事儿不利落,想再叮嘱一下呢,没想到他已经把大家带来了。下次请客吃饭,一定还要小元去请,他也只有办这事的时候最上心!” 许俊杰年纪跟胡杨年纪差不多大,瞧见他进来忙站起来跟他握了手,一副亲切的样子,“哪的话,小元这孩子机灵着呢!培训班的老师总是夸他哪!” 双胞胎也笑嘻嘻的凑上前跟胡杨问好,胡杨在省城开的店离着他们不远,兄弟俩时常能收到胡杨的小礼物。当然,这些礼物必然也有程叶的一份。 胡杨进来先瞧了大伙儿,找到程叶之后,眼睛里多了些柔和。“程叶,真是好久不见。” 程叶不太会说话,见了他也只笑笑。胡杨丝毫不在意,他跟程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断断续续的,从农场到省城,差不多贯穿了程叶青少年时期。胡杨知道程叶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也习惯了他这份儿安静随和。 他们俩在一起,总是胡杨自己先说,瞧着程叶点头赞同或者摇头考虑,慢慢加入谈话中。胡杨挺喜欢这个孩子,觉得跟程叶聊天是一件格外舒服的事情。虽然,他们能说的话并不多。 不一会儿鱼端上来了,却是一人三个碗。一碗奶白色鱼汤,点缀着几颗鲜嫩葱花儿,香气扑鼻;一碗烧得有些色深的酱香胖头鱼儿,闻着就直流口水;再来一碗,却是白嫩嫩的一碗鱼肉,一根大刺也没有,白生生润盈盈的,活似块豆腐。 胡杨示意大家先喝口汤,他来这儿吃过几次,对这里吃鱼的规矩倒是摸清了。胡杨吃饭倒是没他穿戴的那般斯文秀气,只拿手端了碗直接凑在嘴边喝,笑的也爽朗,“这个汤要趁热喝才好,仔细尝尝,还有丝儿奶香清甜。” 程叶几个也端碗尝了尝,只有双胞胎兄弟埋头仔细挑拣葱花儿,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他俩最不喜欢吃这个。云翼飞拿了勺子和空碗给他们,咳了一声,“抱歉,我上回瞧见你们吃煎饼带葱花儿,还以为这个也能吃……” 许小文接过勺子,几勺就撇干净了那点零星葱花碎末,喝了口汤口齿不清的回答,“煎饼是甜的,吃什么都成!”他再喝了一口,果然尝到了一点点甜味儿,忙喊许小武快喝。“小武,甜的!” 许小武比哥哥稍微不讲究那么一点,胡乱弄了几下,就捧着碗喝上了,当下眉开眼笑的点头应是,“真的是甜的!” 胡杨失笑,侧了头去问程叶,“怎么,你们平时不让小文、小武吃甜食吗?小孩子吃点糖没关系的,等他们长大了你硬塞,也不见得肯吃呢。” 程叶瞧着双胞胎也笑了,跟胡杨解释了下,“平时让吃,只是这两天他俩老喊牙疼,又不让咱们看一眼,就不敢让他们继续吃了。” 胡杨点了点头,不过瞧着双胞胎能吃能喝的样子,实在瞧不出哪里像牙齿蛀了的样子。估摸了一下,又试着问道,“也许只是来到外地水土不服,有些上火吧?” 许家双胞胎兄弟听见立刻附和着大力点头,要不是嘴里塞满了吃的,他们肯定要大声应是。 “那要不这样,等吃完饭我带他们去看看牙医,也是在这附近,离着不远……” 双胞胎大惊失色,小脑袋恨不得摇成拨浪鼓!天底下的小孩有两个通病,一个是喜欢吃甜食,另一个就是最讨厌看医生。 许俊杰是大师哥,又是瞧着双胞胎从小长大的,立刻在一边替他们做主了,“好好,等吃完饭就去!小文、小武,赶紧吃啊。” 双胞胎含泪吃鱼,可咽到肚子里也没那么美味了。 这三碗鱼是配着吃的,那碗白嫩鱼肉便是主食了,配着酱香的那碗胖头鱼,口感分外香甜。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鱼,也不知厨师用了什么祖传的法子,偏偏香的人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程叶饭量略小,也把这三大碗吃的差不多干净了,许俊杰和胡小元更是上了第二份,大吃大嚼。 程叶嘴里还有鱼的香味,舌尖舔了舔牙齿,忍不住想起了李瑞。李瑞小时候被鱼刺卡住过,最讨厌吃鱼了,这里的鱼肉酥香,刺儿又少,或许下次可以带李瑞来尝尝,没准儿能多吃两口…… “程叶,在想什么?”胡杨拿了手帕递给他,眼镜后面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哥哥一般。“我猜猜啊,是不是培训班的事儿?你下一个题材该不会做鱼吧?” 程叶想摇头,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这几年他长大了,也知道他跟李瑞的事情是不能说的,潜意识里总是想尽力藏着,一丝一毫也不敢让人窥探出来。他不打紧,可是李瑞决不能出半点差错。带着这份心思,程叶跟胡杨说话也格外小心,不敢提及心里那个人。 “是啊,老师说最后大家要弄一方玉印,我想着就雕‘鱼龙变’来着。”程叶斟词酌句,小心又小心的回答胡杨。他不太会隐瞒自己的心思,只能尽量少说话,半真半假的回答几句,生怕胡杨瞧出端倪来。 胡杨却是不管这些,脸上笑容不变,给程叶拿了一块水果,侧头跟他商量,“那材料准备了吗?我那边也巧了,新进了几块料子,瞧着大小,做玉印也正合适呢。” 胡小元吃鱼的动作略微停顿,眼神古怪的看了自己哥哥,又瞧了程叶。他哥虽然是好脾气,但是也没见过对谁这么上心啊……小胖子眼睛转了几圈,忽然嘿嘿笑了,端着碗埋头大吃起来!吃饱了,才有好戏看。 91、丑墨玉 胡杨认真细心,吃过饭果然将双胞胎送去了牙医那里,两个小孩手牵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倒是让大伙儿笑出来。大师哥许俊杰心疼这两个小家伙,自愿留下来陪着他俩。他跟着许老头时间长,对街上那些个小玩意儿也瞧不上,只笑呵呵的劝程叶他们,“你们继续去逛会儿吧,难得过来一趟。” 胡杨算是半个东道主,瞧着牙医这边地方小,大家挤进来也没了落脚地,也附和着应了声。“我知道几个古玩老店还是不错的,跟店主也算熟悉,我带你们过去看看吧?” 程叶和云翼飞自然答应道谢,这种地方,有个熟悉的人带路总比自己闷头瞎逛强。胡小元也站起来跟了出去,小胖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瞧着他哥的背影笑的不怀好意。他之前听小叔说过,他哥之所以跟爷爷的关系越闹越僵,也跟他本身的取向有些问题……胡小元猜着,胡杨怕是喜欢温顺的男人,比喜欢温顺的女人要多些。 胡小胖子没猜错,胡杨的确是喜欢男人的。他知道自己不同常人之后,也曾经困扰过一阵,但是偏偏在最后的青春逆反期赶上胡家老爷子的强力镇压。胡杨处事温和,但不代表事事都愿意听长辈的,胡老爷子却是破口大骂,他便越是挺直腰杆,站在那里面不改色的坚持自己。 由此,也跟家里闹的很不愉快。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困难到自己一点点搞玉石,亲自去求老夏帮忙雕琢,往返几次才赚得辛苦钱。如今几年过去了,他自己开了新店渐渐过的好起来,家里估摸着是掰不回来了,倒是略微松口了,胡杨却不愿再回去依靠那棵大树。 胡小元在后边溜溜达达的跟着,时不时的抬眼瞧胡杨和程叶说话。说实话,虽然他哥当年承认的早,又一口咬定自己只喜欢男的,但是他可从没瞧见他哥身边跟着哪个关系特好的小哥儿。也就是这样,才让胡老爷子略微松了口,老爷子觉得胡杨当年是故意气自己的,从骨子里不乐意相信自己的孙子喜欢男人。胡小元跟他爷爷不同,他接触的新鲜事物多,倒是对大哥的选择没意见,只是一直很好奇他哥喜欢个啥样的…… 小胖子趴在柜台上假装瞧着玻璃下边儿的白玉小狮子,眼神略微一歪,就瞧见胡杨拿着块白玉佩在给程叶认真讲解,旁边的老板都插不上话。胡小元眼睛乐得眯起来,他哥要是找个程叶这样的也不错,最起码以后他的作业和试卷不成问题了啊……不过,就冲他哥的这份殷勤和认真劲儿,要是真选了程叶,怕是跟爷爷的矛盾估计又要上升了。 胡小元摸着下巴愁眉苦脸,一边是亲爷爷,一边是亲大哥,哪边都不好惹。胡老爷子记仇,他哥虽然不记仇,但是心里门儿清呢。小胖子真心为自己大哥发愁,他觉得自己得开动脑筋,想个法子让爷爷和胡杨和好。 胡杨一点都不知道胡小元的那点心思,还在那儿认真给程叶说玉料呢!他也算是看着程叶长大的,知道程叶缺少这一部分的知识,自然乐于帮他讲解。先不说程叶将来手艺如何,单凭老夏在农场的时候帮过他一把,胡杨也会尽心尽意回报。 旁边的云翼飞也瞧上了一件,墨黑的一团握在手心,玉质润泽,触感细腻。这件一瞧就是新雕的,玉料还不错,但是雕工就不敢恭维了。云翼飞撇了撇嘴,把那块丑玉放下,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这小师傅真是什么胆子的都有……” 胡小元耳朵竖着呢,一下就听到了,他是个好事儿的,立刻凑过去瞧了一眼,“哪个?” 云翼飞指给他,后者立刻吸了一口气,“真丑。” 胡小元说惯了大实话,也没顾忌人家老板就在一边,声音没拦住,倒是让老板眼皮子直跳。 胡杨在一边也有些过意不去,咳了一声,“小元!别胡闹,这块墨玉够黑,块头也不小……” “我也喜欢这块墨玉料子来着,但是这工就……”胡小元还想再说,又被他哥一声咳嗽压了下去,再不长眼色也闭了嘴。 老板卖胡家一份人情,倒是自己苦笑着接了话,道:“这块墨玉是一位小师傅寄放在这里卖的,工确实不怎么样,我也没敢多要,就要了个成本价。” 程叶过去瞧了瞧那块丑玉,黑不溜秋的一个大疙瘩,雕刻的脑袋像只狮子,肚子倒像只蛤蟆,线条纹路既浅又乱,实在算不上好。程叶接触的玉料少,但是也能瞧出来,这料子确实是不错的。“要是能再修修,也是不错的。唔,中间可以切开,嘴巴这里要改,身子可以改成蜷缩起来的,这儿可以加深一点纹路……” 程叶围着那块丑玉上下打量,嘀嘀咕咕念叨一会,手上有些痒痒。他跟着老夏吃了不少苦,最看不惯这般暴遣天物的做派,瞧见就忍不住想修改一番。 胡杨心思活络,瞧见程叶挪不动脚,便小声向老板询问了几句,想买下来。这块丑玉怕是不知道哪家小辈练手的作品,托了关系摆在这儿卖的,也不知贸然买走好不好。 老板倒是很乐意出手,想必店里摆着这么一个“宝贝”他面上也尴尬。但是对于胡杨的问话,支支吾吾的只推说是一般的新疆工,没具体答是哪家的。 胡杨也不多问,瞧见老板肯卖,便问了下价格。程叶兜里没多少钱,听见胡杨开口问价有些不自在,咬着唇在一旁听着老板报底价。他拿定了主意,如果钱不够就先去找云翼飞借些,绝对不会要胡杨一分钱的。 毕竟跟胡杨熟识,老板要价也算实在,一边拿监督检验站证书,一边给他们说:“这个吧,玉质是不错,就是油润度欠缺一些,工也……咳咳,那什么。咱也不多要,小五百就成。” 云翼飞在一旁点了点头,这个价格只是单要了料钱,对得起这块墨玉了。 程叶想了一会,从兜里慢慢掏出钱来,五张崭新的钞票,这还是来的时候李瑞给他带上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程叶得了这块墨玉,小心的包在盒子里带着走了。程叶没花过这么多钱,抱着盒子还在心疼,眉头一会皱着一会舒展开,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翼飞在一旁劝他,“程叶,这么大一块可以切开做两方小印,你自己留一块,再做一块拿去夏师叔店里寄卖吧。” 胡杨也跟着帮腔,依旧是笑着开口,“是啊,就算是出师了,摆块到店里试试看,未必挣不出本钱呢。” 玉雕这一行以前有个老规矩,学徒出师的时候需要做三块玉。一块给师傅,证明自己的技艺;一块拿去店里寄卖,向众人显示自己的实力;一块给自己,督促今后的进步,也算是留作纪念。 程叶跟着老夏学了多年,算着也差不多到了出师的时候,不过老夏没提这事儿,程叶也就没问。就算出师了,程叶也不会离开老夏,他这些年已经将老夏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等以后老夏看不见了、干不动活儿了,他就为师傅养老。程叶存了这份儿心思,对出师这事儿就不怎么关注,自然也忘了这个老规矩。这会儿云翼飞提起来,倒是提醒了他。 “我回去问问师傅,要是做那三大件的话,光这一块怕是不够。”程叶眉头舒展开一些,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都是跟着师傅帮忙,还没单独做过,怕是卖不掉吧……” 云翼飞也是个口气狂的,听见程叶这么说立刻哼了一声,“程叶你这事儿就不必谦虚了,上回你弄的那个‘佛手’,大师哥给沁了铁色,差点让人当成古董给买回去!要不是夏师叔拦着,怕是人真给当宝贝收回去了……” 程叶也想起那件事儿了,哭笑不得,“那个是因为大师哥做试验,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作假配方,托我给他仿一块古玉,说是要教大家如何辨真假……” 云翼飞也乐了,摆着手劝他,“你别管那些,认真去做,怎么可能卖不掉啊!要实在不行,就让大师哥给你镀一层色,咱们当古董卖!”大师哥许俊杰作假的本事可谓一绝,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做的又极像,有次老夏眼神不好没看清楚,也差点都被蒙了。 “也是啊,那就不怕了。”程叶跟着开了玩笑,觉得怀里的盒子轻了不少。“我回去跟师傅商量下,从培训班回去之后就开始弄这三大件,到时候摆在咱们铺子最显现的地方去卖,呵呵。” “对对!还得让大师兄亲自出马,在一边口灿莲花……上回他口灿莲花,愣是把钱多卖了三成呢!” 胡杨在旁边听着程叶他们说话,等听到程叶要摆在省城玉器铺子里卖的时候,琢磨了一下,笑笑没再开口。 程叶一行人有胡杨带路,倒是逛得也有趣,云翼飞期间也收了块小玉鱼儿,也算是有了收获。胡小元选了个玉扳指,丁点儿大的小东西倒是比程叶怀里的那块墨黑的大疙瘩还贵些。几个人逛得晚了,最后还是胡杨开车给送回去的,胡杨送到楼下并没有上去坐坐,只叮嘱胡小元用功读书,就跟大家道别了。 程叶和云翼飞回宾馆房间时候,大师哥和双胞胎早就到了。双胞胎嘴巴里塞着消毒棉,鼓鼓囊囊的说话都不利索,不过单从外表看,还是能瞧出些不同,最起码这三个人里面倒是有两个红了眼眶。 大师哥和许小武俩人吸了吸鼻子,眼睛发红,还忍不住的冒泪花儿,一块挨着墙角直哼哼疼。许小文在一边偷着乐,含着消毒棉连带比划的给大家说清楚了,“小武要拔两颗牙……他怕疼,跑了,大师哥去追他来……有人开门,门撞在小武额头,小武后脑勺撞在大师哥鼻子上……” 一屋人都乐了,这是得多点儿背才能碰上的事啊!程叶心细,瞧着双胞胎嘴巴里塞着药棉,就去倒了热水来放下。药棉太苦,一会怕是要漱口用到,早晾着也好。 许俊杰揉了下鼻子,眼眶又红了,带着丝鼻音跟程叶说,“对了,刚才李瑞打电话来找你,留了个号码,让你回来就打过去。” 程叶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放下盒子去外边打电话。他们住的宾馆是最简单的,只有外边大堂有一个共用电话机子,来回打电话只能靠柜台的人传话,拨出去的时候跟外边公共电话亭一样,插电话卡才成。 许俊杰瞧着程叶跑远了咧嘴笑了,也就是提到李瑞,才能让程叶高兴成这样。他瞧见桌上的盒子,上面还印着老店的名称,追问了一句,“你们还买东西了啊,没被坑着吧?”他坑人坑惯了,生怕师兄弟几个吃亏。 云翼飞也倒了杯热水端在手里暖和手,他是南方人,刚来北方不太适应这样的初冬。“没,胡杨认识店主,小五百收的。” 许俊杰不放心,打开盒子看了下,只瞧一眼就倒吸了口凉气,“这不会是用牙啃出来的吧?”又掂了掂墨玉的分量,脸色略微有些好转。“这价钱倒是也凑合,就是这工……回去得好好修修,至少先把这大型给走顺点,看着忒寒颤人了。程叶也是,要弄块墨玉跟我说啊,我回头找块山料也比这个强……” 云翼飞倒是挺理解程叶,笑笑没搭腔。程叶乐意帮助别人,可是最怕的就是给大家添麻烦,尤其是牵扯到金钱上的,怕是不会轻易开口问人要玉料。也许能接受的就是那个叫李瑞的吧?无论是吃用还是书籍工具,程叶用的都是乐呵呵的,像是两个人不分彼此。 程叶这会儿可没功夫想自己刚买的墨玉,耳朵里还是李瑞刚才问的那句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今年要提前回去吗?” 李瑞在那边笑了一声,虽然周围有些嘈杂零碎的声音,但也掩不住声音里的那声得意,“是啊!我这边提前完事儿了,老板给了大假,咱们到时候回农场过年啊。哎,我说程叶你今年有寒假吧?” “有,不过比平时少,听老师说好像只有半个月……” 那边又笑呵呵的接了话,“半个月足够用了!我再要几天休假,咱们这次回去陪小叔和胖婶子一起过年。”隔着话筒的声音停了片刻,又咳嗽了一声,“你抓紧时间学习啊,那半个月我……可不会放过你。” 程叶耳朵尖泛红,低着头,拿着话筒低声“嗯”了一声。 92、探亲(一) 培训班的时间过的快,老师们也知道班里这些孩子们天赋有多高,深入了教学,还不知道谁教谁呢!于是干脆的给大家放了寒假,只提醒同学们回去要记得多看文化课方面的书。 程叶原本的高中,虽然也放寒假,但是高三学生只有一个礼拜的年假,剩下的时间都要到学校里去补习。去了培训班,倒是还多出小半个月来,提前跟李瑞回去了。 程叶听李瑞的话,课本什么的没敢多拿,就带了本英语单词,还有就是胡杨帮忙砍价买下的那块丑墨玉。程叶来之前跟老夏说好了,想做三件,凑一套拿出来卖。老夏帮着程叶参谋了图谱,又瞧着他切好了,打量了半天心里还不是滋味。老头觉得自己徒弟的出师三件儿有点寒酸,可又不想坏了程叶的兴致,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程叶揣着两半截墨玉,抱着单词书就跟着李瑞回了农场。他在外边要上学还要帮着李瑞照顾小饭馆,尤其是这两年,李瑞在外面事情也多,家里的事儿都是程叶帮衬着的。虽然小饭馆如今差不多成了黄毛他们的根据地,动不动一群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围成一圈蹲坐在那里喝酒划拳,刚开始还有警察常来,后来发现小饭馆周围治安反而是最好的,也就逐渐习惯了,不怎么过来了。 因为在省城事情多又忙,程叶也有日子没回农场了,瞧着外边一排排闪过的粗壮树干还有些感慨,“瑞哥,咱们走的时候,这些树还没长大呢。这才几年啊,就跟变了样似的……” 李瑞没什么浪漫细胞,瞅了一眼路边的树回答程叶,“这是速成林,种的都是三年能长大的杨树,长得快,但是料不结实。没准儿哪天起大风,一吹就倒了。” 程叶乐了,趴在窗户上看着路过的熟悉风景,他觉得就算是速成的,也还是挺好看。果然人是从哪里长大的,还是会怀念哪里啊。 “程叶,你饿不饿?包里有吃的,你打开自己拿。”李瑞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看程叶,怎么看都看不够。想着接下来几天的好日子,李瑞都有点“眉飞色舞”了,先喂饱程叶,他才好拿福利。 程叶昨天没被收拾,这会儿精神很好,听见李瑞说也没多想,翻到包里的什么东西,也不挑,拿出来就吃了。 “多翻几下,底下还有好多呢!我也不知道现在小孩喜欢吃什么,让黄毛去买的,你自己找找,不喜欢的就扔一边,一会我吃。”李瑞心疼自己家小孩,程叶不挑食,但是现在也不是当初过穷日子的时候了,怎么也得宠着来。 程叶应了一声,还是啃手里的汉堡,吃的小脸都皱起来,“这个又甜又咸,味道真……奇怪。” 李瑞看了一眼,上头印着洋文看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硕大的“KFC”底下的汉堡还是认得的。他听见程叶说,也凑过去让程叶喂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他们吃中餐习惯了冷不丁还真接受不了洋快餐。 程叶咽下嘴里的那口,犹犹豫豫的开口问李瑞,“瑞哥,吃起来有股酸味,这该不会坏了吧?”小心咬了一口,再次告状,“里边的菜叶子都是生的……” 李瑞原本还在呸呸的清口,听见程叶的话,坏心眼立刻使上了,故意再问了一遍,“程叶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该不会坏了……” 李瑞眼睛都乐得弯起来,“下一句,下一句!” “菜叶子是生的……” “真生的啊?” “嗯,生的……” 程叶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李瑞在一边都笑翻了,大声说什么“生就好”,更可恶的是还凑过来贴着程叶耳朵嘟囔一句,“咱晚上就试试啊,乖媳妇。” 程叶被逗弄的脸上发烫,埋头大口啃汉堡,再也不肯瞧李瑞一眼!他们这边有个风俗,新媳妇过门总要喂上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媒人还在一边逗笑几句,“生不生啊?”新媳妇说生,那边是要留在这个家里,愿意为这家传递香火。 李瑞这个玩笑开的恶劣,惹得程叶一路上没再搭理他,等到下车前才和好。 他们先去了李瑞小叔和胖婶子家。因为李瑞家和程叶奶奶留下的房子这几年一直是租出去的,现在回去倒是也没了落脚的地方,这几年凡是过年过节回来,都是住在小叔这儿的。 胖婶子瞧见李瑞他们回来,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一边一个拉住了手不许他们走,“今儿早上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唤,我还猜是谁要来哪!哎呦,感情好,是你们两个回来啦!”胖婶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年前都不走了吧?房间一直给你们留着呢,打从初冬起就时时晒着,就等你们回家啦!” 李瑞也打心眼里感激胖婶子,他之前多次为父亲的事儿奔波,小叔为他们家住院,胖婶子一个妇道人颤颤巍巍的站出来家实在是难得。他听见胖婶子问,立刻笑着点头答了,“哎,住到年后,不走了!” 胖婶子果然更开心了,呵呵笑个不停,又扭头去问程叶,“程叶啊,咱也不走了对吧?婶子前几天做梦还梦见你来着,哎呦,那个小脸呀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快跟婶子说说,你在外边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我在学校很好,老师和夏师傅对我都很好。”程叶握着胖婶子的手,对这个妇人也是从心里喜爱的,胖婶子从小就疼他,总是拿他当小孩儿。程叶想了想,笑弯了眼睛,“再说了,还有瑞哥照看我呢,没人敢欺负我的。” 屋里传来一声咳嗽声,紧接着李瑞他小叔也出来了,看见两个孩子也是又惊又喜,忙让他们进来喝茶吃点心。“李瑞,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工作上的事儿不忙了?程叶上高三了吧,怎么这么早就放假了?” 小叔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胖婶子先心疼了,给两人又是倒水又是剥桔子的,头一次在人前打断自己老头子的话,“你看看你,孩子刚进家门,怎么也先歇歇脚再问啊。喏,来,程叶咱们吃个橘子啊……” 程叶被喂了一嘴橘子,李瑞倒是腾出嘴来,一个个回答了小叔的问题,“我之前老加班,工程又完成的快,老板就在年尾放了我半个月的假。哦,对了,程叶倒是有件喜事,他被保送去Z大读书,等到明年九月份,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 小叔和胖婶子喜出望外,一个不住的夸奖,一个拉着程叶直念佛,念完之后又嚷嚷着要给程叶补补身体,提着菜篮子就出去了。“我去买两只笨鸡来炖汤吃,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小叔追到门口去嘱咐她,“记得去吴家买,他们家的鸡是在山上散养的,肉结实!” 胖婶子已经风风火火的走远了,老远传来一声模糊的应答,“哎!” 程叶心里被熏得暖暖的,手指尖都不冷了。小叔和胖婶子的反应,让他想起了小姑姑许盈,天底下有这么几位亲人肯为你的成功高兴、肯为你的难过落泪,活着才真是舒坦。如果奶奶还活着,也一定会向胖婶子那样儿先念佛,又立刻去买鸡来炖吧……程叶想到眼眶发酸,眨了眨眼,就被后面伸过来的大手偷偷握住了手心儿。 李瑞凑在他耳边小声嘟囔,“程叶你看,我失宠了……原先婶子都是提前说好,买两只鸡,你一只我一只来着,现在都归你了,唉。” 程叶扑哧一下就笑了,他哪里不明白李瑞的心思,这是怕他难过想着话哄他呢。程叶再眨眨眼,瞧着李瑞的时候,又是那个快乐的程叶了,小手在大手里偷偷回握了一下,也故意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没事儿,我晚上偷偷给你夹肉吃。” 李瑞瞧着他真笑了,这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晚上不能浪费篇: 李瑞:程叶醒醒!醒醒! 程叶:唔,困…… 李瑞:你别睡啊你!这让老子从哪里下口才好……T T 93、探亲(二) 李瑞他们两个回到家里,自然吃了个肚皮滚圆,就连饭量一向小的程叶,也回碗再添了些饭。胖婶子瞅着他们俩高兴地直笑,晚上临睡前还特意再烤了点花生给他们,生怕喂不饱。 小叔家里是农场老式的房子,带着个小院儿,厨房和浴室是单独的两间平房,隔着半个院子才是主屋。天气冷,水烧的不热,胖婶子催着俩人赶紧去洗漱,“天气预报上说,明儿可能要变天,水不太热,你们俩一起洗吧!抓紧时间啊,一会热水就没了!” 俩人应了一声,赶紧去冲了个澡,李瑞倒是想趁机吃豆腐来着,可是这屋里实在太冷,他摸了两把就觉察出程叶冻得哆嗦。他瞧着程叶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让他欺负,自己先心疼了,照着小孩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快洗你的,别傻站着,不在这儿弄你。” 程叶当真老实,哦了一声,立刻回头背对着李瑞洗头发去了。还沾上手,就听见李瑞在后边哼了一声,“自己洗干净,一会别躲。” 程叶愣了下,迟疑的回头问他,“在……在小叔家?”小叔家房间可是只隔着一层墙,实在太近。 “废话,我他妈再憋一晚上就废了……”李瑞这些天攒了一肚子的邪火,再在浴室里看下去真成禽兽了,胡乱冲了两把就擦了身子往外走。刚出隔间门,就又返回来了,把外头的干毛巾给程叶搁在里屋的凳子上,嘱咐他,“你等会擦干再出来,外边冷,衣服也穿好听见没?病了挨打!” 程叶听见最后那句气势汹汹的话忍不住挑了嘴角,赶紧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程叶跟李瑞好了这么多年,对床上的那点事儿倒是也不排斥,尤其是这几年他大些了,还算得上是喜欢的。但是只除了一点,李瑞总喜欢一边干一边在他耳朵边上说些混话,让他恨不得把脑袋都藏到怀里去。他经不起逗弄,偏偏李瑞总爱戏弄他,不欺负到带泪不撒手。 程叶多耽误了一会,洗干净自己穿了衣服出来,胖婶子特意开着门前的大灯给他照路,就这么小半个院子的地儿都怕他们磕着。程叶瞧着那盏昏黄的灯,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那时候程奶奶还在,李瑞他妈妈也在,他们玩的晚了回来总能瞧见自己家的大灯亮着,照得整个小院儿都有一层橙黄的暖色。 后来程奶奶去了,程叶跟了李瑞。再后来,李瑞他妈妈也走了,听说嫁了人,听说过的还不错,但是李瑞没再提过,他也就没再问。这些事儿好像离着他们有些年头了,但是一回来这里,瞧见什么,总能不经意的勾起回忆。 他是这样,瑞哥肯定也是这样的吧? 程叶睡得房间跟李瑞挨着,胖婶子特意给他们收拾了两间干净的,床上的被褥单子都是新布新棉花,暖和着呢!胖婶子把程叶领到房间里,拍着褥子跟他说,“程叶啊,婶子知道你怕冷,这都是特意多垫了一层,你摸摸软不?虽说咱家外头烧了锅炉,暖气片也热,但是也有几次半夜停了。唔,你叔特意去买了电热毯,都给你铺好啦,要是冷了你就自己按下开关啊!” 程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老两口才好,只一个劲儿的说谢谢,说很好。 李瑞脸色有些不对劲,他没想到自己那屋也有个电热毯,这样实在没了借口跟程叶一屋睡。忍了半天,也只能趁着小叔和胖婶子不在的功夫,按着程叶先亲了两口。可越是亲着了,越是心痒难耐,又在小孩耳朵边上嘀咕了两句:“……半夜给我留门听见没?” 程叶在李瑞嘴巴上咬了一小口,笑了。 李瑞以前还真没这么惨过,哪怕程叶住在老夏那边的时候,他也能偷偷摸摸的吃上几口。如今沦落到半夜偷溜进来,还真是应了那句“偷吃香”。 李瑞刚开始是香到了,但是正啃到动情的时候,忽然听见对屋的一声咳嗽真是惊了一把!程叶也是浑身僵硬,而后又把自己缩成一团,怎么也不肯让李瑞得逞。 “小叔在……” 李瑞一心二用,竖着耳朵听了下,又低头哄程叶,“没事,就咳了一声,没说话。叔那是身体不好,咱们明天去给他买点保健品补补啊!你乖,腿张开点……” 程叶恨不得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一颗球,哪里答应,使劲摇头低声说不行。 李瑞蹭了半天,不得其门而入,只抱着干摸了半天过了把受瘾。末了儿叹了气,照着程叶脑门亲了一口,“算了算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出去。” 程叶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被家里大人知道。折腾了半天,最终还是被李瑞搂在怀里慢慢放松了身体,身后的怀抱又暖又安心,慢慢也就睡着了。 李瑞白天开了一天的车,身体有些乏了,但是精神却很好,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很多事儿,有关于小叔的,有关于胖婶子的,还有关于他父母的。 这两年他发展的好了,也确实气不过,偷偷让人去打听过那个女人的消息。模模糊糊打听到的消息很有限,但是也足够李瑞死心的了。那个女人曾经回来找过他,但是只回来了一次,再后来就去了其他的城市。嫁人、安家,还有了一个孩子,她过的很好。 听所她再次拥有的丈夫只是一个小职员,领着微薄的薪水,但是夫妻还算和睦;听说她再次拥有的孩子是个女孩儿,文静听话,会弹琴…… 李瑞抱紧了怀里仅剩下的温度,抱的紧紧的。他从小到大,能抓住、只抓住的也就是程叶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放手。 睡得迷糊的程叶被搂的太紧,不由往里缩了缩,挨着李瑞蹭了两下,小声念了他的名字:“瑞哥……” 李瑞应了一声,像是觉得不够似的,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一个特别轻的吻,跟情欲无关,只是满满的宠溺与疼爱,“笨东西,快睡吧。” 94、探亲(三) 程叶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李瑞已经不见了,被子角儿被塞得严实,生怕他冻着一般,让程叶挣扎了好一会才从厚重的被窝里钻出来。 胖婶子早上特意没去上工,专门在家做了丰盛的早点给他们吃,瞧见程叶起来忙招呼他,“程叶你怎么没多睡会,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是不是我炒菜声儿把你惊起来的?” 程叶忙说没有,又问了胖婶子,“小叔和瑞哥呢?” “那爷俩一大早就起来啦!说是出去看看李瑞家以前盖的小二楼。”胖婶子提着壶热水给程叶,一边倒水一边问他,又问他。“程叶啊,李瑞这几年在外边都好吧?没做什么违法的事……?” 程叶洗脸的手顿了下,有些奇怪,“没有啊。” 胖婶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犹犹豫豫的问程叶,“那他哪儿来的车啊?这次开着回来的车跟上次开的还不一样……那么大个铁家伙,可费不少钱吧?” 李瑞车的事儿程叶还是知道的,洗漱完忙跟胖婶子解释了下,“这不是瑞哥自己的车,是公司的车。上回的也是,因为大老板在省城走不开,让瑞哥负责外地的业务,总不能靠两条腿走路不是?呵呵,婶子您就别担心了,瑞哥好着呢。” 胖婶子哦了一声,她一辈子本分习惯了,冷不丁瞧见自己侄子开了好车,难免会多想。她只盼着自己一家人能安稳过日,别再发生以前的那种事儿。 程叶和胖婶子吃完了饭,李瑞他们才回来。爷俩有说有笑的,瞧着还挺开心。小叔这几年明显的有些老了,腰背慢慢弯下去,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更多。他身边的李瑞个子挺拔,已经能撑起整个家了。 “刚才和李瑞去看了下,还不错,那房子当年盖得结实,现在只要再重新装修下就能住。”小叔想了想,又回过头跟李瑞商量。“要不再把院墙加高一点?这几年有些年轻后生不老实,半夜总偷偷摸摸的。” “成!不过加高前再把院子扩大些,多盖几间房子,到时候你和婶子跟我们一起住。”李瑞笑呵呵地开口,难得的轻松。“叔你的腿脚不好,咱就盖一层的小平房,进出多方便啊!” 李瑞他小叔笑弯了眼睛,咳了一声,笑骂道:“你这个孩子!如今年轻人哪里有回农场盖房子的啊,都去城里买楼呢!你想把你爸的院子买回来这份儿心是好的,小叔也高兴,再盖可就太浪费了……你留着钱别乱花了啊,去城里买个楼房,娶媳妇呢!” 李瑞不提娶媳妇的事儿,倒是劝着小叔跟他们一起住,模模糊糊的话语里总是捎带上程叶,一口一个‘我们俩养你们’、‘我们俩的房子’。可能是跟程叶太过熟悉,小叔和胖婶子都没往歪处想,听见了只是高兴,合不拢嘴的笑。他们两老口几乎是看着程叶长大,心里早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比起李瑞,分毫不差呢! 程叶在一边听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偷着拿眼神示意李瑞,却瞧见那人扬起眉毛坏笑。 “对了,叔,程叶不是在上那个大学培训班吗,老师给布置了寒假作业,让做两块玉雕。”李瑞半真半假的开始为自己的福利编谎话,“你们不知道,程叶做这玩意儿可费功夫了,要求也高,得专门的机器。幸好夏师傅在五分场还留了套小牙机,能凑合着用,我们来之前跟他要了钥匙,这几天晚上先去那边住……” 胖婶子不肯答应,“那边多冷啊!房子也是好长时间没收拾了吧?哪儿能住人呢!” 李瑞咳了一声,“我让杨大胖他们去找人收拾去了,今儿晚上就差不多了。主要是机器在那,挪不动……再说了,程叶他们做事儿需要安静的环境,您没看见夏师傅特意挑的那里吗,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 “没错,没错!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快别耽误了孩子。”小叔听了直点头,他对夏师傅挺尊敬,抬出老夏来他多半信的。 程叶瞧着胖婶子一脸舍不得的样子,有些心软了,忙劝她,“婶子我白天还过来,每天早上都来吃您烙的小饼呢……”他这边正说着,忽然被李瑞握住了手,吓得哆嗦了一下! 李瑞垂着眼睛仔细瞧了手心里的那只手,上头都是细小的伤口,做这行的,哪里有不伤手的?他握住了,小心的送到胖婶子面前,摊开程叶的手掌让胖婶子看。“婶子你看看,他平时都把手藏在兜里,没敢伸出来让你们瞧过。” 胖婶子只在昨天他们刚来的时候大体瞧了一眼,当时没仔细看,如今上下打量了也是跟着疼到了心尖上,“我们程叶受苦了,真是遭罪了……等你哥出息了,咱们就不做这了,好好把手养回来,啊!” 程叶试着把手心握起来,却被李瑞固执的掰开,一时有些窘迫,“没那么严重,真的,这是我前两天不小心弄伤的,就瞧着吓人……” 小叔是个实在人,瞧了一眼就去里屋拿了盒子药膏出来,给程叶带上,嘱咐他,“叔以前做木匠的时候,也伤过手,这是一个老医生给开的方子咱们自己熬的药膏,抹上就好,还能退疤。你回去自己勤擦着点,这么小,可不能不爱惜自己啊。” 程叶忙点头应了,握着那盒药膏心里直发暖,“我一会就抹上,谢谢小叔!” 李瑞趁机握着程叶的手,光明正大的出了门,“叔,婶子,我带程叶去见几个老同学,大伙儿听说我们回来,都等着呢!” “中午还回来吃饭吗?”胖婶子舍不得他们走,眼巴巴的瞧着俩人。“你叔跟人换了个野兔,一早就冻好了等你们回来吃,你中午把大伙儿都叫家来,一起吃兔子么!” 李瑞乐了,“不成,不成,杨大胖那么圆个肚子,一抹嘴儿都进去了,咱们家就亏大发了!婶子你给我们留两碗,我们晚上回来吃啊!” “行!路上慢点开车啊,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小叔和胖婶子一路送到他们出院子,瞧着开远了,这才相扶着回去。 李瑞来之前确实跟老夏借了五分场的房子暂住,不过借出来当天,就打电话让杨大胖找人收拾干净了。他一早就猜到程叶当着大人的面缩成个小刺猬,不肯让他碰不说,连句体己的话也不敢大声说。先前做的准备很充分,老夏那房子果然里外打扫了个干净,杨大胖办事儿还算利落,在后面小院儿烧了锅炉,有热水也供暖,进去的时候屋子里还暖和和的。 程叶把李瑞在家说的话当真了,去了第一个先找的就是牙机,他的确是想早点完成玉雕。 李瑞手疾眼快,不等他坐下就给揪起来了,“干吗呢,干吗呢!一来就摆弄机器有意思啊。过来,跟我去后边看看。” 程叶不明所以,被拖着去了后边以前住的小房间才明白了。房间里布置的挺新,被褥铺盖齐全,也都是全新的,人一扑上去就恨不得闭上眼睡一会。这是这颜色实在太糟糕……是大红的。 程叶歪头看李瑞,又看看那床大红被褥,慢吞吞的开了口,“咱们晚上……要睡在这儿?”小脸上难得的带了戒备神色,大有听到李瑞说是,就往外跑的架势。 李瑞哪里会让他溜了,先把人抱在怀里在软和的床铺上滚了一圈。软玉温香,乐得李瑞眉眼都舒展开,“是啊! 程叶扭了几下,立刻被按在底下压住了,即便这样也唔唔的开口说不好。 李瑞瞧着他话多起来,心里高兴,也由着他闹点小性子,一边亲他一边逗弄,“哪里不好了?” 程叶吞了吞口水,瞥了一眼大红的床单,又收回了视线,“太红了。” 李瑞把程叶的衣服扯开一点,手顺着腰线探进去,呵出去的热气都喷在程叶脸上,“红的多好啊,耐脏不是……” 程叶眼里看见的是李瑞,耳朵里听见的是李瑞的声音,身上感觉到的也是李瑞,一时哪里也躲不开,只能微微闭上了眼睛,“红的……是、是新媳妇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瑞含笑吞了小舌头,舌尖缠绕追逐,让程叶把剩下的几个字咽了回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声。 李瑞按着他,把人亲到没了力气,照着那小嘴吧嗒又啃了一口才放过他。笑呵呵的抱在胸前,闻着程叶身上干净的味道,心里也舒坦了,“一会杨大胖他们过来,还有一个人也过来,你猜猜是谁?” 程叶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眼睛忽然亮起来,“是,是冯晨吗?” 李瑞揉了他的脑袋,笑着夸奖一句,“真聪明!” 95、再见冯晨 杨大胖他们还算识相,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自己带着小菜和酒过来了。李瑞在前面大厅跟他们说话,程叶也跟着去聊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的时候,杨大胖总是挺紧张,生怕说错了话一般。 程叶给杨大胖倒水,杨胖子吓得差点站起来,忙推让,“不用不用,你看看,咱们一帮人过来吃饭就已经太麻烦程叶了……” 程叶瞧着杨大胖那一脑门的汗,自己也觉得挺莫名其妙。李瑞看出点端倪,拍了拍程叶的手,让他先去厨房,“你去把杨大胖他们带来的这些小菜收拾一下,装盘出来,一会冯晨来了咱们该吃饭了。” 程叶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杨大胖瞧着程叶出去了,这才略微放松了些,嘴皮子也利落起来,荤的素的一通乱讲。他把自己和哥儿几个的近况跟李瑞说了一遍,兄弟几个勉强过的下去,有几个靠着自家老子的关系混了个厂里的饭碗,工资就那么点儿,每月月底都得勒着裤腰带过。还有几个家庭条件不太好,如今还在混日子。 他们几个从小就拿李瑞当老大,每回李瑞回来都巴巴儿地赶来看一眼,说的也都是大实话。“瑞哥,川子他们几个都在家里闲着,空有一身力气,要不您给想个办法,看看给弄点活干……” 后边几个也眼巴巴的看着李瑞,看样子,确实是憋屈坏了。如今在农场里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子们,很多都结婚了,动作快点儿的,年底都抱上娃了。他们没路子没本事,只有干看着眼馋的份儿。 李瑞对这帮家伙的事儿很上心,又多问了几句,一一记在心里。他最苦的时候,可没少吃这几个臭小子偷来的兔子和鸡,想到这个,李瑞又笑了。他伸腿踹了旁边木讷的川子一脚,问他,“我听小叔说农场里最近又招贼了,是不是你们嘴馋偷鸡来着啊?” 川子竖起四根带着老茧的手指头发誓,脸皮儿都红了,“瑞哥!这事儿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哥儿几个虽说也有过小偷小摸,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早从良了!” 杨大胖在旁边啐了他一口,“呸!你他娘的才从良!有你这么用词儿的吗?!一会让程叶这个大学生听见……”胖子玩笑话说了一半,似乎想起某些忌讳,讪笑着没再讲下去。 李瑞看了他一眼,正好跟杨大胖对眼了,胖子倒是没躲开,只呵呵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程叶苦日子过来的人,家务做的利落,没多大功夫就把酒菜分类装盘端上来了。 前面大厅里宽敞,但是也冷些,李瑞他们又支了个小炉子放在旁边暖手。杨大胖带来了几瓶老白干,除此之外,还特意带了瓶米酒。这酒一般是给女人喝的,但是杨胖子天生一张巧嘴,说的话也好听,“来来,程叶,你还小,还得上学呢!这白酒喝多了伤脑子,咱们就先用米酒代替,可别说哥哥们喝酒不带你啊!” 程叶被他几句话连哄带劝的喝了一杯,这有一就有二,连喝了三杯也没见程叶脸色有啥变化。倒是程叶自己搁下小酒杯,小声咳了一下,“有点甜。” 杨大胖惊了一跳,他以前从没见过也没听过程叶会喝酒呀!再扭头瞧瞧李瑞,大约是觉得米酒没什么,也没有丝毫要挡着的架势。杨大胖放宽了心,又给程叶满上一杯,“喝点也好,天儿冷,暖暖身子啊。” 正劝着,就听见外边大门被敲得直响,程叶推开酒杯去开门,他听着喊门的声音特别耳熟。刚开了门,就瞧见一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长得眉目俊朗,身板笔直,跟少年时候的冯晨七八分相似。 程叶抬头瞧着那人,那人也瞧着他,俩人不约而同的咧嘴笑起来! “程叶!”冯晨哈哈笑着一把将程叶抱起来,乐得在门口就转了个圈儿!““哟!小程叶,个子终于长高一点了!你还记得我是谁不啊?” “冯晨!”程叶也乐了,他喝了点小酒,脸上被风一吹立刻泛起一阵红。 “哎哎!怎么出去几年,回来也不喊哥了?哈哈!”冯晨乐不可支,抱着又转了个圈儿!直晃得程叶头晕眼花才给他放下,一双大手搭在程叶肩膀上就跟着进来了。冯晨去当兵的时候,程叶只有15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这臭小子一身绿军装的回来了,人高马大的站在程叶旁边,依旧衬得程叶没长大一般。 冯晨模样没怎么变,一进门就被大家认出来了,杨大胖他们更是嗷嗷喊着来迟了罚酒!冯晨也不废话,自个儿端起白酒的杯子一口气就是三杯,亮出喝干了的杯底,笑道,“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一屋子人又是闹哄哄地叫好! 李瑞不露声色的把程叶带到自己另一边,跟冯晨隔开一个位置,一边跟冯晨碰了杯子喝酒,一边同他说话。 他们兄弟这么多年,对对方的习性也都彼此熟悉。冯晨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样子,瞧着李瑞那副护食儿的模样,忍不住又逗弄了几句,“我说瑞哥,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我这么多年没见着程叶,你还给藏到后边去,我是能把他叼走啊怎么着?来来,程叶快过来,哥还有一肚子话要问你呢!” 程叶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倒是真听话,听见人喊他立刻站起来过去了,李瑞都没来得及拦住喽! 冯晨小时候也算个孩子王,但偏偏是个小王,见了李瑞这个大王,也只有当万年老二的份。这也就养成了冯晨瞧见李瑞有什么,都要争一争的性子,李瑞有人追在屁股后头喊哥哥,他心里痒,也想收个弟弟养着。偏偏程叶这个弟弟当的太吊人胃口,这么多年也没能养熟,喂饱了就跑去找李瑞,一点都不跟他一条心! 冯晨几杯酒下去就开始跟程叶勾肩搭背,贴着耳朵讲几句悄悄话,还时不时的逗程叶笑。他对程叶的心思再简单不过,一来是想气李瑞,二来也是真心疼程叶,把程叶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冯晨对程叶的好自是不用多说,李瑞心里明白,可瞧在眼里依旧碍事。李瑞给杨大胖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提着酒瓶子冲上去了,“冯、冯哥!我敬你一瓶!” 冯晨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他在部队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依旧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民风,立刻摇头拒绝了,“不成不成!你当这白开水呢,一瓶瓶的来?你小子没安好心!” 杨大胖一张脸笑成朵花,“没没,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一桌凑一瓶呢!我先开个头啊,后面的跟上,都来敬冯哥一杯!” 一桌子人呼啦啦站起来,果真排队敬冯晨去了,十几号人站一队还挺壮观。 冯晨手搭在程叶肩膀上,脸色有点发白,“我……操……!杨大胖你他妈跟我有仇啊!”他在部队里磨练的久了,多少带了几分硬朗的军风,立刻拍了桌子站起来,“老子怕你个鬼!来!!” 冯晨最终没逃过被灌倒的命运,差点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一桌酒喝下来,一半的人壮烈趴下了,剩下的也大着舌头,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说个啥。 男人喝酒无非是吹牛皮,程叶听着他们说话,眼睛都快找不到焦距了,他离着冯晨近,难免受到波及,被灌了好几碗。是好几碗,因为米酒做不得数,后头大家闹欢了,直接给程叶换上了碗。一碗碗热乎乎的米酒下肚,程叶脸上红成一片。 李瑞瞧着小孩受教训差不多了,最后才出手救了他一把,直接把人扛起来送到后院去了,“程叶喝多了,我先送他去休息会。” 程叶迷迷糊糊的趴在李瑞背上,颠簸着回了后院的小屋。米酒后劲大,他又不曾喝过什么酒,刚开始觉得甜贪嘴多喝了几杯,现在才慢慢醉了。 小屋里暖和,程叶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先是觉得热,蹭着想离开,而后又被李瑞按住塞进去。程叶觉得委屈,眯着眼睛去看李瑞,隐隐带了雾气,“瑞哥,热的厉害……难受……” “活该。”李瑞照着程叶脑门弹了一下,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儿,又心软低头嘬了口小嘴。“老实等我一会,一会回来收拾你。” 程叶晕晕乎乎,被亲到嘴巴,哪里还听得进去李瑞后边的话。一双手绕到李瑞脖子后面勾住了他,身子也缠上去,追着回吻不休,“不走……” “别闹,听话……”李瑞被他缠的起火,下了好大决心才挣脱开来,宽大的手掌探进被子里使劲儿揉搓一下小臀,咬着程叶的耳朵恶狠狠发了话,“你给我记着啊,一会回来别想躲。” 李瑞把前面那一帮喝高了的挨个送回去,幸好杨大胖还算清醒,能帮把手,要不然李瑞都没这么大耐心。 冯晨醉醺醺的还想继续找程叶,攥着酒瓶子不撒手,“程、程叶……?程叶啊!哥跟你说……” 李瑞这边一皱眉,杨大胖伸手就给了冯晨一个爆栗子,冯晨顺势倒下继续呼呼大睡。这位估计也喝高了,要平时不见得敢跟冯晨动手儿。胖子动完了手,笑嘻嘻的来邀功,“瑞哥!弄趴下了!” 李瑞也乐了,从烟盒里弹了根儿烟给他,“赏!” 李瑞酒量本就不错,又有胖子他们挡着,加上一屋子人都奔冯晨去了,他倒是没喝多少,开车没什么问题。农场里的路宽敞,看不到边儿的土地,几乎撒开了跑也不见得能掉沟里。李瑞一来一回被小风一吹,酒意差不多消了。等回到老夏家的小院子,还有闲情去冲了个澡。 临出来的时候想着程叶难受,也给端了一盆热水泡上热毛巾,准备给小孩擦擦。可刚一进门,就被镇住了! 地上乱七八糟的丢着几件衣服,瞧着都是胡乱扯下来的,扣子都没全解开。床上也有些凌乱,红色的新被掀开一截,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要命的是,大腿根儿那还有一双少年的手,正在来回揉搓。 李瑞傻眼了,站在门口好半天才吞了口水,“程叶?” 被子里裹着的人呜了一声,手上不停,两条大腿也并拢在一处来回扭个不停,“瑞、瑞哥……啊……哈……好舒服……要瑞哥……” 李瑞这个时候要是再不上,他就不是个男人!男人李瑞立刻踢上门进来,放下脸盆,脱鞋上床! 被窝里一阵暖暖的酒香,还夹杂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情欲味道,程叶体味轻,能出这种勾人的味道的时候,一般都是泄了之后。李瑞抱住怀里光溜溜的身体,在他身下摸索几把,果然摸到一小滩精水。 “瑞哥……瑞哥我等不住,对不起……”程叶眼睛睁不开,可也认得出李瑞,一边道歉一边往李瑞怀里钻。身下硬硬的小东西也一并蹭到了李瑞小腹,程叶打了个机灵,呜呜咽咽的居然开始自己贴着磨蹭! “啧,竟然敢偷跑,看我一会不打你屁股!”李瑞一边吃豆腐,一边利落地扒光自己衣服,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家小孩一定醉到底了,要不然打死也不会这么放得开! 李瑞伸手帮他撸了两把,手指头又不老实的开始往后探,摸到后面微微湿润,立刻分开程叶的双腿,让他骑跨在自己腰腹上,扶着自己胀得老大的东西试着塞进去。昨天洗澡的时候已经做过扩张,这会儿倒是也不怕伤了小孩,就是眼前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刺激。 程叶微微抖着,双手撑在李瑞胸前,颤颤巍巍地用坐姿吃力“吞”下巨大,后面的小嘴也是紧张的吮吸不住,一松一紧地卖力吞吐着。“呜,瑞哥、太大了……不行……” 李瑞贪婪地看着那小小的地方将自己一点点含进去,看着那里为自己慢慢打开,先不说是如何的紧致温暖,光是这样的画面就刺激地直冒青筋!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忍住想一举冲进去的欲望,揉搓着程叶的腰部,让他继续软化,“乖,还差一点,让我进去。” 程叶发出细微的呜咽,最终还是吞进去了,他的腿有些发软,跪坐在李瑞身上再也没了力气,被李瑞一把抱住趴伏在胸口处,微微有些喘。 李瑞亲亲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又吻住小嘴哄他,“乖,做的好,全都在里面了……真舒服……” 程叶被亲的动情,含着那东西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发热,不自觉的动了几下,引得李瑞也按耐不住。李瑞在后面按了两下,让他放松,“别动,再忍一会,不然该伤着你了……” 程叶小声喊了李瑞的名字,磨蹭半天,吞吞吐吐的终于惹了祸,被李瑞按住小臀一阵猛烈抽送! 快感来的又强烈又刺激,程叶被他冲撞地眼泪都快涌出来,勉强抱住了李瑞的脖子随他一起摇摆。“瑞哥,瑞哥……” 每喊一句,换来的却是更激烈的冲刺。火辣辣的物体在后面做活塞运动,左摇右摆的觉得不过瘾一般,李瑞又提着程叶的腰腹,慢慢把东西抽了出来。将小孩翻转了背对自己,又抱着重新插进去,狠狠挺动不止! 程叶受不得这么剧烈的刺激,没几下就涌出了眼泪,小手只来得及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使劲儿稳住自己,声音却是破碎了,呜呜地听不清在说什么求饶的话。 李瑞趁着程叶醉酒,将小孩吃了个干净,直欺负地程叶快要昏过去。 趁着年假时间长,李瑞带着程叶四处走了走。有几个人那里,是一定要去的。 一个是程叶他大伯家,这都是一个姓儿的亲戚,于情于理回来总要去说一声。再一个,就是李瑞当初跑车的那个车队队长家。李瑞感激他当时念旧情,肯帮他一把,每次回来都会送上几箱酒。 程老大媳妇素来攀高踩低,看见什么人就摆出什么脸色,李瑞知道她们那窝人是什么德行,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摆足了派头。他当年就瞧不惯这一家,如今他有本事了,自然要为程叶挣回面子。 程老大媳妇不负众望,果然老远就迎上来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哟!咱们程叶回来了啊,高中忙吧?怎么放了假也不多回来瞧瞧家里……”她一面说着,眼睛却是不停的打量李瑞的新车,还有那沉甸甸的汽车后备箱。 李瑞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让程叶下去,“后备箱里有箱酒,搬的时候小心些。”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虽说程叶现在没什么钱,但是李瑞有啊!李瑞这人爱面子,宁可拿钱抽这群贪财亲戚的脸,也绝不会让他们为了块儿八毛的事委屈着自己家宝贝程叶。 程叶还没答应,程老大媳妇早一溜儿开始道谢了,“哎呦!这可怎么好,你看看,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回来还带什么东西……”她面色还挺得意,自己又叹了口气,跟周围看热闹的人说了。“还是我们程叶厉害,在省城学习的好,也懂得知恩图报!” 李瑞在车里听得牙酸,忍不住托着下巴揉了揉,想了会干脆自己也下了车。他原本想在外边等,不过瞧着程老大媳妇这架势,不过晌午是不会放人了。 程老大家里的摆设没怎么变化,跟几年前相差不大,依旧是有些旧了的藤木沙发,上头还有程岳小时候淘气刻上的字。程老大媳妇把他们两个请到家里,虽说嘴里念叨着自己侄子,但是主客的位置却给了李瑞,茶也是先给李瑞倒的。“哎,我也知道你们学生忙,但是你大伯可是真想你呢,去年过年你没回来,他还在家发了一顿脾气……” 李瑞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吹茶水里的茶叶梗子还是故意哼了声,语气听不出冷热,“他学习忙,来回耽误时间。” 程老大媳妇立刻附和两句,“对对,学习要紧!唉,你哥哥姐姐当年也是这样呢!”她有心想巴结,但是又不愿意把自己家说低了,绕着圈子的跟程叶开了口。“你姐姐她每年暑假都不回家,留在学校说是什么勤工俭学,寒假也回来的越来越晚了,前两天打电话回来说是刚买上票怕是年底才能到家。你哥哥吧,现在调去了销售科,每天也忙的不着家,就剩我跟你大伯在家大眼看小眼呢……” 程老大媳妇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无非是说自己家孩子也不差,尤其是程岳,更是被她夸到了天上去,言语里都是得意劲儿。 因为程老大还没下班回来,程叶只有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他跟程嘉、程岳姐弟两个不是很亲热,小时候更是没少被程岳欺负。听着大伯母说到程岳,脑海中的印象还是小时候总欺负自己的那个平头小子,一双朝天看的眼睛,趾高气昂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叶:瑞哥,屁股疼…… 李瑞:咳,活该!谁让你喝酒啊?喝、喝酒了都这样! 开始迷茫的程小叶:…… 96、外宿 两人坐着喝完一壶茶,程老大和程岳才回来。 厂里每到年底都特别忙,有时候还得加班,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程老大瞧见程叶回来倒是真心高兴,他跟程叶有血缘关系,总归要亲近一些,“程叶回来了?怎么样,你小姑还好?她家里都挺好的吧?” 程叶起身跟程老大回了话,“都好着呢,小姑这次还让我给您带了件毛衣。”程叶带来的年礼中,除了一箱子酒就是一件老式男款毛衣,一看就知道这都是给程老大的,没其他人半点事儿。许盈对程老大媳妇记恨的很,一丁点儿便宜都没给大嫂占。 程老大仔细瞧着一年多未见的侄子,心里叹了一句,当初他小姑非带着去省城读书是对的。这人多读了书,瞧着也出息多了,说话做事比以前强。他跟程叶也念叨了一遍自己家的事儿,无非是程嘉上的大学多气派,程岳如今去跑销售,见了世面,也当上了个小组长…… 程岳到销售科人也精神了不少,一身的小西装,头发也是做了造型的,瞧着挺时髦的一个小伙子,就是眼神有些流里流气。他比自己爹妈心眼多,坐在对面仔细打量了自己堂弟。 他以前就知道程叶是个漂亮孩子,但是总爱躲在人后边,说话底气也不足,支支吾吾的像个女娃儿,但如今程叶可是比从前要好的多。模样俊俏先不说,这一身的穿戴可是大价钱的牌子货,他在外跑销售的时候去柜台看过,一件衣服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呢。还有门外边的那辆气派的轿车,虽然程岳看不懂前头箭头一样的标牌,但是那么敦实宽大的车身还是看的出来的,这一瞧就是价值不菲啊…… 程岳眼睛转了下,略微向李瑞那边看了一眼。他猜着程叶这一身是省城的小姑偏心给置办的,但是这车绝对是李瑞的没错儿,心里不由更是好奇,李瑞这人如何从烂泥坑里爬了出来,怎么就发财了呢? 李瑞稳稳当当的坐在一边,慢悠悠喝着自己的茶水,实在无聊了就歪着头看程叶。他对这一家人的耐心不足,快要撑不住了。 程叶估计也觉察出来,趁着程老大喝茶润喉的功夫赶紧提出要走,“大伯,我中午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程老大皱了眉头,“你这孩子!怎么刚来就要走?中午留下吃饭吧,一家人也该聚聚。” 程老大媳妇在一边帮腔,难得的好言语,“就是啊,程叶你们别走了,中午在这儿吃。家里还有你哥从外地带回来的老木耳、山菌子,我这就去泡上!” 程叶不肯答应,还是说想走,他这几年说话是有点底气了,但是依旧不会伪装自己,心里想什么让人家一眼就能瞧出来。 程岳瞧着李瑞的脸色,站出来帮了程叶一把,“爸,咱们下午不是还得早去厂里么,也陪不了多大会功夫,不如等几天我姐姐回来,到时候咱们也放年假了,再叫程叶来好好吃顿团圆饭。程叶这是跟着李瑞来的哪,怕是瑞哥还有事儿要忙……” 程老大也想起来了,程叶自小跟李瑞关系好,估计这是跟着人家的车不好留下。他想了半天,还是点头让程叶走了,“那成吧,等几天你姐姐回来咱们一家人吃顿饭。” 程叶忙答应了,起身跟着李瑞离去。程老大一家送到门口,瞧着汽车开远了,程老大才回头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怎么着,留你弟在家吃个饭、住几天都不成?!” 程岳没被自己老子的大嗓门吓住,冷笑了声,“爸,您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愿意留程叶住下,人家未必就乐意留呢!瞅见没,能坐那么好的汽车,还住不起好房子、吃不上好菜啊?”他眼里瞧着,心里嫉妒,忍不住追着跑远了的车影又嘀咕了几句酸话。“也就是我,才在这破地方呆着,过这穷人日子。” 程老大哼了一句,“你小子还不知足,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何况跟你一起进厂子的那几个小子里,如今可是数你最出息!老实儿上你的班吧!” 程岳心里像是被点了一颗扭曲的种子,哪里能将程老大的话听进去,他满脑袋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开的起那样的好车,穿戴成那般气派的人物。脸色变换半天,终究还是冲着远处再贪婪看了一眼,他自认不比李瑞差,这些东西早晚他也能得到! 程叶在车上全然不知自己跟李瑞走了这一趟,给程岳带来了多大的“启发”,这时候还忙着帮李瑞找路。 早先带李瑞进车队的老队长退了,搬家去了市里,实在难找。李瑞这一年在外,也没怎么跟人家联系,冷不丁回来还真找不到。他在车上打了七八通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了模糊的地址,这会儿天也黑了。 李瑞开着车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先带着程叶找了地方去吃饭。他送礼不怕耽误,耽误了程叶吃饭可是要心疼的。俩人很久没来市里,老城变了新模样,路宽了,楼房多了,甚至还有几栋新鲜的小高层。 程叶吃的少,白天又喝多了茶水,这会儿早吃完了饭正歪着头看离着近的那栋小高层。他在Z大那边上培训班的时候也坐电梯去过学校最高的一层,好像是十三楼吧?楼顶上真是敞亮,站的高了往四周看,心情都不同以往。 李瑞见程叶一直看那边,也跟着瞅了眼,一语道破小孩的心思,“喜欢高的房子?” 程叶点了点头,他对李瑞可从不瞒着,眯着眼睛还在瞧个不住,“喜欢!瑞哥,师傅说我在学校毕业了能当老师,唔,再加上我帮师傅做工、自己做小雕件……”程叶掰着指头数了数,乐得眼睛都亮起来。“再加上瑞哥赚的钱,咱们自己也能买个房子,有家啦!” 李瑞被他几句话说得高兴,一颗心像是泡在了热糖水里,又暖又甜又黏。“哟,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那我得先好好赚钱,供你读书,等你毕业了咱们就准备自己的家!程叶你算算,大概得多久咱们能凑齐了钱啊?” 对面坐着的小孩果真埋头认真计算起来,喃喃念着房价还有将来或许能拿到的工资,连日常花销的百八十块钱都算上了。李瑞看着他算个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俩人晚上来不及回去,只能找了个旅馆住下,准备等第二天给人送下了东西再回去。李瑞给胖婶子家打了电话,一声没响完就被接起来了,胖婶子一听他们在市里住下,声音都拔高了,“我那盆兔子肉都给你们留了一天多啦,昨天没回,今天也没回那……那兔子咋办啊?” 李瑞忍不住笑出声,“婶子给我们留两只后腿儿吧,其他的赶紧吃喽,兔子可等不及呢!” 宾馆里李瑞想跟程叶一起冲澡,程小叶昨天被“教训”的厉害,红着脸死活没答应。好容易等着洗完澡,李瑞就心急火燎的抱着人滚到床上去,慌地程叶直推他肩膀,“瑞哥,你、你昨天那样……还要么?”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唇说出来的,声音小的像是在哼哼。 李瑞难得开了半个月的荤腥,哪里会放过他,厚着脸皮挨挨蹭蹭地试图填饱了肚子。“昨天吃了饭,今儿就不饿了?这路得一步步的走,饭得一口口的吃……”说着,咬上了小嫩肩膀,留下几个印子,又舔了舔,像是在尝今儿的味道好不好。 程叶推搡半天,一分也动摇不了这大个子,最后才死心随他折腾。 李瑞取得最终胜利,压住程叶扒光衣服的时候,还不忘了嘀咕几句,带了点调戏的意思,“程叶,你以前可不这么挑,昨天嫌红的不好,今天又嫌白的容易脏,啧!原来在学校的宿舍里就铺了个破格子床单,我要上你的时候,不也是听话的张开腿……” 程叶听不惯这些混话,翻身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却是一闭眼就想起昨夜那满目的红,想得脸颊也红起来。他是喝多了酒,但是也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李瑞自己给自己脱了个干净,他对自家的本钱有自信,一边脱还一边劝程叶回头看他,“程叶,跟我不亏吧?你倒是回头看一眼啊……” 程叶闷在被子里开了口,“不是你打架留淤青的时候了,你伤着了,洗澡给你搓背都要关灯的……” 李瑞哑然,咳了一声,钻进被子覆在程叶身上跟他咬耳朵,“那不是怕你担心吗!” 李瑞身上没伤,也乐得开灯办事儿,搂着程叶亲热半天,把个白皙修长的身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少年的身子骨长开了,正是由青涩到诱人的时候,李瑞瞧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么个宝贝疙瘩可是他一个人的! 97、等我 昨晚上胡闹到半夜才休息,第二天醒来的都晚了些。李瑞一睁眼就瞧见程叶揉眼睛的动作,跟只洗脸的猫仔儿似的,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来回的揉眼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在程叶脑门亲了下,“起床了,一会还得出去,今天要是再不回家,婶子怕是要来抓人了啊……” 程叶想起胖婶子,也笑了。 车队的老队长身子骨依旧硬朗,瞧见李瑞能找来,很是惊讶,继而又高兴起来,“哟!李瑞啊,这都能找来,真是费心了!” 李瑞进去把年礼给老队长送下,中午免不得被留下吃了饭。老队长要跟李瑞喝两杯,被李瑞婉言拒绝了,“带车来的,下午还要回家去,不太方便喝酒。” 老队长自己也是开车的,对此也不勉强,“应当的,安全第一啊。当年咱们一起跑车的时候,也就冬天晚上冷的厉害了,敢咪儿那么一小口,啧啧!” 李瑞也想起当年的事,那时候吃过的苦,如今想起来倒是觉得有趣。他跟老队长谈论半天,从车队里的熟人谈到当年老队长意气风发的时候,再谈论下去,却是说起了李瑞他爸。 老队长对李瑞他爸很敬重,说起的时候也特意不提李瑞家里变故的事情,只是语气里多少有些唏嘘,“你爸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咱们这儿混得开的,谁不认识啊?可惜了。” 李瑞笑笑没说话,他很少将家里的事儿跟外人提起,除了小叔一家和程叶,他不跟别人谈论这些。他爸在旁人眼里再英雄也好,再混账也罢,在他李瑞眼中都无关紧要。他们身上流着的相同的血,他抚养他长大,虽然举止粗鲁但对家人没的说,绝对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这些,就够了。 总比起那个女人来,要好得多,不是么……李瑞眼中一暗,低头喝茶遮挡过去。 程叶在一边偷偷瞧着李瑞的脸色,小心的剥了蛤蜊给他吃,加了辣椒爆炒的,李瑞以前挺喜欢吃这东西。 老队长也瞧见程叶的小动作,笑呵呵的问李瑞,“你弟弟都养这么大了?” 李瑞当年跑车,每次出去都要给程叶捎带点小玩意,全车队都知道李瑞家里有个弟弟。他听见老队长说,嘴角略微有些丝笑意,揉了程叶脑袋一把,“是啊,都快上大学了,学校保送的!” 那年头大学生还挺了不起,老队长瞧着程叶又是一顿猛夸,把小孩说的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只埋着头给李瑞剥蛤蜊壳,一粒一粒肉挑出来放进小碗里。 “真是贴心的好孩子啊,你哥真是没白疼你哟!”老队长自己喝了一小杯酒,心里高兴,由衷的夸奖程叶。 李瑞把这夸奖话尽数收下了,听在耳朵里跟表扬自己没什么两样,末了儿还替程叶回了一句,“可不是,听话着呢!” 两人从城里回来,直接去了小叔家。胖婶子一早听见汽车的响声,站在门口正等他们呢,瞧见了免不得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程叶用惯了自己的那套碾玉砣,只去老夏那边用机器切了大概的形状,就带着工具来胖婶子这边做活儿了。 李瑞跟小叔谈完自己的事儿,听小叔说起想搞木材做家具这行,也跟着讨论了几句。“叔,听说红木保值,咱们弄点红木么?” 小叔也乐了,顺手给自己侄子递了根烟,“废话,我当然知道红木值钱,早些年的时候,有钱人家的老家具可不都是红木的吗……这玩意儿本来就少,要打新家具,得找上了年份、粗壮的呢!这可不好弄。” 李瑞接过烟,先给小叔点上,自己这才慢悠悠的点上吸了口,“这回我们大老板从东南亚那边进了些东西,瞧着好像跟那边挺熟,我下回问问,没准能捎带些。” 小叔就没指望李瑞能弄来,不过孩子能说这话他心里也知足了,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不过还是嘱咐了李瑞,“千万别干违法的事儿啊,要是公司不同意,也别勉强,听见了吗?咱们家如今也不缺钱,叔就是想趁着还能干活,给你攒点钱好娶媳妇……” 李瑞一口烟差点没呛进喉咙里去,咳嗽了几声,“叔,不急,我还没想好。” 小叔眯缝着眼睛竟然也跟着点了头,不过他理解的意思显然跟李瑞不一样,“是不急,你工作要紧,就甭管这些啦!附近有好点的姑娘,叔都给你打听着,回头送照片过去你挑挑啊!嘿,你小子越发出息了,现在就有好几家特意来找你婶子说媒呢……” 李瑞没吭声,低头抽闷烟,好半天才言语了句,“叔,您别等我了,我不打算往家娶媳妇。” 小叔愣了下,吧嗒了吧嗒嘴里的烟,“唔,不往家娶?不往家娶也成,最近农场里的小子们都在城里买楼房住,叔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给你和你媳妇弄一套,反正也不远,又有车,随时可以回来瞧瞧我们……” 小叔和胖婶子自己没有孩子,他们把李瑞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养,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李瑞心里也不痛快,他跟程叶绝对不可能分,那就意味着老李家绝后了。听小叔话里的意思,他和胖婶子八成还等着抱大胖孙子……这事儿更是没希望了。 李瑞不好一次说个明白,他现在还不算有本事,护不住程叶,更不能照顾小叔和婶子周全,只能闷头抽烟。把个烟嘬的只剩下个烟屁股还叼在嘴里,也是眉头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叔,我觉得还是先商量下红木的事儿吧?其他的我现在也没心思。”李瑞暗灭了烟头,把话题又转了回来。走一步算一步吧,问题得一个个的解决,小叔和婶子年纪大了,也该让老两口换份儿轻松的活计,雇上几个人享清福了。 程叶在屋里雕琢他的墨玉,大型他已经想好了,依旧是两只狮子。程叶入门的时候,曾经拿水萝卜雕刻过狮子,那时候似乎也是由李瑞陪着的。程叶想到这个,手上的动作又轻快了几分,心情好到嘴角都微微扬起来。 玉料之所以贵,是因为大块的玉料极其难得,行话里头说了“长铁匠、短木匠、凑凑合合是玉匠”,这说的就是雕玉的真实情况了。程叶手里的这块墨玉相对大些,但是加上那马马虎虎的工,实在算不得好。要是撇开工,只谈玉料的话,还入得了眼。 程叶心细,雕琢的想法更是巧妙,跟以往的狮子印不同,这是一对儿玉印。单独一个是小印章,大的套了小的印下去,两个合起来又变成了一个字。恰巧的是,无论大章、小章都是同一个字儿,瑞。 大型弄的差不多了,程叶将两个墨玉狮子并拢成一个,仔细打量。两只小兽爪子交叉而卧,小狮子依偎进大狮子的怀里,像是睡着了,大狮子却是威风禀禀的昂着头,像是随时在警惕着。卖相相当不错。 程叶想着这件是要拿去卖钱的,对自己的要求越发苛刻起来,自己给自己挑刺儿。反反复复修改了几次,连胖婶子喊他出去吃饭的时候都在走神儿,晚上睡觉更是翻来覆去的琢磨。有天晚上睡觉,更是半夜说梦话喊了一句,“耳朵歪了!” 李瑞忍了几天,终于忍无可忍,爬起来翻身按住程叶照着他耳朵就咬了一口! “瑞哥……!”程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歹还认出了李瑞,没把他当成狮子。 李瑞咬着他耳朵,哼了一声。 热气哈进程叶耳朵里,痒地他想躲,可是瞧着李瑞的脸色,想了想还是伸手抱住了李瑞的脖子,离着他更近了些。果然,耳朵立刻被松开了。程叶挨着李瑞蹭了蹭,腿搭到李瑞身上去,“瑞哥快睡吧,一会小叔该醒了,你还得早回你房间呢……” 俩人现阶段跟偷情没什么两样,李瑞每天晚上窜过来偷个嘴儿,几乎吃不到囫囵的。偶尔碰上程叶白天做活累了,只有听梦话的份儿,更可恶的是程叶梦里喊的竟然不是他,尽是那破狮子! 李瑞手伸到后面,忍不住又捏了一把软绵绵的嫩肉,气的磨牙,“这还不如带课本回来哪。”程叶看书也没看到喊梦话啊! 程叶唔了一声,讨好的贴着李瑞蹭了蹭,整个人几乎攀在他身上。 李瑞手伸进程叶贴身衣服里,又把自己的衣服退了,跟程叶的覆在一起,自己摸了半天。程叶睡不着了,被弄到眼睛水汪汪的,小声吸着气憋住声音,生怕传到对面去。 “程叶,你再等等我啊……”李瑞亲了亲怀里小孩的发顶,抱得越发亲昵,“我们一起。” “唔,唔唔……” 两个人裹在被子里做坏事,像是被绑在一起的两只蚕蛹一般,动来动去谁也离不开谁。贴着只能擦枪走火,李瑞忍着没吃干净,只尝了个鲜。舒坦之后还是抱着不肯分开,摸着程叶的背,感觉那份轻轻的颤抖,说不出的满足。 “程叶。”李瑞喊了怀里的人一声,只得到模糊的回应。怀里的小东西像是困倦极了,拿脑袋蹭了他一下,就要睡着。李瑞失笑,搂着怀里的宝贝,把要说的话默默念给自己听。 程叶你再等等我,等我再有些本事,等我能扛起家里的事儿,咱们俩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个屋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教育”篇: 程叶:瑞哥…… 李瑞:嗯? 程叶(举爪爪发誓状):我再也不乱说梦话了,下回要喊也只喊瑞哥! 李瑞(正经脸):喊什么?‘瑞哥耳朵歪了’吗?!你给我过来,今儿得好好教育一下…… 程叶:咿?啊,啊唔……唔唔!! 98、青梅竹马 程叶在家雕了几天玉印,一直没出去,倒是李瑞和小叔常往外跑。 有时候李瑞还会叫上杨大胖他们,瞧这样子,有点想让那哥儿几个来给小叔帮忙。小叔要是做起生意来,没几个当地的小子在身边,怕是要被别人欺负,李瑞想起当年小叔被打得住院,对安全方面想的格外多。 杨大胖几个对李瑞言听计从,李瑞吩咐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尽心尽力。这倒让小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跟自己侄子提了句想做家具生意,如今买卖还没开张,倒是先弄了这么一帮伙计……过年也不给人红包,多过意不去啊。 杨大胖他们不管这些,别说李瑞话里透露的意思是想让他们跟小叔干活,就是不说这个,李瑞一句话说完,他们也会立刻来给小叔帮忙。兄弟之间不讲究那么多,他们正是年轻力壮,出些力气怕什么! 冯晨也来找过李瑞几次,不过瞧着他们忙的很,倒是也不去掺和,只寻到家里来找程叶聊天。冯晨当初算是跟李瑞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小时候的名言就是李瑞的媳妇就是他的媳妇……咳,虽然后来被李瑞用拳头镇压了,这话只来得及喊了一个夏天,但是对程叶的疼爱可见一斑。 冯晨小时候疼程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先给程叶留着,长大了这个习惯也没变。这次来也是提着好些零食,还把程叶当小孩哄。 胖婶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将冯晨请进来,客气几句就出去忙活了,只留了程叶陪冯晨聊天。临近年关,她们还要备年礼,多走几家亲戚。程叶难得收起手里的玉料,陪着冯晨喝茶聊天,他这几天也累了,正好放松一下。 冯晨跟程叶多年未见,不过再遇到的时候,还是透着股难言的亲近,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比起外人要亲近的多。他仔细问了程叶这几年的情况,程叶也不瞒着他,知道的多少都讲了些,倒是让冯晨感慨了一阵。 “你跟李瑞也够不容易的,幸好还有夏师傅他们照顾着。对了,听李瑞说你考上大学了?” 程叶点点头,“也是师傅帮忙推荐的。冯哥,你在部队累吗?” “哪儿能不累啊,我当初没选好地方,去的是野战部队!哎呦,程叶你不知道啊,负重急行军每天十几公里的跑啊,那边都是山,跑的你脚底板都是血泡……”冯晨嘟囔几句,又从兜里掏出几个黄铜色的小玩意儿塞给程叶。“喏,打靶剩下的子弹壳,给你玩儿。” 程叶接在手里玩了几下,黄铜子弹壳里是空的,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冯哥你怎么不拿去给许清清?” 冯晨一口茶水差点呛到鼻子里,咳了几声,都不敢拿正眼瞅程叶,“我……我给她干吗啊我!好几年没见了,跟她不熟。” 程叶抬头瞧他,“不对吧,我听胖婶子说,你去年还被许清清她妈拿扫把赶出来……” 冯晨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小茶碗里,“咳,也没那样,就是跟她家人有点……合不来……” 程叶笑了,给冯晨添了茶水,陪着他继续聊下去,“冯哥你跟许清清这些年还有来往的吧?其实我觉得她也挺喜欢冯哥的,当时在学校里你们就是一对呢。” “小时候的事儿哪能当真呢,现在都长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啊。”冯晨苦笑。话虽这么说,但是里头流露出来的意思,依旧是断不开的情。“再等等吧。要是她肯等,我在部队熬几年有个职务,就回来娶她。” 程叶实在不会安慰人,就坐在那里陪冯晨喝茶,倒是也合了冯晨的心思,有个人陪着解闷儿就好。这个时候算是冯晨最低落的时候,老子娘眼瞅着快退休,自己也一穷二白的没本事,正是上无依靠下无着落,什么都得自己打算。要是程叶说几句劝慰的话,反倒让他心里更难受。 冯晨坐了一会,李瑞就回来,俩人瞧见免不得一阵互掐。李瑞对方冯晨一点都不客气,听见哪句嬉皮笑脸的不中听,或者不能让程叶听的,立刻一脚就踹过去,笑骂一句滚蛋。 冯晨也是外向的性子,跟李瑞掐了几句反倒生龙活虎了,一点瞧不见刚来的时候的愁模样。 李瑞一边把外套脱了挂一边,一边问他,“晚上留下吃饭吗?” 冯晨这会儿缓过劲儿来正逗弄程叶呢,“行啊,今儿晚上程叶下厨吧?好久没吃程叶做的饭了。” 李瑞哼了一声,捡着程叶让出来的位置坐下,就着自己家小孩喝剩下的茶水一气儿灌下去,“他这几天累了,我给你做吧。” 冯晨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瑞哥你做……的能吃么?” “婶子提前做好了的,热一下就成。我叔和婶子都去亲戚家了,估计晚上也不回来,你要是想留下也成。”李瑞挑眉,一点都瞧不出要留人的样儿,凶巴巴的眼神倒像是要赶人。“不吃赶紧走啊,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大雪,晚了小心在路上冻成冰棍。” 冯晨冲程叶挤眉弄眼,“程小叶你看见没?李瑞这么五大三粗的一个人,你跟在后边没少挨呛吧?还不如跟了我家去,当我弟呢!” 程叶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俩人说什么他都笑,但是脚步站在李瑞这边,分毫也不动的。 冯晨又聊了一阵子,还是走了,他来这是想李瑞和程叶了,但是除了朋友之外他还有一个更为关心的人。从小相识的小情侣能有几个成的,他不知道,但是对许清清他是真的断不开。 李瑞瞧着程叶一直看着冯晨离开的方向,捏着他的下巴给他转过来,照着嘴巴就啃了一口,“想什么呢,一身破军装,有那么好看吗。” 程叶手放在李瑞脸上,拿手背蹭了两下,有点凉,“我在想,许清清好像有个表姐,我记得,她是喜欢瑞哥的吧?”程叶当时年纪小,如今也琢磨过味儿来了。 李瑞乐得眉开眼笑,搂着他使劲亲了一口,小东西竟然还学会吃醋了!他不但不哄程叶几句,竟然还反过来吓唬他,“哟,终于开窍了!我跟你说啊,外面瞧上我的人多了去了,程叶你可得抓紧喽!” 怀里的人不但抓紧了,还试着咬了一口。咬得位置不太对,一嘴啃到李瑞的喉咙上,软软的,痒痒的,甚至还能感觉出小舌头来回舔舐的动作。 李瑞低声笑了下,托着他的屁股像抱小孩一般抱了起来,“别招惹我啊,昨天刚哭完,一会又该埋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含糊的抗议。 家里没人,李瑞干脆抱着程叶进去“家法伺候”了一顿。程叶被“伺候”地身子瘫软成一团,简直要化在李瑞身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水润得不行,瞧着李瑞都能映出影儿来。 99、“生病” 程嘉在农场里算是个比较出挑儿的女孩,她性子虽然有点傲气,但是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程老大媳妇骨子里有点重男轻女,但是多多少少也为这个女儿自豪,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这是个女状元呢! 程嘉从学校回来的晚,到家也只跟父母说了几句话,自己倒头就睡。她性子高傲,从不肯在外人面前输了阵脚,一直强撑着,回到家里总算能休息一下。 程老大媳妇看着自己家姑娘,怎么看怎么觉得洋气。这模样儿也俊俏,脑袋瓜也聪明,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啊。她是个爱攀比的,想着那天程老大夸奖程叶明年要上Z大,她就有心想喊程叶来让他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大学生。程老大媳妇这么想着,就拨通了李瑞小叔家的电话,程叶这些天都跟着李瑞住在那边。 电话响了挺久,一直没人接。程老大媳妇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挂表,这才上午九点多,怎么家里没人呢? 隔了一会,程老大媳妇忍不住又打了一遍,这次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程叶,听着声音跟没睡醒似的带着鼻音,有气无力的,“……喂?” “程叶?”程老大媳妇听不清,抬高了嗓门喊了一声。 话筒里的人立刻啊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惊吓了一般,“大、大伯母!您,找我……有事儿吗?” 程老大媳妇听着那边程叶支支吾吾的声音,心里更是自恃高了一等,程叶虽然出息了点,但依旧是那个说话磕巴、胆子又小的孩子嘛!她心里舒坦了,对着程叶语气也好了很多,“没事,没事,你姐姐今天从学校回来了,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话筒那边好半天没声音,程老大媳妇以为程叶没听清,又大着嗓门问了一遍。 滋滋啦啦一阵信号不好的声响,对面又开始说话了,不过这次回答问题的不是程叶,而是李瑞。 “程叶病了,这几天不太方便过去。” “李瑞?哎呦,我们程叶又生病了啊,你看看,这真是太麻烦你们家了。”比起程叶,她自然更愿意跟李瑞交谈。“病的很严重吗,去看过医生了没有?要不我过去瞧瞧吧……” 李瑞没答应,“不用了,最近降温,感冒的多,您别过来了。” 程老大媳妇也就客气几句,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就挂断了电话。她原本是想借着程嘉的高学历炫耀一下,才不会巴巴儿跑去瞧程叶,嘟囔几句就起来去给程嘉做热汤喝了。 那边也有人在问程叶,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哄着,“要不我去煮点姜汤给你喝?我摸着脑袋是有点烫了。” 程叶趴在床上,感受着紧靠自己的体温,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不用……瑞哥出来,就,够了。” 李瑞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东西从程叶体内抽出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身下的人微微发抖。 “程叶,早上的时候可是你先求我快点的。”贴过来的人说得大言不惭。 “那,那是因为瑞哥你……呜!”程叶刚想反驳,立刻被施以“家法”。 李瑞将手指伸到下面,代替自己的东西慢慢填充进去。他从书上瞧见过,像是这种地方用的厉害了,得小心护着。那本书上还介绍了几种指法,李瑞暗自记下来,给程叶试了好几次了,效果似乎还不错。手指上神经丰富,能细致地感受到那里面的湿热,被欺负到红肿的小东西甚至还在下意识的吮着,讨好一般。 李瑞对面团一般的程叶喜欢的不行,凑过去跟他蹭了蹭脸颊,戏弄了一句。“咬得这么厉害,还舍不得?这可不行啊,天都亮了,一会小叔他们该回来了。” 程叶听着李瑞自顾自的说话,耳朵都泛红了,一直漫延到脖子以下。 李瑞没舍得欺负狠了,他这几天吃的很饱,难得每天脸上都带着笑。放松下来的日子真是过的舒心,如果有可能,李瑞真希望再有这么一段假期。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儿,程叶也长大了,自己必定也有了对将来的打算。他喜欢养着程叶,也喜欢瞧着程叶为他们的将来一起努力。 程叶把手头的两块墨玉雕琢地差不多的时候,也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中午程岳就赶过来叫他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程嘉,她本来不想过来,但是程老大媳妇怕儿子说错话,劝了半天才让她一起跟过去。 程岳来这儿当然不只是为了喊这个堂弟回他们家吃年夜饭,他一进门就凑过去跟李瑞攀交情,一脸的讨好,“瑞哥,真是好久没见啊,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李瑞手里正揣着部手机在打电话,看了他一眼就推门出去了,摆明了懒得搭理。 程岳碰了一鼻子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李瑞回来,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瞧着还不肯死心。 程嘉觉得丢脸,自己过去跟程叶说话,“晚上一起过去吃饺子吧,家里都准备好了,我爸我妈还给你准备了房间,可以留下住几天。毕竟是一家人,总住在别人家里,让人瞧见了要笑话的。” 程叶现在最怕的已经不是程老大媳妇,他最怕李瑞,听着程嘉的话吞吞吐吐答应了一半,“谢谢姐,我晚上一定过去吃饭。不过还要做工,这边有机器干活方便,我就先不住下了……” 程嘉对这个堂弟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一些,她妈当年没少唠叨,“你还跟着夏师傅学玉雕呢?” 程叶点了点头,老夏之前吩咐过他,对学艺的事儿不能多说。 程嘉挺感兴趣,她瞧着程叶如今穿戴也整齐了,脸也生得俊秀,同他说起话来态度也改变了些。虽然算不上亲近,但是也没了之前的孤傲,“那你自己也会雕玉了?有雕好的吗,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呢?”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雕刻出来的作品,自然是想让大家一起赏玩。程叶从房间里取出一个花梨木的盒子,里头放着的就是那两块雕琢得差不多的墨玉,还没来得及打磨罩亮,不过瞧着比之前精彩多了。 程嘉在外面上学时,也曾去过玉器店铺,里面一件小小的东西开价都极高。女孩子天生喜欢这些,尤其是温润的玉器,更是爱不释手。她瞧着那两块玉做成一套,无论分开还是合拢都挺可爱,笑着夸奖了程叶:“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真漂亮!下次也帮我做一块好吗,我想要白色的那种,或者淡青色的也可以,要比这个还漂亮哦!” “这个得看你找到的玉料,要根据玉料的颜色、形状来安排。”程叶开窍全开在李瑞身上了,对大堂姐的首次示好表示亲近完全没能领悟,还在那认真的告诉程嘉。“等你把玉料拿来之后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你选的样式不复杂,我可以帮你订做。” 程嘉的脸色不太好,勉强笑了下,把手里的墨玉还给程叶,扭头不再理睬他。她印象里玉雕师弄点玉料应该是易如反掌的,随便扣下块来就有她的份儿了,哪里想到程叶这个死心眼的竟然直接开口问她要玉料。她觉得程叶小气的很,对待他的态度也恢复到之前的冷冰。 程叶倒是没觉出来,他跟程老大一家早就不常走动了,也就过年才回来看看。他小时候是程奶奶照顾,离家之后有李瑞有许盈还有老夏,加上那帮师兄弟和学校处得来的同学们,程叶对亲情和友情的渴望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 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感觉挺知足的。 程岳厚着脸皮在客厅等了好半天都不肯走,李瑞家小叔和胖婶子已经开始张罗午饭了,甚至还问程家姐弟俩留不留下吃饭。 程嘉脸皮薄,不好意思留下,反正话也带到了就起身离开了。程岳是来向李瑞求教发财致富“秘籍”的,哪里舍得走,客气了几句就留了下来,还冲程叶笑着说了几句,“正好,等半下午我带着程叶一起回去,我爸我妈还挺想他的呢!要不是前两天程叶病了,早就喊了家去吃饭了。” “怎么,又病了?”胖婶子听了忙去摸了摸程叶的脑门,瞅着那巴掌大的小脸,满眼的心疼。“怎么也不跟婶子说啊,我就说么每天一只鸡都喂不胖……是不是李瑞成天拖着你出去玩儿,吹到风才病的啊?婶子回头就批评他!” 程叶不敢再提那次‘生病’的事儿,红着脸躲开了,“没、没事了,婶子我已经好了。” 胖婶子念叨了几句李瑞的不是,出去做饭了。中午的菜里果然加了一道鸡汤,这是专门给程叶炖了补身体的。 程岳跟着吃了饭,期间一直试着找机会跟李瑞搭话,但是李瑞半天才嗯一句,瞧着心思没放在谈话上。程岳说了半天也老实了,默默扒了两口饭,想等一会再试试。 小叔今天中午也有点沉默,低声跟李瑞讨论家具厂的事儿。之前李瑞说的那些,小叔还不太信,但是这两天不但给找了杨大胖他们来给帮工,还真给联系到了一根大红木。材料都有了,这就让小叔立刻活动起了心思。 “叔,我这两天让杨大胖领着出去看过了,咱们这边废弃的空厂房不少,建家具厂的时候能不能租个院子用?”李瑞这些年在外头学到不少,做事儿也挺像样。 “这个不难,跟农场里打个申请,租一个倒也便宜。”小叔想了想,又皱起眉头。“这事儿有点突然,厂子真办起来这进进出出的可都需要钱,还有切割的设备,请老师傅手工雕花儿的钱……我怕有点周转不开啊。” 李瑞笑了,给小叔倒了一小杯酒,“这事不难,我去给你找个投资人去。” “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小叔也乐了,“成,成,那叔就等着了啊。还真是越大越能耐了,呵呵!” 李瑞也只笑笑,跟小叔碰了个杯,陪着他喝了几杯。 程岳一直竖着耳朵听,巴不得听出个什么,尤其是李瑞这话说了一半挠得他心痒痒。等到吃完了饭还眼巴巴地想几句听人家叔侄说话呢,刚支棱起耳朵,李瑞就过来了。 “走吧,我出去一趟,顺路送你们过去。”李瑞从自己兜里翻出双手套,递给程叶。“晚上我去接你,别乱跑。” 程岳瞧着李瑞,那神情比程叶还不甘愿走,“瑞哥,时间还早呢,再聊一会吧?” 李瑞打小儿就看他不顺眼,现在更是看不惯,“成啊,那你留这儿继续说吧,我带程叶先过去也一样。” 程岳立刻改口了,拦到李瑞面前,跟着一起出了门,“别别别,瑞哥我也走。咱们路上一起聊聊,挺多年没见了,瑞哥平时做生意也挺辛苦的吧?能不能透露点,都做些什么买卖?呵呵,我就是挺好奇,到底怎么赚钱,咳……” 李瑞一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个,回答地不冷不淡,“走的路多了,认识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 程岳跟着直点头,拍马屁似的顺着说下去,“那是,那是!这话说的太对了!”不过三言两语又转了回来,依旧揪住发财这事儿不放。“瑞哥你这几年赚了不少吧?嘿嘿,我瞧着这车挺好,又宽敞又气派!瑞哥的事儿我还有好些都不知道……” 李瑞出了门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听见这话忍不住讽刺他,“我他妈做事儿得先向你报备一声是不是?” 程岳求人的时候不怕这个,还是笑呵呵地说不敢。 李瑞瞅了一眼旁边的程叶,小孩在一边面色平静,估计平时冲黄毛他们发飙次数多了,听见他爆粗口都没多大反应了。李瑞瞧见程叶没戴手套,腾出一只手来摸了下他手心,微微有些汗,难怪没戴。 “夏叔说让你平时爱惜好手,不然回头你指头冻伤了,他又该念叨我。”李瑞停了一下,又继续补充了一句。“就跟今天中午似的,婶子没少怪我把你弄病了。” 程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一声,忙转头看向窗户外边。他中午也是从犯来着,瞧着李瑞被念叨得不耐烦又不敢走的样子,真的挺有趣。唔,这也算是他“生病”应得的吧? 100、守岁 李瑞送完程叶就去找了杨大胖,这帮小兄弟里头也就胖子心眼多点,跟他说一遍比把人都叫来再解释要快些。 李瑞回来的这些天陪着小叔跑前跑后,对筹办家具厂的事儿也了解的清楚,厂房和技术的问题小叔能解决,问题就在于背后稳定的款子支持。李瑞记得瘸子阿三说过公司能贷款,尤其是对内要宽松一些,上次还想帮李瑞担保让他盘下D市的一个夜总会。李瑞当时没答应,他心性警惕,不肯随便收下瘸子阿三的这份厚礼。再一个,即便这消息是真的,李瑞也会亲自去跟龙哥说,犯不着拿龙哥公司的钱来感激瘸子阿三。 李瑞没把外边做的事儿告诉杨大胖,只捡着与建家具厂有关的几个说了。 他叼着烟低头去点着,嘱咐了杨大胖道:“我有一个做投资的朋友,回去跟他商量下,让他做个长期投资。等人来了之后你们都去小叔那边,愿意留下的就跟着干,不愿意的就回去,别的不敢说,但凡我能吃上饭绝对不会饿着大家。” 杨大胖听李瑞说完,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儿啊!我回头问问大家,甭管愿不愿意留下都先帮着干活!呵呵。” 李瑞深吸了一口烟,微微扬了下嘴角,“别高兴的太早,这事儿还得等我回去。不过就算没这笔钱,家具厂开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小叔的本事我信得过,就是得找帮可靠的人守着,别让人来砸场子。” 杨大胖拍着胸脯跟李瑞保证,“瑞哥这事儿你放心!有我们在这呢,小梁如今在派出所当值,还有几个也够出息,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不说他们,我们这哥儿几个没啥本事,好歹有把力气不是?” 李瑞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放下心来。 两人商谈到快晚上,李瑞才开车回小叔家。胖婶子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来,虽然知道程叶被程老大家叫去了,还是忍不住往李瑞身后张望了一眼,“哎,没跟着回来啊……” 小叔招呼李瑞坐下,听见媳妇这句话立刻给气乐了,“怎么着,还不兴人家程叶回自己家过年啊。毕竟是老程家的孩子,你还想把人留咱们家一辈子不成?” 胖婶子瞧着桌上多出来的那副碗筷,赌气地跟他小叔回了一句,“怎么不能留么!当年要不是你强拦着,程叶都跟了我家来了么……” “什么跟过来,你那是从人家程奶奶手里抢啊!这些年要是没程叶陪着,程奶奶早就没有盼头了。”小叔给媳妇碗里夹了块煎蛋,说起过去的事儿放缓了语气。 胖婶子也叹了口气,她一直没能再有一个孩子,早先的时候确实想抱养程叶,但是看着程奶奶也没能狠下心去说。只是从那以后就把程叶当成自己家孩子照顾,李瑞有什么,一定也给程叶留一份儿。 平时也看不出什么,但是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吃饭,还真是挺别扭。胖婶子也没以前那么爱念叨了,就连小叔在演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换台也没说啥,尽管换来换去所有的台都演这个。 李瑞看了个开头就起身去拿外套,揣上车钥匙出门去,“估计那边饭也吃完了,我去接程叶回来。” “哎,好!”胖婶子高兴地送他到门外,“早去早回啊!” “怎么嘱咐孩子哪你!路上又是冰又是雪的,你好歹说句注意安全啊……”小说跟胖婶子拌嘴的声音渐渐传出来,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女声,想来胖婶子又精神了,正反驳呢。 路上很顺,李瑞原本只想在程老大家门外边按几下喇叭,但是里面毕竟是程叶的长辈,再不喜欢也不能做的太过,想了想还是下车走进去。 程老大一家刚好吃完饭,正在摆瓜子、果盘出来准备看电视。程老大脸上有点红,看来心情不错喝了一小盅酒,他瞧见李瑞来也挺高兴,忙招呼他坐下。 程岳让出沙发上的主位给李瑞,自己去挨着程嘉坐,带着几分酒意笑呵呵地问:“瑞哥来的这么早啊,要拜年得等明天早上才成啊,现在可没红包……” 程嘉在一边使劲拧了自己弟弟一下,程岳吃痛,回头瞪她,程嘉也不服输的瞪回去!她这个弟弟真是蠢到家了,他们这儿的风俗是晚辈起早去给长辈拜年,再不济也是给领导去拜年,程岳怎么算也轮不到给李瑞当长辈啊!这笨蛋一张口就占人李瑞的便宜,也不想想这个人的便宜是好占的么! 李瑞对刚才的话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看了一圈没见着程叶,问了句,“程叶呢?刚才学校打电话来,要他的学生证号码,我也不知道他把学生证放哪儿了,先接他回去找找。” 程老大忙伸手给他指了里头,“在厨房呢,跟他大伯母一起收拾东西来着,你快去找他吧,上学的事儿可不能耽误!” 李瑞去小厨房,一眼就瞧见了低头忙着拌饺子馅的程叶,看样子正准备做迎新饺子。程叶看到李瑞有点惊讶,下意识探出头去看了看屋里的挂表,这才八点多吧? 程老大媳妇在一边揉面,听李瑞说了立刻点头让程叶赶紧跟着李瑞回去一趟,“这可是大事儿,考大学要紧呢!”她只当程叶考学出了问题,压根没想到李瑞在骗她。 李瑞带着程叶往回赶,半路上忍不住先把车停在路边亲了他一会。 车里暖风开得足够,程叶被李瑞抱得又紧,只觉得脑门都要冒汗。车里黑漆漆地看不清楚对方表情,程叶也拿不准李瑞这是怎么了,只尽力顺着他。 李瑞亲够了,贴着程叶的鼻尖蹭了蹭,“下回一定让你从早到晚都只在咱们家忙活,一分钟也不离开。” 程叶明白了,回蹭了李瑞的鼻尖一下,笑着亲了他一口,“好,那咱们得快点攒钱,有自己的家。” 小叔和胖婶子一直等着他俩回来,老两口正围在客厅包饺子,也是等着零点下锅的,这边已经摆好一盘,还有几个点了红点的。想来是里头包了糖心,胖婶子生怕俩孩子吃不到给做了记号,只是没留心把记号做得大了些。 一家四口围着看电视,聊天,包饺子,说说笑笑等着新年钟声敲响。十二点一到立刻听到门外鞭炮轰鸣,噼里啪啦都是响声儿。李瑞和小叔一人点了一挂,去去一年的霉气,盼着来年更好。程叶和胖婶子就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边的那俩,等着那二位回过头来,就看到窗户上贴着地俩人儿一个笑得比一个冒傻气。 小叔和胖婶子还把他们当孩子,说完拜年的话儿就给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包得厚实,搁在手里都发沉。 两位老人熬不住夜,发完红包就去睡了。李瑞和程叶留下守岁,不过这电视也没什么看头,每年的春节晚会都弄的差不多。李瑞干脆扔下遥控器,扛着程叶回他卧室去,小叔和婶子给了红包,他还得问程叶要个大大的“彩头”才是! “瑞哥,电视没关……” “开着正好。”李瑞拍了下扛着肩膀上的小屁股,顺势又改成揉了一把,语调都开始不正经。“一会你就放心叫出来,有电视声音遮着,他们听不见。” 这一晚上,程叶到底也是没放心叫出来,只在忍不住的时候才细细地抽一口气。但是他越忍着,李瑞就越忍不住,恨不得把他翻来覆去的吞吃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爱笑的孩子有花戴篇: 天天:一百章了哟~欢迎来按爪爪留念! 旁白:听说笑一个读者大大们就会撒花哦~ 天天:真的吗?O(∩口∩)O 旁白:真的!=w= 101、钓鱼 年后李瑞和程叶一起回了省城,程叶有老夏和那几个师兄弟照应着,李瑞也算放心。他这次来是向龙哥汇报D市的情况,不过公司事情似乎很多,等了几天才见到他。 龙哥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瞧见李瑞还是挺高兴,招呼他坐下,“怎么样?家人都挺好的吧。” 李瑞应了一声,“都挺好。”他跟龙哥有点忘年交的情分,尤其是当年帮了龙家老太太,老人一直都记得李瑞,常叫龙哥喊李瑞到家里去吃饭。 龙哥同他聊了几句,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材料递给他,示意李瑞拿着看,“之前听老太太说起你父亲的情况,我就找人查了下,四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能找到的东西很有限。” 李瑞心里动了一下,听龙哥话里的意思,这是想帮他父亲翻案?档案袋里的一沓资料,果然都是与当年的事儿有关的。那些人渣的名字李瑞记得清清楚楚,龙哥查到的东西比他这些年找到的还要多,上头还有律师的建议,看起来减刑很有希望。 “本来从里头弄人出来也不是难事,但是我现在身份还比较敏感,怕有人故意拿这个做文章,事情就复杂了。”龙哥现在虽然洗白了,但是之前的事儿还有人盯着,不太好下手。“我找了几个认识的律师,让他们去办,估计下半年差不多能成。” 几句话的时间,李瑞觉得自己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跳动起来,简直要蹦出喉咙——他爸这就要出来了?他们就要团聚了?!李瑞看着龙哥,哑着嗓子感谢他,“龙哥,我……谢谢您了。” 龙哥摆摆手,“自家兄弟,不说这些了。”说完了这些,他又问了李瑞关于D市的情况,那边虽说是龙哥发迹的地方,但是这么些年没管,如今有些事儿也说不准了。尤其是龙哥把精力都放在省城这边,对D市瞧着也并不多过问,大部分事儿都是瘸腿老三去负责。 李瑞如实答了,他刚去不久,能摸到的情况很有限,这还是瘸腿老三有意帮他一把的情况下才混入那个圈子的。 龙哥想了一会,抬头问了李瑞一句,“老三对你不错?” 李瑞点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平时挺照顾我的。” 龙哥沉默了,眉头微微皱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又继续吩咐李瑞,“你帮我盯着他点,D市那边最近有些不对劲。”若是之前,龙哥可能未必会这么放心的同李瑞说这些,但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李瑞跟他是一类的人,对待家人可是毫不含糊的。他能保李瑞的父亲出狱,这便是卖了一份天大的人情给李瑞,同时也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李瑞于情于理,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知道了。”李瑞果然没有含糊,立刻答应下来。他能有今天也是龙哥的提拔,再加上他爸的事儿,李瑞欠了他许多。“龙哥再拨个人给我,我带去D市。” “谁?” “黄毛。”李瑞连想都没想,脱口说出这个名字。“我去D市之前,手里的那帮人都归到老三那边,黄毛做事儿谨慎机灵,对老三的情况了解的多,跟我过去有用。” 龙哥之前还在奇怪李瑞去D市没带个机灵的,现在听到黄毛的用途,也猜到李瑞对瘸腿老三未必就如表面上那么放心,怕是之前多少留了一手的。他对李瑞又多了一份信任,“可以,这事儿你看着办,我只要结果。” 李瑞点头,他早就料到会由自己出面要人,如果龙哥开口反而会让瘸腿老三起疑心。他跟龙哥这么说一遍,无非是想将手里的人员消息告诉龙哥,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黄毛到李瑞手底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李瑞跑回老家,看他小叔办的家具厂。厂子很粗糙,人员也不齐全,倒像是个手工小作坊。 李瑞家小叔不管接待的事儿,只埋头跟几个木匠师傅做活计,来人接待都归了杨大胖管。杨大胖之前见过黄毛,那还是早些时候,黄毛来农场打问李瑞母亲的事情,杨大胖他们知道的不多也说不出什么,不过听说后来还是找到了。但是只是找到了,没再听说别的。 杨大胖拿不准黄毛这次来是做什么的,他们不敢提李瑞他妈,这事儿算是个公认的忌讳,谁提谁倒霉。这一路上陪着李瑞和黄毛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听到李瑞开口,也只点头答应着。 黄毛跟李瑞在农场呆了几天,有些慌神儿,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悄悄问李瑞,“瑞哥,咱们什么时候去D市啊?我觉得这家具厂的事儿不着急,要不咱们先回去看看,出来这么久那边怕是……” “急什么,等两天再回去也不迟。”李瑞叼着烟在拨弄新换的手机,蓝屏的还算小巧,他琢磨着也给程叶弄个,俩人离着这么远打电话实在不方便。 黄毛喏喏地跟在李瑞后面,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心里难免要疑惑。李瑞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李瑞确实是一点都不用着急,他带着黄毛在外边转了快一个月,回到D市的时候那边丝毫没有乱。非但没乱,反而比李瑞在的时候还要平静。 不是乱之前的那种平静,是一种已经被约束好了的平静,颇有点大家各自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意思。 这太规矩了,规矩的有点不正常。 黄毛的疑惑在瘸腿老三给李瑞设的接风宴上解开了。他的身份是司机,没能跟李瑞进去一桌吃饭,单独在外厅另设了几桌。和黄毛同桌围坐的几个人里也有保镖,喝酒的很少,但是瞧着样子都是老江湖。黄毛眼尖,一眼认出了几个老家伙的手下,他以前跟龙哥跑腿的时候见过一次。屋里那几个老头可都是不怎么听招呼的,而李瑞又是被瘸腿老三带进去的……黄毛垂下眼睛喝茶,他有点懂了。 吃完接风宴,黄毛开车送李瑞回去,一路上犹犹豫豫地想跟李瑞说些什么,“瑞哥,我刚才瞧见是三哥亲自送您出来的啊……?” 李瑞在酒局上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眯着眼睛休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黄毛记得以前那个老招惹他们的杨大少似乎就跟瘸腿老三有交情,而且还交情不浅,难怪这段时间也不招惹他们了。李瑞刚进公司那会儿,那些老家伙可没少在背后下绊子,如今也不怎么吭声了。难不成李瑞找了瘸腿阿三当靠山?可是李瑞入伙的时候,可是龙哥点的头啊。 黄毛猜了一路,还是摸不到头脑。 李瑞第二件让黄毛去办的事儿,是去公司打申请,他要从公司贷款。这算是私事儿,但是公司里人多嘴杂,瘸腿老三还是知道了。他赶在李瑞贷款还在审批的时候,提前请李瑞过去,当然并不是打着送钱的旗号,瘸腿老三是请李瑞过去钓鱼。 一大片室内钓鱼区里,只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略显苍老的是瘸腿老三,年轻气盛的自然是李瑞。两人各自坐在一个可以仰躺的舒适椅子上,旁边放着的是已经绑好诱饵放入水里的鱼竿,来这种地方,自然是被人全套服务伺候着好的。 瘸腿老三认真听了李瑞关于家具厂的计划,眨了眨有些昏黄的眼睛,掏出一笔钱放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主动提出要入股。“听着有些意思,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厂子运转?” 李瑞也不是傻子,看看那笔钱又看看瘸腿老三,没有要拿的意思。甚至还微微挑了眉毛,露出了几分谨慎的表情,“三哥,这……不合规矩吧?这是我家里的事儿,钱您收回去,我不能要。” 瘸腿老三对李瑞依旧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小老弟,于公于私你不都是要叫我一声老哥吗?这些算是老哥借给你的本钱,做生意嘛,朋友多了路才好走啊。” 瘸腿老三话里有话,李瑞琢磨了一下意思,用手指挑了一下那张写着诱人数字的薄纸,道:“无功不受禄啊。三哥,李瑞没读多少书,是个粗人,无缘无故拿这么多钱心里真是不踏实。” “呵呵,小老弟现在也算是自己人,跟着几个老哥哥混绝没有吃亏的道理。”瘸腿老三笑了,他不怕多抛出去些诱饵,就怕鱼不上钩。他将支票往李瑞那边推了推,像是不经意似的又加了一句道,“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老哥我还做的了主,你放心拿着便是。” 李瑞也不再矫情,将桌上的支票收起来小心揣进贴身衣兜里,谢了瘸腿老三。 瘸腿老三瞧着李瑞明显放轻松了的表情,满意的笑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藏不住事儿。他的鱼竿动了,瘸腿老三慢悠悠溜了一圈儿鱼才将竿提起来,做起这些事情他可是再熟练不过。没有不贪饵的鱼啊。 另一边,李瑞的鱼竿也震动了,他比瘸腿老三要着急,新手一般急惶惶地提竿甩动——可巧,还真有条大鱼被冷不丁甩上岸! “技术不错。”瘸腿老三夸奖他,眼里多了丝放松的笑意,更加确定这是一个新手。 “哪里,不过一身蛮力……”李瑞看了一眼摔在岸上没什么力气动弹的大鱼,又上了一块饵料,重新将鱼钩放进水里。“还有些好运气罢了。” 再钓鱼,怕是不知道谁要钓到谁。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程叶,你家瑞哥在骗人…… 呆货程叶:你、你骗人=口=! 一脸血的路人甲:……我说,你好歹听我说完啊。 102、奖励 黄毛拿了公司的批文回来,因为是私人贷款,数额又大,上头表示要再考虑一阵子,让李瑞等消息。李瑞拿着那张纸看了一眼,就收进了柜子里,“就这个,龙哥没再说什么?” 黄毛立刻凑过来,贴着李瑞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龙哥说这事儿从台面上不好说,如果急需,可以走私帐。”黄毛有点担心,又小心劝了李瑞几句。“瑞哥,这事儿是打了申请上去的,一堆人盯着看呢,龙哥也不好破例……” 李瑞点了点头,没再让黄毛说下去,反倒问起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夏师傅那玉器铺子里有没有新摆出什么物件来卖?像是成套的墨玉印章什么的。” 黄毛愣了下,忙摇头,“没见着,我跑去问来着,铺子里的人说这个月不上新货……” 李瑞照着黄毛脑袋就拍了一巴掌,“你傻啊?我让你躲着夏师傅进去偷偷打听一下,你怎么跑进去问了!这整个铺子里的人都该知道了!” 黄毛捂着脑袋嘿嘿笑,“瑞哥别急啊,我这不是瞧着夏师傅他们都不在我才进去问的吗,可巧了,瑞哥你猜我瞧见谁了?嘿,程叶!我哪儿懂什么墨玉啊,我就偷偷摸摸问了下程叶,程叶跟我说了,他们铺子里没成套的印章,墨玉的章也没有……” 李瑞揉了下眉心,他觉得自己脑袋也一阵阵地生疼。 晚上果然接到程叶的电话,张口就问了墨玉印章的事儿,“瑞哥,你是不是想偷偷把那章买下来?” 李瑞哪儿敢承认啊,也顾不得程叶隔着电话瞧不见,摇头否认了,“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那是黄毛自己想买着送礼的,不关我的事儿。” 程叶那边说的慢吞吞的,还在怀疑,“可是黄毛怎么知道有套墨玉印章的?” “哦,那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那块墨玉挺便宜的,我就告诉黄毛了。咳,大概他觉得墨玉的都挺便宜吧?章,章……不是小吗,小的送礼方便!”李瑞打死不认,几句话就带着程叶偏离了话题。“程叶你回来考试了吧,文化课能跟的上么?” “跟的上,大师哥他们也转了学籍过来,一起读书呢……” 程叶师兄弟几个上完了培训班的课程,又走了一趟玉雕考试的过场,都是内定的嫡传弟子专业分没问题。倒是文化课拖拖拉拉地耽误了些,补习起来有点困难,高考的时候可不是只算专业成绩的,文化课不达标照样没戏。大师哥许俊杰和双胞胎都办了假学籍,集体被塞进程叶他们班,师兄弟几个熬夜发奋读书,劲头都很足。 程叶这孩子忒听话,李瑞问什么答什么,一会就忘了刚才要追问的话题。等到挂了电话才想起印章,不过瞧着李瑞躲躲闪闪的态度,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程叶低头瞅着自己手心里的一套印章,他还缺一块玉料才能凑齐三件,没够三件是不能拿去摆在柜台里的。 也幸好李瑞不懂这些个规矩,不然一准儿急火火地帮他找玉料去了。 程叶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想起黄毛偷偷摸摸来问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也很窝心。李瑞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记挂着他,知道这些,就很满足了。 高考在最热的七月,连着三天的考试,人都恨不得脱一层皮。里面考试的人恨不得把自己寒窗苦读十二年知道的东西全写在那薄薄的试卷上,外面守在大门口的人也不轻松,一个个额头冒汗、手心发软,活像是自己在里头受煎熬。 李瑞这三天请假陪同,把车停在路边等着程叶,中午吃饭也是亲自买来让程叶在车上吃,吃完立刻让他闭上眼睛休息,严禁再看书。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李瑞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熬过去了。 暑假是漫长的三个月,李瑞有事要忙,三个月几乎都没回来。他只在出成绩的那几天打电话问了下,得知程叶考了五百多的分数跟着松了口气,“不错啊,比我想的要高。你们那个专业分数线多少来着?” “两百出头就可以进了,大师哥刚好压线,低分过了,双胞胎考的倒是比大师哥好许多。师傅挺高兴的,说晚上给大家庆祝一下……”程叶声音里透着轻快,他最高兴的就是师兄弟几个都能在一起。“瑞哥回来吗?” 李瑞在电话那边笑了下,“先不回去了,最近挺忙,抽不出时间。程叶你想要什么?我让黄毛给你送过去,算是奖励。” “啊,不用,不用!我没什么想要的。瑞哥你……”就打电话的几分钟功夫,程叶都能听到李瑞那边有咚咚地敲门声,期间还夹杂着几个人询问的声音,男女都有。 “喂?什么,我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李瑞似乎是换了一只手接电话,腾出右手开始签字。“想要什么东西?” “给我带本书吧,随便一本白描图谱就成。” “好,回头我让黄毛给你送去。” 似乎是等到了确切回答,李瑞没再啰嗦别的,就挂了。程叶听了一会嘟嘟地盲音,也挂了电话,他搞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总觉得还差一句话没说完似的……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了啊。 103、起步价 程叶没等到李瑞,倒是等来了胡杨。 夏天中午炎热,但是瞧着胡杨端了杯茶静心静气地在那儿小口喝着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也没那么热了。胡大少一身衣裳簇新整洁,就连半袖衬衫上的衣领也熨帖地板正,鼻梁上架着的细边眼镜更添了一份知识人的气质,跟李瑞完全是两路人。他这次来找程叶是送东西的,一块墨玉。 玉料并不算上乘,分量也不重,不过小孩手心大小。难得的是胡大少的一份心思,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劲才打听到程叶缺这么一块墨玉,也难得他肯巴巴儿的亲自送来。 程叶瞧见胡杨手里这块墨玉也愣了下,因为墨玉算不上贵重的玉石,但是也不太好找,前两天他还跟老夏商量着不行就夹杂一块白玉,也算应了“阴阳太极”一说。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块墨玉。 “夏师傅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是有好的墨玉就替他留下,我瞧见店里正好新进了一块,就拿来了。”胡杨笑着把墨玉向程叶手边推了推,也不知是手里的温度还是天气本来就热,玉料已经有些发热。 “啊,真是太谢谢胡哥了!”程叶心眼实,听见胡杨这么说便当真了。他猜着这玉料十有八九是老夏给他找的,捧了墨玉在手心来回的大量,越瞧越高兴,出师的三大件算是齐全了,没准还能赶在开学前完成。 胡杨对程叶一向温和,同他聊的话题也都是程叶感兴趣的,俩人一个是卖玉料的,一个是做玉雕的,能聊的东西很多。碰上程叶知道的一些,还能互相讨论一会,程叶如今也不怕在人前说话了,虽没有老夏那么固执,但是也对某些东西开始坚持自己的观点。 “……凹进去的部分不一定非得是下斜坡度,我觉得还是根据料的造型来掏挖的好。像是跟这个龙头的处理一样,喏,你看这里,就很漂亮。”程叶说到起兴,还伸了手出去在胡杨拿着的玉牌子上指点一二,瞧着是放开了,把胡杨当成了自己人。 胡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眼光却又留在了程叶的指尖上,干净、修长,常年握着工具而带了薄薄的茧子,但是无可否认这是一双属于少年朝气蓬勃地奋斗着地手。 胡杨很喜欢这样的人,像是栽下一株幼苗,用心浇灌就能抽枝发芽,茁壮成长。 小院子里安静下来,胡杨瞧着程叶不再提问,程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外面蝉声此起彼伏,胡杨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遮不住了,他低下头喝了口茶,及时把视线收回,不再看那个干净得透亮的少年人。 “夏师傅还得再睡一会吧?我店里也有些事情,要不我先回去吧……”胡杨放下茶杯,起身向程叶道别,眼镜后面的眸子温和如水,一直瞧着程叶像是在善意的微笑。 程叶忙站起来送他到门口,“真是抱歉,师傅醒了我一定跟他说。谢谢你送来的墨玉,太及时了!”老夏中午有小睡一会的习惯,程叶也不好去吵醒老人,加上胡杨又是相熟的也就先应承下来。 等到老夏睡醒,瞧见程叶已经开始描画的墨玉这才惊讶的咿了一声,“这玉哪儿来的啊?” 程叶也愣了,“不是您让胡杨送来的吗?他说是师傅之前预定下的,他店里正好有,就送来了……” 老夏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没有吧,我不记得拿过定金啊。你等你大师哥回来问问他们,看是谁说过。” 程叶也慌了,他以为这墨玉是老夏给他找的,差点儿都下手切了,忙把玉从工作台上拿下来放好,等着大师哥许俊杰来认领。 大师哥领着双胞胎去游泳去了,双胞胎这几天喜欢上了玩水,早上睁眼就要出去,不到晚上不肯回来。暑假手册上明明白白写着小孩玩水必须由大人陪同,大师哥只得苦着脸跟去照顾小孩。他心里也发苦,他师傅发话了,这三个月的假期都得让他看着双胞胎,想偷溜去瞧媳妇的时间都得挤着来。 双胞胎一人叼着一根冰棍跑进来,许小文带着一对游泳袖举着手里的冰棍就奔程叶去了,眉开眼笑地邀功,“小师哥吃冰棍!” “啊,谢谢小文。”程叶被塞了一嘴冰棍,舌头都冰得发麻了,好一会才缓过嘴里的冰糖桂花味儿来。 许小武抱着个硕大的游泳圈跟在后面,急得嗷嗷叫,“师哥,师哥,那是我给你买的!”他跑的再快也晚了,虽然也得了一句谢谢,还是委屈地直哼哼,抱着程叶的胳膊不撒手。 他家双胞胎哥哥在一边嘻嘻地笑,最后瞧着弟弟可怜巴巴的样儿,还是伸手摸了他脑袋一把,安慰他:“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武小武抱着程叶的胳膊默默扭过头,又开始继续新一轮的悲伤。 大师哥走在最后,提着几个人换下来的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瞧着像是出去野餐了一般,不过表情也跟许小武一般的悲伤。 “大师哥给嫂子打电话,又被教训啦!”两个小的趴在程叶耳朵边上告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别惹我啊,心烦着呢,小心打小孩。”大师哥抓了抓头发,叼着吃完了的冰糕棍想象自己在抽烟,他前阵子被老婆突击检查没收了全部的香烟,好久没敢抽烟了。大师哥眼尖,一眼就瞥见桌上的墨玉,“哪儿来的玉料啊?” “不是师哥预定的吗?刚才胡杨给送来的,他说是咱们铺子之前要墨玉。”程叶也好奇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子你不是差一块墨玉吗,我就跟胡杨提了一句。”大师哥砸吧了砸吧嘴里的冰糕棍子,他实在不能从这木头棍里尝出烟味来,一脸的遗憾。“胡杨人真不错,对这事儿挺上心啊。程叶你就收着吧,好歹人家费劲找来的,等之后好好谢谢他。” “恩,大师哥你交定金了吗?” “哎,这事还真忘了,我也没想到胡杨真能找到……”大师哥摸了摸衣兜,想了会。“要不按老规矩吧,等出成品以后再给胡杨钱,东西卖出去多给一份儿彩头就成。” 双胞胎在后面咬耳朵,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这是什么规矩啊?小武你听过吗?” 另一个使劲摇脑袋,快晃成拨浪鼓了,“没听过啊,咱爸说了,老规矩都是先给钱再办事儿的啊!” “哎,我也记得是这样来着,怎么大师兄的规矩就不是了呢?我猜……” 许俊杰抓住他们后衣领子,一手一个提起来往屋里走,板着脸教训他们,“这事艺术,艺术你们懂吗?不要用金钱来衡量。师傅也教过,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啊!” “小武,大师哥是不是说咱们今天借的钱不用还啦?” “哇!!真的啊,我借了十块!” “好可惜,我只借了七块钱……” “小兔崽子们找抽啊!!” 程叶瞧着这几位也乐弯了眼睛,家里有几个活宝还挺热闹的。他低头再看看手里那块墨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大师哥说的去做。等着东西卖出去之后再多给胡杨一份彩头吧,他身上确实没有足够的钱来支持他买下这块小东西。不过等到出师以后就会好起来,毕竟自己接活比做零碎小工要赚钱的多。玉雕这一行,算是寸功寸金的,磨练得手艺好了,收费越高,真正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要知道,收玉料订做玉雕件可都是论克收费的。 104、意料之外 程叶秉承了老夏的一贯作风,对自己的手工也挑剔的厉害,三块小章,愣是前后琢磨了三个月。 胡杨再来拜访的时候,正好瞧见程叶在琢玉。坐在工作台后面的少年微微弓着腰背,神情专注,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映衬着手中温润墨玉,像是除了手中的墨玉似乎再也瞧不见其他东西。少年人柔韧的身躯,微微露出的白皙脖颈,垂下眼睛的温顺模样,毫无防备地踏进胡杨心里。 胡杨觉得之前的“清澈”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时的程叶,倒是“雨后新竹”这四个字更恰当些。柔且韧,韧且坚,这才是真正的程叶吧? 胡杨眼中不免带了几分赞赏,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要不然也不会舍下新店里一堆的生意特意来瞧他。 “胡哥,你找我?”程叶被人盯了半天也觉察出来,有些奇怪的抬头向胡杨询问。 “没有,没有,你忙你的,我来给夏师傅送玉料,随便在铺子里看看就好。”胡杨收起注视的目光,转向工作台上的另两件墨玉小章。虽说着在铺子里看看,但是依旧没有离开程叶周围。 胡杨常来送玉料,跟程叶更是从在农场做雕件的时候就认识了,程叶只把他当熟人,听见胡杨说,也就当真低头忙自己的去了。他拿了一粗二细三支碾玉砣来回琢磨手里的墨玉狮子章,虽然墨玉章已大体成型,但是程叶仍不敢有丝毫放松。 三块墨玉都被雕琢成了狮子印章,狮头分量重,越往下越简化,繁简有度,古朴大气。胡杨拿起狮子印章仔细瞧了下,这是一套三件的老章样式,他手里拿着的两个都刻了“瑞”字。胡杨有些奇怪,这章雕琢的不错,虽然底下的字有繁简之分,但是两个明显是同一个字。再瞧了程叶手里的那块,是个“祥”字,合起来刚好是凑成一对“祥瑞”。这种样式的章拿来做案头摆件再好不过,喜气又讨喜。 胡杨有些释然,心里那点疑惑也散去了,目光不由又移动到程叶的那双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三支碾玉砣交替使用,手指动作得快起来,像是能翻出花儿一般,就连传到耳朵里的悉悉索索地琢玉声也比别处好听。更何况是瞧着这样俊俏的少年人,看着他时不时凑到细管底下冲洗,连手指上沾着的水滴都分外惹人怜爱。 胡杨把玩了一会手里的两头小狮子,仔细感受了下手里的那份细腻。墨玉小章并不复杂,但是做工考究,古朴大气,看上去带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加上墨玉本就透着一股神秘,拿在手里倒像是拿了早先的那种古玉似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带了点个人情绪,胡杨越看这三样小东西越是喜欢。 老夏从外面端着小茶壶进来,见胡杨在把玩小狮子印,凑过去也瞧了两眼,“怎么样,我这徒弟的手艺还过得去吧?” 胡杨笑道:“夏师傅太客气了,这样讲究的手工也叫‘还过得去’的话,那我店里摆着的东西怕是要亏本大甩卖了哪!” 老夏得了行家一句肯定心里舒服,喝了口茶喊胡杨一起去下棋,“走吧,过两招?好久没你跟下棋了,听说你又开了家新店,怕是忙起来就忘了我老头子这个棋友喽!” 胡杨忙应承几句,“哪能呢,夏师傅要找我下棋,我肯定天天都来报道,怕是到时候您要烦了,赶我走呢。”他看了程叶一眼,扶了扶眼镜,跟着老夏去一边下棋去了。 老夏在一边摆开棋局,把旁边摆着的干果来拿过来,让胡杨随意,“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就一套茶具,偏巧昨儿让家里那俩淘气鬼给摔坏了,你将就着吃点东西吧。这个花生炒的不错,程叶的手艺呢,尝尝看!” 胡杨原本没想动,听到程叶的名字,忍不住好奇之下捏起几颗放进嘴里,干脆香甜,确实好吃。“程叶还有这样的好手艺啊,夏师傅收了个好徒弟,享福了。” 老夏向来对程叶疼爱有加,又是骨子里偏袒自家人的性子,一边捏着棋子一边点头,丝毫不避讳的接茬夸奖自己徒弟。“可不是吗,我这个小徒弟最省心,学东西肯吃苦,人又聪明。不是我自夸,在他这个年纪,能拿出这样雕工的人,哼,你打着灯笼找去吧!” 胡杨在一边笑笑,点头应是。他年纪也不算大,可是入行早,练得一副好眼力,自然看得出程叶的功底。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哪里能有这般的成就。胡杨一边陪着老夏下棋,一边把话题拐到了程叶那三件小雕件的出售上,“夏师傅,不知道程叶手里那几样东西找了地方寄卖没有?要是就近找,可以放到北园那边的铺子里。” 老夏有点惊讶,“北园?你爷爷让你打理那边的老铺子了?” 胡杨推了下眼镜,微微点了点头,“是,家里长辈们瞧得起,先给了一间小铺子让我照看。那边位置还不错,要不然也不敢厚着脸皮来求玉了呢。” 早先的时候玉雕师很少有自己经营铺子的,一般是找了固定卖家,长期合作。毕竟创作总需要一份安静的环境,总跟外人打交道也踏不下心来做事。胡家经营玉料最有名,做玉料的同时,也开了几家小铺子,跟一些老朋友们都有来往。北园就是其中之一,能把这里的活计交给一个小辈来做,胡家老爷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摆明了栽培胡杨。 老夏心思转了几圈,有些担心程叶第一次出活儿遭人打击,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胡杨瞧出老夏的心思,慢条斯理地下了棋子,劝慰他,“夏师傅您放心,有我在那里照看,一般人不会去捣乱。再说了,您还怕程叶的手艺低了您的名头吗?” 老夏乐了,“老实说,程叶第一次能做出这样的来我还挺满意,就这么办吧,拿去你那里,还劳烦你多费心了。” “夏师傅客气了,我也算是看着程叶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他的玉能摆在我那里卖我心里也高兴。”胡杨不露痕迹地让了一个棋子,方便老夏吞掉他一枚士前马,脸上依旧笑意不变。 程叶埋头做玉雕,双胞胎兄弟也被许老头布置了作业,一样是做玉雕,不过是给邮寄了一包玉料和几幅照片来让他们模仿着做。老夏怕许老头带坏孩子,特意去检查了下,没有太出格的,不过瞧着照片上玉雕师傅的手艺也是个中好手。老夏有点担心双胞胎完成不了,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在许老头几个电话远程操纵下双胞胎完成的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天才”一说,许小文和许小武这两个孩子只看照片就能将东西模仿得出神入化。老夏拿着邮寄来的照片左右对比,照片上拍得齐全,各个角度都有,若不是从几个看不到的死角去细瞧,真是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老夏摸着那块上好白玉做成的摆件,眼神惊讶,这可比双胞胎刚来时候做的那几件好多了,“你们之前是不是也照着图片做过这个啊?” 双胞胎是合力完成的,这会儿两兄弟正一边一个埋头修饰细节,听见老夏问就一起抬头应了声,“是啊!爸爸总让我们模仿这个人的,好像是现在玉器厂里做的最好的一个师傅……唔,他最擅长雕龙了,那么大一尊啊!” 许小武在一边伸手比划,显然是被逼着模仿过好多次,记忆深刻。 老夏皱眉,有些弄不明白许老头为什么让双胞胎做这些,又问道:“你们之前在玉器厂里也跟着做这些?” 双胞胎一齐摇头,“没有,爸爸不让我们在人前做玉雕,除了大师哥没人见过我们雕的东西。” 老夏更奇怪了,可是双胞胎还小,也问不出什么,倒是叽叽喳喳地跟老夏说话不肯再好好琢玉。老夏只好板着脸威胁他们要给许老头打电话,这才让俩小子老实了。 胡杨期间又来了几次,因为双胞胎做玉雕隐蔽,老夏也在后院看着他们,倒是让胡杨多了几次跟程叶单独相处的机会。 程叶是个闷葫芦,不太会跟人聊天说话,再加上手上还有活,往往就忘了胡杨还在一边。胡杨也不急,就坐在一边喝茶陪着,看程叶细细琢磨手头上的玉料,瞧得很有趣。 程叶做玉雕专注,一般都不肯离开工作台,胡杨耐心的观察,发现程叶离开的两次似乎都是为了接一个人电话。 那是将近傍晚的时候了,胡杨被老夏留下来吃饭,程叶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一直盯着墙上的挂表在看。等到时针卡在整点的时候,立刻放下碗筷去客厅等着了。 胡杨远远瞧着程叶守在电话旁边的模样,觉得像是一只老实巴交的小猫等着喂食,他扭头问老夏,“这是怎么了?头一回瞧见程叶这么着急呢,该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呵呵。” 老夏撇嘴没搭腔,他花了近十年功夫都没争过李瑞,如今他宝贝徒弟心里排名第一的仍旧是那混小子。 双胞胎忙着抢桌上的鸡翅根,还是大师哥许俊杰回答了胡杨,“这是等他哥的电话,一个礼拜就来一个电话,每回都是这个点。” 胡杨哦了一声,再看过去,程叶已经接上电话了。声音有些低,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不过隐隐约约能听到程叶话里透着高兴劲儿,一直在说个不停。 胡杨只能瞧见程叶一个背影,但是还是能觉出这个打电话来的“哥哥”对程叶非常重要,他心里有丝说不清的感觉。 老夏比他还泛酸,直接哼了一声,“快赶上这一个礼拜说的话多了!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哪里好,程叶要是个女孩,早就巴巴儿地被骗走了!” 胡杨问道:“臭小子是……?” “还有谁!李瑞那个臭小子呗,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人,回来三句话就能把程叶骗走喽!”老夏依旧愤愤,不过现在已经由之前的单纯堤防李瑞,变成了为自己小徒弟打抱不平。“这回忒过分了,程叶放了三个月的暑假他一次都没回来,连程叶考上大学也只寄了本破线描书回来……” 胡杨心思有些飘远了,他记不太清李瑞的样子,只有个模糊的暴力青少年似的印象……李瑞吗? 远远看了客厅那边,程叶还在讲电话,隐约能听到几声清浅笑声。 105、三个月 暑假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按程叶的算法,不过是接了十二个电话就过去了。三件墨玉印章赶在开学前完工,程叶照老夏的吩咐,送去了胡杨北园的店铺里寄售。 三块墨玉本身只是中等的料子,价格并不高,按照老夏指点的料占六成工占四成算下来,保守地标了3000元的底价。一件玉雕的成败最终还是要看工,像是程叶买回的第一块墨玉,就是因为之前的玉雕师傅工太粗劣,差点连玉料本钱都收不回来。那块墨玉被程叶翻新后,愣是生生把价格提到了之前的四倍! 老话里讲“玉不琢不成器”,说的便是这个道理。雕琢得好了,升值几十倍也是常有的事儿。早些年雕玉起家富甲一方的,也有不少。 老夏疼徒弟,东西放在胡杨店里售卖,他比程叶还着急。这次不是胡杨去找老夏喝茶下棋了,老夏成了胡杨店里的常客,时不时地来溜达一圈儿。有的时候也叫上程叶,这倒是让胡杨挺高兴的,他很喜欢和程叶说话,有的时候觉得俩人不说话,只静静坐着都格外放松。 双胞胎也跟着来凑热闹,他们的玉雕件很好,但是绝对不能摆出来卖,尤其是在北园这样的地方。若是双胞胎仿制地不像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让老夏都直瞪眼睛,若不是从料上细微辨别,单从工上来说,模仿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老夏觉得许老头培养了一对小怪物,简直厉害得吓人。 双胞胎自己倒是没什么,做的雕件不能摆出来也只鼓着腮帮子叹了会气,一只冰棍吃进肚子立刻又都笑嘻嘻的了。他们还小,又都是懂事的孩子,虽说有的时候淘气些,但从不难为大人。 俩兄弟趴在全是玻璃的柜台面上往下看,觉得里面的小灯照着,盒子里的三块墨玉润得简直要流淌出来。 许小武整张脸都贴上去,隔着玻璃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真好看啊。” 许小文不比弟弟好到哪里去,小脸在玻璃上挤成一团,跟着叹息了句,“后面应该再加个零啊。” “是啊,下回一定得再加个零。”大师哥徐俊杰在一边认真点头,他对程叶有自信,对自己的师门更是有种近乎于自恋的自豪感。 老夏正跟胡杨在谈论今年的玉料情况,听见这几个没正经地说话,被逗乐了。他虽然心里也觉得自己徒弟好,但是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咳了一声道:“你们几个行了啊,别把人家店里的客人吓跑喽!”瞥了一眼那边的柜台,老夏眯起眼睛,“这几个小东西嘛,还有些意思。” 双胞胎听见老夏这话,跟自己被夸奖了似的,满脸的得意,“那是!小师哥的手稳,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漂亮啦!” 许俊杰比他们俩多吃了几年饭,脸皮要厚些,当着胡杨的面凑过来拍马屁,“其实还是夏师叔教的好,师叔辛苦了,小师弟跟着您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啊……” 老夏今天心情不错,被他几句话哄得眉头都舒展开来,一只眼睛里的灰白云翳显得更凸出,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徐俊杰,带着笑意问他,道:“是这么个道理,勤学苦练才有出息。俊杰啊,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 大师哥难得扭捏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请假,“那什么,不是过几天就开学了吗……师叔我想回去看看媳妇,咳,我这也三个月没见着了,那什么……新婚哈……” 老夏原本打算这两天就带双胞胎他们去Z大报道,想着就几天功夫俩小的应该不会太闹腾,也就大方的准了许俊杰的假,让他回去看媳妇。 “咱们先说好了,俊杰啊,你可不能上学迟到!”老夏对几个徒弟上学的事儿要求严格,他准备到时候也过去盯一阵子。 许俊杰得了假期乐得什么都答应,“哎,哎,师傅您就放心吧!我要是上学迟到了,我跟您姓!” 老夏笑骂了一句,让他赶紧走了。 程叶瞧着自己的东西放在柜台里,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像是自己精心呵护的珍宝放在众人面前,等着大家来赏评,这个时候价钱已经不重要了,人们无意中的几句赞扬或疑惑倒是能带来更大的心绪起伏。 店里人少了些,程叶凑过去听老夏和胡杨聊天,正好听到老夏在谈论他们师兄弟几个当初的出师三大件。 老夏他们那时候,有名的玉雕师都是玩儿古玉的,那才是考究眼力的细活。老夏师兄弟几个都有本事,其中许老头做的仿古堪称一绝,出师三大件便是仿古血玉,还当真被一个世家的长辈买走了。老夏他们师傅为人古板,对仿古这行当十分不赞同,严令禁止门内人再做了。不过禁止了这个,倒是让许老头又找到了一个新爱好,玉雕春·宫,而且还是一炮就打响了名号,这恐怕连祖师当年都没有预料到。 老夏说了一会有些口渴,许小文在一边乖巧地给他沏了杯茶。老夏心里满意,看着这俩孩子,又想起刚才的许俊杰。当年许老头是老夏他们的大师兄,如今许俊杰也变成了这些孩子们的大师兄,虽说有点油嘴滑舌,但是对师兄弟们没得说。老夏感叹时间过得太快,顺口问了许小文一句,“对了,你大师兄出师做的什么?我倒是一直忘了问他。” 许小文心眼多,正眨巴眼睛想词儿,许小武在一边就接上了,“大师哥做的船!” 许小文想拦都来不及了,只能跟着勉强点头。 老夏脸都黑了,“什么船?!” “玉那什么……船……就是爸爸不让我们看的那种。”双胞胎咬着手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往下说了。 老夏就猜着许老头不会正经带徒弟,可没想到竟然连出师都是从旁门左道出的!老夏扭头去店里找人,“你大师哥呢?把他找回来,这必须得教育一下!” “可是您刚才一说放假,大师哥就跑啦!……” “可恶!那混小子,回来必须得抽一顿不可……” 胡杨轻轻碰了下程叶的胳膊,凑近了小声问他,“平时你们都这么闹腾?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夏师傅急眼呢。” 程叶耳朵怕痒,微微躲开了一点,应了一声,“师傅今天心情挺好,跟他们闹着玩的。” 胡杨咳了一声,低头取了柜子里的几样小玩意儿出来给程叶看,再聊的时候,也挑着程叶感兴趣的说。这个主意不错,至少程叶主动靠近了几分。 胡杨觉得自己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猫,手里的玉雕小玩意儿也变成了猫儿最喜欢的毛绒球一般。他试着将玉器挪到另一只手上,果然对面站着的少年目光立刻跟着移动过来,丝毫不自觉地散发诱人的气息。 胡杨托着手里的小东西让他瞧,有的时候也能遇到程叶大胆的时候,手指头会轻轻碰一下他手心里的玉器。指尖触碰的时间太短,几乎是碰到玉器就一闪而过,倒是那份微微发痒的触觉,透过手掌一直传到心里。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吧,还会过来吗?”胡杨试探着开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能明天会有批新玉料过来,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去仓库瞧瞧。” “明天?”程叶把视线从玉器上移开,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明天不在这儿了。” “今天就走?你不跟夏师傅他们一起吗?”胡杨有些惊讶,他从老夏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不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程叶看完他手里的玉器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去打量柜子里其他的,这家店里东西不多,可都是精品。 胡杨低头瞧着程叶,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人名,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去你那个哥哥那里?” 程叶这下连玉器也不看了,他抬起头来瞧着胡杨,眼睛里难得带了几分警惕和防备。他不擅长说谎,就干脆什么也不说,“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胡杨愣了下,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刚想说句什么话来挽留程叶,就听见他跟老夏低声说了几句,直接推门出去了。比起刚才,程叶对他的态度明显要疏远的多。 胡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确实对程叶有几分好感,一来是觉得这孩子算是一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可靠放心;再来就是不可预测的感情因素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几年后的某天再次瞧见程叶,然后喜欢上他。也许,程叶最重视的这个哥哥会是自己的突破口?将来两个人在一起,总要知会家里人一声啊……只怕还要慢慢突破。 胡杨觉得脑袋更疼了。 胡杨心思缜密,可是千算万算也没算中程叶的这个“哥哥”早就把弟弟吞吃进肚,消化得连渣都没给他剩一点。也亏了胡杨做事情有分寸,没有贸然找过去,不然怕要挨一顿好打! 程叶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来接他的黑色轿车也卡着点停在了后门。开车的司机顶着一头黄毛下来帮程叶搬行李,笑得牙齿都露出来,“程叶啊,好久没见了,最近过得挺好的?” 李瑞点点头,“挺好,一直在忙着做活。”李瑞这些小弟里他跟黄毛最熟悉,日常也见惯了这些凶神恶煞,再瞧着黄毛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面善。 黄毛收拾好东西带着程叶上路,估计是李瑞出来时候交代好的,先跟程叶汇报了一下李瑞最近的情况。程叶对李瑞的事儿上心,哪怕是一件小事都听得都很专注。 黄毛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估计是自己口渴了,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对了,程叶你看下右边底下,有个大袋子看到没?里面都是吃的和矿泉水,你自己挑吧,瑞哥怕你路上饿,让我带了好些出来。” 程叶刚碰着袋子,黄毛又说话了,“瑞哥说了,让你别只拿最上面的吃,也从底下翻翻,下头还有好多其他花样的零食!” 一句话就让程叶想起以前跟李瑞出去的时候,李瑞也是这么教训他,语气凶巴巴的,但是掩盖不住眼里的笑意。他知道瑞哥是想跟他说,他有能力养他,还能养好。 “黄毛,还有多久能到?” 开车的估计也算过好多遍,张口就答上来,“咱们走高速,节约时间,四个小时都能到!程叶你在后面眯一会儿吧,醒了就能见着瑞哥了。” “好。”程叶闭上眼睛,慢慢让心跳恢复平缓,三个月没见面,真是破纪录了。 106、酸 虽然在省城上了三年高中,但是程叶的活动范围也只局限在学校、小饭馆和老夏的玉器铺子,偶尔跟老夏出去,去的也是北园的古董街。所以当黄毛把车子开进越来越繁华的地段,甚至停在一家夜总会前面的时候,程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没走错,就是这儿!”黄毛笑呵呵地帮程叶提了行李,带着他从一侧的小门进去。“瑞哥在楼上等着咱们呢。” 夜总会装修得富丽堂皇,颜色多以暗金和红色为主,看着特别气派。程叶头一次进这种地方有些紧张,幸好黄毛之前被李瑞吩咐过,带着程叶直接从工作通道过去。一路上除了几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女,并没有再遇到其他人。 程叶显然没有见过女人穿成这样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是跟对面的女郎瞧了个对眼儿,姑娘露着香肩冲他眨了眨眼睛,程叶的脸腾地就红了!对面几个女郎嘀嘀咕咕地咬耳朵,片刻又嘻笑成一团。 黄毛听见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冲着程叶做了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瞧上哪个了?一会跟瑞哥说声,包你爽一个晚上。” 程叶尴尬地直摇头,支支吾吾地拒绝,“不……不用了。”话虽这么说,但是刚才的画面对他冲击确实很大,程叶忍不住瞥了一眼姑娘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李瑞。“瑞哥他常来这里吗?”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发暗,黄毛也没注意到程叶的表情,随口答道:“是啊,瑞哥在这儿住了快三个月了!” 程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想到了李瑞的事业上,“最近谈了很多生意吗?瑞哥是不是很忙?” “唔,算是吧。” 黄毛含含糊糊地把话题带过去,并没有给程叶一个确切的回答。程叶虽然疑惑,但是也懂得一些规矩,没有再开口提。 “瑞哥就在这个房间。”黄毛把程叶带到五楼的一个房门前面,把手里的行李放下,掏出房卡给程叶示意他自己进去。“旁边有家餐厅的菜不错,你来之前瑞哥提了好几次了,说要带你去尝尝呢。我先去订好位子,等会让瑞哥带你下来吃饭。” 五楼的走廊上空荡荡的,灯也是一种暧昧的昏暗色彩,程叶用手在撒了金粉的华丽房门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内嵌式样的门把手,刷开房门,进去之后房间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奇怪……”提了行李进去,程叶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话声未落就听见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也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牢牢抱住,熟悉的声音贴着耳朵笑问,道:“奇怪什么?” 程叶不用回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着,语调也跟着轻快起来。“奇怪瑞哥怎么不开灯?这么黑,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李瑞贴着他脖颈亲昵地蹭了蹭,“怎么会不在,等了一下午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来,还在门外边鼓捣了那么半天……悉悉索索地像只笨老鼠!”像是忍耐不住了,干脆一把将人翻转过来,抵在墙上先亲了几口。 “因为……嗯,那个房卡我不太会用……唔嗯……”程叶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巴让李瑞侵入,偏偏是这份顺从,被欺负得更深入。 蛮横的舌头先在口腔里舔舐一遍,连一口小牙都没有放过,尝足了滋味之后,才霸道地卷起小软舌勾住了一起纠缠。程叶几乎被吻到软了手脚,这才被李瑞放开,抱着去了房间里的沙发上,依偎在一起说话。 李瑞开了沙发边的小灯,借着柔和的灯光去瞧怀里的人,几个月没见,依旧是那么干净温润,一双墨玉般的漂亮眸子里全是他一人。李瑞揉了揉程叶的头发,嘴角也挑起一个笑,“是不是在车上睡着了?喏,头发都翘起来一撮儿!” “啊?是睡了一会来着……”程叶脸红一下,伸手自己去搭理头发,却是被李瑞握住手指,拿到嘴边咬了一下。于是程叶老老实实的让李瑞去给自己搭理,没敢再伸出手去。 指尖下的头发柔软而服帖,像程叶本人一样的好脾气,没几下就被李瑞抚平了,“咱们有三个月没见了吧?” 程叶嗯了一声,他被李瑞抚摸的舒服,放软了身体挨着李瑞享受这一刻的团聚。 李瑞被他这一小声“嗯”得几乎要按耐不住,忍不住又捏过他下巴,低头去啃啃咬咬,三月未见的相思全化了在唇舌上。亲够了,才贴着他鼻尖小声问道:“笨东西,这么长时间你都忙什么了?跟我说说。”像是又想起什么,李瑞笑着加了句,“不会就忙着弄你那块破玉了吧?” “唔……”刚才的接吻太过激烈,程叶舌头现在还有些发麻,话都说得含糊不清了。“就是雕玉来着,其他的没做。前些天刚弄完,师傅帮我找了个铺子拿去寄卖了。哦,还有跟着师傅去看了玉料,就在离铺子不远的北园,瑞哥还记得吧?你以前还给我从那边买过砂纸和工具……” 李瑞一边听着,一边将手指插在程叶软软的发丝里来回抚弄,像是在搔弄小猫的肚皮一般,把程叶揉捏得眼睛都眯起来,李瑞瞧着心里就一阵满足。 “程叶先别睡啊,一会就吃饭了,吃饱了咱们一起睡。” 程叶哪儿舍得睡,他在车上睡过了,就是想着到了之后能多看李瑞一会。程叶伸手抱住李瑞,除了他熟悉的气息,李瑞身上还有他陌生的烟草味道和淡淡酒气。 李瑞瞧见他小鼻子动了两下,自己也抬起袖子来闻了闻,“是不是有酒味?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下。” 程叶没松手,埋在李瑞怀里摇头,“没事,瑞哥别走。” 李瑞被他一句话说得心都软下来,跟着放缓了声音,“不走,一会让黄毛把饭菜送来,咱们在房间里吃。” 黄毛送了饭菜上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了,程叶正拿着自己新画的图给李瑞看,讲解的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李瑞听懂了没,时不时的点下头,看图的模样比看文件还专注。 黄毛有些惊讶,他以前可没见瑞哥还喜欢艺术啊,怎么今儿这么耐心了? 李瑞显然对艺术并没有什么耐心,他也就是对着程叶,对着程叶亲手画的东西还能坐得住看下去,不过看到黄毛摆好饭菜之后,他的耐心也终于用光了。拍了拍程叶的肩膀,道:“走吧,先吃饭,吃完了再接着说。” 李瑞在兄弟们面前向来不摆架子,对待黄毛更是如此,喊他留下来一起吃饭。黄毛如今算是李瑞的心腹,从单派他去接程叶就能看出来了。 程叶见着李瑞心里高兴,吃饭也特别香,李瑞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黄毛瞧着他们互动,也看出来李瑞心情不错,跟着开了句玩笑,“瑞哥,你瞧出来没有,程叶好像比以前长得更帅了!” 李瑞挑了一块牛肉放进程叶碗里,嘴角笑意不变,“是吗?” “嘿嘿,可不是嘛!刚才在楼下瞧见小雪她们,那几个姑奶奶可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见程叶一看她们,都争着抛媚眼呢!”黄毛还在傻呵呵地乐,丝毫没觉察出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那边李瑞的脸色都变了,夹肉的筷子直接戳进肉块里。他挑眉看了程叶一眼,“哦,程叶看上哪个了?” 程叶看了李瑞一眼,低头扒饭,“灯太暗,没瞧清楚。” 黄毛对这事上有些迟钝,还在鼓励程叶,“没瞧清楚?那还不简单,你求瑞哥啊,只要瑞哥一句话,别说开了大灯瞧一眼了,你就是想瞧光溜溜的……” “黄毛!!”李瑞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脸色阴郁的厉害。“你吃饱了吧?饱了就出去,到三楼去给我看着那边的人。” 黄毛被李瑞一嗓子震住了,卡在喉咙里的饭半天才咽下去,“啊?啊,好!我,我这就过去!”他在D市呆久了,差点忘了李瑞是把程叶当儿子养的,显然李瑞老爹并不想让儿子踏入成人的世界,正严加保护呢!黄毛特后悔自己刚才多嘴多舌,一抹嘴立刻就出去了,生怕走晚一步被李瑞抽嘴巴子。 李瑞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瞧着他来回眨巴地长长睫毛,一看就知道小孩在心虚害怕。李瑞从小看到大,对程叶这个小习惯心知肚明,火气立刻降下去不少,放缓了声音问他,“刚才为什么故意气我,屁股痒痒了?” 程叶偷偷瞧他一眼,立刻低下头去,嘟囔了一句什么。 李瑞没听清,挨近了又逼着他说了一遍,这次听清楚了,连程叶语调里带着的那点小委屈也听清楚了。 “……瑞哥不是也看了三个月吗,我看一眼都不成么?我听黄毛说,你一直住在这里,一定看的比我清楚吧。” 李瑞皱起眉头,他家程叶这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捏脸):今儿是不是故意使坏了? 程叶(泪汪汪看着):……呜,没有。 李瑞:嗯?再说一遍。 程叶:……呜。 107、甜 李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叶的脸看,似乎想把这个问题弄明白。 程叶胆子小,离开李瑞三个月也不见得养大多少,刚才不过是借着一股劲儿脱口而出才“质问”了李瑞一回,如今被盯了一会都快不会用筷子了。程叶放下碗,往旁边缩了缩,“我吃饱了。” 李瑞顺势坐过去,跟他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还在盯着他看,“程叶,你到叛逆期了?”不像是责怪,倒是有几分当爹的揣摩自己儿子的意思。“我记得你十五、六的时候没闹过什么事儿,没抽烟,没喝酒,也没交女朋友……” 程叶低着头不说话。 李瑞凑近了,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嗯?” 程叶在李瑞眼皮子底下抖了下,依旧没吭声。 李瑞下巴放在小孩头顶轻轻来回蹭着,声音难得的平和,“别不说话啊,你这么闷着,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现在也长大了,你说什么,我也会听。真的,程叶你要是瞧上了谁就跟我说,不过这里的女人不行,她们不适合你。你要是想找个女朋友……” “瑞哥呢?瑞哥要找一个吗……” 李瑞挑了挑眉,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我不找女人,以前没想找过,以后也不会找。” 身边的人立刻放松了,伸手攥紧了李瑞的衣角,“那我也不找。”头顶上有闷笑的声音,程叶把脑袋埋在李瑞怀里小声加了句,“瑞哥一辈子不找,我就陪你一辈子。” “笨蛋,这样你吃亏了懂不懂啊……” 程叶抱着李瑞,慢慢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熟悉温度,像是寒冬里的一捧炭火捂在心尖上,热烘烘地让人感动。李瑞用手指梳理梳理他的头发,低声叫他的名字,都让程叶感动,使劲眨了眼睛才能控制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程叶使劲抱着,舍不得撒手,李瑞对他有多重要,如今怕是说都说不清楚了。李瑞需要他,他更离不开李瑞,这是他这一辈子唯一还能抓在手心里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暖。 “笨东西,害怕了?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李瑞拍拍他的脑袋,眨眼就明白过来程叶这小脑袋瓜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他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算是将眼泪替他擦掉,却是不能哄程叶探出脑袋来。“好了好了,不哭了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你小姑看见了又该教训你了……还有妞妞,再哭连妞妞都笑话你了,咱们还怎么当大表哥啊?” 程叶趴在李瑞怀里应了一声,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跟做错了事儿的小兔子一样。他看了李瑞一眼,又立刻想低下头去,大概是觉得丢人,声音都有点犯怵,“我,我没想哭来着……” “没事,当着我的面儿哭不丢人。”李瑞捏着他下巴,照着小嘴就亲了一口,倍儿响亮。他盼着程叶告白多少回了,没想到小孩第一次吃醋,磕磕巴巴说了句喜欢还给哭了,多少还有点心疼。不过心疼跟那股子高兴劲儿是没法比的,程叶说了,只跟他过一辈子呢! “瑞哥,你这些天都忙什么了?” 李瑞被程叶方才几句话哄得脾气都软下来,对着程叶压低放缓了声音,几乎算得上温柔,“我啊,忙公司里的事儿,最近有几个混球忒操蛋,一个劲儿的给我泼脏水,我想法子惩治他们呢……”声音温柔下来,但是内容还是跟以前一样,沾不上一点温柔的边。 程叶歪在他怀里认真听着,他头一回听李瑞说起这些,往常李瑞从不告诉他外边的乌七八糟。“挺麻烦的吧?” 李瑞嗯了一声,“还成吧,能应付得过去。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那边遇着什么麻烦没有?你……想我了没啊?”最后一句几乎是贴在程叶耳朵根上问的,语气模糊到暧昧。 “……每天忙完活儿都会想,去小饭馆的时候也想,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也会想。”程叶歪着头看他,被亲得红润的唇一张一合。“黄毛说瑞哥在这儿住了三个月,瑞哥……一个人住吗?” 李瑞挑眉,声音有些低哑,“是啊,我晚上都一个人睡,不信你验验货?”他抓起程叶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下边带,按住了使劲揉搓几下,几乎是立刻就起了反应。 程叶喉头紧张地吞咽一下,垂下眼睛,手上却是随着李瑞一起用力,包裹着那里随着他来回揉捏。不同于自己触感和力度的小手穿来的刺激,让李瑞眼睛更加深暗了几分,耳边传来的是腰带金属扣解开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程叶略重的鼻息,一路向下…… 胀痛多时的宝贝被含进温暖湿润的地方,口腔内的吮吸,舌尖的细致舔舐,甚至还配合上一双白皙手掌的爱抚。李瑞觉得自己没立刻压倒程叶冲进去、撕裂他,简直就是他妈的不可思议! 忍住自己想要大力摆动的欲望,配合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年,让他吞咽的更加深入。李瑞忍得额头上青筋直冒,他不敢去用力抓住程叶,只能略带力道地去抚摸他的后脑,指点他让自己更舒服。“乖,别、别一直吸前面……再吞进去一点,呼!” 李瑞觉得程叶那一双小手最是要命,上下左右全都照顾得齐全,甚至还能分出好几个轻重来让你感受那份舒爽,甚至还敢去惹火地捏一捏下边那俩圆溜溜的玩意儿……简直是屁股痒痒了!李瑞闭着眼睛好一会才压下刚才的兴奋,难得程叶这么大胆,他想多享受会儿。低头瞧一眼程叶,正乖顺的“吃”个不停,似乎是感觉到在看他,还微微扬起头来向上看了一下。 嘴巴里面被塞得满满的,漂亮的男孩儿似乎被噎得不轻,吞吐伺候的功夫眼泪都溢出来了些,弄得睫毛湿漉漉的。偏偏一双黑亮的眸子干净清澈,满心满意的都是李瑞一个人。 李瑞这么看着,按着程叶后脑勺的手忍不住用力一掼,再也忍耐不住嫩滑的舌尖挑逗,喷发出来! “呜……!”程叶只来得及发出细小的悲鸣,紧接着被大量的白浊冲刷了一遍内里,等到李瑞抽出来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拍到他脸上,弄得脏兮兮的。 李瑞顾不得自己,先把程叶抱起来狠狠亲了两口,连脸上的水渍都亲了一遍,“程叶,程叶……”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的悸动,到了嘴边全变成了“程叶”两个字。 李瑞抱着他站起来,径直走向里面的卧室,“原本想让你先休息一会,不过还是算了,你这儿也饿了吧?”低声调笑几句,趁着程叶脸红把手顺着腰线伸进他衣服里,揉捏了两把粉嫩肉团,“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揉了没?” 这是李瑞留下的一个任务,李瑞之前找了几个偏方,对情·事后的私处都有好处,其中最有效的一个就是指法按压穴道,他要跟程叶过一辈子,自然对下半身的幸福格外关心和重视。 程叶把脑袋埋在李瑞胸口点了点头,灯光下看得出耳朵都红透了,“揉……揉了……” 李瑞手指按在那个娇嫩入口慢慢探入一根指头,敏感的觉察出小东西在微微收缩,他喉头紧了下,三个月没开荤,再加上刚才尝了的美味,现在做这种事儿实在是挑战他的忍耐极限。程叶全身都被李瑞紧紧抱着,自己的手也被李瑞抓住挪到了前面,按在那个尚在休息的下流部位慢慢动着,很快感觉出它又复活了。 程叶有些窘迫,想抽回手,却是被按得更紧密,甚至埋在后面的手指也跟着开始进出抽·动。弄得厉害了,甚至还会发出轻微的水渍声,不止是那里自己分泌的液体,还有顺着手指一起送进来的药膏,简直是乱成一团。 李瑞咬他耳朵,“怎么样?还舒服?”知道程叶在床上放不开,他偏偏就喜欢这样的,也不等回答,亲了个嘴儿扶着自己的东西塞了进去,一送到底! 这次不止程叶呜咽了一声,李瑞也趴在他身上哼了一句,“别太紧,嗯,程叶你里面真热乎,真舒服……” 每当被这么调戏,那温暖紧致的地方便深深缩动,含住了不放,偏又一碰就软成一团,随着人去欺负…… 李瑞一夜奋力耕耘,抱着疼到心尖上的宝贝来回疼爱,像是怎么也要不够。程叶起初还能跟得上他,甚至还回应一两个吻,配合一下,后来就只剩下小声喘息。再到后半夜,程叶是在耐不住,忍不住呜咽着求饶。 小声儿实在招人可怜,李瑞也知道这些日子他没回去程叶休息不好,心疼他一个人在省城受苦,还是抽出来,让程叶夹紧了腿挨着那白白嫩嫩的腿缝儿发泄了一回。就这样,还把细皮嫩肉的小孩蹭红了大腿根。 李瑞松开他的时候,那孩子都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看样子实在累坏了。 李瑞照着他脑门亲了一口,起来湿了条毛巾来给他擦拭干净身体,瞧着他睡得香甜,也不忍心叫醒他去洗洗,抱着一起睡了。他刚躺上去,就被程叶一个翻身抱住了脖子,搂得紧紧的。 李瑞被他这个小动作逗乐了,揉了揉他的脑袋,换了个略微舒服的姿势让他挨着自己,“好了,睡吧,我不惹你了。” 程叶来D市住了两天,这段时间几乎就没出过夜总会的大门,或者说他就没出过李瑞这个包间的门。 早上醒了,李瑞伺候着他喝水吃饭,挑的全是外面最好的饭菜点心,一样样喂到他嘴里,第二顿保管不带重样的。不过程叶也记不清那些菜式,每次刚吃饱就被李瑞连哄带骗的弄到床上去。李瑞似乎是想弥补这三个月没见面的空白,寸步不离的紧贴程叶,在床上欺负够了,甚至还试着提出要抱着程叶去洗手间帮着解决个人问题……程叶红着脸把门重重关上,不给他挤进来的机会,对门外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唤权当没听见。 程叶是自己走进来的,临走是李瑞抱着下去的,一肚子坏水的人临走前一天都没让程叶歇着,把程叶放进车子里的时候小孩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 夏天早上天还算凉快,李瑞帮程叶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看着他睡得香甜,真想再抱回去搂着睡一觉。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大家长大了,都选了不同的路要走下去。程叶想变得厉害了能“养”他,他也不能耽误程叶的前途。 “黄毛,让你准备的垫子拿了没?”李瑞让程叶横躺在后边车座上,压低了声音问黄毛。 黄毛赶忙递上手里的软垫,昨天半夜李瑞给他打电话突然要他找几个软垫放进车里,之前还奇怪,现在忽然明白了。原来是让程叶趴在后边睡觉用的。黄毛往后排车座上看了一眼,马上又疑惑了,怎么垫子还放在屁股底下? 李瑞没理会他,把程叶安置妥当,这才关上车门让他们走,“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黄毛咧嘴笑了,冲李瑞点点头,一踩油门让汽车滑出去。他发现凡是跟程叶有关的,李瑞总是特别小心,甚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要是平时,他们把车开得飞起来也不见李瑞吭一声,可现在把车开到那样的话,怕是得挨抽喽!黄毛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沉沉睡着的男孩,小心把车速降到一个不会颠簸的速度。这可是李瑞最疼的人,怕是亲弟弟都比不上,他下意识的也带了几分小心去照顾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谁伤的比较重篇: 程叶(半梦半醒):……唔?瑞哥? 李瑞:咳,程叶你别动,我就检查下。 程叶(扭头):啊?瑞哥你身上怎么有血迹??哪儿受伤了吗? 李瑞(捂鼻子):没事,就是鼻子破了,不要紧。主要是(憋的)内伤。 108、番外预留地 109、械斗 李瑞送走了程叶,依旧回了夜总会。他这三个月来都是住在这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不准备挪窝儿了。忙的事情跟之前差不多,略微有所不同,依旧都跟吃喝玩乐沾边。偶尔碰上来找茬的杨大少,也会出去应酬一下,针尖对麦芒地跟他互讽一场。 杨大少是这所夜总会之前的负责人,虽说都是总公司名下的资产,但是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早就说不清是谁的东西了。杨大少父子两个之前跟着龙哥,龙哥进去之后,他们便跟了负责D市的瘸腿老三。瘸腿老三是个聪明人,该拿的他一分不少拿,不该拿的,他一眼不往那里看。可偏偏手底下的杨家父子是出了名的贪财。 杨家父子似乎很不明白瘸腿老三为什么将夜总会交给李瑞打理,这在他们眼里算得上一块肥肉,即便块头有些小,但是哪里有平白让给外来人的道理?! 杨大少被瘸腿老三叫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以他那个财迷的脑子是真的想不通。 瘸腿老三的办公室在一个很普通的三层小楼上,外面看着灰扑扑的,里面装修的也不出格,看着舒适温馨。但仔细看着,却不难发现用的材料都是极昂贵的。他现在正站在办公室靠墙放着的鱼缸旁边,悠哉悠哉地小把撒着鱼食儿,样子就像个普通老人一般。 杨大少却不敢真的将他当做普通老人,这个老家伙的厉害,他们父子早就领教过。杨大少做足了一个晚辈的模样,低头进去道:“三叔,您找我?” 瘸腿老三心情似乎不错,一边逗弄他的宝贝鱼,一边问道:“这段时间让你盯着李瑞,怎么样?他都接触了些什么人啊?” 杨大少长了一副阴险的小白脸模样,这会儿挑了唇角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还能接触什么人?狐朋狗友呗,那种穷光蛋难得有钱了,还不得把之前的面子全找回来啊!这种人三叔您见多了,也不知道您跟龙老大怎么就都觉得他好,要我说,他不过就是一个敢耍几分狠的穷小子,哼……” 瘸腿老三把鱼食儿放下,站直了腰轻轻捶了几下,他认真想了想吩咐杨大少道:“还是小心为好,这样吧,你再找几个人去试试看。” “三叔您放心,早找了人去他身边‘听声儿’了。上回我跟李瑞那穷小子不是起冲突来着么,趁那个时候塞了个人去他那边,这几天的消息都是自己人带出来的。”杨大少凑近了几步,跟瘸腿老三又嘀咕几句。 瘸腿老三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确定没有省城来的人么?不止是龙老大,以前跟着龙老大的几个人也得提防些。” 杨大少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省城那边来的一共就两三个小混混,他们见都没见着李瑞,像是跟李瑞那个小司机有交情,来沾光白吃白喝的。” 瘸腿老三哦了一声,“李瑞那个司机叫……黄毛是吧?脑筋挺灵活。”脑筋灵活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这样的人可以用钱买动。 “明白,我回去就把这事儿办了。”杨大少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了瘸腿老三。“三叔,咱们在李瑞身上费这么大的功夫……有必要么?我觉得白白搭上这么一个夜总会,是不是有点亏啊?” 瘸腿老三摆摆手,“这点钱算什么,你上次不是也瞧见了么,走一船东西,别说是一个夜总会的收入,就是再盖一所的钱都绰绰有余。”他看了杨大少一眼,瞧着年轻人依旧满脸肉疼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你还年轻,眼光不要这么窄,放长远一点吧。” 杨大少脸上肌肉跳了跳,跟着出声附和,“三叔教训的是,我就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是经营了这么多年……”像是想起什么,杨大少立刻收了声,带了讨好的笑再次顺了瘸腿老三的话。“不过这跟咱们现在的买卖比起来确实连个屁都算不上,呵呵,三叔您别生气了,我这眼天生就小,还指望以后能跟在叔身边多学点东西、开阔开阔眼界呢!” 瘸腿老三也知道杨大少肚子里在嘀咕什么,他们如今背着龙老大做了同一桩买卖,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不在嘴上透露风声,其余的也都懒得管了。瘸腿老三挥挥手让杨大少下去,临走又再次嘱咐他,“再观察几天,确定李瑞是哪边的人。” 杨大少恭敬的应了是,出去了。 李瑞谈了三个月的生意,一桩也没谈成。他一点也不着急,瞧着陆续到来的新朋友、老朋友,全都招待的周到。那些人说是来谈生意,却是一连几天吃喝,张口便吹牛皮。所以李瑞两天没从楼上下来,这些“朋友”们也只当他在别的包厢里热闹,依旧玩儿他们自己的。 也正是因为这边三教九流进出频繁,多一个少一个瞧不出来,李瑞才敢将程叶接过来亲热两天。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到那时候要见程叶一面,怕是真的不容易了。 包厢里灯光忽明忽暗,一群人正起哄让台上的漂亮姑娘跳个火辣的舞,他们全不顾身边坐着的姑娘大发娇嗔,真正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李瑞一个人占了大半个沙发,斜了身子歪坐在上面,有些索然无味的看着这些人闹腾。他的心被程叶填满了,瞧着花花世界也了玩儿的兴致,程叶这才刚走几天的时间,却比之前的三个月还让他挂念。不见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想着,见着了,现在更多添了猫爪子抓挠似的心痒。 李瑞还记得程叶临走前一晚的时候,乖顺的不得了,几乎是他说什么就听什么。让他自己掰开腿摆出那样羞人的姿势,竟然也肯了…… “李哥,烟灰要落下来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旁边的姑娘小心靠近了一些,托着个烟灰缸递到李瑞面前,接下那正要掉落的烟灰。她模样算不上顶漂亮,却是清秀可人,看着怯生生的。 李瑞坐那儿没动,嘴上叼着的烟快熄了,也没有再换一根的意思。那姑娘抬头看了李瑞一眼,试着给李瑞递了一根烟,“李哥还要吗?” 李瑞把自己嘴里的烟头掐了,伸手推开那根递到嘴边的烟,“不了,抽太多了也不好。” 姑娘明显有些尴尬,“对,对,抽太多了也不好……”她低着头坐在那里,手上还攥着那根烟,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李瑞身边朋友多,瞧见了立刻乱哄哄地凑热闹,非让那姑娘亲李瑞一口。姑娘倒是很动心,李瑞年轻,长的又不错,她早就看上了,但是想趁着起哄的机会去亲李瑞,她还真鼓不起这个勇气。再偷偷往那边看一眼,李瑞正把玩手里的打火机,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野性的帅气。 一屋子人也不敢闹得太过火,胡乱嚷嚷几句也就算了,各自玩各自的去了。一会唱歌,黄毛给李瑞也点了一首,麦克风刚交到李瑞手上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黄毛抬头瞧了一眼,来的是老熟人,杨大少。 杨大少看着像是喝多了,脚步都有点不稳,他盯着李瑞的眼神不善,瞧着就是一脸的阴损模样。“玩儿着呢?挺热闹的啊。”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音响里还在放着喧哗的伴奏乐。杨大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麦克风敲了敲,发出砰砰地回音响声。“……你也就配有这么一帮狐朋狗友,哼,都他妈是穷光蛋、暴发户!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高看一眼……我呸!” 李瑞坐在那没动,不过脸色显然不好,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黄毛现在是李瑞的小弟,忙站起来打圆场,不过说出的话也是向着自家人的,“杨少,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谁不是穷过来的?您当初不是也多亏了龙哥和三爷的‘高看一眼’吗……” 杨大少一耳光就扇到黄毛脸上,眼里满是轻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说这些?”他眼神移到李瑞那边,手指晃晃悠悠举起来指着李瑞,骂道:“你、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草你大爷的!”一瓶啤酒照着杨大少的门脸拍下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李瑞的怒火! 全房间的人像是得到了信号,撸着袖子操家伙开始干架!杨大少随身带着的是经验丰富的保镖,但是李瑞这边胜在人多,两拨人马站到自己的阵营加入这场混战,有不少人立刻就见了红。房间里的卡拉ok音乐成了群体斗殴的伴奏曲,混合着房间里姑娘们的尖叫声,乱成一片! 110、计划(上) 械斗的人太多,差点惊动了警察。瘸腿老三闻讯赶来,安排好外面的事儿,让里面两位闹事儿的主跟着他回去。瘸腿老三住的地方要比夜总会干净的多,外边看着就是一栋带院的别墅。李瑞以前来过两次,对这里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大的离谱的客厅中。他这次跟着瘸腿老三过去,又见识到了那个大得离谱的书房。 瘸腿老三坐在书房中的沙发上,让他们两个也随意坐下,大家一起聊聊。 书房里宽敞,两个人离着远远的,各占了沙发的一头。 瘸腿老三瞧着有些无奈,“你们俩这是打算起内杠么?总不能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带了些轻伤,李瑞衣领上还有些斑驳血迹,瞧着是吃亏了。“你们的事儿我也听过一些,其实就是一所夜总会,自家兄弟不至于打成这副德行。要不这样吧,卖我一个面子,今儿的事杨少赔个不是,就算了吧。” 杨大少这次没伤到筋骨,他带着的那几个保镖还不错,自己也躲得及时,比起冲在前头的李瑞是占了几分便宜。他听见瘸腿老三说心里也明白了,眼珠子转了转便点头答应,道:“是,我这次喝多了,确实做的不太对。” 李瑞平常没少被杨家父子私下里使绊子,听见他这么说只盯着他,没吭声。 杨大少被他瞧得有点发毛,扭头去看瘸腿老三。 瘸腿老三咳了一声,道:“李瑞啊,自家兄弟,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不要让外人瞧笑话。” 李瑞收回目光,虽然语气有些勉强,但是答应的也还算痛快,“……三哥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听你的。” 瘸腿老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之前塞给李瑞一份钱,听说李瑞需要红木的时候又找了些给他送去。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并不值什么,但是花到需要的人身上,效果全然不同了。他果然没猜错,无论什么人都有急需的东西,送对了,便能落下一份大人情。 只要李瑞有需要的东西,他就不难控制。做生意,讲究的无非是一个各取所需,各得其利。单从不贪这一点,李瑞做的比杨家父子好,也许他这边,也到了需要换换新鲜血液的时候。瘸腿老三瞧着李瑞微微低下去的眉眼,他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他现在的憋屈,但也能看到他身上那股不肯服输的劲头。 瘸腿老三转了转手上的老玉扳指,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阴险,一个凶狠。如果说要找个好帮手,首选的还是忠诚凶狠的狼,而不是怕死又狡诈的狐狸。瘸腿老三把视线移到李瑞身上——这是一匹狼,一匹爪子锋利、身上沾血的狼。如果听话,归自己所用倒也未尝不可。 “先散了吧,杨少过几天摆一桌酒,按道上的规矩请几家长辈出来,算是道歉。”瘸腿老三语气平静的吩咐他们,手上的老玉扳指被磨得鲜亮,显示着它经历过多少个岁月的润泽,瘸腿老三的注意力似乎也被这个小东西吸引了,低头把玩着。“李瑞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把伤养养,过几天我派人去接你。” 杨大少没想到还要给这穷小子摆足这么大派头,显然有些不满,不过瘸腿老三发话了,他也只有照着做的份儿。他经过李瑞身边的时候用鼻子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他妈是便宜这臭小子了!” 李瑞站得稳当,顺了顺之前折起来的衣袖,都没拿正眼瞧他。 李瑞身上的伤很浅,虽然血流了不少,但只是看着吓人。他处理完伤口的时候,还特意管医生要了一瓶去疤痕的药膏。药房的小护士颤颤巍巍地把药膏找来递给他,她瞧着李瑞一身的血迹狼狈,又见到他身后那一群光头纹身的凶神恶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一群黑社会。但是她想不通,怎么黑社会还这么爱臭美…… 李瑞把药都揣起来,他跟杨大少故意起冲突不假,但是真没料到自己也会挂彩。他身上不能留疤,不然程叶瞧见得问了。李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自己家的那位有些顾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当天晚上程叶就打电话来了,听着声音哆哆嗦嗦的,咬字都不清楚。“瑞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今天一天都安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事儿……” 李瑞安抚他,“没事,我一直在屋里睡觉呢,什么事都没有。”程叶在那边还迟疑着想问,但立刻又被李瑞接过了话,“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程叶应了一声,“好像有点不舒服……” “什么叫有点不舒服?你傻啊,自己病没病还不知道?你在哪儿打电话,吃药了没?我给夏叔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 “不用,师傅今天有事出去了,不在学校这。我在宿舍打电话呢,已经吃了退烧药了。就是身上骨头也疼,像睡觉的时候被人打了一样……”程叶笑了下,难得开了个玩笑。“我还想,没准儿瑞哥被人打了,我帮着你分担一份儿疼呢。” 李瑞脸色不好,握着话筒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力,“瞎说什么呢,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也别去上课了,让你师哥给你请假,听见了吗?按时吃药,多喝水……” 两个人聊了一会,李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他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湿了一片,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刚才程叶说过的话……他疼的时候他也在疼。李瑞头一次害怕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他不怕自己吃苦,怕的是连累程叶。也许今后真的要再爱惜一些自己了。 无论如何,答应龙哥的事情都要完成,他不能放弃一丝能让父亲早日见到光明的希望。在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上,也只有把人手布置得更加周全一些。李瑞平静了一会心情,拨通了黄毛的电话,“上来一趟,我有些事吩咐你去做。” 111、计划(下) 摆酒定在下月中旬,但是月初就发生了一件事,让杨大少彻底没了摆酒的兴致。 这次依旧是械斗,只不过惹事儿的主角换成了李瑞。李瑞带了一帮人去杨大少场子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事出突然,杨大少没有准备,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几瓶子——脑袋开瓢,比李瑞上次伤得凄惨的多。 瘸腿老三和那几家的大老板闻讯赶来的时候,现场的气氛比上次还要凝重。 杨大少脑袋上捂着块厚纱布,把脑袋都遮住了半截,隐隐能瞧出上面渗出的血迹。杨大少他老子也来了,正坐在一边阴沉着脸盯着李瑞,像是强忍着恨意没有掏家伙结果了他。 李瑞和他带来的那帮人手被杨家父子的手下围困在大厅正中央,脚下都是咋成破烂的桌椅,背后的吧台上也凌乱不堪,名贵的洋酒在地上流淌着,甚至还有一颗可笑的樱桃点缀其间——这是杨大少之前最爱摆弄的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被李瑞全部踩在了脚底下。 李瑞气息有些喘,但是神情并不算慌乱,很快就稳定下来。这次的事情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能来的那几个老家伙,都来了。龙哥给的时间有限,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铤而走险,这次将事情闹大只有两个后果,一个是他进入瘸腿老三的阵营,将他们彻底洗牌,再一个就是,他挨顿揍今儿从这里横着出去。 前面已经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麻痹瘸腿老三,李瑞决定赌一把,赌的就是瘸腿老三也在着急——如果他没看错,D市的这些人之间也并不是牢不可破的,瘸腿老三需要人手,更因为什么迫不及待的想大捞一把。如果真是这样,瘸腿老三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 李瑞赌对了,瘸腿老三的确是很着急,也确实需要不贪心的手下。他看了一眼杨家父子,又看了一眼绷直了腰背的李瑞,最终还是向李瑞抛出了橄榄枝。 “大家找个地方坐一下,坐下聊吧。”瘸腿老三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看向杨家父子,“我带了医生过来,你们坐我的车过去吧,路上也好包扎处理一下伤。” 这次去的是一家茶楼,瞧着很隐蔽的地方。瘸腿老三领着两帮人坐下,随后又赶来了几个老家伙,都是在D市能说的上话的人物。但是明显的,他们几个是来给瘸腿老三和稀泥的,几个人一唱一和,尽是帮着瘸腿老三说话。 这几个老家伙虽然不怎么管事儿了,但是手里多少有些分量,他们的到来给杨家父子带来一定压力。 “什么叫前几天我们先惹的事儿,让我们算了?三叔您这也太偏着这穷小子了吧?啊?!我这脑袋上还淌着血呢!”杨大少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般憋不住气,他脑袋上挨了一记闷瓶儿,这会心里怒火正旺,当下拍桌子站起来了。 “哦,这个么……我想年轻人之间动气,也是有原因的。”瘸腿老三看了李瑞一眼,似乎也想听听李瑞的说法。 李瑞很干脆,挑了眉毛看向杨大少,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儿,“保镖。” 杨大少愣了下,但是很快就接上了口,“保镖?什么保镖?我……”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身边那个人是你插进来的吧?啊?!”李瑞喝断了他的讲话,一脸的愤恨。他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最恨的就是内贼,要是早些时候,还要三刀六洞滚铁刃儿的。往别人底下插人手,算是一个忌讳。 杨大少还想抵赖,但是眼神明显有些心虚,隐隐往瘸腿老三那边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来。他的话也有些磕巴了,“那个保镖之前确实在我手底下干过,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说了,他不是你自己决定收下的吗?管、管我什么事儿!” 李瑞盯着他,忽然笑了,“杨少,你真是大意了,这人之前给你当过保镖吧?你猜,他除了把我信息透露给你的事说出来,还跟我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我想想啊,你之前包的女人姓什么来着?张?不对,这是港口那位大老板的姓……” 杨大少脸都黑了,他自己做过多少缺德的事儿他简直太清楚了!而且杨大少贪生怕死,去哪里都是带着心腹保镖,既然是寸步不离的保镖,当然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够了!别以为你扯到那些事儿上胡说八道就可以开脱!”杨家老爷子出声打断了李瑞,他脸色更差了,心里十有八九已经信了李瑞的话。他更怕的是瘸腿老三也相信李瑞,对他们起了隔阂。 “就是!”父亲的一句话提醒了杨大少,他立刻跟着附和。“不过是一个我用过的破保镖,你编排出这些是非想做什么……” “去他妈的!这不是一个破保镖的事儿!操,我也不缺这么个人,姓杨的你玩这个心思是不是太不地道了?”李瑞像是被杨大少一句话点爆了,当即飚了粗口。一双眼睛也狠狠地盯着他不放,里面的狠辣一丝也不比他少,“我在你身边按个随时能要你命的人,成么!” 瘸腿老三听了半天,差不多听明白了。杨大少之前也跟他说过,确实是安插了一个眼线到李瑞那边,如今被李瑞发现了,所以才弄出了今天这一出。他倒是因为这件事儿对李瑞多了几分赏识,能这么快觉察出手底下人的不对劲儿,也是份能耐。 “杨少做的这事儿,是有点不太合适。”瘸腿老三慢悠悠地转着手上的扳指开了口,他说完这句,又看向李瑞,“没个东西防身,我觉得也不太合适。” 身后边的人躬身递了一个盒子给瘸腿老三,瘸腿老三打开瞧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转盘上转给李瑞,示意他打开看一下。“德国货,用着还算结实。” 盒子里是一把手枪,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垫在手里都是一股肃杀之感。李瑞看了一眼瘸腿老三,默默地将盒子收下,算是承受了他这份厚礼。 对于瘸腿老三如此明显的偏袒李瑞,桌上的几个老家伙心里也各有分寸,天平一面倒的倾斜到李瑞这边。杨家父子吃了闷亏,还要受这些人的说教,一通道上的义气说下来,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总不好当场撕破脸,说这是瘸腿老三吩咐下来的,要是这样,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用再在D市混了。 李瑞这次让瘸腿老三瞧了一把自己的硬骨头,瘸腿老三也看中了他这把硬骨头。宝剑赠英雄,瘸腿老三在送走杨家父子之后,又适当的提出了招揽李瑞的意思。瘸腿老三确实是块老姜,他没在李瑞最困难的时候伸手,却是挑了李瑞刚刚建立起威信的时候。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似乎更喜欢看年轻人出风头,又或者是从他们身上寻找当年的自己。 “这次还是有些莽撞了,如果有事儿,不防来跟我老头子说说。我经历的事情总归要比你们多些,也许能帮得上忙。”瘸腿老三这么跟李瑞说。 “我知道了,谢谢您。”李瑞适当的表现出了年轻人的恐慌和迟疑,犹豫着点头答应了,不过言语里对瘸腿老三多了几分尊敬。 瘸腿老三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卖了李瑞一份人情,只要李瑞还想要攀到更高的地方,肯定会再回来找他。 李瑞目送瘸腿老三离去,这才上了自己的车,带着一帮人回去了。黄毛还是负责给李瑞开车,之前李瑞要办的事儿大多数都经过黄毛的手,但是他只是传话,并不明白李瑞要做什么。“瑞哥,今儿晚上来的兄弟们还是安排在夜总会住下?” “嗯,按之前说的那样给大家分些钱,三天之后让大家散了吧。”李瑞从兜里掏出皮夹,看也没看直接一把全掏出来都塞给黄毛。“你等会受累些,把今天晚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这些是医药费,不够的再来问我要。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跟我开口,大家来帮我一场,总不能亏待了。” “哎,知道了。”黄毛接过钱有些犹豫,他毕竟混过不短的日子,也瞧出瘸腿老三话里话外的意思。“瑞哥,老三……我是说三叔那边,是不是想让你过去?” 李瑞在后边闭着眼休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瑞哥,咱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黄毛话吞了一半,他如今也算是李瑞的手下,没法说李瑞做的不仗义。但是说句心里话,他还是觉得龙老大靠得住。 李瑞连皮夹子都一块扔到黄毛后脑勺上去,骂道:“开你的车啊,啰嗦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就安心呆着,我吃肉你喝汤,龙哥的事儿我有分寸。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儿们似的!” 黄毛心里一阵慌乱,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再心里嘟囔,他像娘们儿,那程叶那种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细声细气的小书生就更像娘们儿了!瑞哥恐怕顶喜欢那种“娘们儿”……话题扯远了,黄毛也就没了以前的恐慌,反正跟谁都是吃一口饭,他打从跟着李瑞之后日子也有了些盼头,多少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也就从心里打定主意跟着李瑞走到底。 李瑞假意拜到瘸腿老三那边,阴差阳错的倒是收了黄毛一份忠心,他没想到连黄毛都上当了,更没想到黄毛成了他今后的左膀右臂、得力手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过年好哇~~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每天吃到滚瓜肚圆什么简直是太幸福了啊!过年就是吃货的天、下!!大家在2012年也要一起努力哟! 还有108章木有消失……是我这个挫货设置了存稿箱……然后忘记了……第二天直接又贴了一遍发出来,囧~~那章留着写篇过年甜蜜番外~回头给大家贴出来!=3=!! 112、即将出狱 李瑞跟杨大少父子又起了几次冲突,很有几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瘸腿老三是只老狐狸,他把握的很有分寸,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送出最重要的人情——这已经不是帮着两家和解了,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完全是在偏袒李瑞。更让瘸腿老三满意的是,李瑞这个穷小子,果真也正如他想的那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血气方刚,对他越发的恭敬起来。 在一个秋老虎晒得人直打瞌睡的午后,李瑞他爸被瞧瞧送到了Z市的某看守所,李瑞“正巧”去那边谈一个项目,顺路偷偷去看了他爸一回。 “儿子,爸一定好好改造,你等我出来。”李瑞他爸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里边表现的好,才得了这么一个减刑的名额,听说到了这边比之前要能早出来几年,他心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李瑞应了一声,喉咙里堵得难受,“爸你放心,我把小店搬到Z市来,咱们以后在这里做点小生意,我跟程叶……等你出来。” 李瑞特意为他爸打点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龙哥已经处理好了,跟李瑞接触的这几个大盖帽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不接受他的“一点心意”。李瑞想想也明白了,怕是他爸出来这事儿瞒着好多人,像是瘸腿老三那边就绝对不能透一点消息,龙哥事情办的肯定比他利索,也就不再画蛇添足了。 李瑞见了自己老爹,瞧着老爷子有盼头之后比之前精神了许多,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更是觉得之前吃的那点苦不算什么。他做的事儿是挺冒险,但也是因为对自己有几分把握能干才接下来的,为了一家早日团聚,这些都值得。当然,李瑞的一家团聚里并不包括那个走的干脆痛快的女人。他已经很久没再打听她的消息,哀莫大于心死,几年下来,他已经对这个女人彻底死心了。 来了Z市自然得去瞧程叶一趟,之前李瑞常把程叶带在身边疼着护着的,怕是差不多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弟弟,如今忽然生疏了,反而让人起疑心。李瑞大大方方的去学校瞧了程叶,两个人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把黄毛丢在车上啃面包和矿泉水。 程叶带李瑞去食堂二楼吃小炒,让李瑞坐下,自己去点菜端过来,还买了两瓶饮料,跟小时候他们常喝的那种差不多的玻璃瓶儿,一个上面插了个吸管,正咕噜咕噜冒着冰凉的气泡。 程叶个子差不多定型了,身骨底子差,也只长到李瑞下巴那就停住了。倒是脸长开了,比之前少了几分圆润,多了些青年般的清爽朝气,旁边好些人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但是一看见他旁边的李瑞立刻就扭头各说各的去了。 李瑞这几年在外面历练的眼神锐利,不爽的时候更是浑身匪气,大咧咧往餐桌那里一坐愣是没一个人敢靠过来的。他觉得自己家程叶好看,也乐意让大家夸几句,但是看看也就够了,谁敢上手摸他就剁了那只爪子!手里拿着钢勺摆弄几下,明明是餐具,到了李瑞手里感觉跟凶器没什么两样。 程叶一点没觉出李瑞凶来,他甚至觉得李瑞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一直是疼他照顾他的那个大哥哥。程小叶打从见着李瑞开始就乐弯了眼睛只顾着抬头瞅李瑞,更是不住的跟李瑞说话,一口小白牙晃得李瑞眼花,“瑞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最近不忙了?我们学校没什么好吃的,上回大师哥他们说这个炸肉丸好吃我就买了一份儿你尝尝吧!啊,对了,我跟你说过了没有?我的那套小章卖出去了,虽然那人还没来提货,但是付了定金有……” “有七百,对吧?”李瑞照着他脑门弹了一下,眼里含了笑意,每回跟程叶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稍微放松一会,不自觉的也跟着小孩笑个没完。 “是啊!我以为你还不知道呢,嘿嘿。”程叶忙着把打来的饭菜捡着李瑞爱吃的摆在他面前,有一小碟子熏鲅鱼更是细心挑了刺。“今天我请客,瑞哥多吃点鱼吧?我不在的时候你肯定没吃鱼,我知道你不喜欢吃,但是这个鱼刺少,你放心咽下去绝对没事……” 程叶还担心李瑞挑食,仰着头眼巴巴地瞅着他吃完,这才高兴了。一顿饭程叶几乎说完了一个礼拜要说的话,嘴角扬着没落下来过。李瑞听着他说话,不过注意力总是被偶尔闪过的粉嫩小舌头吸引过去,有时候程叶无意识地把饭吃到嘴巴上,李瑞就捏着饭粒塞回他嘴里,顺便摸一下那湿软的小舌。 程叶脸皮显然没李瑞厚,只一下就腾地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又开口说话。 李瑞在一边闷笑,心情彻底好起来。食堂人多,做这么个小动作就已经有人看过来了,李瑞也就没再欺负程叶。吃完这顿程叶请客的午餐,又跟着去了程叶的教室和宿舍看了下,大学的阶梯教室让李瑞觉得挺新鲜,不过紧接着程叶的宿舍又让他皱起眉头来。 “你们这里女生也可以进来?”李瑞站在窗台上外面看,正好瞧见一抹儿嫩黄衣角闪进男生宿舍楼。 “哦,我们宿舍一楼是洗衣房,附近园区的都来这里洗衣服,女生也可以进来……”程叶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宿舍,刚开学宿舍紧张,他分到的是不同系的混合宿舍,人多了果真是又脏又乱连个落脚地儿也没有了。程叶有些为难,他当初来的晚的只有一个上铺,总不能说‘瑞哥请上床’吧? 李瑞的脸色在听到洗衣房这个解释后瞬间变好了许多,他瞅了一眼还在忙着擦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板凳的程叶,道:“别忙了,我明天还要去一家公司看看,今天晚上你跟我出去住。” 程叶蹲在那还在擦凳子,不过耳朵明显泛红了,哦了一声。 李瑞把人抱起来搂在怀里,凑近了亲了那小红耳朵一口,“胡思乱想什么呢,嗯?说出来我听听。” 程叶没说话,抬起头把嘴巴凑过去,闭着眼睛啃上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几乎要遮不住了,扑通扑通像是整个房间都能听到,简直要传到外面去。 “我,我想快点跟瑞哥一起……出去住……” 李瑞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没咬住嘴里那条滑溜溜的小舌头! 113、分歧 程叶一晚上没回学校,他跟李瑞只聊天都能高兴地一宿睡不着,何况李瑞那家伙还一直四处点火,直引得程叶开口求他了,这才扑上去。俩人腻歪了一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程叶第二天难得的迟到了,幸好是在阶梯教室上公开课,老师瞧着刚开学人多也没点名。双胞胎偷偷打开教室的后门放程叶进来,不意外的收到两块糖酥饼,两个小家伙眼睛都乐弯了。许小武埋头啃酥饼,许小文让着弟弟,把自己的也掰了一半给他。 许小文咬着手里的半块糖酥饼跟程叶小声说话,“小师哥,刚才老师叫你的学号回答问题来着,云师哥替你回答了,还加了一分!”他说完指了指靠近前排的位置,云翼飞和许俊杰正坐在那,身边还有两个空闲的位置拿课本占了,想来是给他们留的。这也是他们师兄弟五个以前常坐的位置,双胞胎挪到后边来是特意给程叶开门的。 程叶抬头看了一眼,云翼飞同学在认真听课,旁边的大师哥正低着头偷偷摸摸的在发短信。大师哥新买了手机,这两天跟他媳妇短信交流的频繁,简直要蜜里调油了。 程叶兜里也揣了个手机,是李瑞给他的,里头除了师傅老夏就一个李瑞。李瑞不太喜欢发短信,他脾气急,有事儿更喜欢直接说,发短信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太麻烦。老夏不放心几个孩子,在这边临时陪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用不着发短信。程叶不太会用手机,拿到手里顶多就是接个电话,几乎没往外打过。尤其是近几个月,李瑞似乎特别忙,连打电话的时间也减少了。 一会儿功夫许小武已经把糖酥饼吃完了,他舔了舔手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扭头小声问程叶:“小师哥,你今天晚上还出去住吗?” 程叶点了点头,李瑞大概要在这边忙几天,他自然跟过去。 许小武眼睛亮了下,“那还请假吗?明天也带糖酥饼吗?” 许小文敲了自己弟弟额头一下,教训他,“别闹,多大了还那么贪嘴,你没看见小师哥在外面住的多辛苦啊,脖子上被蚊子叮红了好多个包……” “啊?哎,真的,可是这都秋天了哪儿来的蚊子啊?”许小武傻乎乎的去看,只一眼就被程叶捂起来。 程叶攥紧了衣领,脸上更是发烫,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啊,大概,外边的虫子咬的……吧……我一会去买点药膏抹上。” 这一天程叶都把衬衣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不敢抬头更不敢低头,生怕略微错开一点空隙就能让人看见那斑驳红痕。 下午只有半天课,程叶提前跟李瑞出来。李瑞这次是自己开车出来的,两人约好了要一起出去逛逛,程叶原本以为李瑞要买点特产带回去送人,却没想到李瑞带着他七扭八拐的进了个小胡同。 一排的老旧筒子楼,离着学校也不算远,旁边还有个菜市场住着倒是挺便利。李瑞带着程叶挑了几家,问的很细致,就跟真的要租住很久一样。程叶有些奇怪,但是也习惯听李瑞当家,跟着认真挑选。俩人转了几条街,选中了一个带院子的一楼。院子自然跟以前在农场时候住的没法比,也就是勉强能挨着墙根搭个葡萄架。 李瑞仔细瞧了一遍,又打听了出租房子主人的情况,得知这房子原先是程叶他们学校一个退休老教师的,老人现在去儿女家享福,老房子空了一段时间一直租出去。带李瑞看房子的中介说了,“其实房子很好,就是这附近住户大部分都是Z大退休的老教师和教工,学生不敢往这儿扎堆,呵呵,也清闲点不是。” 李瑞点了点头,附近环境还不错,虽说房子老旧了点,但是收拾一下住着还是很舒心的。李瑞想了下,又低头问程叶,“早上一般几点上课?” “八点半,有的时候上公共课就是九点开始。”程叶还有点没明白过来,李瑞问也就答了。这边刚说完,就瞧见李瑞掏钱给利落的租下来,一下给也惊住了。“瑞哥你在这儿租房子做什么?你又不常来,我住学校宿舍就好……” 旁边的中介小伙子生怕他们几句话说反悔了,赶紧接了话,“呵呵,你哥这是怕你在学校住的辛苦,几个男人挤着住哪儿有自己一个人住的舒坦啊!再说了,这边离着学校近,周围住的也都是老师,特安全!你住这你哥也放心不是?” “可是我住在学校也很安全。”程叶难得的坚持,他其实是心疼已经交了的住宿费,这些钱学校可不会因为你搬出来就退还给你。“瑞哥,真的不用特意搬出来……” 李瑞哪里不明白程叶那点小心思,他们俩最苦的时候,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几瓣花,尤其是程叶,打小更是没少因为钱受难为,节省习惯了。李瑞瞧着程叶替自己省钱的模样,心里舒坦,也不再瞒着他,“你先住下,收拾收拾房间,过段时间咱们家有位长辈来这住。我要是忙不过来,你就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也不是特意给你一个人租的,咱们一家都得住哪。” “小叔和胖婶子要过来住吗?”程叶眼睛亮了,李瑞嘴里肯老实尊敬着称呼的也就小叔一家,胖婶子又是最疼程叶的,程叶听到这个立刻不心疼钱了。“那咱们得把主卧里面的床换一下,我刚看了,弹簧垫子太软,胖婶腰不好,睡不了软床。” 李瑞在一边歪着头笑,任由程叶胡乱猜,不过还是按着程叶说的让中介带着去附近买了张稍硬些的床回来。他爸的腰也不好,这些年在里面肯定也吃了不少苦,能多补偿就补偿些。李瑞跟他爸的感情最好,他这个大胆的性格很大一部分也是被他爸给养出来的,爷俩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李瑞一这趟过来基本把他爸的事儿安顿好了,托付给程叶照顾比谁都放心。李瑞其实还存了一点私心,一来是想让程叶跟他爸多接触,到时候他们的事儿也好说,老爷子面冷心软,程叶多讨好总是没错的;二来就是想借着龙哥的势力,把程叶也保护起来。他在外面替龙哥卖命,龙哥答应过保护他家人的安全,但是程叶……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家人。 李瑞瞧着旁边傻乎乎还在打量屋子里缺哪些家具的人,嘴角的弧度都变得柔软了,伸手揉了程叶脑袋两把,按住了后脑勺结结实实的亲在他脑门上!这亲的倍儿响,程叶傻在那,捂着脑门半天都在磕巴,“瑞瑞、瑞哥?” 李瑞最喜欢看他这样,非得这么反应,欺负的人才会有成就感啊。凑近了拿鼻尖蹭了蹭程叶的,照着嘴巴又亲了一口,“嗯?怎么了?” 怎、怎么了?程叶脑袋上那个弦都绷得紧紧的了,要不是李瑞按着准得退后一大步,“还有人呢,中介还在外边……” “早走了,你那会儿只顾着看屋里的破沙发,我给了他钱他就走了。”李瑞蹭过去,把人抵在墙上耳鬓厮磨,忍不住又贴上刚离开的地方探了舌头进去跟他纠缠,甜蜜蜜的滋味儿,真想就这样哪里都不去算了。等他再次回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应该就能这样幸福的生活了吧? “程叶,我最近很忙,可能要很久才来一趟。”李瑞贴着自家小孩的嘴巴,轻轻跟他交代,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你在家……在这里等我回来,帮我照顾好咱们家的人。” “瑞哥你要去哪儿?”程叶对李瑞的事儿很敏感,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李瑞凑得近,程叶没敢全睁开眼睛,微微眯缝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模糊的感应到一些不安。 李瑞低头在程叶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瞬间转移了程叶的注意力,这次连眼睛都睁圆了—— “什么?李叔叔要出狱了吗?我、我没有准备……怎么办啊瑞哥?” 李瑞胳膊撑在他两侧的墙壁上,低头跟他额头贴着额头的打气,“别怕,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不是?你先跟老爷子相处,处好了,老爷子一高兴就把我赏给你了。” 程叶现在一点玩笑也听不出来,干巴巴的还在跟李瑞解释,“不是,不是赏给我,李叔叔就你一个儿子,你,你不结婚的话,叔叔他……” 李瑞眼色瞬间变暗了,黑得看不到底,抽了一只手出来捏着程叶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结婚?结什么婚?我们家就一个儿子,你爸妈不也就你一个儿子么!正好,咱们凑一块一起绝后吧!程叶我跟你说,我这辈子不结婚,你也甭想着结婚!” “可、可是李叔叔他受了那么多苦,我们不能再让他伤心,我想……”程叶嘴里还没念出“瞒着”两个字就被捏在下巴上的宽大手掌弄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那一瞬间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他觉得自己的下巴要被捏碎了。 “程叶,闭嘴。”李瑞眼睛黑得像一团染不开的浓墨,黑幽幽的吓人。 114、只要你 “程叶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这么多年跟着我……又他妈算怎么回事儿!” “瑞哥我问过别人,也看了一些书,我知道什么是同性恋……”最后三个字程叶咬字咬得艰难,又有些难堪。“可是瑞哥你不是天生那样的,没必要为了我走这么一条难走的路。” “你问谁了?”李瑞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在程叶身边的时候似乎发生了许多事。 “……胡杨。”程叶头低的更厉害,但是立刻小声的解释了几句。“他家有很多关于这些的书,他、他说他也是那个……同性恋。瑞哥我没把咱们的事儿说出去,没告诉任何人,我就是去他家看书来着,书上说……” “你他妈还去他家里了?”李瑞嫉妒地快发狂了,自己捂着藏着的宝贝被人瞧见不说,这都快要被人偷走了!“程叶你读书读傻了吧?我们一直都这样你现在才想起来不对?操!你给我离那个姓胡的远点!!听见没?以后让我再听见这种事我他妈废了他!” “瑞哥你别误会,我就是去找他借了几本书,我想知道……” “你知道个屁!!”李瑞劈头骂了程叶一句,不意外瞧见自家小孩红了眼圈,不自觉地放松了捏着他下巴的力度。再开口虽然还是气势汹汹的,但是声音要比刚才轻了一些,“那姓胡的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一句也甭想瞒着。” “我,我就是无意中跟他聊起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然后胡哥……”李瑞哼了一声,程叶立刻吓得把那个哥字咽下去改称呼胡杨名字。“胡杨他就问我介不介意他喜欢男人,他说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又说了关于同性恋的一些事儿,我越听越害怕,我怕他知道瑞哥的事儿,但是也想知道这些……” “你他妈就傻呵呵的说自己也跟他一类人,但是啥也不知道,想跟着去他家里借书看?”李瑞用脚趾头也猜出来程叶当时说了什么话,这傻孩子最怕的就是牵扯上他,肯定只说了自己,又因为担心他才死活都要去借书看,看看这他妈同性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瑞瞧着手底下那个吓得哆嗦又不敢说话的程叶,瞧着那孩子红着眼圈点头,心再也硬不起来了。卡在嗓子眼里的几句训斥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低声叹气,“你这个笨蛋,人家几句话就把你老底儿哄出来了,你傻不傻啊!” “瑞哥……我害怕,一直做噩梦睡不着,我怕大家都知道,我怕大家会瞧不起你……”认错的那位真的哭出来了,也不敢去抓李瑞的手,只敢攥了他一截袖口不放开。 “你想那么多干吗,这都不是你该管的事儿!”李瑞把他搂进怀里使劲儿揉搓了一把,把个小脑袋都揉得乱糟糟一团像个鸟窝,“你说你这么傻,离了我可怎么活?下回有什么想不开的直接来问我,别去找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我跟你说,外面可乱着呢,你以为就女的会被欺负啊,男的也有出事儿的你懂不懂?” 程叶老实点头,他从刚才开始就心里憋屈的疼,等到被李瑞抱住的时候那熟悉的温暖差点让他落下眼泪。他一点都不想和李瑞分开,但是书上说他们这样的人这一辈子实在艰难,没有家人的祝福,没有朋友的理解,甚至连工作都可能丢失落魄狼狈……程叶看的那本书上的人跟李瑞很像,并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就是因为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丢失了一切的骄傲,最后迫于种种无奈娶了一个女人,挣扎着还是活了下去。 程叶想象不到李瑞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如果李瑞有一天和别人走了,他大概也找不到生活的希望了吧?可是他们这样的感情并不被大家理解,他更不敢去想李瑞的骄傲被人践踏,有一天连起码的尊严都维护不了的时候。 因为跟他在一起而被人随意侮辱嘲讽……李瑞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挺直了腰背从不服输的人,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但是反过来想,只要不被人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能在一起? 瞒着,程叶目前所想到的也唯有这个。即便注定他们的道路艰难,他也不舍得放开李瑞,也许只要努力,也会有所改变吧? 那本书像一根刺,更像一颗带刺的种子。程叶觉得“独占李瑞”这样自私的想法不断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让他不可抑制的去想、去做。他不能给李瑞最好的,但是他愿意给出自己所有的,愿意承担更多,愿意为厮守一生这个词付出自己现在和将来全部的筹码。 或许是这么多年和李瑞在一起他们的感情早已经纠缠成一团,友情、亲情、相濡以沫的爱情,这些他哪一个也舍不得丢下。明明可以给李瑞自由当他的一个“朋友”,但还是贪心的想要拥有全部。 程叶润了润喉咙,微微有些发抖的开了口:“我知道从小时候起瑞哥就一直照顾我,这么多年过来,瑞哥心软,也舍不得扔下我……瑞哥也能喜欢女人吧?”感觉到勒着自己的胳膊变得更紧,程叶有些后悔提这个词,嘴唇发白的匆匆解释,“但是跟我在一起,虽然辛苦,我、我也会努力,我能雕玉,毕业了还能去当老师,我可以上两份班干兼职赚钱,我、我来养家,能照顾好瑞哥,也能照顾好李叔和胖婶他们……” 李瑞刚开始是真生气,慢慢听了几句,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他家小孩在害怕,怕失去他呢。可没等听几句顺耳的,怀里跟兔子一样胆小的家伙又慢慢的开始缩回爪子。 “当然,瑞哥要是跟我在一起,确实挺遭罪的,其实瑞哥没必要……” “没必要陪着你一起遭罪?然后我去找个大屁股女人结婚,好让你跟那姓胡的在一起?”李瑞拿鼻孔哼了一声,一脸的不爽,抑制不住的泛酸。“我说程叶,你该不会是瞧上姓胡的那小子了吧?我他妈就知道,打从看见他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妈的,挖我墙角……” “没有,胡杨是师傅的客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程叶的注意力明显放在了前面那几句上,带着点掩盖不住的难过腔调又开始磕磕巴巴的讲话,“瑞哥要是结婚的话,不用胆心我。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生活,我回农场去,我能雕玉,还有奶奶的那套房子可以住……能一个人过好。”小声儿细声细气的,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李瑞生生给他气乐了,捧着他的脸跟他眼对眼的直视,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程叶,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就是可怜你的?你喜欢我,难道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告诉你啊,我可从来没输给过你。就你那点小心思,你一抬脚我就知道……咳,那啥。早知道你看书能看出这么个歪理来,我就不供你读这么多年,把你拴在家里,每天伺候我一个才好。我再说一次,你可听好了,你脑袋笨,这些事儿别瞎操心,给我老老实实的学你的玉雕,慢慢攒钱,咱们还得有自己的小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瑞的声音一点都不温柔,说的话却像是沾了蜜糖的毒药,让程叶无可自拔的深陷下去。“我啊,十年前就知道这条路难走,可我就是想跟你走下去,就你一个,其他人谁也不行……” 程叶强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李瑞给他擦了一手眼泪,瞧着那人睫毛都湿漉漉的小模样心也跟拧了一把似的,“你个笨东西,现在才知道我把你养大有多不容易吧?你担心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你一颗心就踏实地咽回肚子里,什么都别管,安心跟着我过日子就成。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你说走就走啊,做梦呢吧!全农场的人可都知道,打小儿你就是我媳妇呢……” “瑞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程叶眼泪哗哗的掉,自打看了那本书之后他就一直做噩梦,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那点阴影全部爆发出来。小时候被说是灾星,克死爹妈,奶奶养他也病死了……他觉得自己跟藤蔓一样将李瑞越缠越紧很不好,但是已经分不开了。“瑞哥我会害了你,呜……” “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时候程岳骂你的话都想起来了吧?”李瑞哼了一声,手往下滑,在程叶屁股上作势拍了一巴掌。“你还记得程岳那时候被我揍得有多惨吧?谁要敢提这事儿,小心屁股开花——你也不例外!” 程叶好久没这么哭过,被李瑞顺着头发安抚了一阵,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抬头了。他这段时间想的太多,本来就挺乱的,原本想着过段时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再一步步慢慢来,结果被李瑞他爸要出狱的消息一刺激,心里这点小想法全都被李瑞知道了。 李瑞还在小声哄着安慰他,不过说的话多了点抱怨的成分:“你小时候比现在老实多了,受委屈了、害怕了都跟我说。你就直接告诉我说‘瑞哥别丢下我’不就得了……” 程叶闷在李瑞怀里,半天才小声哼了一句。 李瑞凑过去逗弄他,“什么啊,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瑞哥别丢下我。”这次声音还是不大,但是比刚才清晰,跟从心底喊出来的似的。 “想明白了?我给你记着账,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咱们就一块算啊……”李瑞手还放在人家屁股上,不过这会儿拍的越来越不正经,甚至还往昨天使用过度的那个地方钻了一根手指。“干到你三天下不了床。” 程叶脸上发红,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快通过李瑞衣服传过去了,贴的那片靠近胸膛的地方也烫人的厉害。 “走吧,去洗把脸,一会我带你去换锁配钥匙,等几天你就自己搬过来住。”李瑞拍了程叶屁股一下,放开他。“我晚上还有事儿,就先不过来了,明天傍晚再过来接你,你晚上没课吧?” “没有。”程叶把脸洗干净,除了眼睛还有点红,其他倒是还好。“李叔什么时候过来?” 李瑞皱眉,“他现在在这边看守所里,听说是要减刑,还没说具体出来的日期。你先准备着吧,可能得等到年底才有消息吧。” “好,那我提前准备。”说到李瑞他爸程叶还是有些紧张的,犹豫一会又开口道,“那我能去看看李叔吗?我离着叔叔近,可以常去送点吃的什么的……” 这个李瑞没答应他,“别过去了,就半年时间,现在去了反而会给他添乱。” 两人商量好,又换了锁和钥匙,这次李瑞一路送了程叶回学校。程叶不能跟着李瑞多少有些遗憾,但是明显更失望的是双胞胎兄弟。许小武还在等着明天的糖酥饼,瞧见程叶回来立刻睁大了眼睛,“小师哥你回来的这么早啊?” 许小文在一边跟师兄们一起摆弄他爸寄来的几块新石头,头也不回的就得意上了,“我就跟你说了,外面虫子多,小师哥今天晚上肯定回来住!” 程叶狼狈的退了出去,今天他衬衫领口可是一点都没敢松开。双胞胎的无心之语倒是让旁边的云翼飞有所察觉,他抬头看了程叶的背影一眼,刚想说话就被大师哥拽了拽袖子。 大师哥许俊杰人精一个,他冲云翼飞眨了眨眼睛,微微摇头让他别管,“程叶心里有数,再说了,外面那人不可能坑程叶。” 云翼飞心思再细腻也不能一下想到那方面的关系上去,被大师哥几句话说的更糊涂了,还想再问却被塞了一块玉料到手里。 许俊杰把自己手里把玩的一块玉料给他,笑着道:“瞧瞧这个,东西小了点,不过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和田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COS优乐美汤圆: 程叶:瑞哥我是你的什么啊? 李瑞:你是我的汤圆啊! 程叶:哎?我只是汤圆吗…… 李瑞: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把你吃掉啊。(你够了!) 115、拥抱 云翼飞疑惑的看了大师哥,还是接过那块已经把玩的有些润了的小玉料。他的心思还在刚才程叶那件事上,师兄弟几个里云翼飞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对自己人关心的紧,他听了大师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更担心程叶了。 大师哥许俊杰向双胞胎又要了几块小石头,拿在手里玩儿,慢悠悠的跟云翼飞闲聊,“这些是师傅当年跟师祖去新疆和田支边的时候弄回来的,那会和田玉特便宜,5毛钱一块,1块钱一大块。师祖一门心思扑在玉石上头,回来的时候囤了不少,十几年的潜心琢磨玉雕,做出了名头,发了大财。” 云翼飞点点头,他也听自己父亲说过,当年的师门相当兴旺,虽然算不上泰斗,但绝对是和田玉界的泰斗。只是后来师祖的亲生儿子接班,遣散了厂里的玉雕老师傅们,又肆意挥霍、不善经营,这些年确实落魄了。不过又一个十几年,物是人非,全都变样了。 “刚开始师傅也生气,气小师叔不争气,也气他毁了师傅留下的基业,但是大家都走,师傅反而不肯走了。”许俊杰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回忆许老头当年说过的话。“师傅说,如果他不留下护住点什么,那死了以后遇着师祖都得挨嘴巴子。东西可以卖,但不能丢了,更不能毁了……你懂的吧?” “我知道。我爸也说过,玉有灵性,不能太鲁莽的下刀。”谈到玉的问题云翼飞也不由严肃起来,他们都是从小被这么灌输的,最见不得人糟蹋玉。 “是啊。不过现在我师傅那边能留住的好玉料也不多了,这些估计都是师傅自己的存货了吧?”许俊杰拿着玉料感叹了一句。“师傅以后再给我们玉料可没以前大方了,唉。” 云翼飞嘴角抽了抽,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他们之前用的不论好玉料还是劣等玉料都是许师伯直接从厂子里“拿”的吗……这么多年都没拿空,师祖当年是打包了多少带回来啊…… 这边大师哥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师兄弟几个岔开话题,那边程叶也遇上了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胡杨从上次跟程叶促膝长谈,甚至还有荣幸带程叶回他在Z市的家看书,这心思明显的开始活动起来。胡杨确实有些想法,他之前推荐给程叶的那本书是特意找,里面讲的是一个同志与平凡人的生活,写实向的,结局惨淡。 但是这次他来带的是一本两个都是同志的小说,咳,小说么,无论过程和结局自然要美好一些。胡杨想给程叶刚刚觉醒的笨脑瓜里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象,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可以互相信任,彼此相依偎着生活。为了让程叶更清楚的明白,他甚至挑的还是一本两个同志飞去国外结婚,带上了忠于彼此的戒指的一本书。胡杨对这本书的挑选更为上心,瞧着比之前那本包装更精美一些,像是书皮就费了他不少功夫。 不过程叶见到他走来,脸色却有些发白,程叶还记得李瑞刚说过的“惩罚”,生怕李瑞杀个回马枪瞧见了误会。他想走,却被胡杨叫住了。胡杨瞧见程叶还是很高兴的,“程叶,上次的书看完了吗?我想了一下,之前那边太沉重了,我又挑了一本你再瞧瞧,这个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 “我不看了,真是麻烦你特意送书过来,我现在很忙,师傅说过几天可能要出去比赛,也没时间看这些……还是请带回去吧。”程叶客气的向胡杨道了谢,语气里明显的跟他保持了距离。“以后要看书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找,之前那本书等几天再让大师哥给你送过去,谢谢你了。” 程叶脾气温和,这样的话差不多已经算是拒绝了,胡杨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释然了。这种事儿急不得,他有的是耐心,他愿意等。想了一会,还是把书硬塞到程叶手里,“你把这个也留下,到时候让你大师哥一起给我送回来吧。你看我都带着它过来了,现在直接带回去岂不是很可怜?” 胡杨确实是个温柔的人,但是程叶并没有察觉这份温柔,他们是不错的朋友,但是程叶从未有过像跟胡杨一起生活的念头。 程叶很快将两本书一起还了回去,包的结结实实跟两块砖头似的,恨不得密封起来。带着书过来的大师哥一直想瞧胡杨亲手拆开看看,他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值得这么封起来。胡杨权当没看到他热情似火的眼神,把书随手收了起来,跟徐俊杰闲聊几句,也没有特意提起程叶。 等到徐俊杰走了之后,胡杨才拆开瞧了下,两本书依旧崭新,仔细翻了里面的书页,甚至连书皮都拆了也没瞧见一字半语。唯一另胡杨欣慰的大概就是两本书都有被翻看过的痕迹,虽然不太明显,好歹还是看过了不是?胡杨摩挲着书皮,忽然有些犹豫了,他是很喜欢程叶,但是因为吐露心思而跟程叶连朋友都做不到……似乎又有些不值得。他很喜欢跟程叶相处,只静静的看着也会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这对他来说实在难得。 “还真是年纪大了,开始担心的事儿也多了啊……”敲了厚厚的硬壳书皮一下,胡杨忍不住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他总要试试才行。 李瑞出差临走的前一晚,想来想去还是把程叶接了出来,他这次回去或许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想到这个,他就想多瞧瞧程叶。这次两个人聊了挺久,李瑞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上了手,连亲带摸的,两个人就滚到了沙发上。酒店房间里的沙发很宽大,两个成年男人抱在一起也足够容纳下,程叶一截细腰被李瑞牢牢按住,就那么一点一点亲眼瞧着自己被程叶吞进体内,被那样柔嫩的小肉纠缠着不放,克制不住地一次次进出,感受那里的湿热紧致。 程叶被按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狠狠做了两次,最后被翻过身的时候,李瑞也没拔出来,就那么塞满他的身体狠狠的划过最敏感的地方—— “唔啊啊!!瑞哥、不,不行!呜……” 程叶几乎要尖叫出来,原本被灌溉过一次的紧致幽处,缩得更加厉害,简直要把李瑞吸进最深最暖的地方去。 “呼,程叶你现在学了挺多的啊,怎么勾引我都学会了。”李瑞从后面抱住程叶,缓慢的动着腰部享受着一波波袭来的快感。他咬了程叶的脖子一下,道:“差点被你吸出来。” 程叶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被李瑞揉捏的,全身都红透了。他体力没李瑞的好,腰部刚刚有些发软想趴下,便被李瑞大手一捞握住了,又开始新的一轮侵略。程叶能做的唯有尽力弓起腰背,让李瑞更深更猛烈地占有着…… 程叶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李瑞抱到了床上,他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强睁着眼睛不肯去睡。“瑞哥,几点了?” “三点多,你困了就先睡会。”李瑞觉得程叶趴在他怀里的时候最好看,瞧着小模样被他养的多滋润。这一得意,忍不住又伸手逗弄了两把。李瑞捏了程叶的鼻子两下,瞧着怀里的人困的一个劲儿的眨巴眼睛,都快要翻白眼了,扑哧一下被他逗乐了。“程叶你挺困的吧?赶紧睡觉,这小白眼一个接一个翻,明天万一翻不回来可怎么办哪。” 程叶见李瑞没睡,还在那边坚持说自己不困。 “别闹了,快睡觉。”李瑞干脆把床边那盏小灯也关了,整个房间黑漆漆的,搂着程叶让他闭上眼。两个人的温度彼此温暖着,说不出的安心。 李瑞早上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叫醒程叶,只在床边的枕头上放了张字条,简单写了几句让程叶安心睡,醒了直接去楼下吃饭的话。李瑞安排好这些,瞧见床上睡的头发乱翘的程叶,忍不住又抓起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头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嘴边尽是化不开的宠溺。 黄毛一早赶过来接李瑞,李瑞早上才告诉他酒店的地址,黄毛虽然疑惑但是一句都没多问。这事儿一看就是私事,黄毛眼力不错,从不多嚼舌头。 李瑞一上车便坐到后面打瞌睡,路上几乎都在补眠,他昨天晚上可是一点都没休息好,等到程叶睡了偷偷摸又拿着人家的手替自己做坏事来着,这会儿是真累了。黄毛在前面开车,瞧见李瑞那副样子之后心里直犯嘀咕,他不知道李瑞是带着谁开房去了,不过瞧着那青黑的眼圈儿,昨儿晚上真是“一场恶战”啊…… 116、各怀心思 或许是沾了程叶的好运气,李瑞再回到D市不久,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瘸腿老三在观察了李瑞一段时间之后,似乎已经对他放松了警惕,开始让李瑞参与他的一些内部活动。或者说,他们现在做的生意实在太诱人,吃惯了肉的人哪里会喝得下清汤寡水? 瘸腿老三他们舍不得那大笔大笔的票子,要赚钱,肯定就有风险。瘸腿老三自认为已经把风险降低到最小,便再也按耐不住。他带着李瑞跑的地方不再只是之前的饭局应酬,瘸腿老三这次带着李瑞去了码头。 D市港口条件不是很好,大大小小的码头分散开有十几个,离着距离不算近。瘸腿老三带李瑞来的这个码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码头,离锚地远,环境不是很理想,仅能容纳三千吨的船舶进出。港口有个小楼权当了值班室,门口歪歪斜斜地挂着几个摄像头,被海风吹得快散架了一般,几根电线也不知道连接上了没,竟然还能瞧见里头的铜丝儿。实在是有些破败。 “这个地方大船进不来,以前还有几条船跑跑,现在不行了,泥沙淤积的厉害,光是每年清理泥沙的费用就让人头疼。”瘸腿老三慢悠悠开了口,隐约带了一点无奈。 李瑞透过车窗往外看,心思深藏到眼底,丝毫不表现出来。这么一个近乎废弃的小港,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一块食之无味的鸡肋。码头上肯定有赚头,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有能力管的会觉得肉少还磕牙,剩下几家眼馋的,却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这块骨头可不是那么好啃的。像瘸腿老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个小码头? “龙哥当年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瘸腿老三自顾自的瞧了一会,似乎也没指望李瑞这样的年轻人能回答他什么,他坐在车里没下去,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半晌笑着指了指外边那个孤零零的小楼让李瑞看,道:“那边就是我们当年打拼过的地方,那时候年轻,徒步沿着海堤走上十几公里也不当回事。现在老喽,身体经不起折腾,来一次都要考虑挺久。” 李瑞笑了下,道:“三哥可别这么说,您现在说老太早了,手下一帮兄弟们还指望您多提拔呢。” “不早了,你看我这头发,都白喽!时间不等人啊。”瘸腿老三叹了一句。他的头发已经开始花白,早年受过伤的腿更是让他行动不便,阴雨天气的时候更是疼的厉害,在海边呆久了被阴冷的海风一吹便是酸胀难忍。他确实像个老人了,但是眸子里那点野心和不甘,偶尔还是能不经意流露出来。“李瑞啊,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守着这里?” 李瑞心里若干念头闪过一遍,不过眨眼功夫就挑了最为妥当的一个,表情跟往常一样带了些不正经,微微皱起了眉头,“三哥,你不会是想让我也住那小破楼里吧?我可不准备成为您跟龙哥那样的人物,能吃饱喝足就足够了,我还是老实呆在我那夜总会得了。”半真半假的调侃几句,李瑞再瞧向这一片海域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对这地方的挑剔,似乎看不上这个荒凉的地方。 瘸腿老三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李瑞,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瞧出什么一样,不过那么一张年轻嚣张的脸,还有微微有些泛着青黑的眼眶,实在让他提不起戒心。这是明显玩乐过度的脸,看来同之前来汇报的人说的一样,李瑞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傻小子,不过拳头硬、胆子肥了点,人并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他们之前怕是太瞧得起这个年轻人。 “你还年轻,不要玩的太厉害,小心伤身体。”瘸腿老三放下心里最后的一点警惕,心情不错之下,竟然跟李瑞开起了年轻人之间的玩笑话。 “呵呵,没事儿,回去睡一觉就精神了。”李瑞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累了,昨天晚上他从黄毛那里学会了发短信,便兴冲冲的跟程叶发了一个晚上。虽然没有和程叶直接打电话那么方便,不过隔着手机屏幕瞧见对方发过来的几个字也挺有意思。他偶尔打上几个“想你了”、“想跟你一起睡”之类的话,那边都得好半天才回复一个“恩”、“哦”之类的过来,李瑞觉得这样青涩的滋味真是不错。也许下次可以再写的更直白一些,不知道程叶会有什么反应? 瘸腿老三略微打量了一眼李瑞身上的穿着,虽然还算朴素,但是手腕上带着的手表绝不是之前的李瑞能戴得起的。还有李瑞现在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有心上人了,眉梢眼角里都带着掩盖不住的情意。 瘸腿老三同李瑞谈了几句,不着痕迹地拐到李瑞的私人问题上,道:“这次去Z市见女朋友了?很难得瞧见你心情这么好啊。” 李瑞略微停顿一下,立刻就笑了,道:“哪儿有什么女朋友,就是瞧上一个妞儿,还挺听话。” 瘸腿老三很感兴趣,追问道:“是哪里人?我见过吗?你看中的女孩可得带来给我瞧瞧,三哥不是小气的人,该送的礼一样也不会少了她。” 李瑞脸上满是年轻人的窘迫,轻轻咳了一声,道:“也还没跟她在一起,就是瞧着挺顺眼,之前杨大少来砸场子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三哥应该见过吧?就是那个珠珠,她年纪小还上学呢。” “夜总会里的?”瘸腿老三想了一会,似乎是记起那天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子,一直跟在李瑞身边,还给李瑞擦胳膊上的血迹来着,小姑娘论起长相也只能算是清秀可人,不过难得的是有那一份儿学生气。夜总会之前是杨大少在管,瘸腿老三也说的上话,李瑞要是真瞧上这么个女孩子倒是更合瘸腿老三的心意,有这么个女人绑住李瑞便更容易控制了。 李瑞心跳的厉害,但是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尽力将瘸腿老三的注意力往这个珠珠身上引,“是,不过等几天就不让她在夜总会上班了。她之前说想上学,我以前有个兄弟在Z市上学,便顺路去问问有没有门路给她引荐一下。” 瘸腿老三笑着摇了摇头,道:“女人也不能都这么宠着来,她是瞧上那边的Z大了吧?那学校确实不错,不过她怕是不好进去。” 李瑞听到Z大两个字心跳的差点停了,嘴角的笑略微有些僵硬,道:“不过是多花些钱找点门路,她挺懂事儿,就这么一个要求我觉得也不算难。” 瘸腿老三拍了拍李瑞的肩膀,笑道:“小老弟还年轻,把人放在那么远的地方可不行啊,还是在近处才方便一解相思不是?这样吧,我来给珠珠找个学校,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老哥从咱们D市给你找一个,也不比外面的差。” 李瑞小心瞧了瘸腿老三的神色,看到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这才放心。他反应快,立刻摆出一副感激瘸腿老三的模样,语气都有些惊喜的说道:“那就谢谢三哥了,不瞒您说,我这次也是难为的够呛,Z市太大,有钱也攀不着关系,我还真没找到一所像样点的大学……哎,我正担心一会怎么跟她解释呢。” 瘸腿老三听了直笑,吩咐司机道:“走吧,回市里。先给李瑞把这事儿办妥,不然我怕他半夜要被踹下床了,呵呵。” 这一路上瘸腿老三没再说什么,似乎他带李瑞来当真只是瞧瞧。唯一因祸得福的就是夜总会的姑娘珠珠,她之前也只见过李瑞几次,虽然都是她陪李瑞喝酒,但李瑞气场太强,她稍微挨近一些给他点烟、递烟灰缸都会有些心惊胆战的。最多接触的一次,便是在杨大少前来闹场的时候,她一直忍着害怕没离开,最后颤着手给李瑞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迹。 珠珠是一点都没想到她会得到李瑞这般的“垂青”,甚至亲自向瘸腿老三要来一个上学的名额给她,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117、发短信 夜总会其他的女孩对珠珠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一些是羡慕着,并打细了算盘想要巴结一下,说的话自然是甜丝丝的;另一些则是平时便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样子,这次嫉妒的厉害,话里话外冷嘲热讽。 “哟,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不对不对,是飞进学校当大学生了,咱们珠珠真是好福气呢!”旁边穿着妖艳的女人吹了吹自己刚涂抹好的指甲。“也不知道过几天回来,身上的学生味儿会不会更浓呢!你可得努力啊,小心学的不像学生的样子,人家不要你了呢!” 珠珠脸色有些不好,她虽然之前就被告之不用再到夜总会陪酒,但是李瑞也没有明着要她,这几天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她咬着嘴唇想要回击几句,手机却忽然响了,来电人显示的是黄毛。 珠珠在看到黄毛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一下亮了,也不离开,就在化妆间里接起电话,声音还是一贯的怯生生的样子,“黄哥,您找我有事儿吗?” 黄毛嗓门比她大的多,直透过手机传出来:“不是我找你,是瑞哥找你!赶紧的出来,今天晚上三爷有个聚会,瑞哥说要带你过去。”似乎是旁边有人交代了几句,黄毛停顿一下又赶紧嘱咐珠珠,道:“穿的像样点,别穿那乱七八糟的衣服啊!这次来的都是有来头的人物,你在一边可别丢了咱们瑞哥的脸面!” 珠珠忙应了,确定黄毛没有别的要求之后这才挂了电话。她扫了化妆间里的姐妹们一眼,瞧着她们脸上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心里升起一股满足的情绪,踩着小皮鞋抬高了脑袋走出去。她一直觉得自己跟这些女人不一样,她比她们懂的多,比她们想的远,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她理所当然应该有不同的人生。 瘸腿老三的聚会开在一家会所,他这段时间去哪里都带着李瑞,这次参加那些老朋友的聚会也一样。瘸腿老三跟别人介绍起李瑞的时候也笑呵呵的,说:“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他现在还年轻,跟着出来开开眼界。大家多提点他些,这样他以后做事儿才更稳妥啊。”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这些老家伙们对李瑞注意起来,他们敏感的从瘸腿老三的话中嗅到了一丝李瑞要加入,甚至还要接手老三一部分“私活儿”的味道。既然李瑞是自己人,他们对待自己人必然是热情的。 李瑞身边的珠珠第一次参加这种高档的宴会,睁大了一双眼睛,瞧着别人女伴的衣着举止,还有那些女生脖子上、手腕上戴着的明晃晃的大块珠宝。 宴会时间很长,估计不到半夜是不会结束,瘸腿老三这些老一辈的喝完酒随意跟他们聊了几句就走了,留下几个小的跟他们带来的人继续玩儿。李瑞本就话不多,这会儿更不愿意跟其他人扯上关系,便自己找了个偏厅躲起来休息。珠珠看了一眼那边热闹的场景,虽然有些留恋,还是聪明的跟着李瑞一起进去坐下了。 宽大的欧式复古沙发,就连前面精致小桌上放着的烟灰缸都是描绘着金粉的,端在手里沉的厉害。珠珠看着手里的烟灰缸,又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和手腕,心里挺复杂。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但如果要尽快得到这些,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李瑞。珠珠想通这些,尽力摆出一副温顺柔弱的样子小心伺候李瑞,不过旁边摆弄手机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 李瑞这会儿正叼着烟在学习发短信,按键太小,又只能用大拇指打字,实在是别扭。李瑞皱着眉头按了一会忽然骂了一句,直接调出号码想拨过去,不过一抬头就瞅见旁边托着烟灰缸的珠珠。李瑞把烟头暗灭在她手里的烟灰缸中,随意找了个理由大发她出去,“去给我倒杯水。” 瞧着珠珠走了,李瑞这才按了通话键。几乎刚拨打过去对方就接通了,压得低低的声音里还透着疑惑,“喂?瑞哥你怎么打过来了?我正给你发短信,不小心就按到了……” 李瑞哼了一声,“太麻烦了,我大拇指都快按抽筋了。你在哪呢?怎么声音那么小。” 那边轻笑了一声,依旧是好脾气的跟李瑞解释,道:“我在宿舍啊,学校晚上十一点熄灯,我躺在床上给你发短信呢。” “明天还有课吧?要不你先休息吧,我这还有饭局,估计一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李瑞也学着程叶压低声音说话,刚说完就听着那边嗯了一声立刻就切断了通话,李瑞脸色有些发黑,这是有多不乐意跟他聊怎么的? 没一会手机嗡嗡的响了,先挂电话的人补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内容只有很简单的十个字,却让李瑞来回读了好几遍: 你也早休息,晚安,想你了。 李瑞嘴角咧了个笑容,回味几遍之后,利索的删除了短信。 珠珠端了一杯清茶过来,她记得李瑞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喝茶应该要好些。李瑞对她还挺客气,完全没介意自己点的水给换成了茶,喝完还谢了她。偏厅的灯暗把李瑞现在的表情遮挡起来,但是那种说不出的愉快还是能透过声音传递出来。珠珠只当是自己刚才那杯茶讨好了李瑞,这会儿心里还在窃喜,但是依旧努力做出李瑞喜欢的那种怯生生样子。 “付出”似乎总能有所回报,珠珠能感觉到李瑞对她越来越宽容,只要是他允许范围内的东西,撒撒娇还是能得来的。像是她现在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玉石项链,这可不是便宜货。虽然不知道李瑞为什么还顺路买了那家玉石店里的好几块未经琢磨的玉料,但是能说服李瑞带她来买首饰,也是很值得高兴的。珠珠心里甚至还在窃喜,李瑞这样面冷的人或许也有颗火热的心,或许他心里正喜欢自己呢! 珠珠不知道的是,去付钱的黄毛几乎是哭着从店里走出来的,身上的裤子都差点抵押在那了。珠珠看中的那条玉石项链虽然贵些,但是好歹还是有标着价码的,但是李瑞看中的几块玉料却是没有价格的啊!黄毛试着跟人家砍价,店里的伙计瞧着他的眼神都格外鄙视。 玉店的伙计直接指了自己家的牌匾,道:“您别闹了,要不是刚才那位客人说了夏大师的名字咱们绝对不会把这几块玉料卖出去的,没标价码也方便给您让个价不是?您倒好,还价也没有这么胡来的,哪能张口就砍一半呢!” 黄毛吃了瘪,摸着鼻子让手下的兄弟先给送钱过来,弄了半天总算是把东西都买齐了。黄毛把装着项链的盒子随手夹在胳膊底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块石头,生怕碰掉了一个角儿——就这一个角儿也值不少钱呐!! 等到李瑞吩咐他给程叶邮寄过去的时候,黄毛更是主动提议让他亲自给送去,黄毛一脸的诚恳,再三劝着李瑞道:“瑞哥,这玩意儿忒贵了,邮寄的时候要是丢了可怎么办啊?”黄毛上次亲自去付的钱,现在想起那个价位还是觉得肉疼。 李瑞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不过还是嘱咐他道:“那你就直接到小饭馆去,我给夏叔打电话,让他们玉器铺子的伙计去那边拿就成。咱们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饭馆生意怎么样了,呵呵。听说还有一帮兄弟们常去吃饭,你就替我去瞧瞧他们,谢谢他们照顾我生意了!” 黄毛也想起那边教他做饭的师父了,他烧的一手好菜,可不就是当年去小饭馆帮忙练出来的么!黄毛是个好小弟,李瑞怎么说他便怎么答应,当天就开车回去了一趟。 瘸腿老三消息灵通,得知李瑞派人回省城,也只观察他们有没有跟龙哥联系,对掺杂进来的小鱼小虾完全没注意到。瘸腿老三在看到李瑞跟龙哥没有可疑的接触后,对他态度越发的亲热起来,像是珠珠要去学校的事儿,也比当初许诺的提前办好了。 瘸腿老三给珠珠选的学校是当地一所有名的理工院校,考虑到珠珠可能对专业不感兴趣,又给她选了一个声乐的艺术类专业。珠珠对此满意极了,她歌儿唱的好,虽然用了转学的名义插班进去学习,但是也能赶上班里同学们的进度。 瘸腿老三在她临去上学前还特意把她单独喊过来送了份儿礼物,一个锦盒装的厚实翡翠镯子,还有一张支票。 珠珠看着镯子差点移不开眼睛,那么绿那么润的颜色,一瞧就知道是上等货,比起李瑞之前给她买的那条项链不知强了多少。心理虽然想要,但还是没敢伸手,只小声说道:“三爷帮我找了学校,这份儿礼就足够了,我不能再要三爷的东西。这、这太多了……” 瘸腿老三摆摆手,示意她收下,道:“你既然跟着李瑞,这些就该是你的,懂么?” 珠珠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伸手将那些迷人的东西握在掌心。钱财,珠宝,多少人都逃不过的一道劫,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它们有多诱人。 “你跟李瑞在一起多久了?”瘸腿老三慢悠悠的开了口,眼神扫过珠珠露在衣服外面的白皙脖颈,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般。不过瞧着没有明显的痕迹时,他还是有些疑惑,委婉的开口问道:“你们……平时感情怎么样?” 珠珠有些尴尬,她从最乱的夜总会出来,瘸腿老三的话她当然听得懂。 李瑞确实没有碰过她,但是要说她和李瑞感情不好也不对,比起亲热,李瑞显然更喜欢听她读书,有的时候读大半个晚上,李瑞直接在沙发上听着睡过去。虽然她也很想挤上去,但是那沙发是单人的,睡李瑞一个都会担心掉下来,哪里有多余的一丝空间来容纳她……珠珠在夜总会工作时间不短,多少也能抓住一些男人的心理,像是李瑞这样的怕是就喜欢挺纯情的这一口,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没敢自荐枕席,配合着李瑞演起学生来。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直接说她没有和李瑞发生关系,恐怕瘸腿老三这些东西也会收回去吧?珠珠握紧了手里的珠宝,带着微微羞涩的样子点了点头,像是怕瘸腿老三不信,又加了一句:“其实瑞哥不是那样粗鲁的人,他……他很疼我。” 瘸腿老三对她和李瑞之间的事儿并不想问那么详细,得到肯定答案也就不再追问。瘸腿老三问那些,也不过是在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多大价值,从她答的话,还有李瑞的表现来看,这是个不错的筹码。 瘸腿老三想到这些,对珠珠的态度也温和起来,道:“行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吧?唔,李瑞这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这样吧,我派个车专门接送你,每天下了课就回李瑞那儿去……” 瘸腿老三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人敲响了,咚咚咚的几声听着有些急促。敢在他这里这么大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瘸腿老三瞧了珠珠一眼,眼底带了丝笑意,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急性子,这么会儿功夫就追来了。“进来!” 118、等不及 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果然是李瑞。李瑞进屋先瞧了一眼珠珠,略微对她点了点头,又跟瘸腿老三打了招呼,“三哥。” 瘸腿老三打趣道:“我刚请珠珠过来聊天,这一小杯茶还没喝完你就来了,怎么,还怕我不给你送回去了?” “哪儿的话,她就是胆子小,我怕她见着三哥一害怕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话,这不特意赶过来跟三哥聊天吗。”李瑞挨着珠珠坐下,见对面的瘸腿老三表情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猜测这个珠珠并没有乱说话,心里也有些踏实下来。李瑞低头瞧见她手里的东西,笑了道:“这是三哥给的吧?之前学校的事儿已经很麻烦您了,现在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三哥的好意我承了,也替珠珠谢谢您!以后有事儿您尽管开口,自家兄弟,能办到的绝对不二话!” 瘸腿老三对李瑞的态度很满意,也许是觉得多了珠珠这个筹码在手里更安心了,最后还留李瑞多谈了一会。 李瑞谈公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先让珠珠去外面的车里等着,吩咐她说:“黄毛在车里,你别乱跑,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黄毛。”李瑞其实是怕这个女人多嘴说错了话,他现在步步如履薄冰,经不起一点差错。 瘸腿老三瞧着他对女人这么小心,也笑了道:“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在乎她。” 李瑞也笑笑,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是啊,她挺重要的。”有这么一个人在,程叶才能安全。说白了珠珠在他手里就是一个盾牌,他必须时刻举牢固了、时刻看着她,才能确保程叶的安全。虽然挺对不起这个姑娘,但是为了程叶他还是要这么做,这也是他尽可能在物质上多给予珠珠的一个原因。 瘸腿老三留李瑞谈话的内容依旧是围绕着港口,言语里流露出来的意思,是想带李瑞去瞧瞧他另一个大码头。“现在D市船不算多,临市倒是有几条船常来,下次跟我一起过去看看。这些事儿你也该慢慢熟悉起来了,将来要忙的事儿还多,我身体不好,你多替我跑跑吧。” 李瑞点头说是,小心应付着。 瘸腿老三是个老狐狸,他在临市买通的是一个国内航线的中型油品码头,虽然内贸船只居多,但是辗转过来的船只却不见得只带着内贸货。 这边的港口经营人认识瘸腿老三,从他们一下车开始就一路跟着。这人的小心不亚于瘸腿老三,瞧着李瑞面生忍不住低声询问了句:“三爷,这次跟您来的是?” 瘸腿老三瞧了李瑞一眼,答道:“是我的一个小兄弟,以后这边就由他替我过来,码头上的活儿你多教着点,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负责人忙答应一声:“是是,这次来的红油质量不错,还是按照您说的,换了新买家,差不多都订出去了。” 李瑞竖起耳朵听着,一句也不放过。他之前也听龙哥说过,当年之所以出事儿就是被红油牵连的。红油说白了就是加了红色添加剂的柴油,因为这东西在香港是免税供应商品,再加上和内地的油价差异大,值得铤而走险。龙哥当年找的靠山失势,加上他弄的金额太大,这才连带着也遭了殃,惹来牢狱之灾。 瘸腿老三要小心的多,他找来的船统一都是改装过的小渔船,虽然装载的少些,但是七八艘渔船轮流倒弄也是笔不小的买卖。瘸腿老三赶上了国际油价下跌、国内维持高价的时候,最高的时候每吨差价能有上千港币。这也难怪D市的那些老家伙们都不敢惹瘸腿老三,他们估计都掺和进这笔生意里来,恐怕没有人愿意跟钱过不去。 “这边的安全管理的怎么样?”瘸腿老三这次带上了做得考究的木质拐杖,走起路来拐杖头会在地上发出哒哒脆响声。 跟在一边的负责人一五一十的回答了,“还成,最近码头上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最近的货运似乎有些手脚不干净……”负责人说的吞吞吐吐,瞧着很是难办。 “怕是有‘油耗子’啊,时间久了,窝里的总要先肥几只。”瘸腿老三叹了口气,看了李瑞询问道,“你愿不愿意帮三哥这个忙?我手底下虽然人多,但是惹一个牵连一串,反倒是没人愿意出来管闲事了。” 李瑞听明白了,瘸腿老三跟他背后的利益集团显然也是各有分歧的,只是被金钱绑住了缠在一起,内部依旧各自较劲,瘸腿老三未必就如表面上这般过的舒坦。李瑞在瘸腿老三面前一直以莽撞的形象出现,这会儿也是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三哥这事儿您就放心吧!我留下帮您办,弄不利索我绝对不回去见您!” 瘸腿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有些欣慰,道:“好,好,那就辛苦你了,回头三哥绝对不会忘了你。” 李瑞挑了眉,嘴角往上扬了扬,“三哥别这么说,您上回给珠珠的些东西就足够多了。” “呵呵,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瘸腿老三笑笑没再多说,他觉得自己之前那份儿人情算是送对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么,年轻人总是希望在心上人面前出出风头的。不过既然是有价值的美人,那就应当层层把守起来,握在手心里才好。瘸腿老三心思转变,但是说话的语气同之前一样温和,“走吧,陪我去船上看看。” 油品码头上正在忙碌,地面上有斑驳的污迹,散发着浓重的工业燃料油的味道。被简单改装过的渔船上印着南方某个靠海城市的字样,像是从那边转过来的。船上站着的黝黑男人搭了简单的木板权当连接码头和船上的梯子,窄小的木板周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颤颤悠悠地随着船体一起晃动,瞧着很是危险。 瘸腿老三由身后的保镖扶着进到船里,等着他们的船长操着一口含糊不清的南方口音嘟囔了几句,等着李瑞几步跨上来还小心的打量了他。 船舱狭小,仅能容纳四、五个人,船体里经过粗略改造能装下更多的红油,这会儿正和码头上的输油管道对接着往外抽油,直接输送进等在码头的油罐车里。李瑞扫了一眼在码头等候的油罐车将数据记在心底,反复来回的车辆大约不下于二十辆,瞧着生意是十分的红火。 瘸腿老三身体不好,略微环视一圈便让保镖扶着他下了船,即便这样还是咳嗽了几声,也不知是在海边受了凉还是闻多了码头上的刺鼻气味。瘸腿老三稍微缓和了一下,侧头去问李瑞:“怎么样?” “三哥这买卖做的很不错。”李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笔大买卖。”这话不是往常人那样的羡慕嫉妒,倒是更像在肯定这是一件利润可观,值得去做的生意。 瘸腿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喜欢这样直白谈论的小兄弟,比起之前那些动不动攀交情还试图吃掉更多份额的老家伙们,这样的新人更值得他去下功夫。瘸腿老三趁机提点李瑞,指着码头上的监管区道:“这个码头虽然是中等的,但是咱们一船最多也不能破万吨。这是上头的规定,知道么?” 李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都是瘸腿老三打好了的路子,不但是当时政策的允许,更多的只怕是人脉的运用。李瑞要确保的就是维持住这个局面,别出格,这买卖便能长久做下去,资金积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似乎是默许了李瑞接手码头的身份,瘸腿老三难得的跟李瑞闲聊起来,甚至不知不觉间跟李瑞说起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的吧?我有一个儿子,他现在在国外读书,跟他妈妈在一起。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家伙,长得跟他妈妈很像,但是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我。”瘸腿老三瞧着海面上,海浪起伏不断,冲刷到码头前的防波堤上带起一片白色泡沫,又慢慢消散下去。瘸腿老三静静看了一会儿这反复出现的景象,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缓缓又开了口:“我儿子长大了,我身体又不好,总要为他留下些什么才安心。” 李瑞瞧着眼前的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被海风吹乱,瞧着更是苍老,连眼角额头的皱纹也细密起来。这是一个已经被众多利益团体绑定了、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枭雄,一个推不开躲不掉唯有将妻儿送去国外的老人,也难怪瘸腿老三会这么着急的去寻找帮手,甚至连他的底细都没有时间盘查清楚——是的,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119、生日礼物 李瑞替瘸腿老三留守在临市的码头,环境条件虽然没有以前好,但是收益着实惊人。瘸腿老三一向是个大方的人,他并不介意多分给这个新入伙的小兄弟一些,比起之前D市的老家伙们贪心吞下的这些钱简直不值一提。 李瑞手头宽裕,手底下的兄弟们自然跟着沾光,连带着珠珠也得到了不少首饰。珠珠不明白李瑞为什么每次都买玉质的项链,但是能收到几件也很开心。 来送首饰的黄毛一脸的肉痛,与其说买项链,不如说李瑞是每次买石头的时候捎带着买几条项链。自从上次送回去的玉石得了程叶一句夸赞,李瑞现在抽空总要去那家店里买石头。丑丑的石头一点都看不出哪儿好来,切开来也不是金碧辉煌透儿亮的,但就价钱而言,简直要比金子还贵重! “瑞哥在码头很忙,没时间回来,这些是给你的。”黄毛把项链交给珠珠,心情估计还没平缓过来,面部表情明显有些痛苦。“听说你老家在Z市对吧?瑞哥说了,过年的时候可以去那边住几天。” 珠珠做出满脸的笑意,带着小女人似的欢喜轻声追问:“真的吗?其实我好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用特意过去,瑞哥上次不是说北方天气冷,我觉得过年可以去海南……” “去什么海南啊!要不是你上次一句想家了,瑞哥能费这么大工夫去查吗!都定下来了,过年去Z市!” “啊,其实也不用特意为了我,瑞哥去哪儿我都跟着……”珠珠小心看了黄毛的脸色,瞧着他一脸的不耐烦,忙转移了话题。“黄哥,你知不知道瑞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男人的事儿你少管,老老实实上课就行。”黄毛瞧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在学校里呆了一段时间,倒是洗去一身风尘,真有些像个学生妹了。 珠珠微微不满,有些委屈道:“可是我也想他啊,每次给瑞哥打电话,他总是说忙,前两天还在电话里吼了我……” 黄毛翻了个白眼,哼道:“吼你那还算是轻的!瑞哥对我们可都是直接拿脚踹着说话,操,你这在学校呆几天别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了吧?瑞哥可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干咱们这行的,瑞哥那脾气算好的了!你换个老大跟着试试?敢抱怨这种小事,火大起来看不划了你的脸!”黄毛停顿一下,他觉得女人只有在能对比的情况下才会觉出不满,一时不免怀疑的看着她。“你该不会在学校里找了个小相好的吧?我警告你啊,别乱来,咱们兄弟们可都长耳朵了,你敢给瑞哥戴绿帽子……哼,有你瞧的!” 珠珠脸色发白,连连摇头解释:“没有没有,我上下课都是三爷派人派车接送,晚上就一个人在家里,哪儿都没去,谁也没接触。”珠珠心里也有些发苦,她是享受了许多,但是现在和被看守起来的犯人也没什么区别,不但没有人身自由,甚至因为和李瑞的关系都不敢和同班的男生说话。李瑞手底下带着的可都是一群流氓,做事不讲道理的。 黄毛瞧她吓得哆嗦,又笑嘻嘻的哄了两句,“那就好,三爷跟瑞哥一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三爷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不过记住了,可别贪心要不该得的东西。三爷对你好,是因为瑞哥,瑞哥对你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吧?你心里有点数,别吃里扒外就成。” 黄毛的安慰说的跟威胁没什么两样,除了语气稍微温和了点,骨子里还是透着狠劲儿。珠珠被吓得花容失色,彻底不敢有什么想法了,咬着嘴唇结结巴巴地做了保证,道:“不、不会的,我不会做对不起瑞哥的事……” 黄毛教训了珠珠,估摸着这个丫头片子彻底老实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车里。他这次来是采购礼物的,临走的时候李瑞特意嘱咐的,一定要去那家玉器店里买些玉石带上,这是送给程叶的礼物。 黄毛刚上了车手机就响了,瞅见上头程叶两个字儿忙丢下安全带,先接起来:“喂?程叶啊?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清亮又柔和,对黄毛很客气的问道:“瑞哥说你在玉器店买东西,怕你上当,让我打电话来问问你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有。你要买什么?” 黄毛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哪儿是李瑞让程叶来帮他来了,这分明是李瑞要追加送程叶的石头啊!!黄毛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握着电话,含泪发动车子,“我正在去玉器店的路上,程叶你别挂,很快就到了,一会我就问你……” 黄毛在程叶的远程指导下,又购置了三块带着黄褐色表皮的玉石原料,卖他玉料的伙计脸色很不好,黄毛常打着夏师傅的名义来打折,他们这个月提成全泡汤了。黄毛脸色也不好,临来时候李瑞给的钱一分不剩全花光了,不但这样,他自己兜里原有的几百块也倒贴进去……得,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得找地儿蹭饭去。 几块包含李瑞心意的上等玉料辗转送到程叶手里的时候,正好是程叶生日那天。这事儿也挺巧,倒是给了李瑞一个邀功的机会,李流氓头子拿着手机磨磨蹭蹭地求了半天,连哄带威胁的让程叶松了口,终于答应隔着手机做一回。 “怎么弄啊,我不会……”程叶握着电话有些窘迫,虽然他现在是一个人在外面的房子里住,但是对着电话做那种事儿总觉得不好意思。 “唔,你先叫两声听听?”那边的流氓先生也没有经验,踢掉皮鞋上床卧倒,试着讨要福利。对面的人叫不出来,刚啊了一声自己先噗嗤一声乐了。 正解裤腰带的李流氓也乐了,咳了一声道:“哎哎!正经点啊程叶,这么严肃的事儿你笑什么!” 隔着电话传来的腰带扣儿解开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程叶听到耳朵里有些脸红。 “那我来问你来回答,程叶,你现在躺在床上吗?” “嗯。” “那穿衣服了吗?”提问的人眼神逐渐变暗,嗓子也有些发紧。“把你身上穿着的,全部脱掉。”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紧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衣裤脱落声音,简直让人忍不住要喷鼻血!李流氓微微眯起眼睛,一边想象自己触摸不到的身体,一边把手伸到下面去抚慰忍耐不住抬头的兄弟。 “把床头的台灯打开,然后自己摸摸下边……”李瑞声音沙哑,听着电话里传过来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急促,自己手上的动作也加快起来。 电话对面的人小心压抑着声音,但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隔着话筒清晰地传来,像是喷在人耳朵上,一直痒到心里去。 “程叶,程叶……”李瑞一声声的喊着,像是叫不够一般,手指动作着想象那是在程叶柔韧而温暖的体内。李瑞呼吸也急促起来,嘴里念叨着程叶,也将他最喜爱的地方一一念了一遍,丝毫不掩盖他对程叶身体的着迷。“真想亲亲你,嘴巴,下巴,脖子……还有下面那个软软的小洞。” 电话对面立刻传来一声短促的声音,猫儿似的抓得人心痒痒。 李瑞几乎都能想象出程叶想拿开手机,又不敢的样子,一准儿是满脸通红……但是手上跟他一样,羞耻却又停不下地动作着。这样的场面在脑海中一浮现,李瑞立刻红了眼睛,也不再多说什么,听着传到耳边的喘息声痛快活动手指…… 灼热喷发出来的时候,电话对面的人也呻吟了一声,握着的手机已经热得发烫,李瑞安抚了程叶几句,依依不舍的挂了,他也没起来,就那么正面仰躺在床上,半天都没动弹一根手指。仔细回味了刚才吃到的美味,忍不住又抓起手机,隔着屏幕亲吻了一下程叶的名字。 程叶,生日快乐。 再多等我一段时间,我正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程叶,生日快乐啊! 程叶:谢谢瑞哥! 李瑞(剔牙中):你是得谢谢我,你看,我为了你特意奉上了我的肉体,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程叶(躲进被子里):…… 120、准公公 李瑞他爸减刑出狱了,正好赶在过年前的几天出来,还能和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因为减刑之后还有一段观察期,李瑞他爸被告知现在还不能离开Z市,不过能出来已经是很好了,李瑞他爸对这个规定一丝怨言也没有。 程叶得到李瑞的通知,一早就跑去亲自将人接了回来。李瑞他爸这半年没受什么苦,瞧着气色倒是比刚来Z市的时候好了,这会儿见程叶亲自来接他,又是欣慰又是感动,一连声的说谢谢。 程叶是一门心思的想讨好长辈,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说话更是谦虚有礼。 住的地方早就收拾好了,房间是新打扫的,床单被褥全是新的,日用品也准备的齐全,都是细心问过李瑞之后去买的。一桌子饭菜更是下足了功夫,鸡鸭鱼肉一样没少,又炖又炸地翻腾出不少花样,真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李瑞他爸洗漱休息了一下,一推开房门出来,就闻见了扑鼻的香气。 “这些都是你做的啊?”李瑞他爸有些吃惊,他对程叶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只模糊记得这孩子老受人欺负,李瑞护他跟护犊子似的。“真香,程叶啊,你也别站着了,快坐、快坐!不嫌弃叔叔吧?呵呵,坐下跟叔叔一起吃顿饭吧。” “不嫌弃,不嫌弃!不是,我是说我、我挺高兴能跟叔叔一起吃饭……”程叶站在餐桌旁边,紧张地都快打哆嗦了,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这才稳住手去给李瑞他爸盛了一碗鱼汤。“叔叔您尝尝这个,没放花椒。” 李瑞他爸吃饭不挑食,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小粒儿的花椒,这还是李瑞无意中说起过的,程叶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件小事取悦了李瑞他爸,老爷子很高兴,对着程叶一顿夸奖:“哎,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们还记得住。”扒了两口饭,又问程叶,“李瑞呢?他还在忙公司的事儿吗?什么时候回来?” 程叶立刻放下筷子,紧张地回答:“瑞哥说他上午开始往回走,大概能赶上回家吃晚饭,如果来不及回来,他下午会提前打电话告诉您。” 李瑞他爸被程叶逗乐了,连连招呼他吃饭,道:“别放下筷子呀,吃着说话就成,没有外人,程叶你小时候我还常把你放在脖子上逗你玩儿呢!哎,我每回一抱你,我家那臭小子就在旁边上蹿下跳地折腾,还怕我摔着你,哈哈!” 程叶耳朵尖泛红,低头瞅着饭碗使劲儿吃饭。 李瑞晚饭时间准点到达,瞧见自己老爹的时候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 “哎!”李瑞他爸乐呵呵地拍了拍李瑞的肩膀,瞧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心眼里满是自豪。 李瑞心里高兴,趁着这股激动劲儿,一回身又抱住了帮他挂衣服的程叶,喊的依旧是充满感情:“程叶!” 程叶拿着衣服的手都吓得哆嗦了下,不太自在地往外面蹭,想要躲开这个热烘烘的怀抱:“啊,瑞哥,我、我先去把衣服挂起来……” 李瑞放开他,换了大手上去使劲揉了揉程叶的小脑袋瓜,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道:“去吧,饭菜准备好了吧?我一进来就闻见香味了,我去帮你端到客厅来。” 晚上三口人吃了顿团圆饭,大部分时候是李瑞和他爸在说话,程叶就竖起耳朵来努力去听着,生怕漏下一句话,瞧见李瑞他爸碗里没有汤或者没有饭了,立刻就去添上。李瑞瞧了一眼小心翼翼伺候着的程叶,眼里流露出一丝柔和,跟他爸说的时候也捎带上了程叶:“爸,我这几年在外面忙,多亏了程叶照顾着,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李瑞他爸没想那么多,听见就跟着连连点头,道:“是啊,毕竟是大学生,懂得多!”说完又笑呵呵地去和程叶说话,“程叶啊,你以后可要多帮衬着李瑞,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以后合伙做个生意什么的我也放心!” 程叶估计还在紧张,一听见李瑞他爸说话就一个劲儿的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说的啥。 李瑞在一边嘿嘿直乐,跟他爸添油加醋的说了程叶的厉害,末了儿还调戏了人家一把:“我将来要是做生意,那必须得把程叶喊过去帮忙啊,我在外面干活,程叶就帮我管账本,对吧程叶?” 程叶还在点头,别说是管账本了,这会儿李瑞开口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李瑞他爸也很喜欢程叶,这孩子长得干净漂亮,人又带着股书卷气,瞧着就是老实本分的样子。李瑞跟这样的好孩子在一起,他放心。 因为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腾了一间大卧室给李瑞他爸用,就剩下一间,程叶收拾完碗筷,想也没想就抱了枕头被子到客厅的沙发上,准备晚上自己在这里睡觉。 李瑞刚洗澡出来,瞧见程叶在沙发上铺被子,心里免不得有了些小想法。他回头跟自己老爸诉委屈,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爸,我可是从早上就开始往回赶,好容易晚上才到家。您看,我这大老远的赶回来,还得睡客厅啊?这也太命苦了吧。” 李瑞他爸对儿子本就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听见李瑞这么说,立刻就上了他的套,“睡什么沙发,我瞧着卧室里的床挺大,两个人睡足够了!” 李瑞这边冲程叶挑眉坏笑,没等笑出来,李老爷子又说了一句:“我睡的那个卧室床大,李瑞你就跟我睡吧!” 李瑞听见他爸这话都傻了,一肚子坏心眼憋着使不出来,吭哧了半天还是答应了。 李瑞他爸听见儿子答应也很高兴,转身去刷牙洗脸去了。 程叶一边收拾沙发上的被子一边偷笑,李瑞气不过,趁着他爸洗漱的功夫蹭过去,贴着程叶使劲捏了他脸蛋一把,呲牙咧嘴地吓唬他:“你笑什么笑,啊?我出去睡你就那么高兴?” 程叶脸被捏住躲都躲不开,支支吾吾的劝李瑞松手,“瑞哥别闹,别闹,叔叔一会出来会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正愁怎么开口跟他说。”李瑞念叨几句,瞧见程叶一脸紧张还是放开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瞧你吓的那样。” 说话功夫李瑞他爸开门出来了,程叶抱着枕头被子转身就钻进自己那小房间,一点占便宜的机会也没留给李瑞。 李瑞手指来回蹭了两下,想了一会那滑溜溜的手感,笑着摇了摇头。就程叶这胆子,怕是不逼着他,这一辈子都不见得敢跟长辈说实话啊。 晚上李家爷俩儿长谈了半宿,李瑞他爸听了李瑞这些年的事儿更是好几次湿了眼眶,尽管李瑞只报喜不报忧,他爸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艰辛?免不得又是一阵唏嘘。他太久没瞧见儿子了,在里面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当年真是混蛋之极,就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竟然害得儿子在人生最关键的几年里没有了父亲的庇护。 “这几年你受苦了。”李瑞他爸长叹一声,拍了拍儿子已经厚实起来的臂膀。他又有些欣慰,比正常人要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儿子你是好样的,有出息,比爸强了。” 这么一句话,差点也让李瑞的声音沙哑了:“爸,您别这么说,您在里面才是受苦了……” “爸当年犯了错,进去改造几年是应该的。不过爸那时候真是糊涂,竟然……”李瑞他爸声音也有些哽咽,强忍了笑道,“不过你放心,爸再也不办傻事儿了。爸对不起你,没能来得及照顾你,你就长大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爸一定依着你。” 李瑞也笑了,道:“这可是您说的,以后我犯了错儿,您也不能赶我出家门啊!” 爷俩儿聊了很多,但是一句也没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大概父子俩性格本就是一样,所以也互相了解对方的心情,他们爱起谁来,掏心窝子的对那个人好,可要是这份感情被扔在地上、被踩进土里,他们也绝对不会弯下脊梁再去找回来。李瑞他爸在自己的感情上栽了个大跟头,这么多年也彻底对那女人死心了。 李瑞等着他爸睡着了,趁着他打呼噜的时候,悄悄摸摸的拐进隔壁房间。程叶房间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李瑞趁黑摸上床去的时候吓了程叶一跳,要不是被捂着嘴,差点喊出来。 “嘘,是我。”李瑞钻进被子里,抱着程叶先暖和了一会,这大冬天的,光着脚丫走几步就冷得厉害。 程叶被贴过来的冰凉身躯激得一哆嗦,不过很快就缩到李瑞怀里去给他暖着了,压低了声音问他道:“瑞哥你不是在那边陪叔叔睡吗?怎么半夜过来了?” 121、一块蜜糖 “我有话想跟你说……”李瑞跟他爸聊过之后心情还是很激动,搂着程叶不肯睡,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着自己将来的打算。“我跟龙哥说了,等做完这笔生意,我就自己单干,程叶你知道单干吧?就是跟咱们以前一样,我开个小饭馆啊、小酒楼啊什么的,你白天上课,晚上回来帮我看账本。” 程叶握着李瑞环在腰上的手,笑道:“好啊,我毕业了就在附近找个学校当老师,下课了就过来帮忙……” “嗯,对,你跟你学生们说,来咱们家吃饭打折……”李瑞也乐了,反手握住来回乱挠的小爪子,细心包裹住修长手指一根根温暖它们。“对了,程叶你毕业想去哪儿?回省城?还是留在Z市啊?” “还没想好。”程叶贴着李瑞的胸口蹭了蹭,像只被暖舒服了的猫儿,压低声音说出的话都是软绵绵地勾人心尖。“瑞哥去哪,我就跟着去哪里。” 李瑞一颗心像是浸润在一片温暖中,一点点沉下去,再也无法挣扎出来。能做到的也只有搂紧了怀里的宝贝,在他发顶亲了一口,声音里是自己都未能觉察的宠溺:“嗯,等这件事儿完了,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李瑞确实是累了,腥风血雨的生活本就容易疲惫,加上他做的又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中途被瘸腿老三一伙人任何一个发现不对劲,就是龙哥也来不及救他。李瑞处处小心,半年的日子几乎是数着秒过的,就连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生怕梦话里说出什么不得了话——这天晚上,是他难得可以放心睡觉的一晚上。 程叶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李瑞还在沉沉睡着,一脸满足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心叫醒他。程叶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就想着等早饭做好了再来喊李瑞,自己先出去了。 程叶有早起的习惯,李瑞他爸也有这个习惯,不过昨天晚上又兴奋又疲惫的睡晚了,起的时候也比平时稍晚了些。李老爷子推开门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自己儿子一边扣上衣扣子,一边从程叶那屋出来。李瑞他爸吓了一跳:“你怎么从那屋出来了?”他还以为李瑞是早起了呢。 李瑞跟他爸打马虎眼,打了个哈欠解释道:“您昨晚上呼噜打的震天响,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半夜起来爬程叶的床了。”李瑞本来就没想怎么掩饰,话里话外的透露着模糊的信息。 房子本来就不大,他们这会儿在客厅说话,程叶在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等听见李瑞最后那句爬床的时候更是吓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切菜的手没注意就切到自己手指头上去了,疼得“嘶”了一声。 程叶把手指头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会儿,手指冰凉,血也不出了这才敢拿出来。想了想,还是偷偷摸摸自己包扎起来,吃饭的时候也是小心地藏在手心里尽量不让李瑞瞧见。 李瑞自从到了码头以后就很忙,这会儿休年假也是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直到晚上才瞧见程叶那只伤了的手。手指头被胡乱包扎了下,瞧着外面的一层纱布都湿了。 李瑞眉头皱得死紧,“这怎么了?” 程叶把伤着的手指头藏到手心里,道:“没事,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已经不流血了。” 李瑞他爸瞧着两个孩子要吵架似的,忙在一边劝道:“先吃饭,先吃饭!李瑞啊,别念叨程叶了,你瞧瞧他辛苦准备的这一桌子菜,快别说他了……” 李瑞一脸的不痛快,他一瞧见程叶低头扒拉饭粒的模样就来气,这孩子一准又自己钻牛角尖去了,这会儿怕是都背上“抢走老李家唯一儿子”的包袱了吧。 饭后李瑞黑着脸去找了医药箱,把程叶按在沙发上重新给他上药包扎起来,手指上的伤口切的有点深,泡的泛白的一道口子往外张开着,瞧着有点发炎了。李瑞想起晚上还上了一盘红烧鱼,一丝遮盖不住的不满从眼中流出,拧着眉头教训他:“手指头都快切掉了你还敢碰鱼!你做鱼干什么!又没人吃。”他这是心疼程叶,可瞧见程叶那样又来气,恨不得照着他脑门弹几下才解气。 “过年得弄条鱼,年年有余才好……”程叶偷偷看李瑞他爸,有点担心自己手指被李瑞捏着不放的样子给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小心的往回缩了缩手,脑袋也往一边转。 李瑞挑高了眉毛,单手就捏着程叶的下巴让他转过来,“哪儿去啊?还没认错就想躲!” “你小时候就爱欺负程叶,呵呵。”李瑞他爸只当他们兄弟感情好,笑着劝了几句。“程叶现在大了,你可别再欺负人家了啊,咱们程叶也是个小男子汉,能给家里扛大梁了呢!” 李瑞哼了一声,嘟囔一句抗什么大梁,也没再难为程叶,不过那手指头层层缠绕得像个纱布球,包扎地那叫一个结实。 晚上洗澡的时候,李瑞更是拿着这伤口当理由,挤进那个小浴室里去给程叶搓背。程叶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儿的推李瑞出去。李瑞不肯,三两下制住程叶,硬把他衣服剥下来了。浴室很小,原本就是站着冲澡的地方挤进两个大男人,稍微挪动一下就能肌肤相贴。 李瑞从后面抱着程叶,从耳朵开始亲吻,接着是脖颈、肩膀,一路往下。 程叶哆嗦得几乎要站不住了,热腾腾地水喷撒下来,浑身发烫。他眼睛睁不开,身上的感觉更是敏感得很,李瑞一碰就起了反应。等到下面的小兄弟被李瑞张口含进去的时候,真个腰背都刺激地弓起来。 “瑞、瑞哥……唔……啊啊……不行!不行……” 程叶单手捂住脸,将脱口而出的低吟死死捂住,不敢泄露出分毫。浴室里的吞吐声不停,同水声合并在一处,渐渐隐在里面…… 程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触感都集中到了下面,手抖得几乎要抓不住什么。最前面的小孔被舌尖狠狠扫过,后面也被手指塞进去不停模仿着动作,双重刺激之下让他再也无法克制,猛地咬住嘴唇闷哼了一声,身体哆嗦着将热情的种子喷在李瑞口中! 李瑞含着不松开,等着他稍微平缓了,这才咕咚一声将东西咽下去。舌尖温柔地抚慰那个软下来的小东西,片刻,又站起来去蹭了蹭程叶的脸颊,道:“程叶别害怕,没事儿的,我在这里,一切有我呢。” 程叶抬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浸湿了,瞧着可怜的很。他看了李瑞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去想李瑞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记得在哪里听过…… 是了,从小到大,每次他害怕的时候李瑞都会说。李瑞说,程叶你真是笨死了,你什么都别管,跟在我后面别走丢了就成;李瑞还说,程叶你这么笨,没了我可怎么活?你干脆老实一点…… 程叶眼神落在李瑞嘴角,那里还有些许未被水流冲刷干净的白浊,他缓缓印了吻上去,小心舔舐干净。双手环抱着爱人的脖子,吐露出最甜蜜最撩拨人的话语—— “瑞哥,别丢下我。” “哼,老实了啊?”李瑞嘴角上扬,虽然瞧不见程叶现在的表情,但是这样可怜巴巴的声音,还有这紧紧贴过来的身躯,都让他心里一阵满足。“知道了,知道了,不丢下你,你手放松一点……程叶别蹭了,喂!一会老爷子真进来瞧了啊,还敢蹭,信不信我在这儿要了你……” 两个人在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稍微有些晚了,程叶被浴巾全身裹住,连脑袋上都搭了厚厚绵软的毛巾,直接进了卧室。李瑞留下清理浴室做善后工作,他没敢真在浴室办了程叶,好不容易把程叶这只小乌龟给拽出点脑袋来,万一真被自己老爹当场撞破,小乌龟又该缩回壳子里去了。 李瑞臭着脸把痕迹清理干净,又开了浴室的小窗户换了下空气,他憋的很不爽。他是正常男人,他也想媳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甜蜜蜜的湿吻神马的”篇: 李瑞:啃啃啃…… 程叶:唔唔唔…… 近距离拍摄的摄影君(兴奋到甩尾巴中):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嗷嗷嗷嗷!!!! …… (摄影君乃尾巴太亮了好吗!=口=!!) 122、为了师门 年后李瑞赶回港口去忙了,走的太仓促,都没来得及跟他爸多说几句,只是嘱咐他爸安心住在这里,让程叶就近照顾着。 李瑞他爸有些担心自己儿子,但是从程叶嘴里也问不到什么,程叶那孩子恨不得拿李瑞供起来一天三炷香地拜了,李瑞说什么就信什么,完全没怀疑过。 李瑞他爸忧心忡忡的过了一个月,期间又有几位警察同志来回访,这都是表面上的工作,在李瑞他爸的积极配合之下进展顺利。程叶开学不久,远在农场的小叔和胖婶子赶来瞧大哥了。 兄弟俩见面免不得又是一阵唏嘘感慨,李瑞小叔的家具厂如今渐渐有了起色,日子也轻松不少,一得知自己哥哥出狱的消息立刻赶来了。 “李瑞也没告诉我们,要不然咱们就到这儿来一起过年了,你看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儿也不说……”小叔眼圈有点红,瞧见大哥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哥哥提前出狱,难过的是物是人非,嫂子走了之后,怕是他们那个和睦的小家再也找不回来了。 胖婶子心眼实,也没听出自己男人的细腻心思,还在为李瑞庇护,“不怪李瑞,大哥你不知道,咱们李瑞现在可出息了!过年的时候李瑞帮着我们进了一批红木来,他说过年不太平,让我们在家看着,人家孩子是为咱们着想呢!再说了,李瑞怕是想您想得厉害,你们父子在一起过个团圆年也好,呵呵!” 李瑞他爸听这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除去大半夸奖李瑞的话,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家具厂的事儿,知道弟弟和弟媳有了一份产业,李瑞他爸也从心里感到高兴。 几位长辈晚上多喝了几杯,程叶扶着他们进去休息,收拾干净碗盘这才穿了厚外套去学校住。他这个学期开学以后课程慢慢多了,有的时候也会因为太忙,就睡在宿舍里。 刚出门电话就响了,李瑞来查勤。 “小叔他们过去了吧?咱们那房子小,你晚上将就一下睡睡沙发吧……?” 程叶忙说不用,“我去学校住两天吧,正好师傅也来了,我住在学校更方便些。等几天要出去比赛,师傅说带着我们再多练习一下,学校有工作室,新上了两台牙机挺好用的。” 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哟,还开小灶呢!夏叔可真够疼你的。”想了一会又嘱咐程叶,“你回头想个理由,让小叔和胖婶自己回去,我爸要是说想跟着一起回去看看,你一定别让他去,知道吗?” 程叶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回农场?李叔一定很想回家瞧瞧。” “……我爸现在还有个案子牵扯着不能离开Z市。”李瑞现在跟龙哥挂在一起,龙哥的事儿没办完之前,他爸还是留在Z市来的安全。这次小叔和胖婶子过来,肯定也没少麻烦龙哥暗中保护,李瑞不想欠龙哥太多,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减少麻烦事儿,只要再等个一年半载,他们一家人就能真正团聚了。 听着电话那边“哦”了一声,李瑞忍不住又逗弄程叶,“如今也就你敢直接问我为什么,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听我的就对了!” 程叶应了一声,又道:“瑞哥,我这个月底可能就要出去参加比赛,听说比赛很严格,到时候要关掉手机,你找不到我的时候也别着急。” “成,知道了,正好我这段时间也挺忙,等我闲下来再联系你。” “哎。” 程叶参加的比赛叫匠神杯,是一个全国性质的大型玉雕比赛。这个比赛刚举办了两届,但是已经在业界内很有名气了。比赛的制度清晰公平,老一辈的也认可这个比赛,不少老先生专门出山做了评委,这对新人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出头机会。 尤其是这次,基本上几大世家还有学院派的、海派的都赶来参加,老夏带着程叶师兄弟几个一早就开始准备,他参加这个比赛还有另外的原因——他要拿回师门的一块玉料。 那是一块5、6公斤的和田羊脂白玉,玉质细嫩,如膏如脂,按照现在的这个价格也能开到千万的天价了。老夏的师傅当年在和田支边,认识了几个高干子弟支边青年,托他们的福,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块宝贝。 老夏的师傅一直舍不得动它,每天着迷了似的对着它构图,却又马上推翻自己的全部构图。老先生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将这块宝贝收藏起来,他当时对徒弟们说过,这块宝贝不能糟蹋,宁可让它一世隐在盒子内不见天日,也不能随意下手雕琢。 徒弟们听话,对这块宝贝也是恭恭敬敬的。等到后来,老先生去世了,唯一的儿子许安继承家业,师门全变了样。 老先生一辈子兢兢业业研究玉雕,提高手艺,堪称一代大家,偏偏自己的老来子没继承他的丝毫天赋。许安对玉也痴迷,但是痴迷的方向明显不对。 “哼,他先是玩古玉,你们也知道,古玉这东西其实还是古董的成分大,以他那二把刀的水准哪里能分得清这里面的名堂!”因为要出去参加比赛,老夏干脆也不跟这几个孩子瞒着了,将陈年过往全部说了出来。他对许安这个败家子又恨又怒,但偏偏碍于那层血缘关系什么也不能说,气得狠了,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咽下肚去。 程叶他们师兄弟几个头一次亲口听到这些事儿,虽然都有耳闻,但还是有些惊讶。大师哥许俊杰胆子大些,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师祖当年家大业大,小师叔捣腾古玉是费钱,但也不至于……” “他何止是只玩古玉!古玉赔了钱,接着又停了玉器厂,出国办公司,洋人的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亏了大笔的钱回来,非但没学乖,紧跟着又开始折腾起赌石……”老夏脸色很不好,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像是又回忆了一遍当年师门破败的经过,实在不忍回首。“赌石十赌九输,现在连玉器厂的老本都要赔光了!师傅当年疼他,宠得过了,便养出这样一副二世祖的脾性!” 许俊杰闭上了嘴巴,赌石这种事儿他最清楚,当年自己也差点陷进去,要不是被及时劝住,怕是难免要倾家荡产的。 “俊杰,你应该也听你师傅说过了吧,这次比赛在云南举行,离着腾冲近,哼,要不是这样,恐怕也请不来那尊大神……”老夏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受伤的那只眼睛微微闭起来,叹了口气道。“这次恐怕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这次来不但带着玉器厂的几位玉雕好手来参加比赛,还带来了师傅的那块和田羊脂玉。” 许安带着这块宝贝一起出来的目的实在明显,无非是找一个地方炫耀一番,卖个好价钱。这次的玉雕大赛恰巧给了他机会,这么多玉雕大家聚集在一起,总会有识货的出手。 老夏看了看几个徒弟,道:“这次咱们出去比赛,就是为了这块宝贝。到时候你们许师伯在里面做内应,会尽量劝他拿出这块羊脂玉做赛终赌注,你们几个把手艺练好,这一场比赛,咱们必须要赢他!” 程叶心思细,听到这个不免有些担心,“师傅,凭我们几个恐怕还赢不了吧,我听大师哥说过玉器厂里的老师傅们虽然走了,但是近年又招了几个厉害的大师……” 老夏挥挥手,让程叶宽心,“你放心,这次比赛有规定,分了两场,你们去的那场里是青年组,我仔细打听过,来参赛的人里并没有成名已久的玉雕师。” 程叶还要再问,却被大师哥许俊杰截住了话。大师哥笑呵呵的看着程叶,道:“程叶啊,你跟了夏师叔这么多年,也该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了。你整天跟我们比较,自然看不出自己的手艺有多高超,等咱们出去了那可都是横着走的!” 老夏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又很快接了一句:“横着走有些过了,起码没人敢瞧不起你们。我听许老头说了,这次他们玉器厂来的几位师傅也都是年轻人,虽然有些难对付,但也不是赢不了他们。”老夏虽然离开师门多年,但是毕竟那是自己付出最多的地方,这么些年来一直都留意着。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好内应——许老头。 许老头将双胞胎托付给老夏照料的时候,就已经抱着拼死也要把师傅临终也没舍得动手的宝贝石头抢出来。许老头是孤儿,他被自己师傅养大,更是亲眼瞧着师傅一辈子没舍得碰那宝贝,心里自然也是全心全意护着的。但是这次小师弟许安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愤怒了。 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地油光水滑的许安翘着二郎腿坐在许老头对面,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许安保养得当,瞧着像个年轻人一般。他这会儿正一边瞧着自己养的几条龙鱼,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的计划:“师哥,我回去又仔细想过了,老爷子留下的那块羊脂级的白玉个头不小,你说我要是把它切开来卖,会不会赚得更多些?” “切开了,那价钱就上不去了。而且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要为玉器厂做宣传,比赛最后的时候再将它拿出来,由获胜的玉雕师傅为它构图……”许老头把那口憋在心里的怒气咽下去,垂下眼尽量做出思考的模样,只是一双手还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他真被刚才那句话气坏了。他深知许安的性子,叹了一口气又道:“也是,咱们现在人手少,拿了那块玉出去也不一定能赢回来。” “哼,难道我会输给一帮毛头小子?我前些时候刚认识了一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玉雕大师,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是他学历高,手艺也出众,对付这些新人也足够了。”许安还在逗弄他的龙鱼,几条小家伙身价数十万,他为了这娇嫩的小东西还特意请了两个人专门负责照顾,真正的挥金如土。“不过这年头大个儿的羊脂玉可不多见了,切开应该也有不少人抢着要吧,比赛么,切一块出去当彩头也足够了。” 许老头沉思了一会,小心劝道:“不如你先带过去,等比赛完了,看看情况再说。现在的玉料价格有些起伏,谁也说不准哪样儿的更赚些。”他看了一眼许安,又试着提了建议。“我在云南还有些熟人,听说腾冲附近还有个地下黑市,或许有‘以物换物’呢……” 许安手指在下巴上揉搓两下,对这个来了兴趣,道:“以物换物?可以换翡翠毛料吗?” 许老头干巴巴地笑道:“这我得去先打听一下,那边有那边的规矩,最好带上几个好些的玉雕师傅,让他们给长长眼,必要时候怕是还得斗上一场。” “好!这个有意思。那我再去找些朋友,到时候一起去云南。”许安眼睛闪闪发亮,他本性就不安分,又总认为自己能力出众能占到便宜,对黑市的比斗尤其感兴趣。“我这次就听师哥的,不切开那块石头,先带过去瞧瞧再说。” “哎,那我这就去准备。” 许老头临出去的时候瞧了一眼小师弟许安年轻的脸,还有这整个房间掩盖不住的奢华气息,他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师门了,小师弟一旦起了要卖掉那块宝贝的心思,怕是他们再也没有师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叶,为了师门的荣耀~奋起吧=v= 123、黎明前 比赛临近,许老头那边又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块宝贝被许安带去了腾冲一带。许安对黑市的兴趣明显比正规比赛的兴趣要大,十有八九是要在黑市斗上一场了。 老夏听到之后心思活动了下,但又很快皱起眉头。黑市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黑市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要真赢了完全可以拿玉走人,没有明面上的那些人情复杂;坏处是那里毕竟是地下的买卖,实在很乱,而且没有规定老资格的不能跟新手对弈。在那种地方没有欺负新人一说,使出全力,才是生存下去的筹码。 老夏仔细瞧了徒弟们手里的活计,觉得若是真拼起来这几个也不是吃素的,顿时有了几分希望。 几个徒弟也觉出气氛紧张来了,连最小的双胞胎也开始板着小脸跟在大师哥许俊杰身后认真学习。 双胞胎的手艺严格来说,应该算是许老头教导出来的,老夏带他们那会儿两个孩子手已经稳了,琢玉也很利索。兄弟两个一条心,虽然年纪小,但是手上的功夫并不见得比其他人生疏。尤其是那一手仿造的绝活儿,怕是许老头看在眼里,早已有所安排。 很快,双胞胎和许俊杰在接了许老头一个电话之后,就一起躲进工作室的小单间里忙碌起来。他们都是许老头一脉的徒弟,老夏也知道许老头很有几手压箱底的绝活,就随他们在单间里忙活去了。 云翼飞的父亲也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他当年跟着许老先生学艺,后来得到老先生指点专攻山子雕,这才有了今天的一番成就。他因为自立门户的早,算是师门里如今混得最好的一位,但是对那位糟蹋了老师毕生心血的二世祖也全无好感。在听说事情原由之后,立刻跟老夏在电话里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将云翼飞叫了回去,想来也是拿出了看家本事来传授给儿子。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老夏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这些年的经验都传授给徒弟们,尤其是程叶,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徒弟,老夏最是清楚他的潜力。 程叶像是一块海绵一样不停地被老夏灌输进各种技法知识,又在老夏的指点下将不适合自己的技法一点一滴地拧出来,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慢慢吃透。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若不是程叶有十年基础功底支撑着,怕是现在已经要抗不下去了。 老夏有些担心的瞧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徒弟,师门要求严厉,他们当年也都是这么历练出来的,可是程叶身体条件摆在那儿,怕是不如他们壮实,经不起折腾啊。 程叶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握紧了捻玉砣的手也有些发白,但是手下动作依旧干脆利索,丝毫不乱。他握着掌心的玉料,凝神雕琢着,哪一次起笔落刀都比以往有些不同,但又很快融入到自己的风格中。他向来是一个刻苦又听话的学生,老夏逼得紧,他便拼命学,从无半句疑问或怨言。 老夏看着程叶手里逐渐成型的玉雕件,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些,他这个小徒弟没收错,教给的东西全部吃透到刀尖笔锋,若是时间宽松些,怕是程叶进步的空间更大。不过这次比赛,也是一次难得的磨炼机会,程叶经历过这些,对他以后的道路也大有益处。 老夏带着程叶每天起早贪黑的辨玉、琢玉,等到后来,反倒成了老夏来劝程叶休息。有的时候老夏为了让程叶放松些,甚至好几次主动提出让他给李瑞打个电话。 “程叶啊,也别太累了,要不停下休息一下,给李瑞打个电话吧?我瞧见你好几天没跟他打电话了……”老夏托着小茶壶一边瞧着程叶手里的活计,一边暗自点头,对程叶学习的速度很是满意。满意之余,也有些担心,怕小徒弟身体这么拼命的干下去会吃不消。 程叶把手里雕琢了一半的玉料放下,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头也不抬的道:“不用了师傅,瑞哥这几天在忙,我等他的电话就好。” 这话听到老夏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徒弟老实,李瑞让怎么就怎么,如今更是连主动打个电话都得听李瑞的……这要是李瑞使个坏心眼,怕是程叶给人卖了还在数钱呢!老夏托着小茶壶,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听话乖巧的小徒弟,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感。 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老夏带着几个徒弟去了云南,云翼飞比他们还要早到,这会儿正在火车站等着他们。云翼飞瞧着也跟脱了层皮似的,看来这三个月也没少遭罪,不过精神还不错,看见老夏他们的时候一下就笑了,“夏师叔!小文、小武!” 老夏带着双胞胎走在最前面,瞧见云翼飞也忙跟他打招呼,不过随后瞧见他带来的行李又皱了眉头。云翼飞带来的行李很少,除了随身的一个背包,就只有一袋子吃的,想必是在火车上没吃完提下来的。 “翼飞,你的东西呢?”大师哥先瞧出不对来了,抢先一步问了话。“这次比赛虽然准备了玉料,但是肯定没有自己准备的好啊,你不带那不吃亏了吗!” 云翼飞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笑呵呵道:“我选的料太大,得等几天才能运到。” 许小武听见立刻哇了一声,追着云翼飞问:“云师哥,云师哥,你是不是要做山子啊?有多大?跟咱们以前铺子里摆着的假山一样吗?” 许小文想的比较多,这会儿都替云翼飞担心上了:“云师哥,比赛的时间好像只有一个礼拜啊,你弄那么大的,在规定时间内能完成吗?” “放心吧,我又不是大师哥,从来不做没谱的事。”云翼飞伸手把双胞胎背着的小包拎到自己手里,把那一袋子的零食递给他们。他脸上依旧是笑着的,不过话里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和骄傲:“我们家的山子可不是白落下的名声,只管等着瞧。” 大师哥许俊杰摸着下巴嘿嘿直笑,“翼飞啊,你是不是带了什么宝贝出来?唔,我听说这次金家的人没来参加,怕是头几名要被咱们包圆了……”他点了点程叶,又点了点云翼飞,最后点到自己鼻子上,得意道:“恩,最后也差不多就咱们三个争了,要不咱们打个赌吧,谁要是输了就拿出一样东西,咳,你输了就拿出那块珍藏的‘藏雪玉’,程叶要是输了就拿出那套捻玉……” 一个砣字还没念完,就被老夏拍了脑袋! 老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许俊杰,恨不得把他刚才说出的话都给再拍回去,“还想着程叶那点东西呢?!好不容易学好了点,跟你师傅一联系,又倒退回去了!以后敢再想着你师弟们的东西,我见一次抽你一次。”想想不解恨,又添了句,“连你师傅一起抽!” 许俊杰捂着脑袋嘟囔几句,“我跟他们闹着玩儿的,我不要他们的,就拿过来玩几天……”许俊杰拜师学艺多年,许老头最拿手的两样绝活他自然也是会的,一样是玉雕春·宫,这个勉强算在人物里,但是也拿不出手。还有一样便是更加拿不出手的,那便是仿古玉。俗称,造假。 老夏估计也想到了,瞧着许俊杰的时候脸更黑了,“玩也不行,人家玩也就少一个捻玉砣,你玩一会,给我多出一套怎么办!” 老夏也算是老前辈,住宿安排的相当舒适,连带着几个徒弟也跟着享了福,住了个带套间的豪华客房。双胞胎在火车上一直兴奋的睡不着,一到宾馆就躺下打起了小呼噜,睡得一脸香甜。许俊杰和云翼飞出去谈论玉料的事儿,老夏被几个老朋友喊去喝茶,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程叶一个。 程叶坐在沙发上,手里来回翻弄自己的手机,犹豫几次,还是没有把电话拨打出去。 一个星期。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接到李瑞的电话。虽然之前也有过十天半个月才打一次电话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程叶总是隐隐有些担心。 可能是刚下车身体疲惫得厉害,程叶歪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手里握着的小东西发出清脆的铃声时,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按下了接通键,“瑞哥……?” “程叶,我是胡杨。”电话那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很抱歉,你在等电话吗?我不知道,要不我等一会再打过来吧?” “不用了,现在说就可以。你找我有事吗?”程叶闭上眼睛,整个人都仰躺进宽大的沙发里,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接听到的那一刻有些沮丧,他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我刚才在花厅和爷爷喝茶,正好碰到了夏叔,他说你也来云南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跟我……我是说,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胡杨是个谦谦君子,对待程叶的态度依旧是热情而含蓄,他不想唐突了程叶,但是又忍不住想多跟他交流。“夏叔也在这边,如果你来的话,我可以过去接你。” “很抱歉,我今天坐车,有些累了……”程叶揉了揉眉心,说不清楚是身上累还是心里累。“麻烦你帮我照顾师傅,等晚一点我们会去接他。” “等吃完饭我把夏叔送过去,你们不用特意过来了。”胡杨依旧的好脾气,劝道:“你快去休息吧,明天下午就正式比赛了,身体重要。” “那,谢谢你了。”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来说,怕是要高兴的蹦起来了吧?程叶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可是在看向尚还亮着背景光的手机的时候,眼睛一下睁圆了,那里显示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手指有些发抖,按开了瞧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更是高兴地差点按不准键。消息的内容很简短,却是让人莫名的安心:程叶,我这些天要出海一趟,可能要出去一个多月吧?海上没信号,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如果爸问起我的事儿,你就说我出去做生意,过段时间回来。 程叶立刻回了一条“知道了”,想了想,又追加了一条“我等你回来”。 李瑞没等到程叶的这两条消息,他几乎是在发完信息之后,立刻将手机摔爆了,狠狠的踩了几脚之后,将磁卡也扔进火里烧掉。做完这一些,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阴沉着脸看着外面的人。 黄毛就坐在外面小厅的沙发上,从听见李瑞房间里有声音开始就紧张地站起来,这会儿瞧见李瑞走出来忙追问道:“瑞哥,刚才怎么了?什么东西摔了吧?” 李瑞盯着他们几个挨个看过去,里面他认识的人有限,剩下的人里有几个面熟的,像是以前跟在瘸腿老三身边的心腹。李瑞憋着怒气,一个字一个字儿的咬牙说出来,“我们让杨大少黑了,那孙子在码头藏了白面儿!” 白面儿,就是未提纯的毒品,有的可以直接拿去歌厅或者夜总会卖,收益巨大,不少人为了它铤而走险。杨大少当初和李瑞第一次起冲突,就是因为在他在场子里私自卖白面儿。这边的码头是杨大少父子曾经负责过运输的,他们跟李瑞有仇,如今瘸腿老三也收回了他们的运输权利,他们会做出再码头夹藏白面儿的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于公,他们要报复瘸腿老三和李瑞;于私,他们需要大笔的金钱。 李瑞黑着脸说完之后,小厅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坐不住了,有几个开始拨通了手机想要去通知其他的人,但立刻就被李瑞制止了。 “所有人别用手里的电话,这里有监听。”李瑞压低了声音,眼睛也有些隐隐的红血丝,像是被逼急了。“把手里的钱都带上,这批货不要了,黄毛,你去开车,大家先跟我撤出去再说!” 还有人在犹豫,立刻就被一边的黑壮大个子一脚踹翻在地上,喝骂道:“说了有监听你他妈没听到啊!操,非得把三哥也抖搂出来你们才高兴了是吧!”他骂了几句,又看向李瑞,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唾沫,道:“瑞哥你说吧,现在咱们怎么办!兄弟们跟你走!” “先出去,再找机会去通知三哥。”李瑞飞快的说道,“姓杨的小子怕是蓄意报复,刚才是黄局那边透露的消息,怕是再过不久局子里就要派人来搜查。” 房间里的人脸色都变了,码头上别说白面儿,就是这些私货也够他们进去十年八年的,要是账本翻出来,怕是都要拖出去枪毙。不用李瑞再说什么,立刻按照他之前吩咐的去准备起来,黄毛更是火烧屁股一般跑去开车去了,那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才好! 李瑞心跳的很快,他认真分析过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这些人对瘸腿老三近乎于一种愚忠的程度,所以在刚才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就是要如何维护瘸腿老三。而他要做的就是制造出一场逃亡的假象,只要将瘸腿老三卷进这场逃亡里面,剩下的以龙哥的手段,瘸腿老三也只能继续不停的逃亡下去。 以三个月为限,或许能扳倒瘸腿老三。只要这个人倒下,他便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124、赌一把 程叶参加的比赛分两组,一场是展览评比,这是给老派的大师一个较量的机会;还有一场是现场技工的比较,这是新人露脸的,也给大家一个机会瞧瞧别人家徒弟手艺如何,看看这个门派的潜力。 正是因为这样,许老头才说动了许安带着那块羊脂白玉一起来,许老头是这么跟许安说的:“咱们不能坐吃山空,玉料难买,这有名气的玉雕师傅更是不容易招揽。趁着这个机会,把厂里的几位师傅名气提高上去,以后生意也才能好起来不是?” 许安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当时听着挺对,也答应了,可回头就把许老头的话抛到脑后去。他任性惯了,去了云南眼里也只有他心心念念的翡翠毛料,还一心做着他的发财大梦呢。 许老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过去找许安,可是又怕自己盯得紧了让许安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也只能咬牙带队先去参加了比赛。 他们参加的也是第二场的新人比赛,这里头优劣混杂,不少是有关单位“推荐”上来的,这个协会那个公司,不少新人压根就没参加过正规训练,竟然还有是石雕出身的。 主办方压力很大,他们刚开办比赛不久,对处理这些关系也确实不熟练。碍于人数过多,也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种相对公平的方式,抽签分天决定比赛场次。新人那边两天一场,分三场比完,内容有自带的玉雕成品展示和现场制作,到时候都有大师亲自去现场瞧着,运气好的,没准一下就一飞冲天了。 老夏焦急的等程叶他们抽签,他刚接了许老头的电话,一想到那块宝贝现在说不定已经让许安卖了,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好不容易等到程叶几个人回来,立刻追上去问道:“哪天比赛?” 许俊杰忙答道:“翼飞和小文、小武都是明天,我和程叶抽到了最后一天,压轴呢!” 老夏眉头皱成一团,想了半天才下决心道:“事情有变化,那块羊脂玉被许安带到腾冲那边去了,怕是会提前出手。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先过去。我知道这是老一辈的事儿,牵连到你们实在不应该,但是……” 大师哥许俊杰拦住老夏要说出口的话,笑道:“师叔您说什么呢,我来之前师傅就交代过了,要我全听您的话,不但比赛要赢,那块宝贝也得赢回来。”他眨了眨眼睛,“师叔您别瞧我师傅平时挺不正经的,但是为了师祖,为了这块宝贝,他费的心思可不比您少呢。” 程叶在那边已经收拾好自己要带的东西了,背好了包站在老夏身边,道:“师傅,我听你的。” 云翼飞带着双胞胎也在一边做了保证,道:“师叔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准儿杀进决赛,您在腾冲等我们两天,我们比赛完了立刻就过去!” 老夏被这些孩子感动的不行,也不再矫情,吩咐道:“那俊杰和程叶先跟我过去,翼飞你带着小文、小武好好比赛,你们许师伯也带队来这儿比赛了,有事就去找他。等比赛完了听你许师伯的安排,知道吗?” 云翼飞也知道几位长辈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听见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地下黑市里多是见不得光的买卖,除了金钱交易,还分文选和武斗两种方式来决定物品的所属权。说白了,这两种都是关于赌石,不过这里物品混杂,除了翡翠毛料,还有不少古玉和其他玉石。 许安不清楚情况,带了人一路摸进黑市,只第一天就花了四百万。他用钱大手大脚,瞧着自己满意的翡翠毛料更是眼睛都不眨地买下来,起初在身边几位请来的高人帮助下,还算有赚有赔,出入不大。后来许安自己选了一块六十万的翡翠毛料,切开却出了不值五万的翡翠,许安一气之下当场将东西送给了店铺老板,挥着袖子离开了。 老板平白捡了个便宜,也巴巴儿地上前告诉许安一条发财的门道,“您是新来的吧?咱们这里最有名的可是在内城,那里面的东西才是真的好,而且只要交五万进去就能赌一场。上个月缅甸的一位玉商刚送来了一块老坑毛料,玉带蟒花儿,绝对的好料子!” 许安动了心思,他之前是怕许老头知道又要说教,这才带着人偷偷过来,扔下许老头跟厂里的几个小师傅在那边比赛。如今听见老板这么说,立刻问了去内城的路,带着人过去了。 与此同时,老夏在许老头的电话指挥下,带着两个徒弟一路赶到内城。许老头被许安扔在比赛会场之后就开始联系腾冲一带的朋友,恨不得派人去跟踪许安了都,要不是他在那边有几位还说的上话的朋友,这会儿一准急的跑去抓许安回来。 许老头年轻的时候跟黑市那边来往密切,可以说那边大半的仿古货就是出自许老头之手。那边黑市的负责人到现在依旧对许俊杰师徒客客气气的,这二位可是他们的财神爷,无论是仿古还是玉雕春·宫,都是他们这里的一绝,有特殊需要的人还是有的。 许老头原本是想着比赛之后,再带许安去黑市,利用那边的关系,提前布置好了来坑许安的那块羊脂玉也不是坑不到。正联络布置着呢,谁会想到许安这个二世祖说话没准头,拍拍屁股带着人就先过去了?许老头气得不行,可也只能将计就计,先把许安稳住再说。 “我问胡家借了一块上等的翡翠毛料摆在那边,这会儿安排了人带许安过去看,他一准儿动心,到时候你们演一回想抢翡翠毛料的客商,下赌本跟他们斗一场。”许老头在电话里骂了许安一通,又跟老夏再详细解释了他的计划。“我都跟那边说好了,到时候你们不用出面,我找了熟悉的人帮你们下帖子约许安……” “胡家怎么会突然出手帮忙?还有赌本,我们哪里去弄那么一大笔钱?”老夏还是有些不放心。 “赌本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这些年在那边存了不少,全掏出来也是块肥饵,许安没有不张嘴啃一口的道理。至于胡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许老头想了想,又问了句,“你们是不是跟胡杨很熟?我这次去胡家,打听到胡老爷子似乎想让他主事儿,大概是胡杨能说上话,帮着说了几句吧?” 老夏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不管是不是胡杨帮的忙,事后他们也一定会好好谢谢胡家。他抓紧时间又问了黑市的情况,老夏年轻的时候也去过那里,但是从眼睛坏了之后,这些年就没再来,生怕不熟悉规矩出了差错。 “这个不要紧,你问俊杰,他熟……”许老头那边似乎来人了,只模糊了说了一句便匆匆挂了。 许俊杰对黑市果然熟悉,带着老夏他们七绕八拐的进了内城,看样子来了不止一回了。等在比斗厅里找到许安的时候,那人正在把玩一块血玉,瞅着要下手压一把。 许俊杰知道这里的规矩,拉着老夏他们躲到一边,低声道:“师傅,这是‘文选’厅,里头的东西一半是真货一半是仿古玉,我之前……咳,有几件东西卖到这里来过,师傅说的那几位管理人我也认识。我这就去问问情况,您带程叶先去偏厅等着吧。” 许俊杰跟着师傅学了一手仿古,能卖进这里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物件。要是平时老夏可能要教育几句,可是现在瞅着许安带着那个宝贝盒子就这么随意溜达,他的心都提起来了,听见许俊杰说忙答应了。 厅里放着几张展台,每块玉料或古玉旁都放了一只手电筒和一个放大镜。这最简易的装备,也正是最考验人眼力的。来这儿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有真本事,敢来;还有一种就是赌徒,而且是有钱的赌徒。 许安就是后者,他早几年倒腾过古玉,虽然是赔了些钱,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是当时市场还未开启,所以会有损失。这人的自大和无知是成正比的,压根就没觉出自己哪里是错的。跟在许安身后的是一位圈里小有名气的玉雕师傅,他是许安重金聘请来的,瞧见老板选了血玉,正皱着眉头低声跟他说什么,想必是在劝许安不要压这块。 许安手里的钱可能也花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有点犹豫,竟然还真听了那位师傅的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不过很快,一路陪同的负责人就向许安介绍起最近新来的一块翡翠毛料,简直要夸成了一件传奇。 “哦?是不是上个月缅甸客商带来的那块翡翠毛料?”许安听得很动心,问道。“我在外面也听人说起了,那块价位大概多少?” “不是那块,这是前些年存下的老货,个头比之前缅甸客商弄来的还大不少呢!”负责人掩着嘴轻咳了一下,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今天头一天摆到厅里来,目前是这个价格。有消息说这块毛料是从胡家私底下弄出来的,证书都是全的,以这个价格买下来,可以说稳赚不赔。” 许安听到最后四个字眼睛一下亮了,立刻让负责人带着他去瞧瞧那块“稳赚不赔”的翡翠毛料。跟在许安身后的几个师傅微微皱了眉头,他们可从没听过卖玉料或翡翠毛料的人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是地下黑市,或许规矩不同?几个人疑惑的互看一眼,还是跟着老板一起过去了。 腾冲最有名的就是翡翠,这里自然也少不了翡翠。比起成品和翡翠料,底下黑市更重视的还当属翡翠毛料。从各种其貌不扬的石头里,切出来大块大块碧绿、莹白或泛着紫色的翡翠,这样的刺激,这样突如其来的财富爆发,是大多数人难以抗拒的。 许安一眼就瞧见了那块硕大的翡翠毛料。确实是块好毛料,已经切开了一小片,透过切口处往里看,隐隐能瞧见一丝水润。老话讲拧挑一线不要一片,这块毛料卖相还是不错的,正因为如此它的标价也是全场最高的。只从许安进来这一会儿,就瞧着它被贴了三个标签。 这里的规矩是不把标价贴出来,只贴目前出价最高人的号码,现在这块翡翠毛料已经换了三个主人,而且价格已经涨高了不少。许安看得心惊肉跳,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贴标签的加码了,这里加一次价可是百万起的,在负责人带他过来的这么短时间内,这块石头就加了三次价,看来不少人都盯着了! 许安愣神的功夫,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又过来贴了一次标签,这次是红色的标签号0136——红色标签在这里代表的是每次提价三百万。 几次加价下来,这块毛料已经由当初的“稳赚不赔”变成了昂贵的抢手货,如果切开没有预料的那般好,怕是真要血本无归了。许安围着这块翡翠毛料转了几圈,似乎还在犹豫,他时不时的问旁边的人几句,想从带来的几位大师嘴里得到一个准确的信息。 但是赌石这种事儿,哪里有准的?你瞧着不错,没准切几刀下去便没了绿,看着乌糟糟的一块石头,没准能切出顶级的翡翠!跟许安来的几位师傅也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只说些可能、也许的回复他。 许安听得不耐烦,最终还是决定下手,招来侍者让他贴上自己的标牌号码。他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翡翠毛料,赌徒的天性被彻底激发出来,如果切的好,那么他这次就彻底翻身了! 125、来战 那块硕大的翡翠毛料上最终还是贴上了0136的标签,依旧是刺得眼睛疼的鲜红色。 许安的眼睛也红了,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块毛料里包裹着上好的翡翠,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争?为什么还会有人用这样的天价来购买?他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得不到的,这会儿更是钻了牛角尖,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抓肝挠心的想要得到。 许安看了自己带出来的这个盒子,里头装着的是老爷子最后留下的一块宝贝,正宗的和田羊脂白玉。玉和翡翠不一样,翡翠有大个儿的,玉却难得有这么大、那么完整的,他手里这块5、6公斤的羊脂白玉就重量上来说已经算是难得,加上这样好的质地,说是孤品也不为过。 许安已经被眼前的翡翠毛料迷花了眼睛,心里几个念头转过,盯上了盒子里的东西。他叫过侍者来低声问了几句,“你去帮我打听下0136这位是什么人。”说着,塞了一把钞票到侍者的口袋。 侍者对此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收了钱低声回了许安一句,“先生,我们这里只能问到国籍和性别,具体的情况属于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过多透露。” 许安皱了眉头,没想到这里管理的如此严格,但是问清楚一点总比眼前一抹黑的强,也就点头同意了。 不多时,侍者回来答话,贴着许安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越南?”许安有些疑惑,没听说那边弄过这么大的买卖,不过能花得起这么多钱的,怕是也不好惹,尤其是越南是以毒商和军火商居多。他不死心的看向侍者,又塞了一把钱给他,道:“能不能再清楚一点?” 侍者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看到他塞过来的钱的厚度,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那边一共是三位客人。”说完便离开了。 许安对这块翡翠毛料的心思稍微收敛了些,三位,如果侍者说的中年男人是老板,那么后面跟着的至少有一个是保镖,剩下的一个怕是专门跟来的赌石老手。 许安犹豫一下,还是将箱子打开,取了里面的一个小盒子让负责人转交给0136号的客人。小心起见,他还想让自己的保镖一路跟着,负责人对此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到了0136号客人的会客厅外没再让保镖靠近分毫。会客厅外就站了一排的保镖,这里的安全措施远比许安自带的要好。 老夏三个人正躲在小厅里商量对策,老夏想要自己上,他虽然眼睛有些不太好,但是手上的功夫还在那里,对付许安带来的几个师傅也不是难事。唯一就是怕比的时间长了,眼睛可能要瞧不清楚干着急。恐怕这个时候就要程叶和许俊杰轮番上阵抗一阵子。 负责人带着小盒子进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有点意外。许俊杰跟负责人比较熟悉,见了忙问外面的情况,“怎么了?他又追加钱了?”幸亏这块翡翠毛料是许老头从胡家借来演戏的,价钱多少由他们来定,只要比许安高一些便可以了。要不然照许安这个跟价法,他们还真支撑不住,两轮下来就出局了。 负责人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位先生请我给您送一个盒子过来,说是给您的礼物。” 老夏有些惊讶,他接过盒子慢慢打开,只一眼就怔在了那里——盒子很小,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大,不过是二指宽的一块玉料。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料,白如雪,润如脂,甚至还能隐约瞧见边缘上的一点浅雕。 当年许老先生得到这块宝贝,爱惜它十分完美,一直舍不得动刀,能做的也仅仅是围绕着石头形状浅浅雕刻修饰了下,上面还写了“秋实”二字。 老夏抖着手摸着上面浮出来的浅浅痕迹,他动作很慢,但是手却抖得几乎要握不住它。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两只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连那只伤了的眼里的白翳都格外的突出,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 “这个畜生……畜生……!”老夏身体一软,眼瞅着就站不住了。程叶和许俊杰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程叶是老夏带大的,跟老夏的感情深厚,见到老夏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立刻也跟着煞白了,颤着声音喊了声师傅。 许俊杰大约是接触许安久些,对这个人的作风很了解,虽然事出突然,但还是稳下来。他接过老夏手里的小盒子,很快从里面又找到一张字条,看完脸色也十分不好。 “俊杰,你念给我听。”老夏由程叶扶着喂了几口水,脸色依旧灰白着,但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心里攥着的那一小块羊脂玉边角。 “哎。他说这是给远方客人的一点礼物,中国的羊脂白玉,一克便价值千金,这些大约有三十克,送给您当见面礼……”之前他们冒充越南商人,许安信以为真,先送了一份“厚礼”,后面的话却是有些不好听了。许俊杰看了老夏一眼,还是硬着头皮念下去,“这些值几十万,如果您放弃这块翡翠毛料让他接手,他愿意在事后再送上一份,还有那块翡翠毛料里切出来的东西,也可以分一些出来……” 老夏闭上眼睛静静听完,片刻又睁开来,他伸出手小心的来回抚摸那小块的羊脂玉,眼神里满是哀凉,连声音都已经疲惫了,“你帮我写一份转交给他,就说不用再送什么‘大礼’,我对他手里的白玉很感兴趣,问他愿不愿意拿出手里全部的白玉来斗一场。压上一千万,他要是赢了,不但那块翡翠毛料我不跟他争,这些钱也白送他。” 这原本是许老头计划里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和他们想的有所出入。他们原是想把价码抬高到一个许安出不起的高度,然后想法设法让他拿手里的羊脂玉出来赌一场。现在的结果也是赌一场,只不过老夏没想到许安这个人会无赖到这个地步,师傅的心血怕是早就被他糟蹋了。 许俊杰回复的话很快由负责人带给了许安,因为对方是“越南商人”所以字条上的字迹是他们这里的工作人员代写的,许安也没察觉什么。字条上带来的消息让许安很激动,那位0136客人说如果他手里的白玉超过5千克便同意跟他斗一场,赢了的人不但可以得到翡翠毛料的购买权,还将拥有一千万。 “还真是大方!”许安弹了下字条,嘴角挑了个笑。“那就跟他斗一场。” 黑市里的比斗规矩许安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鬼主意多,由于之前打听到对方是三个人来的,猜测也就只有一位对玉料熟悉的好手。而且对着翡翠毛料下手,怕精通的便是赌石。许安听到那笔巨款立刻心动了一下,但是也有些怕一把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财的越南商人找他麻烦,便让负责人去帮忙转达他的意思。 “我想,既然是看中了我手里的羊脂白玉,不如便斗一场跟白玉有关的。你瞧,我这边可是带了不少人,但是都上场怕是真占了那位先生的大便宜,不如我们定个五局三胜的规矩吧?我这里还有几块白玉小料,就在这些小东西上雕琢一番,雕琢完了便送给那位先生,权当做个彩头。”许安打定了主意,想要用车轮战来磨掉0136客人带来的那“一位”识玉好手。 先是避开了对方熟悉的翡翠,接着又挑了耗损体力大的白玉雕琢。这样一来,五场比赛他只要赢三场,翡翠毛料就归他了。虽然那一千万实在诱人,但是许安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吃下肚。他一直在暗中猜测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究竟是跟铁子弹有关,还是跟那阴渗渗的白面儿有关。 很快负责人就回来了,说对方同意了许安提出的五场三胜,但是内容改为三场玉雕技艺,两场辨别古玉。 因为许安之前也听说过文选、武斗,加上自己对古董玉器颇有研究,立刻就答应了。 “0136先生说,他追加到一千七百万,希望您也添加筹码。” 负责人的一句话,让许安愣了下,但是立刻心里又狂喜起来。许安几乎是立刻就跟了筹码!他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对方一定是太狂了,自信到认为自己一定会赢,所以才添加了这么一笔巨额资金。许安手里拿出这么多来,几乎是倾尽所有,但是他还是跟了,他想赌一赌。 许安扯了扯领带,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自己离成功这么近过! 126、第五场 五场比赛进行了整三天三夜,中间没有休息的时间,许安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第一场辨玉许安败了。第二场斗雕工,许安依旧败了。第三场由那位海派的中年玉雕师傅上场,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手里有几分真本事,赢了一场。 许安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火的手都有些发抖,五场三胜,他接下来两场必须都要赢。 接连三场比试下来双方都有些疲惫,越南的商人率先喊了中场休息,许安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也不敢过于逼紧,只好答应休息半个小时。 许安亲自去为那位刚赢了的海派师傅倒了一杯水,道:“冯师傅,劳烦您了,接下来两场还请您多费心。” “老板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冯师傅应了一声,继续闭目休息。他刚才的玉雕切磋中只是险胜一步,说实话,其实并不能说他完全赢了,他赢的无非是在时间上。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在比斗,从之前两件玉雕品的手法痕迹上来看都是一样的,想必现在一定很疲惫了。 老夏现在确实是很疲惫了,他之前强撑着一口气连比三场,终究是在第三场慢了一步。老夏坐在沙发上休息,手指依旧保持着握着捻玉砣的姿势,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瞧见指尖在微微发抖。 他很累,身体累,心更累。在瞧见许安送过来的那几块让他们比斗用的“小彩头”羊脂玉之后,老夏心头就像让人割了一刀似的,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师傅爱惜了半辈子的宝贝,如今竟然变成这般七零八碎的下场……老夏一想起刚才在那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脂玉上雕琢过,手指便再也抬不动,指尖都是一阵阵的刺疼。 程叶小心的握住老夏的手给他舒缓筋骨,已经有些僵硬了,他担心老夏,忍不住开口道:“师傅,下一场让我上吧……” 老夏没吭声,他现在已经摸清了许安带来的人手,那里面有一位高手。 之前老夏被那切得破碎的羊脂玉刺激了心神,自己连战三场,唯有那位师傅赢了一场。以许安的性子,必定是让那位师傅继续出来比斗,如果是这个人,程叶的功底不差,但是就怕输在那双涉世未深的眼睛上。老夏不能冒这个险,哪怕是七零八碎的东西,他也一定要给先师凑齐回来。他们的师门已经没有了,他不能再让师傅最后的一点念想也被践踏干净。 “下一场是什么?文选辨玉,还是武斗琢玉?”老夏没有睁开眼睛,他说的很慢,声音更是低沉,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师叔,下一场是文选,辨古玉。您歇歇,让我来吧?”许俊杰一脸的担心,他知道老夏眼睛本就不好,如今这个熬法怕是支撑着出去了,也要损坏眼睛。“我跟师傅学了不少,我、我替您……” 老夏勉强睁开眼睛,果然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的体力已经差不多要到极限,现在跟眼前一抹黑也差不多。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反问许俊杰:“你跟你师傅联系上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许俊杰脸色很难看,“师傅他们在比赛上遇到了麻烦,评审会说小文、小武的东西有问题,把他们扣下了。” 老夏也猜到几分,许师哥一直在厂里受气,如今大约是抱着决裂的心情来参加比赛,想必小文、小武两个人做的玉雕件就是厂里那位师傅的绝活“双龙戏珠”。许老头怕是真要让许安赔光老底儿,连最后的翻牌机会也不肯留给他。老夏叹了一口气,对许俊杰道:“我的眼睛不好,这一场你替我吧。” “是。” 与此同时,许老头带队参加的比赛上,出现了三件“双龙戏珠”。其中一件是被许安以师门名义写了推荐信,大摇大摆摆进展览厅,等着大师评定的;剩下两件则是同时出现在了新手区的现场制作场地上,由两个孩子创作。虽然还没有收尾完成,但是就凭这样的速度和雕工来讲,绝对是已经赢了! 比赛上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这几乎就等于狠狠扇了许安带来的玉雕师傅一记耳光!他捏着自己的推荐信,恨恨地看着许老头,道:“许师傅您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我记得,老板写推荐信的时候,您一直反对他用师门的名义……可是咱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您不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么!” 许老头吹了吹眼前的茶水,把浮在上面的茶叶梗吹开喝了一口,勉强压住一肚子的怒火,道:“什么叫过分,我不过是把你做的原封不动还给你罢了。你进玉器厂也有七八年了吧,呵,能翻到老爷子临终前遗留下的笔记也不奇怪。我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你突然就有了这般好的图谱,雕‘龙’也好,雕‘双龙戏珠’也好,怎么会这么眼熟……” 那位师傅有些紧张,一双眼睛左右游移不敢去看许老头,忍不住打断他道:“不是我要看的,是、是小老板硬塞给我,他要我……” “他要你比照老爷子留下图谱仿制‘双龙戏珠’了吗?!”许老头一把将茶碗拍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喝道。“我只问你,你拜过师傅么?你认得师门么?!你凭什么用师傅的图谱!又凭什么用师门的名义推荐进评展区?!” 他们的师门虽然已经败落了,但是决不允许有一只臭虫存在!师祖不允许,许老头和他的师兄弟们也绝对不允许! “可是老板、老板说一定要赢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许师傅,许师傅那两个孩子是小文和小武对吧?您跟他们说,让他们认个错,服输,咱们这次一定要赢啊,不然厂子就全完了!”那位玉雕师傅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着试图说服许老头,如果这件事情让大家知道,不止是玉器厂,就连他自己的前途也全完了。“我回去一定向许老先生磕头,我认罚……只求您这次先以大局为重,咱们现在输不起了啊!” 许老头听得心烦,甩手就丢下他走了。玉器厂早就被许安挖空了,已经输了的局面,哪里有什么输不起的?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老夏那边,老夏身边就带了许俊杰和程叶,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黑市里有黑市的规矩,哪怕是他去了也不能作弊,只有凭本事去赌一场、斗一场。老夏带的人手少,眼睛又差,支撑了几天怕是已经到极限了吧?许老头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许安去腾冲之前没有招买到好手跟着。 许安这次偏偏就招揽到了一位好手,不过好手也不一定都是能成功的。 第四场辨的是古血玉,一排三块透着沧桑气息的古血玉放在托盘里,分别拿给两方玉雕大师辨别,这里的辨别不只是分辨真假那么容易,要辨的还有价值。无论真假,价高者赢。 许安自认对古玉辨别很有一手,但是也些顾忌,他这次若是输了可真是血本无归了。但是两个小时的时间眼瞅着就要过去,那位海派的大师依旧额头冷汗直冒的说不出话来。 许安急了,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阴沉着脸跟着那位海派大师一起瞧着。许安之前玩过古玉,对血玉也知道些。血玉有两种,一种是西藏雪原出产的一种石头,还有一种便有些传奇性了,那是透了血埋藏若干年而成的玉石,价值极高。 面前的托盘上几块玉显然都是后者:第一块玉身血丝密布;第二块像是刚出土不久,还带着一股子泥土里的腐败气息,但是那种玉中透血的感觉绝对错不了;第三块更是殷红如血,仿佛被人精心盘过许多年,颜色漂亮而红润。 许安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他娘的怎么辨?谁能一眼瞧出来这里头灌的是人血还是狗血……!”他骂完又忍不住瞪了后面干站着的几位玉雕师傅,这是之前输了比斗的几人,许安对他们也丝毫不客气,“花钱请你们来能做什么?!真是没用的废物!” 几位玉雕大师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也忍着没有发作。他们之前对许安就有些不满,如今更是心存芥蒂,怕是出去再也不会受许安招揽。 “老板,玉里透了血才称得上是血玉,可是这几块都透血了。我若是切开来感受一下玉石的吃刀难易,试试流畅度或许也能辨出,但是那样价值就会损失许多……很有可能会跟对方平局。”海派的那位师傅精于人际,他用话牵着许安,试图让许安自己下决定。“现在平局恐怕也不成了,咱们要赢,还得借借老板的好运气。” 许安本就是个赌徒,听见他说立刻追问:“怎么个借法?” 那位师傅指了一号、三号两块血玉,道:“这两块价值高,老板从里面选一块吧。” 许安心里恨不得要骂娘,但是瞧着时间马上到了,还是在手里的标签上写了三号。二选一,他不一定会输。许安盯着那块殷红血玉,眼睛也是着了魔般的发红,“就是它了,老子不信我这一辈子都是走霉运的!” 许安这些年的好运气似乎都积攒到了第四场比斗,他随便一选,竟然还当真给他选中了。在听到侍者进来说准备第五场雕工比斗的时候,许安一颗心激动的简直要蹦出胸腔。他赢了,他自己赢的,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小会客厅里的许俊杰脸色很差,抿紧了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俊杰,把第五场的题目念给我听。”老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强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盒子,他知道一打开,里面将又是一块被许安割碎了的心愿。“咱们还有一场,能赢他。” 127、祈佛 第五场比斗,是汉八刀。 汉八刀,是汉代殓葬玉琀加工手艺的一种,最常见的便是口含蝉。这里的“八”指的不是确切刀数,而是说以极干净简练的手法雕琢出一样东西,最是考验人的雕工。 老夏眼前一片白蒙蒙的,已经模糊不能视物。他用手仔细摩挲着小盒子里装的那块羊脂玉,一遍一遍像是要把它的形状记在心里。半晌,他将盒子递给程叶,道:“程叶,我教给你师祖的最后一个绝活,你可还记得?” 程叶站在一旁,道:“记得,汉八刀玉蝉。” 老夏点了点头,又问:“你的碾玉砣练到第几支了?” “第二支。”那套碾玉砣是程叶拜了老夏当师傅之后,老夏一直让他使用着的,从最初的一支支增加,到后来的逐一递减,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下来,早就运用的如自己的手指一般灵活。 老夏笑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那么轻却仿佛费劲了他全部的力气,“很好,很好。第二支就足够了,这都是师门里传下来的好东西……”老夏手指摸着那块切割零散的小羊脂玉,指尖忍不住又微微发颤。他摩挲了一会,将东西递给程叶,哑声道:“程叶,你跟我学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瞧瞧到底什么才是师门里该会的、该有的。” 程叶接过那个小盒子,摆在台上认真观察,玉料原本的形状不得而知,但是这一小块切的却是边缘地方。微微有些菱角的地方像极了玉蝉的头颅,后方两侧并拢归一,却是可以利用它天然的形做成玉蝉拢着的翅膀。程叶瞧的很认真,原本温和的人一旦凝目注视一处,也有了些不可冒犯的冷峻气势。 程叶取了随身携带的那套碾玉砣,从中挑选出第二支来擦拭准备。这是一支极沉重古旧的物件,似刀非刀,尖端分开两侧,一侧是未开封却冒着黝黑寒光的长刃,另一侧则是布满金刚晶石的凹槽和枣核状突起。这个东西比程叶手里的那块小羊脂玉大得多,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瞧着并不合衬的两样东西,放在一处却都透出一股熟悉而陈旧的古韵。 它们是一类的,原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玉石不雕琢不成器,谁又知道这碾玉砣是单为它造就的呢?几十年之前,许老先生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这支碾玉砣,用它在整块羊脂白玉上精心打磨,悉心爱护。几十年之后,程叶替师门出战,选中的依旧是它。它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程叶握着手里的羊脂玉,手下不再含糊,三指捏稳碾玉砣每一下力道都求最稳,在这一小白润白上精心雕刻。他用的是“八分相背”技法,且只在蝉的背面雕琢,着重蝉的双眼及敛翅。手上的羊脂白玉瞧在他眼里,早已不再是那微微凹凸的菱形小石,这就是一只颔首拢翅、静卧一处的玉蝉。不知道是雕玉的人早已在心里刻画过千百遍玉蝉图谱,还是羊脂白玉天生通灵,引导着雕玉人在它身上还原成它本该应有的样子。 程叶每一“刀”都决定的极快,下“刀”既准又狠,起“刀”收“刀”,干净利落!手上唯有的一支碾玉砣被他运用的灵活,侧压“斜刀”最是出彩,一“刀”下去,两侧深浅不一却又恰到好处! 程叶动作已经很快,但是瞧在旁人眼里,确是却缓慢而坚定的。 雕琢玉石,毕竟不是切石斩刃,玉石的硬度比铁质刀具高的多,尤其是和田玉,更不可能是刀刻而成,若不是程叶手里这套碾玉砣材质特殊怕是不能撼动分毫。程叶只用了手里的一支碾玉砣,期间并没有用其他型号的来更替。也只有做到从繁入简,开始内敛自己的玉雕师,才会选择这么用。 程叶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大意,手眼心三者合一,潜心琢磨手上那块历经磨难的羊脂白玉。时间过了很久,但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程叶在高度紧张之下,渐渐有了一种融合的感觉,不止是他在雕琢玉,更多的时候,自己也被玉石“雕琢”了一般。悟到一些什么,但又一时说不清楚。手上的碾玉砣运用灵活如手指,心念转动,一刻一划,玉石粉末落下后,再浮现出的便是一只粗犷大气的“汉八刀”玉蝉! 老夏强撑着睁开眼睛去看自己的小徒弟,瞧着他起笔落刀坚韧有力,心里很是欣慰。程叶毕竟还是年轻,在这种动辄百万千万的比斗中,还能在这种时候保持一种平常心,便是赢了。他当初没选错徒弟,这确是可塑之才啊。 许安带来的师父此刻很有些忐忑不安,他对第五场的比斗只抱了半数获胜的信心。“汉八刀”这种琢玉技法本是葬玉文化的巅峰之作,后来葬玉文化衰落,这种技法自然也跟着销声匿迹。这种东西,即便是有,也是老派师门里才能传下来的。他曾找过关于“汉八刀”的资料,却是鲜少能找到。这次比斗中运用的也只是仿照前人图谱,模糊的做了一只雕工粗犷的白玉蝉罢了,仰仗的无非是他磨练多年已炉火纯青的技艺。 第五场的评选依旧是放在大屏幕由黑市里的权威来辨别优劣。硕大的托盘中,猩红绒布衬托下的两枚玉蝉越发的晶莹润泽! 两枚玉蝉一大一小,都还未经打磨,身上纹路简洁干练,浑然一体。略小些的那只要精致些,背腹两面用工,但仔细瞧便能瞧出起“刀”重收“刀”浅,是故意夸大了的“琀背刀”风格,这是仿制“汉八刀”中最常用的一种手法,做到这样,已是难得。略大些的那只纹路则要简易的多,但是每一丝纹路都引得人一看再看,只一眼便要沉溺在它的韵味里,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大气! 负责鉴定的权威难得开口惊讶了一句,“八刀工?” “八刀工?!”许安阴沉着脸看着屏幕前放大的玉蝉,手里的烟生生被他捏灭。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这可是老爷子当年的拿手绝活!他也曾跟着老爷子学过,即便没有学会,但是那样的刀工风格绝对是错不了的!许安狠狠将烟头扔到地毯上,用脚碾了两下,便要推门出去,但是立刻就被门口的两位侍者阻拦了。 “先生,比斗还没有结束,请您先不要离开会客厅!” “滚蛋!还他妈比什么比啊?!”许安推搡了两下,嘴里骂骂咧咧的喝道。“吃里扒外的家伙!都他妈是我老子养大的,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如今合起伙来对付我!一群畜生!” 是不用再比斗下去了,第五场很快便有了结果,许安彻底输了。黑市有黑市的规矩,输了便要遵守约定。许安玉石被收走的时候,依旧在大声喝骂,甚至试图强行离开,但是很快就被人制住了。直到许安扣除身上全部钱财被赶出来的时候,他也没能瞧见到底是谁赢了他。 老夏带着程叶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十分疲惫了,但是还坚持不肯去休息,一定要让程叶去将带来的玉石泡在药水里。 “你这套碾玉砣不能在这种场合用,财不外露懂吗?你还小,师傅如今也没什么本事,怕你被欺负。比赛用的牙机有些老旧,又都是统一的规格型号,唉,我怕你用不惯。把玉料泡在草药熬的水里还能让它软化些,雕琢起来也容易啊……”老夏眼睛做了紧急处理,被纱布层层包裹住,半躺在床上还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徐俊杰也十分累了,但还是笑着劝了老夏,“师叔您别念叨了,翼飞他们早给程叶处理好了,这会儿都带着程叶看比赛场地去了!呵呵,您就放心睡一会吧。” 老夏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徐俊杰的手也让他去休息,“你明天也要比赛吧?快去睡会儿。”听着徐俊杰答应一声离开,又忙追加了一句,“等会瞧见程叶,让他也快去休息,啊!” “哎!” 三天三夜的比斗确实是耗损了大量体力,老夏一双眼睛差点毁在那里,程叶和徐俊杰这两个年轻人还好些,睡一觉起来便能继续比赛了。 只是比赛当天,程叶有些心神不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李瑞在一个黑不见天日的地方不停奔跑,后面是急促的脚步声不停的追赶着,眼看着几次都侥幸逃脱却响起了一声沉重闷响——那是子弹射进肉里的声音,他甚至都能听见血水一点点渗透衣料的濡湿声。 程叶从来不信梦,但是这次却没缘由的一阵阵发慌。他掏出手机看了几遍,上面空空的,一个电话一个信息也没有。李瑞曾说过要出海一个月,这段时间不联系的。如今才过了几天? 程叶握着玉料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他拼命想集中精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视线凝聚在手里那一块玉石上。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雕琢,如今也吸引不到他分毫。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学玉雕的?好像是为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是啊,更好的生活,跟瑞哥一起过日子,活的比谁都好……他把这一生最美好的愿望放在流转手心的各色玉石上,因为抱着这样甜蜜的梦想,所以才觉得学艺吃苦也是甜的吧?只是,如果那个支撑着他梦想的人不在了,他还能坚持多久? 掌心里的那块也是难得的上好白玉,是老夏特意为他寻来的,不久之前师兄弟们刚将它从浸泡的药水中取出来,笑着为他拭去上面沾染的草药渣子。只是这样的师门深情,似乎也抵不过那人的一句话,一声平安。 白玉原本要雕琢的图谱,程叶已经不记得了,他现在脑内心中全部只留着一个人。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悉悉索索地雕琢,机器的嗡嗡声响似乎让程叶有些清醒,他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一下,但是一合上眼,便是如昨夜梦里的那片鲜红,揪心地几乎要忍不住落泪。 再睁开眼,程叶已经决定了自己要雕琢的东西。 修长灵活的手指握住牙机也不显得陌生,他试图让自己全部沉入到自己雕刻的东西里去,那一块白玉,被雕琢成了一尊白玉观音。 观音大士低头垂目凝视众生,满目的慈悲。 只求这慈悲,分予我一丝,护着我最重要的人免受苦难伤害。 眼睛睁得久了,难免会泛酸泛疼,只一眨眼的功夫手上的小钻便蹭到了手指上,激起火辣辣的疼痛!程叶呆呆的看着手里还未完工的白玉观音,观音额上一抹嫣红滑下,顺着眼眸流淌,恰是一抹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汉八刀”的一些说法借鉴于资料。 一更,今天还有更新,我得给瑞哥一个交代,咳。 128、一片心 程叶手受了伤,比赛中途便退出了,他到底也未能完成那件白玉观音。 程叶从赛场下来不久便开始发烧,糊里糊涂的念着谁的名字,可牙齿又咬得死紧,呜呜的听不出确切的字音。老夏心疼得转圈,他眼睛上也是敷了药,被白纱布包裹起来走几步就要跌倒,最后几个徒弟实在看不下去,硬是把老夏给架了出去让他休息。 程叶昏睡了一整天,高烧不断,身上忽冷忽热的出汗,他这样去医院的路上只怕吹风更加重病情,只得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来给瞧了,输液之后才缓和下来。许俊杰在一边照顾程叶,想要喂水,却是无论如何都掰不开那紧闭的嘴巴。许俊杰看着仅一天就折腾得憔悴的小师弟,红着眼圈骂了一句,“没人在这儿,就我一个!程叶,你到现在还护着他,还怕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许俊杰念叨了半天,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骂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念了那人的名字,程叶咬着牙齿的力道渐渐放松了些,终于是喂了些水进去。许俊杰就一边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一边喂程叶喝水,一杯水喂完,他差点哭出来。 许俊杰收拾了东西端出去,一出门就撞见了云翼飞。他红着一双眼睛躲也没处躲,只得叹了一口气,“你刚才都在外面听到了?” 云翼飞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发紧,带着一点不大相信的疑惑还是问了下去,“程叶真的和李瑞是……?” “是。”许俊杰也不瞒他,压低了声音给了肯定答案。“我也是有一次不小心瞧见他们在一起……才知道的。”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现在李瑞人呢?程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云翼飞最初的惊讶过去,紧跟着也拧起了眉头,程叶喜欢谁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自己的师兄弟变成现在这么惨,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是,李瑞变心了?” 许俊杰摇了摇头,他和程叶认识的早,第一次去农场找老夏的时候李瑞便跟在程叶身边,照李瑞重情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是绝不会放弃程叶的。“或许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程叶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 云翼飞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他们跟程叶是师兄弟,几年的感情下来才不会排斥,只怕今天换了另一个人,他云翼飞也不会过问一句吧。毕竟如今的社会,程叶他们这种关系,是不能被大家接纳的。 “小文和小武在那边陪着夏师叔,大师哥你去洗把脸,我在这里照顾程叶一会吧。” 许俊杰应了一声,可想起程叶刚才可怜无助的模样又是一阵眼圈泛红。他瞧着程叶一步步学会了手艺,那么能吃苦的一个孩子,那样从来不曾抱怨过什么的孩子,如今被他在耳边念两声“李瑞”就骗得落下眼泪……难怪人家说害人最深的,莫过于一个情字,只是程叶他们怕是早就深陷在里面,已经出不来了。 程叶再醒过来的时候,大赛已经结束了,选手们都陆续回去等最终名次通知,只有许老头和老夏他们还等着他没肯走。 程叶张了张眼睛,瞧见老夏喊了一声师傅。 老夏眼睛上的绷带还没拆,听见自己徒弟弱弱的一声儿心都跟着颤了两颤,摸索着握住了程叶的手,“哎,程叶啊,师傅在这儿呢。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有没有哪儿疼啊?” 程叶还是没什么精神,听见老夏问便摇了摇头,“没有了,师傅我没用,没能比完……” 老夏哪里舍得说自己徒弟半句,没等他说完就接过话来,“说什么呢,你做的很好,前几天还帮师傅赢了那个海派大师你忘了?这几天累着你了,是师傅没用,害得你没完成比赛。”他嘴里念叨的尽是让程叶宽心的话,想起程叶那伤了的手指头,硬是叫人来重新打上绷带让程叶跟他一起养伤。“手上的伤可得爱惜着养,将来还靠这双手吃饭呢。疼的厉害吗?伤着的手指别乱动啊,小心回头感染。” “就伤了食指,已经上过药了,很快就好了。”程叶脸上瘦下去一圈,瞧着老夏的眼睛也问他,“师傅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老夏摸了摸纱布包裹下的眼睛,叹了口气,“没事,就是要静养。”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徒弟病成这样,老夏心里着急,又哪里能静下心来养眼睛呢!他伸了手去摸到程叶身上已经不烫了,这才略微放心。老夏知道程叶心思细腻,生怕这孩子想不开钻牛角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你也别总惦念着比赛,以后还有机会。等明年师傅还带你来,咱们到时候也拿个第一啊……”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了,笑呵呵的接了一句道:“这么快就把明年的第一盘算上了?按照长幼排,下个也得是我们俊杰啊!” 程叶认出来人,忙向他问好:“许师伯。” 许老头是来探望病号的,忙让程叶躺下休息。他先去瞧了老夏的眼睛,又回头瞧了程叶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看见这一大一小师徒俩都包扎结实的忽然就乐了。“你们还真是师徒共患难,这趟去腾冲你们受苦了。程叶啊,我都听你大师哥说了,这次你立了功,师伯回头给你包红包!” 老夏一听这个也高兴了,他一早就盼着许老头这句话呢,趁机勒索道:“要大个儿的!” 许老头拍着胸脯保证,“那必须是大个儿的啊!”闹了几句,又向老夏要那块装羊脂白玉的盒子,“俊杰说你一路带在身上,快拿出来我瞧瞧。好不容易把玉器厂的那帮人打发走了,以后我是再也不回去受那份儿闲气……” 老夏也乐了,“怎么,许安肯放你走?” “怎么不肯?那小子还跑来闹了一场,那场面真是……我这辈子也没那么丢人过!”许老头臭着一张脸催促老夏,显然不想再提许安这个人。“快点把宝贝拿出来吧,当初师傅锁在保险柜里我都能瞧见几次,自从许安那小子当家,我可是一回都没瞧见过了,哎。” 老夏在床头抽屉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个木质盒子递给许老头,道:“他身上若是有一分半分师傅的豪爽和本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许老头砸吧着嘴说是,正根老夏念叨许安做的混账事儿,可打开盒子看了第一眼就哑声了,他眼睛睁得滚圆,忽然骂了一声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谁他娘的给切开啦?!”许老头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听着跟公鸭嗓似的。 老夏冷不丁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反问道:“你不知道?俊杰没跟你说吗,我们去的时候,这玉就被许安切成这样了,里面有六块雕好了的小的,两块是我雕的,那块玉蝉是程叶雕的,剩下三块是许安请的海派的师傅比斗时候雕的……” “臭小子没跟我说!我还当保住了呢,这些天一直处理那边的事儿也没顾得过来瞧一眼。”许老头心疼的一一摸过盒子里的羊脂玉,万幸的是小块的虽零碎切了些,但都是边角地方切了,大块儿的玉身还在。他听着老夏说比斗的事儿,一块块仔细瞧了那些雕琢好的小玉,只是听也险些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还真没想到他能请到这么厉害的人来帮忙,幸好最后程叶有出息,给咱们赢了!不然你白搭上一双眼睛,我还得赔胡老爷子那么大一块翡翠毛料!” “是啊,只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心血还是毁了……”老夏叹了一声,也有些落寞。 许老头扒拉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心情又稍微好些了,“没事儿,大的还在,只是师傅之前浅雕的纹路都没了。我先收着,等以后孩子们谁出息了,就替师傅他还了这个心愿,把它雕出来……” 师兄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许老头把剩下的几块未动工的小羊脂白玉挑出来,分了下,正好给程叶他们师兄弟一人一块留个纪念,也算是未见面的师祖对他们的一份见面礼了。 程叶收了一块小羊脂白玉,捏在手心里把玩,他脸色依旧苍白,大病一场之后的憔悴更是一目了然。许老头瞧着也有点心疼了,带着老夏出去给其他徒弟分小羊脂白玉,腾出空来让程叶休息。 “老夏,你这徒弟身子骨不大好吧?我回去之后找几幅调理身体的中药,难得了这么好的一双手,可得爱惜着点啊。”许老头一路上扶着老夏走,边走便唠叨着。 老夏听他夸自己徒弟心里很是得意,他也觉得程叶这个徒弟真是又听话又本事,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许老头,“你别忘了给程叶红包……” 许老头还在唏嘘感叹,听见老夏打岔一下也严肃不起来了,笑道:“忘不了!你还怕我亏了程叶吗,回头让他上我那铺子里挑去,看中了什么尽管拿!” 老夏不答应,反驳道:“你那铺子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依我说回头让程叶到胡杨那铺子里挑去,看中了什么再让你这个当师伯的去付钱。你可别忘了,到时候就跟程叶说,要胡杨他们那铺子里最贵最好的……” 许老头抱着怀里的盒子咧嘴笑,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油嘴滑舌,竟然当真点了头,“也好,程叶手艺不错,又出师了,也该做点好东西出来争个名头了!对了,你可知道这次是咱们家的谁拿了第一?” 老夏也来了精神,他之前因为程叶大病加上自己眼睛也不好,干脆就想多留一段时间等比赛的最终成绩出来。他知道程叶手艺再好,这没雕琢完肯定是拿不到第一的,他怕伤孩子的心,一直也没问问具体情况,这会听见许老头说起忙追问道:“不是还得一个礼拜才出成绩吗,你这会儿就打听出来了?谁得了第一?” “老云家的,云翼飞!” 129、只差一步 云翼飞在这次新人大赛里拔了头筹,成了师兄弟几个里成绩最好的一位,等到颁奖的时候还被记者拍了照片,说要发到报纸上去。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次大赛中除了考验雕工还加了一份基础知识的试题,手艺最好的两个一个伤了手中途就退场,还有一个对着试题抓耳挠腮的扯话去写,轮也该轮到云翼飞了。 双胞胎原本成绩也不赖,不过因为他们的东西和许安那边的一位玉雕师傅的相同,引起了赛方的高度重视。直到许老头站出来认了两个儿子,大家这才放过他们。许老头在行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做的东西虽然有些争议,但是水平摆在那,能说的敢说的也没几个人。 既然是许老头的儿子,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本事那才是奇怪了呢!更有知道些他们师门内幕的外传了几句藏头露尾的实情,添油加醋的把许安的事儿说了,老一辈的人听了摇头叹息,年轻一辈的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权当八卦了。 人家师门里内部的事,外人自然不会管,一下省去三个名额,倒是让其他参赛的人捡了便宜。向来以玉石商自居的胡家,这次派出的新人也争了个前五的好名头,乐得胡老爷子眼睛都眯起来。等到颁奖的时候胡老爷子更是亲自去了会场,一身熨烫正贴的唐装大褂儿,手里握着两个从不离身的玉石球,在第一排的嘉宾席上很是醒目。 凡是跟玉石打交道没有不认得这位老爷子的,见到他来了,自然上前去打招呼。不过这次胡老爷子身边还坐了一位年轻人,一身正统西装,更显得人优雅含蓄。有眼力见的忙上前去交换了名片,这种场合下能跟在胡老爷子左右的,将来在胡家职务必定不小。 年轻人彬彬有礼,在认真听过胡老爷子的介绍之后,必定双手奉上自己的名片,浅色的厚实纸张上印着两个古韵字体——胡杨。 胡杨向来低调,往常胡老爷子用尽了心思都不能带他出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回主动跟着,而且还穿了一身亮眼儿的新衣。胡老爷子瞧着自己孙子,嘴巴张开几次还是没好意思问出来,他其实一直怀疑胡杨瞧上了哪位玉雕大师家的小徒弟。 胡老爷子最疼两个孙子,一个是胡小元,另一个便是胡杨。胡小元还小,人也顽皮些,老爷子跟他在一块特别乐和,但要说是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胡杨。胡杨人有能力,办事儿干脆利落又不张扬,方方面面顾及周到,没有不夸的。但惟独只有一点,胡杨喜欢男人。 胡老爷子思想守旧,跟大孙子闹了好些年脾气,如今也被他制服了。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罢,不就是找个伴儿么,他这把年纪也不怕丢人了,孙子喜欢便随他吧!好歹还有胡小元传宗接代不是?老爷子瞧瞧胡杨那张帅气儒雅的侧脸,怎么瞧这么像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这么帅的小伙子,怎么偏偏喜欢男人呢…… “得找个最好的,唔,手艺出众的,帮着扶持打理店铺……一个卖玉一个琢玉的也挺好。”胡老爷子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眼睛来回在领奖台上打量。上回胡小元往家里偷传情报的时候可是说了,胡杨喜欢漂亮的。 胡老爷子拿捏不准男人的“漂亮”,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发现领奖的那几个小年轻长得好看的还真是不多。难得瞧见一个出色的,手艺也好得了第一呢,只是那个头跟胡杨比起来还要高些。胡老爷子认真想了下,他觉得这么大个儿的自己孙子怕是啃不下嘴去…… 正想着,第一名过来了,竟然还跟胡杨握了握手!胡老爷子立刻坐端正了,微笑着瞧着他们说话,一双耳朵竖得直直的,试图听出那么点风吹草动来。 “恭喜。”胡杨的语气依旧是温和有礼,跟谁都那么亲切。 “谢谢。”那位也是惜字如金,两个字的对话实在听不出什么暧昧。 不过紧跟着胡杨又问了,这次是带了点迟疑和小心,“程叶……没有来吗?”他是瞧见获奖名单上有程叶的提名这才特意跟来的,没想到只瞧见了程叶的师兄弟。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云翼飞也就直接回答了,反正胡杨也是熟人。可是云翼飞自从被许俊杰模糊的告知程叶和李瑞的事儿之后,听到胡杨这么问,顿时有些警惕了。他家小师弟情伤还未疗养好,可万万经不起再一次的起起落落。云翼飞斟酌再三,还是委婉的答了一句,“程叶身体有些不舒服,留在宾馆陪夏师叔了。” 胡杨似乎也觉察出云翼飞对他的疏远,轻咳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他是想给程叶颁奖才特意过来的,没想到特意来,却扑了个空。 胡老爷子瞧着云翼飞走了之后,默默的把程叶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程叶颁奖典礼没去,他的名次排到了第十一位,只有一个荣誉证书。不过他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个上面,接过证书也只瞧了两眼便收起来了,他记得之前李瑞给他买了好些昂贵的玉石,说是等他成名了全雕琢了再高价卖出去……他现在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名次,那些玉石怕是再等一阵子才能雕琢。不知道那个时候,李瑞回来了没有? 程叶忍不住去瞅贴身带着的那个手机,可是一直也没能等到想要接的那个电话。有的时候他半夜忽然醒来,也会忍不住再去瞧一眼,依旧是音信全无。直到回了Z市,见到李瑞他爸程叶心思才略微稳下来。程叶在心里告诉自己,瑞哥最重要的亲人还在这里,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李瑞临走前要程叶照顾好自己的父亲,但是他也从未想过会经历这样一场逃亡。 瘸腿老三的势力顽强,简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论被逼到什么样的地步总会甩开追捕的人马逃脱。只是每次一他都会减少一部分力量,李瑞知道,他在逐渐削弱下去,马上就抗不住了。 他要做的,还是等待。 “唔!”李瑞微微皱眉,发出低不可闻的闷哼。 为他包扎胳膊的人立刻放轻了手脚,小心观察着李瑞的脸色,“瑞哥,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万幸没伤到骨头。等咱们出了这个林子,弄些消炎药……” “用酒吧。”李瑞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还是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他的身体回复的很快,哪怕用胳膊帮瘸腿老三挡下那颗夺命的子弹也没有耽误逃命的路程,在这样物资困乏的环境下,一个好的身体便是全部的本钱。没有发烧、没有感染,李瑞相信自己能挺过去,他也必须得挺过去。 “这……”为李瑞包扎的人有些为难,他为李瑞取出子弹的时候用的就是随身携带的酒,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冒险了,如果现在还不及时用消炎的药物,恐怕真的会感染。 “让你用就用,还怕老子浪费了你的酒么?等以后十倍还给你。”李瑞咧嘴笑了下,眼神锐利的像一匹见血的狼,“现在出去太危险,丢了胳膊,比丢条命强。” 瘸腿老三坐在一边吃着压缩干粮,他闭目养神,听着李瑞那边酒瓶拧开的声音和李瑞低声吸气的声音,忽然抬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瘸腿老三身后的一个大块头男人授意,等着李瑞包扎好便走过去递给李瑞一小瓶烈酒,道:“你身体再好,挨了枪子儿也吃不消,你替三哥挡了子弹,我谢谢你!” 旁边的一个人眼尖,瞧了一眼就忍不住撇嘴,“这是杨大少送的那箱子酒吧?操,那孙子的东西谁还敢要啊……” 大块头男人脸色瞬间变了,阴晴不定。这酒确实是他们不久前收到的那份“大礼”里面的一瓶,杨大少,或者说有人以杨大少的名义给送了一箱酒,就这么一箱酒便让他们的住处炸了个大缺口,人手倒是没折损,但是爆炸声引来了追捕的警方,万不得已才钻进这深山老林。 大块头男人嗜酒,他那天先拿了一瓶准备享用,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一直随身带到现在。 “呵,杨大少大概也没想到他送的酒恰好救了我一命吧?度数这么高,这倒真是及时雨啊。”李瑞伸手接过酒瓶,瞧了一眼,很快又抛给刚才替他包扎伤口的人,笑道:“拿着,明天的药有了!” 瘸腿老三身后跟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轰然笑了起来,他们对李瑞的隔阂在这一刻彻底消除,这才是跟他们一起卖过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瘸腿老三眼里也显出一丝笑意,他觉得李瑞真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如果他最后的那个秘密还没有被发现,李瑞倒是一个不错的托付对象。 瘸腿老三还有一处暗中的势力。他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坚持、耐心的等待,等到最后围剿的力量困住他的时候奋力反扑一口! 几次火拼下来,瘸腿老三已经可以确认追在他身后的人马至少有三路。一路是警察,还有两路是暗中派来的,两方人马似乎并不熟悉,好几次还差点交火,倒是给了他继续逃亡的机会。瘸腿老三蛰伏着,试图跟自己保留到最后的那伙势力联系上。 他们从老林子里钻出来,刚泡了一个热水澡,还没来得及在软绵的床上伸一个懒腰便被一枪击碎了窗上的玻璃! “妈的!被包围了!” “不是条子!”护卫在瘸腿老三身边的大块头男人骂了一声,让旁边的人利落的换上了瘸腿老三的一件旧衣服,护着他走在最前面,但是很快乱糟糟的子弹射击过来,根本不管他们冲出来的究竟是谁!“操,这是想全灭口!” 瘸腿老三眼里阴沉一片,他之前得罪过的人太多,想要他命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枪林弹雨中冲散了瘸腿老三的人马,这会儿少了一个胳膊行动不便的人也实在是不起眼。李瑞借着掩护物向约定好的地方靠近,按照和龙哥的约定,他将瘸腿老三引到这里,一路留下痕迹,便足够了。剩下的,是龙哥的事儿。 来接引李瑞的是一个有着熟悉面孔的人,李瑞记忆力很好,但是对他这样的大众脸也实在记不清楚,依稀记得在黄毛身边瞧见过几次。李瑞心思急转,对龙哥的“信任”也明白了些。 “瑞哥,收尾了,龙哥让我接您回去。”来的人递给他一柄手枪,里面沉甸甸的装满子弹,从根本行动上来显示根本无意伤害李瑞。“今天晚上的事儿之后,您就可以……” “我不回去。瘸腿老三还有一处势力,他已经跟那边接上了头,今晚很可能就会跑掉。他要是跑掉了,就再也抓不住了,我之前做的也全废了。”李瑞打断他,瞧着他的眼神更这微凉的夜色一般透着寒光,但又更坚定。“你回去帮我转告龙哥,他帮李瑞做的,李瑞心里感激,这一次也让我帮他做最后一件事儿。” 他要离开,必定是要加倍的报答龙哥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他要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一潭脏浊不堪的泥水。也只有处理干净,今后才能保得家人平安。 “那好吧,我回去跟龙哥说。”来接应的人没想到李瑞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也拦不住李瑞,只得咬牙答应了。 李瑞喊住他,问他借了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按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还是将手机还给那个人道:“算了,反正也快结束了,不差这几天。” 接应的人一脸茫然,可是也没有机会再听到解释,只愣愣的瞧着李瑞一步步走回夜色里去。 就快了,程叶,再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拼死三更,瑞哥终于出来了,圆满的爬去睡觉,求花~=3= 130、我回来了 瘸腿老三最后的一张牌是守。 谁都没有想到,之前那么顽强抵抗的瘸腿老三,忽然带着人自首去了。正因为瘸腿老三站到了明处,后面追了一路的人反倒不敢再喊打喊杀了。 瘸腿老三犯的罪行的确是够重的,分开摊在四、五个人身上都差点集体枪毙。那几个人得了瘸腿老三的大恩,要紧了牙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任你怎么审都带不到瘸腿老三身上一点。顶多就是个连带罪名,判上十年、八年便能出来了。 李瑞如今也算瘸腿老三的心腹,自然也跟在老三身边进了监狱。他怀疑瘸腿老三还藏着一点什么,当年龙哥也曾起起落落,像瘸腿老三这样的人物,又哪里用得上在里面蹲那么多年?只怕是想躲在里面避风头才是真的。李瑞想摸清这个人最后的一点力量,算是给龙哥、给自己退出这个圈子的一个彻底交代。 瘸腿老三似乎跟白道也有些关系,落魄到这般地步,竟然住的还是百十块钱一天的“病号房”,吃的也是从没亏待过,倒是比在外面逃亡还好些。只是该有的程序也没能避免,调查局的人轮番提审,就连李瑞这样身体强壮的几天几夜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瘸腿老三似乎也有些疲惫了,他来的比李瑞想的还要更早些。瘸腿老三找李瑞谈话的时候,门口还是站着那几个心腹保镖,即便如此瘸腿老三还是掩藏不住眼里的一丝无奈。 “李瑞,你跟我做事儿的时间最短,但是也最拼命。”瘸腿老三叹了口气,慢慢的开了口。“你是个好小伙子,我想来想去,有些事儿现在也只能拜托给你了。” 李瑞站起来小心的应了一句,“三哥只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办好。” 瘸腿老三示意他坐下,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道:“过些天我想办法送你出去,你出去之后回趟Z市,去‘方圆’大厦找一个叫吕才的人。我在那儿还有一个跟人合伙租赁的公司,里面有些货还值些钱,你去跟吕才说,让他把那些都转给你……你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帮我转给我的家人。”这与其说是瘸腿老三最后翻牌的力量,倒不如说是他给自己家人留下的一点积蓄。他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藏下了一份儿钱财,只盼着在最后还能再给妻儿一点依仗。 李瑞依旧谨慎小心,没敢先承诺下来,犹豫着低声回了一句:“三哥,我来的最晚,办事儿最稳妥的还是黄兴。”黄兴便是那天给李瑞烈酒的大块头男人,也是瘸腿老三最忠心的保镖兼心腹。 瘸腿老三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对李瑞这个时候还能有顾全大局的表现十分满意。不过他显然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黄兴贪酒,他是忠心,但有时候也会误事儿。我现在瞧着还算风光,但是过几天也不成了,最近上头也在变天,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现在一点纰漏都不能出啊。”他看了李瑞一眼,又加了一句话。“而且你是最想出去的一个,你在外面还有想见的人吧?” 李瑞心脏砰砰跳动起来,那一刻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 瘸腿老三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紧张,“你不要担心,我又不怪你。珠珠是个女人家,出了这种事儿她会害怕的逃跑也不奇怪。” 李瑞这才想起来那个珠珠早就不见了,他这些日子过着丧家犬的生活,唯一有些放松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想念一下程叶,哪里还记得有这么个人?如今瘸腿老三说起,他立刻就跟着顺了几句,“谢谢三哥,珠珠不懂事儿,可她没胆子、也没那个心眼去害咱们……”说到最后微微垂下了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有些愧疚。 瘸腿老三是过来人,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男欢女爱最是了解,趁机说了几句来收买人心。只是他围绕着那个珠珠开出再高的价码,也无法让李瑞动摇一分一毫。李瑞这一颗心,可不会因为随便一个人就能打动的。 瘸腿老三跟李瑞谈好了“价码”,便出去了。他把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交给了李瑞,如今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再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能做的也唯有等待,等这漫长的年月过去,终有一天和家人团聚的机会。 十一月,李瑞提前出狱。出狱当天,被一辆黑色轿车接走。 十二月,李瑞同龙哥一起来到Z市,接手了瘸腿老三最后的家当。瘸腿老三被永远关在了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他的妻儿也在国外再没有回来过。 查抄瘸腿老三的家底儿的时候,除了大量现金,还有一批进口车。车子隐藏的很好,在码头附近的老百姓家里,有的甚至藏在谁都想不到的麦秸草垛底下。谁会去翻那个底下?又哪里会猜到价值百万的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藏在外面? 李瑞人瞧着消瘦了一点,但是气色不错,穿了一身黑色厚实风衣站在码头上跟龙哥走了一圈。一年后故地重游,再瞧见那个破旧的值班室,心情都变了很多。 “我以前在这里打拼过很多年。”龙哥人过中年,但是身子骨要硬朗很多,站在那里腰背挺直着。不过他看到这里的旧景,难免也会想起那些故人,眼里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这个时代,变化实在太快。人老了,跟不上了。” 李瑞劝慰了几句,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瘸腿老三在里面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我将来能见到龙哥,让我帮他转达一句话。” 龙哥有些惊讶,“什么话?” “他说‘若没有龙哥当年的那份大礼,也未必会有今天的老三’。” 龙哥当年送了瘸腿老三一份大礼:一个女人,那女人还给老三生了一个儿子。正是因为这份恩情,老三才到了龙哥手下干活,但也恰是这份大礼,让他无法不做出背叛龙哥的事儿。瘸腿老三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位想到妻儿难免会自私的人。他有了儿子,便要替儿子精心考虑,让他拥有最好的一切。可谓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龙哥站在码头上久久没有出声,好半晌才笑着叹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都说‘因果报应’,还真是这样。”他平缓了一下心情,看着李瑞又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不如你来帮我吧,现在的摊子越来越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记得,你应该没有瘸腿老三那方面的困扰吧?” 李瑞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发窘,他和程叶的事儿有心人多留意也能察觉出来。他不在的这大半年,龙哥又日夜派人守着那个小筒子楼,见程叶经常出入,估计猜也能猜出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就算如此,李瑞还是客气的谢绝了龙哥抛出的橄榄枝,“我想休息一段时间,等等再说吧。” “那好,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想回来,这里都有你的一个位置。”龙哥对李瑞也不难为,听见他说便点头同意了。如果说他之前的确是跟李瑞相互利用,那么现在李瑞肯主动跑进监狱一回替他解决最后的隐患,这样肯回报恩情的性子便值得他高看一眼。龙哥动了惜才的心思,这年头有本事的年轻人不少,但是重情守义又带着份儿血性的却是难得了。 十二月底,李瑞确定一切安全,终于放下背了一年多的沉重包袱回了Z市那个出租的筒子楼。 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半下午,打开房门没瞧见一个人,不过阳台上还晾着新洗过的衣服,瞧着很有暖暖的生活气息。李瑞在各个房间溜达了一圈儿,发现程叶把这里真的收拾的不错,很有家的感觉。尤其是程叶住的那个卧室,虽然床小了些,但是在一侧的架子上摆了几盆绿意盈盈的植物,旁边还放了几块带托架的玉石,瞧着很有几分味道。 李瑞瞧了一会,怎么看怎么满意,干脆躺在程叶那张收拾的软软的床铺上小眯了一会。被子里有熟悉的味道,透着清甜的香,李瑞忍不住拉高了被角把自己整个罩住,舒服的叹了口气。大概是太放松了,还真的睡着了。等到模模糊糊听到门口那边哐啷一阵东西摔到地上的响动的时候,李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哒哒哒跑过来,脑袋上的被子“刷”一下被人掀开了这才睁开眼睛—— “瑞哥!!”李瑞还没等坐起来就被一下撞翻到床上,被跑进来的人死死抱住,喊他名字的声音都带着不确定的颤音,呜呜的像要哭出来。 “哎,是我。”李瑞摸摸程叶的脑袋,就那么躺在床上将他抱在怀里,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我回来了,没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彻底团聚了。后面开始进入完结篇的甜蜜蜜+亲戚狗血大杂烩~想看啥的快留言哟~玉雕师即将完结,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潜水的快来按爪吧\(≧▽≦)/ 131、做个好爹 李瑞被程叶扑倒在床上,笑呵呵的也不急着起来,拿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手心里发丝划过柔顺的感觉跟怀里的这人一样,都乖顺的没话说。一边安抚着怀里的人,一边小声问他,“这半年过的怎么样?受什么难为了没?” 趴在怀里的还不肯撒手,只贴着李瑞摇了摇脑袋,也不知道是说“过的不好”还是“没受难为”。 “想我想哭了好几回了吧?”回来晚的人竟然还敢开玩笑,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意逗弄人。本来是戏弄的话,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得到了回应。感觉到程叶趴在怀里点头的时候,李瑞心里也被揪了一把似的疼,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在他发顶亲了好几口。 “笨东西,这也值得你哭,我不就是晚回来半年吗……” “九个月零三天。”程叶在李瑞怀里闷声答了,他这些日子都是一天天数着过来的,想记不清也难。程叶鼻子酸了一会,紧跟着又抬起头来问:“瑞哥以后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李瑞照着他额头亲了一口,瞧着程叶眼睛都红了,心疼的又连连亲了好几下。“再也不走了,我都跟那边说清楚了,从那边‘辞职’不搀和了。” 程叶拿手背自己擦了一下眼睛,生怕眼泪出来让李瑞笑话,“我,我养你!” 李瑞乐了,抱着他翻了个身,贴在他嘴巴上蹭了蹭,“好啊,你养我吧。程叶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了?我爸呢?你跟他相处的怎么样?跟我说说吧。” “李叔出去买菜了,他说我上课忙,平时都帮着买菜,早上还做饭给我吃。我就是上课,有空了就跟着师傅去雕玉,还参加比赛来着。师傅弄了一个玉雕工作室,我在那边打工,卖出去好几件了……” 俩人一起躺在床上聊天,程叶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一点一点的讲给李瑞听。李瑞听到程叶比赛上得了几个名次很高兴,捧着程叶的脸没头没脑的乱亲一气,真不知道是奖励程叶还是奖励自己。 两个人闹了半天笑够了才起来,程叶揉了揉嘴角,他觉得这一小会儿笑的次数比这段日子加起来笑的还多,嘴角都快收不回来了。 傍晚李瑞他爸买菜回来,瞧见李瑞更是高兴的开了一瓶白酒,非要拉着自己儿子喝个痛快。老爷子也是过来人,多少对李瑞做的事儿能猜出一点,喝酒的时候言语里隐约透露出“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安,别无所求”的意思。他是怕李瑞压力太大,为了钱做些值不得的事儿。 李瑞当下表态,“爸,您放心吧,我已经把那份儿工作辞了,我觉得我本事还没那么大,也干不了那些。” 李瑞他爸很高兴,道:“哎,就是这么个理儿!咱们家现在也还过的去,不行你就回去给你小叔当帮手,他那边可是越做越大了呢!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还一直让我回去看看,哎,我就是不放心你,想等着你回来,一直没答应呢……” 李瑞给他爸杯子里倒满了酒,笑道:“您想回去还不容易,等过年的时候咱们都回去,我也想胖婶炖的鸡汤了!” 程叶杯子里也添了小半杯白酒,李瑞他们举杯,他也跟着端起来小口小口的喝,这会儿脸上早就泛了红。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瑞依旧跟程叶睡在一处,李瑞他爸喝的有点多,洗洗早去睡了。李瑞在浴室里喊程叶给他拿毛巾,程叶刚进去就被大尾巴狼给拖进去啃吃干净。 外边是热热的水流,里面也是烫的人哆嗦的灼热坚硬,程叶身体里的酒劲儿上来了,浑身软得像一团棉花,只顾得上把自己手脚都缠在李瑞身上,放软了身子任他折腾。 李瑞含着他的小舌头尝够了滋味,又去尝别的地方,一双手也没闲着,揉揉弄弄,全身心的去疼怀里的宝贝。程叶禁欲大半年,哪里经得起这阵仗,被李瑞这么舔舔弄弄,又揉又玩的不多时就喷发出来。 程叶一双眼睛含了雾气似的,抬头去瞧李瑞,红润的唇还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李瑞被勾得差点交货,忍了那阵悸动,又深深浅浅的抽弄起来。他只有程叶一个,这么久没开荤,可不会这么就放过程叶。 李瑞晚上做了个舒爽,对程叶也格外的照顾着,亲自替他擦干净了,拿大浴巾裹住了抱到床上去。 程叶休息了一会,也回复了些力气,侧过身去问李瑞,“瑞哥,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李瑞含糊的唔了一声,伸手去帮程叶揉腰,“你腰不疼了?刚才扭的真厉害,我差点给你弄出来……” “那不是刀伤吧?”程叶按住李瑞放在他腰上来回移动的手,一点转移话题的意思都没有。“瑞哥你怎么受伤的?这九个月你都干什么去了?” 李瑞装不下去,只好握住程叶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让他仔细摸了一遍。怕他受刺激,先搂住了才慢慢告诉他,“这是枪伤……程叶你别动,慢慢听我给你说。” 李瑞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只说龙哥找人帮他爸缓刑,他也得帮龙哥做一件事儿当回报,参与到一些帮派争斗。李瑞省去了其中的凶险,但是也老实说出了在监狱里呆了几个月的事情。 “放心,没案底儿,我做事有数……”李瑞闷哼一声,他肩膀上被咬了一口,这次是真下了狠劲儿,跟之前在浴室里的啃啃咬咬可不同,这肯定出血了。李瑞不敢管自己肩膀上的牙印,先伸了手去安抚怀里红眼了的程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程叶了。“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以后再也不搀和这些了。我回头在你们学校附近再开个书店、饭馆什么的,哪儿也不去了。” 肩膀上的力量放松了些,紧跟着就感觉到眼泪啪啪打在上面,一会就湿了。 李瑞急了,他不怕程叶跟他闹,就怕他闷头哭,“别哭啊,程叶你别哭,我胳膊没事儿,真的,我明天给你抗袋大米你瞧瞧啊?哎哎,我不闹你了,咱别哭了……”李瑞摸了摸程叶的腰,这大半年程叶绝对病过,摸着都能觉出骨头来。“你再哭,我爸该听见了啊,一会过来瞧你……” 李瑞连自己老爹都搬出来当救兵,他真是没法子了。程叶被他小姑姑教导过之后多少年没哭过了,如今他刚进家门还不到半天就给人弄哭两三次,李瑞也有些手足无措。 李瑞哄了半晚上,再三保证以后有事儿绝不敢瞒着,等到程叶睡着了才松了口气。期间程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他更觉得紧张,就跟自己真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李瑞的讨好表现的明目张胆,第二天就给程叶在餐桌座椅上放了个软垫。程叶休息了一晚上眼睛已经没那么红了,不过坐在软垫上更不自在,简直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李瑞倒是乐呵呵的帮他夹菜盛饭,精心伺候着。李瑞这次回来就没想再瞒着,经历了这半年多的逃亡,他对很多事儿都想开了。他觉得,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跟程叶大大方方的在一起。 李瑞一顿饭吃的舒坦,跟程叶相处起来也跟平时他们一样,倒是程叶紧张的筷子彻底捏不住了。李瑞瞧见程叶筷子抖,就给他拿了勺子;瞧见程叶用勺子蹭了饭粒在嘴角,也特自然的去帮他擦干净;等到晚上洗澡的时候,还会喊程叶给他拿衣服给他搓背……这位已经彻底不掩饰了。 李瑞他爸神经再粗也觉察出来了,除了刚开始的惊愕,慢慢也平静下来。李瑞他爸虽然对李瑞选了男人有些惊讶,但监狱里那种事也是有的,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再加上他跟程叶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是一个好孩子,接受起来也不是特别难。 李瑞他爸其实更在意的是他坐牢的那几年。 那是李瑞最需要父亲的保护、最需要家人照顾的几年。十二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最后一搏?他却偏偏在李瑞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那样混账的事儿。李瑞他爸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当年没有去喝酒,没有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去厮混,没发生这些事……李瑞不至于上不了大学。是他把家庭、把儿子的将来都给耽误了……他亲手毁了儿子的前途。 李瑞他爸一直觉得亏欠李瑞很多,他当年太自私,若不是因为他,李瑞也不会那么小就背上债务,自己扛起生活重担。十七、八岁就去跑长途车,为生活开始奔波。他每一次想起,都觉得心里难受。 旁边的电视里正好在放小品,几句话逗得观众哈哈大笑,李瑞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指着电视跟程叶说话,胳膊也放在程叶肩膀上没松开过。程叶想躲,被李瑞捏着脸都弄了几下,大约是说了句什么,气得程叶也笑了。 李瑞他爸瞧了一眼,嘴角也微微扬起。他以前做的不好,现在就努力做个好父亲吧。不过他如今能尽到的父亲的义务和责任,也只有让儿子活的高兴点,最好每天都这么高兴。 李瑞他爸对李瑞和程叶的事儿默许之后,再对程叶可是比往常都要亲热,早上起来给他们做早饭,晚上还特意出去遛弯来给他们腾出点私人空间。 李瑞立刻领悟了,趁着他爸出去溜达,抬脚就进了厨房邀功。 程叶正系着围裙刷碗呢,冷不丁就被后面的大个子抱住了,腻腻歪歪的非要亲一口。程叶回头亲了他脸一下,那人还不乐意,非闹着要亲嘴巴。 这种炫耀的心情太明显了,程叶忍不住歪着头问他,“怎么了?” 李瑞还在那得意呢,蹭来蹭去一边吃豆腐一边说:“我爸知道咱们的事儿了!” 程叶手里的碗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哎哎,你别害怕呀,我爸说他支持咱们在一块。”李瑞忙不迭的把下半句补齐了。 程叶不太敢相信,犹豫了下,“叔叔亲口这么说的?” 李瑞唔了一声,手不老实的伸进程叶衣服里,“啊,算是吧,反正都是这么个意思……哎,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去跟你师傅说说吧?还有小叔那边,你姑姑那儿,都得通知一圈。” “啊?”程叶傻眼了。 “啊什么啊,你昨天白睡我了?不能起来就不认账了啊。”李瑞扯了扯他的脸,眉眼里都是笑意。“你准备准备,咱们过几天就告诉他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努力完成大家的各种心愿~‘好天气’先送上!=3= 程叶也会生气篇: 程叶:瑞哥,我生气了!(低头)我、我真的生气了啊…… 李瑞:……噗。   132、老夏的祝福 李瑞他爸收拾了东西,提前回农场了,一个是真心想念自己兄弟,再来就是想让李瑞和程叶在一块自在一点。这两天程叶见着他就紧张,上回给他倒茶,更是差点把一暖瓶开水倒自己手上去。李瑞他爸知道程叶脸皮薄,也不难为俩孩子,自己乐呵呵的准备回农场常住。 “你小叔昨天打电话来,说把咱们林场那边的房子买回来了,重新刷了一遍,家具都给布置好了就等我回去住呢!”那房子算是自己一手建出来的,李瑞他爸还挺喜欢。“我先回去瞧瞧,等程叶放寒假了,你们俩也赶紧回家过年。听见没?” 李瑞应了一声,程叶也跟着点头。送李瑞他爸上车的时候,程叶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爸,慢走……” 声音很轻,李瑞他爸还是听见了,眼角的皱纹都舒散开来,忙答应了一声算是认下程叶这个“儿子”。 离着放寒假还有些日子,李瑞干脆买了辆自行车来回接送程叶上课,有的时候也跟着程叶蹭进去听堂讲座什么的当回大学生。李瑞比程叶大三岁多,这会儿换了身跟程叶相仿的衣服,浑身都透着股年轻人的清爽,人也瞧着帅气的很。有次程叶去学校图书馆,李瑞因为没有借阅证就在外面等他,冬天的阳光晒在身上暖得人想打瞌睡,李瑞没忍住,就倚靠在单车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眯了一会。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还被人给拍下来了,后来还发到了校内网上传成某学院的校草。 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双胞胎,双胞胎有积分收集癖,总喜欢往各个论坛里发帖子灌水来提高积分和等级,连学校论坛都没放过。发现李瑞那张照片之后,忙喊了师哥们来瞧。 许小武还在一边揉了揉眼睛,“这是瑞哥吧?我觉得挺眼熟,但又不太像。” 许小文要成熟一些,皱着眉头找不同,“唔,发型变了,以前比这个短点,表情也没现在这么,呃,随意……” 大师哥许俊杰往下拉看留言,看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那年头灌水的姑娘也挺多,下面留言多是一串儿双眼冒心的表情外加整齐划一的“野性”“慵懒”“性感”字样…… 许俊杰一边笑一边掏手机打电话给程叶,“喂,程叶啊?在忙吗?不忙就打开电脑看看学校论坛,置顶那个……不是比赛的事儿,你打开看就对了,哈哈哈!” 程叶被大师哥一通电话说的很迷茫,打开瞧见那照片也扑哧一声笑出来,李瑞站在后面瞥了一眼,立刻掐着程叶的脖子硬是逼他在留言里跟了“爷们”两个字儿。 晚上老夏喊程叶去工作室一起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瞧见李瑞还有忍不住笑的。李瑞倒是大大方方的在程叶旁边坐下了,那个位置不太好,一抬头就能瞧见老夏那不太高兴的脸。 老夏也挺郁闷,他这一抬眼就能瞧见李瑞给他家小徒弟各种示好,什么盛饭、舀汤、夹鸡腿、挑鱼刺……姓李的小子平时一定很少伺候人,他给程叶夹的那块鱼里还有鱼刺没挑干净呢! “程叶啊,我跟你们老师打过招呼了,过几天有个比赛,你去参加一下。哦,对了,期末考试先申请缓考吧,等过完年开学再补上。”老夏喝了口汤,开口跟程叶谈比赛的事儿。老夏一直觉得程叶当初是跟着自己去黑市才耽误了拿奖,回来就一直帮程叶找比赛练手。不过他还是心疼徒弟,说完又劝了一句,“你也别太急着做活儿,累坏了反倒不划算了。先出去比赛,顺便走走看看,放松一下。” 大师哥许俊杰心眼多,眼睛一转,也跟着顺了一句,“就是,咱们这行名气高了,加工费自然也就多了。你之前那么个拼命法,也不是回事儿,钱嘛,得慢慢攒。” 云翼飞看了一眼李瑞,慢条斯理的也跟了一句,“程叶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今天工作台就先别用了。” 李瑞皱眉,伸了手去桌子底下捉程叶的手就要检查,他回来之后要忙的事儿挺多,也没顾得上仔细瞧瞧。使劲掰开那想合起来的手掌,几个指头上果然伤痕累累,尤其是右手食指上,一块白色的疤痕很是醒目,就以前从上头跟剜掉了一块肉似的。 李瑞压低了声音问他,“这怎么弄的?缺钱是怎么回事儿?” “琢玉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程叶在饭桌上不好回答,把手抽回去继续吃饭,不过李瑞那视线跟小刀子似的刷刷的投在他身上,带着这感觉还真吃不香了。 吃完饭师兄弟几个自己忙自己的,老夏这正准备把小徒弟叫到跟前进行赛前特训呢,就瞧见李瑞把人拎出去了,气得老头干瞪眼睛。 李瑞在院子里追着问程叶到底怎么回事,程叶支吾半天也说了实话。 “我找不到你了,心里着急,想出钱让人帮忙找找……那家开价挺高的,我就在工作室里多接了点活儿,反正我也只会这个……” 李瑞瞧着对面的人耷拉着脑袋说话,小心翼翼的解释,又想起他手指头上那一个个的伤疤和茧子,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你傻啊,干那么多不累啊!手指头废了怎么办?!” 程叶头低的更厉害了,小声嘟囔了几句:“累啊,每天都挺累的,可是没钱怎么找瑞哥……”那段时间身体累,心里也累,可是他不能停下,即便手指已经伤损严重也必须撑下去。赚到更多的钱才能找到李瑞,这个信念已经变成那段时间支撑他熬过来的动力。 李瑞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力道大得恨不得将程叶揉进自己身体里,好让他再也不担惊受怕,再也不吃苦受难。他忽然想起来第一天回来的时候,程叶那句“我养你”。原来并不只是一句甜蜜的情话,他的程叶已经做好养他一辈子的准备了。 “你真是笨透了,浑身冒傻气,手指头累断了都给别人数钱……”李瑞啰啰嗦嗦的教训他,手却是轻柔的抚摸上那两只伤痕累累的小爪子,将那个伤的最候重的,带着醒目疤痕的食指含进嘴里。 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简直要把心底最后那点疼都舔干净,程叶弯着眼睛笑,听李瑞那么教训他一点也不懊恼。他知道的,瑞哥做什么都是为他好呢。 老夏在屋里等了半天才等到徒弟,后面还跟着一个大高个子寸步不离,脸色瞬间就有点发黑了。他家小徒弟之前事事听话,听他讲课从不迟到,如今李瑞一回来,立刻就全变了。老夏心里跟拍开几坛子老陈醋似的,一阵阵的泛酸。好在小徒弟还是跟以前一样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这让老夏的心情稍微好过了点。 老夏讲完比赛注意的事项,又嘱咐道:“程叶啊,明天去胡家的玉石铺子里挑几块好玉料,给比赛做准备。” 程叶答应了一声,不过立刻又有些犹豫,“师傅我家里还有几块,我能不能不去……” “那几块不行!”老夏瞥了一眼程叶身后的大高个儿,瞧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李瑞一来他家小徒弟就不听话了!“这次比赛挺正式,金家的几个徒弟也参加了,你不弄点好玉料,拿第一还有点风险。” 程叶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做笔记。他之前比赛的时候也遇见过那几大世家的徒弟,是挺厉害的,看来明天还真得去买玉料了。 听完课,程叶收拾东西想走,可李瑞在那儿坐得纹丝不动,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程叶愣了下,摆弄了半天笔记,还是跟着一起坐下来了。 老夏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你们还有事儿?” “是,我们有件事儿要告诉夏叔。”李瑞先开了口,“我……很喜欢程叶,我想照顾他一辈子。” 老夏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指头都有点哆嗦,跟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程叶一眼,“程叶,你、你跟师傅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程叶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老夏待他极好,与其说师徒倒不如说情同父子,可就算是老夏这会儿说不成他也不会听了,“师傅,我想跟瑞哥在一起,我也喜欢他,喜欢好久了……” 老夏躲开他,不让他跪,伸手去拿自己桌上的那副茶色墨镜带上,他眼睛受损的厉害,如今一生气就泛红看着挺吓人。“你起来说话!” 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了,工作室其他的几个师兄弟也跑过来,一瞧见程叶跪在地上忙上前去扶他。“程叶,先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通的啊,起来慢慢说……” “小师哥快起来,呜呜,夏师伯你别生气了……” “就是,师叔最疼你了,你说什么他都答应你,快起来说吧……” 老夏气得都快跺脚了,他这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跑来这么一帮和稀泥的!偏偏跪在面前的小徒弟又确实是他的心头肉,平时瞧见他受累都心疼,这会儿看他跪在自己脚边更是舍不得。老夏叹了口气,亲自去扶了程叶起来,“站起来说,师傅又不是老古董,就是冷不丁被你吓了一跳……哎,你这孩子,好好说师傅还能难为你嘛!” “师傅……” 程叶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听的老夏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老夏看了看程叶,又看了看李瑞,勉强点了头,“随你,随你,自己高兴就好。要是……”老夏在程叶耳边嘟囔了一句,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见,“要是受欺负了就回师傅这儿来,听见了吗?” 程叶红着眼圈儿点头,“嗯!” 其实老夏心里也有点察觉了,李瑞不在的这大半年里,程叶的表现实在太明显。程叶本就是个不怎么会掩饰的人,一慌起来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老夏瞧着他在工作室拼命干活,心里真是又气又急。老夏生气,是气程叶不爱惜自己,急,是觉得自己小徒弟没出息。喜欢谁不好喜欢李瑞那个流氓,而且还没等李瑞出手勾搭怎么就自己跟人跑了呢! 老夏是一个特别扭的人,他心疼徒弟,怕程叶跟了李瑞会吃亏……但要是李瑞真不跟程叶在一起,老夏估计会更生气。他家宝贝徒弟哪里配不上李瑞了?要不是李瑞从小霸占着这么块璞玉,等到今日哪里能轮到他! 怀着这么别扭的心情送走了小徒弟,老夏瞅着那俩一起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程叶要是个女孩儿,这大概就是那种父亲要嫁女儿的心情吧…… 工作室里的其他几个见程叶走了,立刻收拾东西都准备偷溜,他们刚才可都算是“帮凶”。 老夏咳了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挺好玩儿的啊?” 那几位站在原地集体摇头,唯一节拍慢了的是许小武,这孩子是真不知道,瞧见大家跟拨浪鼓似的在那摇头这才跟着做了动作。 老夏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继续审他们,他舍不得收拾程叶,还收拾不了这几个小子!“还说没有!刚才敲边鼓敲的挺起劲儿的嘛,程叶那事……真当我一点没觉出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头子傻了?哼。” “师叔,您不傻,我傻。”许俊杰脸皮厚,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末了儿还再次肯定了下。“我是真傻。” “……我也挺傻。”云翼飞稍微迟疑,也跟着没了节操。 “我是最傻的,真的。”许小文泪眼汪汪的看着老夏,一脸小可怜模样。 许小武刚跟着摇完头,这会儿更迷茫了,怎么大家都傻了?他瞅了瞅身边站着的三个师兄弟,又瞅了瞅老夏,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师叔,我、我傻……吗?” 老夏差点让他一句话问乐了,憋住了笑,道:“你不傻!就他们三个傻!回头你们三个做三十幅‘对卉图’交上来,少一张罚十张!小武放一天假,明儿跟我出去吃酒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傻子X一个真傻”篇: 许小武(得意):夏师叔说我不傻~嘿嘿! 云翼飞:…… 许小文:………… 许俊杰:………………你是真傻,真的。 133、翡翠扳指 胡家是玉石原料供应商,那确实是挺厉害的一个大家族。做这一行的没有不认识胡老爷子的,但是胡老爷子却有一个任何人都帮不了他的烦恼。 胡老爷子有个孙子叫胡杨,小伙子长得温文儒雅,又是经商的一把好手,胡老爷子打小儿就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胡杨什么都优秀,可偏偏就是有一点——他喜欢男人。而且胡杨告诉胡老爷子的时候,还是一脸特平静的表情,人说了,这是天生的,没办法。 胡老爷子当年也生气过,还把胡杨赶出去几年,没想到这个孙子确实争气,几年的时间弄出了一番事业。胡老爷子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他年纪大了,对孙辈的疼爱也越来越明显,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固执。大多时候,他还是一个很为孙子着想的老人,而且胡家人丁兴旺,也不缺胡杨这一个给传宗接代。老爷子最后还是主动让胡杨回了家,依旧想让他接管家族的事。 胡老爷子还有一个小孙子,叫胡小元。胡小元从小胖乎乎的,人又机灵,很得胡老爷子喜欢。老爷子最疼他,有的时候闷了,没少跟他唠叨这些事儿。 胡小元可是很崇拜他哥的,听胡老爷子说完,对他哥的感情除了崇拜之余,又多了一丝担忧。胡小元做为联络他哥和他爷爷感情的小信鸽,每天都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有时候还会跑到胡杨的铺子里帮忙。去的多了,胡小元就发现了一件事儿,他哥身边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胡小胖子甚至开始担心他哥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胡小元和他爷爷感情最好,他这一担心,免不得就要跟胡老爷子嘀咕一番。胡老爷子那个心情跟胡小元是一样一样的,他起初是不想胡杨找男人,可如今是怕胡杨找不到个伴儿。 胡老爷子想了半天,跟胡小元商量:“要不咱们给你哥张罗张罗?弄些照片来让你哥挑,这男的……也能相亲吧?”老爷子有些不确定,但是什么都不做,他又特着急。 胡小元摇头,苦着一张脸道:“不行啊爷爷,咱们家太有钱了,就怕到时候来的人不是奔着我哥来的,是为钱来的。要是我哥受骗了,那不是更伤心?”小胖子对他哥的人生满怀担忧,想起了昨天晚上演的各种苦情电视剧,情伤啊,伤不起啊。 一老一小愁眉苦脸的对视一会,还是胡老爷子先开了口,“小元,要不你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胡小元想想也是,立刻掏出手机来给他哥打过去了,哼哼哈哈的从天气到新闻聊了半天,说到最后胡杨都要挂电话了,这才忙问了,“哥!哥,你别挂呀,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胡杨在那边好脾气的笑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那什么,爷爷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看看呗?”胡小元支支吾吾的还不说正事儿,急的胡老爷子在一边拿拐杖直戳他,比着口型让他快问。胡小元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哥,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吧?那啥,你喜欢什么样的啊……不是不是,不是催你结婚!咳,那什么,爷爷这次已经让步了,他说想帮你挑几个人,那什么,挑男的……” “我不需要,你帮我告诉爷爷一声,让他老人家别闹了……”胡杨揉了揉眉心,觉得在铺子里呆一天都没有跟这祖孙俩搅合十分钟疲惫,“我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店里事情挺多,先不说了。” “哎哎,哥你等下,你先告诉我们下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啊?爷爷说你不透个底儿,他晚上睡不踏实啊。”胡小元急了,可听着胡杨那边半天没动静,心里又有点心虚。“哥?” 胡杨铺子里似乎来客人了,随意应付了一句就挂了。 胡小元在电话这边听得愣了下,等胡杨挂了电话还好半天保持握着手机的姿势。 胡老爷子正支楞着耳朵等着听呢,瞧见胡小元忽然不说话了,也急了,老藤拐棍儿哒哒地敲着地面,催促道:“怎么着?你哥怎么说的啊,他要找个什么样的?” 胡小元哭丧着一张脸,“我哥他说要漂亮的。” 胡老爷子也愣了,“咳,漂亮的也好,看着顺眼。”不过想了一会,他又开始皱眉,“小元,你说你哥会不会是有人了?但是又不敢告诉咱们?” 胡小元有点惊讶,“不能吧?我上回去没见着有跟我哥特别熟的人啊,也就是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常去他铺子那边买东西……” 胡老爷子眼睛亮了,“你们班的同学去你哥那边的时候,你哥是不是挺高兴的?” 胡小元迟疑着点了点头,但又有些苦恼,“爷爷,我哥那人你也知道,整天笑呵呵的哪有不高兴的时候啊!” “要不你带我过去瞧瞧,上回比赛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哥挺不对劲,他一准是喜欢上你们班的哪个小子了……”胡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拉着胡小元就要让他带自己去。“咱们就在远处偷偷看一眼,不然我真不放心。” 胡小元没办法,只能带着爷爷偷偷摸摸的赶过去。 胡老爷子到底是有几分手腕的,快到的时候给胡杨他们店里打了个电话,那边的小店员一听他的声音立刻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告密,“老板带人去古玩街了,刚走呢。” 爷孙俩又赶去古玩街,那边街道太窄,车进去不方便,胡老爷子就带着胡小元下车去找胡杨。爷孙俩人一人一副墨镜遮着半边脸,走路都找有遮蔽物的地方。不一会还真给他们找着了! 胡杨身边跟着个男孩,正在那边跟人说些什么,瞧着比对他这个爷爷可亲热多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用蓝田玉或者独山玉,还有辽宁岫玉,都可以。相对要经济划算一些。”胡杨指着店里的什么正在解说,“这块要大一点,刚好。” 店主估计也跟他俩挺熟悉的,笑着打趣了一句,“程小哥的手艺那么好,也进里头来挑挑,我这还有一块和田青花籽料,个头不小。实话跟你们说啊,要不是你们来,这东西我还不卖呢!这玉跟别的不一样,不碰不掉价格,上回有个人从我这买了个不错的料回去,一琢磨就给弄成地摊货了,这可气坏我了!” 胡老爷子偷偷在外面看,偶尔听见他们说一两句话,胡杨身边那个小哥年纪轻轻,但是知道的还不少。胡老爷子觉得挺欣慰,要是胡杨找这么一个也不错,俩人平时也有共同语言。 “小元,我觉得这个不错,你看他要是跟了你哥,将来你哥进料,他就帮着……”胡老爷子正说着,那边又有了新情况。 一个黄头发、穿着流里流气衣服的的小混混走了过来,要这一个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黄毛后头还跟着一大群流氓。一个个穿的凶神恶煞,前头领队的黄毛手里还提着……一笼包子?! 胡老爷子瞧见那黄毛喊住后面的弟兄们,自己提着包子进去了,胡老爷子担心孙子吃亏,急得探头去瞧。 那黄毛果然直奔胡杨他们过去了,撑着袋子正让胡杨旁边那男孩吃包子呢!胡杨站在一边没动,倒是旁边那个男孩胆子挺大,竟然还真敢从里头拿了一个吃! 胡家老爷子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想着要是孙子但凡吃一点亏他就立刻报警。 不过那帮流氓似乎也挺忙,送完了包子就走了。胡老爷子不放心,到底还是喊了家里的几个保镖来跟着胡杨,暗中保护着。胡老爷子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去了,等到晚上才慢悠悠让胡小元给胡杨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他们到了。 胡老爷子这一来,晚上就改成了接风宴,别的不说,老夏他们感激胡老爷子上次的仗义相助,就为他能借出那么大一块上等翡翠毛料也一定要来谢谢他的。 老夏来,自然带着徒弟们。有的徒弟挺自觉,自己来不带家属,但也有某位“家属”忒不自觉,大大咧咧的就跟过来了。 老夏一瞧见李瑞就忍不住做出牙疼的表情,但是又看见那么乖巧听话的小徒弟,想想也就忍了。 胡老爷子瞅了一眼老夏带来的几个小伙子,也在一边跟胡小元嘀咕,“这都是你们班上的同学?都常去你哥铺子里吗?” 胡小元点了点头,程叶他们师兄弟五个可不都是他们班的同学么! 胡老爷子顿时想起胡杨那句“要漂亮的”,扫了一眼对面的五个小伙子,眼睛直直地盯在程叶身上。这屋里最漂亮的就是这个了,这就是胡杨藏着掖着的人了吧?只是瞧着还真有点眼熟…… “胡老,这是我的徒弟,叫程叶。上回您去云南主持比赛的时候,这孩子也参加了。”老夏跟胡老爷子都属于老一辈的交情,见老爷子一直盯着程叶瞧,便给他介绍了一下。“上次去腾冲,也是这孩子立了功呢!” 胡老爷子立刻哦了一声,眼睛有点发亮,这还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而且重要的是,他听过这个名字,当初胡杨亲口问过来着! “我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身体有点弱,哎,上回要不是跟我去腾冲,怕是比赛上也能冲进前三……”老夏夸起自己徒弟来那是丝毫不含糊,尾音里的那种自豪感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胡老爷子立刻跟着点头。身体不好啊,也不打紧,他还认识几个老中医,下回带这孩子去瞧瞧……唔,最好也带上胡杨。胡老爷子拿出挑孙儿媳妇的眼光上下打量程叶,从头看到脚,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屁股……不对,这是男的,屁股翘也不能生。老爷子遗憾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孩子,你学玉雕多久了啊?” 程叶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看到头皮发麻,多年未曾结巴的毛病又犯了,磕磕巴巴地回答了,“我,我跟师傅学了十多年了。” 胡老爷子听着他声音有点耳熟,胡小元在底下轻轻踢了老爷子一下,老爷子立刻了悟了,“啊,下午那个……!” 程叶有点迷茫了,“下午?”下午他就去了古玩街买玉石来着,下午怎么了? “下午那个,那个小元一直念叨你们,哈哈哈!现在终于见着了,来来,胡杨你给程叶多弄点海参,这个吃了预防感冒,对身体好!”胡老爷子更加确定了,这个程叶一定是自己孙子瞧上的人,胡杨脾气是好,但也从来都不随便陪着什么人逛街啊。 胡老爷子又问了程叶一些,从学业到生活,越听越满意。他对程叶热情还不够,还一再要求胡杨给程叶布菜。 胡杨很尴尬,他现在跟程叶是朋友关系,早就知道自己跟程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他和程叶之间的交情其实也不错,可以说是淡淡的君子之交,要是胡杨对程叶没表露出心思,俩人估计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不过现在胡杨已经退回朋友那条线,跟程叶相处的也挺好,如今冷不丁被胡老爷子这么一搅合,胡杨又开始担心起自己得之不易的友情来。 胡杨知道自己跟程叶没戏,但是胡小元不知道啊!胡小元这会儿脑袋里转的飞快,从下午在古玩街想到了平时程叶去他哥店里,好像他哥还好几次到学校找程叶……他哥对程叶关心的很有点那个意思啊!胡小元偷偷瞧了程叶,觉得那张脸还真是他哥喜欢的类型,多漂亮啊! 胡小胖子开始帮他哥制造机会,硬是和程叶换了座位,让他挨着自己哥哥。小胖子皮够厚实,李瑞那么瞪他都没脸红,还笑呵呵的继续吃菜喝饮料。 胡小元一帮忙,胡老爷子也跟着瞎掺和。程叶挪了位置过来,左边是胡杨,右边是胡老爷子,正有点拘谨的时候忽然被胡老爷子抓住了手。老爷子对程叶这双手赞不绝口,“不错,不错,老夏你这徒弟手骨很好啊!一瞧就是把好手工!” 老夏正得意,就瞧见胡老爷子从自己大拇指上拔下一个很大个的翡翠扳指,当场就要往程叶手上套。胡老爷子说了,“老夏啊,我一见你这徒弟就觉得特别投缘,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这扳指跟了我挺多年,现在就送给程叶当个见面礼……” 李瑞在一边瞅着不说话,端起的茶杯遮住半张脸,阴晴不定的。 老夏也觉出不对来了,胡老爷子身上带着的能有一般的东西吗,别说那扳指的个头了,只说成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啊,而且被盘得包浆锃亮的,一瞧就是心爱之物。胡老这……这该不会是来跟他抢徒弟的吧?! 胡杨更尴尬了,他太了解胡老爷子了,这一瞧就是老爷子误会了。他连忙帮着程叶摆脱自己爷爷,一边给他取扳指一边说:“爷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跟着掺和了……真不是那么回事!” 胡老爷子不信,还非要送程叶翡翠大扳指,胡杨这一帮忙难免就抓到了程叶的手。对面的李瑞不乐意了,砰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胡杨那跟程叶“握”在一起的手都快冒火了! 徐俊杰两眼放光的瞧热闹,云翼飞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的,双胞胎一个满脸担心,一个一脸迷茫。许小武同学是个单纯的孩子,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哥已经“嫁”出去了。 一顿饭吃的火星四射的,好歹是吃完了。 胡杨把他爷爷给劝回去,程叶也被老夏护着带走了。老夏这顿饭吃的很紧张,他还想不到那么复杂的男男关系,难免就以为胡老爷子是想抢他徒弟呢!他知道胡家没几个撑台面的玉雕师傅,一直都想着从外面招揽,这会儿更是后怕起来,自己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千万不能被拐带走了。 李瑞沉着脸跟在后面,等到回了他跟程叶的小家也一肚子的不痛快,脸色臭的不能再臭。“那戒指挺大个儿的吧?戴手上什么感觉啊?” 程叶小心纠正他,“瑞哥,那不是戒指 ,是扳指……” 李瑞一肚子老醋横飞,哪里管什么戒指扳指的,他就瞧见姓胡的给程叶手上套东西了! “姓胡的到底想干吗啊这是?那么大块的翡翠值不少钱呢吧,那老头也真舍得……我说程叶你在饭桌上怎么不躲开,你还真想跟那姓胡的结婚啊?这就差点当场收聘礼了!” 程叶不敢惹他,想了半天也没敢开口,生怕说错话让李瑞更生气。 可这不开口,李瑞也生气啊,他等了半天没听见程叶解释,咬着牙缝问了一句,“程叶你该不会瞧上人家那翡翠了吧……还想嫁过去怎么的?”这酸味都快冲到大街上了。 程叶上前抱住李瑞,小声说了一句,“没,我是想结婚,但是那什么……” 李瑞本来还挺不高兴的,不过一听见后面几个字儿再大的火气也顿时消下去了,板着脸故意又问了一遍,“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程叶老实的又说了一遍,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我是想过结婚,想跟瑞哥结婚来着。” 李瑞嘴角真绷不住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泛着甜,抬手就抱住程叶一起坐在沙发上继续“结婚”的话题。不过这回是谈他们俩的。要说李瑞最喜欢什么,怕是最喜欢程叶的这份儿老实和认真,无意中一句老实话就能把李瑞的火给彻底扑灭。 李瑞压低了声音问他,“程叶,咱们什么时候也去领个证吧,我知道国外能办。” 程叶坐在他腿上,还在摆着手指头算,“唔,还得买套房子,还有腾出瑞哥开店的钱……” 其实李瑞这次回来,龙哥没有亏待他,不但给了一份儿厚礼还把瘸腿老三最后的那批进口车给了他。李瑞现在当然不缺钱,但是他没告诉程叶,他就喜欢看程叶傻呵呵的盘算怎么赚钱养他。 “这次比赛一定得赢,师傅说这次要是赢了再接活儿,手工费就会多些。”程叶现在被李瑞管的紧,接的玉雕件少了很多,算起来也格外认真细致。算了一会又缩在李瑞怀里,抱住李瑞小声要求道:“瑞哥,和我一起去吧。我看不见你,安不下心来雕东西。”他如今是怎么也不放心让李瑞一个人呆在家里,生怕一回来,又瞧不见了,找不到了。 李瑞嘴角咧了个笑,贴着他的脸蹭了下,“这么舍不得我?” 怀里的人老实的答了:“嗯。没有瑞哥,我雕不下去。”如果没有玉雕,他会觉得无趣,可是没有李瑞,他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想变得更好,是想让李瑞瞧见;他想赚钱养家,是想与李瑞一起活到老……这所有的一切如果没有李瑞,要它也没有用了。 “瑞哥,别丢下我……” 李瑞笑着念叨了一句“笨东西”,手上却是轻柔的抚摸那柔软的发,将人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我陪你去比赛,等比完了正好一起回农场。咱们跟爸说好了的,今年过年回老家,还得看看小叔和胖婶子呢。” “哎。” 作者有话要说:胡杨同志,是个好同志。但凡好同志,总有个不太靠谱儿的好爷爷^口^ 134、滴水之恩 程叶比赛很顺利,李瑞这个“助手”当的也很尽责,亲自开车陪同,更是体贴的让程叶吃好睡好。 程叶倒是比李瑞还兴奋一些,赛前的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自己爬进“助手”李瑞的被窝。两个人的标准间,床自然不太宽敞,程叶一上来李瑞就醒了,没睁开眼睛就习惯性的搂住了他,“怎么了?” 程叶贴着李瑞紧紧的,小声道:“我明天要比赛,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李瑞笑了一声,带着还没睡醒的鼻音轻声哄他,“在车上睡多了吧,我搂着你睡。赶紧闭上眼睛,明天没精神就赢不了,赢不了又该哭了……” 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贴到李瑞耳朵上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缩进李瑞怀里小声嘟囔:“反正,瑞哥让我累一点,累了就睡着了……” 李瑞被他刚才那话挑逗得没了睡意,眼睛都睁开了,手往下一摸这才感觉到程叶身上光溜溜的。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李瑞利落的翻身把人压住了,裹紧了被子欺负他。 程叶这次挺主动,李瑞还没凑上来,他的嘴唇便急切的寻找上去,吻得气息都急促了。 因为明天还有比赛,李瑞想要速战速决,可腰上被程叶的双腿缠住,脚后跟还在他背后凹进去的那里来回的磨着,李瑞再好的耐性也给磨没了。不过好歹是怕程叶第二天身体不舒服,记得戴套子。 程叶被弄得浑身发软,一番大战下来累得眯着眼睛想睡,那小模样像是一只被主人喂饱了的猫儿,浑身上下都懒懒的。 李瑞亲了他一口,稍微给他擦拭一下,抱着去了旁边干净的床上一起睡。 比赛完了还有些时间,两人有在附近多住了两天,权当旅游了。临回去的时候给家人买了不少当地有名的土特产,幸亏李瑞自己开车过来的,要不然都带不走了。 程叶在车上还接了一个电话,是程老大媳妇打来的,在电话里问他过年还回不回来,语气听着不冷不淡的。 程叶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回去,但是会回去的晚点儿。 程老大媳妇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李瑞听见程老大媳妇那样说话就不爽,拧着眉头问程叶,“他们家怎么回事?这一年没跟他们联系还踩着鼻子上脸了?有病呢吧!” 程叶忙跟他解释,“其实我也不对,之前对大伯母态度也不好。” 这倒是挺新鲜的,李瑞还真没见过程叶发脾气,忙追问下去。 其实还是李瑞消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瑞不在的那大半年里,程老大媳妇来找过程叶。程老大媳妇那次来难得的带了些东西,见到程叶便是一阵诉苦,绕来绕去无非是说自己儿子落魄了希望程叶他们能帮一把。 “程岳是个好孩子,就是被朋友骗了,非得去长白山贩卖野葡萄酒。原来说好了年薪几十万呢,可干了那么就反倒贴了好几万块钱……”程老大媳妇不太愿意说自己儿子跑传销,遮遮掩掩的跟程叶解释。“程叶你可就这么一个哥哥,你得帮我劝劝他啊,最好能拉他一把……”她是来求程叶,或者说是求程叶背后的李瑞。她猜着这些年李瑞每次回老家都挺气派,如今混的应该也不错。 可偏偏那时候李瑞音信全无,程叶一颗心挂在李瑞身上,听的心不在焉。等着她说完,也就实话实说了,“大伯母,我没那个本事劝得住他。” 程老大媳妇难得向程叶低头,还是长辈求晚辈办事儿,没想到就这么干脆的被回绝了,她脸面上过不去,当天就回家去了。打那以后再也没跟程叶联系过。 李瑞在一边听的挺过瘾,“你早该这么跟她说话了,这都是惯得臭毛病,还真拿你当她们家养大的哪?” 程叶笑笑,“毕竟都是长辈,而且奶奶的坟在这儿,我一年才回来一次,都是大伯平时给照看着。” 李瑞哼了一句,没再多说。牵扯到程奶奶李瑞不敢随便开口,虽然心里直嘀咕“那也是程老大他亲娘自然该照看着”。 回到农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李瑞怕赶不回来也提前没打电话,不过到了小叔家门口的时候还是瞧见外边亮着灯。车子一停就听见院子里有“汪汪”的叫声,紧跟着就有人出来了。 “我就猜着这两天会回来,瞧瞧,我说对了吧?”胖婶子的嗓门依旧洪亮,笑呵呵的声音没进院子都能听到。 李瑞跟程叶忙下车,一边一个搀着她,胖婶子这两年腿脚不太好,膝盖一直疼。李瑞一边扶着她,一边笑道:“婶子你膝盖好点了吗?我这次带了泡腿的中药,试试好用的话我再去弄点。” 胖婶子气色很好,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心情大好,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给他们吃。李瑞他爸和小叔去家具厂了,说好了晚上有应酬晚点回来。胖婶子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趁着李瑞他们吃饭的功夫,差不多把最近有趣的事儿都说了一个遍。期间还通知了李瑞一个好消息,他们俩的那个发小冯晨,要结婚了。 程叶有点惊讶,“冯晨要结婚啊,新娘子是谁?” 李瑞把胖婶子硬塞到程叶碗里的大块肉挑过来替他吃了,笑道:“还有谁啊,许清清呗!” 胖婶子也笑了,“对啦,新娘子就是许清清!他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哎哟,这么多年一直好着呢!这将来感情一定很好,没准儿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胖婶子说了一会,也念叨到李瑞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杨大鹏啊、程岳啊、冯晨啊,一个个的都结婚了……” 后两个人程叶知道,第一个听着名字有点耳熟,跟李瑞咬耳朵道:“杨大鹏是谁?” 李瑞压低声音回了他一句,“杨大胖。”他们几个从小杨大胖、杨大胖的喊,大名反倒很少有人知道了。 胖婶子念叨半天,李瑞也没啥反应,吧嗒吧嗒吃饭吃的可香甜。 晚上李瑞他爸和小叔回来,见着李瑞也是挺高兴,小叔收拾了房间想让他们住下,李瑞他爸担心两个孩子不太方便,就自己留下,硬是让他们俩回林场那边了。 “哥,我这里多宽敞,你让李瑞他们住下多好,人多了热闹啊!”小叔有点抱怨了,他和媳妇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小孩,瞧着李瑞和程叶,就跟瞧见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 李瑞他爸笑笑,随便编了个理由道:“让他们年轻人聚聚吧,老冯家的儿子过年不是结婚吗,估计都得来找李瑞喝酒呢!咱们这把老骨头,就甭掺和啦!” 冯晨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九,他得知李瑞回来,还特意来了一趟,一定要李瑞去参加他和许清清的婚礼。冯晨这次瞧见程叶的时候难得没开玩笑,也没跟以前那样似的抱在怀里揉脑袋,就是临走的时候跟李瑞单独聊了一会。 “我从杨大胖那儿问出来了,你和程叶的事儿。”冯晨沉默一会,揉了揉鼻子,“我知道你心思重,没想到主意打的这么早,我说你该不会一早就把程叶哄到手了吧?” 李瑞听了第一句还在想怎么跟冯晨解释,不过紧接着第二句一说出来就乐了。他拍了冯晨肩膀一下,一点也不在意在好友面前显摆自己的幸福,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什么叫哄到手,打小儿程叶就听我的,我一动心思程叶还不立刻就自己过来!你跟我比不了,这是程叶心甘情愿的跟着我的!” “我呸!那许清清不也是心甘情愿跟着我啊!李瑞你忒恶心了,不带这么臭显摆的……”冯晨跟他们俩多少年的兄弟交情,刚知道的时候确实有点别扭,不过现在也想开了,再怎么他也得要兄弟不是?李瑞如今这么臭显摆,冯晨决定教训他一下,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还便嘟囔,“程叶以前也喊我哥啊,如今怎么一下就成你家的了?不成,我得回去亲一口,不然我不甘心……” 李瑞给了他一拐子,勾着冯晨脖子把他拖回来,笑骂道:“少来啊!再不要脸也是有底线的,你懂不懂啊,走走,喝酒去!今儿我请客!” “那得点最贵的……”冯晨试着讨价还价。 “超过一百你自己掏钱。”李瑞得了便宜也不见得会卖乖,对冯晨可一点都不客气。 “啊呸!” 冯晨大婚当天,李瑞来给冯晨捧场。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黄毛也来了,不但自己过来,黄毛还带了人来给李瑞壮场面。虽然李瑞从龙哥那里“辞职”了,但是黄毛他们依旧认这个老大,听说李瑞兄弟要结婚,大老远的都跑来帮忙。 只是黄毛的重口味和他对李瑞的忠心一样没变,几个染黄毛、鸡冠头、秃瓢,身上还有纹身,带着粗金项链的人,即便套上身黑西装也只能更引人注目。尤其是黄毛还一再要求大伙儿,不能笑,要体现出瑞哥的气场,咱们得严肃起来。 大伙儿都明白了,等十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婚礼门口,车门打开下来的一个个都是阴沉着一张脸的黑社会小头目,一个比一个吓人。好些来的早的街坊邻居还准备进去帮忙,一到门口就被震住了,好半天都没敢抬腿往里进。 李瑞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过去一脚一个把人都踹走,黄毛皮厚,死活不肯走,非要跟李瑞一起进去。李瑞看着他嘴角都有点抽抽,“你,你把你脸上的墨镜摘了!”大冬天的出门戴墨镜这不是有病呢吗! 黄毛从善如流,立刻摘了墨镜别在胸前的衣兜里,笑呵呵的跟着李瑞蹭进去。他不敢跟李瑞搭话,就冲着旁边的程叶一个劲儿的讨好,“程叶,你看看我来之前也忘了多问问你,你是学艺术的,帮咱们弄条别的颜色的领带是不是更精神……你觉得大红的怎么样?” 程叶最近跟李瑞学坏了,还在那儿笑着跟黄毛点头呢,“恩,红色的不错,挺喜庆的。” 黄毛嘿嘿傻乐,等到了喜宴上坐下还在那认真的跟程叶讨论“红色领带更搭还是带金星的好看”,他谈的特真诚,就是时不时的瞟一眼李瑞,生怕李瑞踹他出去。这么一来,弄得李瑞都不好赶他走了。 喜宴很快开始了。冯晨一身帅气军装上场,新娘子倒是做了中式打扮,俩人站在一处红的红,绿的绿,很是鲜艳。 冯晨爸妈在农场还挺有人缘,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就连程老大一家也到齐了。程岳带着自己媳妇跟过来一起凑桌儿吃饭,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一家人来的,也没拿份子钱。人家记账的也认识他,没好意思说他什么,也就放他进去了。 冯晨是新郎,拜完父母,痛快的改口喊了爸妈,还得了俩红包,许清清也羞涩的喊了爸妈,立刻得了俩更厚实的!俩人收好红包,立刻被几个一块长大的小伙子们闹着非让他们演节目。 冯晨和许清清被压着啃苹果,俩人合吃了一个苹果还不算完,那几个臭小子又非让他们一起吃一块糖……新娘子许清清脸皮薄,红着脸进去换敬酒的衣服了,只留下冯晨一个人抵挡。冯晨哪里抵挡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差点没当场壮烈牺牲! 李瑞没跟着去闹,只在最后的时候上去送了冯晨一份儿礼物,挺小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把汽车钥匙。他们多少年的兄弟了,虽然长大后各奔前程也没怎么联系,但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是绝对不会忘记的。程叶也送了冯晨一份礼物,同样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自己雕琢的一对龙凤玉佩,讨个吉祥。 冯晨哪里想到他俩会送这么份大礼,也没打开看看,笑嘻嘻的就给收下了。听李瑞祝他百年好合的时候,冯晨还使了个坏心眼,跑上去硬是抱了程叶一把,“程小叶啊,哥哥舍不得你啊!唉,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再找回我们的从前……要不咱们亲一个就算过去了?”这还作势要亲程叶,立刻被李瑞一脚踹开了,后面几个小伙子都哄笑起来。 后面就是吃酒席,有熟悉的人开始互相在桌上敬酒,也有特异赶来参加婚礼的等着新郎和新娘子出来敬酒。 李瑞他爸等李瑞他们回来,欲言又止的瞧了李瑞半天,才咳了一声小声叮嘱自己儿子,“李瑞你看好了啊,别让人乱摸,这不是占咱们家程叶便宜么……” 李瑞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点头笑,“哎!我、我知道了……咳!”程叶给他递了块毛巾,李瑞瞧见程叶忍不住又想起他爸刚才那句话,扶着他肩膀又笑了一阵,弄得给他递毛巾的程叶很迷茫。 程岳坐在酒席上不断张望,瞧见李瑞那边一桌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想凑过去,但是立刻就被程嘉喊住了。 “不要什么人都去巴结,到时候有你后悔的!”程嘉看了一眼李瑞那桌上,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人,尤其是李瑞身边还坐着一个穿黑西装的黄毛,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觉得李瑞跟他爸是一样的人,尤其是见李瑞现在还常跟小混混在一起,估计将来也不怎么样。程嘉皱了皱眉,再次叮嘱程岳,“也别什么人都领到家里来,你们自己惹了事儿,也不想想每次都是谁在后面帮你们。” 程岳的老婆不服气,可是他们两口子现在都没工作,还借了程嘉好些钱,也就撇撇嘴不说话了。 程老大媳妇看她们吵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闷头夹些东西吃。程老大瞧着儿子和儿媳也叹了口气,他实在对程岳失望了。 程岳当初跑传销跑的上瘾,家里实在劝不了,程老大只得赶紧给他娶了媳妇,想拴住他的心。可没想到的是,程岳讨的老婆人长得挺洋气,就是心性和程岳一样,天生好吃懒做又财迷。而且媳妇比儿子还难伺候,一天到晚的套他们的钱,拿他们的东西,最过分的是她还不 阻止程岳跑传销,总劝老两口眼光放长远一些,多投些钱给程岳。几万块钱投进去,几乎赔了个精光,程岳这才消停了。 程老大一家吃过喜宴,都回家去了,他们家今年要召开一个家庭年会。 程老大媳妇小心问程嘉,“要不要……也叫上程叶?” 程嘉比她识趣的多,冷笑道:“妈,你还真觉得程叶跟咱们家多亲近么!他这么些年,哪次逢年过节的不在人李瑞家啊?咱们跟他也就是个普通亲戚,李瑞那儿才是他‘家’呢。” 这次家庭年会气氛很糟糕,程岳前阵子又偷偷跑去外地鼓捣他的“葡萄酒”去了,索性这次赔的少些,带去的三千块钱花光了就回来了。大约是传销那边的人也觉出程岳没油水可捞,再也没喊过他。 可程岳之前欠下的债还没还清,大部分都是借的亲戚朋友的,程老大一辈子攒下的人情全被程岳欠了个精光。 “你爸现在的退休金,大部分都拿出去还债了,咱们这一家老小的还得吃饭穿衣,实在是困难……”程老大媳妇坐在那里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小心说完目前的家庭开支,试探着求程嘉帮忙。“还有你弟弟,他们一家也挺不容易……” “妈,程岳可是还欠我两万块钱呢!他这钱什么时候能还?我催了么!”程嘉也不客气,她之前已经帮过程岳了,她妈现在又说起程岳怎么惨来,难不成她再借两万给他么! 程老大媳妇诺诺不敢说话了,看了自己丈夫,让他来说。 程老大日子确实是过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程嘉,爸现在确实很困难,你弟弟一家现在又没工作,一家人指着我这点退休金不够吃饭……” 程嘉还算是个明理的姑娘,但是她只许诺给父母留生活费,给的时候还说了,“我养爹妈是应该的,但是我没有义务去养我弟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道理。还有爸你以前不一直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么,我给你们钱你们要是拿给我弟弟用,那我就丑话先说在前头,就这一份钱,你拿给程岳用了,我也不会再多给。妈,您当年成天念叨程岳给养老程岳给尽孝,如今倒好,不还是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在管你们么……” 几句话说的程老大两口子心里难受,程嘉也觉得不好受,她就是憋着当年的一口气。程老大家重男轻女,尤其是程老大媳,她当年没少疼儿子,甚至还想过当年把程嘉的成绩跟她弟弟换一下,让弟弟去上大学。程嘉这些年每次想到这里,就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不过如今给老人一点钱说上这么些不好听的话,她也有些说不下去了。父母养儿女容易,儿女要钱理所当然,等到儿女养父母的时候,父母要点钱反倒要犹豫半天不好意思开口。程嘉也觉得自己话说的过了,擦了眼泪,草草收了话尾告辞离开了。 程嘉说的这番话似乎让程岳小两口有些顾忌,程岳的老婆年三十的时候没再跑来白吃白喝,反倒是劝公婆来自己这儿过年。 程老大到底还是心软,还当真了,老两口欢欢喜喜的收拾了全部年货装到三轮车上去了儿子家。结果没有想到,儿媳妇上午还笑脸相迎,下午便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不认人,下了逐客令赶了他们出来。 程老大老两口被儿媳妇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张老脸也搁不住了,想要收拾东西回去,结果发现三轮车上早被搬了个干净,连程老大媳妇放在上面坐的一个马扎都被拿走了。 老两口年三十晚上冒着雪回到自己家,程老大媳妇一路上瞧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程老大劝慰了她几句,自己眼里也泛酸。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老两口还是饿着肚子的。程老大冒着黑去开门,还没碰到大门的锁就被什么绊了一跤,忙让老伴拿了手电筒来瞧一下。 门口放着的是两袋米面,还有一些水果、蔬菜,甚至还有一只年味十足的大火腿。瞧着火腿上绑着的黑线,想是专门从他们这里最好的熏肉店里买的,他们这走亲访友常送种火腿。 “这是谁送来的?”程老大媳妇看着眼前的东西,觉得有些不真实。“该不会是程嘉又回来了吧?” 程老大摇了摇头,他瞧了一下附近的路面,上面铺着厚厚的积雪,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两条长长离去的汽车轮胎痕迹。瞧这样子,像是离开很久了。程老大眼睛又有些湿润,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咱们回家吧。以后啊,还是在自己家里过年的好。” 程老大媳妇低声答应了,抹抹眼泪帮着老头子抬东西进去,好歹这个年还是能过下去的。她大概也猜出是谁来了,如今能坐上汽车的人,也只有那个孩子。她当年对那孩子不好,老觉得他是累赘,多给一分钱也心疼的要跺脚,给一件程嘉穿旧了的衣服,一辆程岳骑旧了的自行车也得考虑好半天……她想,她真的是做错了。 “程叶,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程老大媳妇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啰嗦一小句:虽然生活中还是有些“坏人”,但是也希望他们能被这些暖暖的善意感动^_^ 小剧场之搓衣板篇: 李瑞:这是读者邮寄来的新年礼物吗? 程叶(拆包裹中):是啊,我看看……咿,一个搓衣板,还有键盘、遥控器? 李瑞(严肃):程叶你知道这搓衣板怎么用吗? 程叶:知道!给瑞哥洗衣服的时候用啊,瑞哥现在有好多衣服必须得手洗^口^~那键盘和有遥控器是做什么的? 李瑞:哦,咱们家的键盘和遥控器坏了,大概是送给咱们替换的。 程叶:坏了?什么时候坏的啊? 李瑞(扛起程叶):刚坏的。好了,咱们快去睡觉,其实大家最喜欢看我搂着你睡觉。 程叶:……咿?啊,可是现在还是白天啊……唔!! ================================== 咩,亲亲们要的搓衣板,噗。这一对大概一辈子都只能这么用吧O(∩_∩)O哈哈~ 135、红木家具 黄毛带了一群人追到农场,可这地方偏僻啊,好半天都没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最后还是李瑞给领到一家招待所,让他们住进去了,招待所的老板吓得都没敢提收费的事儿。 李瑞安顿好了他们,道:“大过年的也别呆在这儿了,多没劲啊,你们各回各家吧。” 黄毛他们当然不肯,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李瑞,声音洪亮的差点传到楼下去。李瑞气得又想踹他们,程叶还在楼下车里等他呢,这万一听见误会了回去还不得再跟他闹啊。 “瑞哥,你一走咱们在D市的分公司也解散了,兄弟们现在没处去……”黄毛想打苦情牌,皱着张脸希望李瑞同情他。 “都没地方去了?”李瑞愣了下,掏出手机来开始翻电话号码。“那我帮你们问问孙少那边,他那儿前段时间还缺人……” 黄毛忙拦着他,“别别,瑞哥,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还想跟着你干,到别人手底下多憋气啊……” 李瑞给他气乐了,收回手机问了句,“我这天天连踢带踹的你们都忍得了,还怕受气啊?行了,都回去吧,我以后也就做个小买卖,用不了你们这么多人!” “瑞哥做什么买卖?是不是还开饭馆啊?瑞哥你就带上我吧,我手艺可好了!”黄毛死活不肯走,还在那劝李瑞。“他们几个端盘子,洗碗,都是把好手!” “胡扯,我请了你们这些人去做饭端盘子,还有客人敢来吃饭吗?” “怎么会没客人?省城那个小饭馆现在成天爆满,还有慕名特意赶来来拜山头的……外面那几个小桌都有人提前三天预定呢!”黄毛语气里还挺得意,他做菜的本事可都是从那里学的,去了谁不喊一声黄哥他就不给谁放盐。 李瑞到底是带了他们有日子了,被缠到现在也无奈了,“我已经不掺和龙哥那些事儿了,以后就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你们跟着我也没用。” 黄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瑞哥我们其实也挺想过太平日子,尤其是上回瘸腿老三那件事弄的,你不知道,我那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抓走,还当自己死定了呢……没想到一打开就瞧见熟人。亏那人以前还喊我一声‘哥’,忒不仗义了,到最后才知道他是龙哥那边派来看着咱们的。”黄毛又瞧了李瑞一眼,还有点委屈,“你们都瞒着我,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后来一想吧,觉得也是瑞哥你照顾我,没让我们这些人跟着掺和进去。但是这种日子真是糟心,还不如开小饭馆省心。瑞哥你让我们跟着你开饭馆成吗?” “开饭馆就省心了?”李瑞掏出烟啪的一声点上火,脑袋上头发都有些乱了。“黄毛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你也甭在我跟前装可怜了,我要是以后真开个公司什么的,到时候再喊你们吧。” 黄毛赶紧答应了一声,他心情好,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对了,瑞哥,我们找到那个珠珠了!那臭娘们卷了钱就跑了,我们追了好几天才追上她。”黄毛呸了一口,他虽然知道李瑞对这姑娘不动心,但是为难时刻卷钱走人实在是大忌讳。“她还办了个假身份证,在那边想继续上学呢,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吓得直哆嗦……” 李瑞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珠珠,他当初也有些不地道,拿这姑娘当过挡箭牌。幸好他当初没被瞧出来,也幸好瘸腿老三人还有些原则,不然这姑娘要是真替程叶怎么了李瑞也挺愧疚。如今听见黄毛说起来,倒是也没觉得怎么样,“抓她干嘛?只要她嘴巴严实一点,其他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黄毛在里头混的日子久了,对付人很有一套,“那好,我让看着她的兄弟们撤回来,反正她以前也有好些照片还在夜总会呢,只要不听话就给她撒出去。”说完这个珠珠,黄毛又想起瘸腿老三,虽然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赚钱的手段可是一等一的高明。“瑞哥,我听人说,瘸腿老三出逃的这一路上就赚了一百多万,是有这么回事儿吗?” 李瑞点了点头,不可否认,瘸腿老三确实是个人物,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忠心耿耿的跟着他。 黄毛咋舌,“乖乖,难怪他进了局子还是好吃好喝供应者,在里面住加护病房,还配保镖……” 李瑞把烟按灭了,笑道,“你小子消息还这么灵通啊,里面的事儿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黄毛还挺得意,“那是,咱也就朋友多点,其他没啥优点。”下一句立刻转到来的目的上去,“所以瑞哥你要是开公司,可以定要叫上我啊……” 李瑞被他们折腾的没脾气了,点头说好。聊了一会,又从钱夹里掏出些钱来给黄毛,让他们拿着自己去买些特产。黄毛死活没要,李瑞想了想,就趁着临走的时候给他们留招待所柜台那边了。这些人虽然瞧着挺吓人,但其实都挺够朋友,大老远的为了他特意赶过来一趟,李瑞总要表达些心意。 晚上依旧是回了林场那边的小二楼,这房子被布置的很不错,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雍容华贵,就是那薄薄的刺绣坐垫瞧着就挺硬。李瑞也不在一楼都停留,直接回了他原来在二楼的那个小房间。 里面的红木大床很结实,尤其是上面层层叠叠的软绵被褥,还有填满了鸭绒的大枕头,软呵的不行。这边的暖气还不太好,浴室里也挺凉,李瑞陪着程叶一起快速冲了澡,立刻钻进了被窝。 卧室里还有一台电视机,跟以前放的位置也差不多,李瑞搂着程叶在被窝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程叶有点奇怪,他们看《动物世界》呢,这有什么好笑的啊?“瑞哥,怎么了?” “没,想起以前的事了。”李瑞从后面抱住程叶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还在闷笑。“我记得以前你还不太懂事的时候,有次来我家,还看了一次黄片儿……” 程叶脸腾的就红了,他也想起来了,那次看的是道士抓妖精,但是也就瞥了一眼,然后立刻被李瑞捂住了眼睛。李瑞在他身后贴的亲密,身上的热度恨不得传到他身上来,尤其是程叶这么盘腿坐在李瑞怀里的时候,李瑞那部太老实的小兄弟来回戳着跟他打招呼…… “改天咱们看点刺激的吧?”李瑞这臭流氓还贴过来招惹人,一边咬程叶耳朵,一边伸了手探进程叶睡裤里摸索。“反正你也长大了,呵呵。” “还看道士和妖精打架?”程叶歪着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小舌头还伸出来舔了两下。 李瑞捏着他下巴,让他仰起头来亲了个结实,含糊的回答了他,“不看那个,看俩道士打架。不过你得学着点,把声音都放开些……” 程叶晚上果然稍微放开了一点,但是压在他身上的人得寸进尺,欺负得更厉害了。不但用了平时躺着的姿势,甚至还让程叶坐在上面主动了一回。程叶在上面不太习惯,动了没两下,就被李瑞掐着腰加快了速度,啊的一声喊出来。 李瑞就着这个姿势欺负了一会,紧跟着又换了侧卧的姿势,让程叶自己抱着推蜷缩起来,一下下顶磨到程叶最舒服的地方,差点把程叶的眼泪也给激出来。 程叶到了最激动的时候,也只会喊李瑞的名字,大概是回到了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甚至还叫了一声哥哥。 李瑞被这句话激得浑身一个激灵,趴在程叶身上泄了出来。程叶像是被那突如其来的灼热液体烫到了一样,身体也抑制不住的发抖,柔软的嫩肉紧紧裹着李瑞不放,好半天才缓过神。 李瑞插在里边休息了一会,等精神了,立刻又缠着程叶让他喊“哥哥”。 程叶摇头不肯,被李瑞施以“家法”,两个人在棉被里纠缠得紧紧的,半晚上没分开。 程叶晚上被李瑞折腾到快要天亮,第二天自然起的要晚。李瑞睁开眼的时候,程叶还趴在他胸口浅浅地呼吸着,软软的头发散落在额前,瞧的人心痒痒的。 李瑞也躺在床上没起来,把程叶身上的被子裹紧了,自己倒是露出大半的胸膛和手臂。昨天做的太狠了,程叶头一回把他身上啃出几个草莓印,李瑞低头瞧了下自己身上露出来的那几个,觉得这样差不多了。 他房间里的门是虚掩着的,而且小叔曾跟他说过,今天早上会过来叫他们一起过去吃饭。 李瑞听着咚咚的上楼梯的声音,那皮鞋就是小叔常穿的那双,皮子硬,一听就能听出来。 “李……”门口轻微吱呀一声,立刻又没了声音。 李瑞闭着眼睛等了半天,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的时候,又听见了那咚咚的下楼声,听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轻。没一会,李瑞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一阵阵的催命似的急。接起来,果然是小叔打来的,“喂……” “李瑞你立刻给我下来!!”小叔这会儿声音可不再小了,恨不得把李瑞吼醒。 程叶也被小叔的大嗓门吵醒了,眯缝着眼睛去找李瑞,“……瑞哥?” “没事,小叔找我出去下。”李瑞亲了他一下,裹好了继续让他睡,自己穿衣服下去了。 李瑞小叔刚进来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这一受惊吓,竟然就悄悄退出去了。小叔压根就没想到他俩是好上了,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完了,李瑞把人程叶欺负了! 小叔和胖婶当年差点抱养了程叶,对程叶的感情一点都不亚于李瑞。小叔总觉得程叶这么老实,只可能是自己家小子把人程叶给那什么了,于是下楼之后立刻就把李瑞叫了出来。 小叔等了半天才等到李瑞,那混小子穿的乱七八糟,还打着哈欠,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干好事儿! “你,你昨天是不是,是不是……?” “什么?”李瑞还想装会儿糊涂,可瞧着小叔血压升高的模样也不敢太气他,立刻接了下去。“哦,您说程叶啊……反正就跟您瞧见的差不多吧。” 小叔努力压抑着怒气,可一瞧见李瑞那敞开的衣服里被抓挠的痕迹,立刻又上火了。“混小子,这种事你也敢做的出来!你准备怎么办啊?程叶你都欺负,你、你简直是……!” 李瑞闷头挨训,等小叔骂完了,又开始嘟囔,“那怎么办啊,睡都睡了,那我就娶他呗。” 小叔气得差点要找棍子揍他,可这院子里也没个合适的,哆嗦着手指了李瑞半天,“你,你……我是管不了你了,我找你爸去!” 李瑞才不怕他小叔去找他爸呢!他倒是希望他爸站出来帮他说说,小叔的脾气火爆,要是跟他爸那样,随便诉诉委屈就能成,他何苦弄这么一出啊!李瑞摸着下巴叹气,又转回房间里。二楼那小卧室被子还是团在一起的,可是缩在里面睡觉的人不见了—— “程叶?!”李瑞扒拉了两下被子,又开始给程叶打电话,好半天都没打通。李瑞有点慌了,程叶这是上哪儿去了? 程叶去找胖婶子了。李瑞起来之后,程叶也跟着穿衣服起床,到了门口就听到小叔在教训李瑞,程叶瞧着李瑞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心里很内疚。 这老实孩子立刻巴巴儿跑去找胖婶子全说了。从自己小时候开始,到生病了李瑞给他借钱治病,李瑞教他功课,李瑞带他一起给奶奶抓蝉蜕熬中药,再到后来程奶奶去世,李瑞家有了变故,他们在外拼搏的不易……李瑞把自己知道的一点一点都告诉胖婶子,他跟李瑞在一起时间太长,忍不住把胖婶子也当成自己的亲人。 疼他的奶奶不在了,小姑姑的严厉又不适合这样交流,胖婶子成了程叶最能说贴心话的人。 “我愿意跟瑞哥在一块,我以后会好好照顾瑞哥……”程叶低着头站在胖婶子跟前,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又可怜又委屈。 胖婶子没听过男人在一起的事儿,听见程叶说也有点傻眼了。她是个妇道人家,听家里男人的话听习惯了,也只能摸了摸程叶的脑袋,安慰了他一下。“我去跟你小叔商量商量,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怎么偏偏就……唉。” 胖婶子找到李瑞他小叔的时候,小叔正蹲在墙角抽闷烟,胖婶子凑过去把程叶告诉她的事儿委婉的说了一遍。她还是很疼程叶的,期间为两个孩子说了不少好话,末了儿又问当家的,“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啊,要不要去跟大哥说说……? “别去了,我刚从大哥那回来,大哥说李瑞喜欢就成,让他们在一块。”小叔烟抽得更狠了,一脸的郁闷。“算了,大哥都答应了,咱们也别拦着了。” 胖婶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就这么……在一块了?” “那怎么办啊,李瑞都把人程叶欺负了,还能硬拆开啊!”小叔白天在李瑞那受了气,这会儿也带着点赌气的意思,直接跟胖婶子说了。 胖婶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他们家李瑞把人程叶“先上车后补票”了,完了又一致答应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可人家程叶那边呢?程叶家里没有大人,近点的亲戚还那么市侩说不通情理,这不等于趁着人家家里没大人的时候就把人孩子拐到自己家来了嘛? 胖婶子有点不乐意了,他觉得程叶才可怜,“人家孩子打小儿没有父母,程奶奶也不在了,这会儿你们决定让程叶跟着李瑞过,这不是摆明了欺负程叶没人护着么……” “那你去把他们分开吧,哼!”小叔扭过头去继续抽闷烟。 “谁说我要把他们分开了?哦,就许程叶跟着李瑞过,你怎么不说李瑞跟着程叶过啊?” “你这婆娘不讲理!我不跟你说了。” “我不讲理?成成成,你去找个讲理的跟你过吧,我还懒得理你了呢!” 胖婶子气呼呼的走了,只留下小 叔一个人蹲在墙角那叼着个烟屁股,小叔觉得今天真委屈,从李瑞那里受气就算了,回来还被自己媳妇呛了一顿。他掏了跟烟,继续蹲在墙角抽,心里那点郁闷飘散出去之后,已经开始琢磨着给李瑞和程叶打些新家具过去,唔,娶媳妇还得盖房子,就挨着林场的老房子盖一个吧。 好像一过年就有好事儿,这会不止老冯家的小子娶了媳妇,他们家李瑞也终于有个家了,唉。 小叔叼着烟站起来,一边晒太阳,一边慢悠悠的往家具厂走。这结婚的家具是雕鸳鸯好呢,还是龙凤好呢……真是一个大问题啊。 三个月后,李瑞收到了小叔打好的家具,上面的图案选了吉祥喜庆的龙凤,还附带一套厚实的软垫。软垫里头填充的实在,上绣着的一对对的花儿也有些针脚粗大,一瞧就是胖婶子的手笔。 李瑞看见软垫有些意外,但是立刻就明白了,他家程叶还是很厉害的嘛! 程叶不知道自己被李瑞表扬了,还在那里数餐桌的座椅,招呼李瑞道:“瑞哥快来,这一共有五个椅子,爸、小叔、胖婶,再加上你和我,正好!” 李瑞走过去抱着这笨孩子亲了一口,笑道,“这本来就是照着咱们一家人打的啊,以后咱们一家都在一块吃饭!” 程叶眼睛立刻弯起来,垫着脚尖回亲了李瑞一口,“恩,都在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小叔别别扭扭送上祝福鸟~~=3= 136、世界上唯一仅有的花 李瑞唯一怕的,是程叶的小姑姑——许盈。 他一直拖着没去许盈那里说他和程叶的事儿,他挺担心许盈说他们俩“工作未定,事业未成,暂时先分开吧”这类的话。所以李瑞等到程叶毕业,他的公司也弄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去带着程叶去了许盈家。 许盈两口子都是老师,依旧住在那个小房子里共享天伦之乐,只是昔日的小妞妞也已经长大了,正被她妈妈逼迫着默写单词。小妞妞瞧见程叶来,眼睛立刻含了眼泪珠儿,“大表哥,呜呜……” 许盈温柔的教导小妞妞,“妞妞,你先哭一会,妈妈去陪大表哥说话,要是哭完了妈妈就过来给你听写,好吗?” 小妞妞不哭了,拿手背擦了擦眼泪,道:“妈妈你先给我听写吧。”等她哭完了,动画片早就演完了。 程叶这次穿的也比较正式,把之前去学校面试助教的那身儿行头都穿来了,小西装穿在他身上还挺好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雅致。李瑞原本还在瞧程叶,许盈一进来,他下意识的又绷直了身子。 “程叶,工作找的怎么样了?上次说要留校任教来着,办成了?”许盈给程叶拿了一盒糖果来,还拿他当小孩疼呢 “恩,学校本来就挺缺这个专业的老师,我又得了好些奖,所以就答应让我留下了。”程叶对许盈很尊敬,留校任教这个也是许盈告诉他的,对小姑姑提的建议,程叶向来都认真考虑。“谢谢小姑。” 许盈也挺高兴,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隐隐浮现,“谢我做什么呀,这都是你努力之后应得的。你做的很好,好歹稳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比起其他的地方,许盈还是觉得学校这样单纯的工作环境比较适合程叶。 许盈跟程叶聊学校和工作的时候,李瑞依旧保持坐姿端正,等到许盈开始问起程叶的私事儿例如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李瑞有点坐不住了。 “我……”李瑞刚开口,嗓子就有点发紧。 许盈抬头看着他,“嗯?” “我,我给妞妞带了些礼物。”李瑞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他不是以前的莽撞小子,说的话也越发的小心起来。“一会给她送过去吧。” 许盈这才瞧见李瑞带来的那一大袋子东西,有点惊讶道:“怎么买了这么多?这太破费了。” 李瑞忙说没有,他这次来算是正式拜访,只有一个劲儿讨好许盈全家的打算,要不是程叶拦着,怕是光东西就要带上半车厢。李瑞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如今跟程叶在一起越久,就越是经不起一点失去的风险了。 许盈也瞧出有点不对劲了,以往从来没见李瑞说这么多话过,而且这么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看着还真不太习惯。 小妞妞做完作业也过来了,小孩儿第一个指出来,“李瑞哥哥你是不是有事儿求我妈妈?”以往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大哥哥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亲近过,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妈妈说他怕小孩儿。 李瑞被一个孩子这么直接的点出来,脸上也有点发烫,坐在那里又开始不吭声了。 程叶很喜欢小孩,蹲下身来替李瑞回答了小妞妞,“不是李瑞哥哥求你妈妈,是大表哥有事儿求你妈妈答应呢。”程叶站起来直接了当的问了许盈,“小姑,我有些事想单独跟你说。” 许盈答应了,带着程叶去房间里聊。程叶一走,李瑞也要跟着过去,还没迈开脚呢,就被小妞妞扯住了衣摆。小姑娘带着点娇气的说了,“大表哥要跟我妈妈单独说哦,偷听不好,妈妈不喜欢你,妞妞也会不喜欢你。” 李瑞看了看那边,还是坐下来陪着妞妞拆她的玩具,拆的心不在焉的。 程叶跟许盈说的很平静,他这两年得了师傅和李瑞家人的认可,家庭和亲人的双重温暖让程叶找到不少自信。他有自己的家,如今要为自己的家,多请求来一份祝福。 许盈听完之后,只是很冷静很理智的跟程叶谈了他们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问题,她学过心理学,对这些也懂一点。许盈担心的不是程叶的选择,她比较担心的是程叶对他自己,以及对他和李瑞那个小家的将来规划。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想让程叶想清楚这其中的艰难。 “瑞哥开了公司,目前正在起步阶段,效益还好。我想从助教开始做起,平时还去师傅的工作室打工……目前我们正准备买房子,还在选地址。”程叶说的很认真,许盈问什么他答什么。 许盈知道程叶不是那种胡闹着玩的人,听到他对将来规划的也比较清晰,也没再多说什么了。“程叶,我们都知道‘责任’这个词儿,我希望你今天自己选的路,以后也一定不要后悔。” 程叶点头应了一声,嘴角都是满满的笑,“知道了,谢谢小姑!” 许盈主动拥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也笑了,“傻孩子,老谢我做什么。”想了想,还是低声跟程叶念叨了一句,“以后要是受欺负了,就打电话给我……”那语气,还真跟老夏当初有几分像。 程叶点了点头,眼睛也弯起来,“知道了。” 许盈和程叶出来的时候,李瑞正在外面帮小妞妞给娃娃穿鞋子,瞧见他们出来立刻站起来了。这位确实是紧张,连程叶给他眨眼打暗号都没发觉,许盈看着他,他也就那么回看着许盈,“小姑……” 许盈咳了一声,还是应下了,“哎。” 李瑞被她答应了一声,心里也有底了,一旦放心之后,立刻跟着许盈前后帮忙,一口一个小姑的叫。李瑞的脸皮这几年已经被磨练出来,叫几个小姑怕什么?他还天天去老夏工作室那儿认亲呢!一下就认五个,师哥师弟师傅的喊喊不是也习惯了吗。 因为程叶这次来是帮老夏来省城的玉器铺子取东西,晚上也就没留下吃饭。许盈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逢年过节的常来,知道吗?” 门外面两个人一起点头。尤其是个子高的那位,一点都不腼腆,还替程叶回答了,“小姑放心吧,我们过段日子再来瞧您!” 许盈看着李瑞直笑,最终还是答应了,“哎,都常来玩。” 玉器铺子那边现在规划成了商铺街,有的路面不太平整,正在施工。李瑞绕了老半天才开进去,等着程叶取了玉料回来,俩人都错过了饭点儿。 李瑞白天在许盈那里一直客气来着,哪里吃得饱,顺手摸了摸旁边程叶的小肚子,也咕噜咕噜直叫呢! “这附近都变样了,咱们上哪儿吃去?”李瑞看着外面清一色的商铺叹了口气,这地方连个面馆也没有。“小饭馆那边太显眼了,咱们过去一坐下,估计龙哥就该派人来请……要不然咱们还可以去那边吃。” 程叶也在四处打望,很快就瞧见不远处有一块米黄色的醒目大牌子,上面一个硕大的M标志。 “瑞哥,要不吃麦当劳吧?”程叶是真饿了,他跟李瑞情况差不多,白天也有点小紧张没吃饱。如今瞧见平时不爱吃快餐,肚子叫的更厉害。 李瑞向来宠他,难得程叶要点什么,立刻就答应了,“成,我们这就过去。” 麦当劳里小孩和学生居多,也就孩子们喜欢吃这甜兮兮的东西。程叶要了两份套餐,李瑞一口就咬下去半个汉堡包,一边嚼一边抱怨,“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吃啊,甜不甜咸不咸的,也就中间这块肉能吃……” 这么点东西,程叶也吃不饱,拆了包薯条给李瑞让他先吃着,道:“我再去看看还有别的没有,瑞哥你等我一下。” 李瑞叼着薯条觉得软绵绵的口感也很奇怪,吃了一根就没兴趣了,他还以为这是脆的呢。拨弄了两下盘子里的东西,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了,李瑞干脆倚在座椅上随意打量了一下店里。 店门口装了风铃,一开门就叮当作响,这个点也没什么顾客,门口风铃一响李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朴素,手中拎着的提包也是用旧了的,虽然整洁,但是一眼就能瞧出她的日子过得相对艰苦一些。她手里还领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大小,长得清秀可爱,正闹着要吃巨无霸。 “……不行,咱们说好了的,就要一个麦香鱼,你忘了吗?”女人低下头来跟小女孩说话,李瑞从侧面就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 她老了,眼角额头爬上了皱纹,甚至还穿着一身以往都不会去瞧的朴素衣裳。没有烫发,没有皮草,没有以往精致的妆容,这个人简直要跟记忆力的母亲完全变成不同的人。 小女孩还在撒娇,但是很快就屈服了,“好吧。” 李瑞瞧见那个女人开始点餐,只有一个可笑的麦香鱼汉堡包。她瞧着有几分落魄,但是脊背依旧是挺直的。 李瑞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可是好几次都不能点着火。服务生客气的走过来,请他不要在公共场合吸烟,他们店里是禁烟区。 李瑞啪的一声把打火机拍在桌子上,金属质地的打火机立刻发出很大的噪音,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往这边看过来。 那个刚买了麦香鱼汉堡包的女人也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惊讶的长开了嘴,默默念出了两个字。 瑞瑞。 李瑞看着她,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像是这个女人真敢过来叫他这两个字,那么他就会嘲讽的看着她说她不配;又或者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说着虚情假意的谎话,说这些年如何想念他跟父亲,那么就狠狠的讽刺挖苦她……除非将她说到遍体鳞伤,不然这么多年的痛难以抒发! 可是当她真的走过来的时候,李瑞张开口,确实半天讲不出一个字。 她领着小女孩走过来,坐在李瑞对面,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啊,多年不见,如今见了,反倒像是陌生人。李瑞瞧着她,自然也瞧见了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嘴角扯了个笑,道:“不问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哦,你大概忘了你离开了多少年,对吧?其实很简单,我来教你,你只要问问你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有多大不就知道了……” 女人开始局促不安,她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哀求的看向李瑞,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敢念出自己的那个称谓,“……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老老实实的抓着自己的麦香鱼汉堡包,咬了一小口慢慢吃着,又去看他们俩个人。 李瑞看着她素颜落泪,深呼吸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问出了自己多年来做梦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他问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发觉,声音有些颤抖了。 女人还是在道歉,似乎出了眼泪和道歉,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我回去过,但是没有看到你……真是很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实在是不想再继续了……对不起……” 李瑞知道女人回来找过他,但是她只来了一次,便没有了下文。李瑞觉得这简直太他妈可笑了,他跟小叔的联系不断,她怎么可能找不到他?!李瑞不想冲着她发火,努力平缓之后,慢慢开了口,“你知不知道,我爸给你留了一份钱?他一直以为你会回来。” 女人很紧张,连连摆手,“我不要钱,不要的……” 李瑞眼睛顿时就红了,还是忍不住低吼了出来:“这他妈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不止是他爸,他也一直这么认为!以为她会不顾一切的回来,以为她会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他们是一家人啊不是吗!! 在他和父亲最需要温暖的时刻,她在哪里?呵,在别的地方,过着新的生活,结识新的所谓的“好男人”,甚至决定再次成为一个母亲……李瑞看着那个小女孩,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刺眼的存在,刺眼到眼眶发疼,像是要流出什么似的。 他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总会连带着想起那段最黑暗的岁月。他的家,是被母亲抛弃的过去;他的父亲,是被母亲否认的感情;而他,也是母亲丢弃不要的是失败品吧?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选择另一种开始,选择拥有另一个全身心去爱的孩子呢? 小女孩被李瑞吓到了,手里的汉堡包掉在了地上,含着眼泪也不敢去捡。她揪着妈妈的衣袖,害怕的往妈妈身后缩去。 程叶端着满满一托盘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李瑞显然刚发完脾气,面前的薯条袋子都被捏烂了,对面坐着一对母女,大的已经哭了,小的也吓得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小女孩的模样实在熟悉,让程叶想起了过去曾对他好的一个长辈,再看看李瑞的态度,程叶也就明白了。 程叶挨着李瑞坐下,他看见小女孩脚下有个掉了的汉堡包,就从自己端来的食物里挑了一个给她,“来,吃这一个吧。” 小女孩看了看妈妈,她的妈妈现在还是满脸泪痕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瞧不起吗?”李瑞自己也拿了一个,嘴角挑了个笑,可是笑意一丝也没传到眼睛里去。“是,你一直觉得我们的钱脏,钱脏,东西也脏吧?” 女人身体有些僵硬,半晌,还是接过程叶手里的汉堡给了小女孩。她低声向程叶道谢,“谢谢你。” “阿姨,不用客气。”程叶又拿了一杯牛奶放在小女孩面前,温和道:“小心喝,有点烫。” 女人抬起头来看了程叶一眼,她似乎在努力辨认程叶,只是当年那个因为生病乌黑瘦弱的孩子,如今早就变了模样。 李瑞不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着手里抓到的食物。 程叶忙把果汁 的吸管插好,推给李瑞,“瑞哥,慢点……” 女人似乎想起来了,“程……叶?” 程叶点了点头,态度还是温和的,但是也带着一丝客气的疏离。他尊敬她是生育李瑞的人,但是也正因为她对李瑞太过于重要,才让李瑞心里背负着那样的伤口到现在也不肯愈合。 李瑞捏过程叶的下巴,把自己喝剩下的果汁递给他,“我不爱喝这个。” 程叶看了他一眼,稍微犹豫,还是当着女人的面一口口将果汁喝光。 李瑞用拇指擦了擦程叶的嘴角,将沾在拇指上的果汁舔进嘴里,“甜兮兮的,难吃死了。” 女人果然尴尬起来,坐在那里看看李瑞,又看看程叶,想说什么但是又犹豫着。她瞧了瞧对面喂程叶吃薯条的儿子,眼睛里的光芒又黯淡下去,终究没再开口。 对面坐着的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咬着吸管慢慢的喝牛奶。她还小,只记得自己今天的麦香鱼汉堡包换了难得吃到的巨无霸。 李瑞那天晚上一直吃到那对母女离开。她们一走,李瑞立刻冲进了洗手间哇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恶心过,不只是身体上的无力,连身上都开发发冷。 李瑞病了。医生说是轻微感冒加上吃了过于油腻的东西,及时输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但是当天晚上李瑞便发起烧来,躺在病床上的身体滚烫,手掌总是无意识的攥成拳头像是在跟什么争斗一样,连输液的针都鼓针好几次,弄的鲜血直流,手面上更是肿得老大一块鼓包。 程叶一夜未睡,瞧着护士给李瑞将注射进肌肉的药物推到出来,心里也跟着疼。护士连续扎针,瞧着最后两只手都青紫一片,没办法之下也只能给李瑞扎到头上输液。 程叶在一边握着李瑞的手,小心给他暖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趴在床边上稍微眯了一会。 李瑞到底还是年轻,睡一觉就差不多好起来了。他揉了揉程叶的脑袋,等他一点点转醒,果然瞧见那双看见他就会发亮的眼睛。 “瑞哥,你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你等一下啊……” 李瑞拉着他不让他走,凑过去轻轻的蹭了蹭他的双唇,小心含住了,一点点尝里面的滋味。“程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恩!你赶都赶不走。” 李瑞嘴角扯出一个笑,带着病愈后的那抹苍白,平时难以瞧见的虚弱。他伸手抱住程叶,像是抱住自己仅有的东西一样。 137、一世约定 那是在程叶当了几年大学老师以后,李瑞他爸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不过以他们这个年纪,说是夕阳红也不为过了,一把年纪的人不谈什么浪漫,只求找个能相互依靠扶持到老的伴儿。 李瑞他爸找的是农场阅览室管理书报的一位孙阿姨。俩人经常在广场上参加老年人交谊舞,慢慢认识起来的。 李瑞他爸追求人老太太的消息,是小叔偷偷透露给李瑞他们的,小叔在电话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爸以前哪儿会去读书看报啊,现在每天胳膊底下夹个小字典,天天白天去阅览室报道。晚上俩人还一块跳舞,你爸一跳舞,就高兴的恨不得把后槽牙也给笑得露出来……” 李瑞听的也心思活动了,他觉得这事儿挺靠谱,从电话里旁敲侧击了半天,终于从他爸嘴里问出了准信儿。两位长辈确实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是碍于儿女们,不好意思开口。 李瑞这边很积极,恨不得收拾房子,让他爸立刻再婚,“您甭管我,您觉得好就成!要什么东西您只管跟我说。”李瑞觉得他爸身边确实是需要有个人来照顾,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李瑞他爸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确切结果就挂了。 程叶心思要细些,想了会跟李瑞说,“该不会是孙阿姨那边的问题吧?爸挺开明的,连咱们在一块他都没拦着……” 李瑞不乐意了,抱着程叶不让他继续写教案,“什么叫‘连咱们在一块他都没拦着’啊?咱们在一起,那就是应该的!” 程叶拿手里的弹簧圆珠笔在李瑞脑门上吧嗒吧嗒来回戳了几下,笑道:“恩恩,应该的。好了,快放开我,明天还得上课呢。” 李瑞不放手,手还有往衣服里伸的趋势,“程叶你最近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不喊‘哥哥’也就算了,现在是不是连‘瑞哥’也省了啊,嗯?非得教训、教训你才听话。” 程叶在李瑞怀里蹭了两下,躲开他的手,凑过去和他接吻。这么多年老夫老妻,很快就抓住了李瑞最喜欢的地方,小舌头贴着他的牙齿来回动着,连手都大胆的一路往下,用一根手指在李瑞小腹来回划着。 李瑞眼神发暗,伸手要去搂住程叶,却被程叶利落的躲开了。挑了事儿的人抱起茶几上的教案和材料,几步就冲进了书房,李瑞晚了一步,刚到门口就听见啪嗒一声上锁的声音。 李瑞在外面梆梆梆敲门,嚷嚷着让程叶快出来。 程叶在里面还笑,回了他一句,“你先等我写完教案啊,哥!” 李瑞气得恨不得要磨牙了,“程叶你给我等着,出来看我不收拾得你三天下不来床!” 书房里的那位还在笑,一点都不怕他。 阅览室的孙阿姨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好女人,她年轻的时候丈夫病逝了,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长大,深知生活的不易。孙阿姨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性格也开朗乐观,同李瑞他爸这段“恋爱”谈的还不错,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不愿意。 这还真让程叶说着了,李瑞找人打听了一下孙阿姨女儿的住址,很快就找了过去。 孙阿姨的女儿是小学老师,现在已经结婚了,她听了李瑞的来意,立刻表示赞同母亲找个伴儿。她叹了口气,“我妈那人其实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生怕别人生气。这样吧,我跟你们过去一趟,亲自跟她说说。” 李瑞自然是满口答应,带着孙阿姨的女儿就回了农场。母女俩这么多年互相疼惜着过来,一见面嘘寒问暖的,瞧着都觉得心里热乎。孙阿姨的女儿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就表态了,“妈,从我结婚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想着给您找个老伴儿呢,您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有个人互相照应也好呀。” 孙阿姨脸微微有些圆,见了人就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如今听了女儿的话不但弯起眼睛,脸上还红了些。“哎,这,我们这么大年纪了……说出去也不大好,你在学校当老师呢,别让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妈,您就放心吧!”孙阿姨的女儿笑眯眯的劝自己妈妈,还体贴的给她揉了揉肩膀。“您呢,就赶紧给我找个爸就成啦。” 她们在这儿说了个赶紧,李瑞就当真听进心里去,回头就开始忙活开了。 李瑞这边能找的帮手就是他小叔,小叔自然也是一百个愿意促成自己大哥的好姻缘,叔侄两个忙里忙外,把林场的小二楼又重新布置了一下,那叫一个喜庆。 李瑞他爸和孙阿姨被推过来看的时候有些吃惊,不过儿子亲人们都表态了,两位老人也不再犹豫,利利索索的去领了结婚证,准备筹办婚礼。 李瑞他爸再婚前一周,李瑞跟程叶忽然就找不到了,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要不是李瑞留下一帮公司的小兄弟们在这里帮忙,李瑞他小叔都快急得跳脚了。 “您别担心,瑞哥和程叶过几天就回来了。”黄毛如今是公司的人事顾问,这会儿李瑞他爸操办婚礼他也特意赶来帮忙。 “这两个小子去哪儿了?这么忙的时候,两人还玩失踪,真是过分!”小叔嘟囔了几句,“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黄毛嘿嘿直笑,也不说话。 “还装神秘,总不能出国了吧?”小叔也不再多纠结这个问题,那边请帖上出了点差错,又忙着去修改了。 李瑞他爸结婚的当天,黄毛秉承李瑞一直讲的“低调”二字,让手下的兄弟们全部穿上统一定制的高档黑西装,统一配的名牌黑墨镜,每个人的头发都梳了锃亮的小背头。 李瑞被这么一帮二货从机场接过来的时候,差点想踹人!那位给李瑞开车门的还没觉出错来,一脸严肃的拿手垫着车门上头,生怕李瑞坐进去的时候碰着脑袋。 李瑞觉得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脸又被黄毛丢光了,这他娘的太丢人了。他临走的那天还一再强调黄毛让他弄的低调一点,这小子也点头说懂了啊,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程叶在一边握住李瑞的手,笑道:“算了,瑞哥,这样也挺好的,多热闹啊。” 李瑞岔开手指跟他十指相握,两人无名指上的小圈儿镶钻的戒指相撞,让李瑞心里舒坦多了。既然程叶说算了,那就算了吧! 李瑞他爸的婚礼是小范围举行的,请的都是老朋友们。孙阿姨的女儿还当场给献了一束鲜花,亲了亲妈妈的脸颊祝她幸福。 李瑞和程叶在下面看着,两人的手指自然交叉相握,两枚戒指叮的碰在一起,隐在各种细碎的声音里,但又幸福的让人心里要冒泡儿。 司仪在上面问了,“请问您是否愿意爱您的新娘,照顾她,呵护她一世,让她生活幸福,笑容甜蜜?” 李瑞把程叶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捏了捏他的指头,冲他做了一个口型——我愿意。 程叶手指头在李瑞掌心扣了扣,眼睛都笑弯了,比着口型道——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爱情。 两只经历过成长的痛,终于还是见到了幸福的彩虹,从此流氓瑞和程小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口^ 108章被我不小心设置成了草稿箱,过两天会放一章两只甜蜜蜜番外上来~还请大家关注哟~ 这两天赶稿子很累,先睡个痛快,等稍后会补补小剧场,然后写篇后记上来。新文还在筹备中,天天会努力想另外两只的甜蜜蜜的,握拳~~ 如果大家想及时知道《玉雕师》等书的定制印刷信息,以及天天的新文开篇情况,欢迎先收藏作者专栏(点击传送) : 以后,天天的书出定制就会自动给收藏了的亲们发站内短信,开新书也可以从后台收藏的作者里及时看到哟!最后,爱你们~~留下可爱的爪印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