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我被总裁包养了 作者:豹纹骆驼 文案 又名《助理全年无休》 出狱后,李强发现女友变成了前女友。 前女友说:你没钱没势还有案底,无法给我幸福。咱们好聚好散,我长得这么美,要去傍大款! 李强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是啊,我长得这么美,可以去傍大款! 于是,大款如约而至。 方云舟:看你身材壮硕,面容姣好,能打能战,还会开车做饭,本总裁决定包养你! 李强:好的总裁,请问大佬您对我有什么要求? 方云舟:对外你是我的生活助理,对内你是我的小情人儿。在家,你要给我洗衣做饭;外出,你负责给我开车;在公司,你帮我处理文件;有饭局,你负责替我挡酒……当然,最重要的,你需要满足我的性生活。我的要求不高,一夜三次,来咱们先试试…… 李强:……那个,请问工资待遇如何? 方云舟: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底薪五千加奖金,包吃包住有五险一金。 李强:……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亏。 方云舟:干不干? 虽然工资少,奈何总裁身娇体软易推倒,李强:……干。 1.李强是攻,攻受双视角。 2.看起来是受包养攻,事实上……,这其实是个有关暗恋的故事。 3.cp: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打能战童颜巨diao西点师攻×啥都不会人懒嘴馋事多挑剔长得好看乡土总裁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强,方云舟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新工作 “滚滚滚!” 外衣和裤子团作一团,劈头盖脸向着李强砸来。伴随的是“砰”的一声,客房的门被关死,反映了房内之人此刻暴躁的心情。 穿堂小风凉嗖嗖地飘过,不知是哪个火大的王八羔子打开了窗户。李强长腿一抖,骂了句,在忘情缠绵的衣物中分拣出两条棉裤腿,迅速往身下套去。 头顶正对着监控摄像头,李强也不躲,大方地靠着墙壁整理衣物。曾有一段时间长期处于没有隐私的环境中,强哥早就练出来了,老子不丢人,谁看谁尴尬。 隔壁的门开着,清洁阿姨将换洗床单丢进车里,被身后半耍流氓的大个子吓了一跳。即便在酒店工作过半年,见多识广,阿姨还是差点憋不住笑,推车离开的背影在颤抖,还好心地为这后生关上窗户。 阿姨挺善良的,李强苦中作乐地心想。客房里那个小娘炮也很善良,轰他出门前,至少先让他穿上了秋裤。 小娘炮长得也挺好看的,可惜了,没操成。 李强穿好衣服,下楼从小门离开。想了想还是给昆子打了个电话,叫他把监控删了,别向外乱说。那小崽子果然笑到抽搐,笑就笑吧,你强哥早就习惯了。 今天这事也是一时冲动,好在他谨慎了一把,没辞掉保安的工作。回去睡个觉,依旧是一条好汉,继续巡逻站岗。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半月之前,他找到那个地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图挽回那段逝去的感情。 成亭并没有让他上楼,甚至没有请他去街边小店喝一杯茶,只将他引去小区灌木后的座椅,催促着说:“你出什么事了,找到这里来。快点说,让人看见了不好。” 李强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人,挺心疼的,本能地将人揽进怀里。 “月月别怕,”他说,“咱们走,你别再跟着他了。前段时间,是我太颓废,我的错。我现在想明白了,以后就留在A市,努力工作养活你,不再让你辛苦,不再让那种人欺负你。” 李强这话发自内心,入狱七年,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太多人。 因此,当曾经恩爱的女友成了前女友,他平静地接受了。曾经直率纯真的女孩做了二奶,他也表示理解,活着就是挣扎,谁都不容易。 可当他看见曾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被那个秃头油腻的老男人玩弄凌【辱的时候,他愤怒了。但女孩不仅没有反抗,还要努力维持笑脸。 李强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当年他若再谨慎一些,她便不必受这种苦,两人早就有了家,有了孩子。 也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李强想将人从火坑中拉出来,回应他的是窝心一拳。 “跟你走?你当自己是谁?”女人从怀抱中挣脱,退后几步,抬手握住树枝像是寻找底气,“你哪来的自信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让我跟着你?” 这话说的对,李强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没本事,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真不能看你过这样的日子。“ “我挺好的,”心意领了,女人摇头叹气,“以为你有什么难处,若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这房子是他的,你日后还是尽量不要到这里找我。” “等等,你听我说,“李强拦住女人,控制着没有肢体接触,“你若当真过得好,我不会打扰你,但那姓黄的老板,根本是在糟蹋你。我想你好好的,别再去做那种事了。” “我做什么?”出来卖的,无论是否自愿,被曾经亲近的人骤然点破,也是羞愧难当。成亭的语气尖锐了起来:“我没偷没抢没贩毒,更没进过监狱!我一个人过这些年,不过是讨好一个有钱的男人。他供我吃穿,给我花销,给我买房子,不过是陪点笑脸,不应该吗?不然我笑给谁看,给你看吗?” 李强的脖颈涨得通红,他不太擅长言辞,反复就是表决心的几句话。“月月,我不是说你,是我错了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呵,你赚钱,你会做什么?用你那一个月2000块钱的微薄薪水养活我吗?”成亭笑着摇头,“李强,你还不如我,我至少还能出去卖。你呢?你拉得下这个脸吗?” “所以说,咱们各走各的。你混你的,我卖我的,谁都别看不起谁……” 李强最后也没能劝服成亭,反而说服了自己。两个人早就没了可能,非要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安心。 认真说起来,李强欠成亭太多了。七年时间说长真的很长,是一个女孩子大半的青春。 当年家中欠的债,在牢里的食宿费用,都是靠这位前女友傍大款赚来的。早几年,成亭甚至接替了他尽孝的义务,照应他在乡下的父母。 最后还是因为母亲老是“儿媳妇、儿媳妇”的叫,说什么等大强出来你们俩就结婚,逼得人家姑娘受不了了,才渐渐没有来往。即便如此,父母每月依旧收到寄去的钱,没有间断。 遇上这样的人,直男肯定会想,这么好的姑娘,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娶她,一定会对她好,不会辜负她。 七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事,再见面,两个人都感到生疏,没了当年的感觉。所以当李强摩拳擦掌,准备回报时候,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复。 女人说,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离我远一些,让我过自己的生活。 成亭说她已经30岁了,不是当年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快怀上那大老板的孩子,这样才能拥有稳定的后半生。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强也知道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欠程婷良多,如今只能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盼她日后生活顺遂。 李强想开了,照常去酒店上班,却没想到竟然有人自己找上门来。 事情刚刚过去一天,李强同前女友关于傍大款应不应该的争论还在耳边,现实却让他自己打了脸。 那天他照常在酒店站岗,一米九的身材让他备受瞩目。统一的保安制服之下,是壮阔结实的肌肉,将制服撑得紧绷绷的。 李强长的很帅,是那种很男人很阳刚的帅。平日里他没少被人搭讪,但是被客人叫进房间,却是头一次。 “201的客人想请你上去。”经理这样对他说。 李强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毕竟他是个正经保安,经理也不是拉皮条的。今天这种状况,只能说楼上的客人使了钱,看起来有些来头。 李强上了楼,客人的要求要尽量满足,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能先过去,静观其变。 接待他的竟是一位年轻女子,看起来也就是大学刚毕业。女孩化着淡妆,穿着优雅得体,怎么看都不像是闺中寂寞,想要找男人排遣的幽怨贵妇。 李强也有一些凌乱,来的路上,他曾想过,可能会服侍一位中年的女老板。这让她在感情上更能接受,他可以将这也当成一份工作,尽早的还清欠成亭的钱。 只是这样看起来干净漂亮的女孩子,是用来谈恋爱,做女朋友的。若是要将她当做金主来对待,李强有些无法接受。 “请坐,别紧张,”女孩笑着说,笑容很甜,有意缓和他的情绪,“就聊聊天,找你的也不是我。” 女孩儿意有所指,李强顺着他的目光向阳台方向看去。这间包厢有一个独立的阳台,串珠和纱帘垂落,掩映着阳台上一个削瘦的身影。那人姿态随意地半倚在摇椅上,身着宽松的毛衫,长发及肩垂落,看起来是外面这位姑娘的女伴。 帘后的人一直注视着李强的动作,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外面这位姑娘比较爽朗,问了他许多问题。 “你好高啊,有没有一米九?” “一八八。” “你叫李强,为什么叫李强?” “我爷爷起的名字,想让我强壮一些。” 女孩儿笑了:“那你爷爷的愿望可以说是达到了。你叫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人给你起外号,比如说管你叫小强?” 李强也放松了很多:“小的时候会,现在都管我叫大强。” 女孩儿笑的眯眼,帘后的人也微微动作,似乎也被逗乐了。 “小哥哥,你是哪年生的人,看你的样子也是90后吧?” 李强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姑娘就像平时找他加微信的客人一样,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因此李强故意撒了个谎。 他说你看错了,我很老的,我是八五年的。 “八五年,”女孩儿做思索状,“那你今年周岁36,我们俩个都是属狗的,你竟然大过我们一轮。” 李强下意识的点头,等反应过来不对,已经晚了。女孩儿掩着嘴窃笑,帘后那位也站了起来。不自觉的用手指去卷珠帘。 “小哥哥,你不诚实啊。”女孩儿狡黠地说,随即指了指电视旁边的麦克风,“罚你唱歌!” 李强不会,红着脸认输。 女孩儿放过了他,让他如实回答问题。 “我是九零年的。”他老实道。 “小哥哥,你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李强想说有,但看到女孩儿坏笑的表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哦……”女孩儿拖着长音,目光暧昧地地瞥向珠帘之后,“那有没有男朋友?” 李强的思维还是很直的,他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子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因此他也很爽朗地摇头,笑着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江瑶!”阳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一把扯开珠帘,制止他朋友继续口无遮拦。 李强听见他的声音,惊讶地望了过去。 竟然是一位长发男人,他的身量并不很高,削瘦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毛衣之下,衣袖上挽,露出洁白的手和小臂。 原谅李强直男的库存,无法描述眼前这样的人物。这人是化了妆的,成亭曾经说过,一个人只有皮肤底子好,才能让敷的粉好像本就长在自己脸上一样。面对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李强竟不感到恶心,反而认为这人天生就和这样美丽的妆容般配。 他的容貌十分精致,脸部轮廓划出完美的弧度。眉毛淡扫被化得细长,眼角向下,看起来不太喜欢抬起眼光看人。右眼的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与白皙的肌肤相称,显得分外可人。正中的鼻梁,秀气的挺着。唇很薄,却是诱人的玫瑰色。 这种气质看起来就有些冷,他同李强说话的时候,却抬起了眼,直视对方的目光。那种眼神是诱人的深邃,使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偷偷瞄回去看。 妖精一样的眼神,李强心想自己可能是魔障了。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精致男孩儿开口说道,“我想要招一位生活助理,帮我开车、做饭,也要保护我的安全。你的条件刚好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存过这样一章稿,当时随便设了个时间,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被迫开新文了!!! 然而我连封面都还没做啊!!! 算了,既然文都发了,那就是缘分,开始连载吧…… 这本书目前只写了大概五万字,算是进行到三分之一吧,很多内容可能要修改。也是因为这个,一直压着没发。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更期不定,但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写,我会努力,保证不坑!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理解! ☆、第二章 挣扎 李强做了二十八年直男,原谅他在该想歪的时候没能及时想歪。 这男孩看起来多金又貌美,是极佳的打劫对象,先奸后杀还能捞一笔钱。这种条件,的确需要请一位保镖。 之所以选上李强,一定是被他高大威猛的形象折服了,公然砸钱挖酒店的墙角。 说实话李强心动了,打架做饭都是强项,可惜需要开车。 “我没有驾照。”李强说。 男孩的反应李强读不懂,好看的眉头拧在一处,满眼的不相信。那眼神的含义,并不是开玩笑你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开车,而是你明明会开车为什么骗我,透着一股委屈。 男孩儿垂下眼,思索了片刻。转身窝进角落的沙发里,不理人了,看起来有一些低落。 “云舟”,女孩儿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应,便走过去,附在他的耳边低语。 李强独自坐于偌大的圆桌之前,有一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女孩儿不停地劝说着什么,那叫做云舟的男孩儿也不说话,皱着眉,偶尔摇摇头,看起来情绪很差。 两个人聊了很久,后来那位叫做江瑶的女孩儿不知说了句什么,男孩儿抬起头看了李强一眼,神色有些动摇。 他思索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那江瑶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他才勉强开口说了话。 “那就先做保镖,”男孩儿开口说道,情绪不高,态度比方才冷淡许多,“工资会低一些。你找时间去考个驾照,反正就算你去其他地方打工,早晚要学开车的。” “等你可以接手司机的工作,我再按情况给你加工资。” 眼前的这两个孩子比弟弟还小,在李强的眼中完全没有老板的样子。李强本能地不想打击他们,但还是无奈说出了拒绝的话。 “我挺荣幸的,”李强说,“但我一个糙人,可能没有办法照顾好你。” “他是在拒绝我吗?”男孩儿扭过头,目光转向一边,不看李强,反而问江瑶道。 江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建议你考虑一下,待遇很不错的,云舟他人也很好,肯定比你在酒店做保安要轻松许多。” 李强想说,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样的,实在是做不好助理的活。 “试用期三个月,结束后算作正式员工,关系落在S市总部。月薪5000,有年终奖。等你拿了驾照,工资还可以酌情再涨。” 李强想说什么来着,他忘了,最后说出口的就一个字,他说好。 送走这二人,李强回到大堂继续站岗。他接受了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工作,却并没有辞去保安的工作马上入职,对方说可以先给他两天时间,适应一下工作内容。 口袋里多了一张名片,美羊服装贸易集团总部副经理——方云舟。 在圜丘县混过的,没有人不知道美羊。这家公司大概成立于三十年前,一开始只是家中等规模的男士内衣厂。老总方喜文顺应改革开放的潮流,租用厂房、引进设备,召集下岗工人,就这样将美羊的牌子做了起来,成为国内知名的内衣品牌。美羊的成功,为圜丘县的发展开辟了新道路,圜丘的工业就这样兴起,成为我国北方的内衣名城。由于是做内裤起家的,还收获了一个优美的绰号——北方大屁股。 而美羊的老板方喜文,也自然成为了圜丘县的首富,永远存在于老百姓的饭后闲话之中。 至于这位小方总,李强猜测他是方喜文的晚辈亲戚,一个靠关系混进领导层的富二代。 晚些的时候,李强吃过饭,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文件,三个PDF文档。保姆和司机的两份工作内容,还有一份是合同。 “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同意的话明天我派人送合同给你。” 随后他又收到一千元的转账,“这是助理一周的经费,不用记账,不够和我说,多了你就留着花。” 李强没有急于看合同,因为他预计自己看不懂,司机暂时不需要上岗,因此他率先点开了《生活助理工作及注意事项一览》。还没能来得及了解生活助理需要做什么,手机就卡死了。 强哥“操”了一句,反复划拉屏幕,没反应。狂点返回键,界面不动。下拉工具列表,依旧没有响应。暴躁之下,李强怒按关机键,想要熄灭屏幕,手机屏依旧保持照片状态。长按关机键试图重启,突然黑屏,世界都安静了。 后面无论主人如何操作,反馈都是一片黑暗。李□□【躁地踢了一脚爬梯,高举这碍眼的破手机,随后轻轻向下,放在床上。 这破玩意,李强在狱中度过了七年,高墙外科技产品更新换代,这台合约机是他人生中第一部智能手机。可惜便宜没好货,到手两个月,智能是没体验到,倒是见识了高科技时而抽搐的傲娇小脾气。最关键的是,这东西身娇体贵不能砸,体格也远远不如当年的诺基亚硬。 李强觉得自己最近的火气有些大,他决定做一组三十个俯卧撑平复一下。结束后,手机依旧没反应,李强又做了两组,还是没用。就在他奔赴墙角,抄起一对哑铃准备轮到床上的时候,手机响了。 将哑铃随手丢开,李强撩起衣襟擦汗,走回床铺,看是谁会给他打电话。随后他忍不住又“操”了,依旧黑屏,这特么让他怎么接。 铃声反复播放几遍,等不到人,渐渐变弱停止。随后电话又打了进来,大概有十个,锲而不舍,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他处理。 这是要当上大佬小蜜了,提前预习一下日理万机的感觉? 内心里有个小人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美羊集团方总的助理小李,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哦,您找方总……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见不到方总的……我看一下,方总的日程,大概要到明年二月……什么,很急……和我说也可以啊……不好意思,我也很忙,大概要等两个月才能接待你……” 李强伸出看不见的手,一巴掌扇飞小人,肩膀一抖,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铃声又响,李强被突来的光线打断了思绪,屏幕亮了——来电方云舟。 我的妈呀,所以不是找方总的电话,而是方总本人的电话。李强“噌”地站起,头顶狠狠地磕到了上铺,他揉着头向前,被刚好滚到床下的哑铃一绊,向下扑倒在床上。双手本能地向前一扶,按上了什么平滑的东西,电话挂了。 靠,最近是犯了哪路太岁!李强想要补救一下,就发现手机又停在电话被挂断的界面上,不动了。 李强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这样挂掉未来老板的电话很不礼貌,也许会直接吹黄这份工作。他犹豫了一下,从床褥底下内袋里翻出十块钱,去了楼下的小网吧。 好在他机智,微信和QQ都加了。好吧,其实他入狱的时候,还没人用微信,强哥也是只老古董了。 单独分组,土豪大金主,李强找到那个亮着的头像,一个古装女人的背影,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的眼熟。 “对不起,手机卡死了,接不了电话,您有什么事吗?” 李强在网吧等了一个小时,直到机器自己关了,才离开大厅。 这工作怕是吹了,垂死之际,强哥做了最后的尝试。昆子回来后,他借过手机,按照卡片上的号码拨打电话。他患有轻度的社交恐惧,大概是坐牢遗留,只爱脑补,不太喜欢主动同人交流。 李强连着打了两次,占线,等五分钟又打,依旧占线。时间有些晚了,李强将手机还了回去,心想算了,可能自己就和高薪工作没有缘分吧。什么时候手机好了,就把那没捂热的一千块钱还回去。 缘分这个东西还真不好说,第二天,就在李强调整好心态,认命地回到酒店站岗的时候,见到了一张讨债的脸。 江瑶面色不善,修养使她没有破口骂人,但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李强,看你长得挺老实,怎么白天收了钱,晚上找你你就不理人了?”江瑶义愤地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话中歧义。 李强顶着经理戏谑八卦的目光,试图安抚对面的女性:“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姐,公众场合,咱们换个地方说行吗?” “怕什么,我就是要让大家听听,”江瑶大声道,“你敢做,还不敢承认了?” 大厅内的客人侧目,经理也瞪大了眼睛。李强捂脸,姑娘啊,人家以为你出来嫖被人耍了,你男朋友知道吗。 江瑶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她思索了片刻发觉自己言语中的歧义,随后福至心灵,补救说:“你收了钱不见人,我闺蜜等了你一晚上,你对得起她吗?” 李强认为此女机智,心中默默为她竖起大拇指,没有意识到江瑶说的是事实。 方云舟大体是认为李强收了钱不认人,故意不和他联系,心情有些郁闷,便打电话和闺蜜诉苦。电话粥煲了两小时,还不过瘾,约去酒吧继续聊,手机最后也没电了,以至于根本没机会接收李强的解释和道歉。 “你听我说,”李强辩解,“他昨晚给我发了三个文件……” “你说那个!”江瑶恍然大悟般,打断了李强,“哎,他要求的确有些多,也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小癖好。不过也不算很过分啊,你这么壮的男人,还能受损伤不成……”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干了吧,不至于的。以后你去他家,你们两个可以慢慢磨合,你接不接受,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啊……” 围观群众吁叹,经理惊讶地捂住嘴巴,李强想选择死亡。 “我是说……”李强叹气,“那文件太大,我才点开手机就卡死了,也没接成他的电话……后来我去网吧,用QQ和他解释了,他应该没看到,我不是故意诓人。” “还有,那一千块,等我手机修好了,就退还给他。或者我给你现金,你拿给他?” “别别别……”江瑶推拒,“误会,都是误会。他还等着你去呢,好不容易找到合心意的,你不嫌弃他要求多就行。” 李强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新工作没黄。他挺高兴地笑了,笑容有些腼腆:“不会,顾客就是上帝,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群众叹为观止,经理肃然起敬。 江瑶回到方家,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艳红的指甲嵌进皮肉,掐醒了抱着被子蜷成卷的方云舟。 “喂,醒醒,你那男神给你发QQ了。他没鸽你,就是手机坏了,你自己瞎伤心才没看见消息。” 方云舟睡得迷糊,闻言拖着被子滚到了笔记本面前,被角耷拉到地面上,看见右下角不断闪烁的头像。 “我用微信找他,他回QQ,是不是长得帅的男人,脑回路都不一样。”方云舟迷迷糊糊地说。 “说了他手机坏掉了,”江瑶鄙夷,“你把文件再发一次,他说晚上回去找电脑看,发QQ哦。” “好……”方云舟顶着宿醉,勉强在桌面上找到“翻转的男神”文件夹,将里面三个文件发了过去。 网速极佳,嗖的一下发送成功。方云舟想滚回去接着睡,就听江瑶在耳边阴阴地说道:“傻【逼,你看你发的是啥?” 【男男】面包店偷情.mp4 刑警□□犯错少年.mp4 健美先生与狂野初中生.mp4 “竟然把gv放桌面上,你有毛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三千党来说,这章还是挺长的,emmmm……满意! 我就是个守财奴,存稿全都埋在地底下,就是不发,嘿嘿……为了尽量不断更,我决定隔日更,后天见喽!!! ☆、第三章 惊吓 下班后,李强饭也没吃,就直接去了网吧。 登入QQ,打开聊天界面,弹出几个新文件。下面还附了好多话,字太多,李强没看,直接双击文件准备浏览。名字同上次接收的不太一样,格式看起来却有种亲切的熟悉感。 网还真好,眨眼功夫便下载完成。 毛发旺盛的肉体充满屏幕,浮夸的呻【吟声响彻网吧大厅。李强的脑子轰的一声,手臂先于大脑的反应,关掉了视频界面。他做贼一般扫视一圈,还好,大家都带着耳机沉迷于游戏,没人理会这点不和谐的声音。 所以是谁他妈的把这台电脑的耳机拔了! 说好了看合同,小方总给他发这个干什么。而且,李强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那小电影,似乎和他平时喜欢看的不太一样。主要体现在演员性别和表演方式上。 耳机插好,好奇心驱使强哥将视频又看了一遍。 方云舟这片子选的极重口味,讲的是两位主角在面包店的角落偷情。攻君的正牌女友此刻正在厨房内打着奶油,女孩背对二人,还悠闲地哼着歌。然而就在她身后,厨房外,受君被按趴在半透明的玻璃门上,受刑般叫的放浪。也许是时间紧迫,俩人估计都没看清对方是谁,就直奔主题了。而那位正牌女友,就仿佛聋了一般悠闲打蛋,任由小受扯着嗓子叫喊,仿佛这片子是隔音玻璃门的宣传广告。 李强把片子关了,另外两个他并不想再看,老实说,他受到了惊吓。 直男第一次看GV,大体同少女第一次看AV一样,有种生理性的厌恶感。至于日后会不会克服这种不适,转而开始喜欢,那就看个人了。 此时过早地让强哥了解这些,他大体是接受不了的。 于是问题来了,方云舟这个人,给未来助理发这种东西,是几个意思。 联想到白天江瑶说过的那几句有歧义的话,难不成老板招小蜜都是为了陪【睡的,无论男女?给自己发这个,是趁着没签合同,暗示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行趁早滚蛋? 李强先是被“小蜜”俩字恶心了一下,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块头,也有人想上,这小老板口味有点重啊。联想到方云舟那妆容和小身板,李强一拍大腿,这小孩一定是下面的,花钱聘请优质打桩机。 删掉那几个GV文件,李强心想这次生意是彻底黄了。 叫他为了钱,出卖色相睡个富婆,也就勉强接受。突然让他睡男人,脑海中骤现方才看见那朵盛开的菊花,不行,他做不来。即便那小方总长得像个娘们,强哥也不爱走后道。 点开聊天界面,李强决定委婉地说几句话,拒绝一下对方,便注意到了之前的讯息。 “你没看见!我发错了发错了!不是那个,你别看啊!” “你看了吗,你别看啊!” “看见消息回我一下。” “那真不是我的,我刚才用的我爸的电脑,都是他的!我没睡醒,手一抖就发错了!” “这不是我的,我不看这种的,你知道吧!” …… “我去,你别接收啊,你别看!” “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小方总当面的时候闷声不响,逼急了还挺鲜活的。 李强不厚道地笑了,回他:“看见了,吓我一跳。没事,你别激动,正经的文件还没发我呢。” 对面的小孩长舒了一口气,秒回:“现在发你。” 文件在线传输,随即又附了一句话:“那视频是我爸的,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看这个,你不许外传啊!” 想想觉得不安全,又补充:“敢说出去,扣你工资!” 美羊的方总,喜欢看这种片子,那他……原谅强哥内心戏多,瞬间脑补了一场豪门狗血剧。 李强点头,赞同小人的看法,方老总有隐疾,这小方总怕是捡来的。 可怜的小白菜,被人骗了,还帮着自己父亲隐瞒呢。说出去就扣他工资? 方家公寓里,小白菜方云舟跪趴在四米宽的大床上,头扎进被子里,只露出浑圆挺翘的臀。“他说没关系,相信我了,”小方总松了口气,“你说他会不会误以为我家很淫【乱,从而对我印象不好?” “你不用担心这个,他也就是直男思维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你这样的,不出一个星期就会露馅。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也是好事。”江瑶正襟危坐于笔记本之前,严肃地审查误发的影音资料:“我阅片多年,就没见过这种,该不会是你找人自己拍的吧,拍出你内心的渴望,面包店偷情,还挺应景的……哎我的妈,你干什么,我看片就行了,不需要你在这凹造型。我这样一个文弱纤细的正经女子,你指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一只枕头袭来,打断了江小姐的话。方云舟甩甩手,他睡的是荞麦枕头,不知道打人效果如何,扔起来倒还挺重的。“你觉得,他有弯的希望吗?” “先把人弄到身边,这事慢慢来,总有机会,”江瑶说,“你现在担心这个为时尚早,说不定,他看了文件就反悔呢,你当你好侍候?” 此时的李强正捧着文件认真学习,饶是他入狱多年,什么驴马都见过,也对未来雇主的事逼程度叹为观止。整整五十页近六万字的注意事项,光是小方总对饮食的要求,就足够写成一篇论文。 李强索性离了网吧,厚厚的文件打印出来装订成书,靠在床栏上仔细拜读。 这他妈的字也太多了,强哥心想就方总这标准,想招个助理还真挺难,之前应该辞退过不少。不过因为没文化看不懂文件而被辞退的,自己怕是第一个,。 李强翻了翻后面,有大概三十页都在列举方总什么吃、什么不吃、什么和什么放在一起吃和其他的放在一起又不吃……包子不吃陷,饺子不吃皮……煮蛋要求蛋清比蛋黄生……鱼汤务必香鲜不能腥,炖煮的菜一律不能出现葱姜……零食又喜欢吃干豆腐卷大葱…… 这只是个开始,李强合起文件,说实话他不想干了。这活他接不了,真不是他傲娇,实在是要求太多,背不下来。 心中的小人制止了他这一行为,他说别动别动,你看…… “员工______受美羊集团聘用,担任分部经理方云舟生活助理一职。主要负责照顾方总个人的生活起居、三餐饮食、行程安排、物品添置以及重要私人物品的整理和清洁……”这是第一条,有什么不对吗? 小人说你再看下面。 “助理应顺应方总的安排,主动了解雇主的偏好和需求,如有疑问和异议务必及时沟通,避免因工作的疏忽而影响雇主的生活品质。”这条也正常啊。 “助理的时间安排以方总的要求为准,务必适应方总昼夜不分的时差,保证随叫随到。”也可以理解,那小方总一看就是生活不规律。 “助理原则上全年无休……什么玩意?哦……相应地可以参与雇主的休闲娱乐活动以便放松,每年至少有两次同老板共同旅行的机会,非特殊理由禁制拒绝参加。”保障出勤率嘛,这小孩一看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离不开人。 “助理如有重大不可抗原因需要请假,雇主会酌情批准并给与往返经费。若请假期间雇主对助理存在……需求,助理需携带雇主同行!!!” 小人问:像不像带了个大宝宝? 李强:…… ……助理需讲求个人卫生,不得有任何传染性疾病…… ……任职期间,助理需保持感情及身体上的单身,禁止发展同性和异性伴侣,也禁止一切……除雇主之外……的同性及异性性行为!!!如有情况,需及时向雇主汇报…… 李强:??? 小人:哥,为了咱们黄瓜的安全与健康,远离这种高风险高薪酬的行业吧! 剧情的走向不太对,强哥有点怕怕,再看下面的要求,都觉得是陷阱。 比如,助理需注重个人形象,适当打扮,保持锻炼,保证身材及肌肉状况,坚持保养以保持皮肤触感。维护雇主及公司形象,满足雇主审美需求…… 这小子就是要睡我,李强想。 ……助理需细心周到,体察雇主情绪,掌握令雇主身心愉悦的办法……助理需掌握说话技巧,丰富自身的词汇库存,不要吝啬对雇主的赞美…… 你还得甜言蜜语地哄他,小人说。 ……助理需保持积极心态,拥有进取精神,不断丰富自身的知识和修养,提升个人能力。以为雇主分忧,代替雇主处理一切事物为目标,努力奋斗…… 哄他还不够,还要替他工作!!!这老板很敢想啊,日了他个……他个……小娘炮! 方云舟不过是留了头发化个妆,本身的举止其实并不娘。但我们强哥没文化啊,词汇库存不够,搜肠刮肚地憋出两个词,娘炮和变态。变态这是骂人话啊,强哥文明人,觉得还是娘炮比较可爱。 强哥的手机已经抽搐结束,今天是新的一天,机器状况良好。他打开微信,准备将那一千块活动费转回去。琢磨着要不要扣掉四十五块,算是去网吧和打印的钱,应该可以报销吧。 恰恰这时进了消息:“在吗?” “前面给你发的工作表,是我爸之前招助理用的。岗位说明那里,你不要管,按照合同来就好……你看一下后面的注意事项就行了。” 李强:“??那些过敏和忌口的?” 方云舟:“对!” 李强:“那不是你爸的忌讳吗?” 方云舟“……我和我爸习惯差不多……” 小人:嘻嘻,信你的鬼! 李强:呵呵,你可真是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美羊召开年终大会,小方总不堪菊花的痛苦,以出席大会为借口约江小姐去酒吧诉苦。 一小时后,电话铃声响起。 李强:饭好了,宝贝什么时候回来。 方云舟:我,我还有讲话,走不开。 李强:你在哪? 方云舟:XXX酒店会场。 李强:你真在酒店? 反云舟:是啊! 李强:那我在酒吧看见的,是你的分【身吗? 方云舟:……是我爸! 李强:呵呵! 方云舟:真的,我和我爸长得像! ☆、第四章 试用期 按照剧情的走向,强哥应当潇洒地摔开合同,拒绝潜在肉【体交易。结果叮一声响,备忘录提示还款通知,父母的生活费也需要转账。他数了一下,除掉开支后,他这个月还能剩下两百四,这还是在囊括了微信那一千块的前提下。 强哥果断放弃挣扎:“这些要求我都没问题,只是方总,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我家里情况。我最近经济比较困难,这第一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先预支一部分?” 李强的良知垂死惊坐起,照着天灵盖就是一掌。这也太直白了,好丢人,还是撤回吧…… 【好友向你转账5000元】 李强震惊,手指先于大脑的反应,抖动了一下,收钱。 对方的下一句话也随之发来:“你答应了,也收了钱,那把合同签了,明天来上班。” 李强:……这个月还差八天他不想走,走了领不到工资,那他之前的二十二天岂不是白干! 李强这边还在解释情况,方总再一次展现了他超强的行动力。大老板向酒店砸钱包养……哦不,聘请保安随身服务一星期,李强外出接私活,算出公差。 为啥要废这个劲,直接把钱给他不就完了…… 办理门卡,录入指纹,李强第一次踏进了方云舟位于S市的家。 方云舟的房子很大,两百平的大跃层,完全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独居住所。室内装修采取的是年轻人少用的传统中式风格,大气典雅。暗红色的木质家具,托起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白色墙壁上用淡彩点缀盛开的荷花。 客厅上下联通,一层还有一间很大的厨房,玻璃墙壁,用半透的木格栅隔断。其余几间客房,全部改了功能,用作仓库和活动室。 “你目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楼,”方云舟说,“日后依据你的表现,酌情开放二楼权限。” 二楼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吗,强哥心想,那我还真不感兴趣。又不是后宫游戏,升级上楼,再升级上床。 一楼的结构很简单,李强很快就熟悉了。方云舟在楼上不知道鼓捣什么,李强进入角色,洗菜做饭。 大老板的冰箱库存还是很丰富的,食材新鲜、品种齐全,看起来经常在家开伙。也许是一直有家政上门,如今自己承担了做饭的任务,不知道原来的阿姨命运如何,可能被辞退了。 那份注意事项实在是太长,李强岗前恶补了半宿也只看完了有关鱼的部分。孙云舟不吃海鲜,但是喜欢各类淡水和咸水鱼,尤其喜欢喝鱼汤。汤里不能出现葱姜的味道,李强看见果篮内有新鲜的柠檬,决定做一道柠檬鱼。 鲜活的黑鱼在水缸中养着,李强捞出一条,大概有三斤,刚好两人的分量。片成鱼片,腌制入味,鱼骨入锅小火熬炖。半颗柠檬挤压出汁,腌制鱼肉,剩余的切片待用。 鱼汤在灶上炖着,这期间,李强翻捡了一下冰箱,准备做两样素菜。方云舟喜喝鱼汤,李强琢磨着他可能口淡,便取了些叶菜和山药清蒸。做出一道蒜蓉娃娃菜,因为鱼汤是辣的,山药便做成甜口,淋上桂花酱。 鱼汤大火烧开,下入腌制好的鱼片翻滚,调味后关火摆好事先准备的泡椒和柠檬片。 色香味俱全,将饭菜摆上餐桌,李强忍不住自我表扬了一番,拿出手机拍照留念。不待他叫人,楼上的方总就闻着味下楼来。看见桌上的菜肴,嘴角上扬了一下,似乎比较满意。 方总在餐桌前坐下,点点头,对李强示意:“你出去吧。” 李强愣住,合着自己忙活半天,捞不着一顿饭。 方云舟见他没走,思索了一下,随后解释道:“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吃饭。” 好吧,可能保姆不能与主人同桌吃饭吧,强哥第一次当保姆,不太懂规矩。对方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李强对他的观感一直是亲切和爱护的,骤然分出上下级别,强哥私心里很不习惯。 李强回到厨房,刷锅洗灶,折腾了半晌。肚子饿得叽里呱啦叫,小方总吃饭及慢,半天吃不完。强哥饿得心里发毛,洗了个西红柿正要啃,助理条例突然敲响一声警钟:“主人家的饭桌不能上,主人家的西红柿你敢随便吃!” 好吧,李强默默地将西红柿放了回去。 赶在强哥尸横厨房之前,方总把饭吃完了。汤喝掉不少,鱼肉吃掉小半,山药剩的不多,娃娃菜竟然一口没动。李强收拾餐具,心里默默记着小孩的喜好,庆幸对方剩下不少,自己足够吃饱。 李强想撤桌子,方云舟清嗓,有话要说:“你是哪里人?” 李强:“圜丘。” 方云舟:“东北的啊,我还以为你南方人。” 李强低头目测了一下自己一米九的身体,问道:“我看起来像?” “菜做那么淡,”筷子在娃娃菜盘边点了两下,随后一扔,掉进汤碗里,“你喂兔子呢?” 哦,老板这是批评他呢,有问题不好好说,阴阳怪气讽刺人。李强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确有不好的地方,材料没看完,没能了解老板的口味,就主观判断。 “对不起,我记下了,”李强老实道歉,“味道差多少,能说一下吗,鱼也淡?” 方云舟点头:“鱼可以再酸辣一些。” “加些酸萝卜,或者做成酸菜鱼?”李强考虑过在汤里加酸萝卜,只不知道对方能否吃的了酸,最终放弃,口味偏向温和。 “不要酸菜,”方云舟皱眉,表情像是啃到了屎,“有一股脚丫子的臭味。” 行吧,李强点头:“那萝卜?” “萝卜可以,辣椒可以多放一些。” 李强记下了,继续收拾餐桌,默默地从汤碗里捡出那根筷子。好在扔的是筷子,要是餐巾纸,他饭还吃不吃。 “收拾完你来一下客厅,要买些东西,”方云舟继续说着话,突然一顿,“你肚子怎么叫了?” 李强:“有点饿。”老子快他妈饿死了。 方云舟惊讶:“你还没吃饭?” 李强:……我来你家就一直忙活,看起来像是抽空吃过饭? 方云舟:“你先不忙收拾,去厨房做点什么吃吧。等你吃完,我再和你说。” “不用不用,”李强说,“我把这些解决了就行。” “你要吃我剩下的!”方云舟震惊,“不行,绝对不行!倒掉重做!” 李强不明白老板为何有这种执着,在对方的盯视下,将余温尚存的剩菜全部倒掉。 饿得冒烟,他寻了些菜和肉丁,打出两个鸡蛋,怒炒了一碗炒饭。可能是内心的火气蔓延到了灶火,蛋炒的有点糊。 饭炒好了,李强也没出去,就着灶台闷头狼吞虎咽。真他妈的饿,也真他妈的难吃。 我靠,噎死了!李强放下碗,想寻饮水机,面前出现了一杯柠檬水。杯子上别了柠檬片,插了一根吸管,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薄荷叶。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和猫一样,声音都没有!!! “你不喝柠檬?”这人刚阴阳怪气完,又变得柔柔弱弱。 李强注意到对方还举着水杯,连忙放下碗,双手接过来。“有事……吗?”他问。 “没,我就是想说……”孙云舟摇头,余光看见那碗没吃完的炒饭,瞳孔骤缩,“这看起来……不太吃得饱,要不我请你去吃泰国菜。”说完还咽了下口水。 李强心想你自己想吃吧,说话不需要这样委婉,直接说我这饭炒的难吃不就行了。 “我不擅长炒饭,”李强说,“日后会努力练习。” “不用了,”方云舟猛烈地摇头,“你不需要给我做炒饭!!” 有这么吓人吗,李强又看了几眼自己的作品,至于嫌弃成这样? 反应过激了,孙云舟有些不好意思:“你喝水。” 李强喝水,的确是渴了,咕咚咕咚干掉一大杯。 “我来是想说,”孙云舟别了一下头发,目光向下,又瞟向墙角,“你下次做好饭,可以把自己要吃的分量拨出去,在厨房加一套桌椅,你自己吃。” “我真的是,不习惯和人一桌吃饭。”说罢抬眼,收回到处乱瞟的目光,偷偷瞥李强的表情。 这是在和他解释吗,本该是雇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哪用得着他解释呢。李强本还有些不快,倒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的有些尴尬。 “好的……我知道了。”他干巴巴地说。 “走吧,我请你吃泰国菜,”方云舟说,却见李强还杵在那里不动,试探着问,“你是不喜欢泰国菜?” “啊不,喜欢,”李强回答,“萨瓦迪卡,挺好的,呵呵……” 方云舟笑了,可能是在笑他傻,抢过李强手中的饭碗丢进水槽:“你只负责做饭,碗叫家政洗就可以。走吧走吧,去晚了要等位,你帮我拿着包。” 李强拿了东西,被老板半拉半拽下课楼,塞进副驾驶。他这个厨子兼未来司机,第一天上岗就坐上了老板开的车,吃了老板请的饭。 路况一般,但小方总一路上心情很好。李强知道他为了中午的事情过意不去,这孩子从小被人照顾,很难顾及到他人的不适,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竟还不好意思起来。 这顿饭,算是老板给员工的赔礼吧。 ☆、第五章 健身房 方云舟说要买的东西,是些健身器材。上午他窝在二楼,大概就是在挑选,购物车里塞的满满,各种器械应有尽有。 平板电脑上罗列着商品,递给李强:“你看这些行不行?” 李强粗略地扫了一眼,再次惊讶于方总的大手笔,器材顶好不说,品种全面到足够开一家健身房。 他估量了一下对方的小身板,委婉道:“东西不错,只是初学的话,很多都用不上。” “你平时不健身?”方云舟奇道,随后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脸上一热,“你挑,都是给你用的!” “我用不着……” “既然要做我的保镖,每天锻炼是必要的,”不等李强推拒,方云舟说道,“挑吧,你的体能要保证最佳状态,我会定期测评。” 说完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自顾自地脸红了。 李强无视对面人的娇羞,默默低头挑选器材,递给方总下单。 两人吃好饭回家,货物已经送到了,小方总插着手,示意李强归置物品,同工人一起组装试用。 “东边那间是瑜伽室,空余的地方都可以放器材。” 瑜伽室的空间很大,将东面和北面两间客房打通处理,倒像是一间舞蹈教室,足够办个瑜伽培训班。 进门后,西北角是更衣间和衣架,北侧靠墙打了个木质地炕,大概是小方总做瑜伽的地方。其余的空间都是空的,只在南侧墙壁上,安装了一整面大镜子。 李强和工人合力,将器械拖到镜子前组装好,突然发现不对:“东西这样摆放,你做瑜伽的时候,岂不是照不见镜子了?” “没关系,那镜子我用不上,”方云舟说,随即又补充道,“你自己照吧。” 据说男人大多喜欢偷偷照镜子,尤其是李强这种满足于自身的容貌,又羞于到处展现的内敛骚汉。 小时候在乡下没有机会,家里除了巴掌大的小镜子,就只有镜面大衣柜。小强哥时常对着衣柜自我陶醉,时间长了,母亲好奇问他看啥。小爷们也知道害臊,推说是在看衣柜上的挂历。母亲闻言看着挂历上的刘晓庆若有所思,儿子早熟啊,这是想媳妇了。 后来进了城,租住的公寓洗手台前方,有一面很大的化妆镜。厕所的灯光为男人增添了神秘的美感,李强曾经沉迷于拉屎之后照一照,搞的成亭一度怀疑自己男朋友有痔疮。 等这一通折腾完,也该吃晚饭了,两个人都有些饿。 李强这次学了乖,没有妄自揣测老板的喜好,诚恳地说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完文件,请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方云舟想吃披萨。 冰箱里有冷冻的面饼,厨房内大小烤盘一应俱全。李强分两次,烤了一个九寸,一个十二寸。 人家点了一道菜,你不能只做一个,李强又做了蔬菜沙拉和土豆泥,配上一杯果蔬汁。当然,事先也问过领导的意见,确定可以吃。 小方总依旧吃得很慢,李强隐约听见餐厅内有音乐和说话声,这小孩还有吃饭的时候看节目的不良嗜好。 饭后收拾餐桌的时候,方总又指出意见。饼底不够脆,芝士可以再多些,果蔬汁不要出现胡萝卜,沙拉里不能有玉米粒。 “我不吃生胡萝卜,”小方总皱着鼻子说,“还有,我竟头一次见有人在沙拉里加苞米茬子。” 考虑到李强第一天上班,方总决定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熟悉其他内容。李强被要求留在公寓,完成每日的健身任务。 “你自己安排吧,毕竟我也不懂,”方云舟说,“走之前告诉我一声。” 李强进了健身室,而他的老板则将自己关进隔壁的工作间,据说睡前习惯办公。 关上房门,强哥双手握拳,比了个力量的造型。虽说是为了工作需要,但能独自享有一间个人的健身室,李强还是很开心的。早些年在圜丘讨生活的时候,强哥也曾热衷于锻炼,毕竟他所工作的面包店楼上就是健身房,邻里邻居还能打折。长期下来,强哥收获了一身狂野的肌肉,甚至偶尔去搏击队串场,一展身手。 如今的大强哥不复往昔辉煌,没钱没势没朋友,每日的锻炼仅限于俯卧撑和举哑铃。偶尔想跑圈练杠子,也要不远万里地奔赴几公里外的运河公园。 李强昂首四顾,几十平的空间,满满的都是健身器材。关键是,这些器材还都是处,等着强哥第一个使用。此情此景,怎能不开心,怎能不兴奋。 热身之后,强哥先在跑步机上找了找状态,随后雨露均沾,开始一样一样感受器材。 李强跨坐在器械上,背向拉伸器械。这个位置正对着镜子,强壮的男人赤着上身,胸前的肌肉伴随着动作收缩舒展,硕大的胸肌随着手臂隆起,汗珠凝成水柱,向下滑进早已湿透的运动裤。 伴随着力量的爆发,口中配合着叫声助力。考虑到小方总正在对面办公,李强压抑着声音,反而更加性感低沉。抬起头,甩了一下从额头向下滴落的汗珠,欣赏起对面肌肉张弛的自己,嘴角上扬。 事毕,李强缓缓松开器械,四肢晃动放松。空气内充斥着汗水的气息,李强伸出食指,沿着胸前汗水的痕迹,由上到下缓缓描摹。随后抬起眼,看着镜中那同自己一样的人,将湿咸的手指含入口中。 休息了片刻,李强敲响方总的房门,准备告辞离开。 “咚”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李强正要推门进去看看,就听方云舟叫喊:“别进来,我在工作。” 李强的手堪堪停在了门把手上:“你没事吧?” “没事,”方云舟闷声道,又解释了一句,“商业机密。” 可以理解,李强正要告辞,小方总表示他可以先冲个澡。“我的生活空间都在二楼,”方云舟这样说,“一楼你随意,收拾干净就可以,柜子里有新的毛巾。” 谁都不喜欢满身汗臭地出门,但是李强今天没带换洗衣服,洗了不换总还是不舒服。不过对方也是好意,他再推脱就矫情了,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等等!”工作室的门开了,方云舟闪身而出又飞速关上房门,“砰”地一声好似房里藏了个男人,“你没带内裤吧?” “没事没事,不用了!”李强连忙拒绝,他可不穿老板的内裤,再说这小娘炮的内裤,怕是会挤爆大强哥的蛋。 “有新的!”方云舟说,李强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正常,眨眼的时候,睫毛扫过带有泪痣的眼角,竟比往日要红艳了许多。 “娇艳欲滴”,强哥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个词语,嘴也跟着跑偏,问了句:“又是你爸的?” “什么我爸,”方云舟一脸莫名,随后想起来自己亲手扣在父亲头上的两口大铁锅,耳朵也跟着红了,“不是!我是说库房里有新的内裤,你又不是不知道美羊是做什么的,最不缺的就是内裤!” 仓库在公寓西北角,李强打开门,看见整整一架子的内裤。靠前的位置有几个抽屉,方云舟示意他,里面有没包装的内裤,直接穿,省的麻烦。 手感柔顺亲肤,能存在小老板公寓里的,定然都是高级货。李强猜测这些小布头都价格不菲,怎么也要一百,犹豫了半晌,他挑了件最普通的款式,看起来是纯棉质感。 “眼光不错,”孙云舟说,“这是今年内衣节的纪念款,市价一千五。” 李强差点吓了个跟头。 “穿吧,这些东西做出来本就是为了穿的,你不穿它就只能继续在这里落灰了。”方云舟潇洒道,随手将李强向外拽,想拉他去洗澡,没拉动。 小方总蓄力,向前冲击,一个猛劲将自己反拉了回来,踉跄了一下。方云舟怒了,对着新保镖瞪眼:“你!” 李强不厚道地笑了。 “你还笑!”方云舟握紧拳头,在对方结实的手臂上奋力一锤,“我扣你工资!” 李强瞬间严肃脸,昂首阔步向浴室行进,准备洗澡。 洗过澡后,李强才意识到,自己在小方总那句扣工资的威胁下,走的匆忙,衣服落在健身室了。小孩应该已经回了房间,李强围上浴巾,飞速冲出卫生间,准备回去拿衣物。 高大的人影刚闪入客厅,就看见沙发上端坐的削瘦身影,吓得强哥“刷”一下又飞了回去。 方云舟坐在沙发上,目光看向卫生间的方向,面露思索。李强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冲刺的速度去了健身室。穿好衣服后,他走出来,发现方总仍坐于沙发之上,思考人生,仿佛面临一项改变国运的重大抉择。 李强不敢打断方总思考国家大事,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前,穿鞋溜走。 半小时后,方云舟拨通了江瑶的电话,对面传来“突突”的炮火声,好闺蜜忙于打游戏。“啥事,说!”江瑶豪迈道。 “江瑶,我想改装一下浴室,你看这样……” 五分钟后,江小姐怒摔键盘鼠标,大喊:“方云舟,你能再猥琐一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记更新,好险! ☆、第六章 公司 熟悉了助理的职责,李强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对于老板的观感也转变了许多。方云舟虽然被娇养长大,也并非混吃啃老的二世祖。至少对待工作是十分勤奋的,即便他并不能很好地适应副总这一身份。 术业有专攻,方云舟主要负责产品的设计和研发。李强在S市总部呆了几天,见到了方云舟的大舅舅,也是总部这边的实际掌权人。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男人,四十出头,外甥肖舅,有了小方总铺垫在前,李强再看这人横竖都很基。 尤其是这位看见李强之后,面露欣赏,点起脚尖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真俊啊!这块头,哎呦呦,硬的很!不错不错,舟舟就交给你了!”说罢还狠狠地捏了两把他的肌肉,羡慕啊,想要! 李强跟着小方总呆在总部,看他筛看画稿、测试样衣、敲定方案,有模有样的。助理也没闲着,除了端茶递水之外,还要帮老板按摩、暖脚、调整光线和座椅。 方云舟身子娇贵,体质畏寒,室内的暖气明明开得很足,他的手脚却永远是冰凉的。小孩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穿鞋,李强发现他这个毛病,用毯子将他的腿脚包裹好,还要定时为他更换充满电的暖手宝。 再说到喝,公司的茶水间有个很不错的咖啡机,可惜方总不喝咖啡。“那种东西喝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方云舟说,“从嗓子到菊花,都干得发痒。” 办公室里有整套的电茶炉和榨汁机,小方总不喝单一口感的饮料,李强每天都会订购丰富的鲜果,制作混合果汁或者果茶给方总喝。做一次的分量有些大,在取得老板同意后,大强哥将多余的饮品分给隔壁的同事,狠刷了一波好感度。 至于一日三餐,李强会借用公司的食堂,在后厨开小灶。注意事项他已经研读得差不多了,做之前也会先询问小方总的意见,被酸的次数也因此越来越少。 方云舟忙起来的时候,的确要好说话一些,顾不上挑剔矫情。这就需要助理察言观色,毕竟忙碌的一天结束之后,老板偶尔会反过劲来,吐着舌头回忆吃屎的味道。助理诚惶诚恐,询问自己哪里做错了,得到的回复大概是豆浆放多了糖或者鱼汤加少了盐。 所以即便小方总很忙,李强也不敢懈怠,既然拿了钱,工作还是要做好。 李强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类型,手艺外露,方总又是个小孩,经常有人指使他帮忙做些东西吃。有些人礼貌客气,有些却将发号施令当成了习惯,李强也不恼,每天换着样做些饮料点心,将这些年落下的手艺都补了回来。 这天赶上公司月会,李强按照往常的习惯,帮主管们准备咖啡。精简统一样式的马克杯排成一排,李强站在桌前,一遍遍练习拉花的手感。茶水间是个黑房间,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射下来,挡住了灯光。 “你咖啡做的很好,可以教我吗?” 他大舅业务繁忙,很少在公司出现。代替他频繁往返于各部门之间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刑甯,黄总的特别助理。 刑甯在李强的指导下学的很快,不知是不是受到老板的影响,强哥注意到这人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前三指的指腹由于工作缘故略有薄茧,手型却依旧完美,没有磨出难看的突起。他的指甲也修得很整齐,指甲缝保持得非常干净。是GAY吗,这是一只看起来很攻的手。 完了,我怕不是疯了,李强心想。 刑甯显然是读不到强哥复杂纠结的内心活动,只见他专注地摆弄着咖啡,手下效果却差强人意。 “看起来很简单,”看着液体表面漂浮的那颗仿佛被剑射过的心脏,男人自嘲道,“真操作起来,手却不听使唤。” “多练练就好了,你学的已经算很快,”李强诚心夸赞,“开会了,刑助理不过去?” 话音刚落,就有两位主管夹着小笔记本匆匆跑过,向着会议室方向奔去。“小李,给我也带一杯咖啡!”声音在奔跑中渐远。 “都有,都有!”李强好脾气的说。 刑甯依旧不慌不忙,整理好咖啡后,还细心地找到抹布帮李强擦起了桌子:“开场要讲好一通废话,正好借你打个掩护,就说帮忙做咖啡了。” 刑助理狡黠地一笑,李强发觉这人很古怪,年纪轻轻受到上司赏识担负大任,本人却沉迷于埋头工作,没兴趣和任何同事搞好关系。说他高冷吧,这人反倒是对自己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保镖很友善。 难道是因为喜欢做咖啡? “你是方总私人聘请的,本来也没义务关照其他人。我去和黄总说一下,按照你的工作量,从公司账上支付一部分薪水。” “不不不,我就是顺手帮忙,不妨事,”李强淳朴道,“都有文化的,每天工作比我辛苦的多。我不过做了点小事,就要拿钱,让人怎么看。” “那也要让他们知道,对你尊重一些。”刑甯的语气不容拒绝,托盘承载着咖啡,平稳地被送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廊里十分安静,只听得见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强哥每天要很早起床,乘坐早班公交到方云舟所在小区。他有对方公寓的钥匙,进门后先准备早餐,快做好的时候,再按铃唤方总起床。据说小孩从不吃外面卖的早点,即便是大学期间,也请了人在家做好三餐,送到学校。 解决了早饭后,李强会行驶保镖的职责。提着包帮老板按电梯,再为对方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自己再老实地坐上副驾驶。方云舟的车技可谓是真烂,停留在堪堪能将车子开启和停下的水平,当然也勉强可以转弯。李强即便是坐上副驾,也要时刻观察路况,指挥司机转弯、减速、挂档。 小方总最牛逼的技能在于,开车的时候会走神。李强刚刚发现这一属性的时候,着实有些惊悚,不善言谈的他此后每次坐上副驾,都会绞尽脑汁地同老板尬聊,生怕对方的神识又飘飘荡荡飞向远方。 果然老板亲自开车的待遇不是谁都可以消受的,李强自此养成习惯,只要屁股一挨上副驾,就能分秒进入战斗状态。每当车辆驶达目的地,强悍的男人背上都会浮起一层虚汗。 终于有一次,碰上个脾气暴躁的,并道的时候超他们的车,还狠别了一下。对方大力按了两下喇叭,破口便骂:“他娘的女司机,旁边那男的你是爷们吗,你坐副驾……我靠!” 本待喷涌的脏话卡在了喉咙里,方云舟拨了一下长发,转过脸,露出精致又有棱角的容貌。 “男的,我呸,他娘的遇上一变态!”男人骂了句,晦气地打转方向盘,准备离开。 “我X你妈,你他妈再说一遍!”喊话的竟是李强,他怒锤了一下车门,又意识到这是老板的车,摸了瓶没开的矿泉水就要丢过去。 刚好变灯,对方摇上车窗,开走了。 “李强,你干什么,”正主倒是被下了一跳,反而劝他,“你,你别生气。” “我不是,我……”后面的车辆等不及,开始按喇叭,李强叹气,“先开车,咱们堵路了。” 方云舟依言启动了车辆,不知在想什么,神思有些飘。李强见状,赶忙拍了他一下,小男孩吓得肩膀一耸,目光看向停留在肩上的手。 “你刚才,是替我抱不平?”方云舟问。 李强的确是有些生气,他这人平时闷声不响的,只在心里上演二人转,骨子里却有北方爷们的仗义。方云舟虽然是老板,但在强哥的心里,早就被划定为自己人了。敢当着老子的面骂老子的人,当强哥这一百九十斤的块头白练的。 “那种人没什么素质,你别在意,”李强的本意是想骂那人几句,却没想到把受害人吓了一跳,搜肠刮肚地安慰了一句,“你挺好看的其实。” 这话说的干巴巴的,听的人却自己沸腾了,一脚油门飞出去,收获了连串的按油门和喇叭声。 司机们怒骂和刺耳的鸣笛声混乱地传入李强耳中,眼前虚影浮现,挥不断的鬼影化作细丝缠绕而上,将男人拖入无尽真实的梦魇。 玻璃窗染上了新鲜的血,视野随之模糊,方向盘被一双有力的手用力扣住,男人使出平生的力气,死死地踩住刹车…… “停下,快停下……” “李强,李强……你怎么了,没事吧?”少年焦急的声音唤醒走失的灵魂,气息平复,眼前景物渐渐清晰。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此时已经处于静止状态,轿车早已平稳地停在路边。 “你还好吗?”方云舟关切地问,他有点慌张,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不熟练地拧开了那瓶没丢出去的矿泉水,递给男人。他方才一时忘形,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的变化,还是那句“停下”的惊呼声将他唤醒。 “我没事,”李强微喘着气说,“快走吧,这里不让停车。” 好在小方总不是迟钝的人,经此一事,他意识到李强的状态不对。他没细问缘由,只在之后开车的时候,尽全力做到小心。 小小一件事,方总感动了很久,也猜想了许多可能。而李强,他没有注意到方总情绪上的小变化,他心中只有一件事,为了生命及财产安全,重考驾照这件事急需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强哥踩刹车那段描写,其实是回忆重现,现实中他并没有真的去握方向盘。抱抱我们强哥,从前被吓到了,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大。不过没落下病根,会被温情治愈的,嘿嘿! 还有,我掐指一算,今天有可能二更! ☆、第七章 抓包 两人就这样相处着,白天在公司,方总例行办公,助理的工作也不作赘述。晚上下班后,李强依旧坐上副驾驶,监督小方总开车回家。 每天的锻炼是硬性要求,方云舟这时候总会在隔壁办公,两个人分别做自己的事,互不影响。强哥在流汗的间隙,偶尔想起隔壁的老板,还会暗自感叹一下对方的刻苦。 浴室被改装后的当天,李强就发现了变化。李强外表粗犷,其实是个心很细的人,更何况由于职业要求,对这方面早就做过了解。真要论起来,强哥的段位肯定是比方云舟这小菜鸡要高许多。 在江瑶的强烈劝阻之下,方云舟找回部分理智,没有对浴室的墙面进行摧残,只在局部安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 小方总是设计出身,对画面要求比较高,偷拍力求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也许事后还会悄咪咪剪个小视频,再来段配乐,这便是每日睡前的被窝素材。在这样力求完美的行为之下,不可避免地增加了摄像头的数量,也极大地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果不其然,就在这天傍晚,强哥运动结束走进了浴室,便发现许多地方都多了一个细小的黑色孔洞。 说实话李强的心里是有些膈应的,本来老爷们的身体没啥好看,对方若是个姑娘,他说不定还能对着小针孔打几把手【枪。可惜偷窥他的是个男人,李强想到对方盯着自己的身体撸动下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的天,这是什么世界! 这澡洗不下去了,李强打湿毛巾,在身上随意擦了两把,穿好衣服便离开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和老板打个招呼。 回到宿舍,李强将外衣丢开,胡乱蜷缩在床上。每天早起晚归他也很累,可是此时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需要思考,重新定位一下这份工作。方云舟的目的很明显了,同雇主发生关系是迟早的事,李强必须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方云舟的性向,李强一开始就有明确的认知,只是那时候受到金钱驱使,本能地避开这方面的深思。随后的工作中,方云舟的娇贵挑剔、以及有些蠢萌的性格,又给了李强误导,总会不自觉地把这人当成自己的弟弟,实际上两人也并没有差几岁。 上司觊觎自己的身体,只是由于本身性格内敛,才迟迟没有动作。但男人总不至于一直吃素,尤其是可口的腊肉就吊在眼前晃,李强也是男人,知道小方总对他提出那方面要求是迟早的事。 直男的属性使他本能地拒绝这种关系,但说到底,小方总对他的确不错,尤其是在物质条件方面做了极大的满足。李强跟了他半个月,有他一口肉就有自己一口汤,锻炼环境也好,强哥进入了出狱后第一个长肉期。 这小孩人老实,脾气软,只有小性子没有大毛病。即便是时常挑剔李强,也像个受宠的小孩撒娇一般。 有了摄像头这件事,李强完全可以收集证据,再将之前方云舟对自己的暗示和聊天记录统统保留,将这人的性向公之于众。美羊老板的独子,美羊集团继承人是同性恋,借助职务之便屡次偷窥并性骚扰下属。李强相信,有了舆论的压力,自己说不定能够狠敲上一笔。 但这种事,强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昆子吃过夜宵进来,看见李强正睁着眼思考,打趣他:“呦,大强哥,今儿咋没睡,这是失宠了?” 李强皱眉,什么玩意? “说你啊,每天我回来都见你睡的像死猪一样,早上又走那么早,”昆子继续念叨,“你不是被贵人包了吗,侍候贵人累成这样,强哥你是不是不太行啊?” 昆子说到这,瞄了一眼李强的脸色,终归是怕被打,连忙补救:“你瞧我这破嘴,强哥那机关枪突突突的,没毛病!那看你这么累,难道贵人都玩群P?” “群你妈逼!”李强一脚踹飞了正要上床的昆子,用被子盖住脸。 全世界都以为他傍上了大款,啥也不干的确有点亏啊。靠,不就是心理障碍吗,没有过不去的坎,克服一下就行了! 李强第二天早上按时上班,偷窥的事情,他决定假装没发现。坚持不洗澡也太生硬了,他决定利用早上煮粥的时间,排查一下摄像头的方位。日后贴身衣物都在淋浴间里面换,行动的时候也尽量避开镜头。 随后他便发现,前一天晚上出现的小针孔,通通不在了。是他眼花吗,显然不是,是小方总又怂了。强哥扶着墙,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还真是可爱。 早上方云舟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并且少见地没在饭后挑厨师的毛病。两个人都在观察对方的表情,并且收获了想要的信息。 李强:看起来的确是心虚了,这小孩还挺老实,一看上学的时候就很少说谎。 方云舟:看样子蛮正常的,那是没发现,我多心了?哎,都怪江瑶,瞎推测,吓死宝宝! 方云舟心思活动,既然他没发现,那要不要装回去,真的……好想看啊! 李强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就见男孩脸上的表情几次变换,大概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我刚才洗手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瓷砖有点松,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漏水了。下午你要是出门,我没事就拆下来看看。” “不用!”方云舟拒绝。 “啊?怎么,你放心,我能弄好。” “水电这些……有专人维修,不需要你动手。”方云舟说,“你管好我就可以了!” “行,我一定照顾好你。”李强闷笑。 “那个……”小方总有些憋气,努力找补场子,“你之前洗澡,去不去澡堂……” “啥?”强哥的思维又被跳跃了。 “我是说,你自己一个人洗澡,方便吗……”方云舟缓缓向下低头,话音随着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我可以帮你搓背……” ……强哥惊呆了……“那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有丝瓜,带把的……你需要吗,我送你一个……” 这天是周末,方云舟的事情不多,下午腾出空闲,是准备参加一场聚会。 方云舟在S市读过高中,当年方总使了不少钱,将他送进最好的一所学校。大学毕业两年,这些同学的发展大多不错,只是天南海北很难再见面。这次正赶上人齐聚S市,班长便组织大家一起吃个饭。 考虑到聚会要喝酒,李强这个司机又没上岗,方云舟叫了个车,独自赴宴。李强乐得有了半天假期,买了些小点心去店里找成亭还钱。 成亭自幼要强,眼界很高,强哥当年的生意小有成就,有很大原因是受女友激励。她本名成月婷,其实很好听,她自己却觉得有些土气,坚持改成了男女莫辨的成亭。这些年来被现实打压,击垮了她的自尊,却没有击垮她追求美好生活的一颗心。因此即便做了二奶,也是个有理想的二奶。 成亭开了一家精品珠宝店,位于南郊的高端区,小小两层门市租金不菲。装修典雅考究,却少有客人上门,只看门面普通人便知道消费不起。 前台的小姑娘是南方过来的,不晓得李强和成亭的旧事,以为二人是同乡的表亲。李强和女孩打了招呼,直接去二楼找成亭。 二楼是老板休息的地方,有个小茶室,平时接待一些过来照顾生意的小姐妹。距离两人发生龃龉也是半个月了,事后谁都没提,也没有联系。李强可以转账,甚至完全可以欠钱不还,但他还是决定亲自来送一次,这次见面是有必要的。 许是听说过什么,成亭看李强的眼神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叹口气说:“你非要过来做什么,我不缺钱,你倒不如自己留着,找机会再把店开起来要紧。” “月月,月婷,”李强将捆好的现金塞进抽屉里,对她说,“我以后管你叫一声姐行吗?” 成亭微楞,眼中复杂的情绪闪过,嘴唇张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前那些情情爱爱,从这句“姐”开始,就全断了。少年时的悸动春情太轻,经不起波澜;多年来相互扶持的情感又太重,两个人都在无形中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亲情,大概是记录他们多年蹉跎的最好方式了。成亭点点头,说:“好。” 话说开了,两人的态度也就恢复了自然。李强为他那天的冲动道歉,他说自己并不是还存有非分之想,的确是想让成亭过得好,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成亭也理解,同他解释了一下先前的误会。 “黄大匀平时对我还可以的,尤其是在钱这方面,特别大方。我的处境在这个圈子里,算是不错的,没什么可抱怨,真的。”成亭说,“那天被你撞见,的确是情况特殊。你可能没注意,在场好些人,有个是他儿子。” “他儿子找你麻烦?” “也不算,那孩子一向不管他爸在外面拈花惹草,但是反对带到家里,”成亭说,“黄大匀主动让我见到他,就是动了意思,愿意让我进他家的门。只要这孩子松口,我就是黄太太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难免娇惯,那男孩也十分叛逆。所以那天,黄大匀故意当着孩子的面给我脸色看,也是为了让他宽心,这样我进门之后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你……”李强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好要跟黄大匀,发现自己实在是没立场。那位黄总也就是年龄大一些、相貌丑一些、儿子闹一些,也就挑不出毛病了,总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最终他只是叮嘱了一句:“我就是你娘家兄弟,你进了他们家的门,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那男孩要是不听话,也可以交给我,强哥找他聊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云舟宝宝去!喝!酒!了!(划重点) 一般酒后会发生一些什么呢??? 涉及前女友,我可能需要排下雷: 第一,前女友是个正常人,不会出现后期死缠烂打的狗血情节; 第二,前女友帮过强哥很多忙,后面也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第三,两个人不会出现任何形式的感情纠葛,这点亲们可以放心! ☆、第八章 醉酒 方云舟那边,聚会进行的却不是特别融洽。方云舟就读的高中,是省城最好的一所,招收的学生要么学习特好,要么特富。这两类人大体玩不到一起去,尤其是工作后,更少交集。还有一种人二者兼得,受到一众同学的拥护,活成了传说。 这次聚会说是来的人多,其实也不过是方云舟那个富二代圈子。还小的时候,一起逛网吧、传纸条,或是躲在宿舍比赛撸炮,关系都还蛮好。如今有些人接手生意,有些投资小有收成,长大的男孩子也开始攀比资产、攀比手下嫩模的姿色。 方云舟如今的名号,听起来很风光。了解他的人却都知道,这位少爷也是在毕业之后四处碰壁,混的实在不好,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当年他们整个班级,只有他一个人走了美术生,去学设计。在场有几个人,一向不太喜欢他,大体是因为他的性向,也多少听说他易装的隐癖。 酒喝多了,便开始吹牛放屁,明嘲暗讽也少不了。大部分同学还是友善的,方云舟本质讨喜,他们都乐意为他说话,但也掩盖不住质疑的声音。 “哎,云舟,听说你回家了。你现在负责什么,设计裤衩吗?哎你看我今天穿的裤衩就是美羊的,是不是你设计的?” “上届一班那个学长,之前被你摸屁股吓跑那个。我前一阵子看见了,牵了个小男生,这人弯了哎,该不是对你那一摸念念不忘吧?” “对啊云舟,你们卖裤衩的,需要模特吧。能当屁模的身材都不错,家伙也大,你是老板,岂不是随便看?” …… 同样的话,在关系亲近的人口中说出,就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但若是对方故意针对,也听得出对方是在讽刺你。 方云舟低头喝闷酒,江瑶看不过去,将酒瓶在桌子上面一杵,瓶底同玻璃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闭嘴吧,大炮,这么多酒还堵不住你的嘴,净往外喷屁!” “吁!”一片起哄声,“呦,老公出来打抱不平了!” “江瑶你别老护着他,真当他是童养媳了!”大炮说,“你看他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下面有diao吗,操的动江哥你?” “他妈的操【你!”江瑶抄起酒瓶,重击在圆桌桌面上。包间内瞬间息声,随后开始有人劝架,拉江瑶坐下,叫大炮给方云舟赔礼。 方云舟摆手,和同学们说了声抱歉,他要先失陪了。提起外套,他拉过江瑶的胳膊,要向外走,身体却有些摇摇晃晃。江瑶翻手抓住他的小臂,将人安顿在角落的沙发上。 “再等等,”她说,“打电话,叫李强过来接你。” “啊?”方云舟满眼迷蒙,江瑶咬着牙怼了一下他的头,抢过手机自己呼叫李强。 强哥此时还坐在珠宝店的二楼,同干·前女友·姐姐一起喝茶。手机铃声响起,成亭看见来电显示——老板。 电话接通,话筒里传出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聚会……喝醉了,情绪不好……你快来接一下……马上,就在……” 李强挂掉电话,二话不说就穿上外衣,同成亭告辞离开。对方将他送到楼下,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你毕竟是男的,和我不一样,记得注意分寸,小心她家里人找你麻烦。” 李强到的时候,方云舟就安静地坐在沙发里,酒比刚才醒了一些,能站能走。江瑶叫他起来回家,他就乖乖地站起来,眼神迷茫,显然头还是晕的。 李强刚走过去,江瑶就将半醉的男孩向他怀中一推,说:“叫他抱你走!” 方云舟特别配合,乖乖地举起双臂,环住了李强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李强无奈,只好附身托起对方的身体,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中,将男孩公主抱了下去。 李强的怀抱结实温暖,几人到了车库,方云舟也不撒手,死命用额头蹭李强的脖子,想将脑子中的混沌摩擦清醒。李强无奈,只好抱着男孩坐进了副驾,也不知他会不会吐,就讨了个塑料袋挂着他耳朵上。小方总脸色微红,瞬间被装扮成为塑料胡子圣诞公公。 趁着这个时间,闺蜜要和他好好聊聊。 “你怎么看待云舟的,你可以说实话,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他人很好,是个挺可爱的孩子,有时候感觉像是邻家的弟弟。”李强实话实说。 “对于他的穿着,你有什么看法吗?”江瑶又问。 “挺好看的。” 江瑶:“就只是好看?你不会觉得,他这样不合适,或者……” “我觉得挺好的,”李强说,“也许换个又高又丑的,我会觉得恶心,但他的妆容,和本人很配,的确合适。” “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我会像有些人那样觉得这种是变态。我没什么文化,只是觉得一个人私底下的喜好应当被尊重。” 江瑶松了口气,随后道出真相:“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宽容,今天在聚会上,有几个人因此针对他。许多年的老同学了,的确很让人伤心。他挺喜欢你的,你如果……方便的话,好好哄他开心行吗?” 江瑶令他二人在车上等候,自己去便利店买了些东西。李强照顾乱动的方总,好歹将人哄睡着了。直到车子启动,李强才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不也喝酒了?” 车开出去很远,李强才好歹劝说江瑶靠边停车,叫代驾。江瑶将椅背后摇,靠着等候,刚好看见不远处耸立的酒店大楼。“那不是你们那家酒店吗!” 李强点头。 江瑶一拍大腿,抄起副驾上的塑料袋就向后座甩。“啥也别说了,抱他上楼,开房钱算我账上!” 李强抱着昏迷不醒的方总,被江瑶赶下车,小指上挂着个不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亲密组合的一对方盒子——约炮两件套。 江瑶的暗示非常明显,或者说已经不算是暗示,而是明确提出工作要求。老板心情不好,身为助理,你是不是应该主动表示一下,让他开心。 这两天来,李强在私下里,一直在默默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理智上基本已经说通,身体上却还保留着直男传统,暂时无法全然接受。 即便如此,当他怀抱着酒后酣睡的男孩上楼的时候,走动间身体的摩擦愈发亲密频繁。强哥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这样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完全不起波澜。 方云舟喝了不少,也因此他不哭不闹,只想睡觉。李强抱着他一路上楼,进到客房内,又服侍他脱衣擦脸。小方总全程无感,直往被窝里钻。 酒店的床很大,看起来宣宣软软。李强摆弄方云舟的四肢,给他摆了个舒服的睡眠姿势。男孩打起了细微的呼噜,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立于床前,将自己定成了一块思考人生的望夫石。已经将人带进了酒店,下一步当如何做呢? 终于男人的身影动了,他尝试着坐下去,坐在大床的边缘。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抚上了男孩的腰。手下触及的肌肤温热,伴随着呼吸细微起伏,真实而削瘦。他踩掉鞋袜,就着这个姿势缓缓附身,侧躺在床上。距离越来越近,浓烈的酒精发酵味道并不好闻,熏得人头晕,刺鼻的气味像是一个讯号,再次提醒李强,眼前相距寸余的这个人,是个同自己一样的男人。 不行,还是不行。床垫的边缘一重一轻,失去了一个人的重量。李强叹了口气,将备用被子取出,蜷缩睡去了沙发上。他没敢睡实,防备着小孩半夜难受,想吐或者要喝水。对方却是困意上头,睡得四仰八叉。李强夜半起来查看,也只是帮忙调整睡姿避免窒息,再帮他掖好被子。 这一宿睡得很不安稳,男人需要留着神经查看小孩的动向,深夜不眠又容易多想。整整后半夜,李强都挣扎于身体燥热和心理障碍的双重折磨之中。 就这样天色渐渐转明,李强索性不睡了,穿着整齐到门外吹风。跑步两条街便能够看见早市,李强找了间看起来干净些的店铺,买了灌汤包子和现磨豆浆。 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到房间,方云舟正附趴在大床上,睡得香甜。男人放下东西,走过去将睡得张牙舞爪的小孩翻了个身,又帮他盖好被子。没忍心将人叫醒,李强只得将早餐拿到客厅,自己解决。 太阳终于完整地升了起来,李强填饱了肚子,琢磨着方云舟爱洁,醒过来发现自己满身酒气肯定需要梳洗一番。强哥于是起身出发,回公寓去帮老板拿衣服,顺便准备些小孩喜欢吃的早餐。 宿醉之后,腹中定然饥饿,又不宜暴食。李强琢磨煮些软烂的食物,先让老板暖暖胃,再填饱肚子。 家里没有皮蛋,强哥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超市。路过酒架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老白干,开盖,先闷二两。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强哥是最上道的,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们准备好自己的车票,排队上车…… ☆、第九章 技术渣 方云舟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发现自己独自睡在陌生的大床上,上身赤luo,下身竟然穿着秋裤。其他衣物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脚,床头柜上还有一杯水,证明前一天晚上,曾有人照料醉酒的他。 宿醉使他头脑昏沉,酒精依旧充斥身体和口腔,腹中的饥饿感也十分明显,却又伴随着一阵阵恶心。他环首四顾,李强并不在,显然是在自己睡下后便离开了。方云舟心中有一点失落,指尖划过手机,却没有拨下号码。这种糟糕的样子,还是先冲个澡吧。 温热的水流赶走了宿醉的粘腻,也让身体里的血液流转起来,方云舟背靠墙壁,舒适地叹了口气。他依稀记得,前一天是李强去接的他,甚至还一路抱着他离开。怀抱温暖,人也特别温柔。这感觉真好,不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那人还愿不愿意让自己抱一抱。 热水澡冲的有些久,方云舟腹中没食,有些眩晕。他关掉热水,靠墙缓冲了几分钟,才擦干身体走出去。 正想给李强打个电话,嘱咐对方带早餐和衣物过来给他。方云舟刚弯下身子,门便被打开了。进来的李强吓了一跳,赶忙将门关紧,好在走廊没人,方总这出水芙蓉的模样没被看光。 “你……怎么来了?” 李强咽了下口水,调整内心翻涌的情绪,维持着正常的口吻回答:“我怕你醒来没衣服换,而且宿醉容易饿,所以回了趟你家里取东西……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醒。” “衣服?”方云舟捉住关键词,“快拿来给我!” (……此处省略……) “啊啊……啊啊啊……”方云舟叫得撕心裂肺,这大概是小方总在落地的那次之外,叫的最凄惨的一回。 李强自然是停了动作,他被叫声吓了一跳,酒有些清醒。(……此处省略……) 方云舟已经没有跪在原处,疼痛使他趴回了床上,抓着被子缓了好一会,才想起害他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见李强愣愣地杵在那里,神色似乎在思考人生,身体却还挺精神的。方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身体的肿痛,方云舟飞起一脚,直向把心踹去。 常年锻炼的本能使得李强敏捷躲过,还附赠了一个防备的姿势。李强回过神,意识到对方生气了,不知该怎么哄,就听见领导的要求:“你过来,让我踢两脚。” 李强摇头,双手防护,这可不行。 方云舟:“你过不过来!” 李强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裤子:“我不。” 方云舟看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李强那套在一起的裤子,拉扯着拆开,又团成一团。 慌乱中,李强抢到了一条秋裤,赶忙套了上去。方云舟见他穿上了秋裤,自己却还光着,更生气了,连打带踢地叫他滚,顺便将衣服也都丢了出去。 赶走李强之后,方云舟颓然坐在了地板上。此时他才回过味来,李强喝了酒,李强的动作,他大概是想长痛不如短痛,赶快上了自己了事吧。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消息进来。江瑶:怎么样,我昨晚暗示过他了,你们俩成了没有? 方云舟扶额,他就知道是这样:没有,他喝了酒,我感觉他想把我当成女人睡了。 江瑶:这还不够?你管他当你是男是女! 方云舟:可是他心里不情愿啊! 江瑶:你要求那么多,精神肉体二选一,你选吧。 方云舟:…… 好吧,他选肉体。 不过李强这情况,需要一个岗前培训。不然这人技术太渣,他怕是会活活疼死。 强哥走回宿舍,内裤丢在客房内来不及穿,过于宽松的环境使他十分不适。 李强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换上裤衩,整理衣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手机。糟糕,怕是掉在客房了。让他现在回去取,也实在不太好意思。 强哥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蜷。欲望还没有得到释放,强哥闭上眼回忆着方才所见,他没有折腾太久,控制着让自己尽快解决。 事后,李强窝在小床上,思考自己今日得失。方才的表现到底属于什么程度,是有点差劲、很差劲还是无可救药?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扭转局面,推倒老板。关键是这份助理的工作,不会就此黄了吧。 强哥思考了一番,决定明天准时打卡上班,做上一桌满汉全席豪华早餐,给方总赔礼道歉。 方总的菊花可能伤了,这小孩又口重,到时候做点什么菜合适呢? 李强正在琢磨菜谱,却有人走到门外,叫他的名字。 “大强哥,你朋友找!” 李强起身,透过窗户向外看,方云舟竟然来了。他慌乱地穿好裤子,将床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下去开门迎客。 领路的同事见他出来,打了招呼就离开了。李强将方云舟让进逼仄的宿舍,忍不住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好容易在角落里划拉出一个小板凳,李强用袖子反复擦了几遍,才推到方总面前:“您坐。” 方云舟自然不乐意坐,他没理会李强的邀请,目光落在垃圾桶内那一摞纸巾上,抿嘴乐了。房间内的腥膻气味还没有完全散掉,李强臊得脖子都红了,他不想承认,自己竟被眼前这小娘炮吊起了兴趣。 方云舟方才在窗外,看见了李强床铺的位置。因此他径直走了过去,掀开棉被,扑面而来的是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斜向上抬眼瞄李强的红脸。 “你倒是舒服了,我呢?” ☆、第十章 上岗 事情的走向远出李强的意料,本以为经历了方才的事,这位少爷会失去对自己的兴趣。即便是仍旧存有那么一点残余想法,也要闹几天别扭才肯罢休。 所以当他走近床铺,被那一双修长的腿缠住了腰,他知道那些分辩哄劝的话都不用说了。只需要按照对方的要求,满足他。 (……此处省略……) 事毕,方云舟餍足地躺在李强的臂弯里,懒洋洋地对他说:“等下收拾好东西,就走吧。” “走,去哪?” “跟我走啊,”小方总仰头,得意地说,“老板我要包你,干吗?” 李强笑了,在对方眼角轻啄一口:“干!” 方云舟给李强放了半天假,让他整理随身物品,自己则叫车回了市里的公寓。 刚坐上车,他的脸就烧了起来。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想过自己能浪成这副模样,毕竟他顶着一张乖巧的脸内敛含蓄了十多年,自己都已经快要信了。 李强离开客房后,江瑶和他聊了几句。既然问题已经挑明了,那他不如仗着优势,直接提出条件,让李强到身边来。对方如今是个单身男人,自己各方面条件又不差。即便是一开始有些别扭,常年累月地对他好,方云舟不信这男人永远不动心。 既然决定了,就马上行动起来。对付直男,你永远不要指望对方主动,那种思维奇葩的糙汉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要先找机会刮风,他才能配合着你起浪。 方云舟知道,李强对同男人的性接触是有些别扭的,对触碰与自身相同的敏感器官也有些抵触。若想要让他早些克服,自己便要尽可能地浪,让对方忘记性别的隔阂,意识到同性美好的一面,顺应身体的本能。 小方总本质上还是个脸皮薄的孩子,尽了最大的可能取悦李强,希望对方是个有良心的,趁早拐弯,也能早点上交他自己那一颗壮硕的心。 目的地到了,方云舟付钱下车,向电梯走去。既然还处于雇佣关系,那便按规矩来。小方总思索了一下行情,给他包的爷们转账五万块。 处理好李强的事,方云舟回了江瑶几条语音,才有时间看手机里积攒的几十条未读消息。来自高中同学们迟到的关心,就着前一天的事情开解他,大意便是不要同大炮那种脑残的一般见识,让他放宽心。 方云舟被这激情的上午搞得心乱如麻,早就忘了还有那么一档子事。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的大强强哥,管他什么□□短炮。 心里想着快些回家,躺倒床上,好好回味这一天的刺激。有些人却非要打岔,当年的班长黄唯不断催他,死活都叫他出去一趟。说是选了个清净地方,只有宿舍的哥几个,算是给他那不愉快的聚会做的补偿。 推脱不过,方云舟只好又叫了个车出门。聚会地点是同学自己开的酒吧,老板享受精神追求,不以盈利为目的,位置十分偏僻,清净无人。 方云舟刚一进门,便发现上当。哪来的室友,加上老板也才三个人。黄唯赶忙赔礼,倒酒自罚,又亲热地凑上去搂搂抱抱,被方云舟嫌弃地躲开了。 “找我什么事?”他问。 “云舟你这就没意思了,都是爷们,躲什么躲。”黄唯抱怨,见方云舟不接他的玩笑,便也不闲话,直奔主题,“哥们,我想请你帮我查件事儿!” 李强的行李并不多,全部收拾下来,也不过是几件衣服,一床铺盖,分别打了两个包。比较重要的,大概是他缝在枕套里的几千块钱,这些钱在半个月前还是他的全部财产。如今的强哥要富有一些,毕竟卡里刚刚进账一笔坐台费。 强哥为人节俭,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现在就正扛着两大包行李挤公交。傍晚的公交车非常拥挤,李强先是谦让地给老人家和大肚婆留了地方,门口的台阶处便只剩下寸余的空间。 司机斜着眼看强哥那两个行李包,又打量了一下这汉子的体型,不乐观地“嘚”了一声,准备关门。 大强哥却是伸手敏捷,一手一个,将布包举过头顶,终于在车门关闭之前挤上了最后一寸空间。 人都还没站稳,公交车平地飞起,李强施展千斤顶的身法,高举行李,稳如泰山。就这样坚持了二十几站,强哥安然欣赏窗外风景,连胳膊都没抖一下。同车的少男少女尖叫,大爷大妈侧目,纷纷拿起手机,今日热搜便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城郊的酒吧内,方云舟应下了黄唯的请求,便想要赶快回去。两个同学留他,好不容易聚聚,别那么急着走,家里又没有人。 方云舟无奈,坐下陪聊,无聊地刷手机: #小公交惊现托包天王#今天坐公交遇见一个高帅的小哥哥,特别Man,行李举过头顶一小时纹丝不动…… “我说云舟,你别这么扫兴行吗,”黄唯抱怨,“我是真心请你喝酒的,你这样搞好像我多图谋不轨,就为了找你办事一样。” “我怎么了?”方云舟忙着刷手机,看自家男人出名始末,心不在焉地反问。 “你怎么了,你看你,来了酒吧一口酒都不喝。不喝就不喝吧,我没那么大面子,但是你别一直玩手机啊!” “不玩了,”方云舟将手机收进口袋,起身穿衣服,“我要走了。” “行了行了,舟哥,我错了。您玩您的,再陪哥们儿坐回儿行吗?” “真走了,我去接人,”方云舟说,随即同酒吧的老板,也就是今天聚会的另一个同学打招呼,“天哥,车借我开一下。” 小方总提了车,说走就走,徒留黄唯和陈嬴天两位主家大眼瞪小眼。 “小舟这是要接谁啊,就上次那个?”陈嬴天向室友招手,好奇八卦,“俩人真好上了,那男的看起来那么高,块那么大,小舟他……” 方云舟从市郊出发,向市中心的方向开去,从一路疾驰,渐渐开始龟速行进。他预算了一下路程,给李强打了电话,叫他在离家两站的地方下车等。随后他紧赶慢赶,就堵路上了。好容易车流涌动,小方总一激动,踩过了油门开上了桥。 真正到达约好的地点,已经在两小时之后了。方云舟想过,让李强不要等自己,打个车先回去。但他又想起刷微博的时候看见的两个巨大的包裹,脑补了一出可怜小强独自扛起两个编织袋的土特产进城找媳妇,却被拒之门外的狗血桥段。小方总感情丰富,心里一疼,决定亲手将老公送进自家大门。 所以当他看见李强独自靠在电线杆上,两手空空如也,脚边也没有行李,他就惊呆了。准备一路的台词,全都噎在嗓子里,没法说出来。 李强心里也是很无奈,遥想当时他独自挤上公交,手举两个大包,鬼知道他是怎么接起老板电话的。老板的指示也十分不详,霸气地说了四个字:“下车,等我!” 眼看着目的地就要到了,可惜李强是个打工的,没有权利辩驳。他叹了口气,按照老板的要求,等在原地。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李强估算了一下路况,方云舟的车要蹭过来至少一小时。也不知小方总找他有什么事,李强暗忖自己拿着行李,若是要干什么活也不方便,便扛起两个麻袋,向着目的小区走了过去。 将行李搬上楼,李强又徒步晃了回来。老板左等右等都不来,强哥无聊地绕着灯柱蹭钢管。 李强等了两小时,终于看见一辆骚包红车向他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自家老板呆滞的脸:“李强,你行李呢?” 李强上了车,还没系好安全带,方云舟便一脚油门直接开回了家。大强哥心中纳闷,所以他等这两小时的目的何在? 强哥心里犯嘀咕,嘴上却不敢问,因为小方总正在生气,嘴唇嘟起的程度肉眼可见。李强心里挠头,实在想不出自己又是何时何地在何处得罪了这位祖宗。 直到方云舟停好了车,两人准备上楼,小孩才走去前面,错开一步嘟囔了一句话。 ”以后别挤公交了,你就算不爱坐我的车,我也出得起你打车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莫急,距离水到渠成并不遥远! ☆、第十一章 同居 玄关处整齐地并列两个大编织袋,李强搬来得有些仓促,一时间也不知该将行李放在什么位置好。 方云舟并没有想过两人的进展会这样快,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大概都在冲动之下成行。作为公寓的主人,小方总有些尴尬,他甚至还没有给李强准备房间。 入住主卧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强哥还没混到这种大房待遇,就说小方总那卧室房间就好比蜂窝,东一隔西一室的全是小秘密。再说客房,小方总从不招待留宿,亲戚相聚去老宅,朋友来了住酒店。若问这大复室总有空房间吧,还真没有,小方总私人物品太多,甚至还有两处房产专放杂物。 李强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犹疑,心中责备自己不该就这么直愣愣地拎包上楼。面对金主,强哥十分的善解人意:“这附近租房不太方便,我明天联系中介看看,今晚可以在客厅打地铺吗?” 方云舟正纠结着如何安顿男人,听闻他的话,抬眉看人,有些不悦。 李强却会错了意:“不行吗,那我今晚去住招待所?” 男人要走,方云舟连忙上前一步,两只手虚搭在对方的小臂上,做出一个撒娇的姿势。细白的小手像两只猫爪子,将李强的心脏抓得有些痒痒,真是小孩,他弟弟都没这样拉过他。李强知道自己想多了,小方总大概是一个人住惯了,公寓里的确没有多余的房间。看他这样子,是想留自己住下,又忘记做安排,有些下不来台。 李强心里想着,便也向对方靠近了一步,随手将那散在胸前的碎发拨向耳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瑜伽室的地炕,我看你很少用,不如我暂时在那里安家,这样平时健身换衣服都方便许多。” 方云舟老实地点头,答应了男人的提议。却又想到瑜伽室的玄机,李强若是住在那里,少不了自己会同他在那房间发生些什么,男孩微抿嘴角,有些雀跃的脸红。 李强见老板眼神闪烁,怀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还是不行吗?” “不不,可以可以!!”方云舟连忙点头,随即发现自己竟像撒娇一般粘在男人的怀里。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近了,暴露了心中的依赖。他连忙推开男人,局促地退了几步,掩饰性地拖拽编织袋,作势要帮男人搬行李。 李强见他动作,连忙去扶,这小细胳膊腿,真怕他闪了腰。没想到方云舟看着娇气,劲却不小,向上一掼将编织袋抱在怀里,向瑜伽室走去。强哥见状,也不好打击老板的积极性,单手扛起另一个麻袋,抢先几步过去开门。 李强只有薄薄的一床铺盖,符合宿舍一米二乘一米八的铁架子床大小,高大的男人若是平躺在上面,兜得住头也盖不住脚。窗边的榻榻米有三米长,足够小方总锻炼的时候在上面打滚。李强将被褥平铺开,也只局促地占据了矮榻的一角,好像乡下农村睡大炕一样,十分搞笑。 方云舟推着李强脱鞋躺下,去工作室摸了条米尺出来量他的腿和脚,差了十二厘米。是你谎报了身高,还是这床垫缩水。 李强走了一下午,两只脚捂在鞋里,难免出了许多汗。方云舟刚收了量尺,他便侧身蜷起腿,将脚向远处挪。方云舟却不依,倾身按住男人的小腿,拽下了他的一双袜子,感受男人旺盛的腿毛。 “高中的时候,同寝室有个男生,个子也像你这样高。”方云舟将头埋进男人的小腿之间,用脸颊轻蹭卷曲粗黑的毛发,“他住不下一米八的铁床,学校就定做了加长的床铺给他住。你们干保安的,好像都长很高,宿舍的床都没有长一点吗?” “一群打工的,谁替你考虑那么多。”李强的腿被他蹭得有些痒,笑着轻躲了几下,都被捉了回来。他又不能放开脚踹,只好撑着手坐起来,将身下的人向上拉。 方云舟笑着躲开抓他的手:“那你是没遇见好的老板,像我这样。” 小方总坚守二楼阵地,亲自上楼去拿了一套鹅绒被子下来给李强盖,还贤惠地配合套上了被罩。随后他又找出卷尺,打发男人记下矮榻的尺寸,准备定做褥子和床单。 李强想说不用,东西太大洗起来反而麻烦,但看老板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也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只好接受这份好意。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李强像从前那样照料雇主的生活,为他准备饭食,陪伴他出门、上班。不知道是因为矜持,还是纯粹嫌弃李强的床单,方云舟没有马上蹭过来一起睡,而是乖乖休息在自己房间。两个人偶尔凑在一处亲一亲,并没发生更加过火的行为。 李强重考驾照的申请得到了批复,他请了半天假去考科目一,熟悉的规范条文都印在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差错。 回到公司的时候,设计部正在开样板会。李强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向内看,见小方总扯着一条裙子的衣袖,正比比划划地同设计师讨论着什么,态度格外认真。 早在前一天,他便准备好了食材和鲜果,吩咐隔壁的女孩叮嘱老板吃饭。隔着玻璃墙,李强觉着方云舟的嘴唇有些干,便赶去办公室榨了些混合鲜果。 做服装的都会赶季度提前量,如今正是十一月初冬,任务目标自然是来年的春装。“柳眠”是2019年主打的春夏款家居女装裙装系列,有半袖裙装或是裙衫套装。共推出八套样款,主打仙女风,整体薄荷绿色调,着重营造春末夏初的清凉。 李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讨论基本进行到了尾声。桌面上平摊着改过几轮的草稿,各部位的版纸上也做了许多标记。年轻的设计师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消化着小方总的理念和指示。 “虽说是仙女款,要体现修长的感觉,但这里还是窄了一些。”方云舟在自己的肋骨处比划着示意,脸上表情淡淡的,看起来认真且专业,“家居的着装最重舒适,尤其是对女孩子,穿着太紧也不健康。所以这地方应该放宽两寸,相应地去掉胸前的毛球,避免造成臃肿之感,也显得庄重大气许多……” 散会后,关掉投影仪,设计师助理整理样板稿件,准备拿去工作间重新制版。李强将榨好的果汁分发下去,先照顾方云舟,再向同事们分别道了辛苦。 靠墙站着个矮小精致的男人,四十岁的年纪,略长的短发中分扎在耳后,非常随意地靠在墙上抽烟。方云舟对尼古丁的气味十分敏感,会议室又是封闭空间。李强没见过这个人,但敢在开会的时候吞云吐雾,地位应该不一般。 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了大人物,李强端着满满一杯果汁送到那人面前,就见他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研究果汁的成分。“色不错,这是几种水果混的?” 李强:“混合的热带果汁,番石榴、樱桃、火龙果。” “小方这助理不错啊,”男人的嘴里还叼着烟,说话的时候火星也跟着摇晃,“手艺也挺好吧,今天这版你改改看,你们总经理办公室的,也给咱们露一手!” 李强能感觉到这人语气不善,也不知对方是有意的,还是真的误会了他的工作。他想解释一下,方云舟却先说了话:“郭叔,他不是设计部的人,是我的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啊,”郭叔笑了,上下打量李强,“总经理就是不一样啊,上班都有人侍候穿衣吃饭,你是不还得给他喂到嘴里?嘚嘚,男保姆,长的还不错,能讨小年轻的喜欢。” “郭叔!”方云舟打断他,“你知道我胃不好,吃不惯大锅的东西。李强是正规的西点师,我聘请来公司做饭的,今后也是美羊的员工了,您别这样说他。” 郭叔嗤笑一声,道也没揪着李强不放,反而转头训那几个助理实习生:“看什么热闹啊,果汁没喝够还是帅哥没看够!版不用改了吗,还想不想下班,你们也想像人家一样光指挥不干活吗,你们够格吗?” 实习生们诺诺地应和着,说郭总监别生气,我们马上去做。李强皱眉,这郭总监指桑骂槐不能太明显,这人什么路数,敢骂太子爷。被人家这样说,小方总定然不会高兴,李强本想拉他出去安慰几句,却见方云舟主动走了过来。 “对不起郭叔,我办公室没配设计助理,只我自己的确忙不过来,给您添麻烦了。”他红着脸,示意李强将样板和画稿接过,“这次改动是我提出来的,还是我做吧,不耽误大家下班。” “对嘛,这才是个当领导的样子,以身作则,”郭总监吐了烟头,竟还不放过小孩,招呼那几个没走的实习生,“你们方总可是名校高材生,得过国际大奖的,快跟着过去,学习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其中的一位上线了,没错,就是这个傻逼! 求围观,求围殴! ☆、第十二章 娇花 工作间里挤满了人,小方总空降下来已有半年,设计师门也都好奇他有几分本事。单凭他们自己是不敢说什么,郭总监一发话,便全都跑来凑热闹。 方云舟被架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十分难过。李强将怀抱的东西递给他,触及他的手,满手都是冰凉的汗。小方总将版纸平铺上工作台,小幅度地吸了口气,努力忘掉身旁围观的人,试图当成一次普通的练习。 李强也弯下腰,帮忙摆放版纸,借机凑到方云舟耳边,小声问话:“要不要我赶他们出去,你才是老板,咱们凶一点没关系。” 方云舟没答话,突然紧握住李强的手腕,使两个人的手臂都有些颤抖。李强转过去看他,发现对方的脸色都白了。方云舟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李强的胳膊,示意他等在一边,埋头工作起来。 小方总认真起来的样子是很能唬人的,至少在外行人李强看来,眼前的男孩在使用画片时动作行云流水,配得起这份工作。 方云舟在校的成绩不错,水平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惜他主攻的是设计,真要实战操作起来,骗骗李强这个外行还可以,在一众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面前却不够看。旁的不谈,首先速度便跟不上,精细程度也一般。毕竟不是一线操作的员工,手艺这种东西,靠的是锻炼。 当下正是老手艺同电脑技术交融的时代,大企业虽然很早便开始电脑制图制版,有资历的老设计师们却依旧偏爱传统做法。年轻人面临的压力也很大,他们一方面被要求掌握最高效的制图技术,却同时被挑剔着手绘和缝纫功底。老师傅门挥舞着剪刀,批判如今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连老祖宗留下的手艺都丢了。却没有想过,在他们躺在办公室里悠然指挥的时候,批量生产下巨大的工作输出是靠谁实现的。 小方总的水平符合他的年龄和阅历,属于同龄设计师当中比较优秀的水准,既不过分平庸,也做不到惊才绝艳。围观群众散了大半,基本了解了这孩子的情况,年长的前辈们不好叫他太难看,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工作起来。剩下几个实习的小姑娘,迫于总监的威势,站在旁边不敢走。小老板长得可真好看,被为难了,心疼。 样衣只做一件,画好板式之后,方云舟拿来剪子,准备裁剪。说来也是可笑,前辈们挑剔小年轻的手艺,却也都依赖上了机械工具,工作间平常少有人用,连剪子都是新的。方云舟握住生硬的金属环手,微微蹙眉,想要吩咐李强去办公室帮他拿自己的,却对上了郭总监毫不宽容的目光。 好吧,看来今天是要舍命让你虐了。 新剪子用起来倒是蛮快,方云舟熟练地操纵着剪刀,将样衣的两边袖片剪了下来。李强接触到老板的欲言又止,知道他大概有要求不敢说,眼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握上剪刀,瞬间会意了前因后果。 新剪子磨手,经常使用剪刀的人,会在手环同四指接触的部位包一层布。方云舟的皮肤非常嫩,又长时间没干过活,很容易将手指磨破。李强见方云舟亲手处理过几次布料,往常这种时候对方都会带上手套,方才怕是也想打发他回办公室取来着。可惜郭总监就杵在这里,死活不走,男孩也不想再给那人留下话柄。 就凭方云舟的体质,李强掐指一算,这小孩的手铁定是要牺牲了。他在工具箱里又找了一把剪子,向案边一靠,同小方总面对面剪起布料来。要说李强的手,也是干细致活的手,非常灵巧,剪下来的布料又齐又好。 围观的小姑娘们满眼红心,保镖哥哥又高又帅,满满的男友力啊! 郭总监这个人十分执着,硬是赖在工作间,将老板视奸了一下午。方云舟从一开始的羞愤,到如今态度已经十分淡然,完全沉浸于工作之中。这期间李强出去了一趟,为大家准备了下午茶。自然是人人有份,指望对方吃人嘴短,少骂他家老板。 方云舟小心地踩着缝纫机,一点点走线,将裙装做完,又细致地剪掉线头。针脚流畅齐整,大概可以过关。 “柳眠”系列的款式码数偏大,适应北方女性身材,这条裙子衣长125,上身后到达女性小腿位置。围观的女实习生中,有一位黑长直,身量颇高,穿着跟鞋能同小方总平视。方云舟将样衣递给姑娘,点头示意她,你来试试。 黑长直身高一米七出头,骨架略细,有些小肉,体重一百二上下,略显丰腴之美。胸前简单的两处褶皱取代了坠饰,大袖宽袍,只在左肩和右侧衣角处点缀了两朵小花,大气典雅。 女孩在几名前辈的指示下,抬手、走步、转圈,实习生门抱着小本“刷刷”地画着速写,连挑剔的郭总监也施舍般点了点头。 “我们做家居服装,不能只追求样式的漂亮,要对客户群体有一定的了解。多去店里看看,你们需要对不同女性的身材特点非常熟悉。”说话的女人姓陈,也是美羊老资历的设计师,为人严谨,却没有郭总监那样挑剔。她观摩了全程,对方云舟鼓励性地笑了笑:“小方总的改动并不大,整体风格却精准地改变了。这方面在设计上的手法,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有没有找到感觉。” 方云舟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闻言松了一口气:“谢谢陈姐。” “大气点,你做的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个年龄已经很不错了。”陈姐说,“年轻人,多努力就好。” “可不嘛,”郭总监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一条烟,“现在的小年轻,很少有愿意上进的啦。最怕那种娇气的,一不顺心就回家找老子,当个现成的见习总裁……” 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收紧,陈姐挥挥手,打发了坐立不安的几个实习生。方云舟也不接话,低头整理版纸和画稿。 李强推来清洁车,收拾掉用过的杯子。剩余的液体被倒进污水桶,走到郭总监面前的时候,李强发现对方杯中的水还剩下大半,好心询问:“郭总监,您还喝吗?” 郭总监忙着数落领导,闻言摇头。“本事没多大,不老实在办公室坐着,到处指手画脚……” 李强会意,“哗啦”一下将果汁倒进垃圾桶,杯子丢进塑料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男人将清洁车停在墙角,抄起扫把,又开始扫地。 “郭总监您让一让,来抬下左脚,您再抬一下右脚……” 小男人被大扫把扫得踉跄倒退,扶着案板盯视李强:“什么意思啊,我哪句话说错了吗?我还告诉你,我郭云升在美羊干了二十年前,就算你爸来了我也这么说。现在你打发男保姆来给我绊脚,没人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叫保镖打我闷棍了!” 郭总监很不高兴,陈姐见状忙劝:“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外面的人还等着散会下班呢。” 郭云升还待说什么,李强那边却已经收了扫把,甩开两个大拖布杀了回来。“郭总监,您抬抬脚,我拖地……哎,擦不到,要不您跳一下?” 在陈姐的坚持下,郭云升终于被半拖半拽地请了出去。方云舟还站在案台前,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怕不是被骂哭了。他勾了勾手指,李强顺意走到身边,就被男孩伸手抱住。头脸埋进肩窝,男人的腰被紧紧环住,胸前贴着的人正压抑着颤抖。 无暇顾及玻璃墙外的目光,李强回抱身前男孩,大手抚上对方的头。“你……”他正开口想要劝慰几句,颤抖的人却再也绷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强哥你真六,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狠呢啊哈哈哈……” “你吓死我了!”李强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将胸前的摆件扯了下来,出言示警,“外面有人看着呢!” “随便看,”方云舟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情颇好,眼睛都有些亮亮的,“你是不是以为我被气哭了?” 是啊,看你一开始吓成的样子,难道不是? 方云舟摇头:“郭叔说的都是事实,他一向看不惯我,又是美羊的元老,偶尔骂我几句也无可厚非。只是……你可能看不出来,我不是那种很有天赋的人,如今的职位让给我的确是很心虚的。我刚刚做的事,在场随便一个人都做得到,甚至比我更加熟练。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干活,他还说叫实习生来学习经验……” “……就是那种感觉,不知道你懂不懂……考试的时候照同桌抄,结果得了满分。老师表扬你,叫你去讲台上演算习题,全班同学都在看,真的特别尴尬。” 方云舟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手去拢头发,发丝刮过指腹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李强被他的话逗笑,发现对方的异常,连忙拽过他的手腕。就见本应嫩白的小手指尖通红,食指和中指第二个指节处生出大小两颗圆润的水泡。 “我的天,你至于吗!”李强感叹,年近三旬终于发现,人的皮肤竟能如此脆弱。 小方总嫌弃地叹气:“我也不想啊,上学的时候没少干活,人家起茧,我就破皮起泡。好不容易愈合了吧,一碰,又破了。他们都说我这是贵妃娘娘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李强:谁都不许欺负我家云舟! 干活戴手套说的就是我啊,嘤嘤心累,真的没少劳动啊,娘娘手一碰就破…… ☆、第十三章 小情绪 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李强怕饿坏老板,打算做些简单的东西先让他垫垫肚子,对方却突然想吃饺子。 家里的面粉用光了,路过超市的时候,李强下车去买面粉和肉。方云舟也跟了下去,说是一齐采购。小方总一加入,两人就不仅仅是买菜了。他推了个大车,从零食饮料到器具炉灶,看什么顺眼拿什么。 “厨房的纸没有了……这种抹布吸水性不错,洗的也干净,买两打,下次叫阿姨照着这个牌子买……你毛巾已经用了一个月,该换了,我们用同样的图案好不好,我要这个蓝色,你……人呢?” 方云舟从一应生活用品中抬起头,迷茫地喊了两声,寻找男人的身影。下一秒,李强几个跨步从零食货架冲了回来,稀里哗啦,购物车内多了好些面包饼干。 “原来你喜欢吃零食。”方云舟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李强不答,撕开一包苏打饼干就往嘴里送,同时也没忘记投喂总裁几颗棉花糖。 补充体力后,继续手牵手采购。方云舟大概心情仍旧不好,想要通过购物转移情绪。毕竟对于年轻人来说,和心上人一同逛超市,是件很温馨的事。若是能有一点浪漫的互动,那便更完美了,比如…… 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孩推着妹妹,从两人身旁走过。扶着车把的手臂前后摇动,小姑娘被哄得开心,举着薯片应和节奏“啦啦”地叫。 方云舟目送这对兄妹走远,拉开了自己车内的儿童座椅,看起来有些小。他抬眼望向李强,目光灼灼,硬是想从爷们身上盯出来一点惊喜。 李强瞬间会意,一看就是哄女人的经验丰富,他咽下最后一块饼干,将包装袋向购物车内一扔:“不是我不愿意,这车里东西太多了,而且坐着也不舒服。要不,我背你?” 方云舟不干,将零七八碎的商品拨向一边,自己往车里爬。李强见状连忙去扶,单手抄起十斤的面粉扛在肩上,给老板腾地方。 事实证明,推女朋友坐购物车这种上个世纪偶像剧的俗套情节根本不靠谱。方云舟前脚刚迈进推车,还没来得及抬屁股,对面的导购阿姨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杀了过来。 “大人下去,大人不行坐!下来下来,这车是给小孩做的,多大人了,赶紧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瞎玩,小伙子你快扶他出来,这是公共场合,想玩浪漫回家再抱你的小女朋友……呃……男……” 方云舟被抓了包,羞愧地从车上爬下来,转过脸去倒是将阿姨吓了一跳。 “哎呦,这小伙儿长得真俊啊!这头发在哪……” 阿姨只卡了两秒钟,很快便转变了关注点,忍不住伸手去拉他乌黑的头发,“真的啊!” “嘶!”方云舟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头皮被扯得一疼。阿姨连声道歉,令他二人等在原地,回去扯了两条促销用的威化给他赔礼。 方云舟客气地同阿姨道别,面对生人他向来腼腆又乖巧。 小方总难得活泼一回,却没坐上推车,多少有些小失落。李强见他闷闷的,将人揽过来揉了揉已经不疼的头,安慰他:“不气,回去买个轮椅,你想去哪我推着你走……” 小方总化悲愤为物欲,一路买买买,终于进行到了生鲜区。“你吃猪肉大葱?”来自领导的关怀,李强自然没有意见,虽然他更喜欢猪肉酸菜。 得到肯定的答复,方云舟欣然点头:“那我吃虾仁三鲜。”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超市的鲜肉剩的不多了。李强逐个翻捡,方云舟挑剔了半天,才勉强点头称两块肉。要做饺子馅,本可以直接在称重后绞成馅,方云舟又嫌弃绞肉机腌臜,准备回家自己处理。 别说小方总不会疼人,他怎么会让强哥剁陷呢,男人的力量应当用在其他地方。财大气粗的老板转身回到家电区,拍板买了个料理机。 强哥被留在原地,肚子“咕噜噜”地叫,赶紧买两张肉饼充饥。 强哥活了二十八年,从没在逛超市的时候买过价值上万的电器。方云舟不是乱花钱的人,事实证明他很会选,买回家的东西都用得上,也很好用。良好的品味背后是强大的经济基础,这句话李强深以为然。 一分钱一分货,新买的料理机十分好用,李强直接将配料一同倒了进去,搅出来的馅十分黏着。 醒面,擀皮,方云舟全程跟在厨房,也系了个围裙,一起包饺子。 “你别!”李强正擀着皮,见状将菜盆向自己身前撤,“我来,水泡刚挑,别干活!” “没事。”方云舟甩干手上的水,拍进舀勺装的面粉中,两只爪像墙皮一样白,翻着面展示给李强看。 韭菜做的馅呈散状,比较湿滑,包裹的时候需要小心,避免面皮的边缘沾油捏不牢。比较之下,猪肉馅的就要好包很多,肉馅用勺子一挖就是就是一个坨。 方云舟将装了猪肉馅的盆搂过来,就着李强擀好的皮,包出一个个漂亮的小饺子。 强哥会错了意,原来那句吃不吃猪肉馅不是关心他,对面这位自己不吃,目的在于包。之所以问了一句,是怕饺子包出来没人吃,丢他方总的脸面。 超市买的肉饼被两个人一口一口分了,此时他们一个擀皮,一个包馅,配合默契,谁都不急。封闭的厨房内,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正是交流谈心的好时机。 小方总低头倒腾着饺子,就在他包好了第十五个的时候,果然还是忍不住开口:“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强:…… 这真是一个高难度、很深奥、需要答题技巧、又毫无意义的话题。李强话少心细,总能吸引迷茫的小兄弟找他谈心,甚至在监狱的那段时间,强哥一度成为最受狱友欢迎的好大哥。 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他,为什么我总是失败,是不是我太差了?为什么他们这样对我,我做人真的很糟糕吗?强哥,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怎么回应的呢,自然要挑好话说。所以说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除非被问话的人和你有仇,否则听到的都是虚伪苍白的鼓励和好话,根本得不到真实的回答。因此强哥是很讨厌开启这种话题的,每到这一时刻,他都要绞尽脑汁,在对方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寻找闪光点。还要组织自己匮乏的词汇排排站,翻译成人话讲出来,为对方点亮一盏灯。 强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热心开朗乐于倾听的阳光青年了,若是换个人找他谈人生,他八成会摇摇手拒绝话题的进行,转身做自己该做的事。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乱七八糟,哪还有闲心去听别人的纠结与敏感。 可惜问话的人是他的金主,衣食父母方大大。 强哥假作慎重思考,大脑中将方云舟的习惯喜好以及龟毛性情过了个遍,最后挑了个完美没破绽、真情不浮夸、发自内心又绝对不会触雷的回答。 “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看的人。” “哈?”消极情绪瞬间被打散。 方云舟这人心思很重,总是想很多。今天这件事,他大概已经独自难受了一晚上。负面情绪在酝酿中放大,终于到了可以抒发的程度,却被强哥一句话搅得稀散。 他发誓他是想求个答案的,不是无故悲伤闹脾气,他想知道自己在喜欢的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样,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用又不肯吃苦的二世祖。 别走别走,方云舟抓住消极情绪的脚踝,试图找回方才忧伤的状态。“我说真的,你认真回答,”注视着李强的眼睛,他又问了一次,“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你说真话,没关系的。” “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大美人啊!”李强回答,他点点头,认为自己说得非常有理,不瞎的人都同意,“绝对不诓你,今天那个阿姨,不也夸你好看来着。还有你这头发,乌黑水滑的,比姑娘都好……”说完还过瘾似的在对方头顶摸了几下,缎子一样,真顺啊! “我去,起开,都是面!”方云舟闪躲着,为了干净他早将头发扎在后面,这一来二去面粉扑簌簌落了一脸。 李强不理他,将好看的头发糟害个够,直待对方成了圣诞公公才放手。小方总赌气,手中的饺子重重地放在竹帘上,挤压出一个小平面。“你少打岔,交代问题,”老板严肃地说,“我认识的强哥踏实可靠,从不油嘴滑舌。” 得,好人卡没送出去,自己先收下一张。大强哥点亮第一个技能——踏实可靠。 “我说真的,”李强对上方云舟幽邃的目光,很认真地圆上自己说的话,坚决不会承认他就是懒得想,“认识你之前,打死我都想不到会同一个男人发展成这种关系。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惊艳,要是换成别的男人,给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干的……” “你脸好看,头发好看,身子更好看。和你在一起,光眼睛就不够用,哪有心思注意其他……” 这骤然的告白,像鼓槌一般将方云舟的心脏击得砰砰直跳。他小幅度地吸气,舌根发干,先前的烦恼早被冲到九霄云外,几乎有种修成正果的喜悦。 强哥是喜欢自己的,无论这种喜欢是不是爱情,无论这种喜欢针对的是皮相还是本质,他的态度都是欣赏和包容的。没有对他胡混啃老的看不起,也没有对同性关系的厌烦,自己在强哥心中,至少是独特的吧。 想到这,方云舟也没必要故作矜持,有些感情生成了就需要表达,有些感谢产生了也一定要说出口才行。 他推开座椅绕道对面,从身后搂住了李强的腰:“强哥你真是,你太好了,我都不生气了,我好喜欢你……其实我本来也没生气,只是想和你说说从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他们俩的超长列车啦……激动!!!! ☆、第十四章 往事 “我小的时候住圜丘,和爷爷奶奶住一起。爸妈都忙,没有时间管我,还有个姐姐,特别厉害,从小带我……后来姐姐到S市读初中,又去首都上大学,留我自己在老家一直到初中毕业……那时候,我一个小孩怀揣大把零花钱,窝在小县城里,读着宽松的三流学校。每天和朋友吃喝玩闹,唱歌看电影,几年的时间就那样过了,成绩竟然也还不错……” 九十年代县城长大的孩子,没有大城市小孩的补课压力,没有英语课兴趣班的困扰。成群结队地穿梭于街头巷尾,在夕阳下跑得浑身是汗,老太太需要扯开嗓门喊上十次,熊崽子们才不情不愿地回家吃饭。熊孩子之间没有太大的差距,总裁的儿子也不过是比人多了个见不到面的爸,土豪的儿子直到小县城开了第一家肯德基才豪气了一把,平日里依旧和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土在一起。 小方总的童年就是这样过的,孤独却无忧无虑,该上学的时候上学,该玩闹的时候玩闹,成绩靠前,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也是方家人行事低调,方云舟的家长会一向由爷爷代理,老师同学们都没将这个文静的孩子同那传说中带领圜丘乡亲发家致富的方喜文联系在一起。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圜丘,圈子就那么大,人也就那么多。十个人中,有五个家里生产内衣裤衩。我觉得自己过的还不错,虽然平淡了一些,但一个人没见过外面的繁华,偶尔挖挖蚂蚁洞或是下河摸鱼都会很有趣。况且……”对面的李强专注地看着他,擀面杖在手下机械性地动作,显然听得认真。方云舟说到点子上,四目相对,他却怯于说出心里的话,垂眼转移了话题:“况且我从小长得就好,成绩也不错,大家就都很喜欢我。这段童年,大概过得十分顺风顺水吧……” “听起来是挺幸福的,你还能吃到肯德基,我上初中那阵,为了多吃几杯西瓜炒冰,都要偷偷跑去台球社打工。”李强说,“你读的是一中吧?” 方云舟点头,有些惊喜地问:“你也是一中的?” 李强:“不不,村里人,成绩没那么好,念的五中。” “五中鸡骨棒好吃,我总去,都没见过你!” “傻了吧!”李强叹气,在对方美丽的小脑袋上又拍了一把面,“初中才三年,以我俩的年龄差,不留级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交集的。” “你不明白,”竹筷在肉馅中戳出小洞,方云舟抬眼看男人,眼眸中情绪暧昧难明,“你要是我学长就好了,我那时候一定会追你。” 李强没搞懂这突然的告白是什么意思,憨笑了一声,将话题送回正轨:“所以后来出了什么事,你父母把你接走了?” 幽邃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了半晌,方云舟淡淡地垂下眼,继续说道:“没有,他们忙着生意,不会把我或是姐姐带在身边,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毕竟在圜丘,爷爷奶奶还能照应一下,若是跟着他们,就更没人管我了。我爸花了钱,把我送到S市上学,姐姐当年读过的那所学校……” 方喜文花了大价钱送一对儿女去的学校,定然不会普通。李强曾在聚会上见过那些通身气派的高中同学,猜得出他后来的经历同在圜丘绝对不同。果然,他听到了那个名字——“省立实验高中”。 广袤的华夏大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实验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同中山公园一样,成为城市的标配。叫这个名字的学校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教学质量比较好,区别大概只在一般好和特别好之间。 “S省立实验”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拥有全省最优秀的师资和生源。以方云舟当年的成绩,根本迈不进人家的门槛。方老总花钱送儿子见了世面,满校园都是英才俊杰,严重打击了少年敏感的自信。小方总也不再财大气粗,他爸不过是个小县城的首富,在省会这种地方更是不够看。能考进顶级学府,贫而好学的学生只在少数,毕竟想要成绩好,环境优越与舍得砸钱都必不可少。 大概普天下的学渣都能理解这种痛,李强虽然没文化,却意外地抓住了对方的痛点:“很辛苦吧?” “还好,看开一点也无所谓了,”方云舟自嘲一笑,淡定地抹掉盆底剩的肉和油,包了个漂亮的盒子,“我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艺术生。” 这话艺术生们肯定不爱听,艺考的学生中也不乏佼佼者。然而有些学校就是这样变态,将一切文化课之外的才艺都视为异类。以至于方云舟艺考的时候,直接被老师赶回了家,理由是在学校画画影响其他同学的情绪。 李强瞠目:“你们这老师也太……” “一看你就没参加过高考,那种时候的老师和家长大抵如此,一切以学习为重。整个学校出了我一个异类,同学们对我肯定会好奇,为了不让多数人分心,自然要将我驱逐出去。”方云舟无所谓地一笑,这件事对他来说很正常,小心肝没那么容易受伤,“抛开成绩不谈,我在班上那两年过得挺不错的,和同学们关系也处的很好。下饺子吧,猪肉的,你先吃……” 白圆的饺子们在水中翻滚浮动,面粉煮熟的香气很快溢出来,炉灶前水雾蒸腾,为寒冷的冬日平添了一丝温度。李强站在炉灶边,用锅铲搅动水饺,防止粘沉。方云舟紧跟着男人的动作,在身后将人环住。这样的姿势使他十分舒适,既不暴露情绪,又有一种抓住浮木的安心感。 大厨手臂挥舞,取瓷盘、拿餐具,都甩不开身后的小狗,便也听之任之。“公司里都传老板是首都名校毕业的,你高考成绩还是不错的吧?” 小奶狗蹭着额头,沉迷吸入男人的味道,真好闻。“嗯,准备艺考的时候十分专心,早先在学校打的文化课底子也好,高考成绩的确很不错……”口鼻同背部紧贴,男孩的声音嗡嗡的,背后传来的蠕动和热气使人发痒。 “大学在首都念的,那时候……” 身后挂着的人像个不老实的小动物,李强一个身强体壮的爷们,被蹭得十分不舒服。“啪”的一声,盛满饺子的瓷盘撞击桌面,男人拽开腰间环住的手臂,转身将人拎到面前。 骤然失去屏障,男孩的表情怔楞着,还顶着一头面。 李强深呼了一口气,取来干净毛巾帮助对方清理灰色的小脑袋,绷着动作表情,想让气氛看起来自然一点。 “吃饺子吧,快坐下,趁热吃!”他说。 方云舟被推回到座椅上,就着男人的手咬了一口饺子:“我不吃猪肉馅的!”小方总震惊地说。 李强懊恼,我靠,忘了,都怪方才那尴尬的气氛!他拿了个碟子,正要接住后撤,对方却吧唧了两下嘴,表情缓和,将剩下大半个饺子全咬进了嘴里。 “还挺好吃的,”品尝后,老板给出中肯的评价,“比我姥包的好吃多了!” 强哥自然不会就这样坐下埋头猛吃,他赶着帮金主下第二锅饺子。方云舟吃了三个猪肉馅的就放下了筷子,眼巴巴看着男人在灶前忙活,等那锅鲜香的韭菜虾仁。 李强拍了下后脑,试图找补回刚刚的话题:“说到你上大学,后来怎么了?” “象牙塔真的是特别美好的地方,”方云舟说,“只不过我发现,自己的天赋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高……” 同天下其他的土豪爸爸一样,方喜文的初衷是让孩子们学习管理的。可惜自家的儿子死活就不是这块料,三岁看老,方老总也不是死板的人,只好可这孩子的喜好来。方云舟也体谅父母的苦心,报考了同家里生意有些关联的服装设计专业。 向往同实践还是有差距的,真上了大学,才发现学习内容同想象的有很大差别。京师学府藏龙卧虎,方云舟在高中的时候,成绩吊车尾,每每都是依靠画技征服老师和同学。年轻的时候和搞文化的同学比画画,长大后又和搞艺术的同学比文化,从另一个层面说,小方总也算是校内的佼佼者。 然并卵,这样的跨行差异并不能使小方总变得优秀,拼尽全力也只得到刻苦努力的评价。学设计的,无论什么专业,总有这样一群人。灵感创意从不找他,只能通过更加细致的劳动,将图纸画得精美,以博得老师和老板的欢心。这叫灵感不够,技术来凑。 方云舟就是这样的人,男孩拥有同娇贵的外表截然不同的韧性和刻苦,日积月累,反而后来居上,比许多靠感觉吃饭的人还要优秀。 “大学那几年过得还蛮充实的,学到的东西全是硬货,足够唬人。就连我爸都被吓了一跳,他本来都做好准备,给我买个MBA的文凭了……” 热腾腾的饺子再次出锅,李强盛了碗饺子汤,两人凑在一块呼噜噜地吃了起来。强哥心灵手巧,包的饺子真是一绝,小方总很给面子地吃了三十个。李强也是饿了,干掉两大盘饺子,还喝光了一锅汤。 食不言,因为男人忙着吃饭。话题暂时中断,方云舟率先结束了战斗,开始招呼李强,给他倒醋扒蒜。“多吃点,我看你饿着了,多吃点韭菜的,这个好吃,还壮阳……” 李强刚咽下半个韭菜馅饺子,闻言筷子差点脱手。难怪今天这顿饭气氛不太对,有件了不得的事情:“你今天怎么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了?” “……我给忘了,”方云舟回答,拖着凳子向男人凑近了距离,“大强哥,是不是韭菜见效了?” ☆、第十五章 靠近 韭菜不愿意背这个锅,李强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壮汉,被小孩前后左右来来回回地蹭了半天,不作为那绝对有毛病。这半个月来,两人经常互动,许多从前的习惯都在改变,直男的神经早在点滴之中被腐蚀了干净。 没有理会对方的调笑,李强别过头,继续同食物战斗。桌布下暗潮涌动,细白的小手探向男人身前,挑逗般想要确认什么,却突然被男人的膝盖死死夹住,动弹不得。小家伙却不死心,甩掉拖鞋,用脚趾去拨弄男人的小腿。 强哥囫囵地吞下最后三个饺子,碗盘向桌面上一磕,突然拖着椅子向后退开。捉住那对不老实的手脚,大手发力,将捣蛋的男孩一把扯进怀里。 “哎!”方云舟惊叫一声,双手捉住男人的肩膀,想要稳住身形,身体却突然离地。大强哥单臂使力,将男孩扛在肩膀上,推开厨房的门,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别弄,放开我……哎呀哎呀,我要摔了,你别松手……不不不,还没洗澡呢,你放手……刷牙啊,你嘴里都是韭菜的味道……嗯嗯,唔……” 是夜,小方总留宿瑜伽室,在李答应的尽情服侍之下,快乐地来回翻滚。唇齿交缠着韭菜和大葱的混合味道,沉浸在油腻的暧昧中,谁都不愿意洗澡。 烦扰方云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强哥就用他高超的按摩手段驱散了老板的烦恼。小方总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了,窝在男人的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明天不去公司,你陪我回一趟園丘。”方云舟说。 “郭总监那边……”这才起了冲突,转身就不去上班了,对方不知会怎么想。 “没事,我们避他几天,”方云舟说,“过完年他就去上海了。” “他到底……”他到底什么毛病,挺大的人,偏偏看个小孩不顺眼。小方总吐槽都要讲清来龙去脉,叙事风格娓娓道来,从青涩的少年时代开始,至今没说到重点。 “是我的问题,”方云舟说,“今天没情绪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 圜丘县因地形而得名,地势有坡和缓,俯瞰之下像是拱起的馒头小山,早先的几百年都被称作包丘。几十年前出了位有文化的市长,认为此名甚土,仍依照形貌改包为圜,取乾天之意。乡人多有不识圜字的,又称圜丘为圆丘。九十年代后,伴随着圜丘的内衣厂越做越大,“大屁股”的外号也随之出现。这称呼既形象又亲切,使得圜丘县很是火了一段时间。 用地图搜索“圜丘”,下一秒便会将你拉去永定门东的天坛公园。因此对于想要批发内衣的来客,自驾出行绝对是下策。出门在外,提到家乡,对面的人反馈大同小异,说这地方我听起来实在耳熟,只不过记不得在哪里听过。 偏远的圜丘县,就这样靠着自黑和蹭热度,在一众海滨小县城中脱颖而出。 圜丘县南临海滨,北侧与内蒙接壤。也是基于这种极佳的地理优势,得以每年供应大量的棉毛质居家内衣产品。近些年,圜丘政府着力建设城东的开发区,美羊的生产线已经全数搬进了产业园区,只余销售部留在市内。 方云舟这次来,是代替姐姐莅临巡视的。方喜文天南海北地常年跑,大女儿方云岚是集团支柱,很难抽的开身。方云舟担任副总这半年来,稳妥无过,家里便商议着将老家的园区和店铺交给他管。舅舅此时放手厂区的管理专攻内衣节,便有转手放权的意思。 小方总上次那话说了一半,李强也还没有机会了解事情的因果,只当他少年英才,执行公务飞来飞去日理万机。 李强在邻市服刑,刑满后局限于S市和老家之间游走,倒是第一次回到圜丘县。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甚至连物是人非都做不到,不仅少年时期的故友不在,就连风物也同当年大不相同了。 圜丘西站属于最早的一批高铁线路试运站点,建成十多年,已经用得半旧。李强当年还是个刚进城的毛小子,出于好奇特地体验过几次,便爱上了这种干净快速又人少的交通工具。可惜天意弄人,一次出门没看黄历,使得大和谐号失去了一位潜在客户长达八年。 新站台的出发和到达立体分层,通过出站口后,拥堵在门前的黑出租车没有了,乘车点在管理员的指挥下秩序井然。李强跟随着乘车的队伍,护送老板上了出租。一路行来,变化更大,曾经荒凉的田野平地升起栋栋高楼,开发区内新的楼盘和厂房林立,又新又大气。 公路的沿侧有一片厂区,红白条格的建筑新颖时尚,整齐地排列着。向远处望去,可以看见一个巨大醒目的波浪形雕像。李强望着陌生的环境,有一种隔世的不真实感。 司机大叔外放着微信群,不忘了眼观六路,将副驾上男人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里。 “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头一次来圜丘?” 没有聊天的兴致,李强不欲多说,“差不多吧。” 大叔将这话自动当做肯定句,啪地一拍方向盘,踩着油门双手松开竟直接转了过来。“这一片,”大叔撑开手臂画了个圈,“都是美羊的场,看见那混天绫没有,据说那流线形状代表屁股,美羊的老总专门按照他儿子的造型定做的,漂亮……哎你知道美羊吧,就中央台广告咩咩咩的那个,在国外都有店,我现在穿的裤衩就是美羊……” “我知道,我也买他们家的内衣,”最近每天一条美羊的新裤衩,还都是他们太子爷量臀定做的,有价无市,绝对比大叔你穿的高级。 李强摩挲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强行将大叔的双手按回方向盘:“师傅您看路,咱先别说裤衩……” “哎,你知道美羊,那你知道美羊是咱们圜丘的牌子吗?别看他们老板在美国上市了,那就是咱包丘的牌子。圜丘以前叫包丘你知道吗,后来啊……” “李强!”后座上假寐的方云舟突然睁开眼,插入的话音突兀又尖锐,“你安静些,很吵!”他像个挑剔的病娇小少爷,余下的话指代不明:“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安全带系好,影响到我休息可以投诉……” 司机大叔心里大概是想顶回去的,只是这个月的投诉太多,只好不情不愿地扣上了安全带,狠狠地颠了几下车泄愤。 李强意外收获了大叔“你的老板是变态”的同情目光,只得报以歉意的一笑,暗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后座上,小方总再次睁开眼,清晰地看见男人的脖颈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一路无话,司机大叔关掉了微信,终于将车安稳地开进了市中心。小方总被李强搀扶着下了车,在司机惊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展览馆对面的美羊集团。 这卖内衣的喜欢在脑袋顶上罩丝袜,回自家报隔壁的名号做什么? 方云舟又戴上了金属镜,大踏步向楼内走,却握着左侧李强的手。男人的手很大,伸出的五指只能堪堪半环手掌,却分外用力,握得很紧。 小方总顾及男人的面子,在外人面前甚少做出亲密的举动。此时死抓着人不放,男人有些疑惑,“怎么了?” “别动。”方云舟没有解释,在李强的怔楞中,按下了电梯。 集团的大厦出租了不少,厂房已经全数迁至园区,只余下销售部和售后部占据了顶楼的两层。小方总卡着电梯门开的前一刻,松开了李强的手,双手扶了下眼镜腿,严肃地向大厅走去。 销售员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人员流动大。小方总突击视察,一时间竟没人招呼他,大厅里讨价还价聊天八卦,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直到有人认出了老板,又是引发了一阵兵荒马乱。 “在忙什么?”方云舟借着保镖屏障,淡淡开口问。 “没没没……啊,有有顾客投诉!”女店员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神悄然反复逡巡于总裁和保镖之间,脑子里一百八十万字小黄文奔腾而过。 “投诉什么?” “投诉……”女孩心不在焉,客人原话未经修饰转述出口,“说是裤衩内侧后接缝处线头没剪,穿着菊花痒……” “这……”方云舟撑着场面,闻言石化了两秒,淡定地说,“这的确是个需要重视的问题,立刻反馈,通知工程部检查质量问题,不许留有线头。另外……好好和人家道歉。” “今天有很多事忙吗?”老板继续说道,“不忙的话,一起开个会,我了解一下两个部门运营状况,也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大家……” 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深夜,员工们早都下了班,只剩李强和几个主管陪着方云舟看文件。小方总读取信息的时候略显吃力,但贵在认真,又乐于请教,连带着李强都跟着学到不少。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李强打量了一下陌生环境,放好手提包,准备侍候困倦的老板上床睡觉。 方云舟扒开解他衣扣的手,将男人向后推。李强无法推拒,只好顺势坐在沙发上,随即便接手一个大号抱枕。 “不急,等下好好休息,我们不忙着回S市,园区过几天再去。等休息好了,明天……我想和你约会好吗?” “约会?”李强消化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托起男孩的脸,却发现对方竟这样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更新了,我错了!理论上应该存稿的,可我实在信不过存稿箱…… ☆、第十六章 一起浪 一秒昏睡,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两个男人蜷缩在被窝里,相互环抱着,肩挨着肩,腿压着腿。养足精神后的男人觉醒了兽【欲,美人在怀,不自主地将人拉过来靠近。 男孩大概是非常疲倦,任凭身上那大狼狗如何转圈,他都纹丝不动,安静地作一根钢管。 李强拔出深埋在男孩颈窝的脸,深呼出一口气,起身去了卫生间。 男人走后,那无知无觉的小核桃竟也动了,方云舟红着脸,也长吁了一口气。春情骚动却又怕疼,给不给,这是个问题。 强哥速战速决,并没在卫生间耽搁太久。他还有职责,需要给老板准备晚饭。 嗷嗷待哺的老板正像考拉一样挂在厕所门外,李强洗过手,风风火火地将门拉开,就被男孩扑了个满怀。 “是我吵醒你了……”男人有些抱歉,却被怀中少年不同寻常的形状顶了一下,“……你?” “我……尿急……”方云舟扯着男人的袖子,领口几乎被他拽到肩膀,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让我上厕所。” “咳,好!”男人笑着拍了下他的头发,转身带上了门。“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不用了,”方云舟身体后仰,自暴自弃地用后脑勺磕了下门板,笑屁啊,还不是被你蹭的,爷也是很健康的好吗,“夜市快出了,咱们出去吃。” 方云舟要吃的是一家鸡蛋饼,圜丘名小吃。十平米逼仄的小店里杵着二十张烙饼的大炉子,老板夫妇围着油腻的围裙,挥舞着面勺和鸡蛋,脚踩凌波微步穿梭其间。小作坊也懂得流水线作业,老板用杆子推面饼,老板娘就紧跟在后面一个个下蛋。 “老板,给我两个饼,一个正常的不要葱多加辣,大酱抹双面。还有一个什么都要,加三个蛋五根肠四对油条……” “你差不多行了,留点肚子吃别的。”方云舟捧着两杯奶茶也晃了过来,现在时间还早,学生们都还没被放出校门。考虑到鸡蛋饼这边的火爆生意,小方总拉着保镖火速奔来第一站,偶然发现隔壁的奶茶店也还没黄,便将男人推过去点单,自己跑过去买了两杯经典珍珠奶茶。 其中的一杯递给男人,方云舟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涵养使他没有直接吐出来,果断将另一杯也塞给了李强。 “特地给你买的,你都喝了吧。”无良老板这样说,还是熟悉的配方,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见惯了山珍海味的方老板如是评价:“真!鸡!巴!难!喝!” 李强听话地喝了一口,冲泡的口感的确很差,还没来得及吐槽,鸡蛋饼老板却发了话:“你点两个饼吧,东西太多了根本包不下。” “啊?我以前都这么点啊。” “以前?谁家,就没有这么卖的,小伙子你当炒菜呢?”老板晒道。 “当年牛奶奶都是这么做,”方云舟说,“一中三中的学生天天来,怎么点她都给做。” “我妈啊,老太太也没了两年了,难为有人还记得,”老板叹气,“得,既然是老客户,想怎么吃就怎么做!” 这家小店两代传承,开了足有二十年,贯穿小方总学生时代的记忆。这十年间物价飞涨,方云舟亲眼见证了饼蛋肠和油条的标配,从三块钱涨到了十块钱,炉子似乎也重新换小了一圈。 至于李强,出狱后直面飞涨的物价,所感受到的大概是来自世界的满满恶意。 大小男孩人手一个塑料袋,拎着两角站在炉子前等投喂。老板一铲子将蛋饼翻面合拢,挑起来向前送,李强忙提着袋子过去接。 “喏,这个给你。”李强用冒着热气的蛋饼换过方云舟手中的空袋子,准备接自己的那个。 “小伙你过来点,这个可不好接啊!”老板挥舞着两把铲子,堪堪合拢爆炸的蛋饼,稀里呼噜地向对方的袋子里一倒,下一秒瞬间散成花。“见笑了,好些年没人这么点,手艺不如我家老太太那样好。” 李强挥手示意无妨,两口喝光一杯奶茶丢掉,随后将另一杯夹在腋下。他取了两张纸壳板,耐心地帮方云舟垫好,等对方满意地咬了一口,才埋头吃起自己的那份。 “小哥俩感情真好。”老板娘双手磕着鸡蛋,会心一笑。 鸡蛋饼火候刚好,且薄且脆,包含了童年之时疯跑之后急于果腹的香甜味道。马路对面的手电灯光一晃,保安打开了学校门前的灯,夕阳下黑色的人头隐隐涌现。 “放学了……唔……咱们快跑……”方云舟急速咽下鸡蛋饼,拽着男人朝小巷的深处跑去。中学生的浪潮紧随其后,乌压压如同蝗虫一般占领了鸡蛋饼阵地。 “等等等,你别急,这是要去哪,”李强夹着奶茶拎着饼,顺手帮男孩扣上大衣的帽子,一边跑一边给他正围巾,“刚吃了东西,小心别呛风。” “占地盘,他家就一个吧台,快走!”小方总躲开迎着口鼻捂过来的围巾,吐着白气说。 下一站是家亮着粉红色标牌的水吧,小方总避开寒风冲进店门,搓着手说,咱们吃冰! 果然是城里的孩子,李强不懂得当老板的冻得半死还想吃冷饮的脑回路,老实地哈气帮忙捂手。“少吃点,小心坏肚子。” “嗯嗯,”总裁乖乖点头,“我就尝个味道,剩下都归你!” 李强:……“其实并不是很想吃。” 小地方的夜市就是实在,就在这个严寒的冬季,老板娘双手捧来的满满一盆雪花冰,深深地温暖了李强那颗饱受物价摧残的心。果然在东北,连甜点都是大盘子,若不是近年来全球变暖,李强都怀疑这碎冰是老板用冰溜子刨的。 方云舟信守承诺,果然只吃了两小口。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李强一个人就着凉透的奶茶,啃掉了一盆碎冰。 小方总也不做别的,直盯着家里男人的吃相,一脸满足。 “哎,咳咳,你别看着我吃啊,太奇怪了!”李强有些尴尬。 “别紧张,你什么我没见过。”小方总正色说。 “噗……”强哥呛了下,差点喷老板一脸。“真别这样坐着,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李强不是少言寡语的男人,但也不是喜爱闲话的性格,平日里很少有兴致同雇主谈笑,反倒是亲亲摸摸更实在自然一些。见他如此,小孩也很兴奋,向前凑近了身子,示意男人快说。 “刚才买鸡蛋饼的时候想起来的,我那时候在三中上学,当时学校管的不像现在这样严,只有个瞌睡老大爷守着正门口。那老头好喝酒,整天迷迷瞪瞪的,学校也不管……每天的最后一堂课,我都直接翘课出门,南边的围墙翻出来,给全班站位买鸡蛋饼……” “你也知道,我那时候穷,吃的又多。当时一个饼是四块钱,加上那些东西,七七八八要十二块才够我勉强吃饱。我是体育生招进来的,翻墙跑腿什么的都是强项,也就这么的,主动承担了帮忙采购的业务。相应地,买饼的人每人要付五毛钱跑腿费,凑一凑就是我当天的晚饭了……” 李强的出身,上数十代都是贫农,实打实的特困生身份。他能生得这样高,天生就比别人食量大,学校那些微薄的补助根本不够。有了助学金,父母便以为衣食住行都由学校包揽,并不曾额外给男孩准备生活费。李强从未解释过这个误会,因为依照母亲的脾气,得知儿子在学校吃不饱,定然会不管不顾跑来学校闹,实在是丢人。可怜的强哥,小小年纪就翻滚挣扎于温饱线。 事情在男人口中讲述却是轻描淡写:“我那时候贪吃,同学们也都很守信地上交了跑腿费,我得到了甜头,便把这带饭工作发展成了长期业务。本来一直好好的,隔壁班有个傻逼见我这么整,也开始学着干,结果出了事。” 方云舟嗤笑:“你们抢先后,打起来了?” “差不多吧,”李强说,“你知道?” “这很正常啊!”小方总一副很懂的样子,“一节课一共才四十分钟,你至少要帮人带二十个饼吧?” “四十个,我们班人多,口味也统一。” “对嘛,四十个,那老板又没长八只手。”方云舟得意地计算着,“我记得当时只有是个炉子,假设五分钟一批饼,那四十份起码要二十分钟。你赶在最后一节课出来卖,就是给大家当晚饭的,冬天的时候,二十分钟也就凉透了。这时候突然又来了个排队的,若是排在你前面,他带回去一箱子冷饼,在你后面,你都说是傻逼了,那小子肯定没同意。” “嘿,猜的挺准,”李强憨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那小子一开始插队来着,可惜老奶奶和我都混熟了,根本没太鸟他。后面他看不行,改变策略,和我商量隔天排。” “你没同意?” “当然没同意了,我收了同学的钱,事情肯定要办好,哪能让大家隔天吃冷饭的……那小子急了,说我断人财路,还真找时间约过两次架……” 放学后,半大的男孩赶往老区黑台球社打工的路上,被一群染着头发的小混混堵在了垃圾角。钉板、砖头、水果刀,小混混们架势十足,想要替兄弟教训一下这个不识抬举的少年。 男孩却不是跪地求饶的性格,遇强则强,硬拼到浑身都挂了彩。对方也怕出人命,踢了他几脚就离开了。李强的肩膀被割了一刀,半边脸都青肿了起来。此后一个月,他都是带着口罩出门的。 “那小傻逼,没打过你吧?” “当然了,没打过。”李强说。 “嘿嘿,我就知道,”小方总得意地笑了,“所以你说的笑话呢?” “你听我说,就要讲到了,”李强抬手,撸了一把老板的绒毛,“我这几年就可着这笑话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点击量不错哎,收藏也多了许多,爱你们,嘿嘿! ☆、第十七章 我有点事 平白挨过一顿打,强哥好歹撑住了场子,只是身体上平添不少伤痕。对方一计未成,又阴了一招,校园行走必备杀手锏——告老师。 七班的李强每天逃课翻墙去买鸡蛋饼,以收取同学的跑腿费谋利,这件事被捅了出来。班主任知道他情况困难,又见过了口罩之下那张肿成猪头的脸,批评之余还忍不住关心了几句。家长们却掀起不小风浪,小县城少不了这样的人苟且地过着日子,三毛五毛都叫别人占了好大便宜。鸡蛋饼事件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纠纷,班主任看不过眼出言维护了几句,也跟着一起被攻击——无良老师禁止学生吃晚饭,强制购买零食小吃以赚取黑心钱。 学校最后为了平息事件,给了李强一个处分。男孩穷得裤兜发亮,有几个家长不依不饶地死活要求赔偿,最终还是班主任爽快地一拍板,帮忙垫付了那十七块钱赔偿金。 李强觉得十分对不起老师,主动打了欠条,承诺将来赚钱就还。经此一事,小李同学有些憋屈,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做出了人生中一项重大决定——去打劫小学生。 作为劫匪,强哥很有原则。不劫看起来穷的,不劫成群的,不劫女的。他翘课半天,蹲守于僻静之处,全副武装静待落单的孩子。 一个穿着男款黑羽绒服的孩子落入了李强的眼。 男孩大概八九岁的身量,衣着干净考究,全身上下价格不菲,斜跨的书包上有个显眼的大对号。天气不冷,他却带着帽子,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大半张脸,羽绒服被撑得鼓鼓囊囊,也许平日伙食太好,吃得很胖。 “不许动,打劫!”小男孩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结果天降奇葩,一个中二兮兮的身影就这样从身后杀了出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自己遇见了什么情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套在人头上的黑色丝袜。 强哥出身淳朴,不曾受过电视机荼毒,却也知道这样非常傻。他也想过戴个墨镜装装逼,奈何脸没消肿,丝袜是掩藏自己气弱的唯一方法。 小男孩楞了几秒,不哭不叫也没笑,淡定地伸出没有皮肉的手,轻轻地勾掉帽子,露出翻着白眼的骷髅头。 “我当时那造型就够傻的了,真没想到遇见一个更二的。”李强啃着刨冰说。 大概是李强的工作经验不足,劫道生涯的第一天就遇见这种情况,强哥也吓了一跳,这什么玩意! “咔咔咔”,骷髅挥舞着仅剩骨头的手,凌空抓挠,顺时针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下颌微动,喷出一口紫色烟雾。 强哥惊呆了,忘记自己前来的初衷,静静地观看对方表演。 骷髅特效展示完毕,小男孩收爪静立不动,他不动李强也不动,两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小孩见对方没有恐惧逃离的意图,只好屈尊开口:“让开!” 李强不动,心想我还没玩够呢:“为啥?” “喂草!”男孩不悦,再次举起双爪,咯咯掰骨节,重复绕圈动作。李强大概懂了,双手画圈应该是骷髅吐气的开关。 北方的冬天寒冷干燥,骷髅的动作在室外作业下有些失灵,动作结束后,骷髅的嘴要张不张,不上不下地卡住了壳,像是憋了个屁放不出来一样。 男孩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丢脸的情况,有些着急,挥舞手臂再次比划了一下,仍旧没有太大反应。 “扑哧!”李强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屁!”男孩暴怒,用力一甩骷髅的手爪子,“卡擦”指节应声而断,咕噜噜滚落地面,骷髅偷窥的份囊也像受了刺激,突然爆裂,将整个头骨崩成了模糊的紫色。 “咳咳咳……咳咳咳……”男孩被呛了一嘴颜料,也许还碰到了鼻子眼睛,赶忙扔掉手爪偷窥擦脸。 “我去,你没事吧!”强哥蹲下身去,帮忙拍背,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笑。他在衣兜里翻了翻,找到一块擤鼻涕用的手绢,好歹洗过的,递了过去。 男孩接过手绢,胡乱擦了一把,从书包里翻出保温杯,喝水漱口。这一抬头,李强注意到这小孩的长相颇为清秀,头发不长,但在而后扎了两条短短的麻花辫。虽然满脸紫色道道像个小花猫,但睫毛卷卷翘翘的十分可爱。 “那个,你没事吧,小……妹妹……”李强试探着问,“哎我要早知道你是个女孩,绝对不会抢你的,我帮你擦脸,打劫这个事,咱别告诉别人行吗……” “去你的小妹妹,你全家都是小妹妹!”小孩怒而暴起,抄起头盔向李强脸上一扔,也不擦脸了,拎起书包歪歪斜斜地跑了。 骷髅散了架,全身的零件都松动了。伴随着男孩的脚步,臃肿的大衣下摆开始有物件垂落,脊柱、排骨、盆骨,中途还掉下来一条仿真的肠子将小孩绊了个狗吃屎。李强好心去扶,奈何没忍住笑,被那愤怒的少女用肠子围住脖颈,差点勒死。 小孩跑走后,李强蹲在雪地里,饶有兴味地清点他的存货,心肝脾肺肾,还有两个小圆球…… “你想不到我看见了什么,居然还有蛋,这么大一颗,”李强环住两指,比了个新疆大枣的大小,“那小姑娘怕是有妄想症,野心不小,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转低,方云舟面上毫无表情,李强强行尬笑了几声收场:“是我笑点太低了吗,你怎么不乐呢?” “你这几年,就靠这个笑话活着呢?” “嗯,”李强挠头,“前几年过得憋闷,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想点可乐的事自己消遣。是我太不懂幽默了吗,我觉得这事真挺逗的,每次想起这个都能乐两天……算了,我下次不讲笑话了。” “那你可真挺无聊的,”方云舟冷淡地说,“你怎么就确定对方一定是个女孩,他穿的不是男装吗?” “男孩哪有长那样的,还梳小辫儿,肯定不是爷们儿!”李强摆手道。 “老板!”桌椅发出响亮的碰撞声,方云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多少钱!” “我来!”李强可是生活秘书,哪能让老板拿钱,吃喝拉撒都要他来服务的。 伸出的手腕被人握住,方云舟阻止了李强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将人向后一甩,自己扫码付了帐。 匆匆抓起丢在椅子上的帽子围巾手套,李强推开玻璃门追了出去。小方总穿了件低领毛衫,外衣的拉链没拉,迈开大步向前走着,任由西北凉风向衣襟里灌。齐肩的长发披散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李强追上来,帮老板拢好衣服,整理头发,又带上围巾帽子。“出来玩,我本意是想让你开心的。”李强拍了一把黑脸,歉疚地说,“我嘴笨,没有别的意思,你梳辫子其实很好看。” “走吧,”方云舟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拍了拍男人为他系上的围巾,顺着对方的手插进了男人的衣兜,“去前面酒吧坐坐。” 说是酒吧,其实不过是中学生们聚集喝饮料的地方,没有放纵的群魔乱舞,也没有太高度数的酒精饮料。 小方总这次出门,一为约会,二为怀旧。如今这地方的东西他大概是不会喝,只象征性地点了两杯冰红茶一样的的东西。在服务员的大力推荐下,尝试了一下樱花冰沙,竟然意外的好吃,小地方也是与时俱进的。 李强在甜品上桌之前就憋不住了,急匆匆去了洗手间,这一晚上实在是喝了太多水。李强吹着口哨,按照墙绘花里胡哨的指引,向着小便池里面尿,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喂,你好?” “喂,是强子吗?”男人粗糙的大嗓门从话筒中传了出来,自己耳背就咆哮全世界的说话方式显示这位先生年龄应该很大。 “是我,你是?” “我你根叔啊!”男人吼着回答,“你妈,他妈的,你妈不好了,找你小子真他妈的不容易,赶紧他妈的回来看看你妈!” “我妈怎么了,根叔,您慢点说,她在哪?” “县城三院,他妈的尾巴骨摔了,你赶紧过来,带钱啊!” 李强没有喝酒,脸却很红。他接了一捧凉水洗脸,勉强降下上升的温度。根叔那一连串他妈的,蕴藏的信息不小。冬天农不忙,乡下的母亲这是闲着了,又去找弟弟麻烦。反复都是那招我生了你你不养我的哭闹方法,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也许是年龄大了,屡试不爽的招数这次却失了灵,向下一坐竟然爬不起来。 弟弟李杰冷漠地关着房门,早被这老太太的伎俩弄得烦了,索性不搭理她。最后还是看热闹的乡亲发现了问题,老太太今天的哭喊格外逼真,不像闹着玩。这老人家是村里出了名的赖,谁都不敢扶她,最后还是请了村干部作公正,将人好歹送去了医院。 李杰拿了钱,在医院跑前跑后帮忙办手续,老太太半点眼色没有,整个下午又哭又骂,终于把这个暂时的倚仗气跑了。大女儿听说母亲摔了,直接挂了电话不管。李强倒是个孝顺儿子,可惜人不在眼前,乡亲们也无奈,不想侍候这个老太太,只好辗转联系到了在S市打工的李强。 李强回到座位的时候,表情应该是很抱歉的。方云舟难得的兴致,和他出来玩,顺便追忆一下少年时光。他这边,不仅人没哄好,还中途要跑。 “我有点事……” “我家里有点事……” 两人都没想到会不约而同开口。 “你先说。”方云舟示意。 “我家里出了点事,”李强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脖子,“我可以去医院一趟吗,我妈摔了一跤,要看病……” “啊!”方云舟点头,“那快走,严重吗,要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李强连忙推拒,“还不知道情况,谢谢你的好意了……那我走了,你先回家吧,医院乱,别跟着我。”忙乱中李强记起,合同里似乎有那么一条,助理办私事需要随身携带总裁的。 “我不去,”方云舟答应的倒是干脆,“我也是突然有点事,要见个客户。你晚上回来吗?” “不了吧,”李强歉意摇头,“可能要陪床。” “那你走吧,”小方总非常善解人意,“累了就回来,我给你留灯。” 大门一开一关,李强的背影消失在灯光之中。方云舟拨通了好友的电话:“孙栎,我今晚有空,咱们约个地方详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我加班又鸽了……我也不想啊,破公司怎么还不黄! ☆、第十八章 知晓 茶楼后身的休息室,门窗紧闭,偌大的茶几上摆满了照片和资料。此间的老板孙栎,就坐在茶几后的沙发上,眯眼微笑着。食指在桌沿轻敲了两下,“有趣吧,看我发现了什么?” 指尖下压着的照片突然被抽走,纤长的手指夹住边缘,停驻在半空中,更方便看清女人的半身像。时隔多年,方云舟依旧从记忆中准确地搜索出了她的身份——李强的前女友成月婷。 小方总当年相思成疾,封闭式的校园不许外出,他只得将李强空间内的照片全数洗出来藏进书包,想念的时候看看以解相似之苦。直男的空间不可能是自拍集,方云舟舔图的同时,被迫将另一个女人的一颦一笑都看在了眼里,可谓是单方面神交已久了。对于这点,江瑶也曾经批评,你把那女的剪掉不就完了,再过分一点还可以换上自己的大头贴,何故无端自虐。方云舟却不同意,他本就不是他的,单相思已经够傻了,凭空幻想更加没有意义。 这女人十年间变化很大,从一个土味清秀的打工妹晋升成为气质脱俗的珠宝名媛,脸上也绝对动过刀,就算是亲爹妈来了,怕也不敢相认。因此当时方云舟应下黄唯的请托,也对着照片认过人,他只当是帮忙解决朋友家不相关的烂事,并没想过竟会涉及故人。 孙栎观察着方云舟细微的面部表情,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他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茶,摇着手指问:“猜猜你让我分别调查的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我打赌你绝对想不到。” “前任情侣关系,曾经同居的关系,还是生意的合伙人关系。”方云舟面无表情地说。 孙栎:……你都知道了你还让我查什么,钱多烧的? 方云舟咳了一声,将照片放回桌面:“这女的变化是在太大,连名字都改了,我是真没认出来。说说你查到了什么吧?”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两个人曾经好过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圜丘本地人,李强家在鸡冠村,成月婷,也就是如今的成亭,就住他北边井台村。成月婷比李强大两岁,初中毕业后,两人先后辍学,来到圜丘县城打工。” “就在麝月楼,李强去的晚,那时候成月婷已经当上主管了。”在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两页纸,是二人入职之时填写的员工资料。当年的麝月楼,是圜丘县最高规格的一家饭店,接待的都是县长家老太爷大寿这样级别的宴请。也正因如此,如此正式的档案才会被孙栎找到。 资料的首页,李强青涩土气的一寸照片映入了方云舟的眼,有心人细细寻找,依旧能勉强看出几分帅气的影子。个人资料没什么可看的,方云舟早就背得详实,甚至在美羊公司的存档中,还有一份更为全面。 方云舟不太想听陈年故事,尤其是他家强哥和别的女人的故事,有意加快汇报进程:“他们俩什么时候分手的?” “没有具体的时间,我问了房东,俩人同居的时间大概三年多,那时候他们借到了点小钱合伙开店。后来李强出了事,成月婷就开始涂脂抹粉地另谋出路了,但两个人始终有联系。直到现在,李家的老太太还当月婷是她家媳妇呢。你那朋友不是要抓她把柄吗,这事可值得好好说道……” “李强出了社么事!” “哎?这个我也查清楚了,”孙栎搞不懂自己这位好友,竟对狗血八卦丝毫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关注一个保镖的情况,“李强的案子在当时闹的可不小,许多关键证据都被抹掉了,我也是当年出事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不然也很难还原。别的事你不关心,房腾云家那对双胞胎你总知道吧?” 这个方云舟倒是清楚,房腾云当年做过县委书记,同方喜文这位圜丘首富十分熟识。他家的两位公子,方云舟自然也是认识。房夫人是小三上位,没什么眼界,生的两个孩子同方云舟相差近十岁,愣是被宠得无法无天,完全没有官宦人家的半点教养。 方云舟记得第一次去房家做客,就享受了一对电炮闷在眼眶上的待遇,幼小的方云舟表示非常懵逼。孩子妈连忙赔礼道歉,却看不出半点诚意,反而是那俩小魔王见情势不好,放开嗓门哭了起来,整个聚会就以一群大人哄孩子活动告终。方云舟自此没在去过房家,珍爱生命,远离熊孩子。 后来好像是听说这两个孩子出事了,“我记得,他们是在去上学的路上,被车撞了?……开车的是李强!” “屁的上学路上,”孙栎摇头笑道,“十点半上哪门子的学,两个熊孩子逃学出去玩,音像店老板出门买个橘子,挑水果的功夫车就被骑走了。平时在家里,不会有人让他们骑这个,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就直接飞了出去,还不走直线甩了个大圈……” “这个李强,”孙栎用手指轻点照片,“当时正开着小面包运货,他走的大路速度不慢,摩托车就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小孩当场就死了吗,李强他……自己受伤了没有?”方云舟深吸一口气,了解到李强不开车的原由,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据说那两个小孩当时就咽气了,主驾的被撞的一身血,内脏大概都破裂了。后座那位直接被甩了出去,头磕在钢筋上,当场开瓢。”孙栎啜了一口茶,平静地描述着血刺呼啦的场景,“至于李强,应该是也伤了。当时副驾上坐的是成月婷,摩托车就是直冲着她去的。李强也是个爷们,没踩刹车反而转向,面前的玻璃当时就碎了,全砸到他脸上。女人是没事了,嘚嘚,他自己落得官司没跑!” “判了几年?” “十年,想不到吧!” “我不懂法律,”方云舟的心向下一沉,“但交通肇事,责任又在对方,按常识推断,不至于这么久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你看房家是讲理的人家吗?辛苦养大的一对宝贝死了,他们爸妈,家里老头老太太,能善罢甘休?” “真应该庆幸房腾云只是个县长,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法院和监狱都不是一个县领导能够指挥得了的。但一个县委书记又能做很多事,至少在开庭的时候,呈上去的证据全被美颜过,没有一条是对李强有利的。” “面包车司机疲劳驾驶,市区超速撞死过路上学的小学生。听出来没,摩托车直接被姓房的吃了!” “那也不至于判十年吧?” “法律这东西很难说的,反正我等学渣是玩不明白。据说房家人还罗列了其他违法证据,李强的审判前后开庭好多次,在看守所就呆了足有一年。进到监狱后,这家伙据说表现不错,一直减刑,不到七年就放出来了。” 方云舟闭上眼睛,将身体整个陷进沙发里,他低着头,任由垂落的发丝为半边脸庞笼上阴影。 孙栎正慨叹着人生,发现好友不对劲,凑过去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这是怎么了?” 方云舟:“觉得有些不公。” 孙栎:“又不是你什么人,别多愁善感了。那说点开心的,房腾云被双规了你知道吧?” 方云舟依旧垂着头,带动着长发微微动了动。 “李强这几年牢也不算白做,房家人是什么都敢干的。当年若是真公正审判了,□□的事情他们也干得出来。李强出狱的这个时间点也是好,房家已经败了,否则少不得还要被找麻烦。” 方云舟此时恨不得变成一把锤子,穿越时光锤死当年的自己,怎么能那么迟钝。高一结束后的暑假,饱受一学期相思之苦的小云舟回到圜丘,连家都不及回便拖着行李来到面包店,却没再看见小哥哥忙碌的身影。 “李强哥哥呢?”方云舟鼓起勇气问,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包店叫出李强的名字,面前却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正弯着腰,摆弄着玻璃柜内的蛋糕,闻言瞄了方云舟一眼,发现是个半大孩子,便没怎么上心,随口扯谎道:“走了,不干了。” “去哪了?他,他不是老板吗?”方云舟有些慌。 “回老家结婚去了。”男人说,“他退股了,现在店都是我管。小同学你放心,配方没换,咱们店里的商品口味不会变的!” 回忆到此处,方云舟意识到一件事:“他家店没关,后来如何了,现在还开着吗?” 孙栎:“之后的几年都开着,生意也不错。当初就是他那个合伙人,趁着出事落井下石,私下里给姓房的提供了不少证据。李强一入狱,这家店就归他了。据说当时合股也没有合同,连个白纸黑字的字据都没有。李强是正经学过西点的,出钱出力出技术,最后赚的钱全进了别人腰包。” 方云舟静坐不动,指甲却抠进了沙发皮里:“那人叫什么,现在去了哪里?” 孙栎摊手:“金辉,别的我还真没打听,不在任务范围内啊!” “在售后范围内,”方云舟抬起头,直视好友的目光,“帮我查,我要他的所有信息,越详细越好。” “不是,你这狠歹歹的是要搞他,不至于吧,那李强不过就是个保镖。”孙栎说,“我以为你查他底细是为了自己保险,怎么你当老板的还帮忙打抱不平啊。要我说,那李强虽然看起来是个本分人,但经历了这些难免品格会变。你要是同情他,大可以给他安排个稳定的工作,放在身边还是太危险了,不明智。” “你说的不对,李强不是一个保镖,你说的不对。”方云舟喃喃道。 孙栎掏了掏耳朵,方云舟声音虽小,但室内只有两个人,他只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他又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成亭的资料你帮我重新整理一次,”方云舟道,“把和李强有关的都删掉,不要显出他们俩有过一点关系。我对她没兴趣,你不用和我汇报,文件整理好之后,你拿给我,我直接转交我朋友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存稿箱屈服了…… ☆、第十九章 暖暖 晚间的住院部没什么人,也许是病人本就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病房亮着灯。偶尔会有查房的护士经过,换下滴完的药袋。 帽檐向下遮住眉眼,方云舟用袖子捂住口鼻,阻隔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屏幕上两个小圆点的位置越来越近,就是这了,204病房。指节叩上门板,犹豫着又收了回来。小方总没忘记买来鲜花和水果,想要探病,又怕李强觉得他烦。 强哥照顾病患已经很辛苦了,进了这扇门,男人又要多招待一位客人,心情怎么会好。 男孩退怯了,琢磨将苹果送给路过的护士,拜托她帮忙送给病房内那对母子,就说是医院福利吧。病房内也许正母慈子孝,没有他这个外人的空间。他进去能做些什么,帮老太太倒尿袋吗,他也真不会啊!现下他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回家,不让男人操心心烦,顺便多打点钱。 嘿,有钱真好啊! “当当”,有什么金属的东西砸向了地面,女人的叫骂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小崽子,小崽子,你也帮着他说话,都不要我这个娘了!我图什么啊,不都是为了你吗,半只脚埋进棺材的人了,我要那么大房子当坟地吗。当坟地也好,儿子不管我,三天就长草。我残了、瘫了、不能动了,你们哥俩都不要管我了吧!” 老太太叫骂起来没完,颠三倒四的,没人听出她在生什么气。 李强站在病房中央,一直沉默着,任由老人家自己唱独角戏,显然这样的闹剧已经不是头一出了。直到老太太哭累了,他才将饭盒捡起来放好,用纸巾清理地面上剩余的饭粒。 “少说话,休息吧,医生说了要静养,你不累吗?” “我不,你给我去找那小王八蛋,我这一跤白摔了吗,谁打不过谁啊!” 李强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擦地不抬头,半晌才接道:“那也是你儿子,别弄得像仇人似的。” 老太太不依不饶:“我儿子?胳膊肘向外拐的小王八蛋,我真是白生了他啊!” 李强无奈,起身帮母亲掖背角,“房子给我了,你让他住哪?我一年都在外面打工,根本也用不上。” “你不住,你不娶媳妇啊!成月婷为什么跑了,还不是因为没房子吗!别当我没听说过,那小□□让城里的大老板给包了,坐豪车带金项链儿的。你要是有房,她会甩了你跟别人跑吗,还不乖乖给我们老李家生儿子……” 李强的脸色冷了下来,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门外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也许这家县城医院本不曾迎来这位过客。 两天后,李强回到公寓,房内静悄悄的,主人不在家。客厅茶几的果篮里装着洗好的苹果,花瓶内插了一束修剪好的鲜花。这样干净,小孩这是请过家政了? 李强的心里很快充满了负罪感,他这个助理又失职了。 “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方云舟那边在忙什么,李强米都下锅了,那边才回:“你辛苦了,好好休息,饿了冰箱里有酸奶。我六点回家,给你带饭。” 手机翻了两个跟头,强哥仔细地将信息反复解读几遍,这说的是反话吗,要解雇我? 李强当然不会真的睡觉,他像蚂蚁一样在房间内转了两圈,发现家里纤尘不染,没有任何需要劳动他的活。饭也不知该不该做,黑脸大汉挠了挠头,决定切点葱花,淋上油,闷一锅腊肠饭。等小方总回到家,若是两手空空,他就做个汤配煲仔饭。 方云舟回到家的时间比预期要早,室外下着小雪,外衣裹挟着寒气,帽子一抖,掸落片片雪花。男孩果然依约,拎了两个硕大的保温桶,李强见状忙接过来,分量不轻。 男人就坐在沙发上等候了两小时,房门一开,他便迎了上去,贤惠地帮老板抖落外套上的雪,挂进衣柜,又将棉靴磕干净,立在墙角烘烤。 “怎么不睡一会?”方云舟没带手套,冻得指尖通红,拖鞋都没踩实,就窜进李强怀里取暖。担心寒气冰坏了男人,转瞬又将人推开,就着手不停呵气。 “不累!”李强这时能确定,老板是真心体贴他,并不是嫌弃他请假太久闹脾气。自然他不会说自己被突来的温柔吓到没敢睡,他说你也没吃晚饭吧,买了什么好东西,很多的样子。 “打开看看呗!”老板说。 保温壶内胆厚实,拧得很紧。旋开盖子后,热气化成白雾便冒了出来,伴随的是浓郁的香气。是鸡汤,非常地道的农家炖鸡的香味,看颜色就是很有嚼劲的土鸡,只是闷久了汤色发暗,品相并不太好。 “下午出差办了点事,那地方炖鸡很出名,买了一些回来给你尝尝。”方云舟示意男人拧开另一个壶盖,“上面那格是贴饼子,捂这么久,八成软掉不好吃了。” 贴饼子果然软了,被蒸汽熏得还有些湿。李强的焖饭没有白做,砂锅上桌,厨房内再次弥漫肉干的香气,很有一种过年的味道。 自从上次包饺子之后,李强已经混到了上桌吃饭的大房待遇。饥寒交迫,两个人就着一大锅饭,很快干掉了两大壶汤,真爽。 吃过饭,小方总抄起家伙事儿,就要洗碗。 “你你你,干嘛!”这老板又抽哪门子风。 “家政每周来一次,我们明天就走,还是把碗收拾一下。”方云舟说,“你休息吧,不想睡觉可以看个电影。” 李强:“!!!我我我来!”我的祖宗啊,你别把钢碗摔碎了,不不,不锈钢摔不碎,别砸到你的脚! “站着别动!”方云舟厉声叫道,“你,起开,我会洗碗!” 李强也的确是累了,陪着小孩折腾半天,他便熬不住,早早洗洗睡下。方云舟这天格外懂事,也很早休息,竟然没来缠他,李强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早,李强是被房间内的动静吵醒的。床下跪着个人,穿着紧身秋裤,正撅着屁股整理皮箱。箱体不小,但包裹的东西明显爆满。小孩岔开一条腿,横跨箱盖,借助自身的重量将衣物向下压。伴随这样马趴的姿势,他将身体整个倾倒于箱侧,努力制住边缘,拉合拉链。 方云舟使出吃奶的劲,手脚下压,扯动拉链,免不了发出几声便秘般的□□,拉链终于向前推进了一小段。“呼呼”,好累,支撑一松,男孩整个趴在箱子上,歪斜地伸出舌头喘气。接触拉头的指尖都有些麻,方云舟松开手,甩甩放松。“刺啦”一声,拉链又崩了回去,男孩震惊抬头,被弹出的衣物糊了满脸花。 “噗哈哈哈哈哈哈……”李强发誓他真的一点都不困了,总裁犯蠢日常,提神醒脑。 抖开被子下床,先将趴伏在地的老板捞了起来,扔进被窝暖暖。男人自己却打着赤膊,将箱内物品摊开查看。 “来的时候怎么装的,回去就放不下了?” “来的时候是你收拾的行李。”被子里留有男人的体温,方云舟抱腿缩在床脚,将自己围起来闷闷地说话。 李强也回忆起出门前的情景,衣物凌空飞舞,方云舟靠着二层栏杆,将选好的衣物一件件丢下来。李强就站在大厅里,准确地接收,之后叠好。 “不用你动,等我起床之后再叠呗!”强哥下手飞速,团成坨的衣物全数被清理出来,再一件件叠好放回去。 “想让你多睡一会嘛……”方云舟哼唧地说。 李强手下一顿,“不用,你别想那么多,都是我应该做的。” 方云舟皱眉,鼻尖贴上膝盖,不说话了。 李强:“工作都结束了,直接回S市吗?” “不,不回去。”方云舟龟缩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去边泰,休息几天。” 还出去玩?老板你的家业不要继承了吗? “说好了一起玩几天的,你不会忘了吧。还是,还是你累了,不愿意出门?” “不不,我没意见,就怕耽误了你公司的正事。” “和你约会也是正事,”总裁任性道,“你妈妈那边,我请的护工绝对可靠,你不用担心。边泰也不远,有事情咱们随时都能赶回来。” 李强:“你说了算,不过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给医院交钱了?” 方云舟点头:“从治病到调养,开销还挺大的,钱你别担心,不够我还可以给你转。” 李强:“我就是想说这个,你不要再给我钱了。” 男人叹口气,正色说道:“我的确缺钱,我也承认靠着现在的关系接受你的馈赠。但是,真的够多了。我其实没做什么,你帮我度过经济上的难关,我不应该奢求更多,那就太贪心,太不要脸了……” “现在说这种话挺没用也没脸的,但是我还是该说。你给我的钱,就当是我借的,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但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还你。就算真的一直翻不了身换不上钱,我就一直照顾你,直到你烦我为止。” 老板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幽深的眸中隐现一丝水光:“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贤惠总裁上线了,猜猜他能坚持几天! 话说我又在其他小说里看见和我男主同名炮灰反派了…… ☆、第二十章 农家 边泰村是东北部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普普通的一个村子,没有港口贸易也不产鹿茸灵芝。人都是些最普通的村民,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唯一的特色就是俄式村居。据说早些年,曾有外族来客为避战乱旅居于此,他们所建造的村舍,体现了明显的异域风情。 说是不远,但这村落的位置着实偏僻,老板包了个车,窝在保镖怀里被颠到吐,总算在午饭之前蹭到了目的地。 边泰村人烟稀少,除农业和旅游业外没有其他产业。天空是不曾被煤炭燃烧污染过湛蓝色,温暖的阳光向下照射,照到屋顶厚厚的雪,蓝色天空将这片雪原衬得更加洁白。村舍盖得很漂亮,双坡顶的小木屋各具特色,每家每户都不相同。 轿车开到村口,方云舟便再忍不住了,下车放走了司机,撑着男人的胳膊,徒步向旅社走去。大口呼吸,冰凉的空气清洗了肺部,神经也为之一振。真爽,头也不会那么晕了。果然乡下空气好,可惜小方总的脚步仍有些虚,央着男人按照地图找到农舍,下午怕是要用来休息。 李强:“我背你吗?” “不不,”小方总喘着气说,“颠完更想吐了。” 两人的栖身之所是一栋由原木搭建的二层小木屋,粗圆的树干罗列成墙,刷了亮亮的油。扶手栏杆都保持自然的形状,温暖的木色打破了冰封的寒意。门前成串垂挂着玉米和辣椒,为平淡的冬天增添了生活的色彩。 室内仍旧是一片温暖的木色,房东已经提前开好了空调,方云舟换下鞋,赤脚踩在地板上,依旧感到有些凉。小跑几步,男孩一屁股窝进沙发,蜷缩起来。 随身行李多了个大箱子,李强打开拉链,拽出一张厚厚的毯子,包裹在云舟身上。箱子里还准备了床单枕套,男人将布料抖开,直奔床铺而去。 方云舟头脑昏沉,歪在沙发上不想动。男人整理好了床铺,又准备饮料喝水果,忙前忙后地为小方总服务。方云舟这次不帮倒忙了,倒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只是夜间他重新思量,认为家务的确非他所长,想要对男人好,还是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此时还是有些疲劳的,眼皮也斗争着想要合拢起来。就怪男人走来走去,方云舟实在舍不得休息眼睛,忍不住用目光追随男人的身影。 洁白的花朵漂浮在水面之上,微凉的空气中隐现淡淡的花香。茉莉用热水泡后,男人用杯子反复倾倒降温,再加入一小管蜂蜜。 “喝点水解恶心,已经不烫了。”男人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胳膊后穿,体贴地撑起老板的头,就着这个姿势一口口投喂蜜水。 方云舟一路都没喝过水,的确口干,清甜的味道十分清心,因此他一口气便干掉了半杯。 “不喝了?”男人将水杯放回茶几,不忘了用指尖粘掉对方唇角的水痕,“去床上睡吧?” 方云舟摆手,不想动。 男人见状没再说什么,将滑落的毛毯掖好,俯身便抱起了包成大茧的男孩,向床铺走去。 有头晕恶心症状的人,大多不喜平躺,将头颈之处略微抬高形成角度,这样的姿势才会更舒适一些。方云舟想要窝在沙发里,多少也存在这样的原因。男人知晓事由,已经多加了一个枕头,方便小方总躺靠。 方云舟拦开多余的枕头,直接侧躺上床,眼中含水,向着自己身前拽李强的衣角。 李强会意,脱下袜子扔得远远的,上床同方云舟躺在了一起。 旅途劳顿,李强其实也有些累了。客店的空调力度不足,寒气迫使两个男人靠近身边热源,互相环抱着睡了整个下午。 睡足之后,两个人都是被饿醒的。方云舟习惯性地去够床头,换地方了,没找到手机。视野一片模糊,可见范围刚好局限到强哥帅气的脸。 过近距离的盯视使得强哥略有一点不自在,他尴尬地侧过头,避开男孩温热的鼻息:“干什么一直看我?” “我瞎,除你以外,全世界都看不清看不见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字,李强转过头去看时间:“才四点半,我们定的饭要等到六点。你饿了吧,要不我去催催?” “不了,炖菜时间很久的,八成都已经开始做了,你催也没用啊!”方云舟颓然道。 “那你饿吗?”男人问,忍不住伸手去呼噜毛。 “我还好。”并不,其实已经饿炸了好吗! 就这样,谁都不曾离开被窝,只虚弱地靠在床头坐等开饭。一整天连尿意都没有,完蛋,肯定是身体饿到不行,憋回去重吸收了。 床头柜上摆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已经氧化成了锈黄色。李强用牙签将小块的苹果穿成串,呼噜呼噜地往肚子里吞。 “我劝你啊,”方云舟有气无力地说,“这玩意越吃越饿。” “你还是饿了。”强哥一边应付满嘴变味的苹果,一边睿智地说,“我出去一趟,给你找些干粮垫垫肚子。” 方云舟本想说我与你同去,奈何腹中的饥饿感已经上升到头顶,起身的动作太猛,一阵眩晕将小方总外出的热情砸了回去。强哥动作麻利披衣外出,方云舟仰面躺会床铺,他也想温柔体贴一下陪强哥出门,可惜自己是个娘娘命,只有被侍候的份了。 完蛋,强哥不会嫌弃太难养,钱赚满钵,就甩了我吧! 饥饿也难挡小方总的胡思乱想,李强回来的时候,就见老板大字型躺在床上,数自己眼前冒出来的星星。 “饿晕了吧,我卷了两张煎饼,起来吃。” “我不吃,吃饱了你就走了。” “啊?去哪,今晚你还有别的安排?” “哦,不不,”方云舟猛拍脑门,驱散了已经跑偏的胡思乱想,“加葱了吗,快给我给我!” 一个小时很快便过去,老板娘刚掀开锅盖,两个男人就像怕对方抢似的埋头吃了起来。 方云舟喜欢吸骨髓,霸占了所有羊蝎子。李强不挑食,把骨头都留给对方,大勺子下锅捞,捞到肉吃肉,捞到土豆就吃土豆。肚子填个半饱,两人才减慢了进食速度,有时间关注对方,再喝点小酒。 方云舟经常啃骨头,但是不爱上手抓,即便店家准备了手套,他仍旧嫌弃油腻不愿碰。这人使用筷子的技术高超,多年以来用两根竹棍不知挑碎过多少脊梁,只可惜羊骨不是猪骨。李强吃肉间隙,想要倒杯酒喝,就看见这样一番令他喷肉的情景。 方云舟正歪着头对付着羊骨头,中心的骨髓显然已经被吸干,取而代之的是小半段筷子挑着中心,另一根筷子压住外沿保持稳定。羊蝎子的形状张牙舞爪,肉也不多,享用他的那位客人此时用牙床顶着骨节,竭力避开向外支棱的不知名骨头,用舌头去勾缝隙的肉。 这吃法着实艰苦,吃相也把李强逗得笑出声。方云舟听见男人笑声,知道是针对他,百忙之中分出了个白眼送给男人。正打算低头继续吃的时候,筷子一滑,骨头便脱了手。小方总的目光还追随着没入口的肉,反应便慢了半拍,头脸下意识地跟着向前,筷子尖便只戳在了鼻梁上。 我靠!方云舟怒摔竹筷,想要谴责罪魁祸首,却暴露了从鼻梁到颧骨一条新鲜的汤汁印。 “哈哈哈……”李强笑得更欢了。 男人带上手套,将骨头沿着缝隙掰开,再折断成为许多小块。灵巧的手指挑过缝隙,所有肉丝肉末在强哥的挑拣之下无所遁形。两人本来对坐着吃饭,李强索性拖了凳子过去坐在老板身边,他要了个小碟子,每剔好一块肉都放进碟里。 方云舟像一条坐等投喂的小奶狗,强哥拆一口,他便跟着吃一口。啃骨头的乐趣在于啃·骨头,这样拆碎了吃反而失去不少滋味,却另外收获了男人细心喂饭的一份体贴。 “别只顾着我,你也吃啊。” “先答对你,”男人说,“等会我就着酒慢慢吃。” 话是这样说,但小方总绝不忍心真饿着他的大宝贝。很有眼色地为男人斟上了酒,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对方跟前。酒烈不宜喝多,方云舟又抄起勺子,在锅里翻找羊肉,喂给男人吃。 漏勺浮出水面,捞出个肾形深色物体,传说中的羊腰子。好东西送给强哥吃,方云舟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将大腰子递到男人嘴边。人家强哥都要张嘴了,小方总忽然又意识到某些问题,将食物丢回了自己的碗里。 可不能让他吃到,这家伙吃完怕不会直接变身成驴吧。 在男人奇异的目光下,小方总的脸色几经变换,愤然咬了一口腰子。“我呸……唔额……”腥膻的味道实在吃不习惯,刺激之下差点将食物喷回锅里,又强硬地咽了下去。 挺住,一定要吃,为了接下来的大业! “你是不是不习惯这个味道,吃不下就别勉强啊。”强哥眼看着老板面色忽红忽绿,实在忍不住出言相劝。 不,我就是要吃!方云舟不理会男人的劝阻,咬牙切齿地吃掉了整块腰子。 ☆、第二十一章 毛毯之下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暗了。睡了一个下午,两人都很精神,决定在村内逛逛消食。 方云舟走在前头,手中提着个小灯笼,是老板娘送给客人的。灯笼的造型是一只松鼠,小方总头一次接触这个东西,难得亲自照路,玩得爱不释手。 可能是天气太冷,村民们都躲回了家里,村路上没什么照明,冬夜衬托下更显得乌漆墨黑,只余下松鼠门牙上一点黄光。 道路也半点都不平,李强扶着老板的腰,说回吧,小心崴脚。 男孩没说话,微光下可以看出他点了点头,小手覆上腰间的大手,并肩走回租住的木屋里。 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男人脱下鞋,伸手到墙边去开灯,身后的人便紧贴了上来。方云舟双手环住男人的腰,用力阻止了对方的意图:“哥,先别开灯,抱我。” (……此处省略……) 方云舟虚软地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软绵绵的,任由男人服侍着。壶中竟然还存在开水,也不知是强哥什么时候分【身烧的。水已经被放凉成了温的,李强倒了一大杯,扶起小方总给他润润喉咙。 “喝好了吗?”男人接过杯子,咬着耳朵低声询问。 小方总微微点头,下一秒便被男人打横抱起,向着大床走去。“去床上吧,免得冻着你。” 两个人下午都睡足了觉,晚饭一锅羊肉吃得很好,夜也还很长…… (……此处省略……) 次日的清晨又是正午,头天晚上玩得太疯,如此运动量也足以让人长睡不醒。 方云舟这次比李强先醒,这一夜他虽然疲惫却睡得不实,原因无他,就是疼,真疼。口也十分干,他努力撑起身子,想要越过男人去拿床头柜上的水。小幅度的动作仍旧撕扯到了伤口,使他一个重心不稳,直接砸到了男人胸膛上。 李强这下也不得不醒了。 方云舟被扶了起来,神情恹恹地靠着枕头,屁股下也垫着厚厚的软垫,享受男人刷牙擦脸喂饭检查全身,老佛爷般的服侍。 不敢让他吃坚硬的东西,李强煮了粥,侧坐在床沿,一勺一勺地往男孩嘴里喂。方云舟自起了床,就没有过笑容,目光也不像往常那样,时刻追随着男人。他就靠在那,机械性地就着勺子喝粥。 “还生气呢?”借着擦嘴的动作,李强倾过身子问。 方云舟不语。 “是我不好,我错了。”李强歉疚道。 方云舟白了他一眼。 李强挠头,这可怎么哄:“要不,我跪搓衣板?” 方云舟叹气,摆手摇头,算了。 哦对,小方总不止雏菊受伤,嗓子也被祸害哑了。 “幸好昨天那个腰子没给你吃。”方云舟哑声道。 李强此刻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流血事件给他带来了为人破【处的真实感,甚至瞬间联想到圆房怀孕满月宴。强哥决定他动过的人,就要负责,因此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 他让男孩趴伏在枕头上,做起细致的清理。随后,他熟练地翻进行李箱的内袋,找出药膏给男孩抹了起来。 方云舟这才想起追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个?”还有昨天晚上的两件套,老子的秘密武器,你怎么都能找到! “你藏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男人理所当然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的某位天使告诉我实名制可以解锁,我试了一下果然!!! 感谢谢谢谢谢!!!!! 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么个大和谐章,为了安全,省略内容略多。中心思想就是,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鼓掌! ☆、第二十二章 计划 由于前一天的剧烈运动,接下来的娱乐安排基本告吹了。方云舟在床上窝了整整一天,心中不住懊恼,他本意是带强哥出来散心的。不过看他家强哥的神情,显然很爽很开心。 余下的几天也大多窝在房间里,偶尔出去踩踩雪,逛一逛村中的土产和手工艺品。李强也曾提议回城里看大夫,被老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有什么可看的,让他坐车颠簸一路回家,还不如躺在这静谧的乡下,养好了再走。 空闲下来的时间,也使方云舟能和男人面对面坐下来,探讨他想了很久的问题。 “你那天对我说,不需要更多的金钱援助。我认真思考了那些话,能理解身为男人会有自己的骄傲。所以我想问,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还没想好。”打算自然有,想法也很多。李强出狱后,虽然颓废过一段时间,但日子还是要过,人也会有自己的追求。只是如今他上有高堂不省心,下有债务还不清,还能做到什么呢。纵有贵人相帮,但贵人不是冤大头,李强没了脸面,多少还保有一点良心。 方云舟见他含糊回答,也不知心里是否有其他想法,只好拉住男人的手,慢慢劝哄:“我看你履历里,做过很多年西点师,开过店,还有中级资格证书。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放弃本职工作,改做保安了?” 李强纳闷:“我没说我开过店,这么远的事你怎么知道?” “你那面包房就开在我学校两条马路之外,我瞎吗这都看不见。”小方总翻了个白眼,“回答问题,别打岔!” “还是想的,只是前段时间状态不好,手生,”男人尽量挑些轻松的话说,“家里事情多,暂时没有条件。” “这样,”小方总捏住下巴沉思,“你这个月在公司准备甜点,能找回一些手上感觉吗?” “有,的确好了不少。”李强感激地说。 “那好,咱们的合同继续,节前公司的年会也交给你办,你刚好借这个机会练手艺。你也别急,等家里事情稳定下来,你状态也完全调整好了,我投资一个店,请你做店长……”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还做你的老板。你也不用有太多压力,我这次连借给你钱都不算,只看重你这人的经济效益,毕竟是吃你做的东西长大的。你只管做好工作,为我盈利即可……” 听见这样的话,李强不可能不感动。方云舟这个人,刚接触的时候给人感觉挑剔各色,本质上却又甜又暖。双手捧起覆在膝上的小手,郑重地亲了一口:“谢谢老板,一切听老板安排。” 做过亲密之事后,两人对对方的归属感变得更强了,李强的表现尤为明显,恨不得时时黏在自家老板身上。 方云舟的屁股不能动,李强将人全天安排在床上,从头到脚细致地侍候。小方总的臀虽然嫩,却也没有这样娇贵,可他就喜欢男人宠他,像只俏皮的猫,被顺得毛孔发痒。 李强是个体贴的人,怕小孩躺着闷,特地去集市上买了套雪屋全景的拼图,修身益智打发时间。 小木屋提供特色食材,供游客自主做饭,门口那些玉米辣椒都不是摆设,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取用。两个人的日常,大概是方云舟趴在床上拼图,强哥在厨房做饭。洗菜的时候想到床上的人,湿着手便跑回去索要一个吻,任由水龙头哗啦啦控诉出声。即便是切了辣椒,也会一时兴起冲回房间,求抱抱摸摸。 方云舟抄起半成的拼图,将硬纸片拍了男人一脸:“滚,敢用你那切过辣椒的手摸老子菊,信不信我爆了你!” “不信!”男人憨笑,“糟糕我忘了你不能吃辣椒!” 这才是休假的时光,安逸且甜蜜。 闲暇时光很快便过去,有人要赚钱养家,有人要养赚钱养家的人,统统滚回去上班。又是万恶的星期一,当副总裁带着保镖、提着皮包,悠闲地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严肃的事——郭总监还没走! “强哥,咱俩分头,你坐里面那个电梯,能跑一个是一个吧。”怂逼老板指挥道。 李强遵照指使,一路畅通,没有遇到总监劫胡,却意外地撞见刑秘书。 “李哥,你总算来了,”刑甯露出笑容,“可以教我做草莓慕斯蛋糕吗?” “小事,等有时间……” “就现在吧,我材料都准备好了,吉利丁片快泡没了,”刑甯也不见外,一把扳住男人的肩膀,“赶紧先去我那边看看。” 本该去经理室报道的强哥,就这样被求学若渴的大秘书拐进了小厨房,心中隐隐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刑秘书是个画风很怪的人,为人沉默、高冷,待人疏离,爱吃甜品……这家公司就更奇怪了,办公室内少见图纸,反倒是隐藏各种小灶,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个五星级酒店还是服装公司。 刑甯:“快帮我看看,要不你演示一次吧,我试了好几天,都不成功。” 李强:“这个很简单啊,你做出来是什么效果?” 刑甯:“味道都正常,就是凝固成型不对,要么太稀要么直接成冻” 李强:“配比不对,你怎么没有量杯?” “不喜欢用,”刑甯嫌弃地回答,“西点都很麻烦,总是说的很精确,我还是偏好中餐的做法,盐少许、水少许、肉菜断生。感性的描述给人更多乐趣,也方便依据口味调节。” 李强:……“配比不对,做出的效果肯定不一样,初学者我还是建议你老实按教程来……算了,熟能生巧吧。” 材料准备好后,制作是个很快的过程。小锅内粉红的液体渐渐粘稠,飘出草莓和奶香气,再倒入模具中:“可以了,凉下来你就放进冰箱冷藏。” “真是感谢,我都愁好几天了,”刑甯将桌子收好,“你要回方总那里吧,我和你一起过去,有点事情要说。” 对啊,方总,自己没遭遇郭总监,竟忘记老板那边如何了。 “布丁做得还挺成功的,我带几个过去你们尝尝……哎,你去哪!”刑甯还在翻找冰箱,李强已经一溜烟跑回了办公室。 他家小方总已经被下属堵在办公室里训了半个小时了,请假三天,缺勤半个月,带个小黑脸一样的男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野。此事的确是方云舟理亏,总裁先生像个小学生一样,聆听总监训示。 打从就任副总的第一天起,郭云升就看不上方云舟。倒不是因为俩人名字里都带个云字,同性相斥,而是郭总监蹭在别处听说过方副总不好的作风。再加上领导空降,这让自负天才的郭云升很不舒服。但凡有才气的人,总有些各色脾气,总监先生当时真的私下找过方老总,勒令顶头上司将他败家儿子换走。得到的答复是否定的,郭总监因此更加生气。 郭云升这次倒是没冒烟,却顺了一把方总工具筐中的小剪子,讲话的时候配合着在沙发上面戳戳戳,增加气势。 “年后我就去上海,眼不见心不烦,本来也不用再管你,也省得你嫌我事多。但你最近的所作所为,作为长辈,我认为有这个资格说道几句……从前你的那些花哨事,我毕竟也是道听途说,也许不尽实,我也不和你翻旧账。但是这次的事,咱们可都睁眼看着呢……不说别的,就说你那个健身房头牌模样的小保安,整天抡个膀子在茶水间晃悠,挨屋送小甜点。你出差半个月,人让你带出去半个月,你是视察工厂了还是做什么别的去了……” “吱嘎”质量不错的门发出十分故意的响声,郭云升闻声转头,门口站着的正是“健身房头牌小保安”。 说谁谁到,姓郭的十分不爽:“敲门不会吗!” 李强恭敬回答:“不好意思郭总监,这也是我的办公室。” 被怼了,不开心,郭总监狂戳沙发:“有没有点礼貌,领导谈话,不知道在外面先等一会吗!” 李强:“对不起领导,我真不知道您在我们办公室里训副总的话。您说完了吗,要不我现在带门出去?” “嘿,你这个保镖有意思呵,”郭云升摊手,将剪刀丢在地毯上,身体后仰,这是个即将开展长篇逼逼,一时间不打算走的姿势,“你爸你姐常年不在,这是打算登堂入室了,公司也打包进轿子,白送给人家啊……” “郭叔!”方云舟臊得脸颊通红,实话不能乱说,因为真的难听,“耽误工作这些天是我不对,我偷懒出去玩影响工作进度,也影响员工情绪,我很抱歉。李强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去哪他自然也跟去哪。他感情上偏向我这个直属老板,对你有所顶撞,我替他道歉。你的批评我接受,但是郭总监,我知道你听过从前的一些不好的传言,不管你信不信,我再声明一次那不是真的。我希望你不要借此引申,说话那么难听。” “呵,这话说的,”郭云升翻了个白眼,食指很不尊重地针对李强的鼻尖,“当我瞎吗什么都看不出来,你敢说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手臂的肌肉蠢蠢欲动,强哥想要抡胳膊打人,被老板拽住了胳膊。 “李哥你走得够快的,”一团乱的办公室又多了个声音,刑大秘书捧着甜点托盘探头进来,“郭总监也在,我打扰了吗?” 室内一阵慌乱,郭云升赶忙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整理衣衫。李强收拾地面的狼藉,心疼地抚摸沙发,借机将自家老板转移去了休息室里。 刑甯放下托盘,转身便不见了小方总,眼前的男人搔首弄姿:“刑秘书,还是你细心,竟然记得我喜欢吃草莓布丁。” 作者有话要说:  排队! ☆、第二十三章 休息室 “找李哥帮了点忙,布丁是送给他和方总的。”面对郭云升的殷勤,邢甯只淡淡地点头,绕开茶几将甜品摆在了办公桌上。 “你做的,味道一定不错。”郭云升双手交叉,猛甩了一下脑门两侧中分的呆毛,狗腿道。 邢甯撤托盘的手一停,下意识地用指甲轻敲边缘。“我冰箱里有草莓慕斯,明天拿给你。” “太好了!”郭云升抓着梯子就向上爬,“晚上赏脸吃个饭吧,手头要交接的事情,尤其是青枫系列,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怎么不约黄总?”黄总事忙不嫌多,回去还要知会他一声,私下给小方总换个沙发。 “黄总事忙,要照看外甥,”低沉的声音就在耳侧响起,邢甯脊背一麻,猛然回头,郭总监终于放过了破洞沙发,偷偷蹭到了桌子前,“你那么周到,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下班之后找你。”邢甯倏地退开两步,抄起托盘,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桌旁的空气都仿佛留有男人的余温,草莓布丁并齐排列于桌面,看着诱人,偷吃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哐当,哐当!”休息室的门在撞击下震颤,突发的巨响将偷窃的手指吓得一缩。不知道是不是脑补过度产生了错觉,郭总监看头顶的吊灯都在动。妈的狗男男,世风日下啊!没耳听没眼看,郭云升飞速解开了西装的外扣,胡乱遮挡住塞进来的两盒布丁,也离开了办公室。 就不给你们带门,丢人去吧! 休息室内,李强将人安顿好,转身去倒水的功夫,他家老板已经身手敏捷地爬到了柜子顶上。不是实木书柜,就是个淘宝包邮的置物柜,强哥知道这玩意根本不结实,这还是他亲自动手装的。 “危险,快下来!”李强张开双臂,摆出一个迎接的姿势。 男人只前进了一步,小方总却赌气更甚,直接后退缩到了墙壁,还将两只脚都收了上去盘起来。“你不许动!我生气了!”老板嘟着嘴宣布。 “乖,你先下来,这架子真不结实。”没发现这小孩还有心情不好就爬高的毛病,李强一着急脑子就不转了,“生气也没关系,你下来打我呗!” 果然小方总更不开心了,粉拳咣咣砸墙:“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继续向前一步,大强哥几乎将身子贴在了木架前:“因为……我回来晚了?” “哼!”大木头,方云舟不想理他,憋了几秒又忍不住提示,“你去找邢甯做什么?” “我没找他,是他找我……”说话间,李强瞅准时机迅速举臂上掏,想将男孩抱下来。 “别碰我,放手!”方云舟冷不防被男人抓了下来,十分不甘,手脚乱动猛力挣扎。木架伴随二人的撕扯摇晃,方云舟扣住男人的肩膀向外推,却被对方扯着腰拉了下来。慌乱间膝盖乱顶脚丫乱踢,李强抱着人眼看就要落地,突然闷哼一声,要害一阵疼痛,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门板上。 怀中的方云舟自然也随着一起摔了下来,只不过他在上,男人在下恰巧做了肉垫。落地后男人便松开了手,背靠门板痛得冷汗淋漓。 方云舟意识到不对,忙伸手过去查看,被男人一掌推开:“离远点,别动我!” 方云舟讪讪地收回手,想要弥补又怕继续添乱,试探着问:“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一条毛巾热敷?” 李强疼得感觉地球都翻面了,低吼了一声:“你给我待着别动!” 俩人就这样对着坐在地上,过了小半天,李强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他呼出一口气,将男孩的双手拉过来,都包裹进掌心搓揉。 “你没事了?”第一次被男人这样凶,方云舟吓得脸都白了,正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祈求宽恕的抚摸。 “没事了,对不起,不该吼你。”呼噜了一把毛以示安慰,李强的直男神经又跟着抽了风,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对哦!我还在生气,怎么就情势逆转,变成我哄他了!方云舟回过神来,就着强哥的搀扶站起身,随后甩开男人的手,窝进角落的沙发里,不说话了。 李强挠头:“怪我,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脑子不好使。邢秘书找我有点事,我就把要躲郭总监的事给忘了,没想到他会堵来办公室骂你。” 方云舟:“刑甯找你做什么,竟把你的魂勾走了,连存在我这么个人都忘了!” 李强:“啥啊,他问我怎么做草莓蛋糕,我总不能不告诉他吧。” “呵,还草莓蛋糕,”小方总语气酸溜溜的,“刑甯那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日里谁都不理,怎么不问别人,偏偏喜欢问你,你强哥真是好大面子!” 李强:……“别人也不会啊!” 方云舟:“我不管,那你也不应该理他!居然还把我给忘了!” 李强老实认错:“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忘了。” 方云舟:“你不该搭理他!” 李强从善如流:“对,不理他……哎,不是,这也不关他的事吧?” 方云舟撇嘴:“你自己数数他都找你几回了,还请教甜品,从前怎么没见他鼓捣这些东西,一看就目的不纯!” “他能有啥目的,”强哥陷入了沉思,表情渐渐凝重了下来,“刑甯这个人,年轻有才干,处事却十分低调,很少露出他自己的手艺。借助工作的关系,熟悉所有不能的情况,他是黄总的大秘书,掌握了公司的核心机密。这人看起来冷面无情,实际上却处事公正,使得真正有才能的人都对他积累了好感。如果他有问题……” “哎呀!”李强一拍脑袋,“他是商业间谍!” 发现惊天秘密,强哥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正思量着对策,就见自家金主正仿若看着痴呆老父亲一般看着自己,宠溺又无奈。 “强哥,”方云舟叹气,“我的意思是,那刑甯一看就是弯的,怕是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我不会总招这种人……”完了,又说错话了。方云舟怒目圆瞪,此时的李强真的有心咬掉自己的舌头,又考虑到老板偶尔吮吸的需求,才隐忍地压抑下这个念头。赶忙补救:“我是说,我这模样太难啃了,一般人不敢喜欢我的。况且……你一说我才发现,郭总监看起来对他更有意思。” “扑哧……咳咳咳……”方云舟几乎被口水呛死,“刑甯除非是瞎了,才会瞧上郭云升这样的人。” “不信吗,那咱们就打赌。如果郭云升真能追到刑甯,你让我倒挂金钟!” 大强哥成功点亮第二技能:哄劝男友。 假如你的小男朋友因为心情不好而无理取闹,千万不要试图讲理,一味地认错也起不到太好的作用,八卦才能更好地转移他的注意。 方李二人和好如初,继续在办公室内黏黏腻腻。郭总监早已离开,没再纠缠。这人一旦消失,方云舟是乐得清净的,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因此再度见到郭云升,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午休过后,小方总坐在办公桌后,认真且吃力地看着春季第一批的采购账目。李强照例来到茶水间,处理自己的工作。 隔着玻璃墙,他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某个熟悉的身影吃力地扶着墙爬了出来。那人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带着一丝痛苦,又怕被人发现,悄然向着办公室移去。前后间隔不过六十秒,另一扇电梯也开了门,冷面高大的身影疾步走了出来,随后像是被人施法了似的强压下速度,假装没有尾随前人也进了那间办公室。 本来事不关己,强哥才不是八卦的人。只是他再次低头切水果的时候,偶然想起日前的某个赌约,内心有些雀跃,抛下水果刀,神神秘秘地跑了回去。 周五下午有周会,小方总早早地就坐于主位。李强也勤奋地准备好了酒水和饮料,悄悄地候在门外,等着看戏。 正主姗姗来迟,主管们意外地发现他们的郭总监今天格外端庄,不仅步伐稳重,落座之前还客气地停下同大家打了招呼。甚至百忙中的刑助理也没有追随黄总,而是抽空参加了这次无聊的例行会议。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小方总清了清嗓子,揭晓答案:“黄总筹办内衣节脱不开身,我代表他、也代表我自己感谢大家如约出席。今天来的人很全,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们的郭总监就要调离总部前往上海了。此次会议,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为郭总监送行……” 郭云升态度和缓,鲜有地没给小方总甩脸。也可能是因为他如今脸色一甩,就是愁眉苦脸。有心人可以看出邢秘书的变化,依旧是冷着脸,却事实做些小动作。郭总监咳嗽,他递上温水,郭总监腰疼,他变了个抱枕…… 不长的会议将郭云升折磨得冷汗直冒,散会后少不得与同事们继续客气寒暄。刑甯看不过,插了进来,说有重要的事想和总监商量,请他移驾办公室。郭云升拒绝了,说邢秘书你不要小题大做,我知道什么事,等下再回去也一样。 同事们不明就里,以为郭总监更年期又犯了,纷纷找借口躲了开去。郭云升叹了口气,回了办公室。刑甯紧随其后,但却是眉头紧皱。 方云舟:“好奇怪啊,强哥,你发现没有。他们俩不是好了吗,为啥一个身心俱疲,一个愁眉苦脸,难道是性生活不和谐?” 李强:“不管别人和不和谐,我记得有人承诺过让我和谐了,屁股养好了吗?” ☆、第二十四章 黑历史 郭总监看小方总不顺眼已久,两人却不存在任何真正的过节。一切都始于一个传言:方云舟之所以在从前的公司呆不下去,是因为他乱搞男男关系,并因此泄露重要的设计稿件和样板资料,进而被公司开除了。 郭云升毕竟是个正常智商的中年男人,不至于道听途说就对个小孩下定论。之所以深信传言,是因为告知他此事的人,是他的一位老同学,也是那家公司的主创。众所周知,小方总的本事和资质是配不上如今的职位的。情况如此,他不仅没有收敛低调,还随身带着李强出入公司,举止亲密,影响可谓很差。几件事由叠加之下,郭总监自然对这位领导更加有意见了。 当年那件事说来也是冤,有合作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刚毕业的方助理顶了雷、背了锅,却还是不得善终,遭受了无妄之灾。 方云舟毕业后并没有回家,而是遵从自己的喜好选择了一家小规模的汉服公司。也许是天赋在此,小方总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在同届的年轻人中十分出挑,眼看便要升级为正式设计师。 事情缘于一场粉丝纠纷,方云舟所在的公司接手了一个项目,是为一款游戏定制服装。原型人物的身材颀长纤细,画面中呈现的感觉飘逸潇洒,但这毕竟是为了迎合剧情需要而营造的画面效果。在现实中,若是按照标准的规格样式设计主角服装,上身效果会非常臃肿。因此,在设计之初,双方便就这一点进行过讨论,同意对版型进行修改,只保留风格和元素符号不变。 这个任务恰巧分到了方云舟所在的工作组,由于已经有了虚拟样稿,开始的时候主设没有上心,草图构思都交给了手下助理。方云舟对游戏的人物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很认真的完成了任务。图纸交到主设手中的时候,却遭到了批评——不好看。 作为一个设计师,最怕听到的评价大概就是“不好看”。你可以说哪里存在问题,哪里不符合要求,哪里实际生产有困难,但是说不好看是想让人怎么改。假如你是个底层设计师,你会拥有许多上司。某天做了个方案,上司A认为甚好,上司B摇摇头说太难看,这让焦头烂额的你该怎么办! 方云舟此时就面临这样的问题,公司领导起初对这个项目并不重视,直接安排了小方对接,因此甲方是见过原稿的。虽然主设对这个设计嗤之以鼻,人家客户却非常满意。方云舟也对领导解释过具体情况,人家不听,本人甚至从未接触过这款游戏,大笔一挥,方案全改,与原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些都是小事,只可惜这位主设心比天高,情商比纸还薄,生生将合作谈崩了,归根结底对方还是想要原稿设计。游戏公司的人曾经私下联系过方云舟,愿意出价单独请他创作,希望他继续深化原稿。小方总当时也是年轻单纯,对单位十分忠诚,认为私下抢活不好,果断拒绝了,这件事让甲方不大开心。顶头上司也对他有了意见,认为小孩不安分,有意挑事。方云舟夹在中间却不自知,还单纯地认为一切都很好。 随后发生了两件事,打得男孩措手不及。手机和社交平台的联系方式泄露了,开始有各种奇怪的男人约他,低品位的礼物、辣眼睛的照片轰炸,甚至有人追到了公司,扰乱了正常的工作进程。如果说这件事造成了领导和同事对方云舟的不满,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直接让他丢掉了工作。 设计方案泄露了,游戏公司新换了一家合作对象,做出的汉服成品,却和方云舟那版样稿基本一样。 方云舟是自己辞职的,不理会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已经上层领导的讽刺暗示。宝宝伤心了,不和你们玩了。对头那家公司也曾私下联系过他,他们对损害男孩名誉这件事表示抱歉,提出十分欣赏他的才华,愿意高新聘请他过去工作,也算补偿。 手机铃声不停的响,工作邀请伴随着骚扰信息。方云舟嗤笑一声,用细针抠开卡槽,丢掉了手机卡。 三个月后,一位漂亮的年轻副总空降美羊总部,凭空占据了北方服装市场的一席之地。 方云舟不乐意和李强说这些事,他所经历的都再正常不过,刚入社会的小年轻们大多会被上这一课。消失的那三个月,方云舟用来散心了。说出来的确丢人,男孩就是这样玻璃心。委屈、难过,明明自己没做错,却无端遭遇算计和指责。既然家世可以让自己少走弯路,那沾沾光也不错,至少不会那么累。 受伤的小云舟当即打包行李去了三亚散心,伴随阳光和沙滩,一躺尸就是三个月。 平头男人一米九的身高,暴露的肌肤被晒得黝黑,上身肌肉结实,蜂腰下可以看见泳裤包裹的漂亮臀线。真像啊,不知道锁骨上有没有纹身。像是有感应一般,救生员转过身来,高鼻浓眉,古铜色的肌肤上滑落性感的汗,可惜没有纹身桃心。 换班之后还有副业,脱掉救生服,男人挑着椰子走了过来:“先生,来个椰子,解解渴?” 口音不像,方云舟摘掉墨镜,在沙子里翻出钱币。 “唉呀妈呀!舟啊,你是我舟啊!你咋搁这儿了呢,我还寻思回去找你呢!”家乡话像爆破一样崩了出来,异常亲切,“缘分呐,太有缘分了!” 方云舟疑惑:“你哪位?” “我啊!”男人兴奋地呼扇手臂,“北方大老鹰!” 是了,骚扰过他的那些男人,他没过多关注,却对其中一个人印象很深。原因无他,这货实在是太二了。 “哎哥们,我看你照片了,太好看了!早知道咱东北有这样的,我就不跑出来了……唉呀妈呀,不行了,实在太喜欢你了。你照片不是p的吧,你可别骗我,不然我生气啊……” “我叫方志刚,多巧啊,咱俩都姓方!S省圜丘人,搞体育的。我身材老好了,真老好了,你等会,我给你看照片儿!” 方云舟本不理会这种消息,实在是没见过话这么多的,一时好奇点开了对话,入眼便是一张没法直视的照片。说实话,小方同学差点流鼻血,他大强哥脱了也不过如此吧。 “你管这个叫身材?” “哎妈呀终于理我了!果然爆照有用啊,这个社会只看外表!”对方絮絮叨叨地秒回,“咋样,喜欢不?大不大,壮不壮?” 方云舟:…… 救生员挥舞大刀,削了个椰子递给方云舟:“咱俩这真是缘分呐!来,喝椰子,随便喝!” 方云舟喝人家嘴短,在躺椅上翻滚着坐了起来,给来人腾出位置:“你坐!” “不用不用,”男人将担子一撂,大刀一扔,噗通向下坐出一个沙坑,“我埋汰,别把你椅子给整埋汰了!” 别说话了,一说话就傻,不像强哥了。 没话找话:“我以前都不知道,椰子长这样。” 救生员:“就见过打皮之后的椰子吧?” 方云舟:“嗯,以为椰子就那样没皮呢。椰子这么大,树又高,掉下来不会砸死人吗?” 一阵傻笑:“嘿嘿你咋这么单纯,椰子老了才会掉啊,还没等老就被人摘下来吃了好吗!太可爱了你。” 方云舟:“……我看过新闻,有砸死人过。” 救生员:“几率老小了,你放心吧。我这么和你说,就你看见的这些椰子树,都有专人看着的,定期给他捡树叶摘果子,方一百个心吧!” “哦。”方云舟啜着椰汁,再度沉默。 救生员:“我说舟儿,你咋来海南了,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打电话也不开机,你咋啦?” 方云舟:“没事,心里烦,手机卡扔了,出来散心。” 救生员:“散多久?” 方云舟:“快回去了。” “那啥,”男人挠头,这动作倒是有些像,“咱俩真是……缘分,要不……我把这两筐椰子送你吧。你住哪儿,我给你抬上去!” 方云舟看向男人,见他已经抬起了扁担,汗水源源不断地顺着脖颈滑向胸膛,咽了下口水:“行,行啊!” “哎,好嘞!”男人兴奋地颠了三颠,竹筐里的椰子大概被撞得晕头转向。方云舟被逗得一乐,热红的脸颊上映出笑颜,将那傻大憨的救生员看得痴了:“舟儿,我身上埋汰,一会儿借你厕所儿洗个澡!” 方云舟:……这二货。 听到这里,李强的心中咯噔一下,笑容也跟着僵了:“后来呢,他跟你上楼,你们做……什么了……吗?” “做……没做你不知道吗!没人比你清楚了吧。”方云舟别过头不去看男人,牙齿摩擦着内侧嘴唇,“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问这么多做什么。有些人不是放过狠话吗,什么都不做光说废话!” ☆、第二十五章 祸从天降 日头下落,华灯初上,商业街两侧的店铺都亮了起来,人群渐渐熙攘。借着余辉和灯光,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避开人群,并肩奔跑。 身体活动开了,越跑越热,李强一把掀开帽子,拉开拉链,将羽绒服狂野地扯了下来,围在腰间。身边的男孩见状也脱掉了手套,将口罩下拉到下巴处,随即伸手去摘头顶的毛线帽。大掌拍上天灵盖:“不许摘!” 幽怨的眼神望过来:“凭什么?” “听话,你身体没那么好,小心感冒。” “那为什么一定要跑步!” “热热身,你这小身板不禁练。” “哼!”小瞧我,不开心! 眼见男孩嘟起了嘴,李强叹口气,认命地将外套重新穿了回去:“别生气,我陪你一起总行了吧。” 向前再跑两条街,就到家了,小方总略找回了场子,掀起眼皮看男人:“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呵,记着呢!”男人吐着白气道,“前面有家超市,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李强快跑几步进了超市,冰天雪地的竟还有人骑自行车,方云舟避开车道,站在店铺的屋檐下。太热了,男孩扯掉口罩,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无聊地打量周边环境。健身房门前搭着梯子,高大的男人身着破旧工装,正爬着梯子修理广告牌。 “下面的,躲开!别碰着你!”男人扶着木牌,低头喊道,“哎,舟儿?” 工具一扔,激动地爬下梯子,方云舟后退一步,却被男人抓住了双手:“你上哪了,我就冲个澡,出来你人就不见了,行李都没拿,吓得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刚进店门,李强首先脱掉外衣晾汗,缓了两分钟才直奔主题服务台。超市很大,但他要买的东西非常好找。避开花哨的款式,拿了五盒极薄,掏出手机扫码付账。少用的短信多了一个红点,没设备注的眼熟号码:“方便的时候联系我。” 那人不会轻易求助,主动找来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没有心思去想即将发生的旖旎,李强将纸盒塞进口袋,寻了个角落将电话拨了出去。 李强走出超市的时候,就看见方云舟站在对面的健身房门前,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拉拉扯扯,显然被纠缠了很久。李强有些懊恼,他又失职了。错开车辆跑过马路,李强挥手正要和方云舟打个招呼,却发现二人头顶那块牌子动了。 “小心!” …… 手术室外,男孩焦虑地坐在墙边抠着手指,时不时发出颤抖的抽泣。方志刚也受了轻伤,才包扎好,就扶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也碰着哪了,要不检查一下?” “不用。” “那你抽啥?” 方云舟白了他一眼:“我心疼。” 方志刚讪讪地摸鼻子:“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啥,他伤得怎么样,你看见了吗?以后生活能自理吧……” “他就豁开口子缝个针,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不盼着点好的你还诅咒人,你说你知道牌子不结实还把我往下面拽,你脑子残了吗!” “那你别一副丧偶的表情嘛,吓死我!” “缝针不疼吗!要不你也缝两针,都怪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知道那玩意不结实,所以才想给拆下来,谁知道你突然就来了,我一激动就给忘了。然后好巧不巧,它就那时候掉了。哎……他伤的不重的话,你觉得我赔多少钱够用?” 方云舟简直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了:“你赶紧走吧,不用你赔!” “嘿,之前还说咱俩有缘分呢,没想到你这个方是美羊家的方。咱们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就我三姑奶……” 手术室开了门,李强伏在床上被推了出来,方云舟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急速冲刺到床边:“你……你怎么样了?” “别哭别哭,我还没咽气儿呢!”李强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脸,撑着手臂想要起身,“嘶”了一声又趴回去。“慢慢起,别扭到腰。”护士叮嘱。 “不就肩膀吗,腰怎么了?” “没事,磕了一下。”李强就着对方的手,一点点被搀扶着站起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方志刚。眨眼的功夫,救生员的身边多了个男孩,看起来比方云舟还小些,手中拎着果篮,是来看望李强的。 “这位是?” “我对象儿。”方志刚傻笑。 “你有对象儿你刚才死活拽着我,有病啊!”小方总这口气还没顺过去呢。 “哎……我当时裤子都脱了,你拎包就跑,总得给我个交代吧……哎哎,别拽我耳朵……” 士别半年,依旧是个傻逼。方云舟有些忐忑地去看李强的表情,男人却望着救生员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男孩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揉揉汗湿的头。 回到公寓后,方云舟小心地搀扶着李强靠在沙发上,刷锅烧水、叠被铺床。李强自然用不着他,伤的没有那样重,行动之间注意一下便好。小方总这次却没依他,勒令男人趴在床上,从头侍候到脚。 李强趴在床上百无聊赖,伤好得也快。最令他暖心的,是他喝到了老板亲手煮的鸡丝粥。没有糊了一锅又一锅,最后终成正果的一说,小方总的厨艺可圈可点,一看就经常做饭。 人总不能趴着吃饭,李强最后还是坐在了餐桌前,非常赏脸地喝了五大碗。方云舟其实都想喂他了,眼巴巴地瞅着男人喝干了碗:“好喝吗?” “好喝,你挺厉害的,你也喝啊!” 方云舟满意地笑了,埋头喝光了剩下的粥,上嘴唇沾了半圈白液,被他用舌头舔了。男人吃过饭也不走,就坐在对面不辍眼地看着,反将人看得不好意思,讪讪地起身捡碗。 方云舟连围裙都没摘,这点李强早就发现了。男孩穿着美羊出品的红色长袖家居套装,外面系的却是黑色背带围裙,视觉冲击很大,又衬得皮肤非常白。长发向后扎起,露出浑圆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颈。李强的目光追随着男孩的动作,就在他转身去拿盘子的时候,一把拽掉了家居睡裤。 方云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裤子提了回来:“你干什么!” 李强:“你!” 方云舟:“不行!” 李强:“行,你答应我的。” 方云舟:“你受伤了,干不动。” 李强:“相信我,干得动。” 方云舟:“我信你个鬼啊!” 两人拉拉扯扯半晌,李强使不上力,方云舟不敢使力,倒是打了个平手,谁都压制不了谁。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别闹行吗!”方云舟有些烦躁地说。 “那你也别闹,过来让我亲亲。” 方云舟狐疑:“就亲亲?” 李强张开双臂,态度坦然:“就亲亲。” 禁不住男人的恳求,方云舟小心地靠近,伸手想要脱下围裙。 “别脱,”男人制止了他的动作,“就这样。” “有油。” “没事,我喜欢油。” “什么品位。”小方总依言没解围裙,嘟囔着蹭了过去,刚弯下腰,便被男人一把扯向怀里。他怀疑自己重,会将人撞坏,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撑着男人身后的桌子,一只膝盖顶在椅子上,保证平衡。 (……此处省略……) 事毕,小方总像完成差事了一般无力地爬了下来,靠着沙发喘气。抬眼看见男人一脸爽翻了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他肩上一锤:“看你美得!” “嗷!”李强作痛苦状。 “装,再装!我根本没使力。” “没骗你,刚才太激动……啊……扭到腰了。” 深更半夜,当天没换班的医生护士见二人去而复返,皆露出“此等淫货,无药可救”的表情。 方云舟单手扶墙,强装出双腿有力、中气十足:“哥,我知道你想嫂子,我们也是因为你的伤才让你住单间的啊。谁知道你一晚上都等不了,竟然从十八楼爬墙过去,闪到腰了吧!” ☆、第二十六章 暗潮 李强闪了腰,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开裂,流了许多血。小方总其实是想让人住院的,只是男人执意要回家,医生也说不要紧,才勉强将人搀扶回了公寓。 李强这次没办法逞强,老实地趴在床上,他老板还细心地给他加了几层垫子,以免俯卧不惯。餐厅里的碗筷还没收拾,客厅也是一片狼藉,纸巾丢得满地。小方总收拾了好半天,才拖着疲惫身躯去冲澡。 洗过澡后,身体才略舒爽一些。健身室早熄了灯,李强吃了药,应该已经睡下了。方云舟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榻榻米旁边,在地面上放了一杯水。黑暗中想要查看男人的状况,就被人一把拉了下去。 “对不起啊,累坏了吧。”暗哑的声音带着点鼻音,看样子强哥等了他许久,撑不住药劲快睡着了。 “没事,”方云舟顺着男人的拉扯转身,动作偏大,身后撕裂般疼痛。缓了许久,呼出口气,忍不住抱怨,“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疼了是吗?”男人略清醒了一些,将人半搂着,伸出手轻抚隐痛之处。“对不起,今天看你忙来忙去的照顾我,心里喜欢,没忍住想要闹你。”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许久无言。若不是臀间的手指还来回抚摸着,方云舟会以为李强睡熟了。将男人的大手拉开,每根手指都落下一个亲吻,算是犒劳他们辛苦:“我不疼了,你睡吧。” 五指扣入对方的指缝之中,李强将男孩的手也拉向唇边,学着他的样子,在指尖落下一个个亲吻。 “你上楼吧,和我一起容易睡不好。” “我就在这,看着你睡才放心。” 方云舟定了闹钟,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炖鱼汤。李强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膀胱憋得难受,他也没叫人,自己摸索着从矮榻上爬了起来。 这一宿躺得他浑身僵硬,腿脚手臂都不知道该怎样动。磨蹭半晌才找回了走路姿势,慢慢地往厕所方向走。小方总穿了个灰白条纹围裙,正打厨房走出来,端着做好的三明治和瘦肉粥。 “你怎么起来啦!”男孩惊呼。 “尿尿。” “你等我给你……” “不用拿尿壶,”老板你看我诚挚的眼神,“真的,我躺得骨头都疼,总要动动。” “哦。”方云舟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前情,瞬间如临大敌一般将早饭丢向餐桌,手忙脚乱地解下围裙扔在餐桌底下。我什么都没穿,我很正经的,男孩挺起胸膛。 李强忍笑忍得腰疼,神经串联牵动了膀胱,不行,憋不住了。男人匆匆进了厕所,竟还被人关心地问:“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尿,”李强笑岔了气,“不用你扶。” 尽管男人坚持拒绝,方云舟还是屁颠颠地跟了进去。帮忙解裤子系裤链,打湿毛巾给男人擦脸,又亲自挤好牙膏侍候人家刷牙。 “你好高哦,怎么这么高。”男孩点着脚尖抱怨。 方云舟很会做饭,果然他性格挑剔是有原因的,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自己动手来的合心意。鸡胸肉用蜂蜜腌得香甜,夹在三明治之间,还配合了新鲜的蔬菜和蛋,一刀切开后品相诱人,放进柜台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呦,不错,能开店了。”李强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大口,味道也很不错。 方云舟被夸得开心,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两只兔耳朵,勾勾手指耳朵动动:“李老板,要招店员吗?” 李强挑了挑眉头,坏笑着问:“呦,小兔儿,你想做什么职位啊?” 小兔子怯懦地问:“我什么都会,有没有什么工作,是每天都能见到老板的?” “老板很忙的,想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那只能当老板娘哦。”调戏的话脱口而出,李强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舌头。 小兔子羞涩地蜷了蜷耳朵,害怕地说:“老板,你是要潜规则我吗?” “别说这么直白嘛,老板欣赏你,”强哥恶霸地说,“去,把地上那围裙捡起来,穿上让爷看看你臀有多翘。” “你想得美!”小白兔秒变大老虎,“吃你的饭!” 李强吃得很饱,实在是做不到继续趴着,坐又坐不下,只好回到房间搂着健身器材妖娆站街。小方总也累了,很久没这样操劳,关键是他屁股还伤着没好,早上在厕所的时候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 方云舟刚躺下来,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李强便提着手机向门外走去。“你做什么,放着我来!”男孩瞬间警醒。 “你休息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别动!”方云舟又从床上窜了起来,“你打你的,我出去就好!” 成亭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李强着急给她打一通电话,那边接通倒是很快:“喂,李强?” “月……姐,我这边有点事,没办法脱身过去,你找我什么事,方便电话里讲吗?” “不麻烦你,”成亭有些疲惫,话音却还撑得住,“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认识靠谱的保安朋友,介绍两个给我用几天。” 门外的方云舟躲得远远的,他真当李强是和家里通电话。想起上次在病房外听见的争吵,小方总主动将自己驱赶到大门口,生怕他在身边令男人尴尬。 鞋柜上丢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几张薄薄的A4纸和一个U盘。这文件寄来几天了,频频出事,方云舟竟将承诺黄唯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强哥那头也没有要结束的动静,方云舟掏出手机,也拨了通电话。 “哎,云舟啊。你这调查的也够慢的,我都已经动手了……” 两个人都偷偷摸摸通完了电话,十分默契地相互亏心,表面上却还要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李强身上不爽,心里也跟着着急,想避开老板去见一面成亭。派去保护成亭的人是他亲自安排,只要钱到位,本事没的说。即便如此,在没亲眼见过女人之前,他总是担心。 心里存着事,难免占用心神忽略身边。李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趴在床上享受过一轮肌肉放松按摩,身上盖着轻柔的薄毯,地面摆满饮料果盘。方云舟也累了,趴在男人的枕畔浅眠。许是为了干活方便,男孩将半长的头发胡乱扎在耳后,此刻也不曾放开,露出了小巧可爱的耳朵。他面对男人侧躺着,半边脸孔埋进枕头,呼吸清浅,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而轻颤。 乱缠的发带实在碍眼,李强想将那东西解开,将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握在手中理顺。踌躇着不敢动作,怕将男孩惊醒,打碎这片刻的静好。 “我哪里好,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对我?” 介绍给成亭的那几个朋友都很保靠,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李强如今负伤在身,即便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会害身边的男孩操心。 这样也好,月姐的事已然尽力,不如怜取眼前人。 相处日久,李强早已不像初遇的时候那样认为老板是个徒有外表的花瓶。情人眼里出西施,此时的李强眼中,方云舟出身优越,品学兼优,事业努力,专业过硬,还有诸多才艺。 他不好奇为什么小方总自幼富有厨子保姆,还能精通烧饭做家务,毕竟此人龟毛,诸多挑剔,普通人应付不了。只是除了这些,方云舟竟然还会做甜点,就令强哥刮目相看了。 阳光沙滩,贝壳海浪,口感细腻,造型逼真,这手法超出刑甯不知多少倍,比之李强也不遑多让。 方云舟做的东西不复杂,样式也老套,但都是经典,十分考验技艺。李强当初开店的时候,柜台中常年摆着这几样甜品,都是他拿手的,稍加改良,销量很好。方云舟所言非虚,他很早便认得李强的,也许在当年曾是面包店的常客。李强扶着腰,惊讶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你上过技校?” “没啊。” 强哥不信,捻起奶牛叉子,每样都尝了一口,味道也很正。“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抬手揉了揉男人僵硬的肩,方云舟又给他塞过一个靠枕,无奈说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网络。” 李强负伤,年会盛宴是赶不上了,修养期间也不便进入厨房。方云舟一向将工作同生活分得很开,下班后便要自己做主,此时全部的休息时间都给了李强。 每天都会做几道小甜品,两个男人吃的却不多,剩余的全数包起来带到公司。李强终于发现,方云舟本人并不会吃太多甜食,因此也不是做来哄他这个病号吃。如此长期坚持不辍,是做了男人的手,帮他回忆起几年前以往生疏的记忆与过往。 小方总的承诺并非空头讨好,他用自己所有的耐心与温柔,希望引领男人走出阴霾,重新面对世界的美好。他所认识七年前那个李强,勤劳热忱,将心血注入每一个作品,用爱心经营着一方小店。他知道他曾经向往的男人并没有远去,终有一天还能再见那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二十七章 冲动 生活永远不会如同你期待的那般适意安静,就如李强隐隐预感的那般,果然出事了。 李强赶到的时候,昆子他们正聚在雅芳苑围墙外,没人往大门那边凑,都等着他来了给拿个主意。 “咋地了,昆子?这咋回事儿?” “闹到家门口了,哥你站这儿,搁这儿能看见,”昆子指引李强看向院内,能瞧见五楼楼道里黑压压的人影,“都堵门口啦,你瞅!” “你们就搁这儿看着?” “俺们倒是想进去,成姐不让啊!”昆子解释说,“她怕他男人回来了,看见咱们不好。门口那保安亭要进去得登记,回头查下来,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说不清楚,我这也着急呢。哥你不是他弟吗,你进去看看啊!” “那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李强心里也急,没法冷静,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赶了过去。 高档小区的物业尽心尽责,捡不到什么砖头钉子板,不过输人不输阵,路过花坛的时候,强哥机智地卸下了歪脖树的支撑棍儿。 成亭很早便搬进了黄大匀的家,这房子比较老,不是独立入户,是一梯两户人家。邻里邻居宛若死人,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成亭一个人依着房门,勉励同十几个强悍男女对峙着。李强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这群人不是那小姑娘的亲属,是有人专门花钱请来闹事的。 电梯门开的时候,出口被堵得死死的,李强根本也不同这些人挤,直接按钮关门重新下去。绕过安全通道重回五楼,按下门把手,两手扶门上下使力哐当一晃,紧实的安全门竟被硬生生卸了下来。巨响震天,楼梯颤了三颤,金属门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李强活动几下胳膊,拍掉手上的灰尘,重新捡起立于角落的木棍,目露凶光:“都堵门口干嘛?有事儿啊,有事儿上啊,冲我来!” 成亭扶额,这帮人来者不善,她想趁着黄大匀没回来将人劝走,本就艰难。李强一来,今日之事更难善了了。 横的怕楞的,李强此举虽然毁坏了财物,善后比较困难,但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闹事团伙犹豫了半晌,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仍旧决定垂死挣扎一番。熟悉的一幕上演,青壮男子纷纷后退让出舞台,老女人不畏严寒一屁股坐在地上,号起丧来。 “我苦命的女儿哎……” 呵呵,这戏码强哥从小看到大,表演者就是区区不才他亲妈。强哥声名在外,吃很多套,唯独不吃这一套。不理会女人说些什么,木棍砸墙“咣咣”声响,又捞回手中,一声暴喝:“闭嘴!”木棍应声而段,双双飞出擦过老女人的耳畔,最后砸在身后男人的肚子上,只余下两声闷哼。 “我X你妈!”队友挨打,其他几个男人也怒了,也不顾先前事主的吩咐,撸起袖子露出花臂,准备同强哥干上一架。 李强也不是吃素的,利落地将羽绒服扒下来往地上一扔,毛衣子头顶脱下向后丢给成亭,就要一个人单挑对方一群。 “啊!李强,你!”女人惊呼出声,手中那件浅咖色毛衣背后凝成深红,男人的后背脏污模糊,白色的纱布早被染成红色,伤口崩裂,鲜血顺着□□的脊背流了下来。 “等会儿……”为首的男人摆了个手势,细看李强发现他的确伤的不轻,重重地呸了一声,今日当真晦气。例行公事地放了几句狠话,一群人呼啦啦撤离了出去。 “李强!”成亭惊颤地捡起外套给男人裹上,再去看他流血的伤处,措手不知如何处理。“得叫个救护车!” “不用不用,”李强躲开慌乱的女人,将毛衣重新套好,再穿上外衣,掩盖住衣料下受伤的模样,“后背前几天划了道口子,刚才动作太大给挣开了,去医院缝个针就行。昆子在外面接应,我叫他陪我,麻烦你收拾一下这边了,别让黄……先生回来再吓着。” 事情闹这么大,早就没法收拾了,成亭也没有心思指责李强的冒失,此时她更担心男人的伤势。急速回到房间找到围巾外衣,向着李强的背影追了出去:“等等,我送你去医院。” 没什么大事,伤口很快被医生缝合,只是血流得有些多。即便是挂了急诊,折腾下来也用了许久。成亭细心地询问医嘱,打听能吃的东西和忌口,又去药局领了几大包昂贵的药。李强看了时间,有些心急,拔掉输液就从病床上爬了下来:“姐,我得回去了,今天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成亭蹙眉,目光很不赞同,思考到对方的情况,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车看着男人坐上去。 将大包小包的药品塞入后座,女人最后嘱咐了几句:“医生的话你记得,回去好好养病,你只管好自己,我这边不要操心了。” 李强却不放心:“这都堵到家里来了,我能不担心?” “没事,”成亭惨笑,“我去找黄大匀卖个惨,让他帮忙解决就行了。之前怕他知道,是因为我这个生意他是不赞同的,我去服个软,大不了回去相夫教子呗。” 相夫教子,那样的儿子还能有的教?车辆缓缓前行,李强的头脑有些眩晕,手掌撑住额头,心下彷徨。 回到公寓,李强换下衣服,再次做了清理。确保身上没有医院的味道,他将浸血的脏衣服打包丢掉,又把今天这件外套连同方云舟的几件衣服一同送洗。如此折腾一通下来,李强刚坐上沙发,小方总便回了家。 方云舟换下鞋,脱了外套,见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他,眼睛一亮,踢踏着拖鞋便扑了过去。方云舟身上裹挟着寒气,不曾察觉对方的身体也一样凉。男孩像找到了沙发的猫,将脸埋在李强的胸口蹭来蹭去。李强被他的动作一推,后背碰上了沙发,“嘶”地喘了一口气,身体僵硬,不自然地将男孩推远。 “别这样挤我,不舒服。” “怎么了?”小猫离了怀抱,面色不悦,随后了然坏笑,目光向下逡巡,“哦……我还不知道你,天还没黑呢,这点出息!” 李强挑眉,在男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接下这句恭维。随他怎样想,只要别发现后背的伤就好。 下午的药没有打完,男人强装大尾巴狼,陪小方总聊天吃饭,很快便为方才浅薄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饭后,方云舟像往常一样催男人去洗澡,自己则去了二楼浴室,同时进行。李强身上有伤,只洗了脸和脚,怕被发现,他记了个时,强迫自己在浴室内呆满三十分钟。过程十分无聊,男人坐在马桶盖上,精神不济,靠着瓷砖睡觉。 推开房门,室内灯光昏暗,方云舟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崭新的围裙,并拢着腿跪在举重器的靠板上:“你回来啦,主人!” 李强实在是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促使小方总这样一个磨叽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洗干净,再收拾成这番模样。 男人坐上了靠板的一端,双手扶着管子,这个姿势可以借力,又不会碰到受伤的后背。 味道不对:“哥,你没洗澡啊?” “啊……天冷,有点累,就没洗。” “那为什么还在厕所那么久?” “……便秘。” 事后想起来,这次房事的体验大概要比两人初次还要糟糕。李强是真的有些虚弱,内心里大概是愿意激动的,只是身体不配合。开始还能投入,到后面竟然越来越软。方云舟换了几个姿势,甚至□□着说了许多助兴的话,依旧作用不大。到了后面,小方总也气馁了,隐隐生出了几分委屈。 “哪里不对,今天是怎么了?” “可能是有些累了,”李强抱歉地说,“要不我们改天?” 方云舟瞬间羞愧,随着李强的伤势转好,两个人都没忍住再次开了荤。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此后的交流李强都是坐着,方云舟尽心服侍,劳动得比较多。他猜想是年轻人不知节制,李强伤势虽然好转,身体依旧虚弱,自己日日缠着他引诱他,竟将人榨得有些透支了。 思及此处,男孩更加愧疚。他将李强拉了起来,帮他穿好,扶人躺上了床。解下那妖娆的围裙丢在一边,方云舟取来正经的睡衣换上。欲望却未曾纾解,李强也看得分明,招手叫人:“过来,哥疼疼你也好。” 方云舟有些意动,犹豫半晌,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去了浴室。 李强锤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越写越觉得强哥好蠢! ☆、第二十八章 入彀 这夜,方李二人是分房睡的。方云舟在浴室内耽搁了一会,便没再睡回李强身边,只是轻敲了两下门。他说,强哥你好好休息,我回自己房间了。 夜深人静,李强一个人颓然地趴在床上,他的伤本已好了不少,能够仰卧了,白天扯那一下子门又将人打回原形。困意朦胧耐不住心中烦闷,独守空房,简单的汉子也生出了一些别的情绪。 接近年关,老板都很忙。方云舟上楼的时候脸上挂着汗,被室内的温度一熏,蒸汽糊上了眼镜片。双手提着东西,踢掉靴子后便横冲直撞地向前走,不出意外地扑进了更加温热的怀抱。购物袋摆在茶几上,方云舟腾出手来,就着男人的睡衣擦起了眼镜片。十指插进微湿的黑发,李强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些。掌心使力将那小脑袋推向自己,在发顶落下一个轻吻,顺便用他壮硕的胸膛为男孩擦干额前的汗。 “今天吃了什么?”小方总没时间天天做饭,索性给强哥定了一个月的高级营养餐。 “芋头蒸排骨、萝卜鲫鱼汤、蒜蓉娃娃菜、虾仁蒸蛋,”李强一个个地给他数,顺手帮忙整理购物袋里面的食材,“我恢复的很好了,他们家菜太淡,能申请定外卖吗?” 收获了一枚透彻的白眼,男人怂了两秒:“自己做也可以的,又不费事。” “他家不行,明天给你换一家营养餐。” “不不不用,是我嘴馋了,伤口没好还是应该吃清淡一些的。”斗争失败,男人假作拿东西的动作埋头叹气,仅剩的一袋面粉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方云舟一手扛着面粉,一手提着鸡蛋,潇洒地走进了厨房。李强讪讪地跟在身后,小媳妇一般。“你挺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了,你坐下,”男孩绑了头发,洗手工作,“完成今天的任务,既然你决定要重新捡起来,就每天都不要懈怠。” 方云舟扎着围裙,绑着头发,薄毛衫的衣袖挽到手肘,干干净净的,耳根却依旧微红,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李强取来毛巾,从身后靠近,将汗珠仔细地抹了。年轻人充满激情,面对喜爱的事物,竟能做到倾尽所有去追寻。 此次病祸,使李强认清方云舟所向往追求的,不是其他,就是李强自己。 如此诚挚的感情,令人感动、向往,却又禁不住害怕、后退。情【欲所带来的一切,又能坚持多久。是否偶一瞬间,他回头看,竟发现这个男人无能又畏缩,虚假又世俗。看透了这些,心中的那些爱可还在。 毛巾已经吸干了汗水,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离开。暖气烧得很足,方云舟还是有些热的,身后却还贴上来一个火炉。 “怎么了强哥?” “面糊太干了。”加入牛奶,男人的身躯又靠近了一步,握住方云舟的手有力地搅动。 “可以了吧?” “不够,再打一会儿……” 私房菜馆的包厢很安静,黄大匀近几年十分低调,这样的环境适合家中小聚。局势越发紧张,黄大匀仗着地位发了几分小财,却也活得分外小心。儿子私下里怎样折腾,他能猜个大概,不插手就是为了让女人收收心。 果然如他所愿,成亭乖乖地关了店铺,回到家里修养身子。儿子也退了一步,答应一家人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黄唯也给出了态度,他没有独自赴约,而是带了个姑娘来,名叫杨悦涵,算是他这段时间的固定女友。 一顿饭吃得和气,杨悦涵很会说话,倒是活跃了气氛,很快便同成亭聊得熟悉。 “他们俩一个大官儿一个小官儿,个赛个儿的啤酒肚。成姨,咱不陪他们坐着,楼顶有个花园不错,去逛逛?” 表面的其乐融融过去了,黄家爷俩肯定有话要说。成亭会意,也站了起来,同杨悦涵手挽着手,姐妹般上楼逛园子去了。 杨悦涵活泼健谈:“成姨,你手机上拴着的小兔子好萌啊,能给我看看吗?” 黄唯衣冠楚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西装下掩盖的全是伤痕,早就坐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烟,想给父亲点上。黄大匀却摆手拒了,拍拍儿子的手:“你也别抽,你成姨她……现在闻不了这个味儿。” 气氛凝滞,黄唯刚刚抽回手,本意是想给父亲填一杯酒的,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什么意思?” “成亭有孩子了,”黄大匀斟酌着开口,“你也大了,等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小你二十几岁。成亭年轻,爸没指望你把她当成你妈,但是盼望能够家庭和睦,你们兄弟友爱。” 黄唯强压下掀桌而起的冲动,挤出一丝做不到礼貌并且十分难看的笑容:“爸,这事太突然了,你得给我两天时间缓缓。我可以不管你和成姨的事,但要事先说好,她若是找我的事,你怎么说?” “你这孩子,他找你麻烦作什么!” “怎么不会,亲妈都向着自己的儿子,我不信她没有打算,爸你得给我个态度。” “你真是,”黄大匀无奈叹气,“好好好,若你成姨哪里做的不对,爸肯定站在你这一边,你是长子嘛!” 屋顶的花园是一座阳光温室,不仅种了花,还有许多鲜红的小草莓。杨悦涵摘了一小筐,同成亭一起拿到楼下咖啡角,挑出几颗准备榨成汁。 “二位的草莓汁。”片刻之后,服务员小妹平举托盘,奉上两杯红色液体。毫无预兆地,灯光全灭,室内陷入漆黑。 “啊!”女服务生吓了一跳,脚下不稳身子前扑,竟将满满两杯草莓汁全数泼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连声道歉,成亭起身退到墙角,身体前倾,使得没有浸透的液体顺势流到地上。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杨悦涵推开傻愣愣的服务生,小跑几步拿了纸巾回来给成亭擦裙子。 短暂地跳电后,灯光重新接了回来。成亭这才发现杨悦涵的裙子也被泼脏了,歉意地帮她清理。 “擦不掉了,”成亭叹气,他这条纯白色礼服长及脚踝,如今却红艳艳地染上了大片,“为什么草莓汁的颜色会这么深?” “加色素了呗,骗子!”杨悦涵气愤道。 “我们农场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服务员小声抗议,被杨小姐瞪了一眼,很快没了生气。 闹成这样,饭是不能继续吃了。成亭有了身子,数九寒天的湿了衣服也是不好。黄大匀提议就此散了,黄唯点头同意,两路人就此分开。离开之前,黄唯像是纠结许久,才提议了一句:“爸,成姨如今的事是大事,不如明天就搬去御龙苑吧。多请些人,我开车送你们。” 御龙苑是新区开发的一片高端别墅区,听名字就知道价格不菲。黄家几年前在此添置了别墅,那时候上面的老人还在,买的户型颇大,能够容纳全家许多人。说是新区,地方却不偏僻,周边医院商铺俱全。也就是地方远,通勤不便,却依山伴水,十分适合养胎。 成亭接受了黄唯的好意,心里也是不安。奈何对方情谊殷殷,一副孝子长兄模样,倒让她挑不出错处来,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正午刚过,李强咽下寡淡如同牢饭的营养餐,浑身不适。下楼买了把大葱,蘸酱吃了,算是解解淡。 接到黄唯的电话时,李强还悠闲地趴在沙发上,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声音扭曲的噩耗:“李强,成亭在我手上,晚上八点来这个地址,记得一个人,不许报警,否则成女士还在不在我就没法保证了……”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昏暗的房间内,成亭披散着头发靠在墙上,满身血污……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想想你最近做过什么,就知道我是谁了,”不男不女的声音继续说,“记得一个人过来,我们的过节可以私了,只要你配合,谁都不想为难女人……” 他做过什么? 重获自由之后,有些人李强没有再联系过,彼此心照不宣。强哥这七年大铺不是白做的,真要联系几个人,搞点什么事,他自信有这个号召力。 黄唯作为一个普通的官二代,不会出入壮汉跟随,也没有国家元首的安保待遇。近期唯一得罪的人,大概就是手无寸铁的成亭了。因此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人,号召恶徒将他拦在回家的路上,让他吃了教训。 官二代体格一般,会被打,但不会认打。思及此处,李强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拳。又是冲动坏事,但愿月姐不要被他害死。 哪还等得到八点,李强几乎是飞一样地跑出房门,打了个车,向着目的地奔去。 路途遥远,这一耽搁竟帮李强找回了理智。黄唯这样一个有着高文化的人,总不像会做出绑架这种事。还是要打电话确认一下,号码拨过去,忙音,再拨,挂断,再拨,竟然接通了。刺耳的尖叫声从听筒内传出,足足有一分钟,那个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反复打来,是想要听这个吗?” 李强急得差点按碎手机,一圈砸在坐垫上:“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到了位置才发现,黄唯约在八点也是有道理的,这片别墅安保严密,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好在黄唯指定的那栋房子依山,男人废了些力气,避开监控,攀爬了进去。、 成亭现下的处境,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已经被禁锢在别墅里,又或者被黄唯困在其他地方,别墅只是对方为李强准备好的落难场所。无论如何,在没确定成亭的状况之前,李强都不能爽约,偷偷潜入勘察好地形,正面交锋之时才不至于被动。 围墙不高,但怕惊动到监控。李强艺高人胆大,抄到后墙顺着管道爬上了屋顶。小心地滑落地面,掩入一片灌木花球,却好像突然踩到了猫尾巴,警报响彻庭院。 别墅内果然有人,大门被推开,身着制服的男人倾巢而出,专业又迅速地包围了李强的藏身之处。 保安!李强意识到不对,可惜面对此种情况除了反抗没有其他选择。索性大方地站了起来,露出全身,迎敌而上。 “黄唯!有种你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别为难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辣么乖,我就静静地看着强哥作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之蓝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朦胧 疼痛,李强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入眼是一片黑暗。手脚虽然受缚,眼睫却是能自由活动的,显然视线并未受到拘束。尝试着抬头,脖颈受过重击之处却僵硬得不能动。男人心下了然,大概是那一下砸的太重,伤到了头,他看不见了。 平常都是他甩着电棍虎人,头一次被这玩意儿打,还挺疼。 暂时性的失明并未带走其他感官,反而使得男人的听觉更加敏锐。李强脸孔朝下,被人丢在地上。面部触及的地面光滑温热,前后不靠,他判断自己大概是处在一个房间的中央。 偶有寒风飘过,显然是房门未关。来来去去的一直有人在走动,说话的声音十分嘈杂。 人声渐近,说话的人李强并不熟悉,但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本以为进了个小毛贼,没想要惊动您,”那个声音说,“但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想给您看看。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您要是还当我是您儿子,就公平地替我说句话。” 黄大匀没有太相信,猜想仍旧是儿子的套路,随后他看了送上来的照片,顿时怒不可遏。 “这人是谁?” “不知道,我也是第二次见。反正他醒了,您可以自己问。” 李强一直没有说话,如今情况并不明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上了这个黄唯的当。看这父子二人的情形,成亭本人安好,根本没被绑架。 黄维费如此大的力气设下这个套,大概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他并没有狠狠地揍李强一顿,反而是大费周章地将人困在这个地方,目的应该就是给黄大匀看,准备借此机会彻底将成亭拉下水。 李强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手机钱包和一根棍,而对方却连罪证都给他准备好了。 敌方有备而来,我方却瞎了眼睛看不清形势。突然的黑暗让李强害怕,他没法脱身,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好继续亲吻地面保持沉默。 私闯民宅总要有个理由吧,要么寻仇,要么只能是来偷东西。当贼也好,一定不能让黄大匀知道自己和成亭的关系。 又要进一趟局子,没有赃物应该判不了什么罪。李强在心里叹气,欲加之罪,万一黄唯硬是给他塞了什么赃物呢?供出成亭还是认罪坐牢,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惜李强真就是个傻子。 认命吗,不,不能认命! 眼前的黑雾散了,朦胧中露出点点光亮。一定耽搁了许久,再不回家有人会担心了,不行,他要脱身! 思绪被打断,穿着拖鞋的臭脚挑起了他的下巴,罢工已久的脖颈竟借着这个姿势重新抬了起来。 “你是谁?” “我……我就是想拿点儿东西,你们别报警,打我一顿出气行吗?” “说实话,我不相信哪个上门偷窃的人会准备这种东西。”黄大匀冷淡地说。 “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黄大匀将照片递到李强的眼前,李强却根本看不清,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有可能会对黄大匀不利,“我被你们的电棍敲晕了,这些是他趁我昏迷的时候塞到我身上的,你再仔细想想,我和你无怨无仇,我是被诬陷的。” 这话漏洞百出,黄大匀自然是不信的。“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也许我真的得罪了他,不过他本人我之前的确没见过,那我这段时间只开罪过一个人。”黄唯说。 黄唯意有所指,黄大匀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成姨这段时间都已经很少走动了,你这孩子,别总是这样不饶人。” “这位兄弟,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过谦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吧?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大喊着要打我,大家可都听见了。” 真是被砸晕了头脑,李强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此明显的破绽他竟然都给忘记了。就应该坚持不开口,他这种智商显然是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熟悉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剑拔弩张。其余人皆是一愣,李强顺着声音寻到了对面的人影处,对方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来电:小娘炮 勉强辨认出那人影动了一下,其实是黄唯发现号码十分熟悉,打开自己的通讯录对照起来,原来是方云舟。 “难怪看你眼熟,”黄唯思量着说,“原来你就是他新请的那个保镖。” 铃声因无人接听而终止,又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如此往复。黄伟掐断了通话,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始终占线。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李强匍匐于地,手脚扭动着挣扎。 “别,别打,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不要打扰他!” 黄唯没有理会,他“嗤”了一声,方才入眼的那铃声的姓名便没有一点尊重,心中不免为老同学感到几分不值,那边却终于接通了。 “黄唯?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但我认为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比较好。你先答应我听过之后要冷静,千万别生气。”黄唯说。 “你还能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方云舟不明所以。 “是这样,我爸女友怀孕了,今天忙了一天,想把她安置在御龙苑养胎。”黄唯斟酌着说,“结果下午的时候,别墅这边偷偷潜入了一个男人。正好我召集小区的保安想和他们交代一些事情,就把这人治住了。结果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保镖。” “李强!他怎么会跑去你家?不可能啊!”小方总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怎么样了?你,你别伤他,我现在就过去。” “法制社会我能怎么样?但这是我的家事,不过是一个保安,你也不要太激动了,我总要把人留下来,让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走。” “家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李强不是那种入室行窃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让我先过去。” “是我没交代清楚吗?”黄唯叹气,“今天来别墅是为了安置成姨的,李强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两个早就认识,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是了,成亭。 方云舟满心都是李强的安危,此时才注意到老同学话中的重点,李强和成亭竟然还有联系。 “抱歉,我当时觉得他俩交集不大,免得麻烦就没和你说。”方云舟稳定着情绪说道,他急匆匆地套上外衣就向门口走去,脚下十分不适,低头才发现鞋穿反了。 “我现在也过去可以吗?不会打扰你们,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挂掉电话,李强仍旧趴在地上挣扎。黄唯走过去将男人翻了个个儿,蹲下身将手机物归原主,塞入口袋。 “你和他瞎说什么?他怎么样了?”男人急切地问。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欺骗,他自然不会再管你了,死心吧!”黄唯凉凉开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强这回是真的急了,他想赶快摊牌,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他要回去找男孩儿说清楚。 “很简单,告诉我你今天来到我们家,找谁?要做什么?” “找我!”储藏室的门被推开,楼上安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李强你来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 李强眯起眼,视野之中多了一抹娇俏的红,却不是他想见的那抹红。 成亭来了,知道她心善一定会来解围,他又连累了她,实在是对不住。 “怎么回事?他又不是贼,你们先把人松开。”气氛却凝滞了,没有人理会成亭的要求,眼见李强伤的不轻,她有些急,扶着身子就要亲自动手。 “等等,”这动作却被拦了下来,黄大匀终于开口说话,“这个人你认识。” 语气肯定,话音不愉。 “认识,他是我娘家弟弟。”成亭说。 “不同姓啊,从没听你提起过。”黄唯慢悠悠地说。 “远房表弟,今年才来s市,家里让我安排,帮他找个出路,没什么可说的。”程婷说完话喘了口气,扶着肚子幽幽地说:“能先让人起来吗?” “表弟?听起来关系不亲,人还挺仗义的。”黄唯笑道,“爸,你看,这下都说的通了吧?这位表舅相貌都还挺周正的。” 黄大匀面色愈发的冷了,目视成亭:“你真安排这个人找过小唯的麻烦?” 什么?这下轮到成亭错愕了,眼中的讶异倒不像是作假。 “姓黄的,你别和我玩儿阴的,敢作敢当。是不是你先给我发照片,说月姐被你绑架了。”成亭都来了,李强终于也说出了真相。“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全身是血,我真是吓着了,才会中了你的圈套,我是来救人的。” “哎,小唯,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成亭的反应迅速,很快便做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李强不过是来找我帮衬的一个远房亲戚,乡下来的也不懂事儿,难免冲撞了你,你就别为难他了。” 儿子自小主意多,黄大匀此时心中也是有些动摇,想着是不是冤枉了成亭? 黄唯环视众人,轻蔑一笑,随即解开了衣扣,暴露出青紫的淤痕。“爸,你看我像是会玩苦肉计的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诬赖人……”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带着不一样的情绪。李强虽看不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不免再骂了一句自己蠢。 “是我干的,对不住,姐!”男人低头忏悔,出口不逊想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担,“不过是有几个钱,这父子两个是什么东西。那天在酒店值班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姓黄的怎么对你,我劝你走你不听……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你,你们两个姓黄的,人是我打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今天你们弄不死我,将来我姐受了委屈,我拼了命也弄死你们两个!” “你快闭嘴,别说了!” “别啊,成姨,我听着挺好。姐弟情深嘛,像亲姐弟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前女友,强哥良心过不去,管了前女友,准备迎接火葬场吧大强哥! ☆、第三十章 离开 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黄唯说完要说的话,乖觉地离开了储藏室。房间里只剩下关系古怪的三个人,李强作为唯一的外来者,却仿佛在经历审判。 黄大匀给成亭搬了一把椅子,虽然是很硬的木椅,聊胜于无。待女人撑着腰坐稳后,黄大云才缓缓开口问道:“成亭,你说实话,这个人真是你弟弟?” …… “对,他们就是……姐弟关系。”北风呼啸,刮起片片雪花。方云舟走进庭院,踩着新落下的雪,任由雪花绕过卷曲的睫毛进入眼中,再化作冰凉的雪水。“我在園丘调查过了,他们是同乡的表姐弟。你也知道李强是我的……人,你要报复成亭,我不想他卷入麻烦,就没和你提这件事。”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冲动,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保镖干的事你道什么歉。冷不冷啊,咱们进屋说吧。”黄唯说。 “不用,李强在哪,能直接带我过去见他吗?” 黄唯没有答话,静立于院中,只看着方云舟那被雪水染红了的眼眶,神色莫测。“云舟,你……对他过于上心了吧。” 黄唯的性情极端了一些,确是真的将方云舟当作朋友的。方云舟此刻越是着急,他便越不想将人放进去,总觉得只要这两个人一见面,眼前这好友又会像被勾了魂儿一样,将自己全然奉献出去。 方云舟却还强撑着,假装无事,殊不知这一脸楚楚可人的模样早被人看得清晰。 “没有吧……他前两天为了救我受伤,挺严重的,还在休假呢。”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情却还是要求的。“你这边的保安和他动手了吧,我担心他的旧伤复发,能不能先把人带走?今天的事咱们以后再说,行吗?” 黄唯站在方云舟身前,挡住对方的去路,表情幽深莫测,过了半晌,他才牵动嘴皮僵笑了一下。 “云舟,打从进了这个门开始,你就一直避重就轻,怎么没问问我呢?万一我也受伤了,伤的不轻呢?” 方云舟此时心中一团乱麻,知道李强同成亭密切联系后,他的思路就已经乱了,却依旧出于本能继续维护李强,不希望他受伤。至于李强来找黄唯是要做什么,两个人私下里起了什么冲突,他本能地回避。他知道黄唯若是这有什么不好,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右手虚搭在好友的胳膊上,方云舟的语气有些抱歉:“对不住,我只是想……我能先看一眼李强吗,带他去医院。今天的事,你过几天来找我,我一定会给个交代的。” 黄唯垂眸,瞥了一眼对方那略显胆怯的手,叹了口气:“里面那个人,真值得你用这样的语气求我吗?” 这时他从口袋里拿出李强的手机,递到对方的手中。“他吃你的,用你的,住在你家,也许还更进一步做过些别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但只见到了他惹是生非。你再看看……他对你可有半点尊重吗?” 方云舟拿着崭新的黑色手机,这还是他不久前送给男人的礼物,轻轻一按便点亮了屏幕。李强像是个重新接触社会的老年人,没什么隐私的意识,竟不知道给手机上锁。 这是他第一次检查男人的手机,平日里也没有窥探隐私的习惯,操作的时候手臂竟有些亏心的颤抖。通讯录里很干净,只有父母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独树一帜的大概是那一行熟悉的号码——小娘炮。即使情绪已经低迷,方云舟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虽说有可能只是随意调侃,但李强私下里从未这样叫过他,心中大概真的是这样想他的。 微信的聊天界面也很干净,常联系的不过是昆子那几个曾经的工友。聊天内容没什么营养,却已不堪入眼,不过就是问一些老板的菊花香不香,紧不紧。李强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反驳,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成亭的痕迹,如此看来,这样的干净更显得欲盖弥彰。 两个人明明已经分手多年,实际上却一直保持联系,这样的小心是为了躲谁,黄大匀还是…… 储藏室的门被推开,黄大云面色不愉地走了出来。方运舟问了声好,眼神却瞄着对方那稀疏的发顶,心道:黄叔叔,好巧,咱们两个真该握个手,都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黄大匀对儿子平日的关心仅限于钱财,因此也没见过方云舟,好在黄唯做了介绍,避免两方见面的尴尬。“爸,云舟是我高中同学,如今在美羊做副总裁。里面的那个李强是他的保镖,上个月刚请的,不算很了解。” 方云舟知道好友在给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对黄大匀说:“对不起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就在刚才,黄大匀同成亭意见达成一致,十分为难的看着儿子开口道:“里面那个人,既然是成亭的亲戚,那……” “先叫他跟云舟回去吧,”黄唯打断了父亲虚伪的欲言又止,“我也是才知道,这人前几天刚受过伤,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就不好了,让他先去医院看看。至于咱们自家的问题,挑个时间,还是要好好谈谈。” …… 黄大匀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伪装的姐弟两人。李强脸孔朝下趴在地上,瓷砖都被他捂热了,没了外人,他在等待成亭过来,打他几拳或是给他一脚。 红色的身影缓缓靠近,成亭的月份不大,她扶着腰身蹲下来,帮李强解开绳索。 手脚脱开束缚,李强尝试着起身。后背却僵硬得像铁板一样,十分艰难。地板、裙摆和人影在眼前晃动,晃得男人头晕,他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眼中没有焦距。 此时成亭方察觉不对:“李强,你眼睛怎么了?” “什么眼睛怎么了?我就是趴久了有点儿动不开,你能扶我一把吗?”李强掩饰道。 “你少蒙我,是不是刚刚碰到头了,你还看得见我吗?”成亭紧张地问,“这是几?” “128……” “别扯淡了!”成亭急了,用力搀扶李强站起,“我送你去医院!” 李强的身子很重,此时全身脱力,只好将大半身都靠在成亭的肩上。想要避开一些,脖颈却依旧僵硬,鼻尖不可避免的吸入了女人的发香。两人就这样摇晃着拉扯了半天,总算站稳了,房门却再次被推开,削瘦的身影裹挟着风雪立于门前,模糊视野再现光亮。 是黄唯去而复返吗?看起来不像。李强眯起眼,想从眼前人的身形中辨认出一点熟悉的特征,成亭却率先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是方先生吗,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今天这个事是个误会,您千万别生气,李强伤到眼睛了,我想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眼睛怎么了?”对面的人开口,话音沙哑。语气很是关心,却依旧站在门前不动,丝毫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 “怕是撞到头了,我们要快点带他去看医生。”成亭回答。 “走吧,我开车。” 方云舟简短地说了两句,便不再开口说话了。他将房门大敞,接替了成亭,搀扶着李强向车库走去。 李强想要说点什么,方云舟却一直沉默。这样亲密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太久,几个人便上了车。 方运舟沉默地发动车子,李强本意是要坐副驾的,成亭却为了方便照顾他,将人一起拉上了后座。 去医院的路途遥远,车内的气氛却凝滞尴尬,尴尬到连成亭都意识到这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方云舟旋开广播,薛仁贵东征的故事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李强伴着评书的节奏,闭上眼睛,思索着等下要和老板解释什么。车身摇晃,伴随着纷乱的思绪,男人最终失去了意识,进入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李强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也换好了条纹的病号服。成亭就坐在旁边看着电视,见他醒来,终于放下心长呼了一口气。 护士在这时推着餐车走过,成亭细看李强的气色,认为还不错,便站起身去帮男人打饭。 “你运气还真好,刚醒过来就可以吃饭了。” 成亭支起饭桌,体贴地将病床调整成舒适的角度。他见菜色不错,也有了点胃口,便多打了些同李强对坐,分而食之。 “你方才在车上晕过去了,大夫看你后脑肿着,说大概是脑震荡引起的一次性脑供血不足,或是颅内出血造成的肿块儿。他说失明应该是暂时性的,你先留院观察几天,明天上午做个CT,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眼睛怎么样了?” “好一点儿,能看清你的脸,头也没有那么晕了。”李强垂眸,目光集中于他的晚餐容器之上。的确能够看清了,这饭盒非常熟悉,他的老板曾顶着严寒,用它带回了热腾腾的鸡汤。恢复了视力,目光却依旧茫然,无法聚焦,他找不见那个熟悉的人了。 “你现在需要静养,避免紧张劳累,保证充足睡眠,头也不要大幅度地动作。”成亭回忆着医嘱,仔细的叮嘱男人注意事项。对面这人却没有用心在听,先是对着饭盒儿发呆半晌,随后又抬起头,执拗的盯着门口,。就好像他这样盯久了,就真会看出个人似的。“方总回去了,你是在找他吗?” “回去了啊,也是……都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李强重新低下头,将注意重新集中于晚饭上,好似并没有什么担忧,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我这伤了又没法工作了,他走之前有说些什么吗?” “他说已经交过了治疗的费用,让你在医院好好养伤。等伤好后,之前张罗的店也就可以开起来了……” 成亭作为第三人转述着方云舟的话,余光却看见李强攥紧手指,余下的话语却在不忍心补全——我留给他的卡里有钱,应该足够开一家店了。委屈他在我身边服务了这么久,我可能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就不当面道别了。待他事业有所起色,也不会再需要我,就此别过吧。 那个口是心非的男孩子,在男人昏迷的时候,跑上跑下挂号取药。并不强壮的身板,背着比他高了一头的强壮男人,连一句累都没喊。 离开之际,男孩儿不仅对李强作了安排,最后还给成亭留下一句话:“进门之前我对黄唯做保,说你和李强是表姐弟,他信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你也知道黄家父子都不是善茬,你和李强都小心一些,以后不要再有什么联系了,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话已至此,成亭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纵然了解到自己无意间拆散了一对姻缘,成亭也不想做什么补救,只是叮嘱李强说:“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那个方总人虽然好,但毕竟是个男孩子,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十一章 死灰 李强在医院足足观察了一周,总算确定了身体无碍,脑内不见淤血肿块儿,可以出院了。开始几天,成亭一直陪护着他。直到李强发觉女人有了身子,便也不让她来了。 穿戴整齐,李强坐在床边,视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晰。病房的门是开着的,男人紧张地盯着门口,直到高大的身影出现,他终于确定那人是不会来了。 李强没有想到,来接他的人,竟然是邢甯。 邢甯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利落地走进来,微笑着同李强寒暄了两句,便着手帮忙搬起了行李。 李强没有太多东西,两个包装着换洗衣物,床头柜上还有一部手机,下面压着一张卡。 两天前,江瑶亲自跑了一趟医院,送来这张卡,据说里面是五百万。李强不收,江瑶说她只负责跑腿,其他的她也说了不算。卡就放在桌面上,她不能拿走,但可以代为传达。 李强等了两天,卡的主人也没有出现,想来是不要了。连同他这个人一起,一次性买断,买的是一刀两断。 李强并不熟悉江瑶,通过短短几面得出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女孩仗义、直率。初见时她热情牵线,缓解气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样的女孩子,如今见了李强,却连一个正眼都欠奉,想来是对他非常失望。 至交好友被气得涵养全无,方云舟如今的状态,大概也是十分的伤心和失望吧。李强想见他,想要解释,可要他说些什么呢?说自己对他一心一意,同成亭只是姐弟的情分,没有其他关系。 大强哥,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即便李强脸皮够厚,能够恬不知耻地辩解干净,他也没有上门找人的理由。本就是一段包养的关系,□□交易而已,老板腻了烦了生气了,随时都能够终止。 李强命好,遇见的主顾十分仗义,明明是自己不守规矩在先,仍旧拿到五百万的分手费。这大款傍的,比起成亭不知轻松多少。 刑甯来接李强,算是工作以外的私情。他开的自己的国产车,后座空间很大。李强打开车门,不出意外地看见当初陪着自己上了热搜的两个大编织袋。当时的全部家当,也许还有这个月自己用过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同他这个巨型垃圾一起,被打包扫地出门。 李强的家远在圜丘乡下,虽说刑甯接人的气势十足,两大包行李也彰显乔迁之态。可惜李强虽富有五百万,却并不曾在S市购置房产,甚至连个厕所都没有。刑甯的车也许开不到尽头,大强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在何处落脚。 好在大秘书不是白混的,刑甯一眼便读懂了强哥纠结的表情,适时开口:“方总怕你暂时没有住处,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小公寓,租期半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事已至此,李强应该拒绝方云舟进一步的馈赠,眼看着要过年,直接回家也未尝不可。不过就如同他收下了那五百万的卡一样,李强并没有做什么反抗,按照方云舟的安排,入住了公寓。 房间只有一室,并不算大,家具也有些老了,却收拾得很干净。也许是为李强接下来的工作考虑,房子虽老,地段却是最好的。 刑甯帮着搬好了行李,见室内物品俱全,李强的健康也不需要过多关心,便礼貌地告辞。李强想要请客吃饭表示感谢,被对方婉拒了,到了年末,公司非常忙,大秘书急着回去。 李强送到门口,客套道:“耽误你这么久,郭总监不会生气吧?” 刑甯脚步一顿,食指向上扶了一下镜腿,淡然道:“我们分开了。”随即点点头,合上了电梯。 李强叹了口气,身体后仰靠上墙壁。冬天,明明是个睡觉的季节,热炕头最宜亲密,怎么都喜欢分手呢。 “咔咔……”清脆的落锁声响起,李强惊悚地回头,发觉他方才所靠并非墙皮。他被锁在门外了,而钥匙,钥匙呢? 半小时后,李强再次流落街头,身无分文现金,怀揣五百万巨卡。 当然他是给刑甯打过电话的,转弯抹角地询问对方自己住的公寓如果有问题,在需要联系房东的时候,能否上达天听,重见天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刑甯表示他此刻已经成为全权负责人,李强的一切衣食起居处理权归他所有,冒昧地打扰老板会被炒鱿鱼。 无奈之下,李强只好接受事实。他舍不得离开太远,就近租了一间宾馆。 李强被抛弃了,没有人明确告知他,但这就是事实。成亭、江瑶甚至刑甯的眼神,都明确地表示,他同方云舟已成陌路。当然,强哥并没有放弃联系小方总,发出的消息却一条条石沉大海,电话自然也打不出去,因为他被拉黑了。 卡和房子大概是他们两人最后的联系,李强住在这里,每日守在公寓门前,期望方云舟某天想起他,会过来转转。高大的男人此刻就像个刚入冷宫的妃子,焦躁迷茫却不愿意死心。只可惜君心难测,圣眷没盼来,却被邻居当成了贼差点报警。 日子一天天拖着,李强蹲在门前守株待兔,可惜兔子不傻,想要一头撞死的只有他自己。年三十的上午,男人像往常一样守在楼下,他斜依着树干,被一点点堆积的飞雪铸成雕像。 周边洋溢着过节的气息,鞭炮噼里啪啦地响,喜气洋洋的。眼前闪过许多身影,或是焦急的、或是喜悦的,都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 雪停了,李强抖了下帽子,松软的雪层如同头皮屑一般洒落,湿凉的雪水迷了男人的眼。这两个月就像是梦,一切也该结束了,从农村来,回农村去,他大概本就不属于这城市的繁华。 男人找到车票,踏上了回乡的列车,给这个城市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李强在狱中的时候,时常怀念高墙之外的自由。为此,他努力劳动,争取减刑。直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由的生活让他一无所有。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金钱,人生也没有了意义和追求。 那时的男人就像是个陷入沼泽的旅客,绝望之时是成亭丢下绳索拉了他一把。这种救赎令人误解,好像是强迫自己寻找人生方向一般,李强几乎是机械地将成亭当成了责任和目标。可惜曾经的爱情已经不在,旧情的分量只能伴随男人走过一段低迷,却无法陪伴他整个人生。 他的情绪大概十分自闭和低迷,封闭在畏缩的小空间内,拒绝接触外界。所以当男人意识到成亭不需要他的时候,人生再次蒙上了一层灰,一切行为都是去了意义。 方云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一般降落在他的面前。富贵人家养大的男孩,精致漂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影,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李强不愿承认自己在见到男孩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渴望令他退却,想要深入却不敢尝试。起初的时候,他总是在躲。没有预料的相遇让男人措手不及,骤然进入他人的生活,反过来击散了低迷的情绪。上下班、健身、做饭,为了照顾男孩,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回复正轨。荒废多年的手艺,也在对方的鼓励下,一点点回归。 明明是一场钱色交易,却被两人表演得黏黏腻腻,认真无比。李强记得他曾肆无忌惮地将面粉拍在老板的脸上,那人也不会生气,反而真诚地向他打开身体。男孩的头发像缎子一样顺滑,欢爱之时散开,扇子一般铺在枕上。工作的时候,他又会将长发扎起,露出圆润可爱的耳朵。男孩的脸很白,耳朵却时常染上红色。 他最爱男孩工作时的样子,家具常服,围裙包裹住纤细的腰身,后腰处蝴蝶结垂下两条飘带,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摆一摆。称奶、打蛋、筛面粉,打发的奶油飞溅向外,衣服脏了,男孩却又摸摸下巴,蹭了一脸。李强自然不会干看着,他大概是伸出了手,抹干净男孩脸上的污渍,再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身体靠近的时候,眼中只有对方,自然如同水中望月,美丽却模糊不清。此刻李强抽身而出,才发现那工余饭后的点滴,不是□□,却是爱。 车子缓缓开动,李强将头贴上玻璃窗,窗帘包裹住脑袋,围出一方开敞的小世界。窗外下落的雪花渐稀,慢慢停了。李强望着公路原野,入眼茫茫,无边无际。 无尽的雪原仿佛暗示着李强的人生,过往灰暗,前途虚无。曾经亮丽的彩虹只是一抹幻影,照亮了李强重燃的希望和爱情。只可惜美好太过短暂,来不及抓住确认,便消逝了。 冰凉的玻璃贴着眼角,车内怕是空调开得不好,竟让哈气凝结成水珠滑落。没什么可伤痛的,死抓着早已境迁的过往,却对最真情的关爱习以为常,是他该受的。 (上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分开永远最难,难做也难写。但无论如何,这段情节是不可缺少的。强哥和云舟的感情走到今天,全靠云舟的痴情与执着,两人付出的不均等十分明显。云舟这样美好,强哥不可能不动心,可惜他身在局中,面对自身的感情犹如陷入迷雾,什么都看不清。因此不要因为短暂的分别而难过,强哥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契机来认清自己的感情,云舟也需要借此机会扭转一味付出的局面。读故事,我们将情感寄托在他们的爱情之上,希望经过这次的分别,双方都能够成长,相伴走远。 休息几天,需要修一下文。 下卷的内容,可能会尝试切换视角,进入云舟的感情世界。 等我哦,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之蓝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剖开 中国年是团圆年,事业将千万个家庭拆得七零八落,但只要家还在,总要聚聚。 窗外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盖住了电视中没人看的春晚歌舞声。每年的这一天,久置生锈的电视机都会放出最大的音量嘶吼,作用却同窗外的大地红一般,听个热闹。喧嚷的背景音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小孩老人依旧嬉笑着,即便相互都无法听清。 家人的热情让气氛看起来十分欢愉,真正寂寥的人却躲藏在欢乐背后,化作面目模糊的塑像。喜气的情绪容易掩盖个人的异常,最多是阿姨婶婶们在分享照片时,无耻地放大了你的头像,调笑问上一声:“呦!小云舟脸拉这么长,不开心哦!” 方家子孙昌盛,远近亲戚人数繁多。每到年节,七大姑八大姨齐聚一堂,方云舟便静静地作起了蘑菇,绝不会主动说话。只可惜他长得太好,即便是满脸敢过来就砍你的模样,依旧躲不开关注的目光。阿姨见多识广,中二叛逆少年谁没见过,家里的孩子德行都差不多。 打进了门,方云舟就抢占了沙发的角落,机械地摆弄手机,眼神却没有焦距。他这状态旁人不懂,方佳却是看得出来。一扬手,外文包装的巧克力撒在茶几上,熊孩子们一拥而上开始疯抢。方佳借机抢占了位置,搂住大宝贝弟弟也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舟舟,能看起来情绪不高。” 方云舟没精打采地回避话题:“没有,昨天晚上玩游戏通宵了。” “少扯!我昨天都没见你上线。”方佳眯起眼睛,试图在弟弟死宅的表情下找到一丝破绽,可惜没有,诈道,“你谈恋爱了?” “没有!”方云舟反应剧烈,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你自己都没男朋友少问我!我在想公司的事。” “好好好,没谈,绝对没有,这纯洁的模样一看就是处【男嘛!”方佳从善如流,双手插进弟弟的咯吱窝就将人向上提,“放假不想公事,走走,去帮奶奶包饺子!” 醒面、揪剂子、擀皮儿,方云舟一声不响地走进厨房,捞过面盆埋头开干。擀面杖规律动作,薄薄的面皮在手下翻飞,擀好一张便向前一甩,很快堆出一座小山。眼看着面盆见底,方云舟吐出一口气,才发现周围安安静静的。 方妈妈捻起一张饺子皮,外薄内厚,形状很圆。她挖了一团酸菜,挤眼:“这真是我儿子?” 方佳打了一把亲妈的手背,抢过勺子,也捏了个饺子:“少大惊小怪,没见他情绪不好吗?” 方大娘一手捏一个韭菜馅的,全程盲包,眼睛忙着八卦:“咋了,谁惹舟舟了?” 方妈妈看天,方佳瞧地,瞬间安静。 方奶奶老眼昏花,摆好了一联饺子,欣慰道:“有个大孙子就是好,长大了,能帮奶奶包饺子喽!” 不待老太太继续动作,男孩从身后扑向老人,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奶奶的后劲,抢过竹帘跑了。“还能帮你煮饺子!” 老人家被撞得摇摇晃晃,当了半天的不倒翁,欣慰地摇晃:“还得是我大孙子好哎,最知道心疼奶奶!” 白胖的饺子随着滚水上下浮动,方云舟手持漏勺,搅动着锅里的胖子防止粘连。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处理面点的手法竟也如此熟练了。家里人生意忙,大团聚每年只有一次,奶奶年纪大了,见一次就少一次。自幼独得长辈亲人偏爱,却总是回应一张哭丧的脸,太任性了。年轻人总爱纠结于眼前的情绪,忽略了亲人的关心。 长辈们洗了手,便回去沙发边看起了电视。方佳关上门,厨房内便只剩下姐弟两个人。蒸汽弥漫了炉灶,室内一时无言。又过了半晌,方云舟装好饺子准备送到外面,临到门口的时候,却被握住了手腕。 “我弟弟这么好,总值得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听了这话,方云舟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湿了一下,他眨巴眨巴眼,挣开被束缚的手,挤眉弄眼地“略”了一声:“我知道我可爱,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没玩通宵,难不成你玩了一宿奥比岛?” 初三的时候,江瑶一家上门拜年。方云舟这时的状态已经非常好了,招呼起亲朋长辈来态度十分自然。 两家人相熟多年,方家老太太一见到江瑶便眉开眼笑的,拉着他坐到身边问长问短。江瑶回应着老太太的问话,心下留神,抽空觑了一眼方云舟的脸色,看不出个所以然。借着邻居来给老太太拜年的空档,她灵活起身,揽着好友进了房间。 推人、插门,随后熟练地扯开对方的衣服上下检查,宛若一个作案多年的老流氓,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方云舟起初不知她何意,便没有反抗地任由动作。只见那女人拎起自己的手腕,长呼出一口气,没割腕;翻检眼皮查了查,没失眠;凑近口鼻闻了闻,没酗酒;扯过衣服嗅了嗅,没洗澡! “滚开!”方云舟终于忍不住抽出巴掌将女人打跑,整好衣襟,竟然忘记这位女士根本不是什么正常人,“家里住这么多人,谁方便洗澡,都快要忙死了!” “啧啧,还有脾气就好,会生气证明你的状态还不错。嘿嘿嘿,这小性格依旧泼辣嘛!” “谈不上好,但的确是走出来了。大过年的,总不好一直丧着张脸,给谁看。慢慢就会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需要时间。” 方云舟这间卧室不大,老式的装修,实木地板被打理得十分精细,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油亮的光。 高中之后,他已经很少回来这边住了,即便偶尔回到園丘,也是直接在新区的小公寓过夜。尽管如此,老人家仍旧保留着这间向阳的小房间,将旧时遗留的物品收拾得整齐干净。 室内的光照很好,内向拉门之后是一间小阳台。地板上铺着垫子,十分随意地,二人席地而坐。阳台的温度比之室内要低上一些,好在江瑶也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寻来两条毯子,顺带着向方云舟的身上也丢了一个。 方云舟还是瘦了,厚重的毛毯也掩盖不住他身体的单薄,反而显得其下更加空旷。以江瑶的肉眼观测,那细弱的腰肢从前便缺少一只胳膊搂着,如今大概需要双手环抱了。 “可怜见的,我们舟儿又瘦了。悔不生得男儿身,老娘要是个爷们儿就好了!” “你要是个爷们儿,一定很浪,我可瞧不上。”方云舟鄙夷,“是在最近吃太素了,那营养餐清汤寡水的,果然难吃。” 李强出院后的第二天,江瑶接到了方云舟的电话。这期间她担心好友的状态,几次上门都没见到人,备用钥匙也不曾放在原处。 可怜江瑶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洗澡,连头发都没顾上擦便顶着泡沫窜回了卧室。电话那头的方云舟嗓音沙哑,听起来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他走了吗?” “谁走了,哦哦,李……那个谁,走了啊,昨天出院。”此时江瑶只知道这二人有了矛盾,具体情况不明,真的联系上当事人,反倒不知该怎么劝。 “身体呢?”方云舟点点头,也没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迟缓地继续提问。 “医生说没问题了,只要注重保养。” “卡呢?” “卡给他了,他还不想要来着,用拿回来吗?” …… 对方再次沉默,频道内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坚强地证明着通话仍在继续。 江瑶忍了许久,率先打了个喷嚏:“我去了,大佬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知道了。”方云舟哑着嗓子回答。 “啊?”冷不丁出声,倒是把江瑶吓了一跳,“什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啊?” “知道了,他……我知道了。”方云舟喃喃道。 江瑶是个性子爽利的姑娘,用老人的话说是个急性子,被好友这意味不明的电话弄得几乎要疯了,便忍不住开口劝了几句。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哎呦可急死我了!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你自己在这里闷着不是越想越难受,要不咱们一起过去打他一顿就,一顿不行打两顿,些事儿就算过去了行吗?” “也不对,他刚受了伤,不宜挨揍。那咱就温和点儿,别和病人一般见识,咱扣他工资。对哦,你是老板,你受个什么气!” 说起来简单,事实上根本就是无解。李强从骨子里就是个直男,能委身于他他还是因为他是个走投无路的直男而已。热恋的时候并不曾在意太多,此时方云舟仔细想想,这段感情本就是用钱买来的。李强对他的态度,不能说一点情谊也无,但大体还是来源于身体上的快【感。 不过即便是身体交流,强哥也很少有细心温存的时候,除去第一次温柔过,此后即便也常常主动,也更迫于直入主题。李强总是更加注重自身的感受,将眼泪当做一种成就,这让方云舟感到很不舒服。 苦等了多年,方云舟以为这段感情来之不易,容忍默许了男人的许多事,从态度到行为都不予探究。毕竟每天睡前都换上不同的套装,主动跪在男人脚边勾【引的人是他自己。 成亭的出现终于打破了方云舟的幻想,假若他们这些年不曾真正分开,设身处地地想,两个月的刺激如何敌得过十年间相濡以沫的深情。 方云舟清楚他这段单恋已然结束,由他一厢情愿地开启,再由他主动宣布告终。因此他没有办法回应好友的鼓励,他告诉江瑶事情同她想的并不相同,他与李强之间已经不存在可能了,无需再做多余的努力。他只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需要时间缓缓。 江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安慰失恋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们往往喜欢沉浸于悲伤的情绪,自虐般地回忆痛心的过往,劝说反而会更加刺激对方将事情反复提起。这是一种求而不得之下爆发的反抗情绪,所追问的也不过是一句为什么,他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没人能说出答案。 她尝试着追忆一些少年时代的过往,八卦当年同学的有趣故事,又说起近来流行的游戏,力求转移对面那脆弱人类的注意力。 方云舟没有反对这个话题,事实上他话很少,只是沉默着,也不知有没有听江瑶说话,又或者仅仅在想自己悲伤的事。 门铃的声音打断了江瑶的话,铃声不断,江瑶隔着电话都能听得清晰,方云舟却不做任何反应。 “完了,我刚刚说的话果然白费嗓子,”江瑶大吼,“去开门啊,方云舟!” 方云舟的耳朵被震了一下,方才回神,他机械地走过去打开大门,发现是每日的营养餐到了。 “午饭来了,我吃点东西。”方云舟接过了饭,本能地判断这东西可以吃,便如是对江瑶说了。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比之方才更加哑了。 “你嗓子怎么了,到底是不是生病。别蒙我,快开视频让我看!” 方云舟很听话地接了视频,江瑶却判断不清对方的状态。男孩独坐于偌大的客厅,门窗紧闭,窗帘全关着,室内也不见任何灯光。 江瑶吓了一跳,不难看出好友心情的阴郁,试探着开口:“你不是还要吃饭,这样怕是会吸进鼻孔里吧,开个灯?” 没有回应,江瑶再次缓和气氛:“你吃的是个啥?” 这次倒是没有面对空气,方云舟背书一般地报起了菜名:“山药排骨汤,玉米胡萝卜丁,炒角瓜片,鳕鱼排。” “这么素!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兔子菜!” ……是啊,难怪他不喜欢吃。方云舟拆开餐盒,夹起米饭送入口中,却仿佛吞咽了什么粗糙的谷壳一般难以下咽:“我当时想着他受了伤口味要淡一些,真是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米饭只吃了一口,喉咙却已经肿痛得不行,连汤都咽不下去了。方云舟将筷子丢在地上,双手抱头埋入膝盖,终于哭了出来。 “我尽力了,我以为他们早就分手了,我想要对他好一些。我尽力了,江瑶,可他为什么就喜欢女人呢……为什么我没有早生两年,如果她的青梅竹马是我,陪他创业等他坐牢的人是我,他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了呢……” 那天,江瑶于沐浴中途被好友征召,陪聊一小时,陪哭两小时,终于得了感冒。流感引起了发热,江小姐挂起吊瓶,愤愤不平的女士拎着吊瓶奔赴公寓,欲拉罪魁祸首同入苦海,却意外解救了高烧濒死的方云舟。 不知道时间是否可以使人忘记一切,又或许一场大病能够烧死脑中的许多困扰。江瑶还是觉得方云舟恢复得快了一些,毕竟连他身体上的病痛都还没有完全好。有些人大概只是表面看起来娇弱,骨子里的执拗却非任性,反而较寻常人更加坚强。 此时的方云舟,终于可以态度平静地说起李强。 “只有一件事,我当时情绪太差,将他一个人留在医院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恢复得好不好,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知道我情况的人不多,江瑶,这件事还是要拜托你。” 江瑶应下了,她估摸着年后李强还会回来S市找工作,也就是过几天的事,她到时候抽个空去会会他。 “还有,他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我给的钱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花在他身上。假如……算了,随他去吧,我不该管太多。” 见他这副反复纠结的模样,江瑶直觉牙酸,酸到不住撇嘴:“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呗,怎么见得他心里就没有你呢!” 方云舟摇了摇头,幽邃的目光射透了江瑶看向更远的方向,倏然笑了:“他心里有我,我感觉得到,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我十四岁情智萌发时喜欢的第一个人,到如今已经十年还要多了。只可惜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了人。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也不愿破坏别人的感情,就只敢在远处看他,心里暗暗幻想同他在一起的事。没有盼头的暗恋虽然有些煎熬,但也是纯粹美好的。我珍惜那段感情,那不只是一场单恋,还是我大半的青春。你说的对,我的确放不下他,并且同他相关的每一个点滴我都会永远铭记……”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再去找他了。我有我的自尊,在这种情况下死缠烂打会让我觉得很贱,我不想被我自己看不起。” “你是不是钻牛角尖了?”江瑶无法理解,“从前不也是你追他,的确你付出的多了些,但也并不至于有损尊严啊!是不是你做了太多,他没有回应,你觉得累了?那也不一定要分手啊,男人是可以□□的!” “噗嗤,”方云舟依然笑着,笑容使得江瑶头皮发麻,“若真是单纯的我追他,我甘愿一直付出,我一直觉得仅仅能为他做事就已经是一种享受。只可惜……也许真的没有那个缘分,当年听说他结婚的消息,我虽然做不到祝福,但也知道尊重,那些小心思该断了。因此我对消息的真实性不予探究,再没去打扰过他……直到前段时间,我见他一个人颓废地在S市做了保安,才知道这些年他大概过得十分不好。惊讶于内心的悸动竟然还在,我心疼他,决定帮他一把。心里也卑鄙地窃喜,误以为他独身一人,又受了情伤,便想到我若是体贴关心地对他,他被感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这种小手段虽然不全是光明,但我的喜欢是纯粹的。”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单身的前提下,那天我看见成亭扶着眼盲的他,眼里虽无浓情蜜意却是十足的关切。我阅历不多,却只在长辈身上见过这样的神态,那是一种经历了多年风雨才能拥有的亲人情感。李强入狱七年,家中一切全靠成亭打点,包括S市保安的那份工作。相比之下,更显得我用钱买断的小心思浅薄了。” 说到这里,方云舟终于收了笑意,身体靠向身后的花架。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去扶额前的碎发,才发现为了见长辈,他早长发整齐的扎在脑后了。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看见他们俩站在一起,我竟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三,即便被欺骗的人是我,而我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江瑶明白了,方云舟深爱李强不假,但他骨子里的性格是执着又自爱的。他能坚持十年将一个人放在心中,却在得知对方结婚的消息时果断抽身,连想象的机会都一并阻断。这份果决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七年前十七岁的方云舟做得到,七年后二十四岁的方云舟也一样可以。 如同多年前一样,他并没有完全放下李强,而是将人深藏于心,再不提起。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是十几双暧昧又亲切的眼睛,其中以方家老太太的眼神最为炙热,仿佛下一秒就能从江瑶身上盯出重孙子来。 江小姐的脸皮也十分厚,早习惯了长辈们的一双双瞎眼,还能自然地顺着大娘大婶们的话一起侃。 “瑶瑶二十五了吧,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婶你记错了,人家才二十四嘛,不急不急!” “那也早点打算啊,要不要嫁到咱们家来,邻里邻居的,咱都当你是亲闺女疼。” “哎呦姨你别这样说嘛,人家还是个宝宝呢,我要是不嫁过来你以后就不疼我了吗?” “都是宝宝,”方佳也加入了话题,“咱们云舟也是个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好久不见来个长章,小方总的心路历程阐述完毕。让我们摒除男男情【欲,专心搞事业,争取成为2019年度优秀总裁! 强呢? ……大强哥失恋回家,面对的是母亲那张催婚的脸。苦闷的男人天不亮就逃离了热炕头,披上大棉袄漫步欣赏村村口小河沟。浪了半天,肚子饿了,还是要回家吃饭。途径弟弟家门前的时候,见一生疏面孔牵着那条欠揍的黄狗。生面孔身材高大、细皮嫩肉,穿得有型有款,配上一张精英阶级的傲娇脸。几个月的保镖生涯赋予了强哥一双慧眼,定睛一看,强哥顿觉此人欠揍…… ☆、第三十三章 人事 方云舟开始清理李强生活的痕迹,真的想通,操作起来并不太难。失恋的锥心感已经不在了,如今的状态就像是大哭一场之后眼皮发沉、头脑驽钝,做事情寡淡无味的一种感觉。 有一段时间没回复式公寓住了,真收拾起来,才发现处处都有李强的痕迹,还好仅局限于一楼。方云舟不禁庆幸没有让李强上过楼,否则楼上的那些藏品怕是会被男人的气味污染,全部丢掉实在可惜。 没错!就是全部丢掉。这也是男孩性格当中果决一面的提现,丢掉一切男人用过的动作,当然要排除他自己。 厨房内的食材、炊具,客厅的沙发,餐厅的餐桌,还有浴室、内衣仓库,更不用说瑜伽室那令人浮想联翩的器材和双面镜了。可以看出强哥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即便只覆盖了一层楼,也或许只有烧房子才收拾得干净。 方云舟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刺激大脑抽搐运转,随后他拨通电话叫人搬光了东西。 关门落锁,短期内是不会再来了。好在土豪房子多,这便又是有钱的好处了。失恋算什么,潇洒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天南地北任君挥霍。你若是个穷光蛋,那就只好认命地窝在自家的土炕上寂寞的数星星了! 美羊的员工有一大福利,那就是放假时间超出法定范围,与園丘市场同步,春节可以休假直到正月十五。上班之前,方云舟打算去牧场散散心。即便现下并不是草原旅游的季节,道路通行也十分不便,但他就爱这种大雪之后肃杀的宁静。可惜短途旅行最终没能成行,总部的管理层出现了人事变动。 正月还没出的时候,大舅舅回来了。黄彬同方喜文关上门在书房谈了半天,最后将方云舟也叫了进去。方云舟紧张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郭云升又告状了不成? 忐忑地进到书房,他发现气氛还算轻松。舅舅同父亲坐在一侧,正在给茶盘上的茶宠浇水,见他进门也没放下手中的东西,随意招呼道:“不是要批评你,坐吧,想喝水就自己倒。” 小心思被舅舅看得清楚,方云舟不好意思地揉揉耳朵:“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做吗?” “方副总,上班前这几天,工作上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方云舟被这一声称呼吓得都不敢坐了,更别提说他还想去看雪原,“打算在家里陪奶奶!” “果然是大了,”方喜文对这答案十分满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件事交给你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舅舅却说你常在公司。想征求一下你的看法。” “是什么事?” “邢甯这个人你怎么看?” “是人事调动的问题吗,真要问我的意见?”方云舟不曾经手技术管理以外的工作,外人面前还能装装样子,回到家里却本能地暴露了不自信的一面。 “你说就好了,”方喜文叹气,面色依旧和缓,倒是没有因为儿子的犹疑而生气,“拿出决策者的架势来。” 方云舟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有点像面试:“邢甯这个人,比较严谨、话少、为人公允,平日里与他交接的事,无论公私都处理的很利落,属于踏实细心的实干派。虽然是负责商务的工作,服装方面的专业技术也是过硬的。我私下里同他有过交流,他对设计有很独到的见解。另外……就是他私下里爱好似乎也挺广泛的,就是有时候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最后一句话存在明显的卡顿,方喜文敏感地察觉了语气之中的变化:“你不喜欢他?” “啊,没有!”第一时间否决,长辈们却都看透了他,只好又低声承认,“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看他年轻有为,又讨人喜欢,有些羡慕。” “你这孩子,长辈们的批评要听,有错就改,但也别一直放在心上。你也大了,哪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没挨过训呢。你没在基层干,直接管理总部,不过是存在一点点质疑,已经很好了。爸爸当年带着几十个下岗工人,有今天没明天,根本不知道能不能一起熬过去。那时候能羡慕谁呢,只有靠自己。我儿子并不差了什么,自信一些!” “我知道了,”方云舟再次起立,检讨,“我的确有些嫉妒邢甯,我会改的,以后一定和他搞好关系,经常向他学习。” “行了行了,别太严肃,”黄彬忙搂过侄子,“你是公司的主人,对待下属的态度就不可以是羡慕。他能力强,你尊重他,发掘他身上可以利用的优点,为公司谋取更多的收益才是关键。就比如郭总监,你敬他可以,但是不用怕他。看事情要从全局出发,不能只凭情绪判断。” “没事不急,舅慢慢教你。今天你先把这件事解决了,邢甯的事情全权由你定夺,但因此产生的后果你也要全部承担。” “邢甯怎么了?” 邢甯这件事发生的突然,这个人性格深沉,此前不曾有人发现他的古怪。黄彬一年前提拔了他,将他视为左膀右臂,不曾想过这人会突然来向自己坦白。 邢甯是个间谍。 说他是间谍,也不完全。在美羊工作这一年,他接触过的机密文件和重要图纸不计其数,却从未向外透漏过,至少美羊近期的商务工作不曾发生泄密现象。此外他铁面无私,能够完美地做好每一项任务。他同公司的员工主动保持距离,很少与人关系过近,相处的最好的大概是李强这位前生活助理。也因此,他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从内部瓦解人心。 但是在S市,两年前兴起了一家丽仁集团,也是以内衣经营为主。公司的内外制度,管理模式,商务运作都几乎全部照搬美羊,算是美羊公司的翻版。至于服装款式即便少有雷同,设计风格却也惊人相似,这大概都是邢甯的功劳。 这样看来,邢甯此人的确不简单,能以一己之力领上两份薪水,出任的还都是高级职位。也因此他的行为让人看着很不解,他是自己主动坦白的。 两天前邢甯上门拜访黄彬,清楚地交代了一切,声称愿意任凭处罚,只希望能够继续留在美羊工作。 “他现在回去丽仁,能当原始股东了吧,怎么可能还想留在美羊?”方云舟道。 “的确,他的说法是感念我的知遇之恩,对美羊也有很深的感情。”方大舅笑着说,“我自然也希望他是真心的,但这一切已经交给你了,你去找他谈吧,留不留人你来决定。” 方云舟头一次接触这种任务,私心里他希望姐姐能接手公司的一切,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搞技术。可惜他到底是个男孩子,家人们能放任他多玩几年,事业上对他还是抱有期待的。 抛开私人感情不谈,方云舟并不希望邢甯离开。他的个人能力毋庸置疑,更何况这个人对美羊的一切太过了解,放他离开对公司的发展无益。若是要留人,就不能继续计较过往那些事,追责处罚就不必谈了,待遇甚至还要上提,争取将人留得彻底。 方云舟搭上大舅舅的便车回到S市,路上黄彬问起李强,说你那个很壮的司机怎么没来上班。一个人来回开车太危险了,助理的假期可不一样,总不能也一起休息到正月十五。 “他……今天不能工作了,受了伤。” “怎么伤了?”黄彬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并不知道李强入院的事。 “走在街上遇见坠物,他替我挡了一下,被砸伤了。”方云舟不欲过多解释,便含糊地说了这一点原因,“需要修养很久。” “那可真要谢谢人家,治疗都安排好了吗?大夫怎么说,有没有后遗症?” “已经出院了,治疗挺顺利的,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需要休息。你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既然他一时半刻回不来,需不需要我帮你再找个司机先用着,其实小吴开车就很稳,叫他来你这边试试?”黄彬建议。 方云舟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的确需要一名司机:“舅舅你安排吧,过完十五再叫人上班。” 窗边临湖,景致开阔却很安静。方云舟是第一次同下属深谈,想着找个正式又舒服的地方,便借用黄彬的VIP身份包下了茶楼。同邢甯约的是正午,两人刚刚坐下,他便发觉这房间过于亮了。阳光太足,各怀心事的人对坐窗前,会有一种内心暴露的不适感。 “有些刺眼,需要我拉帘子吗?”邢甯问。 方云舟自然没有异议,他便按下按钮,将竹帘放了下来。 “李强的事,之前麻烦你了。”方云舟斟酌语句开场,他其实同邢甯不熟,只得找些话题来缓和气氛。 “应该做的,李强也是我朋友。”邢甯十分配合,耐心地等待小方总准备措辞,将主动权完全交到对方手中。 方云舟感受到邢甯在等他,对他的宽容有些感激,便放松了些:“能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当初为何为丽仁办事,如今又怎么希望留在美羊?” “丽仁的老板邹文对我有恩情,因此当初他想成立公司我便答应他了。他志向远大,又没什么经验,只好派我来美羊照搬。偷师并不光彩,因此我同公司的人都刻意保持了距离,避免深交之后加深负罪感。”邢甯回答得很认真,他知道眼前的男孩可以决定他的生死,“最对不住的就是黄总,他一路栽培我,我却怀有私心。丽仁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需要发展自己的文化了,我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因此也到了我向黄总坦白的时候,说出一切让我心里轻松了很多。虽然丧失了立场,但我还是希望美羊能留下我的,毕竟这里是栽培我成长的地方,我对这一年来经手的大小项目也有了很深的感情。” 邢甯言语诚恳,使得方云舟下意识跟着点头,随即心下一凛,差点被带偏:“那邹文呢,你以后如何面对他。” “他的事业已经有所成就,我并不是要一直就在他的身边,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规划。一开始投机取巧地偷学,是我的不对。但我可以保证只是借鉴了公司的运营模式,绝对没有在商业竞争上为了丽仁而损害过美羊的利益。初期设计风格相似,是因为那些设计本身就是由我把控的。日后他们会有新的总监,也会慢慢形成自己的体系的。” “我相信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很多人在独自经营公司之前,都会到大企业学习。只是你隐瞒的太久,抄袭的也太全面,事后竟然主动跑来坦白。”方云舟道,“所以有一点我持怀疑态度,你坚持留在美羊,是因为对舅舅和工作有感情,还是因为郭总监。” 听见这话,邢甯那肌肉无力的脸竟然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原因很重要吗?” “这个自然,”方云舟回答,“若是前者,美羊欢迎你的加入;可若是后者,你可以为了邹文来到美羊,现在又能够为了郭云升离开丽仁留在美羊,我不知道你这私人感情带来的工作归属能坚持多久。” “站在管理者的角度,我不欢迎这种追随。退一步讲,即便你和郭云升情比金坚,那你也是奔着他这个人来的。以你二人的实力和人脉,我不得不考虑,假如有一天你们一起离开了,又会是怎样一番天地。” 方云舟的性格一向温和,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的情形十分少见。其实当得知黄彬将这件事交给方云舟处理时候,邢甯便知道他留下的事情十拿九稳了。两位老总派了小方总来,首先是为了锻炼他的处事能力,再就是因为他比较好说话了,这几乎是默认给邢甯开了后门。却不成想方云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观察力,认真起来竟丝毫不让。 “我们没有情比金坚,确切地说甚至不曾真正在一起过,”邢甯说,“我单方面喜欢他,留在美羊却不是为了近水楼台一起工作。我还是希望能留在总部黄总身边的,我对美羊的确有感情,这是我想要留下的主要原因。至于郭云升,他大概是我向你们坦白的动力吧。总要有一个光明的身份,我的感情才有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躺在土炕上数星星的那位……下一章大概要进城了,再不回来工作都被抢了…… 还有我大概可以恢复更新了,日更不保证,但有空就写,十一之前争取完结(存稿)! ☆、第三十四章 助理 清明一过,北国的天气开始回暖,室内的温度却进入了尴尬的时间过度,阴冷了起来。早春是服装旺季,美羊总部大楼经历了孤独的春节后,开始彻夜灯火通明,员工们连续加班已经一月有余。 方云舟过上了真正的总裁生活,不知不觉又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偶尔抬头会感受到肩颈的坚硬。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两臂向后拉动关节,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邢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还是那样十分干练地拿了许多东西,图纸、文件、还附带了一杯热饮。看见老板形象不佳地双手去够地面,他还体贴地用脚尖关上了门。香蕉牛奶游人的味道很快扩散,邢甯利落地将东西放上办公桌,招呼了一声:“老板,签一下文件。” 方云舟攀扶桌腿站起身,一屁股坐回老板椅,率先捧起热饮来暖手:“怎么是能送进来的?” “有事情同你商量,顺路。”邢甯说着话,人却去了反方向的窗边,推开了两扇紧闭的玻璃窗,“外面的空气暖和一些,开窗透透气,就不会那么冷了。” 方云舟双手捧着杯子,让蒸汽升腾熏到下巴,打了个温暖的激灵。他抬起眼,望着天花板叹气:“邢哥能别老是这么体贴,太渣了,万一我爱上你岂不是完蛋。” “那敢情好,”邢甯回答,比之先前语气熟稔了许多,“谁不喜欢有人爱呢?” “怎么着,不想郭总监了?” “想啊,我只说老板能随意爱我,又没说过我会回应。” “渣男!拉黑了!” 方云舟最后还是留下了邢甯,因为他的能力,也因为他态度诚恳、公私分明。其实按照方喜文的习惯,是会劝说邢甯另谋高就的。太不单纯的下属总是不被看好的,无论他的能力多强、技术多高,领导们往往更加喜欢有潜力好操纵的年轻人,毕竟能力可以培养,才华却不宜太高。方老总之所以在这次改变了策略,根本来说就是为了方云舟。 邢甯的事作为一个契机,使方云舟真正开始插手行政工作。新的领导,需要树立新的管理规则,也需要成立新的班底。邢甯离开黄彬,彻底成为了方云舟的秘书,方云舟也至此成为了总部真正的话事人。 方云舟同邢甯搭配工作一月有余,配合得十分顺手。小方总对待工作向来认真,虽少了些天赋魄力,却也无功无过。 合同都是助理们审过的,又经了邢甯的手,可谓万无一失,老板只需要例行签字。方云舟暖好手,接过合同粗略地浏览了起来,此时再面对这些工作已无当时那般吃力,还能分神同邢甯聊天。 “等忙完这一段,月底咱们总部搞一次团建吧,让大家也放松放松。在这之前,我先给大家放一天一夜的补眠假,养好精神再出门。” “那外面可要山呼万岁了,”邢甯赞同地说,“我挑几个地方,你看哪里好,趁着天气还不热,咱们去南边逛逛怎么样?” “可以,找个有水的地方吧,错开节假日,就咱们自己也清净。”方云舟说,“地点你选好了就让大家投票吧,我听从群众的声音。” “那我先统计一下,咱们家大业大,各个部门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安排,也要小聚的。” “叫他们留好□□,部门团建也可以找公司报销。”方云舟顺畅地签下最后一页的名字,捎带着又支出了一比员工福利,可怜的财务仍然蒙在鼓里。 邢甯接过文件,轻轻鞠躬:“那我先替秘书处谢谢老板了!” 邢甯愉快地带门离开了,方云舟深深凝视着玻璃门,他有理由怀疑这货特地来找他就为这一件事。可别让我发现他最后定了去广州,老板自己还单着呢,狗男男若是敢在广州会师,哼哼,且等着瞧! 单身以后最大的不适不是孤独,不适寂寞,是冷!方云舟从前也没发觉办公室如此空旷,许是如今工作忙了,呆在公司的时长变多了的缘故。本来办公室里面毯子抱枕暖脚棉鞋准备很全,如今却为了树立老板威信,再不敢碰这些软萌萌的东西。新来的助理小吴车技虽好,却连杯热水都不知去倒。他倒是十分努力地打听了老板的喜好,得知方云舟喜爱鲜果,上岗第一天竟备了一大扎冰镇西瓜汁。 当那一桶红红的液体放上桌面的时候,方云舟看着外壁凝结出的水珠滴滴落下,内心发颤:“这是你准备的?” 这位小吴哥也是个铁直的人才,顶不会看颜色的那种,看见老板震惊的表情还以为表达了惊喜,兴奋地说:“对啊,我特地打听过了,知道你最爱喝这个!” “真聪明。”直男情商低,听见老板的典型反话,只当做是夸奖,雀跃地离开了。 将文件拿开远远的,避免碰到下落的水珠,方云舟理智上不想碰那杯冰凉的东西,可惜身体已经诚实地渴了,痛饮之后的代价就是当晚拉了肚子。 最后还是天使邢甯出面解救了他,把那熊男人拉到角落狠训了一顿,这货没什么长进,却好歹学会泡花茶了。 方云舟喝了半个月的养生茶水,像香蕉牛奶这样的高级热饮形式是新近开发的,可见小吴正在努力提升。记得那次小吴误将柠檬精油当做浓缩果汁滴进了茶水里,邢甯顶着一脸朽木不可雕的嫌弃表情伺机开口:“要不叫李强回来,他联系我好多次了,想再回来上班,说想照顾你。” 老板的面容毫无波澜:“我觉得小吴还是很努力的,就这样开除他不大好。” “小吴可以继续开车。” “身边跟那么多人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帝。” 话点到了,邢甯没在多说什么,只把小吴拉下去再次进行批评教育。据说是请了一位师傅,短期培训后效果显著。方云舟的办公室因此变化颇大,地面铺上了暖和的毛毯,皮质座椅也换成了柔软的绒毛。小吴没有进去过方云舟的家,每天除了开车,就是要帮老板准备饮品,叫三餐外卖。好在方云舟近来忙,既没时间自己动手,也没心情过多挑剔。 却不曾想这位小吴哥也是个可造之材,自己摸索了一套让人舒服的服务方法。家具的材质便是他自作主张换的,脚下的毛毯可以加热,椅背也能发热按摩,甚至连他常用的键盘鼠标也包上了柔软的鹿皮材质。方云舟公务繁忙,生活标准比照从前糙了许多,这些变化他也是许久之后才发现的。 这天小吴的母亲生病请了假,没了人照顾方云舟的午饭。被这糙汉服侍一月有余,方云舟自以为很不挑剔了,便没再兴师动众地张罗吃饭,而是吩咐食堂给他带一份排骨套餐。 饭菜送来耗时比预计要久,方云舟忙起来也不甚在意,好在入口温度刚刚好,显然是新出锅的热乎菜。方云舟也饿了,见这午餐色香味俱全,没有任何他不喜欢的材料出现,排骨色彩橙红发亮,均匀地撒上了诱人的白芝麻,看起来十分可口。这顿饭吃得很饱,方云舟意识到自己从前实在是有些矫情,食堂的饭菜还是很有水准的。 下午上班后,照例开了样品会,讨论的是樱桃系列的夏装。这是一个男士家居系列品牌,浅淡的色彩中加入了夏天的鲜果元素,配合形成一种十分雅致的新颖风格。方云舟自大学起就专攻女装,对男装的做法少有涉猎,樱桃系列的设计却促使他产生了新的感觉。刚好这天的事务较少,会后方云舟便直奔车间,在版纸上勾画起来。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饭时间,近旁工作的设计师见他依旧投入,出言提醒,问他是否要一起出去吃饭。方云舟这时候并没有心思出门,便拜托这人帮忙打一份食堂的排骨饭。 打好版纸后,天色已经晚了。他吩咐实习生将衣服照样裁剪,才打开已经凉透的晚饭。 “菜都凉了,方总,要不给你叫个外卖?” “不用来了,别浪费……哎?”方云舟打开饭盒,看见里面黏腻的方块排骨配着土豆,身上沾满了浓浓的番茄酱,黑乎乎的炒豇豆配上两块肥肉,占据餐盘的另半边,还配了一个七零八落的煎鸡蛋。 “怎么和中午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排骨套餐,中午和晚上的难道有区别?”区别实在有些大,看起来怪没食欲的。 实习生闻言凑过来,左看右看:“一样啊,还是熟悉的配方,一定也是熟悉的味道。老板你别看他长得像屎,味道还是要得的!” 方云舟怀疑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坨屎尝尝看,的确能吃。只是油太大,凉了之后味道很恶心。这个时间食堂大概已经收拾了,要不还是叫外卖。他放下餐具,猛然回想起什么,瞬间推开桌子向后厨走去。 中午那菜的味道太熟悉了,小吴每天给他叫的外卖,他没见过包装,因为贴心的助理已经帮他装进了餐盘里。这天小吴请了假,食堂送来的饭菜却同平日的外卖口味相同。中午他吃的根本不是食堂,先前吃的也从来不是外卖,也不知上辈子积累了什么善因,竟有人不发一言地为他请了一位隐形的厨师。 方云舟来到后厨,发现门关着,而他没有这里的员工卡。尝试着用了指纹,竟然打开了,老板的指纹拥有出入整个公司的权限。 入门后,看见的是一个很大的冰箱,再向内是高高的碗架。透过餐盘间隙,他看到几个人正低头洗着餐具,其中一人身高突出,又戴了憨厚的厨师帽,十分显眼。他和旁人一样,都没有意识到门后的动静,只低头专心地清洗碗碟。 “李师傅啊,这点活真不用你,能颠勺就够累了,赶快下班休息吧!”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李师傅憨厚的言语中透漏了勤劳。 “哎呀,方总的菜我们温着呢,帮你看着也是一样。快回家吧,老婆怕是会等急的!” 李师傅不愿接他这话,但却听了手中动作:“是等急了,王姨,麻烦你把饭菜给方总送上去吧,时间太晚了,我怕耽误了,胃生病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面试,存稿箱发一下。 ☆、第三十五章 遭遇 即便心中隐有猜测,真正看见李强的那一刻,仍叫方云舟无所适从。大脑好像突然充入了一股血,方云舟的手指颤抖,下意识向前一抓,“当当”胡乱地刮碰掉了几个餐盘。 “谁啊!”如此大的声响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人,靠近的阿姨放下碗盘,走过去查看,却没见人。几个铁盘跌落在桌台上面,好在也没有什么损失,也就没人计较了。 方云舟飞速逃离了后厨,直到进了电梯,才得以靠在墙上喘口气。只是去厨房逛逛,他不需要逃跑的,却下意识地向着反方向走,实在不想面对李强。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候还长了,要见面做什么。纵有一肚子的话,总结下来也都是牢骚,没有说出的必要。 电梯是后勤部传菜用的,自然通不到总裁的办公室。方云舟靠着墙壁站了许久,总算是平复下了纷乱的思绪,想要离开,电梯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这里是上不去的,怎么一直闷着不出来?” 最不想见的人就站在面前,可恶的是还占据了唯一的出口,生生将他堵进了死角。方云舟错开眼神不去看他,也幸好两个月的领导生涯为他培养出了冷漠的气势:“劳驾让开,我出去一下。” 李强不动,他就卡在门中央,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提了保温饭盒,用手肘别住电梯门的另一边。他还穿着白大褂,配上厨师的帽子,这样的姿势使他看起来十分滑稽,没有一点霸道的气势。 本应霸道的总裁却被这不霸道的人给困住了,出口挡得死死的,只要他妥协。 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怎么却像是被人讨债一般追着不放,方云舟被男人的行为激出了几丝怒气:“你想做什么?” 李强没有回复,反倒是自顾自地开启了新的谈话:“你刚才怎么一见我就跑,躲进电梯里做什么,见到我让你不开心了?” 方云舟突围未果,便也不动了,认命地站直了身体同男人对抗,他冷冷地反问:“你当自己是谁,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门外有监控。”李强开门之前,也在外面站了许久,方云舟的那些小动作都被看进了眼里。“你难过了,说明你并不是讨厌我的,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 “呵,”方云舟差点被这自大的言论给气笑了,“你也太大脸了,真把自己当什么人,我有说过很在乎你吗?” 男人喘息的声音明显变粗了,手指发力扣住门框。方云舟也不愿出口伤人,但话已经说了,他心想男人自尊心受挫之下一定会走了。李强却意外地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出声:“给我个机会,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我已经解雇了你,我不希望我的助理是个有暴力因子的人,帮你解决麻烦已经全是仁慈了。对了,我还送你去了医院。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有了新的助理,他还会开车,我已经不需要你了……”违心的语言如同背台词一般机械地说了出来,又被男人固执地打断。 “成亭她是我从前的女友,我和她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如今还有联系是因为我欠了她许多人情,她有困难找不到人帮忙,我才出手的。” 原来是这样,方云舟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喉咙开始干涩。可惜真相来得太晚,倘若这话在两个月之前说出,他大概傻傻地信了。如今他已然放下了许多,唯一遗留下的就是不平,听闻男人的解释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他并不完全相信李强的话,这两人即便分手了,牵扯的感情也绝不像那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一般简单。 “好了我知道了,还有话说吗?没有的话麻烦你让开,我要下班了。” “那你能原谅我了吗?”李强也是鼓足了勇气,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把事情一口气都解决完是最好,因此没有回应他绝不罢休,“我能回来了吗,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我是真的喜欢你!” 方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甚至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墙壁。李强全情投入着,被这动作带着,也随着向前迈步。电梯的门关了,男人单手撑住墙,将人堵进了臂弯里。 箱子内的气氛暧昧又疏离,两人的心都跳的很快,脸颊也都受到了炙烤一般的煎熬。方云舟靠着墙,男人的气息就打在他的脸上,松垮的白袍搭上了他的身体。熟悉的温度使他忆起从前的亲热,男孩的心也乱了,想要后退却再没有空间。 “别勉强自己了,我知道你是喜欢女人的。五百万花光了吗,那我也没有办法,那已经是分手费了。别勾引我,对你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方云舟这话发自内心,并非完全的谎言,他心里还是憋了一股气的。只是从前男人不来,见面晚了,还是迎来这一骂。 这绝对不是一个谈判的好姿势,方云舟打开男人的手臂向外走,要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强那边心里也紧张着,肢体反应却快过大脑,被打落的手臂还没完全放下便再次抬起向前。右手扣住方云舟的左肩,将男孩背向搂在怀里:“我想要追求你,请给我一个机会。” 方云舟想要再次挣开,骨头却酥酥麻麻的,只得呵斥男人放手。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灯光全部灭了。方云舟骂了句,一把推开李强去按电梯,没有响应,食堂大概是到时间落锁了。 “不是有监控吗,看不见这里面有人?” “这边不是工作区,不传菜的时候电梯没有人用,监控也没人看着。正常也是这时候断电,没人想到大晚上的,老板也会在这里迷路。” “李强,我日你大爷!”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你给我闭嘴!” 强哥发现这时候的小云舟还挺有脾气的,与当时初见那阴阳怪气的感觉还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 方云舟倒是不慌,打开手机照明,想要寻找应急按钮。李强见他动作,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晚上这里监控没人看,你按了也没用。” 小方总自然不信邪,去按那应急铃,果然同男人说的一般。李强松了口气,电梯狭小,这声音被男孩听得分明:“你刚刚是在赌运气诓我?” 李强也没否认:“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想得倒是美!”断电使得方云舟情绪不佳,几乎是男人说一句他怼一句。他想要给邢甯拨一通电话,手机却秘密叛逃投靠李强,半点信号也无。 方云舟看了男人一眼,不说话,别过头去。 “我也没信号,”李强说,“要看看不,还是你给我买的那个手机。” 男孩不理他,退了两步重新靠在墙上,像是要寻找安全感。李强顺势跟了过去,扣住男孩的腰向前一搂,却遭遇膝盖飞袭下盘。好在男人身手好,躲得快,不然明日传菜梯送上楼的就是一盘散蛋。 “别闹,会踢坏的!” “你自找的。” “这么黑,我担心你害怕。” “滚,离我远一点!” “我不,好不容易见一面,让我抱抱。想你了……”男人说着话,身体向前紧逼,将男孩抵在墙壁上,膝盖顶入他的腿间,“白天想你,晚上更想你。” “你放开,唔……”方云舟拒绝男人的靠近,双手用力将男人向外推,却被反手扣住了双腕抵在了墙上。 无礼的举动遭到了男孩的剧烈反抗,方云舟根本不配合,用力挣扎。 “嘶,你……”一开始被咬的时候,李强还有些兴奋。只可惜方云舟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哪里是在玩闹。男人的嘴快要被咬烂了,只好松口,两人才得以有了喘息的空间。 “你滚!”方云舟几乎嘶吼出声,李强听见他发哑的嗓音,知道是真的生气了,不舍地松开了人,退了两步。 “你别生气……” “滚!”方云舟打断了男人的话,他背抵着墙半躬身子,保持一个极度防卫的姿势,态度是男人没想到的歇斯底里。 “好,我滚,你别激动,”李强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怕是又伤了人,心中懊悔。他举起双手后退,表示无害,“我滚到墙角了,你别怕,我已经尽力滚到最远了。” 方云舟没搭腔,不信任地盯着男人动作,终于判定他不会再来了,才无力地躲在墙边,抱住了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已经忘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曾经恩爱的两人被关进电梯,本应旖旎的场景却变得着实尴尬。一个抱膝靠墙而坐,一个小心地将自己贴在墙面上,生怕刺激到对方。 静默无言许久,李强悄悄地将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竟然有微弱的信号。假装玩游戏打发时间,他给值班的安保发了信息:“被锁传菜梯了,麻烦来救一下。” 等待着回音,铃声突然响了,那哥们儿竟然直接拨了回来。李强只得接起电话,说明原委后,他放下手机,就见对面的黑暗中有一双两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 “来啦哥们儿!”招呼声音刚落,电梯的灯亮了,门也被人打开。方云舟伸手遮住眼,适应突来的光亮,却听那保安说话:“哎呦我的强哥哎,您真是有情调,大晚上跑电梯里玩炮儿,被锁了还能啃这么久,嘴都破了。咱们公司谁这么泼辣,我都不知道!” “闭嘴!”李强被这没有眼力见的货念叨的头大,看在他解救自己的份上出言呵斥,避免这人因此丢了工作。他将厨师帽递给方云舟,示意他挡挡脸,却被推开了。 方云舟站起身,推开男人走到前面,看都没看那保安一眼:“来后厨看看也能被锁在电梯里,应急铃声也没人接听,你们安保部应该好好管理一下了。” 恐吓过小保安,方云舟便不再理会他,他转过身,向李强伸出手。男人很疑惑,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大手递了过去,被嫌弃地躲开了,只得做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手机。” 原来如此,男人听话地拿出了手机,递到方云舟手中。 方云舟接过这黑色的壳子,反复反转地欣赏自己精心挑选的物品,随后用力将手向身后一扬,小小的物体呈现抛物状飞出,掉落地面摔得粉碎。 男人的视线伴随手机向后,又惊愕地抬起头,只看见一个孤独又决绝地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多分手,恋爱长久久! ☆、第三十六章 便当 方云舟没再去楼上办公室,直接打车回了家。这地方李强并不清楚,男孩独自上了楼,不知道被晾在原地的人又做了什么。 今天的举动实在失态,又是咬人又是摔手机的。方云舟心里固然埋怨李强,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多半还是两个人没有那个缘分。许多时候他会自怨自艾,认为自己不够理智果断。买卖不成情谊在,方云舟设想的再次见面,应当是心平气和地互问安好,而非又亲又咬这般狼狈。 时钟指向九点半,方云舟换过衣服之后,歪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打算去浴室冲个澡。睡衣搭在架子上,准备离开却突然抓住了栏杆,胃很痛。方云舟靠在墙壁上轻轻喘气,大概是没吃晚饭又动了气,胃病犯了。 方云舟一向是不爱打针吃药的,反正也没什么大病,哪里不舒服缓缓就好。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冲过胃部,疼痛减轻了一些。匆匆洗过澡,男孩穿好睡衣后,还去厨房煮了一锅粥。 操作好这一切,已经十点半了。方云舟在床头备好温热的水,蜷缩上床开始躺尸。小睡过一会,胃果然不疼了,锅里的粥也刚刚煮熟。 少吃一点粥,胃里就暖暖的,可以睡了。一切安好,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也非常好。 第二天照常上班,小吴抽空过来开了车,随后又匆匆赶回医院服侍他老母。邢甯还假惺惺地来问,是否需要再请一个临时助理,被方老板无情地回了个白眼。邢甯也不慌,以工作缘由离开了总裁办公室,还细心地留下了春饼和豆浆。 杂豆浆配上鸡肉蔬菜卷,只看颜色就知道是谁做的。这做法最早还是出自老板本人之手,饺子皮薄饼配上隔天腌制的照烧鸡腿肉、生菜和黄瓜丝。这东西一定要现做现吃,否则口感油腻,入口温热,可以尝得出就在厨房刚刚出品。不愧是专业的厨师出身,偷师都能做出更好的手艺。 方云舟没吃早饭,本打算去食堂打一碗小米粥来养养胃,却收到了这并不意外的爱心早餐。一宿觉睡出了底气,方云舟也不矫情,将这一盒早餐吃得精光,毕竟奶奶说过要节约粮食。 照例工作到中午,方云舟摸了摸平坦的肚腹,知道自己饿了,便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方老板摇摇头,心想邢甯大概是情场十分受挫,痛定思痛,见不得旁人分手,因此对牵红线这样的事情格外的卖力认真,帮忙送饭都能如此积极。 “进。”方云舟伸了伸懒腰,身体后仰,双脚直直地向前伸,期待丰盛的中午饭。惬意的姿势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光充盈眼角,伴随着张嘴的动作,一时间只看得清来人的模糊身形。 看起来似乎高了些,方云舟揉了揉眼,没骨头似的倚在躺椅中向上看。就见来人将一大托盘的食物放在桌上,也正低着头温柔地端详着自己。 张圆的大嘴来不来合拢,方云舟在这傻气的姿势上定格许久,才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整理衣襟,清清嗓子:“你怎么上来了?” “给你送饭。”李强说。 “这里是十九楼,总裁办公的地方,”方云舟试图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而你工作的地点在二楼。” “怕你忘记吃饭,胃会疼。况且,我可以刷开指纹,你并没有收回我的权限。”李强的话语有理有据,态度十分良好。 “你提醒了我!”方云舟面无表情地说,说罢还拿起座机,想要质问人事的失职。 “别别别,”男人秒慌,单膝骑上大办公桌,将座机死死地按在手下,“给个机会,留点儿情面,也只有这个能证明我……来……过了。” 方云舟抬头同男人对视半秒,望见了他眼中的真诚。于是他眨了眨眼,笑着开口:“手拿开!” 男人怂怂地收回了爪子。 “腿……”方云舟无情地继续说。 男人不甘地爬下了桌子。 “行了,我要吃饭了,你退下吧。” 方云舟作为老板,工作的时候是有整套餐具的,即便点了外卖,也会倒出来就像在家里吃饭一样。李强虽然直男了二十几年,却不愧是做甜点的,懂得摆盘的妙处,也知道便当较之瓷盘更显温馨的道理。 便当盒是李强亲自选的,一组温暖的木色,其中盛放的食材色泽鲜艳,装点起午餐的色彩。饭菜分装于两个木盒之中,酱汁调味的绿色蔬菜垫在底层,衬托起上方摆好的糖醋鱼段。另一个餐盒内平铺着带点酱色的牛肉炒饭,配上切成小段的鸡蛋卷。 按照方云舟的习惯,进食前会先喝一口水,酸酸甜甜的,是葡萄柠檬汁。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卡片:吃饭的时候不要同时喝太多水,果汁只有一小杯,饭后吃水果! 色彩和食物搭配都是学问,能够增强食欲。方云舟吃得开心,也不禁暗骂李强的狡诈,教小吴的时候果然留了手。两相比较,高下立现,方云舟自己便能判断出使唤谁更舒心。 餐盒内的食物很快被打扫干净,方云舟有些意犹未尽,脑内灵光一闪,抬起饭盒果然又看见一张卡片:饭吃八分饱,不要积食,梨花开了,出去走走看看。 移开茶杯,并排端详两张卡片上的丑字,方云舟嫌弃地弹了下手指:“切,才不要听你的呢!” 十五层是胸衣设计部的办公场所,整个办公室内弥漫着米线、香锅、水煮鱼、麻辣烫的酸爽味道。吃过饭的设计师们东倒西歪,房间内充斥着鼾声和打游戏的突突声。如此祥和的气氛,竟被一声尖锐的叫喊打断了:“方,方总……您怎么来了!” 方云舟被吓了一跳,迷惑地摸了摸脸却没有发现任何恐怖元素,十分费解。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听了厨子的话前来消食的,于是淡定道:“我来巡视一下,看看大家的工作环境。” 呼噜和游戏的声音骤停,办公室内的氛围更紧张了…… 方云舟深谙饭后百步走的道理,因此他兴致勃勃地巡视了整栋楼,恐吓过全体员工后才回到办公室。 桌面上餐盒餐具已经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果盘和一小壶花茶。这些器皿应当都是李强新买的,按照方云舟的饮食习惯严格控制过容量,可谓十分细心了。 小果盘内是剥好的红柚和切块的火龙果,依旧配有卡片:趁着新鲜,水果尽快吃! 方云舟没有用叉子,反而洗了手,拾起一块剥好的柚子撕了起来。两指捏住晶莹的果肉,拆开成为圆润的许多粒,平置于手掌心。他低下头,用舌尖舔走,很香很甜,这感觉十分新鲜有趣。 此后的三餐,男人都是这样侍候着公司的大老板。他会准时送来食物,摆放得诱人又温馨,换着花样将人喂得满足。他不说话,只本分地送饭,从不打扰方云舟的工作。他却又会在餐盘上放些小卡片,提醒男孩喝水、保暖、散步、休息,下雨要记得带伞…… 这种殷勤,方云舟是有些享受的。同时也会庆幸自己不是个女生,否则以李强的认真程度,怕是要每隔一小时都跑上十九楼提醒他换卫生巾。 电梯遭遇之后,方云舟本计划找男人来谈谈,让他快点滚蛋,却没想到那人却先带着食物上了楼。也许是饿令智昏,拒绝的话一直没有忍心说出口,他却已经吃了男人一顿又一顿。他本就是个乖巧好哄的主,这样一来,看男人又觉得他可爱了许多。 很快又到了月末,年后的第一个季度至关重要,月会总结开了一整天。方佳特地从上海飞了回来,会议严肃地进行着,到了中午也没人敢提出吃饭,这样一忙就到了晚上。 想到送饭的人,方云舟本打算给李强发条消息,提醒男人别白跑一趟。可他记起半月前摔手机的事情,又有些迟疑了,转念又觉得自己不该理亏,便是让他多跑一趟又能怎样。 下会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方云舟懒得送他姐去机场,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方佳大骂没良心,气呼呼地走了。 办公室里没有人,桌上摆着个餐盘。方云舟嘴角上扬,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想看看今天吃些什么。食物的色彩依旧可口,只是酱汁却可疑地凝固了,圆盅里的汤也在表面凝结出了一层油脂。不可置信,他伸出手试了一下温度,冰凉,这是中午的饭菜。 李强中午上来送过一次饭,没见到人就离开了,晚饭却没再来送。他是生气了吗。兴冲冲地做了午饭却没见到人,自己有事也不通知他一下,所以不开心了,索性连晚饭都不给送。可是,可是是他不对在先的,只是想再这样被宠几天,都已经决定要原谅他了。只这一次而已,他就放弃了吗。 方云舟望着餐盘想起了心事,越想越觉得委屈,想要打翻东西又嫌弃自己幼稚。“反正错不在我,”他想,“他要是来找我要就原谅他,他要是敢不来,我就再不要理他了!” 男孩自闭地将头藏进臂弯里,心情抑郁。“咣”地一声,老板的苦闷被打断,不知哪个没眼力的推门走了进来。 “当当当当!老板我回来啦,惊不惊喜!”小吴喜气洋洋地说,“饿了吧,来来来,看我给你定的私房菜,还热乎呢!” “……你怎么回来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妈没什么事,我就销假回来了,不然您不是没人照顾嘛!” “你妈怎么病好这么快!”方云舟抽了一下嘴巴,话不能这么说,忙改口,“我是说,伯母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需不需要再给你几个月的假回家看看!” “不需要!我妈就是小病,体格杠杠的,还是老板您比较重要!” “……我没事,我年轻力壮的,老人优先……伯母他年纪大了,你还是应该多回去陪陪她,我给你假。放心,绝不扣工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吴: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怀疑我遭到了嫌弃! ☆、第三十七章 磨人精 李强一直没有上楼,助理小吴到岗后,他便回归本分。三餐水果精美程度不减,只是没了那个端托盘的男人,自然也没有饭盒下嘘寒问暖的许多小卡片了。 方云舟盯着排骨汤表面漂浮的几滴油花出神许久,左看右看都不十分顺眼,还是少了什么。旋转座椅摇来摇去,反复转了好多圈,终于按捺不住丢下来筷子:“小吴?” “哎……方总您吩咐!” “去把工作间里我打的样板搬过来。” “好的,搬哪套?” “所有。” 小吴:…… 方老板技术出身,即便诸事繁忙,这一年下来积攒的作品也当真不少了。小吴认命地去搬运版纸,这一趟趟跑上跑下也是不小的任务量。 助理出门后,方云舟偷偷从桌面上抽走手机,暗自于两腿之间编辑短信:“给我送点葱花上来。” 直等到菜都凉了,也不见回音。方云舟倒是不至于饿着自己,怒气冲冲地把饭吃了,实在口干,也仍旧喝下了那碗并没有过错的排骨汤。 小吴忙了半晌,终于搬好了东西,见午饭吃完,他便收了餐盘,丝毫没发现老板的情绪。 方云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脚踢桌腿,人都快炸了。小吴送完餐具回来,见老板依旧一动不动,还当是在为工作出神,连忙退下,甚至体贴地关上了门。 独处后,方云舟更炸了,想摔东西。然而也只是想想,他没有做出任何破坏性动作,独自在办公室内思考了一下午的人生。 晚间来送饭的人依旧是小吴,这次的东西有些多,除了正餐之外,还附带了装有调料的八宝碟,葱姜蒜酱油陈醋辣椒芝麻酱应有尽有。方云舟下意识检查了一下食物,不是火锅。准备的这么全,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事多! 妈蛋,更生气了! 忍无可忍,他握住手机,将心中的想法发了出去。 这次的消息竟然秒回。 李强:我不是,我没有! 李强: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啊! 李强:把东西准备全一点,省的麻烦小吴来回跑啊! 方云舟本以为这消息会石沉大海,已做好了发怒的准备,见到回复连忙收回怒火,冷哼一声,回道:你觉得我麻烦! 李强:……我的意思是不好麻烦小吴。 方云舟:你觉得我在麻烦小吴,我事多,我明白了,你给我当助理的时候也一定总麻烦你。 李强:不不不是! 李强:我就是想准备全一点,避免疏漏。 方云舟:哦,那我记得我是中午要的葱花。 李强:工作的时候手机是收起来的,没看见。 方云舟:那你刚刚不也在工作,和哪个姐姐聊天玩手机呢? 李强:没啊,我随身带着了,怕再收不到你消息。 方云舟:之前就不怕收不到我消息。 李强崩溃:……你之前也没给我发过啊! 方云舟:你怪我喽,怪我摔你手机。 李强正在输入,取消,继续正在输入…… 方云舟等了好半天,对面也没编辑完,看来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在编写检讨书。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应该是小吴来收餐具了。方云舟盯着手机没有理会,脚步声渐进,高大的人影遮住光线,抽走了男孩拿着的手机。 方云舟只看手便知道是谁来了,虎口的活动让人想起手指动作时的诸多变化。于是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并没抬头:“你来做什么?” “看你吃饭。”男人回答。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饭送出门不过五分钟,你就给我发了微信,”李强说这话,走到了转椅身后,越过椅背扶住男孩的腋下将人拎了起来,“再不吃饭就凉了。” 方云舟折腾了一下午,总算心里舒服一些,拿起筷子夹了口鱼,又忍不住抱怨:“中午就已经等到菜凉了。”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随身带手机,”李强又绕到了桌前,顺着眼神便会意倒了杯茶水,“只能喝一口。” 方云舟喝下一大口,瞟了男人一眼,又想到另一件事:“便当盒怎么收了,你又为什么不自己上来送饭?” “这不是小吴回来了,再那样不合适,他看着呢。” 方云舟可不信他的鬼话,大声反驳:“少拿小吴打马虎眼,他……” “哎,来啦!”响亮的应答声,是小吴走了进来,“老板你找我,师父也在?” 方云舟:“你管谁叫师父?” 李强:“你可以下班了。” 方云舟:…… 方云舟:“你可以下班了。” 小吴顶着满头的问号被二位上司遣返,房间内再次寂静,方云舟仿佛忘记了方才的话头,埋头吃起饭来。 “收走饭盒,叫小吴送饭,”半晌,男人注视着下方筷子的起伏动作,先开了口,“我这么做,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因此想我。” 方云舟夹了块白菜,用菜叶包住一团米饭,卷来送入口中吃了,又喝了一口茶水润喉。茶杯空了,他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叩出声响,扬头示意李强倒水。李强无声地做了服务,男孩接过水杯,却又不喝。 “你是欲擒故纵,在勾引我吗?” 李强一呆,明显被这两个词汇雷了一下,细想却又觉得没错,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吧?” 方云舟握住杯沿,看着液体随着手上动作发生波动,神情却十分专注。 “那你成功了。”他说。 李强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待方云舟吃光了晚饭,他便端着餐盘下了楼。方云舟荒废了整个下午,堆积的工作仍等着,下班时间比照平时又晚了些。 电梯里没有旁人,方云舟对着镜子舒活了一下筋骨,想到夜路不便,打算出去叫个车回家。电梯门一开,他却发现男人正站在门前等他,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你又堵我?”话虽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方才在电梯间里做操是不是又被看见了。 “啊,没啊!”李强简直委屈,但还是自觉地接过了男孩手中的包,“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方云舟不动,怀疑地看着男人。 “我驾照下来了,真的!” 方云舟有些累了,他没坐副驾,直接在后排仰躺了下来,戴上眼罩。迷迷糊糊地睡过一小会,车子停了,男人打开车门,轻轻地拍他的胳膊:“到了,上楼再睡吧。” 方云舟还是有些困倦,推开男人的手将脸埋向另一边。李强无奈。只好将人打横抱上了楼。到了房门前,李强却没有钥匙,只好去翻男孩的口袋,终于将人惊醒了。 方云舟看见许久未见的防盗门,有些恍惚,李强竟将他送到从前的复式来了。也对,男人并不清楚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回忆使他瞬间清醒,男人却已经开了门,诧异地问:“你这是要搬家吗,怎么家具都不见了?” “……对,搬家了,”方云舟发现自己正坐在男人的腿上,被他从后面抱着解鞋带,顿时大窘,连忙挣脱出来,“我自己脱,你……你早点走吧。” 李强的双手僵在半空,眼神有一丝失落:“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是啊,我要休息了,你看家里这么乱,也没有招待人的地方……”方云舟差点咬到舌头,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个。 男人点头表示理解,站起来理了理衣领,便转身推开了门。 “明天见。”他说。 “明天……”方云舟看着男人的背影,熟悉的环境使他回复到了从前的情绪,他又舍不得男人走了,想要从身后抱住人,将他留下。只见男孩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面前外衣上的绳子。 “这么晚了,你……你回去也不安全,”方云舟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还是住下吧。” 话音未落,李强瞬间闪身回来,单手带门,踢掉旅游鞋,几步窜进空旷的客厅中央,就怕男孩反悔。 方云舟:…… 李强:“你累了吧,去洗洗睡,我给你烧点水喝。” “不用,你跟我上楼,你房间……也清理过了。” 李强是第一次上到这房子的二楼,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二层有什么玄机,毕竟男孩像头小狼一样将地盘护得死死的。二层的装饰风格同一层相仿,却又有些不同,更加地秀气精致了。果然一楼的简朴大气是对外的,二楼则是私人领域,得窥主人浪漫的内心世界。 男人正看得出神,心中隐隐悟出了什么,却被人用拳头轻轻推了两下胳膊。 “别乱看,跟我进屋。” 主卧很大,除了睡觉用的大床外,仍有书桌、工作台,靠窗的地面上还摆放了一组懒人沙发,布置得十分舒适。没有李强之前,这里应该是主人主要的生活空间,很多工作都是在房间内完成的。卧室的窗帘开着,窗外是漆黑的湖面,时而隐现零星灯火。 李强拉上窗帘,回头却看不见方云舟本人,雪白的墙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面镜子,其后有响动,原来还有一处隐藏的空间。 男人用食指的指节轻叩镜面,果然听见方云舟回话:“你不要乱动,我就出来。” 良久,镜面动了,以中心为轴,方云舟从一侧走出。李强正扶着另一边,镜面突然塌陷,害他差点一头栽进镜子里,又被男孩一把拽了回来。 “都说了别乱动,过来换床单,我也有一段时间没住过这里了。” 房间内纤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打扫,方云舟却十分洁癖,一定要换过新的才能放心。他叮嘱男人绝对不乱走动,便去浴室冲澡,随后又换男人进去洗。出乎意料地,男人洗的很慢,大概是做久了厨师,担心身体沾染上油烟的缘故。因此待他身着奇怪的睡袍走出来时,方云舟已经睡熟了。 李强关掉灯,小心地坐回床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宾馆那夜,他第一次尝试睡在方云舟身边,心中忐忑,诸多动作都十分草率不得法。此时回味方知,原来那时的紧张,也是心动的表现。 他轻轻掀起被角,笔直地躺在大床的一侧。床真的很大,两个人都不曾沾到对方的衣角。男人也累了,入睡很快,只是梦中不知由谁起始,不约而同地向着热源靠近。 大床中央,被子下掩藏着两具身体,紧紧环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李强(长吁一口气):终于哄好了! 方云舟:呵呵…… ☆、第三十八章 反复 方云舟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他推开卧室的门,闻见了早饭的香味。李强端着热腾腾的早点上楼,摆在小方桌上招呼方云舟吃饭。 楼下的厨房早就清空了,别说食材,就连厨具也一样没有。方云舟喝了口粥,发觉是李强的手艺,奇道:“你怎么做的?” 他心中有些没底,不知男人是否发现了什么。 “回去一趟公司,在后厨做的。”李强回答。 方云舟一时有些感动,男人又高又帅又暖,真好啊,还设立重重关卡做什么,马上复合! 心中高兴,行动上便有了直接的表现,方云舟拉过男人的手,将人隔着餐桌向下拽,轻吻了下男人的唇。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表达的是他此刻心情的熨贴。李强却被这一举动搔了一下,回扣住男孩的指缝,带着男孩的手指搂过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方云舟被男人抓住脖颈,手也相互拉着,半抬头后仰,保持一个没有重心的姿势。他同男人鼻息相通,感受男人舌尖咸香的味道。他的姿势有些别扭,又被亲得舒服,心情大起大落,一时感到被爱意填满,一时又觉得像在品尝猪舌头。 李强显然是十分爱他的,和好后的第一个吻亲了许久,长过二人从前的任何一次亲吻。若是细品,便会尝出失而复得的滋味。 两个人碰到一起,便舍不得分开。李强倒是先主动起来,坐过去搂住男孩的腰,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喂饭。李强亲手喂男孩喝粥,中途偶尔停下动作,亲一亲近在眼前的圆润耳尖。方云舟的耳朵被亲红了,脸也热热的,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方云舟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坐李强的车,男人的车技很好,又快又稳,应当是早年便打下了基础。挂档、开车,甚至连中途挠头的动作都帅气迷人。方云舟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脑子里进了水和肥皂,全部吹成粉红色泡泡冒了出来,对男人的美色简直是无脑崇拜。不能任由这种情绪盲目发展,方云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内心的雀跃,冷淡地看向窗外。 平复心情后,他发现一件事,李强似乎走出了车祸的阴影。老天爷送来话题,刚好可以缓解车内气氛,于是他开口问:“你现在开车不怕了?” 李强悠哉地打着方向盘,并入中间车道后,缓缓减速停下来等灯。他好心情地摸了把方云舟的头,脏辫的手感硬硬的,不如直发滑顺。他新奇地摸了摸新发型,笑道:“开车的时候问我这个,万一我突然发病怎么办?” 方云舟心中“咯噔”一下,的确是又脑残了,这问话的场合十分欠考虑。 “你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忘掉,马上!” “哈哈哈,”李强大笑,顺手捏了下男孩的耳垂,随后发动车子,“我没事了,你别怕。前段时间,我借了台车,在人少的地方开了又开,慢慢就好了。” “那就好!”方云舟舒了口气,心中石头落地,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那种时候,李强是一个人克服的,自己却没能陪在身边。 “你借了谁的车?” “借了……”李强话音一顿,难得有些犹豫,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借了一个朋友的车,普通朋友。” 方云舟看向窗外,手指下意识地抓紧安全带,没有再说什么。 春日渐深,天气转暖,办公室的落地大窗放任阳光洒落进来,将方云舟的桌台笼上了一层金色。小方总心中痒痒的,被晒得纯情萌动,每隔上十分钟都忍不住去看一下时间,盼着午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数着,他像个等待下课的初中生,总算是挨到了十一点半。办公室的们被敲响,推开,方云舟理了理头发,又抓了下脸颊,眼珠变作桃心形状迎接前来送饭的——小吴。 “怎么是你!”领导炸了。 “一直不都是我吗?”小吴奇怪地摸摸头,“难道是我昨天理发太帅,老板您不认得我了?” 方云舟幽怨地看着小吴,直勾勾盯了他头发半晌:“的确人不出,更丑了。” 哗啦啦,小吴取来扫帚,清理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哭着告退了。 饭盒换回了从前的那套,却不见传情用的小纸条。方云舟不开心了,料想李强又犯了直男病,得到手立刻便不珍惜,什么温柔体贴全是装的,不过是喜欢亲他睡他罢了。可睡都还没睡到,做戏也要做全套吧! 方云舟越想越气,拿出手机质问:你怎么不上来! 等了能有漫长的三分钟,小方总已经被气得要下楼去找,对面才回了简单的两个字:忙,乖! 靠!不乖不乖就不乖,方云舟心里念叨,情绪却平复下来不少,安静地把饭吃了。待吃过了饭,方云舟烦躁地锤桌子,不争气的他又想起了李强。 好烦啊!他才不要上赶着去联系男人呢,只可惜手指头自己不听话,乱发消息:上来取餐盘! 李强秒回:就去拿。 方云舟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整理好衣襟等待兴师问罪,三分钟后,小吴敲门走进,取走了餐盘。 方云舟拍案而起,冲到十、十一、十二层楼亲切地查了一圈岗。设计师们兢兢业业,午休时间键盘鼠标声音不辍,显然全在工作。方云舟舒心了不少,回到房间后,他叹了口气,在沙发上侧躺下来,反省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意识夺回手机的使用权,方云舟再次呼叫男人,表达真实情感:你什么时候上楼来,我想你了。 李强:晚饭后上去找你,陪着你到下班。 “唔哈哈哈……呦嘿嘿……”方云舟幸福地原地打滚。 晚些的时候,李强如约而至。方云舟早早地放了小吴的假,已经收了一颗浪漫的心,专注地伏于案前画起了稿子。 李强换了常服,穿一身黑色,轻声开关门,沉默地走来方云舟的身边。 方云舟听见脚步声,知道是男人来了,却没抬头,他忙着画稿,只是出声嘱咐:“你稍等我一……” 强悍的身躯扑了过来,方云舟被人卡着肋骨压住了身子,座椅负重向后滑,带动两个男人撞到了墙上。李强没说话,甚至没有留给方云舟喘息的时间,便将人按着反复吻了起来。 方云舟被亲的缺氧,眼含春水,涎液直流,和着男人的呼吸喘气。李强的舌头很凉,有牙膏的味道,伴随着口唇的摩擦渐渐变热。方云舟单手推着男人的胸膛,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抚摸他微湿的后脑。他闻见一点淡淡的香皂味,这人来之前竟事先洗了个澡。 “工作忙吗?”李强亲了个爽,终于放松些许,开始轻啄男孩的唇,低声问话。 “不忙,我在画图。”方云舟喘息着回答。 “看见了,你在画男人。” “是在画……你……今天有点……想法,给你做一条裤子穿。” 男人有些开心,更加紧密地贴近了方云舟。“穿裤子的事情先不急,咱们去休息室吧……” (……此处省略……) 方云舟虚软地躺在男人的怀里,神智游离在外,回味着方才的亲密。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裤链,反复拉着玩,痴痴地问:“强哥,你怎么没离开呢,为什么回来找我?” “想回来哄你,再和你好呗!”男人说。 “怎么就想要和我好了?” “咱俩睡都睡了,不和你好和谁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方云舟:可恶的直男! 来个一千字小福利,下章我们继续虐! ☆、第三十九章 姐姐 李强开车载方云舟回家,他关掉了空调,打开一点窗户,仍旧觉得车里有些闷。一只不安分的手又在这时落在了强哥的大腿上,男人只好单手把控方向盘,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发出警告:“别动!” 方云舟便不再闹,只将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反插进男人的指缝之间,俯下身在指节上亲吻。他吻的是自己的手,男人却能够隔着一层皮肤感受到唇的温度,温暖的触感将他撩的心痒。 方云舟倒是没再碰他,将座椅向后放了放,踢掉鞋子躺下身,将两只脚向前踩。他这姿势惬意又舒适,李强粗喘了一口气,将车开进辅路靠边停了下来。 (……此处省略……) 匆匆忙忙将车开回家,方云舟下车,等待男人一起上楼。李强停好车,一个箭步便冲了出来,扑到男孩儿的身上,将人揉进怀里。 “先上楼!”方云舟低声呵斥。 一路上方云舟走在李强的前面,男人克制的跟在身后,大掌托着方云舟的屁股。两个人内心都很急躁,急于同对方真正的发生关系,作为和好的证明。 电梯门一开,仿佛打开的是道闸。李强将人扑倒墙上,方云舟也努力想要回身,迎合男人的动作。幽暗的空间里,两个人胡乱的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交换着呼吸。 “第三次了,咱们是不是太不节制了?” 两个人蹭着墙壁,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前。 “钥匙,钥匙呢?” 李强将男孩儿顶在了防盗门上,穿过他的腿下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李强看不见钥匙孔,手又有些发抖,好半天也没能将钥匙插入正确的地方。 “先,先开门吧。”方云舟喘息着说。 “反正隔壁也没人,”李强看着方云舟的脖子,态度十分难耐,“我忍不住了,要不就在这儿吧。” “这……不太好吧。”方云舟半推拒着思考着。 “可以的,多刺激。” 男孩儿叫了一声,抱住了李强的脖子。李强接住了他的重量,两个人的重心向后偏,离开了防盗门。 “咔咔”声响,门被人从内部推开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扰乱了两个迷乱的人,方云舟猛然回头,就见自家的姐姐方佳扶着门把手震惊的看着自己。 方云舟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猛然从男人身上弹了下来,寻找已经掉到腰间的上衣。 李强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想将男孩儿挡在身后,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插在人家弟弟的裤子里,赶忙将手抽了出来。方云舟的裤链被解开大半,一下子少了一只手的宽度,裤腰变得松松垮垮,要向下落。李强又慌张的转回,帮方云舟提住裤子。 亲姐面前,方云舟倒是不在乎自己,但他意识到他的男人走了光,连忙转了个身,将李强挡在自己的身后。 方佳长呼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方云舟穿好自己的衣裤,又去安抚差点吓废掉的李强。他轻拍男人的背,用手悄悄指着电梯的方向:要不咱们撤吧。 李强犹豫:不好吧? 方云舟:都这样了还能好,我觉得先走为妙。 李强:那……走? 方云舟点点头,他牵住李强的大手,蹑手蹑脚地向电梯走去。刚刚迈出两步,房门又被从内推开了,方佳的声音带着慈祥又温暖的笑意:“舟舟,你这是要去哪啊?” 方云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姐姐进了门,身后跟着的是更加尴尬无比的李强。面对光秃秃的客厅,男孩儿沉默了,他连一个正经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姐姐为了看看你,大老远的跑了回来,又听说你回到这边住。”方佳说,“站了两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上。” 方云舟有些愧疚,想要邀请姐姐上楼坐,却想起早上和男人闹了一通还没有收拾,真不好让人看见那样的场景。 “咱们去书房坐吧。”方云舟说。 一楼的房间全部上了锁,方云舟打开门,发觉里面许久没有收拾过,已经积满了灰尘。李强见状,还有眼色的打水收拾了一番,又烧了开水准备泡茶。 方佳拉着方云舟坐下,见李强还忙活着,便招手让男人也过来一起聊聊。李强十分紧张,他不是很敢看女人的眼睛,便错开眼去观察一边的墙壁。那墙好像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对面的房间,像是一个……健身房? 李强惊问:“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我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吗? 若不是里面又堆积了很多的杂物,他怕是一早就认出来了。 “这是个储藏间啊,原来你的家具全塞到这里来了。”方佳也十分的疑惑,“你给仓库装一个双面镜做什么,怕偷吗?” 方云舟语塞,他心想今天大概是纵欲过度导致天打雷劈劈黑了印堂,再不睡觉一定会有血光之灾。 他没有接姐姐的话,偷偷观察着男人的表情,见李强的神态,由疑惑变为恍然,甚至还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终于放下了心。李强那笑明显是压制着的,假若方佳并不在此,他怕是会将方云舟拎过来好一通嘲笑。方云舟的耳朵偷偷红了,他知道李强已经会意到这双面镜的作用了。 方佳看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知道必有缘故,便不再揪住这一话题,轻咳了一声:“不给姐姐介绍一下吗?” 两个人赶忙收了眼神,正襟危坐。 方云舟:“他叫李强,是我的……”说及此处男孩儿卡了一下,他的确从未和男人界定过关系,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方佳见他踌躇,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古怪有很多,正欲开口,李强却善意解围:“厨子。” “啊?”方佳一句话还没出口,便差点儿被返回的空气卡晕过去。 方云舟连忙安抚,他拍了拍姐姐的手,也顾不上扭捏了,直接说:“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方佳点头,“在一起多久了?” “……一天。”方云舟说。 “刚刚确立的关系啊,”方佳惊讶道,“那我回来的可是巧了,恭喜你啊!” 方云舟坦白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忐忑的。他担心姐姐会扑到李强的身上一顿狂抓乱挠,已经做好了去替男人挡爪子,大喊你要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挠过去的准备。 却见方佳的反应无比淡定,方云舟一时不知道姐姐这又要出什么路数:“姐姐,你同意我喜欢男人?” “是否同意我现在没法说,我今天是第一天认识李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办法这么快了解。”方佳说:“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姐你太好了,”方云舟一头扎进方佳的怀里,激动地说,“谢谢你能够理解我。” “呵,我还真就没有办法理解你。”方佳嘲道,“我又不喜欢女的。但是弟弟哦,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谁敢说你不是弯的。” 方云舟:…… “行啦,休息吧!我看你这也没有招待我的地方,那我就不在这儿讨你的嫌了。”方佳拿了包,起身要走,又问李强,“你住在哪?” 李强:“13号街。” “不远,我送你回去。”方佳说。 方云舟惊得跳了起来:“啊,都这么晚了,就别让他……” “对呀,都这么晚了,”李强连忙打断,“是我应该送方董回去。” 方云舟焦急的打着眼色:她明显就是要找你谈话,万一给你1000万让你离开我怎么办?我就有那500万,拿不出1000万让你回来呀! 李强镇定的回了个安抚的眼神:放心,让我去吧。她一定要找我谈谈才能安心,哥最会哄姐姐了! 方云舟跺脚:臭流氓! 李强憨笑着挠挠头,主动去开门,送方大小姐下楼坐车。 方佳开的是一款红色的小跑车,干干净净的,车上喷着香水儿。李强拉开后座的门,正要履行自己司机的职责,却见方佳摆了摆手,直接坐上了驾驶位。 “你坐着吧,女人的车是不随便让人开的。” 方佳的车很小,李强本来长得就高,被女人气场震慑了一下,更是如坐针毡。她开的方向也不对,李强倒没敢问他要去哪里,就见他绕开了主路,开进了一条灯红酒绿的巷子。 “喝咖啡吗?”方佳问。 “不了吧,”李强愣愣地回答,“晚上喝咖啡容易睡不着觉。” 方佳一脸看智障的表情:“那你是想喝酒?” “不不,”李强这才想到喝咖啡是要和他谈话的意思,“喝咖啡,咖啡挺好的。” 方佳挑了处僻静的场所,李强率先走进去,帮女士拉开凳子,放好包。他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找服务员先拿了菜单,侍候方小姐点了菜,又贴心的拿来纸巾,才敢落座。 方佳笑了,她说你不用紧张,我听说你之前是云舟的助理。 李强颔首,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经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谁介绍你来美羊上班的?”方佳问。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李强为人传统,心里对方云舟的家人很重视,他没有避讳,将两人相识到如今的经历简要的概括了一下,稍微略过了一些有关成亭的细节。包养的内容也经过美化,但没有过多加工,仍旧讲述的十分朴实。 “我知道了,”方佳思索着说,“原来云舟当年一直放在心里的人是你。” 青春期的少年十分敏感,方佳从来都很注重方云舟的思想变化,却只是远远观察,甚少打扰。年轻的方云舟自以为掩藏住了小心思,却被姐姐看得清楚。这件事还需核实,但如果李强真的是方云舟喜欢了多年的人,他们作为家人的态度就要慎重了。 话题才开了个头儿,方佳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姐,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方佳面不改色的哄道,“正卸妆呢,你快早点睡吧!” 方云舟道了一声晚安,乖乖的挂了电话,转瞬李强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见李强尴尬的不动,方佳笑着调侃:“接啊!” 李强摇头,按了一下锁屏键,将手机放到了桌角。 方佳:“为什么不接?” 李强:“你不愿意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我也不想说,怕他听了着急。” 方佳:“那你就哄哄他,说你也到家了呗。” 李强:“他不喜欢我骗他,我不会再对他说假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安利隔壁短片《火柴》,民国文,渣、虐、狗血……是我消失这几天的成果哦! ☆、第四十章 谈心 各部门投票统计出意向,最终的结果汇总到副总裁的办公桌上。方云舟指尖捻起薄薄的文件,轻蔑的笑出声:“呦呵,广州!” 按照方云舟的意思,他本打算是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休息几天的。邢甯大张旗鼓的搞了个投票,最终还是把地方定在了广州。方云舟腹诽这人暗箱操作,他就不信我祖国的大好河山竟都没比过去广州深圳吃吃喝喝逛逛街,况且现在连去香港购物都做不到了。 方云舟关注了一下选项,他们如今要去的是:广州深圳五天四夜豪华游,有海边酒店和广式美食盛宴。 再看其他: 探索未知金色沙漠徒步穿行。 绿色茶香特色农庄采茶体验。 永往巅峰登山挑战。 ……都是些看起来很好玩,但是作为设计狗完全没有体力去实践的活动。 方云舟是服气了,邢甯这个人,为了爱也真是豁得出去。此地无言三百两,这下子谁都看得出来,他要去地方,本来就是广州。 邢甯倒是为爱痴狂,李强呢,自从姐姐回来把人带走,已经有十个小时没见过自己的男人了。方云舟扶着椅子来回转,好想啊! 方佳还没走,方云舟不好给在职的小吴放太多的假,上班送饭都由他重新包揽。李强在厨房那边想来也很忙,两个人实在是没有机会见面。 方云舟想给李强打一个电话,又很生气男人昨天不接他的电话。不接也就算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他将手机重重的扣在了桌面上:“哼,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主动!” 就这样冷战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担心,就李强那情商,这样单方面冷战,他怕是根本不会发现。需不需要来点儿暗示,提醒他一下? 不要,为什么要提醒他?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他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生着闷气,总算等来了李强的消息。 李强:中午想吃什么? 果然没发现,方云舟愤愤的想。 方云舟:你看着办! 李强:咖喱牛肉? 方云舟:稀屎一样,不吃! 李强:锅包肉? 方云舟:太甜! 李强:水煮鱼? 方云舟:太辣,长痘! 李强:番茄鸡? 方云舟:太酸! 方云舟:你就不能想点儿正常的! 李强:……干豆腐炸葱卷儿吗? 方云舟:上班儿时间谁吃葱啊……滚! 李强:……你是不是生气了? 谁生气了,不吃你做的饭就生气吗?诶不对,我好像刚刚的确是在生气来着。方云舟想起这个话茬,却死不承认:谁说的,我没有。 李强:你有,这是怎么了? 方云舟:你怎么就知道我有了? 李强:你平时没有这么挑啊! 方云舟:你嫌我挑! 李强: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平时没有今天这么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方云舟:你嫌我今天挑? 李强: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云舟:我不管,你就是嫌我了。 李强:……我错了。 这认错认的也太快了,明显是没走心,方云舟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 方云舟:你别想岔开话题,随便说一句错了就可以了吗。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了? 李强:我不该没有耐心,我不该说你挑。 方云舟:还有呢? 李强正在输入……正在输入……正在输入…… 人不见了,李强被叫去颠勺儿了,方云舟气得贴脸扣在了桌面上。 其实说实在的,李强是一个细心又耐心的人。相较于那些基础款直男,他算是很会哄人的了,也善于发现少男少女们内心细致的忧伤。 但这一切贴心的前提在于,不能影响他人,也不可以耽误工作。即便他发现方云舟有了小脾气,厨房一忙,他还是把手机放下,专心炒菜。 中午的时候,李强做了一大碗炸酱面,配了果汁和小菜。这样既不是热菜,也不太凉,配上切成丝的青瓜,希望能给男孩儿消火。 他打发了小吴,亲自端着食物上了楼。即便知道男孩儿的情绪多半是无理取闹,那也是要认真来哄的。 李强一进门,却见方佳也在。 方佳这次回来是专程看弟弟的,可惜大小姐事务繁忙,强挤出一天时间还被缠住一个上午来处理工作。 她见到李强进来,倒也不惊讶,只是看见他手里端着东西,有些遗憾的说:“回来一趟不容易,本想着中午和你一起出去吃点儿什么。没想到你这小日子过的还不错,竟有人给你开小灶儿了。我也真是许多年没吃过家里的手擀面了,还有吗,能不能给我也来点儿?” 李强忙道还有,下楼去给方佳盛了一份面条,又挑了几种食堂卖得好的菜,打在餐盒儿里端了上来。 方佳那边正和方云舟聊着天,他招呼李强坐下,男人却摆了摆手说食堂那边还在忙。姐弟俩怕是有许多话要说,人要再等些时候才能哄了。 方佳贴心的帮方云舟拌面,最后才顾及到自己的。李强这面擀的很香,酱用的是传统的鸡蛋酱加了一点点辣,十分的解腻爽口。她知道方云舟的胃不好,示意他先吃,吃过再聊。 方佳姐弟有一点很像,身材都是只吃不胖,苗条又硬朗。方佳的食量很大,她许久没有吃到炸酱面了,显然吃得很开心。 若说前一天晚上的谈话,李强展示了他的简单和朴实,人品方面获得了姐姐的肯定。那么今天这碗面,又给他的厨艺打了个满分。 吃饱喝好,方佳十分满足的放下了餐具叫小吴收回去洗。他拉着方云舟进了休息室:“今天下午别忙了,陪姐待一会儿。” 方云舟是知道他姐的,才离开没有几天又特意赶回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猫腻儿。 “姐,你回来是因为李强的事儿吗?” “这话说的,我可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李强,”方佳说,“你当我未卜先知呢?” 女人用中指弹了一下方云舟的脑门儿,调笑:“你姐我当然是为了你回来的啦!” 方云舟:“为我?” 方佳:“可不嘛你整个年过的都郁郁的,上次开大会你又神不守舍,一猜就是出了状况。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说。害得我还得特地跑回来一趟。” 方云舟:“我没事啦姐,就是一点点心情不好,我都这么大人了,能自己处理。” 方佳:“我可是你亲姐,不是你说没事我就能放心的。说说吧,你那些情绪是因为这个李强吗?” 方云舟连忙否认:“不不不,姐,李强挺好的。我当时和他是有那么一点儿误会,现在知道是我错怪他了,我们已经和好了。” 方佳:“确定是误会了?” 方云舟:“嗯,当时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已经决心要和他分开了。后面是他自己又追回来找我的,他对我很好,我才知道他其实也是有心里有我的,只是我一直想岔了而已。我还是……太没自信了。” 他顿了顿,又问方佳:“姐,我真的很喜欢他,你能支持我吗?” 方佳笑着点头:“我永远都支持你,我回来只是有些担心你,并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李强,就是你这些年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吗?” “你说什么?”方云舟愕然,“你怎么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啦,”方佳叹气,“小孩子总有那么几年,以为自己的忧愁大过全世界,无人能懂。其实那时才是真的天真,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 方佳作为姐姐,可以说是很称职的。他不仅要注意弟弟的安全,关心他的学习,还要时刻关注青春期男孩儿的心理变化。好在方云舟是个很安静的孩子,除了不爱说话,并没有什么太让家人担心。 方云舟被疑似恋情的时候是在初二,同所有那个时期的少男少女们一样,爱上网,发短信聊天,时而微笑时愤怒,一看便有了心事。将搜集到的照片偷偷装进钱夹里,这样的事也一样没有瞒过家人的眼睛。 方佳没有窥探过弟弟的隐私,她不知道男孩儿喜欢的人是谁。只知道他自从陷入了爱情,忧愁便大于快乐。这样的苦恼是很难排解的,方佳抽出了更多时间关注弟弟,辅导他的功课,又陪着他散心。如此,时间久了,她没有发现弟弟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人,知道这是一场折磨人的暗恋。作为家长,方佳自然不会去帮着方云舟追女孩子。她不希望男孩儿的恋爱过早开始,少年的恋情往往无疾而终,单恋和热恋的结局一样都是伤心。 只是等到方云舟长大了,方佳仍没见自己的弟弟向任何人表达过心意,便又为着这孩子的害羞和怯懦担心了起来。 “云舟,姐姐不知道李强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这两天给我的印象很好,却也只是很片面。看他的样子不大聪明,应该不至于骗你,做饭好吃,会照顾人,这些优点都可以让我放心。” “你爱了他这么久,我相信他的身上一定有值得你喜爱的地方。多年的暗恋,能成正果不容易。我看得出你的认真,并不是因为突来的恋情冲破头脑,也因此,我更要多说几句。” “你年纪也不小了,喜欢的人又不是女孩子,享受过热恋之后,一定会面临许多问题。我希望你在恋爱的同时,将这些问题一并考虑进去。 李强和我同岁,你找了一个年龄大些的男朋友,应该是更希望被关怀照顾的。对此我没有褒贬的评价,但是如今的社会,无论是男是女,过分依赖另一半都是不被支持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年来的工作成绩也得到了肯定,姐姐希望你未来能够更加独立一些、自信一些。 你的情况,从没有和家人说过,大概也只有我才知道。你若决心和李强在一起,未来就要面对许多人的反对和质疑。为此,你不仅要有心理准备,更要有充足的实际行动来应对。 还有一件事,既世俗也实际。你如今的事业做的还不错,我们家也算是小有资本,而李强他的学历不高,家庭贫困,虽然有一些傍身的技巧,但许久不用也算是生疏了。不同的出身和背景,导致你们两个人在思想和生活习惯上会有很大的差异。这些差异在热恋的时期并不显著,但是相处久了,矛盾冲突就会慢慢显现出来。像你如今这样一味的给他钱,给他的工作机会,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若想走得长远,你就要鼓励他振作起来,重新找回事业与理想,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着重考虑。 最后一点,姐姐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看得出你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的太多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确认,李强如今对你的喜爱有多深,能够陪你走多久。” “姐姐今天说的话不是给你泼冷水,只是作为过来人给出的建议,希望你多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放假放的太颓了…… ☆、第四十一章 美人 方佳第二天早上便要离开了,姐姐难得回来一次,方云舟自然是全程陪着她。他本想将李强一同叫来,在方佳面前有些表现,他也多少有一些炫耀的意思,认为李强有诸多优点,一定会让人喜欢。 方佳却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李强好不好不在我,只要你自己喜欢便好。一共就只剩下半天的时间,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方云舟汗颜,连手机也丢开了,专心陪姐姐消遣。 姐弟俩拥有共同的特殊爱好——拍照。春天的色彩浅淡又富有生机,适合拍摄外景。两个人回到家拿了设备,方云舟换过衣服,梳头上妆。 他本想将脏辫拆了,烫平后梳一个规整传统的头。方佳却觉得他这样其实也很好看,稍加修饰,看起来有一种很仙的感觉。上半边的辫子缠绕假发包梳成髻子,配上凤凰花步摇,剩余的头发向后松挽着,用红色缎带绑缚,自然地接起下坠的假发辫。身上穿大红凤袍,耳饰自然也是红色的花,衬的皮肤十分的白。男孩儿对镜上妆,娥眉入鬓,朱唇一点,转瞬又变了一个人。 方佳感叹:“我的弟弟真是美,难不成是花妖变的?” 这是方云舟那间复式隐藏的最大秘密,李强不曾涉足的空间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衣帽间和化妆间。这里的每一件旗袍、汉服、裙装都是根据方云舟的身材量身定做的。配套的珠翠钗环皆是真品,是他这些年来所喜爱的收藏。这一处私密的房间是方云舟内心最柔软的隐秘,代表着他对美的不同认识与追求。 这件事身边的人知之甚少,可是在业内,方云舟是十分出名的。毕竟男款汉服的样式本身就少于女装,愿意为男人量身定做女装的设计师就更加稀有。偶尔他也会上传几张照片,收获无数尖叫和追捧。 许多爱好产生得很寻常,但不为世俗所接受。压抑久了,普通的追求开始变态起来,网络便成了良好的抒发途径。 两个人先在公司的摄影棚拍了几张,这里都是些家居的布景,适合汉服写真的场景很少,很快他们又转去拍外景。 公司顶层有一处花园景致很好,上班的时间安静,可以避开他人的目光。方云舟扶着花枝拍了几张,或站或坐,他的身高比较女性本就高些,脚下踩着坡跟的布鞋,腰封束得很高,显得身材格外修长。 这样拍了不少,方佳开始觉着无趣,她寻了块大石头,让人坐上去。裙摆下垂,贴合在石头上,少了些情致。 “得叫小吴去取个鼓风机下来。” 微风将头发吹得有些凌乱,方佳让男孩稍稍坐低了些,喷水将假发慢慢梳顺。男孩的身材不似女孩一般凹凸有致,为了防止腰封下滑,会卡得更紧一些。方云舟松了松缠在一股的腰带,随手抓起一侧玉饰的流苏把玩起来。 花园不大,待有人取了鼓风机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自然都听见了。 “把排插拉过来,接到这边。”方佳指挥道。 对方依言而动,独自在一旁忙活,听得见排插在地面拖拽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人忙完,便向着姐弟的方向走过来,想要征求意见:“这样可以吗……我靠!你……” 方云舟本只是闻声抬头,却被来人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来的是小吴,乍见李强,毫无准备地被他撞破隐私,心中突突地跳。他赤着脚坐在石头上,跑不掉,身边又别无遮掩,只得别过头去,以团扇掩面。随后又以为此举甚娘,他放下扇子,再用袖子来挡。如此掩耳盗铃的行为真是弱智爆了,方云舟也有些鄙视自己,这有什么看不得的,这样想想,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将袖子一甩,放下胳膊,挺胸抬眼去看男人,光裸的脚却偷偷缩进裙摆。 李强初时震惊,随后觉得男孩的行为实在有趣,本想调笑两句,对方却在这时抬了头。 此时的方云舟,面若敷粉,眼若点漆,两颊红润,口唇小巧诱人。眉心坠下一颗红钻镶出的花瓣,为光洁亮白的额头画上一点点红。 李强看得呆了,他一向喜爱方云舟细致的美。方云舟鼻梁高挺笔直,眉峰凌厉,此时的眉毛重新画过,长眉柔柔入鬓,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他的鼻梁较女人更加长直,配合着向上挑衅的眼神,平添几分倔强的英气。李强心里不懂太多形容,只觉得他的模样就是比照翻糖蛋糕上那斜依水榭的醉酒贵妃,也更好看一些。 “真漂亮!”男人伸出手,想去摸摸那精致的脸颊,却又担心粗手擦坏了妆,不知如何下手。 “咳咳,”方佳及时出现打断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是李强来了,搭把手帮忙扯一下裙子吧。” 方云舟觉得自己的表情很不自然,摆动作也僵硬起来。李强开了鼓风机,去后面扯他的裙子,他便忧心脊背是不是太硬了些,太弯了些,后方的衣襟有没有理好。 其实在李强的角度看,方云舟的身段玲珑苗条。他两条腿朝着相机侧坐着,勉力贴住石头,因此身体前倾,臀部上抬,腰窝下陷,是个很容易让人浮想的姿势。只可惜幕天席地,姐姐又抓着相机,有了证人证据,不好动作。 方佳拍了几张,不大满意,李强不懂摄影,总是没有办法在最好的时间配合拉动裙摆。她设置了连拍,令李强走到一边,亲自动作。 风有些大,前襟被吹起来太多,方佳扯着衣摆,皱眉道:“李强你帮他理一下前面。” 李强闻言走了过去,见前方的衣角整个都被吹了起来,露出了方云舟那白皙的小腿。两只脚暴露在风口下显得孤零零的,为了维持动作,男孩儿的脚趾不自主地蜷缩,想要扣住石壁。 李强半蹲下身,去拉扯男孩儿衣襟。鬼使神差地,他猛一向前,伸手捉住了男孩儿的脚踝。 方云舟吓了一跳,方佳可就在身后看着,他向后抽腿,想将脚踝从男人的手中解脱出来。 李强突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他用掌心托住男孩儿的脚跟,两只手扣住踝骨。这是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若不是碍于身边有了旁人,方云舟真的想不出男人会做些什么。 “咳咳,可以了,李强你站到一边去吧。”方佳有些尴尬的说。 接下来的拍摄更加不轻松,方云舟暴露在摄像机之下并没有如何紧张,只是他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看,仿佛要将他整个都吞下去一般。 方云舟被这不加掩饰的眼神盯得难受,他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反而使得男人更加嚣张。 又拍了几十张,方佳让方云舟休息,顺便整理一下着装。李强借着这个机会又走到了方云舟的身前,他半跪下身,背对着方佳的方向,用身体挡住了男孩儿的腿。 男人笑了笑,敷衍地帮方云舟理了理衣裙。随后他一把将方云舟的脚扯到怀中,用袖子拂落脚底蹭上的沙土。 这样偷偷亲昵了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圆润的脚趾,抬眼问:“你姐姐什么时候走?” 方云舟被他蹭的有些痒,想要收回脚,却总是反复和男人玩儿着逃离和捉回去的游戏。他愤愤地别过头:“明早,你要干什么?” “这话问的,”李强又笑着吻了一下男孩儿的脚背,“当然是干你!” “想得美,”方云舟佯怒,用手中的流苏去甩男人的脸。李强自然是要躲的,动作幅度一大,差点吸引了方佳的注意,他又忍不住小声提醒,“别闹了,我姐姐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我要陪她,我总要明天才有空闲的。” “说好了明天哦?”李强坏笑着问。 方云舟羞涩点头。 “我想看你穿这身衣服。”李强得寸进尺地说。 “想的真多!”方云舟照着男人的胸口就是一脚,关于女装,他还是有些羞赧的,“你喜欢吗?” “喜欢,”李强回答,“特别好看!比女人都好看。” 方云舟被他逗得笑了,想要再踢他几脚,又被人抓住了脚反复亲吻。方佳那边的调试即将进入尾声,两个人抓紧时间想要在调笑几句,李强的手机突然响了。 “有电话。”方云舟踢了一脚男人的胯骨,示意他看手机。 李强并不着急,先是捉住了那调皮的脚,才慢悠悠掏出手机。映入眼中的是一串熟悉的号码,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他松开了握住男孩儿的手,有些躲闪地说:“你们先拍,我去接一个电话。” 说罢,他远远的走开,直走到了一个足够隔音的位置,才接起了电话。 方佳回来的时候,就见方云舟直愣愣地看着李强的方向,眼睛都憋的红了。李强的情绪看起来也并不好,似乎和人发生了争执。 这通电话耗时并不久,李强平复了情绪,便又走回石头边,有些难为情的说:“方董、云舟,我家里有点儿事儿,下午可能要请假了。你们……我叫小吴来帮你们拍吧。” 方云舟闻言笑了,他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紧盯着男人,颇有一些咬牙切齿地问:“是家里有事儿,还是哪个好朋友出事儿了?” “家里吧……算是。”李强觉得十分抱歉,安抚性地去拍男孩儿的肩,却被甩开了。 “那你赶快走,家里的事儿是大事儿,我可不敢耽搁你!什么明天后天的,都不影响你!”方云舟回道,语气比寻常快了几倍,现在是生气了。 李强半跪在石头上,倾身过去扶住男孩儿的肩,想要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方云舟却无论如何都不再理他了。 他知道自己如今只要离开了这个阳台,矛盾一定会变得更严重。他不应该走的,可是那边的情形他又不得不管,这让人十分为难。 方佳叹了口气,安抚性地半搂住方云舟的肩膀,柔声对男人说:“你见笑了,云舟有时候的确有些小脾气。我现在陪着他,你有急事就先走吧。他这样子,回来的时候你要费心多哄哄,也请你多包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操心的方佳姐姐:我怎么觉得自己挖了个坑,亲手打包把弟弟卖了…… ☆、第四十二章 修地毯 有了方佳的保证后,李强虽然放心不下,但还是离开了。方云舟很生气,重重地去踢身下的石头,结果忘记了他并没有穿鞋,磕得脚跟生疼。 其实看李强焦急的模样,他大概是真的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方云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生气的情绪持续不了太久,他便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娇气了。假若李强没有离开,而是听话的选择留下,方云舟其实坚持不了太久,也会主动放人。只可惜李强虽然擅长哄人开心,却不知道如何应对生气的小男朋友。方云舟的小情绪大多还是属于撒娇,只需顺着他撸毛,很快便自行消散了。 李强却不懂得这个道理,等到他终于忙完回家,简单的一簇小火苗已经发展成了烧家大火。 方云舟其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不讲道理了,他有心去说几句软话,但又拉不下脸面道歉。况且李强的离开彻底激怒了他,他便更没有办法平心静气了。 方佳有句话说的很对,李强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好,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心里认定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劝服改变的。小情侣之间寻常撒娇算得上是情趣,但是如果方云舟真的对李强的某些行为并不赞同的话,那他应该心平气和的坐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强,而不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吵架。这种时候,争吵往往只会将问题放大,而无益于事情的解决。 “作为你的姐姐,我当然是希望你可以拿的住他的,家里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方佳说,“但你们若是想过的久一些,还是要先将危险因素解决掉才好。” 另一边在出租车上,匆匆赶来的李强也并没有讨到好,挨了成亭好一顿数落。 “我说过了不用你来管我,只不过是要找你借一点钱,我还没有残废到需要人扶着的地步。” 成亭的语气虽然厉害,但是她如今的形容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女人怀胎七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用厚厚的羊毛披肩包住了头,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她走的匆忙,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可谓是很狼狈了。 因此李强也并没有理会这些冷言冷语,他将女人送到酒店安置,归置好随身的物品,又买了矿泉水烧给她喝。 女人却并不领他的情,不耐烦地赶他快走:“你赶紧走吧,给我留点儿钱,改天还你。” 面对她的坚持,李强毫无办法,好在一切都安顿的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成亭站起身来想要送送他,走到玄关的时候,突感小腹疼痛,她闷哼一声,扶住了门框。 两个人站的很近,李强自然注意到了成亭的异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累了,没事。”成天敷衍着说,想要打发男人走,小腹却愈发的疼痛,伴随着涌出了温热的液体,将浅色的背带裤子染成了深红。 方云舟等了男人一晚上,姐弟俩躺在石子上汗蒸的时候,他都一直注意着外边手机的消息。整整一个晚上,李强那边都没有消息。方云舟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被姐姐劝了几句,又被蒸汽熏得晕晕的,心中的怒火渐渐就淡了下来。 同方佳互道晚安后,他猜想男人那边可能是真的在忙,便拖着绵软又轻松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方云舟是被闹钟惊醒的,为了能够起早一些送姐姐去机场。天还没有亮,方云舟睡得很舒服,十分不耐烦地去看手机——五点十五。 屏幕点亮的同时,他看见半条未读的消息,号码完全陌生。 “舟儿,我是李强。昨天真的是有急事,一直忙到现在,没有抽出空来联系你。我的手机没有电了,想和你道个歉,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记得好好吃饭,我晚上回去看你。” “对不起啊,宝宝。” 方云舟的头脑还有些晕,正在努力回忆什么时候又和男人吵了一次架。他迷迷糊糊地将手机解了锁,对着这个号码直接就拨了回去。 拨通后并没有人接,方云舟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重复性的音乐铃声,慢慢又睡了过去。 五分钟后,第二波闹钟的铃声在耳边炸裂,惊醒了懒床的小孩。 这天是周五,公司旅行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周日。每周例行的例会改成了上午,刚刚忙完一个阶段,会议的氛围十分轻松。 方云舟也被这愉快的氛围感染了,汇报结束后,他切掉了投影,对着众人揶揄道:“我以为咱们的会议室不通风,怎么今天闻着空气都是甜的,大家的心情不错嘛。” “没有没有,”有的人装起了严肃脸,“工作时间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我看未必啊!”方云舟笑着调侃,“你们没看见,咱们邢大秘书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了吗?” 会议室内一阵哄笑,有好事的抓着邢甯调侃了几句。邢甯也意外地一改往日的严肃,同众人有说有笑,三两结伴向外撤离。 方云舟刚关了飞行模式,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号码。他收回了即将离开的动作,将重心重新放回座椅上,接起了电话。 “你好,哪位?” “你好,”对面传来的是一个柔和的女声,“早上五点的时候,您的号码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早上五点?我并不记得,你是不是打错……”方云舟回拨那通电话的时候本就没有睡醒,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成亭这样一说,他才记起李强给他发的那通短信,心脏凉凉地坠了下去。 一通电话证实了他的怀疑,方云舟本就不使力地靠在了椅子上,此时听着成亭的声音,竟然感到脊柱发麻,连带着连举着手机的那只手都冰冰凉凉。 “喂,可以听得见我说话吗?”成亭问。 方云舟不轻不重地喘着气,机械性地自己在心里数着心跳,耳边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成亭的反复问话显得有些不真实。 就在对方以为信号不好,即将挂掉的时候,方云舟却突然开口:“你是成亭?” “对,是我,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方云舟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一定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女人,聪明、漂亮、温柔……祝你没病没灾、长命百岁,这样也省得太多人都惦念你了。” “……什么?”成亭听的十分迷惑。 方云舟没有再理会,他将手机随意地甩在桌面上,任由话筒继续发出女人疑问的声音。 会议室内的气温急转直下,还在收拾桌面的几位主管也意识到了老板的心情发生了变化。他们加快了整理的速度,匆匆离开后又贴心地带上了门。 方云舟抬起眼皮去看那关上的房门,冷笑一声,捡起已经安静许久的手机,顺着十八楼的窗户丢了下去。 激光笔、椅子、水杯,方云舟触手可及的都是这些死物,供他宣泄。会议室内很快便一片狼藉,男孩儿看见深色的咖啡化作水流缓缓滑过地毯,终于无力的蹲下抱住了头。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也许李强的确没有骗他,同成亭清清白白的。只是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独自困在这里面对悲伤与无力? 方云舟将头贴在膝盖上,保持着这个逃避的姿势蹲坐许久。他的大脑在发泄过后得以放空,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会想。就这样又过了许久,感官渐渐回笼,他才发现已经蹲得腿麻了。 方云舟双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身,双腿却不受力,重新倾倒,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已经是正午了,没有阳光的室内清清冷冷的。方云舟终于得以直视他造成的满地狼藉,叹了口气:“真是……幼稚啊。” 一时心情不顺便随手砸东西,损毁的还是公共财产。冷静下来的方云舟面色羞赧,他将门反锁了,偷偷摸摸地整理起会议室来。 水杯的碎片被他扫进了垃圾桶里,东倒西歪的座椅也很快被扶了起来,纠缠一处的电线被清理好,激光笔也可以偷偷赔一个新的。只是地毯该怎么办,显然作为老板,方云舟并不懂得如何清理地毯。 用纸巾吸干了地面上的水渍,方云舟打湿拖把,在地毯上反复擦拭许久。效果不佳,显然咖啡的污渍已经渗透到了地毯的每一个细胞里。小方总颓然的坐在地上,心里想着被人发现在会议室里胡乱摔打东西,一定十分丢脸。前一刻的情绪激动使他心内慌乱,显然忘记了不小心打翻咖啡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就这样自暴自弃地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小方总突然灵机一动,起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跑去。 彩铅太干,水彩太透,水粉太厚,方云舟将目光锁定到了马克笔,水性的,油性的拿了许多,再来一点点丙烯。 偌大的美羊,竟然没有住人注意到他们的老板偷偷拿了许多颜料到会议室里。神秘秘地锁上门之后,开始修复一块不值钱的地毯。 方云舟打碎了不止一杯咖啡,因此当它完全掩盖好地毯上污渍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他清理好画具,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和后腰,感觉肚子也跟着一起饿了。 我的天,为什么会搞这么久,我这是在搞什么?对哦,我好像刚刚生气来着。 ☆、第四十三章 跪键盘 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方云舟的怒气被冲散了许多,不过方总表示他依旧是很生气的,大概需要李强跪键盘才能原谅。 冷静下来再想想,李强和成亭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否则任谁也不至于那般坦荡,敢用前任的手机给现任发短信。但理智归理智,方云舟却不打算轻易原谅男人。 他就不明白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能让李强甩下他跑去见别的女人,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哼,多大的事都不行,一切以男朋友的情绪为准,天塌下来都不是他离开的理由。 多严重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么久,明知道他在生气,也不打一个电话回来。哦,他好像是手机没电了,手机没电了就是理由吗!有心充电或是借个电话,也没有那么难嘛! 对了,他还真借了电话,不过借的是前女友的电话,他是智障吗!前女友,前女友,方云舟终于抓住了真正的问题重点。前女友人品是有多差,每每有事都不能求助其他亲友,总是傍着分手八百年的前男友做什么!还有李强是不是贱啊,找你你就去,凭什么! 方云舟就这样时而满怀心事,时而怒气冲冲地下了班。小吴找了老板一整天,终于在下班时分看见了人。 “载我回家。”方云舟说。 “啊哟,我的老板,我可找到你了,吃饭了吗?” “话那么多,快走。” “不是我话多,”小吴说,“师父他都找你一天了。” “李强?”方云舟哼了一声,别开头,“他找我做什么?” “谁都找不见你的人啊,打电话不接,也没见你出来吃饭。师傅说他怕是惹你不高兴了,这又找不到人,给他急的呀!” “他很着急?”方云舟问。 “可不嘛!”小吴说。 “掉头,今天回别墅。”方云舟说。 眼见方云舟进了门,小吴环顾四周不见敌军,这才悄悄地联系了李强:“呼叫师尊,呼叫师尊,情况有变!” 李强:赶紧说,别他妈墨迹! 小吴:方总今晚回别墅这边住。 李强:位置发我。 方家的这栋别墅地处着实偏远。李强对着导航找到地方的时候,小吴都已经回家了。李强第一次来,没有门卡,被保安拦了下来。 “我找人。”李强说。 保安说找人可以让住户给门卫打一个电话。 方云舟关机了,李强无奈地告诉保安,下意识的观察小区的周边的地形。 保安眼光雪亮,窥见同行:“看什么呢,还想翻墙不成?” “不敢不敢,”李强承认他刚刚真的是打算翻墙的,被人这么一提点才意识到不该再次莽撞,“他手机关机了,能不能麻烦你给他们家的门禁去通电话?” “门牌号码。” “A53。” 铃声响了足有一分钟,那边才接了起来。 “你好,门卫,这里有个叫李强的人想要进去,请问是你们家的亲友吗?” “不是。”对方冷漠地说,随即挂掉了电话。 “人家不认识你,赶紧走吧。”保安不耐烦的说。 “找错了,不会呀?”李强再次核对了一下住址信息,并没有出入,难道是小吴打字的时候输错了? 他给小吴打了个电话,确认无误,知晓方云舟还是在生气了。他打开地图,按照指示寻到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条烟。跑步回到小区门前,继续劝说保安。 “兄弟帮个忙,再打一次呗,我表弟和我闹脾气呢。”递烟,点火。 “表弟家的门牌号都要问人,我看你们这亲戚也够远的。”保安摆手拒了,上下打量了一通李强的衣着,似是将他当作了上门讨钱的穷亲戚,更加不乐意帮忙了。 等到李强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保安,方云舟那边却连电话都不接了。方云舟不接,李强便一直打。保安看热闹看累了便由着他玩,自己跑到一边去斗地主。 最后方云舟被搞得烦了,终于接通了电话。 “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李强的,再骚扰我可投诉你了。” “舟儿,别生气了,我是你强哥!舟儿,宝贝儿,给开个门呗,让我进去过搓衣板儿,没有搓衣板跪键盘,没有键盘跪刺猬都行!你开开门,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站着一直不走了等你出来!” 方云舟:“……小区一共有五个门,你知道我从哪个门出来?” 李强:“咋这么多门……舟儿,我错了,让我进去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李强当着保安的面一通闹腾撒泼,方云舟果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若非生于法制社会,他大概是有动机将无辜的小保安灭口,再将这丢人现眼的男人先~奸~后~杀。 方云舟恶狠狠地为李强拉开的门,男人像是被火烧烧着了尾巴一样窜了进去。方云舟刚刚有不好的预感,便被男人一下子扑进了怀里,胁迫着向客厅挪去。 “你别……”方云舟刚要提醒小心台阶,李强便按照习惯的步法一脚踩空,连带着方云舟一同滚落下沉式客厅。 “三叔,你咋的了?”三楼的回廊冒出了一个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我在楼上写作业都能听见你楼下的动静。” “没事,家里来了个傻子,不会看路。”方云舟白了李强一眼,站起来同男人拉开距离,“你接着写你的作业,别听见声儿就往外跑。” 为了避免这男人继续丢人现眼,方云舟将人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李强乖乖地跟在主人身后,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便锁上了门。 “你,你干什么!”方云舟吓得后退,“壁咚已经失败了,你不能换一招儿吗?” “失败了吗?”李强被他这模样逗笑了,男孩儿退,他便进,将人逼着靠在了书架上,“那就再试一次。” 李强不再多说,倾身亲了过去,方云舟来不及反抗便被男人按住了发顶,后脑枕着书本,咬住了唇。 方云舟被亲的呜咽了几声,头脑歪向一边躲开了男人的进一步动作。 “你干什么,我让你碰我了吗?” “你啊!咱们约好的。”男人身体力行地证实他的话,亲不到嘴就咬啃他的下巴。 “你怎么能……你也太不要脸了!”方云舟被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最讨厌男人这种态度,明明应该吵架的时候,避开问题一炮解决。 “怎么不要脸了呀,这可是你答应我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还在生气!”方云舟说着话,攥起拳头不断捶打男人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我错了,我错了。”李强按住方云舟的手,毫无诚意地道歉。他将身体进一步贴近男孩儿,用脚趾勾住了男孩儿的脚踝,膝盖向上用力,让他半坐到了架子上。 依旧亲不到嘴,咬够了下巴,他又去咬男孩儿的耳朵:“乖啊,给老公一个机会,同你赔礼道歉。” “真让人开眼界,你管这个叫道歉!”方云舟双手受制,两条腿又使不上力,只得胡乱地拧住两只脚去别李强的腿。 “媳妇儿你这蹄子真硬吧,踢吧,踢到你消气。”说罢,亲一口方云舟的耳垂,将脸埋下去嗅他的领子。“我错了,媳妇儿。” …… 这一场仗打的可谓元气大伤,两个人体验了一把酸碱中和,方云舟身上许多地方都要红肿了。李强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是全程跪着键盘,他的膝盖差不多可以改姓了。 方云舟如今的身份,集男朋友、金主、伤员、债主于一体,自然是躺在地上等待男人服务。李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书房,将可疑的罪证算数塞进垃圾桶里,随后用已经脏了的衣服将男孩重新包裹。他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带他回房间洗澡。 卧室在书房的另一边,李强抱着人,作贼心虚地匆匆走过。三楼的走廊上,小孩子探出了脑袋:“我叔叔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公主抱他?” 李强:“他病了。” 小孩:“什么病要抱着走?” 李强:“拉肚子,自己走的话会有东西掉出来。” 方云舟将臊得将脸紧贴在男人的胸口,私下里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流氓!” 两个人都收拾干净又花了一个小时,方云舟趴在大床上,哼哼唧唧地让男人给他揉腰,开始秋后算账。 “说说吧,你这两天干嘛去了?” 李强:……老子一宿没睡,干的都要累死了,他怎么还记着这事? 李强:“朋友出了点事,病了,送她去医院。” 方云舟:“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李强:“……你不累吗,早点休息吧,晚上吃饭了没有。” “老子连中午饭都没吃,”方云舟冷笑着说,“你干了我这么久,爽了吗,才想起来?” “我错了媳妇儿,不吃饭哪行啊,我去给你弄饭!”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地方上车 ☆、第四十四章 噩梦 方云舟侧躺在床上,听见身后粗壮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理了一下头发,小心地抬起放在腰间的手,转了个身。李强睡得很熟,并没有被他这些动作打扰,显然是累极了。男人在医院忙了一宿没睡,白天又一直在找他,的确不存在继续做些什么的体力。方云舟知道,晚间在书房上演的那些荒唐事并不代表李强有多急色,而是真的在哄他。 愚蠢至极的哄人方式,方云舟心说。 方云舟自从晚饭开始就没怎么理过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本来都准备好吵上一架的,骂一骂男人,说出心里的委屈。可惜一通亲热之后,就总找不回冲突的氛围了。情绪消失了,问题却还没有解决,方云舟只好做出一副低落的样子,等待男人主动开口同他解释。 他不开口,李强竟然也不说话,任劳任怨地跟在身后,端茶递水捏腰捶腿。方云舟拿他没辙,一赌气躺上了床,背对着男人不理他。李强也跟着钻进被子里,从身后搂住他,几分钟后竟先进入了梦乡。 方云舟决定第二天一定同他说清楚,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一定要将赌气贯彻到底。他埋首于男人胸前,闻着他温热的气息,酝酿生气时该有的语气和表情,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云舟觉得胳膊有些冷。他发现自己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男人身上,李强正搂着她的腰,他便用胳膊环住了男人的脖子。也就是这半截胳膊,几个小时没有盖到被子,冻得有些凉。他将身子略微向下缩了缩,将胳膊藏进被子里。李强被他冰了一下,也醒了,本能地将大手贴过去摩擦,帮他取暖。 方云舟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向着男人的怀里钻去,想在取些热乎气儿来。就这样又被人搂了一会儿,他才记起什么事情,猛力一把将男人从床上推了下去。 “哎我……操……你大爷的!”李强滚到地上,骨头关节同地板撞击发出咚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疼。他倒是没有什么事,很快便爬了起来,去看床上的方云舟:“咋现在还踹人呢,做噩梦了?” 方云舟哼哼着不理他,男人跪坐下来,半抱着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拍他的背:“不怕啊不怕!以后不要老是左边睡,压着心脏会做噩梦的。” 李强去厨房转了转,想给方云舟做些东西吃,却发现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方家的小侄子正坐在餐桌前,啃着一个三明治。 “我小叔还没起吗?你们大人也真能睡。早饭在那边,凉了,你自己热一下吃吧。” 李强找到五块凉透了的三明治和几瓶当天的鲜奶,那三明治里夹的是薄薄的火腿片和黄瓜,看起来还没有方云舟做的好吃。 “这些都是早饭,还有其他人吗?” “这是全天的饭,早上我特地叫阿姨多做了几份,你们够吗?” “全天的饭?”李强惊讶地问,“你家大人呢?” “我们家没有大人,小孩子们是自助活着的!”男孩儿说。 “你别啃那个了,我做点东西吃。”李强嫌弃的看了一眼三明治,对男孩儿说。他煮了一锅粥,切了青菜和肉丝炒了两盘小菜,最后又摊了一个蛋。 “你怎么加这么多水,中午喝粥啊?”男孩儿问。 “喝粥,”李强说,“你三叔每天第一顿饭要吃流食。” 真难伺候,男孩儿没有再说什么,对李强抱以同情的目光。 李强花了些时间熟悉这栋别墅,随后开始帮方云舟整理他出门的行李。男孩儿那狗熊游泳一般的打包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因此这次也不等吩咐,李强就率先找到了箱子,帮他一件一件衣服装起来。 李强没用太久便收拾好了行李,他拉上拉链,将行李箱立起来放在墙角。方云舟躺在摇椅上啃着瓜,他伸长了腿,用脚趾去碰李强的小腿。 “先别管我了,你快回去把你的东西也收拾一下。” 李强没有马上回话,他将行李箱推到墙边安置好,又将拉杆收缩回去,才背对着男孩儿开口道:“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去呀,怎么不去?”方云舟啃着瓜嘟囔道:“你还没去过南方吧,带你去玩玩。我爸妈他们常年都在广州,小的时候经常去,那片我可熟了。你要是不去,我陪着公司那帮人走一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还是不了,”李强说,“我一个食堂炒菜的临时工,跟着一起蹭你们员工的福利不太好。” 方云舟:“谁说你是临时工,你都入职半年了,是我助理呀!” 李强:“你解雇我了,保险都停了。” 方云舟:“那我单独拿钱请你去,不走公司的账。” 李强:“真不用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你什么意思!”方云舟终于回过味儿,他将瓜皮丢了,撑着摇椅的扶手坐了起来,“你这是巴望着我赶快走,想要去见谁?” “没什么,”李强挠挠头,“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见谁!”方云舟大声喝道。 “就是,还是朋友那边,有点儿事儿。”李强含糊地说。 “我问你那个人是谁!”方云舟站了起来,逼视着男人,“是我表述有问题,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一个朋友。”李强说。 方云舟笑着喘起了粗气,他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让他平视自己的眼睛。 “成亭的名字那么难说吗,还是说她已经改名叫朋友了?” “我……你别急,”李强弯着腰哄他,“我不想骗你,说出来又怕你生气。” “呵,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就不生气?”方云舟气得直乐,抓住男人衣襟的手泄愤地向前推了一把,没推动,反而自己退了两步。 李强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却被甩开。方云舟向后退了两步,坐在床上开始审问男人。 “我今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和我交代清楚。” 李强老老实实的在他对面站直,低头忏悔:“是我不好,成亭那边出了点事,我放心不下。” “她和黄大匀闹翻了,从他们家里搬了出来。她怀孕六个月了,挺着个大肚子,在S市又没有别的亲戚,我只能先帮着照应一下。结果这两天一通折腾,她情绪又不太好,有些先兆性流产。我若是不帮忙,也没人陪她去医院。” 方云舟冷笑:“你可真是好心,我就不懂了,他在S市就算没有亲戚,朋友总归有几个吧,怎么偏偏每次都要找你。但凡有点儿眼色的人,都知道要避个嫌吧。” “不是,她没找我,是我放心不下她。她那些朋友都是些二奶小三儿阔太太,要不就是卖二手珠宝的时候认识的贵妇。如今听说她出事了,躲她还来不及,没有一个靠得住。” “只有你靠得住,李强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你和她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啊!” 李强弯腰的姿势很别扭,他蹲了下来,把手搭在方云舟的腿上,想去握他的手,被男孩儿转身躲了过去。 “是我对不起她,我这么些年耽误她了。当初若不是因为我,她一定比现在过的要好,我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管她。”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走的,成亭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至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李强,收起你的大男子主义吧!也就只有我离不开你,其他的人,任谁没了你都一样过的好。”方云舟说:“你今天给我一句准话,一定要留在这里,不和我去广州吗?” 李强沉默不语,不同意也不否认。 方云舟点点头,抬起胳膊指着门:“那你出去,不要让我看见你。” 李强的嘴唇动了动,他将身子向前探了一些,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听话的走了出去。 男人离开后,方云舟便趴在了床上,将脸埋进了枕头里。他相信道理在自己这边,却碍于口拙,找不到合理的语言去驳斥男人。时而忍不住又会心软,觉得男人的处境也的确为难,异地而处他也没有太好的方式来解决。只可惜理解归理解,放任男人继续同成亭见面,作为当事人的他是打死都不会接受的。 方云舟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就这样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方云舟连续做了几个古怪的梦。 梦中的她陪着李强来到了医院,看望刚刚生产的成亭。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身材丝毫没有变,反而愈发光彩照人。成亭没有抱着自己的孩子,而是将他放在一旁的婴儿床里。方云舟同李强进到病房的时候,就见女人神色忧愁地望着自己的孩子。 李强热心地将孩子抱在了怀中,冲好奶粉喂他喝奶。孩子不喝,反而一直啼哭。他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对方云舟说:“成亭一个人带孩子,我放心不下,以后我就是这个孩子的爸爸。” 方云舟不住地摇头,他拉住李强的手,想要劝说男人不要这样做,开口却是一声婴儿的啼哭。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婴儿被人抱在怀里,面前的东西软软的,他竟然在喝奶,喂他的女人又是谁? 他抬起头,看见的就是成亭那张美貌却阴毒的脸。 这奶一定有毒!方云舟开始挣扎,对着成亭一顿狂踢乱抓。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插过他的腋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方云舟在空中挥舞手脚,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女人的身体。他想要继续挣扎,却被那人无情地放在了床上。 “孩子也太不听话了,怎么能打妈妈呢?” 这声音竟然是李强。 方云舟循声转过身去,张开两只手咿咿呀呀的乱叫,想让男人抱住自己。李强却不理他,安抚性地去摸成亭的伤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那一爪子豁烂了成亭的胸脯。 方云舟心有不甘,向着李强的方向挪动身体,蹭啊蹭终于蹭到床边,扑通一下掉到了地上。 后脑磕上了床头柜,方云舟终于梦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强:我又在跪键盘你们敢信,竟然有人污蔑我摸了成亭的胸你们敢信!我发誓我已经有八年没摸过成亭的胸了,乖巧的我只摸我家云舟! ☆、第四十五章 广州 这都是什么乱梦! 方云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又刷了牙。下午五点半,他有些饿了,终于走出卧室想要寻些吃的。 厨房内却有人,原来李强并没有走,正在拎着锅铲做晚饭。 讨厌的男人,谁准许他随便用厨房做饭的。 方云舟冷哼一声,正要离开,男人却关了煤气,将最后一盘炒菜装盘,端着转过身来。 “你醒了?来,刚好开饭!” 生气需坚持,但不能饿肚子。方云舟收回脚步,严肃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晚饭的人多了些,小男孩的父母下班回来,见家里难得有人做饭,也乐得蹭上一顿。方云舟全程没有说话,整个用餐过程都端端正正,十分拘谨。 李强发觉方云舟可能真的不愿意同旁人一桌吃饭,用餐习惯与平常有很大的不同。他基本上只吃摆在眼前的菜,明明再前面有他一贯爱吃的糖醋排骨,却反常地一口都没动。 小男孩的母亲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女人微微站起身,在鲤鱼的肚子上挖起一大块肉,丢进了方云舟的碗里。 “小弟,别光吃菜啊!你看你瘦的,多吃点鱼。” “谢谢嫂子。”方云舟面无表情地挑起了鱼刺,李强却觉得他连脸都绿了。 方云舟不喜欢被人夹菜。 那位嫂子也真是个人才,用自己用过的筷子,夹了鱼身上最不好吃的一块肉。 李强的解救来得及时,他又取来一个碗给男孩打了鸡汤,随即借住袖子的遮掩夹走大半鱼肉放进自己的碗里,将空出来的位置换成了两块排骨。 方云舟轻哼一声算是领情,他有吃饭的时候喝水的喜欢,干咽了半天的饭早就渴了。 因此他最先动的还是鸡汤,汤并不咸却很浓,鸡骨酥软,显然炖了许久。李强被他赶走之后并没有离开,还为他准备了晚饭,这令方云舟心中舒服了许多。 “炖这种汤,我又不是坐月子。”方云舟不服输地想。 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没有缓和二人的关系。 方云舟吃饱后独自出门散步,几个月来也因着男人的提醒,他养成了饭后走动的习惯。恰巧李强正是这一习惯的上家,方云舟前脚出门,后脚便被人尾随了。 方云舟沿着慢跑道走着,后面跟着个歹徒般高大的男人,他快男人快,他慢男人慢。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赌气那么多路,男人偏偏跟着自己。渐渐的,他看着路灯下的影子,挑剔起走路姿势,怎样看都不那么美丽。男人始终跟着他,也不知道眼神是不是在看自己,方云舟连最常规的走路也开始同手同脚起来。 就这样尴尬地到了晚上,方云舟反锁了门,让李强睡在客房。他知道男人有几次是想要同他和好的,只是他冷冷地不给机会,对方的态度也始终犹豫不决。 方云舟知道李强并没有改变想法,他是一定要留下来照顾成亭的,所烦恼的是如何劝服自己不要闹。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谁都不肯退一步。到了第二天早上,李强送方云舟出门的时候,看见的仍旧是一张刚死了男人的脸。 团队出游,整个机场都闹哄哄的。方云舟本应该露个脸,同员工们打声招呼,可惜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下了车便直奔贵宾室。 李强像个操心的后妈,追赶他叛逆的儿子:“身份证收好了吗?” 方云舟不耐烦地哼声,李强不放心,将人拉到怀里一通摸,终于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了卡片。 男人仍旧不放心,按照他坐火车的思路:“是不是得先取票啊,我看他们都拿着票。” 方云舟:“……我坐头等舱,有贵宾服务。” 李强:“上厕所的时候叫人看着点行李,别被人拿了。飞机票随身拿好,万一中间有人查票……” 方云舟:“行了行了,你没坐过飞机就别瞎指挥了,等下是不是还要告诉我晕机可以开窗户啊?” 李强黑脸一红:“那个,我不明白嘛。你手机呢,手机拿好,下飞机给我打个电话。” 方云舟不耐烦地说:“扔了,还有事吗!” 李强愕然:“扔哪了?” 方云舟:“和你没关系,我走了。” “哎,等等……”李强拉住方云舟的胳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大苹果,递给男孩,“给你水果,路上吃。” 方云舟:…… 方云舟有心转身就走,却见男人一脸挚诚,于是伸手接过一个苹果,也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一个就够了,我真走了,你再磨叽就和我一起去!” 生气归生气,方云舟为了这趟旅行本也准备了不少。考虑到李强的身份低调,机票买的是两张经济舱的座位,如今少了个人,方云舟乐得宽松,临时升了舱。他本还下了几个电影准备和男人看的,土俗俗的没有英文,如今也都用不上了。 一个人的旅途也该多多享受,方云舟扯开遮光板,欣赏窗外的云海。 也不知是不是出行次数多了,这不常见的风景已经变得寻常,早没了首次出门的吸引力。 今天的云,总觉得不那么好看。 坐着腰痛,方云舟仰躺下来,左腿压着右腿,侧看窗外感觉整个身体都是拧着的。他将腰跨转了转,侧身枕着胳膊,没一会儿又觉得半边身体发麻。翻来覆去换了许多姿势,怎样都不舒服。 不看了,戴上眼罩,专心睡觉。 下了飞机,刚好是午饭时间。方云舟这次没逃掉饭前演讲,被员工们堵住好一顿起哄,工作枯燥,长得漂亮的老板总是更加受到欢迎的。 方云舟起初还能同他们玩,没过多久便被吵得头晕,伺机逃遁。 广州这个城市,方云舟是每年都要来的,半点不会陌生。少年时也曾经兴致一起,将好吃的好玩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与员工们叽叽喳喳的兴奋不同,没了李强的旅途,实在让方云舟提不起一点兴趣。 没有手机也没有同伴,方云舟只是在街头随便转转,最终还是遵循习惯走到了美羊的门前。 许久不见儿子的方喜文十分开心,给出奖励,陪着自己谈生意。方云舟觉得广州也是好玩儿的,偶尔旅游一下也不乏趣味性,因此他推脱说自己带了团队不好独自行动。 方总却不以为然:“唉,都是大人了嘛,自己玩儿自己的,要你陪做什么。” 方云舟开启了他的苦逼应酬之旅,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喜欢这样谈生意,在他看来,所做的事无非是吃饭喝酒扯闲蛋。 广州同本部不同,他们本部是大后方,做的是输出。父亲和姐姐抓的却是商务,为本部提供源源不断的客户和订单。 方云舟自认酒量不错,喝到最后也一样是看人重影双脚打晃。他摸了摸肚子,认为自己同那脑满肠肥的老总形象越来越近了。 想象一个中年油腻的自己,顶着秃瓢舔着大肚皮,一脸□□地挑起李强的下巴:“美人儿,今晚把爷伺候舒服了,有你的赏。” 李强会是什么反应呢?大概是一脸在人民大会堂踩到了狗屎,恶心又不好发作的表情。方云舟笑的肚子抽搐,有点想吐。 男人已经一天没有联系他了,还是同以前一样,一旦忙起来就把他给忘了。还是前女友惹人疼,别人的事情总是比他要重要。 方云舟假做轻松地撑回了酒店,几乎是撞着开了门,一路磕磕绊绊地整个人陷进了大床里。 好难受啊,真的是第一次喝下这么多,爸爸大概不是亲爸爸。 走廊里有人走近,偶尔飘来几句细碎的谈话声。 “方总他……对,我们今天没在一起……看到他回来了……好像是喝酒了……门倒是没关……就这样进去不太好吧……好,好,我看一下……” “方总,方总。”有人轻轻的摇了一下方云舟的肩膀,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你还好吗?” 不大好,方云舟本就难受,被她这一摇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冲进厕所就开始吐了起来。吐过菜吐酒,吐过酒,吐胆汁,总算是不那么恶心了,胃却开始抽抽的疼。 “你怎么进来了,”方云舟这才有机会看那女人,她记得这人的名字,也是邢甯的手下,一个小秘书叫言思思,“麻烦你烧一杯热水给我。” 电话那头也是这样说:“你先烧杯热水给他,最好是放在水壶里拧上盖子,他不会喝,只是抱着暖胃。” 言思思照做:“是李强哥给我打电话,他以为我们在一块儿玩儿呢。我猜老板是去应酬了,他担心你喝太多酒,叫我过来看看。诺,电话还通着呢。” “电话?”方云舟缩在床角,他的头脑并没有太清晰,没完全听清言思思在说什么,只注意到几个词,“李强?” 李强那边正忙着叮嘱:“他吐过之后胃里空了,等一下一定会饿。你去给他买一点面,哎呀,不行,面容易坨,你给他买点粥喝吧。” “好的好的,晚茶可以吗?”言思思一边同李强对着话,一边关注着方云舟的动向,男孩儿自从听见了李强的名字,便一直盯着她看,“老板,你是要接电话吗?” 方云舟直愣地看着她不答话,“李强哥,我这就下楼买吃的,你先和方总聊两句。” 方云舟接过手机放在腿上,屏幕照出来的是自己的影子。李强通过话筒叫他:“舟儿,你怎么样,难受吗?” “李强。”方云舟叫他。 “哎!”李强回答,“喝了多少,胃痛不痛?” “胃疼……”方云舟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开始掉,“李强,我胃疼。” 李强哄他:“吃点药喝点粥,好好睡一觉,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 方云舟打断了他:“我胃疼,我生病了,李强。为什么别人生病你就会照顾她,我生病了你都不来陪陪我!你对我不好,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我讨厌你!” “啊啊啊啊啊啊!”方云舟一边哭一边叫。 “我错了,宝贝儿,都是我的错!你别激动,别激动,这是别人的手机,你可千万别扔啊!” ☆、第四十六章 旅游好累 接下来的两天,方云舟被他爸爸压榨得连轴转。本来胃就不大舒服,头一天晚上还哭了半宿,清早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他哭,男人便一直耐心地哄他。 他是怎么说来着:“舟儿,别哭啊,我最关心你,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你喝了那么多酒,我听着都难受,恨不得替你把这些酒喝了。” “我和你好,咱们是一家人,成亭他是外人啊。对待外人要周到客气,我欠她的的确太多了,这个人情一定是要还的。这件事安排好之后,她应该也要离开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儿,咱们有大把的时间,我来慢慢对你好。” “空口放炮,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再来一个什么王亭,张亭,马亭的。”方云舟吸着鼻子说。 “不会了,不会了,我和你保证我和你发誓。”李强说,“从今往后,方云舟就是我祖宗。我要是敢对别的人好,我就生儿子没屁……哎,不对,和你好我就生不了儿子了……那个我就出门被车撞……” “你给我闭嘴吧,谁听你发这种毒誓!”方云舟打断道。 宿醉又要早起,没办法,前一天晚上那老板没喝够,约了他们父子起早坐船。 方云舟头还晕着,又被迫上了游艇继续晃。好在出门前吃了言佳佳准备的早饭,即便要吐也大概是食物不是胆水了。 李强和小吴都不在,言佳佳短时间内成为了方云舟的生活助理。这姑娘倒是也细心周到,本想陪着老板一起上船的,方云舟却没同意。那老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人家小姑娘好好的出来玩,可没那个义务被拉去当公关。 方云舟被放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毫无意外地再次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三天那位老总终于滚了,方云舟死活都不再和爸爸一起玩了。他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总部的高层今天要一起去逛服装市场。 上午调查服装市场,下午视察几个比较出名的门店。方云舟跟了上午的场,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个机会再次逃跑。 酸疼的四肢拖着濒危的老腰,方云舟爬进了最近的一家星巴克,点了一杯最讨厌的咖啡,躲进了角落里。他来到这是有目的的——上微信,同李强失联已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方云舟虽然事多挑剔,脾气也确实好。那晚将情绪抒发了出来,李强又信誓旦旦地给了保证,他便决定原谅男人这次。 严肃地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登上账号后,他看见男人给他发过许多消息,从他丢掉手机开始,有道歉也有关心。邢甯和其他员工的消息也有一些,是李强寻人未果之后一个个问到了他们的头上。 敲了敲男人的对话:你在做什么? 没过多久,对方回了消息:煮了面,准备吃午饭。 方云舟:你在家里? 李强:嗯,今天不出门。 方云舟:那开视频吧,让我看看你。 李强想说他没有流量,求生欲告诉他这样真的找打:好的,你等我两分钟。 打开充值,火速买了个三块钱流量包。这操作男人轻车熟路,老习惯使他舍不得花钱买流量包,每个月只用套餐内那可怜的分量。只可惜同方云舟交往是很费流量的,经常聊着天流量就告罄了,只好额外花钱单开。如此叠加下来,反而比包月还要贵了些许。 两分钟后,视频如约接通。方云舟躲在房间的角落,李强那边光线也很暗,两个人的背景都黑乎乎的。李强将手机靠墙,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碗面。 “吃吧,”方云舟终于看见那张久违的脸,镜头从下方打的角度让男人看起来傻傻的,“煮的什么面?” “大杂烩,番茄鸡蛋青菜瘦肉。”李强怕男孩看不清,打开小台灯,拎着手机给大碗面来了个特写。 方云舟:“你那边好暗。” 李强:“这房间采光不太好。” 方云舟:“这是我给你租的那个房子?” “不是那个,”李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房子出了点状况。” 方云舟:“有什么问题吗,哪里坏了?” “不是房子有问题,是我有问题,”真相很简单,却实在是难以启齿,“我不小心把钥匙锁在房间里了。” 方云舟:…… 方云舟此时的心情还是可以的,有色眼镜一戴,看男人就是黑里透红,蠢中带萌。 “你吃面吧,”方云舟一开始便说了吃饭,李强却一直在同他说话,面条一口没动,“我看着你吃。” “你呢,吃午饭了吗?”李强吞着面,含糊地说。 “吃过了,”方云舟吧唧吧唧嘴,还在回味“吃了一只烧鹅。” “一整只鹅?”李强惊讶。 “是啊,怕不怕!小保安,你是养不起我的!”方云舟调侃道。 “怕了怕了,”男人做了个保护自己的动作,“我去看看哪里有鹅苗,养大了做给你吃。” “你会吗?”方云舟问。 “不会,但是可以学,”李强说,“有一种资源叫做网络!” “聪明啊,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男人!” 如此闲言了一会,李强的面也吃完了,他今天吃得很慢,面汤看起来美味,他也没喝几口。隔着屏幕看不清晰,方云舟还是感觉男人的嗓子有点哑,看起来不大舒服的样子。 “你的嗓子怎么了? “有点疼,”李强说,被他这么一提醒还不自主地清了清嗓子,“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方云舟说,“我们打字,不要说话了。” 方云舟休息了一会,同男人亲亲我我充了电,很快又回归了队伍。他不是逃避工作的人,身体好了自然要马上上岗。 九零后真是身体废掉的一代,整个队伍分成两个大块,年轻的主管们全部阵亡,老一辈却精神抖擞依旧能走。方云舟养足了精神,战力充沛,加入老年团逛起街来。 这一走便走到了晚上,方云舟累的快要下跪,还掏了钱请大家吃晚饭,收获了一波“老板英明,老板万岁”,算是整日辛苦下来的一点安慰。 疲惫无法剥夺老年团的热情,大爷大妈们想要观赏夜景,决定坐船游一波江。方云舟真的跪了,他如今听不得船和水,听见了本能地两股战战双腿打颤。 方云舟当机立决,帮大爷大妈们买过船票,带着他那又病又残的年轻人团队,逃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方云舟还觉得不真实,他竟然赶在十点之前回到了酒店,终于从狗的生活回归人的日子。 这个时间,李强应该在洗澡,或者已经洗得香香黑黑的,躺在床上看菜谱或者课程。方云舟不想去洗澡,他想看男人洗过澡的样子。 视频发过去,很快便被接通,方云舟兴奋地搓搓手,定睛一看,反着光的天花板。 人呢? 画面晃晃晃,上下浮动数次,暴露了手机主人内心的忧郁,终于翻转下来框进了男人的脸。 “噗哈哈哈哈哈……”方云舟扑倒在床上,“你的脸怎么绿了!” “仙人掌。”李强难过地开口。 “仙人掌有什么功效,美白吗,”方云舟疑惑,“我觉得你还是黑的好看。” “不是,”李强绝望地捂脸,“我得了传染病……腮腺炎。” 方云舟:“大人也得这个病?” 李强:“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方云舟笑到打滚,等他终于笑够了,才意识到应该关心两句:“怎么得的,我记得这是个传染病啊?” “别提了,”李强叹气,细微的动作牵动了脖子一疼,脸皱成了茄子。 “我这几天不是去医院了吗,同一个病房里有个女人怀二胎,婆家娘家都不管她,大女儿跟着呆在医院没人带。我看那小孩挺可怜的,就陪她玩了一会,谁知道她刚得过传染病啊,还没好利索就被他妈带进密集人群里来了。成亭气的都骂人了,她也没抗体,怀孕七个月了,差点被过上传染病。” “真惨,哎……”方云舟拖着长音幸灾乐祸道,“……雷……锋……” 李强也笑,这次是收敛的笑、含蓄的笑:“这就是报应吧,谁叫我惹你生气呢。” 方云舟深以为然,低头嘿嘿地乐:“那成亭呢?” 李强:“出院了,租了个房子,请护工照顾着。” 方云舟:“用不上你了?” “用不上了,”李强说,“她现在巴不得离我远点。” “哈哈哈……你说你,”方云舟有些得逞地数落他,“她一早就能请护工照顾,你过去干什么呢。人情没还上,还遭人嫌弃了不是。” 李强:“我错了,老婆大人最英明。” “知错就好,”方云舟说,“你住哪里,把你现在的位置发给我。” 李强:“你干嘛?” “不干,我没毛病,你干不动!”方云舟说,“成亭嫌弃你,我不嫌弃,等着我回去看你!” 李强:“别了,万一传染你。” 方云舟:“没事,爷得过,有抗体!” 同邢甯打了个招呼,将飞机改签到最早的一班,五天的假期就这样提前结束了。 ☆、第四十七章 礼物 飞机到达S市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方云舟还来得及回到家梳洗换衣服,又买了些清淡的瘦肉和蔬菜,给男人煲了一锅粥。 他努力回忆着小时候患上腮腺炎的经历,李强在进食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吞咽困难。他设置了时间,小火慢炖,将粥煮得烂烂的。 李强租住的这个破房子,属于一个弃管小区。门禁的密码门摇摇欲坠,楼梯间的窗户也有好几个碎掉了。墙皮和水泥楼梯脏且陈旧,颜色几乎相近,整个楼梯间十分杂乱,到处都是不用的砖头、破木条以及祖传上百年的酸菜缸。 方云舟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提着一个保温盒,两大袋生鲜药品和生活用品,跨过重重垃圾障碍,爬上了八楼。 到达李强家里的时候刚好八点钟,方云舟在门前略喘了一会,才听得见室内拖鞋的啪嗒声。 男人也刚刚醒,看起来上一秒还躺在床上。他睡眼惺忪,光着膀子,下身的运动裤显然是仓促套上的,露出半截裤衩。他的脸上还涂着可笑的仙人掌,看起来是睡前涂抹的,已经干掉结了块。 方云舟觉得男人的造型挺可乐的,他喘着粗气想要调侃一番,却被对方抢先嘲笑:“你这是什么造型,贵妃娘娘?” 还说别人呢,自己也一样。方云舟低头一看,本人也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一身汗,热得他将外套甩了下去,卡着挂在胳膊肘上。 “噗……”方云舟也笑了,“累的,你这住的是什么破地方,我给你的五百万你是打算孵小鸡用吗?” 他将双手一递,李强便将购物袋接了过去,他便回头去门边找鞋架。 “你直接进来吧,我这就只有一双拖鞋。”李强够着去关上门,扶着男孩的腰将人让了进来。饭盒他一早便瞧见了,“这次是什么,鸡汤?” “你当我是你,没新意,堂堂一个厨子只知道做糖醋排骨。” 方云舟将买好的菜提到厨房归拢好,又寻了两副碗筷,庆幸李强家至少还有不止一个碗。 “在哪吃?” 李强家的客厅逼仄,比过道也宽不了多少。他在墙角拎过来一张木头都有些烂了的折叠桌,一个手工打的木板拼接高凳子,一张八十年代小学生写字的椅子,十分绅士地问:“你坐哪个?” 选择题很难,方云舟指了指那个学习椅,破虽破,好歹没有爆出钉子。 “你坐那个小心一点啊,别划到腿。”男孩善意提醒。 方云舟做的是青菜瘦肉粥,肉末和青菜切得碎碎的放了许多,还滴了一点点香油。饭盒的下面是粥,上面还有两层,透明的虾饺和蒸排骨。 李强看得直咽口水。 方云舟不理他,将虾饺和排骨端到自己这边,盛了一碗粥。剩下的一大桶粥推给李强,比了个请的手势,泾渭分明。 李强幽怨地喝粥,眼睛时不时去瞄方云舟的虾饺。 “你故意的吧,报复我?” “低头,眼不见为净,”方云舟啃着排骨悠闲道,“我看你脸比昨天大了,扁桃体发炎了吧,像个倭瓜。” 李强不甘心地低头喝粥,生病的男人脱去了彪悍,看起来委屈巴巴的,非常有趣。 “那你嚼碎了,喂我尝一口?” “恶不恶心呐!”方云舟嗔他。 “又不是没吸溜过你的嘴,给一口嘛。”李强胡搅蛮缠。 方云舟被他缠的没办法,又见男人着实可怜,他去厨房取了水果刀来,将虾饺剖开,虾肉切成细碎的小块,与肉馅儿一起倒进了男人的粥碗里。 李强一脸幸福地喝着粥,好像这一点点碎虾真的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方云舟觉着好玩,用勺子敲击瓷碗逗弄男人:“乖,中午想吃什么,爷给你做。” 李强本也不是挑嘴的人,他会做的菜很多,本人却随便都能喂饱。方云舟煮的粥其实很香,为了照顾男人的病体炖得很好下咽,肉香味完全融进了汤水里。面对排骨和虾饺,他能有什么执念呢,只是方云舟带来的东西,在他眼中竟格外的香。 他馋了,想吃了,几天没见到男孩,他想撒娇。 方云舟的十指修长,用老阿姨们的话讲,这是弹钢琴的手。李强有幸,被这样一双手轻轻扶着下巴涂药,生病也成了一种享受。 李强欣赏着方云舟的手,方云舟也正在品鉴他的脸。男人的脸的确肿了许多,涂上仙人掌后真就像个绿脸倭瓜。方云舟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被李强踢了,就这幅模样,他都能看出可爱来。只要人长得帅,尖下巴圆下巴都是帅。 可惜少了点东西。 “你为什么从来不留胡子?” “当厨师的,大胡子看起来脏脏的,蛋糕卖不出去。”李强说。 “留点胡茬就好,硬的。”调皮的手指轻点男人的下巴,在幻想的区域打圈。 “喜欢胡子?”药都涂好了,李强钳住男孩的手指,低声问。 “喜欢,”方云舟倾身向前,凑近男人的耳边,小声说,“舒服。” 李强去扶男孩,托住他的屁股:“喜欢哪里,哪里舒服?” 方云舟低低地笑:“哪里都舒服。” 男人笑了,大手用力让男孩上前,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是真的病了,没精神,干不动你。” 方云舟就势扒住李强的胳膊,歪头向下靠在他的肩膀上,长辫子扫过男人的锁骨钻进开敞的衣领。 他笑着对着李强的耳朵吹气,男人觉得脖子都痒痒的,也不阻他,也跟着笑。 上午的太阳照了进来,阳光洒在主卧的大床上。方云舟趴在李强的身上,两个人不含□□地腻歪着,享受温暖的春光。 李强也是懒懒的不爱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方云舟的后腰。男人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半边身体承受着方云舟的重量,另一边自由的胳膊向外伸,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够着什么东西。 摸到了,他将胳膊伸了回来,攥着拳头蹭着藏在了腿侧。 他侧过头去看男孩儿,方云舟正半枕在他的胸膛上,甩过来的辫子遮住半张脸,双眼半闭着,卷曲好看的睫毛一眨一眨。 李强呼出一口气,扰乱他那纤细的睫毛。食指勾住他放在腰侧的手,略显拘谨地摇了摇,将藏好的东西放在男孩儿的掌心里。 “我给你买了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方云舟接过礼物,好奇地感受手下的形状,是一把钥匙。 车?不对,这是一把传统的钥匙。 拖拉机???方云舟震惊地睁开眼睛。 “……谢谢你,”方云舟故作平静地说,“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盒子在衣柜的最下层,礼物就藏在里面。”李强说,“我去拿来给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 方云舟按照李强的指示找到了一个大木箱,木箱没有上锁,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号的金属箱子。方云舟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金属箱,看见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这么多层,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也没什么,”李强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怕丢,包严实点儿。” 今天的强哥确实同往常不大一样,方云舟觉得这男人蠢起来也的确实可爱。他小心地拆开包装,发现竟是一部手机。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看别人都买这个,就买了台一样的。金色的,亮堂。”男人小心地说。 “11Pro,花了你不少钱吧,得一万块?”方柔云舟觉得心暖暖的,手机的金属壳明明是凉的,却仿佛捧着一个热水袋。 “嘿嘿,还好,”李强笑着说,“只是这几个月的工资没了,我得赶紧找份工作赚钱养家。” “可不是嘛,”方云舟坐回床上,拉起男人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吃穿住行,再寄点钱回家。你跟我干这半年的工资也就剩下这么点儿了吧,还都被你花了。” “那,你喜不喜欢啊?”这么多钱可别白花。 “喜欢。” “喜欢就好,”李强憨笑着说,“我不花钱,都是你的。” 方云舟将手机放在枕畔,张开双腿双臂。男人应邀翻身过来,两个人缠抱在一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方云舟闻着男人胸口那令人舒心的味道,心中熨帖,脸色渐红。 “强哥,我……” “啊,那怎么办?”李强感受了一下还在昏睡的自己,挫败地说,“要不然我……” “不用不用,啊你先好好休息。”方云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穿鞋。“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去?” “补卡,趁着中午没下班儿。”方云舟说走就走,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将自己收拾好,揣起手机就要出门。 “你不用吧,”李强说,“你都坐了一晚的飞机了,先补个觉,这事儿着什么急?” “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用这个手机,马上!” ☆、第四十八章 养病 狭小的厨房内,机器争相轰鸣着。崭新的手机正架在窗台上,方云舟惬意地打着蛋,腰跨在镜头前扭来扭去。 “哥哥,别晃了,”镜头对面江瑶无力地说,“我现在看见你比看论文都晕。” 方云舟不理他,他对女人没有兴趣,早切换了镜头,专注地欣赏自己美丽的容颜。 “所以你消失这么久,突然找我就是为了看你扭胯?”江瑶无语地问。 “Wrong!我并没有消失。”方云舟摇了摇打蛋器,“是我丢了手机。” “被偷了吗?”江瑶不可置信地问,“你那么宅,应该不会往丢手机的地方跑啊。” “不是被偷,是我把手机丢掉了!”方云舟得意地说,“十八楼,嗖……啪叽……没了。” “怎么又摔手机?”江瑶这时来了兴致,将论文丢在了一边,“感情不顺?性生活不和谐?” “生气,和强哥吵架了。” “我猜猜,是他睡前没洗脚,还是在你的汤里又放了葱花?” “我哪有那么事儿!”方云舟说,“是他惹我生气了。” “原因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已经原谅他了,我们和好了。” “我能联系你,是因为他给我买了新手机。” “11Pro,一万块呢,花掉了他这半年工资的积蓄。” “他说他用不着钱,都给我。” “强哥真好,我太爱他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他的呢?” 方云舟自顾自地说着话,将打好的面糊倒进容器里,打开烤箱调节温度。 “他生病了,我现在在给他做蛋糕,我也要对他好。” “你都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可磨人了,今天早上非得让我把饺子剁碎了,一口一口喂他吃。” 江瑶:…… 江瑶:“我还有一个月就答辩了,你现在和我秀恩爱,你还是人吗!” “你给我滚,绝交!” “滴滴滴……”,视频退出,江瑶切断了通话。 方云舟不以为意,继续做饭。 “咔嚓!”厨房陷入黑暗,机器全停,方云舟这恩爱秀得天怒人怨,停电了。 李强睡了一觉,被尿憋醒,晃悠着来到厕所开灯,没反应,停电了?摸黑撒了泼尿出来,感觉房间空空荡荡的,少了个人。 “媳妇儿,舟儿……你在吗?” 厨房的门关着,李强过去推了一下,略有阻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卡着。 “啊!”人的叫声。 方云舟正靠着门蹲着怀疑人生,被男人这猛地一推,一个狗爬摔在地上。 “啊呦,疼!” “磕着哪了,”李强急道,“开门让我看看!” “你别动,别动,让我缓缓。”方云舟在地上坐了一会,等到撞的地方不疼了,才滚滚滚到一边,将李强放了进来。 “磕到哪了?”李强弯下身,轻抚方云舟的头,双手插进腋下缓缓将人扶了起来。 “手腕杵了一下。”全身重量都压在男人胸口上,有种被家长抱着的可靠感觉,手腕好疼。 “扭到了,错位了吗,我看看。”李强搂着方云舟的肩膀,扶起男孩的手肘轻轻转圈,“疼吗?” “还行。” “没事,有点肿了,我拿活血的膏药给你贴一下。”李强扶着男孩的腰回到卧室,在抽屉里翻出一打膏药。黑灯瞎火的,他扯了半天,“怎么又停电了?” “不知道啊,我还做着饭呢。”方云舟抱怨。 “你做的什么?” “烤蛋糕,还有大米糊糊。”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李强将窗帘掀开一角,果然看见有些家庭亮了灯光。男人笑了,伸手去揉方云舟的脑瓜顶,向前一推。 方云舟啄米一般被推得点头:“你干嘛!” “小傻子,”李强调出手电,“等着老公给你变灯。” 李强过得拮据,家里连个洗衣机都没有,第一次接待成规模的大功率电器。老房子线路老旧,小庙容不下大佛,跳闸了。 “宝贝儿,你先去把烤箱关了。” 男人用手机照着亮,打开门在走廊的墙壁上找到电箱,啪叽,灯开了,厨房内的料理机也重新运转。 “我真是傻了,亏我蹲在那里等了快半个小时。”方云舟将煮好的米浆倒出来,关掉了料理机,重新调节烤箱的温度,“也不知这蛋糕还能不能行。” “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吃,”李强支棱着一条腿坐在床边,拍了拍床单,“你坐过来,我给你揉揉腿。” 李强的脸已经很难正常进食了,伴随着一点发热,吞咽起来非常的不舒服。他勉强吃了几口蛋糕,便一直灌着方云舟为他做的米露。以此维持生命,同时不断地向厕所跑。 两个人靠在床上看了一个电影,李强便躺下早早的睡了。仙人掌的一个疗程是五天的时间,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晚睡过去,应该能够消肿很多。 第二天,病情果然有所好转,男人开始能够重新进食软烂的粥和面。 身体舒服了不少,李强撒娇也撒够了,再不敢磨方云舟为他服务。两个人真正像过日子一般,配合着洗菜做饭,再做些家务。 方云舟穿着李强的大T恤,袖子长得能盖住半截手,干活儿的时候根本不好动作。李强半蹲下身,去帮男孩儿挽起过长的袖子,却被人撩起衣襟直接包住了头。 “你怎么买这么大一件衣服,都能装下两个人了!” 李强的回应是捧住男孩儿的胯骨,直接在他肚子上咬了一口。 房间很小,工作总有做完的时候。方云舟百无聊赖,变出了一条米尺。他让男人脱掉衣服,测他全身的尺寸,要给他做衣服和裤子。 李强虽然脸变了形状,身上依旧健壮结实。方云舟量得爱不释手。索性找了个本子,一寸寸的临摹他身上的肌肉。 假期的时光匆匆流逝,恋爱并不是光阴虚度,病痛也成为了一种享受,恨不得让时间永远停住。 李强的脸渐渐消肿,病症只剩下一点点尾巴。方云舟买了一个医用口罩,领着男人出门放风。 本是挑着人少僻静的地方走,却闻见了烤肉焦香的味道。古朴的巷子内,透明的机器并排摆在门前,一只只鸭子被插在中间旋转,肉皮烤得油光发亮。 方云舟咽了咽口水,有几天没吃到这么荤的了。 “强哥,这个你可以吗?” 两个男人一拍集合,请老板帮忙片好三只鸭子,就连葱都装了满满一大盒。 没了放风的兴致,两人匆匆回到公寓。男人将鸭架熬成汤,下了粉丝和白菜一起煮。带油的鸭皮和着葱卷进饼,一口一个,配上美味的鲜汤。 最后一个,李强将饼摊开,取了鸭肉葱段,又蘸了些甜面酱涂抹上去,他将饼卷好,递到男孩的嘴边。 “最后一块儿了,给你吃。” 方云舟扶住桌子,夸张地张开大嘴向前一咬。 “哎呦!”男孩儿扶住下巴,作痛苦状,“强哥,我可能不太好。” 两人一人一个口罩,匆匆去了诊所,低着头接受医生的痛骂。 “你们这些年轻人,上过两天学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是吧。腮腺炎又不是办会员卡,谁告诉你们得过一次就能终身免疫的!出门,右边,开药去!” 作为一生得过两次腮腺炎的人,方云舟表示他并不想谈谈自己的想法。蔫头耷脑地同男人走到楼下,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抢回药品就往反方向走。 “诶,你上哪儿去?”李强问。 “回家。”方云舟闷闷的说。 “是要拿什么东西吗?”李强拉住他的胳膊,“你先上楼,要什么我帮你取。” “不用,我回家住,你好好休息吧。”方云舟说。 “是在这里住的不舒服吗,”李强心虚地向楼上望了望,他这小房子实在是太破了,的确委屈了人家,“那你先等等,我收拾收拾,陪你一起回去。” “别墅那边有小孩子,就不要去了,咱们回你那个复式公寓。那边东西实在是太少,还是得带些生活用品的。” “啊呀,谁说要和你一起的!”方云舟愤愤地说,“我的脸很快就要肿成茄子了,才不要你陪着呢!” “傻货,谁就嫌你丑了!”李强一把将逃跑的男孩儿捞了回来,提着他的腰,拎小鸡儿一样的将人抓了回去。 “你放下,我不是小孩儿,楼梯凳儿打着我的腿啦!” 方云舟的假期被迫延长,两个生病的人互换了位置。李强可是不敢馋他,变着花样儿的做些好的吃,又将自己安排和他一样的饮食。 方云舟却是个不好侍候的主,病中难受的时候,疼一分,他叫十分,疼五分,他就能把房盖儿给你掀起来。明明没有多大的事儿,他却整日扒着李强的大腿来回哼哼。男人倒是有治病的独门秘法,在胳膊腿上揉捏或抓一抓头发,男孩儿就像被碰了开关儿一样,变得服帖起来。 涂药的时候,方云舟最是不老实。 这种时刻,男人更要仔细看他的脸。方云舟觉得不好意思,左躲右躲的,总会蹭的男人满身都是仙人掌。 李强脱掉弄脏的衣服,正面对着男孩儿跪在床上。他的病已经好了,体力一如从前,是可以给男孩儿一点恩爱了。至于脸,圆圆绿绿倒是还蛮可爱的。 ☆、第四十九章 回乡 相比之下,方云舟康复的时间慢了很多,等到他回公司上班的时候,桌面上积攒的文件已经能够砸死人了。 李强辞掉了厨师的工作,找了一家正规的甜品店打工学习经营与管理。这样一来,他便没有时间给方云舟做饭了。 方云舟只要一忙起来,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小吴那边虽然会做到提醒,但是没有了李强的监督,他准备的东西老板大多都不爱吃。李强说过方云舟几次,让他不要那么挑食,都没有什么作用。男人一怒之下,差一点辞了工作,重新回去当保姆。 方云舟自然不会同意,虽然他挺想同李强时刻在一起的,男人是否工作没有什么所谓,反正他养得起。可是李强若一直当个厨子,他们两个人的事,爸爸就绝对不会同意。指望李强在事业上同美羊匹敌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在专业上有一技之长,在家人面前才看得过去。 方云舟觉得自己操心的头都快秃了,别说编辫子,他现在连直发都不敢留,正考虑烫个大波浪缓一缓。 他琢磨着将李强送去法国镀个金,遭到了男人的强烈抵抗。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这些都不是理由,主要原因还是贵。李强也是大开眼界,他是第一次知道,随便报个培训班竟然能花掉这么多钱。 “反正咱们有条件,干嘛不去最好的!”方云舟不理解男人的固执。 “这算什么好,分明是老外讹咱们的钱,不说学费花销,光是中介费就太离谱了!”李强说,“而且你觉得我花你们家的钱出去上个技校回来,你爸能认?” “我要是你爸爸,恨不得找几个人把这野男人拍死,比他亲儿子都能霍霍钱。” 方云舟听见这话不乐意了,他靠着床头,两只脚对着李强的肚子来回踹:“我花钱是为了谁,你竟然说我霍霍!” 李强双手投降,告饶不断,最后被踢得没办法,只好逮住方云舟作怪的脚来亲。嘴唇的温软让方云舟脚心痒痒的,想将男人踢开却真的下不去脚踹那张好看的脸。 “机会就一次,你不去算了,我不操那个闲心。下个月首都有个国际交流会,我找人打听打听,争取帮你要一个名额来。” “媳妇儿最好了,都听你的!”李强将方云舟的双脚抱在怀里,按摩脚底的穴位,终于使人舒服得安分下来。 “说的好听,你也就会嘴上哄我。”方云舟哼哼着说。 “哪里就嘴上哄了,”李强循着穴位,按摩方云舟小腿上的筋络,“老公我一向身体力行。” 方云舟被按的舒服,像只猫一样将身子向男人手边送,腻歪了一会儿,睡前按摩发展为睡前运动。 方云舟的头发披散着,应男人的要求一直留着,长了许多。李强爱极了这一头柔顺的长发,五指插进发间,滑溜溜的像是丝绸一样滑手。 经过两个回合,李强依旧舍不得这这一头浓密的头发,埋头用鼻尖蹭男孩的头皮,闻他的发香。 “需要去多久?” 李强几乎是贴着男孩的头皮说话,震得他脑后发麻,他大脑放空,身体还享受着方才经历的余韵:“去什么?” “北京,那个交流会。”李强侧躺下来,将男孩翻过来面对自己,去亲他的脸。 “说是要一个月。”方云舟轻声说。 “那么久,你一个人能行?”李强说。 “行吧,”方云舟被这问题勾起了离愁,挤过去抱住男人的腰,索吻,“想你的时候,我要过去看你。” 李强给了他这个吻:“那你要乖,记得按时吃饭。” “嗯唔,乖。” “单独给你请一个厨子吧,我写好菜谱,让他做给你吃。”李强说。 “你给我请哦?” “当然了,我拿这个月的工资帮你请。” “真好,”方云舟缠住男人的大腿磨蹭,表达感谢,又有些忧愁,“我会不会太败家了?” “不会,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不要把我卖了就行。” “走之前我要先回一趟家,看看我爸妈他们。”男人又说。 “带我吧,”方云舟说,“我陪你去?” “可是……”李强有些犹豫,“我妈妈她,不太……” “没关系,我总要见见你爸爸妈妈的,你都见过我姐姐了。”方云舟轻啄男人的唇,鼓励他,“我会注意礼貌的。” “我不是说你,”李强干巴巴地解释,“我妈妈她,性格并不好,我怕你不开心。” “没关系,”方云舟抱着男人摇晃,撒娇着说,“尊老爱幼,我做得到,带我去嘛!你可以先说我是你的好朋友,看看他们态度。” “好吧,你真是……”李强忍不住托住男孩的后脑亲他,“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方云舟的回应很热情,李强从感动过度到暴躁:“别闹了,不然我又要……” “那就来。”方云舟变本加厉地闹他。 “已经两次了。”李强犹豫,你吃得消? “来嘛,哥哥,我爱你!” 两条人影再次贴在一起,没羞没臊。 第二天清早,李强开着老板的车,载着老板本人,开上九曲十八弯的村路,直奔他在乡下的砖瓦房。 方云舟翘班去婆家,整整一路都在接电话,老板真是难做,为了养家。等他忙完了业务,发觉车子已经开进了村里。水口园林掩映在绿树之间,灰砖灰瓦建筑错落,池中盛开着荷花。 “真漂亮,你们这村子环境不错嘛!” “好歹是个景区嘛,”提起家乡,李强有些小骄傲,“年前花了大价钱请北京的人设计的,还没建完,到时候更好看!” “你看过图纸吗,就知道建完好看,”方云舟嗤道,“穷嘚瑟!” 李强将车停在院子前,发现院门锁着,他爸妈都勤劳地起了个早,找各自的小伙伴打牌去了。 “屋里没什么意思,他们午饭的时候会回来,我带你去转转吧!” 李强挑着景致好的地方,带着男孩在树荫下随意溜达。 方云舟一副学生的打扮,五分短裤白T恤运动鞋。夏天天气热,他为了遮阳,还戴着墨镜,头发垂直披着,压着一顶宽沿遮阳帽子。 “再给你个口罩就成明星了,”李强吐槽,“这么捂着不热吗?” “热啊,可是我的脸怕晒的,”方云舟吐了吐舌头,“你帮我扇?” 李强撩起男孩的头发,抖落着帮他脖子散热。又掀起自己上衣的衣襟,假作扇子为他扇风。方云舟倒是没觉得有多凉快,李强的脸侧已经可见汗珠了。 “行了行了,别扇了,搞得好像我总在欺负你。” “大强,大强啊!”有人呼唤。 李强回过头,发现是他妈妈的牌友陈大娘,看样子是上午的牌局散了,正要准备家去。 “大娘,今天散的早啊!”李强同她打招呼,方云舟躲在男人身后,也笑着点点头。 “还不是马三家的过来说,你带回来个顶俊的闺女,苗条人儿,大高个儿!”陈大娘八卦地说,不错眼地上下盯着方云舟瞧。“你妈那哪还坐的住啊,颠儿颠儿就跑回去看媳妇儿啦!” 李强有些尴尬,方云舟这戴个墨镜还引起人家误会了。 “大娘,不是……” 陈大娘兴致正高,不理会李强的阻拦,凑过去观察方云舟的鞋。 “就是平底儿鞋,这闺女可真高!马三家的说他到你鼻尖还没人信呢,城里的女孩儿都爱穿高跟鞋。城里的姑娘就是好啊,把那翠翠,兰兰,红红都比下去了,难怪那些你都瞧不上。这皮子真白哎,大娘看看……”说着话就要去拉方云舟的手。 李她被他这举动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拦住了这过分热情的大娘,护着方云舟的往回家的方向走。 “我怕我妈等急了,大娘,我们就先走了啊!”说完话,忙不迭地拉着方云舟就跑了。 甩掉了陈大妈,方云舟拽住李强的胳膊停在原地,陷入沉思。 李强当他被那大妈的举动冒犯了,正在生气,心中不禁怪那老太太实在多事,这回可该怎么哄? “我回车里拿一个口罩。”方云舟说。 “拿口罩做什么?”李强莫名,“你还嫌不够热?” “把脸挡上啊。”方云舟抬头看着李强,认真地说,“既然都说你带了个女朋友回来,咱们不如将错就错,还省的出柜了,你妈妈说不定能挺高兴。” “这什么跟什么呀!”李强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伸出食指去刮这小傻蛋的鼻子,“你是打算以后见了我妈都戴口罩,装一辈子蒙面女郎吗?那咱们先别回家,咱去办个移民,移居阿拉伯怎么样?” “哼!”方云舟也被自己蠢到了,被男人取笑之后,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别过头去给自己找补台面,忽然想起一事,翻起眼皮斜逆着男人,“强哥,我请教你个事情哦。” “我孤陋寡闻,只认得婷婷,那翠翠,岚岚,红红都是谁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了。 从四月份存稿开始到现在,写写坑坑,总算是给这个故事完整地收了尾。感谢所有被书名和文案骗进来的小伙伴,也感谢一路看到最后依然没有嫌弃我的朋友们! 这本书是我第三本完结的长篇,但是严格意义来说,是首次完成长篇结构的尝试。不敢当成作品,只能勉强算作练笔。总结下来,收获很多,不足更多……这篇小说陪伴我度过了毕业后第一个完整的迷茫期,是一个幻想被现实打破的时期,我经历了三次工作变动,数不清的面试、讨薪,将我所在城市所有行业内的公司都走了个遍。难过的时候,写作成为了最好的解压途径,将痛苦化为动力产出成为故事。写出的故事并不悲伤,而我也走出了低迷的情绪。 2019年10月,我希望我的人生从此刻回到正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告别都市题材,做更多不同的尝试。 新文开坑的时候,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无CP悬疑文,做个广告,但愿不要太冷……) ☆、番外一 王爱芬的婚姻 王爱芬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生于六十年代的尾巴,伴随着改革的春风成长。她的家乡在山清水秀的鸡冠子村,有清凌凌的河水和种啥长啥的黑土地。王家的人口多,王爱芬上头有一个姐姐,下面带着三个弟弟。 少年时的王爱芬没享过什么福,也没吃过多大苦。 王家的底子好,大姐出嫁后,王爱芬荣升为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十八岁的王爱芬到了适婚的年纪,追求她的小伙子能从村东头的土地庙排到村西头的荷花池。 漂亮的姑娘,配的也是个漂亮的小子。李家那男人是个绝户的养子,人长得精神不说,还独自住着两进的大瓦房。当时农村的孩子都多,姐妹兄弟住在一起,好山好水养得村民慵懒,也很少有人愿意进城打工盖房。许多人家看着和谐融洽,赶在老人分家的时候,哥几个为了房子打得头破血流。 王爱芬是个务实的姑娘,她看人首先看的就是房,更兼李伟男还是个和气人,做事慢吞吞的不争不抢。年轻的女人倒是没有想过,他这一选择不仅得罪了那些追求她的男人,还被同村的姐妹们看不起。 李伟男先前取过一个老婆,生下个姑娘后被绝户赶进城里打工。那女人本就怨恨绝户的刻薄,又被城里繁华迷了眼,人没回来,连孩子也不要了。因此李家的口碑在村里是很差的,王爱芬却只图那几间大瓦房,住起来舒服敞亮。 新媳妇刚入门,就发现日子并不好过。绝户挑剔不说,那李伟男先前结过一次婚,任是女人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新鲜感。小夫妻倒是时常亲热,但是电灯一关,任你长成天仙也都看不见。 不熟悉的人看李伟男,只觉得他好脾气的很。只有嫁给他才会发现,这人真正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主。整日游手好闲不说,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油瓶倒了不扶一下,眼看着绝户欺负自己的女人,他从来不管。 男人爱的事情只有两件,有钱的时候靠打牌输钱,没钱的时候蹲在门前抽土烟。 好在王爱芬的肚子争气,进门第一年,她生下了一个男娃儿。孩子出生,绝户断命,王爱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她给儿子取名叫强,期望从今往后翻身吐气。 天真的女人高估了她丈夫的鬼混能力,绝户在的时候这人当真算是收敛,这下人走了,李伟男开始整日外出胡混起来。传宗接代的儿子对李伟男来说毫无吸引力,小孩子看着好玩,偶尔逗逗尚可,男人对养小孩着实没有半点兴趣。外人看来,王爱芬一个女人,在家带孩子天经地义。却可怜她自己一个人带俩娃不说,还要负担养孩子的经济压力。李伟男终身不事生产,靠着搓麻将管自己的温饱,家里的老婆孩子他从来不管。 不事生产不说,这男人还专好捣乱。 王爱芬忙着拉扯孩子,没有时间做工赚钱。她在院子前后种上菜,养了鸡鸭,平日管家里吃喝,多出来的挑到集市上卖了赚钱。 李伟男平常不动老婆孩子的东西,偶尔赌钱输了,赌瘾又还在,他就会回到家,搜刮些什么出去变卖。绝户死后,男人的家中被败得只剩下那间两进的大瓦房了。他倒还存着些理智,房子不能动,能买得上价的也只有满院子的农产品。 李强小儿闹病,肚子不舒服,王爱芬想着鸡可能下了蛋,能给儿子煮一碗鸡蛋糕。出门一看鸡笼,别说鸡蛋,连根鸡毛都不见。 女人那时的性子并不如后来泼辣,她琢磨着等男人回来同他好好谈谈,连着几天,见到的都是醉醺醺的丈夫。李伟男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他脾气好不生气,是因为他从未将你放进心里。 王爱芬感觉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只是结了婚的女人大多不幸,即便离婚,谁又能保证日子过得更好呢。人活在世上,大多是为了受苦的。 生活处处有惊喜,会为麻木的人带去一点新的刺激,让她感受更多的恶意。 婚后第三年,王爱芬怀孕了。如果说第一个儿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那么第二个孩子便是敌人空投过来的炸弹。王爱芬本不该再有孕的,国家那时号召计划生育,并且在北方的农村得到了积极响应。李伟男这人却不讲究,不让媳妇上环,也不给自己做措施,苦了别人舒服自己。 王爱芬真的不想再生了,养不起也带不动。 怀这一胎的时候,女人的情绪很差,性子也因此急躁起来。她同李伟男的矛盾终于爆发,男人是个爱享乐嫌麻烦的性格,他不同女人发火,便索性很少回家了。 王爱芬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肚子越来越大。大女儿李满到了懂事的年纪,从前女人气不顺的时候总是骂她打她,这孩子自来和她不亲。如今后娘身子沉重,不方便追着她打,小姑娘乐得自在,见天向外跑,有时候连吃饭的时候都不着家。 王爱芬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想喝口水都没人帮着倒。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她认准了这一胎怀的是个扫把星,还没出生便随他那混蛋爸爸。月份太大,已经没办法引产,王爱芬开始找机会瞎折腾,寻思让这孩子自行滚蛋。只可惜这胎儿十分顽强,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死活不走。 她真是烦透了带孩子,除了李强,所有的小孩在他眼中都是面目可憎。 生产的那天,王爱芬从后院回来,她见男人罕见地在白天回了家,正蹲在门前逗弄他那宝贝玩具儿子。 说实在的,李伟男倒不是完全没有良心,他记得老婆即将生产,散了上午的牌局便想起来回家看看。王爱芬究竟有没有发现这份隐藏的心细,这便无人知晓,她如今看见这男人就来气。更别提这人竟卷了土烟,点着火塞进儿子嘴里,呛的三岁孩童连连咳嗽。王爱芬大怒,拖着沉重的身子冲过去,一把夺下烟卷丢在地上,正待发作,羊水破裂,孩子要生了。 小儿子来的不是时候,生得更不是时候。王爱芬是被气得动了胎气,孩子提前出生。他出来的时候位置不对,足足十九个小时,差点要了老娘的一条命。没人愿意抚养这个孩子,不仅仅因为麻烦,李家也不愿意承担超生罚款的负担。 也许是生育的艰难激起了女人一点母性,她将这孱弱的婴儿托付给最信任的小姐妹,一个没有子女的寡妇。寡妇也姓李,王爱芬做了她这一生唯一为小儿子做的事,给他起名李杰。 王爱芬接下来的人生乏善可陈,没有太多李杰的存在,也少见李伟男父女的身影。她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入的儿子的抚养上,看着李强一天天长大,眉眼越发地像他的倒霉父亲,却也真是越长越俊。 女人对李强不可谓不好,她十年如一日地重复机械性的动作,供孩子吃饭穿衣。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冷漠。李强的人生在她的眼中按部就班,小时候吃吃喝喝,长大了便该老实地结婚生子。她没有关心过孩子的想法、喜好和学习成绩,也从不过问他每天跑到外面是和谁一起玩。唯一较真的事,是女人见不得儿子吃亏,但凡她判断出儿子受了委屈,便会撒泼打滚找上门,千百倍讨还回来。少小的李强见过母亲的几次发飙,他也是要面子的,自此便坚持锻炼,每次打架都力争上风。 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极大,李家的三个孩子都不爱读书。 李满是第一个离开家的。勉强读完了镇上的中学,这女孩子便已经野得不像样,露肩的衣服配短到不行的裤子,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在王爱芬的眼光来看,不仅伤风败俗,还丑得很。 十五岁的时候,李满成为了李家第一个进城打拼的人,会同镇上几个男孩女孩,除了随身的衣服什么都没带。她没有同李伟男夫妻打招呼,只与李强做了告别:“我倒是要去看看,这城里有多好,值得让人抛家弃子一去不回。等姐赚了钱,给你买糖吃。” 大姐果然没有食言,此后的两个春节,她都回家住过些天。不仅带回了糖果,还给李强带了新衣服和好吃的蛋糕,那是李强童年的时期吃过最好的甜点。姐姐描述中的城市十分美好,李强有些向往,开始计划着走出去看看。 鸡冠子村迎来了新的机遇,作为几部电影的拍摄基地开始走红。村长趁着热度买了些石头回来,埋在山中假作辽金时期的古战场遗址,成功忽悠着大批游客前来送钱。 王爱芬也不卖菜了,她发现了新的商机,赶着旅游的旺季支起煎饼摊子。煎饼是普通的煎饼,大葱是自家种的大葱,依旧是老天爷赏饭吃,搭配在一起就是特别好吃。一张十块钱,价格昂贵却卖得火热。 李强打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特别能干活,每天帮着母亲忙活农活不提,还时常逃学回来卖煎饼。小小的男孩只比饼车略高,站在板凳上边做边吃,即便这样,烙出的煎饼竟比王爱芬做的还好看些。 王爱芬苦了十年,一朝儿子懂事,她是十分欣慰的。她发觉自己的人生并没有那么糟,儿子懂事漂亮会打架,还能帮忙赚钱。 李家的不远处有一座小院子,是另一个李家。家中的主人是位寡妇,同养子相依为命,却不显孤苦。她是个勤奋的人,又心灵手巧。即便游客大多很傻,她也不卖黑心煎饼,卖的是村中人没见过的各种小吃。她做的东西,不仅游人说好,更是吸引了村童们,小孩子们往往下了学就聚在摊子前不走路。 寡妇的养子年龄更小,他做不到帮母亲分忧炸小吃,只是每天跟在女人身后,死死抱着钱罐子。小娃子长得本就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夸寡妇好福气,儿子漂亮又懂事。 在王爱芬年轻漂亮的时候,追求她的人并不少,听多了溢美之词。这女人务实,不爱人品不看颜色,只认房子。那些追求的人得不到就酸了起来,指责女人势利,骂得很难听。婚后的王爱芬过得多苦,乡人有目共睹。其实在那个年代没上过学的农村妇女中,比王爱芬不幸的大有人在,只是她起点高,心气也高,落差之下自然备受关注。王爱芬年少时的虚荣成为了乡人的笑料,对于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受到的压力无疑更加沉重。 经济的宽裕,儿子的成长,给了王爱芬希望。他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起来,终于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了。她以为可以听到夸赞之词,她也的确听见了赞美,对象却是曾经的小姐妹,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寡妇。 美貌和早慧并不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一个人若是在成长时期就受到太多的溢美之词,便很容易因此自傲起来。她们自视甚高,毫不珍惜地践踏他人的喜爱,也从不注重自身的成长。王爱芬认为自己一直是美的,她的优越感刻在骨子里,却不知在他人眼中,她已经沦为又穷又土的泼妇模样。 她以为世道不公,尤其待她不平,曾经的友情在街头的闲言碎语中消磨干净。心中有一种情绪暗暗滋生,是嫉妒。王爱芬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的面子成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甚至超过了她从前最在意的儿子。 作为母亲,王爱芬不是在一开始就扮演吸血虫的。念头一旦兴起,习惯便会养成,再难改变。 李强十三岁的时候,考上了县里的初中。王爱芬不认得多少字,并不了解文化的用处。即便是义务教育,她也觉得上镇上的五中要好过县里的三中,住校多花钱的。李强却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去县城上学,并不为了读书,只为赚钱。王爱芬对金钱的看重影响了儿子,少年时的李强想得很简单,有钱便可以使母亲开心,自己也可以获得喜欢的东西。 李强最终劝服了母亲,得以去县城上学。离开家乡的男孩肩上多了一重压力,王爱芬炫耀的资本从儿子懂事变成了儿子的成绩。李强却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他也曾努力过,可惜收效不大。王爱芬却不怕这个,只儿子考取县里的中学,就够这女人到处炫耀好多年。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人真心祝贺和称赞的。县城的中学虽不难考,但对鸡冠子村那些只知道偷菜摸瓜的狗崽子们,的确是有些难度的。村里的孩子大多都上了五中,能上三中的还是少数。 再新鲜的事,说的多了也就成了笑话,王爱芬的宣传更加起到了反的效果。 起初的时候,面对不知情的人,总有热心的乡亲介绍:“你知道她吗,她家大小子了不得,考去县里读书呢!” 渐渐的,真心的赞扬没有了,同样的语言也变了语气。村人每每路过李家门前,勾肩搭背地嘀咕,随后哄笑:“这家门槛高,那可是有个在县里上学的儿子!” 越是年纪小的孩子,越是要脸的,李强住校的时间长,偶尔回到家听见这些话,难免不会翻脸。少年人已经窜起了个子,身子骨苗条结实,打得一手好架。他倒是不会轻易殴打大人,但若是听见不好的言语,他便会目露凶光。碎嘴的大人当即讪讪,嘴里找着面子,嘟囔着不与孩童一样见识,脚下却计划着撤退了。 李强知道母亲的习惯,他也不爱听王爱芬吹嘘,却又碍于母子情分忍着,只找旁人的不痛快。 李强已经将逃学当成了习惯,他在餐馆球社打工,学到了手艺不说还真的赚了些钱。无论在城里住多久,他始终是个土包子,赚到的钱自己不花,全都用来哄别人开心。 王爱芬见到儿子寄钱,自然十分高兴。只是这喜悦并没有延续太久,她那小姐妹再婚出嫁了。女人穿上新衣服,挎着新男人高高兴兴进了城,将还在上小学的拖油瓶还回来给了她。 再见李杰,王爱芬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更何况这小子心里只有一个干妈,对她这个正经娘也是冷眼对待。王爱芬痛恨小孩没良心,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干娘都不要他了还惦念着,也是傻。大人和小孩相互嫌弃,又不得不同处一个屋檐下。 李强对这个多出来的弟弟倒是十分喜欢,从小没有在一处长大,不曾经历鸡飞狗跳的打闹抢东西,李杰在他的眼中就是个漂亮的小可怜。只可惜李小杰性格高冷,又是个闷葫芦,李强几次示好,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他在县里的时间多,回家的时间少,距离使人生疏,将李强的弟控细胞硬生生地扼杀在摇篮里。 对于李杰,李强始终是愧疚的,这种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浓深。幼小的时候,他夺走了弟弟本该有的亲情。长大后,他本应该对男孩补偿些许,却又因为自己的无知无能,硬是拖累了这无辜的孩子许多年。以至于日后李杰同家里决裂,即便是由父母主导,李强还是认为自己的原因多些。 中学毕业后,李强学成了手艺。这时李杰也辍学离开了家,去到更大的城市里讨生活。不同于李满的呼朋唤友,李杰是独自离开的,行李却带了许多,全是那寡妇干妈帮忙准备的。李强也攒了两千块,预备着弟弟路上用。钱寄回家,王爱芬出门不在,竟进了李伟男的口袋。这李伟男的口袋就是个漏风的,转瞬便在赌桌上败得一干二净。 王爱芬的日子开始宽裕起来,李强学成手艺,有了稳定可观的收入,还找到漂亮的女友。乡里乡亲也终于有了客观的评价,李家的大强真正有些本事。 劳动了半辈子的人不能闲,没了事情忙的王爱芬浑身不舒服。他寻摸着找些事情做,劳苦的活动她厌倦了,最终她将目光转向娱乐——打牌。 王爱芬李伟男,相敬如冰半辈子,却在年近半百之际,因打牌走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鸡冠子村李氏家族档案记录 姓名:李伟男 性别:男 出生年份:1960年 职业:赌神(无业游民) 配偶:牛小萍(少侮辱我,我和这男人没关系)、王爱芬(牛小萍是什么东西!还有我和这男人也没关系!!) 其他直系亲属:李姓绝户、李强、李杰、亲生父母一家算吗?哦,那还有亲爸妈和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名字?我哪记得!……闺女?你说李满,女孩也算人? 兴趣爱好:抽烟喝酒赌博(我不纹身也不烫头,真的!) 最爱的人:小时候的李强。(作者长颈鹿:为什么长大后不喜欢了?)不好玩,没意思了呗! 最讨厌的人:从来不给自己找气受,都是别人讨厌我。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有我的台词吗,我怎么不记得,李强有爸?(作者长颈鹿:我有证据!《小精灵的缝纫机》11章你给小杰打电话要钱,28章小杰回家拜年你全程不说话,还不承认,有你这么坑儿子的爹吗!)没见过世面的,我又不是只坑儿子,我谁都坑。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多往家寄钱,少拦我打牌。 姓名:王爱芬 性别:女 出生年份:1968年 职业:农民 配偶:李伟男(我申请守寡,谢谢) 其他直系亲属:父母姐姐弟弟、李强、(作者长颈鹿:你还有个儿子呢?)我相信我没儿子了,我一定没记错。(作者长颈鹿:我听说小杰在城里赚了不少钱,还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对了我记起来了,我还有个亲亲小儿子叫李杰,小没良心的不养父母啊,老娘要上诉! 兴趣爱好:赚钱、住大房子、赌博、吹牛、撒泼(???作者你来一下!) 最爱的人:李强 最讨厌的人:李伟男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李强生母、李杰生母、郑永昶的丈母娘、方云舟的婆婆、《小精灵的缝纫机》中一号反派女恶毒女配、《给你一点舔》中促使方云舟心疼李强的关键人物、(真是个重要的角色,我一定是全书的灵魂人物,所以为啥我的两个儿媳妇都是男的???)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少读书,多赚钱,找对象尽量找女的!李伟男?他不是我们家的人,你打错了。 姓名:李满 性别:女 出生年份:1985年 职业:城里人(打工妹) 配偶:某城里男人(农村户口) 其他直系亲属:李强勉强算一个吧,其他的没了我忘了。 兴趣爱好:赚钱之后吃喝玩乐买包买衣服、嫁给一个好男人、在城里买房子……最后找到我亲妈,用钱砸死她(这个愿望正在实现中,任务预计耗时999999999年) 最爱的人:我老公(老公:可怜的我一直没有姓名) 最讨厌的人:牛小萍vs王爱芬(选择困难了哎)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酱油,仅在番外出现……噫,作者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别指望我寄钱回来,当我不存在好了。你问我王爱芬有没有管我要钱,当然要了!直接拉黑不会吗,我又不是李杰那个傻×! 姓名:李强 性别:男 出生年份:1990年 职业:西点师、服刑人员、待业人员、保安、保姆、被包养的男人、甜品店老板 配偶:方云舟 其他直系亲属:王爱芬、李伟男、李满、李杰 兴趣爱好:做西点、摸媳妇的头发、和媳妇睡觉、赚钱让妈妈开心让女朋友开心让男朋友开心让老婆开心(可以把女朋友去掉吗,真的分手了,我不是隔壁某渣!) 最爱的人:方云舟(作者长颈鹿:你最爱的人一直变,你妈、成亭、方云舟,你个善变的男人)我不是我没有,能不能别没完没了的说成亭了,我媳妇又让我睡厨房了! 最讨厌的人:……说了你们也不认识,隔壁的刘小胖,你看你们不认识吧!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男主人攻!(光荣光荣自信自信)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希望我爸存在感再少一些,多赌钱少气人。我妈拿钱闭嘴,别再给我拉仇恨。我姐婚姻幸福美满。我弟,哎,我对不起我弟,希望他理我!给钱?没用啊,他也和我一样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方云舟的活,对他没有期望,希望他为所欲为,我宠着他!……成亭?我和她没关系你闭嘴! 姓名:李杰 性别:男 出生年份:1993年 职业:裁缝 配偶:郑永昶 其他直系亲属:我干妈干弟弟,没了。 兴趣爱好:玩手游、抠花盆、养狗、给日哥做衣服给日哥做饭、和日哥一起生活 最爱的人:我日哥郑永昶、还有我的狗太阳(郑永昶:??有点想吃狗肉说真的) 最讨厌的人:王爱芬不解释她太烦人了我不承认她是我妈!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男主人受(害羞害羞)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李伟男他们家我不认识。希望日哥工作不要太累,多健身注意休息,然后对太阳好一些。 姓名:郑永昶 性别:男 作者长颈鹿:等等等等,我问你了吗,渣攻滚粗! 姓名:方云舟 性别:男 出生年份:1994年 职业:副总裁、服装设计师、汉服博主、女装大佬 配偶:李强 其他直系亲属:方喜文、黄冉、方佳 兴趣爱好:cos、旅游、和强哥亲亲、和强哥抱抱、和强哥啪啪 最爱的人:李强、爸爸、妈妈、姐姐(李强:原来我不是唯一! 江瑶:!!!原来我就是个炮灰!) 最讨厌的人:说异装变态的人都很讨厌!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男主人受(浪里个浪)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希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舅舅身体健康、恩恩爱爱,对我的期望低一些,多器重我的亲姐姐!希望家人早日接受强哥,把美羊的股份转让给他百分之……别打别打,当我没说!希望姐姐一直美美哒,早点取个男人回家生孩子。希望强哥身体健康(不止是腰) ,事业顺利,宠我爱我,嗯……也多多爱自己。成亭?作者你不要挑拨离间了,这人谁,我不认识!!! 姓名:成亭 性别:女 成亭:能不能不要再拉我出来了,真是太烦人了!!被迫当女配的我才是最惨的女配好吗,都别看我,想看坏女人找王爱芬啊!气得老娘面膜都掉了…… 姓名:太阳 性别:公 出生年份:2013年 职业:门卫、宠物、电灯泡、打手 配偶:……孤独、寂寞、酸 其他直系亲属:狗爸爸狗妈妈狗兄弟姐妹你们都不认识汪汪汪 兴趣爱好:吃、玩、摇尾巴、咬不顺眼的人 最爱的人:李杰 最讨厌的人:王爱芬 在书中承担的角色:狗 对家庭成员的期望: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番外二 王爱芬进城 王爱芬是个地道的农村人,不仅因为她生在农村,还因为她常年住在乡下,不喜欢进城。诚然,城里的东西大多新奇,却只吸引一些年轻的人。王爱芬年龄大了,她不爱新奇的事物,只愿意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中。 对于大多数老人来说,他们倾向于保守,只有面对自己能掌握的事物,才觉得安心。 王爱芬换了身半新的行头,枣红色的长款羊毛衫,深咖色外穿的紧身棉裤,纯黑小羊皮二棉靴子。这些还都是儿子年前回家的时候买的,王爱芬摸着材料好,不舍得经常穿。这一次进城是为了大事,老人家决定穿得鲜亮些,不可在气质上露怯。 在村口拦了去县里的巴士,还是人工售票的老汽车,大爷大妈们死命地向上挤,抢座位。许多人都带了大包的行李,有肉有菜。王爱芬只有一个斜挎包,数她倒饰得最有人的模样。她抢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身边老大爷将编织袋塞进空隙间,碰到了她的脚。 放在往常,这些拥挤下的接触都是寻常。可今天的王爱芬不一样,更加整洁的女人将自己看得高贵了起来。她嫌弃地将腿挪了挪,理了理刚染过的短发,看向窗外。 车子走走停停,沿着村落的线路绕了一圈,见路边有人招手便停下来上人,将不小的车厢塞得很满。就这样颠簸了三个多小时,老年团总算是被带进了城。 王爱芬下了车,买好去往省城的车票。时间还早,她在候车室内找了个位置开始吃午饭。热水泡了泡面,她将早上带出门的冷包子蘸着面汤吃了,搂着挎包打起瞌睡来。 从县里去省城的巴士要快上许多,在高速上走了一个半小时,老人已经置身于高楼环抱的繁华世界。王爱芬活了五十多岁,到省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女人的态度也因此相当拘谨,原本那股泼辣的劲头也拿不出来了。 从小挎包的夹层里翻出一个零钱袋,老太太抽出一把纸币,细细数出二十块钱搓在手心,余下的又重新装好,塞回挎包里。 他琢磨着打个车,既然有大事情办,就不能落下了气势。公交那种低级的工具,不可取。 大型的车站站前没有拉客的黑车,王爱芬找了好半天,才在广场外侧看见了排队的的士区域。工作日的车站没什么人,王爱芬将挎包抱在怀里,直接插队去开第一辆车门。司机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后面排队的只有三个女孩,学生模样,她们直接去了后面那辆车,不同个老太太一般见识。 王爱芬上了车,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将叠得皱巴巴的地址递给司机。美羊总部,司机看了地方,设置导航,向目的地开去。 王爱芬看着窗外的街景,心中做些打算。她这次进城是有大事,事关长子的婚姻。姑娘是她千挑万选的干净孩子,人勤快不说长得也福相,是个能生儿子的样子。包内的夹层里放着姑娘的照片,但愿儿子见了能瞧得上。 巴士下车的地方在南站,美羊的公司却坐落于北边的新区。出租车开了许久,才到地方,里程表跳价三十六。 “三十六?你抢钱哪,欺负我外地来的是不是!”王爱芬不干了,她在圜丘也打过车,短途五块长途十块就能走遍一个城。她知道省会面积大,但二十块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大数目了。 “我抢钱?”司机气乐了,嫌弃地用指尖点了点里程表,“打表走的,阿拉伯数字认得吧?” “你就是骗我外来的不认路,”王爱芬说,“你绕远了!” “快点先结账,这里不能一直停车,”司机不耐烦地说,“你有意见可以举报我,没问题,现在赶快下车。” 若是往常,王爱芬必然要同司机理论一下,就算没理也是对方认输。今天却同往日不同,她大老远来是为了砸美羊的场子,不好在出租司机身上待舞太多时间。就见老太太掏出了手机,对着车前的车主信息“卡擦”拍了一张,随后不情不愿地付了钱下车。 临走不忘了放狠话:“等我举报你!” “欢迎举报!”司机一踩油门,风一样地开走了。 说起王爱芬进城的原因,要追溯到半年前。当时大儿子李强带了个男人回家,说是自己的老板。那男孩长得是真好看,头发又长,不怪那马三家的一错眼以为是个大姑娘,害得王爱芬白白乐了一场。男孩客客气气的,备了礼物,又给李伟男两口子行礼问好,怎么看都不是个大老板有的态度。 王爱芬对这个小伙子观感甚好,长相倒是还在其次,有钱才是王道。 王爱芬动了心思,只看方云舟的长相,他家中的姊妹也一定漂亮,老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小方啊,你和大强关系好,平日里见过他玩得好的姑娘吗?” “没有,”方云舟心道姑娘没有,小子倒是有一个,不知道大娘你家需不需要。 “大强他啊,就是太老实了,”王爱芬说,“不会哄女孩子说话,都三十了还没处过对象,愁啊!” 方云舟本意是同老人套下近乎,聊到这里忍不住打探:“不是有过一个成亭吗,他俩那时候挺好的吧?” “你说那个成月婷,”王爱芬的反应很大,“不是什么好女人,又懒又馋又虚荣,当年跟我们大强好,不就是图他几个钱。后来咱们家糟了难,她可不就走了吗,傍上一个大老板!仗着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要我看呐,她还不如小方老板你好看!” 这大娘,当真不好哄啊!方云舟心里暗自叫苦,成亭都又懒又馋,那自己成什么了!来之前他想得很简单,指望着借助闲聊的机会,先增加老太太对自己的好感。气氛好的时候,他就和人家摊牌。毕竟他强哥是个孝子,忤逆的话不好开口说,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自己把火点了,有什么刀斧子弹都向着他来。 方云舟虽然心里对成亭有疙瘩,却也不得不承认女人那时候对李强是真的好。如今听这老大娘睁眼扒瞎,完全抹黑成亭的功劳,他又有些物伤其类,觉得亚历山大。 不过做人要学会认清事实,婆婆不会因为你的努力就变得温和。方云舟豁出去了:“大娘,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像我这样的行吗?” “行,太行了!”王爱芬激动地抓住了方云舟的手,“就照着你这个模样找,那太好了,小方家里还有没出嫁的姊妹?” “……我是说,您看我行吗?”方云舟自荐道。 李伟男家里没有鸡毛掸子,王爱芬用铲雪的铁锹将人赶了出去。 李强前一秒还在生火做饭,乍听得老太太咆哮,直接吓得掉了饭勺。男人叹口气,淡定地将饭勺捡起来丢进水池里,出门去查看情况,顿时吓得血压蹭蹭向上。 王爱芬自打一年前被小儿子用铁锹赶打之后,便爱上了这个家伙,使得顺手还能唬人。李强吓了一跳,当即跑过去夺了铁锹丢在一边,两手扶着王爱芬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拦。 “好好的,妈你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回屋说。” “就在这你今天给我说清楚,”王爱芬一把推开儿子,手指着方云舟的鼻子质问,“你真和这人搞在一起了?” 李强震惊,他妈什么时候这样慧眼了。他小心地回头向方云舟询问,男孩不敢看他的眼,做错事一般躲闪着说:“我……都说了。” 李强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出柜这样的大事也能随便说的,竟也不同自己这个当事人商量一下。有心批评方云舟几句,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他妈。 “妈,咱先回屋,”李强劝道,“别让人看了笑话。” “你还知道是笑话,你还知道丢人!”王爱芬推搡着儿子叫骂,“你个这个不男不女的二椅子搞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 “妈你说什么呢,怎么骂人!”李强提高了音量,连同方云舟都被吓了一跳。 他知道方云舟最不爱听这个,他妈真的是会挑扎心窝子的话说。回头去看男孩的脸色,虽然不好但也没有发飙的迹象。方云舟甚至扯出了一个笑,安抚男人表示他不生气。 王爱芬可不乐意了,明明生气的是自己,儿子不仅吼她,还当面同小妖精眉来眼去。女人不怕自己的儿子,也提了提嗓子:“说他二椅子错了吗!他这么不男不女的事,还不让说!” “阿姨你不能这么说,”方云舟终于忍不住分辨,“我喜欢男人是堂堂正正的,不是变态,也没有病。你可以生气我带偏了你的儿子,但不能随意侮辱我!” “你不是变态?你不变态你个男人躺平了让我儿子搞?” 农村妇女骂起架来战力强大,难听程度堪比喷粪。方云舟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将来之前装孙子的心理建设忘了干净。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他脱口便说:“谁说是你儿子搞我了!明明是他躺平了给我翻面儿地搞!” 小院内立时安静,母子二人都停下了争执,只闻鸡鸣狗叫。 李伟男这时候走了出来,他本就是回家吃午饭的,结果这几个人吵起来没完,谁都不给他做饭。下午牌局照常开,李伟男啃了几口冷满头准备出门接着打牌。 也许是方云舟语出惊人,王爱芬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转移注意,将炮火对准了李伟男。“你个老没死的倒霉东西!你走,还走!没听见你儿子都和男人搞上了,你们老李家要断子绝孙了,你还打牌!” “咱们亲儿子,他乐意搞谁就搞呗,反正都一样的事,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李伟男毫不在意,晃悠到方云舟跟前,“小伙子,借叔几块钱买烟,赢了钱还你!” 李伟男这态度可谓是很给面子了,方云舟虽然对他不作为的性格有所耳闻,却也没料到老公公这关这样顺利。提起钱来,小方总无疑是最上道的。他掏出钱包,将红色的一打现金掏了出来给李伟男。 “叔你买好点的烟抽,别客气。我现金用的少,出门就带了这么点,下次带好东西来孝敬你!” 李伟男接过一打纸币,掂了掂分量,大概有个小两千,够他只出不进挥霍一星期了。儿子没白生,他赞赏地看了李强一眼,掏出手机:“没事儿,叔有微信,扫个码,咱们互加一下。” “行了爸!”李强呵斥,却是对着方云舟,他不赞同地对男孩使了个眼色,抢过他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别给他们钱。” “怎么着,这就成一家人了,胳膊肘拐上天了你!一个大老板,还差这么点钱,真是白养了你,只管着别人从来不护着家里!”王爱芬终于抢回了话题,继续骂。 “妈,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索性说开。”李强拉过方云舟的手,将他半边身子略挡在身后,对母亲说,“我和云舟好了,要一起过日子,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也这样了。不希望你能诚心祝福,但毕竟我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说话别太难听就行。我和云舟会好好孝敬你的!” “你……你真让这小子搞了?” ……李强剖白一番,没想到他亲妈太会抓重点,他非常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对,上了。”他含糊地说。 “你别蒙我,”王爱芬说,“就这小细胳膊腿儿,我可不信!” 李强真想掉头就走,他松开了拉着男孩的手,在他屁股蛋子上狠狠掐了一下。 “人不可貌相,”李强咬牙道,“他天赋异禀,厉害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李强:我听说你天赋异禀,坐上来,证明一下! ☆、番外三 王爱芬踢馆 王爱芬女士最近很不爽,辛苦拉扯大的儿子和一个男人跑了,她不同意,就连着小半年都不回家。大强打小孝顺,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被那个小妖精挑唆。老人家活了五十多,不相信带把的男的能好过软乎乎的姑娘。她想好了,这次进城无论如何都要把李强带回去结婚。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先找方云舟谈谈。 打发了司机,王女士深吸一口气,将小挎包放下来背着,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走进大楼。她大喇喇地往里走,赶在前台姑娘露出标准笑容之前不客气地一拍桌面:“我找你们老板!” 前台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找回了笑容。她工作有些年头,见过不少纠纷,却没遇到这么直接砸场子的,只好扯出一丝笑容问:“不好意思,您说找谁?” “方云舟,不是你们老板吗,你叫他现在下来见我!” 来者不善,这语气一看就是找麻烦的。方云舟作为大老板会不会见她不好说,但前台绝对没有傻到再问一句“您有预约吗”的废话。 她将老人请去了接待区:“请问您怎么称呼?” “李强的妈!”王爱芬说,“我们家大强是不是在这里工作,被你们那黑心老板藏哪里去了,叫方云舟下来给我个交代!” 大戏啊,这是婆婆杀上门来了!前台按捺住八卦的心,对自己说工作比较重要,小跑回去给秘书处打电话。 “刑经理,你好,我是前台。有位女士来找方总,自称是李强的母亲。我让人坐下来喝茶了,看样子来者不善,您看怎么处理一下?” “请人上来,到方总的小会议室,”刑甯吩咐到,“二十二层暂时封闭,有人找就说方总出门了。带人从后面电梯走,别四处张扬。” “阿姨,您跟我上楼,方总在会议室等您。” “我不上去,叫他下来找我!”老太太倔道,她可不会傻到把自己送进人家地盘。 “一楼哪是说话的地儿啊!”前台说,“咱们公司接待贵宾,都在老板的二十二层,那里风景独好,有茶水点心招待。您做这儿叫什么啊,不说我们不入流,也丢您老的人不是?” 王爱芬自认为是贵中之贵,配得上总裁室招待,脑子转了几圈,被小姑娘忽悠了上去。 前台亲自引着老太太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阿姨您慢走,小心碰到门。” 她将两手撑开挡着电梯门,方便老人安全走入。王爱芬注意到女人那手嫩白嫩白的,涂了豆沙色的指甲。 “姑娘,有婆家了吗?” 到了二十二层,方云舟已经在电梯门前等了。他态度恭敬地将老太太迎了进来,打发前台姑娘,在女人八卦燃烧的眼神下无情地关上门,亲自给王爱芬倒茶。 “阿姨您怎么来了,没打声招呼,我好去接。是找强哥吗,他上课了不在,我给他打电话?”方云舟取了些平日爱吃的点心,烧水泡了壶大红袍端上来。同个凶悍的老太太共处一室,方云舟心里紧张,便开始忙个不停。 “阿姨您坐什么车来的,路上堵不堵,几点出的门?在楼下等多久了,没人怠慢您吧?哎对,您尝尝点心,都是我亲手做的,用强哥的方子稍稍改良了一下,您尝尝看……慢点,别光吃,喝茶喝茶……” 方云舟这一连贯的操作使得重点严重偏离,差点连王爱芬都被带着一齐跑了。老人家咕咚咕咚喝下两大杯茶水,狂饮如牛,灌没了黄总珍藏的茶叶。她又尝了尝糕点,还挺好吃!大半盘食物被消灭干净,王爱芬这才又记起来,自己是要来砸场子的。 “行了行了,少献殷勤。”王爱芬扑腾掉身上的饽饽渣子,胸膛一挺反问,“你也别来那些虚的,我问你,大强呢?” “上课去了,他这不是要开店嘛,我安排他去北京培训。”方云舟如实回答。 “少蒙我,大人上得什么课,”王爱芬说,“你把人藏起来了,李强可是我儿子,他取谁和谁好我说了算。咱们老李家的门儿可不对你开!” “大人也上课啊……不是,阿姨,您这次来是找强哥还是找我,您要是找他我这就打电话。” “我来带我儿子回家!”王爱芬大声说,她一个老太太,个子不如方云舟高,站立起来提升气势。 方云舟却不知老人心中所想,哪里敢独自坐着,也跟着站了起来:“阿姨,婚恋是自由的,强哥喜欢我不是我要求的,也不由您,他自己说了算。我们俩已经确定要在一起,我家里人也同意了,只是碍于法律少了一本结婚证而已。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您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协商,我会尽力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婿。您想让我们分开却是不可能的。” 婚恋自由,家里人同意了?老太太不懂这种洋开明,只看方云舟站起来再次削弱了自己的气势,一怒之下扶着把手窜到了沙发座椅上。 “两个带把的男人搞什么搞,你不丢人还觉着有理了。我倒是不信你们美羊这么大产业,继承人是个断子绝孙的二椅子,传出去外面人怎么看?还有人敢同你们做生意吗,不怕染病?不死的祸害,还拐带我儿子一起!今天,就今天,你把大强给我放回来,以后不许你们来往。回家我就安排他结婚,你死心吧你就!” 方云舟心里念叨不生气,脸憋得通红,对方还站得高了,他只好仰头去看老人,收起了笑脸,“即便是要结婚,也是和我结婚,没别的可能了。” “人选已经有了,聘礼也下了,你别把自己想的太好,”王爱芬得意地哼声,从挎包里翻出女孩的小照,蹲下来拍在桌上,“强子的发小,读过研究生的文化人,勤快能干活,屁股圆一看就好生养。再看你一个少爷,能干什么,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谁不喜欢取个知冷知热会侍候人的。”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自己差在哪!”方云舟坐了下来,孙子不装了,他累了。 “差在哪?”王爱芬掐着腰说,“不说别的,你能生吗?” “不能,”方云舟淡然回答,“但是现在技术成熟,我们打算代孕。强哥喜欢小孩,就多要几个。” “呵,借个肚子生,没妈的孩子,你能带?”王爱芬蔑视地问。不说方云舟这少爷样,就自己的亲儿子,那也不是带孩子的料。这就是女人才做得好的事情,男人都是棒槌,哪会养孩子! “孩子可以请保姆带。”方云舟说。 “你能侍候大强,给他洗衣服做饭?哼,平时没少指使他吧!” “我的确不太懂得照顾人,但我可以聘请专业的人服侍他。您要是不嫌弃,出入八抬大轿都行。” “两个人过日子,要的是知冷知热,你把事情都给别人干了,要你做什么用?” “我拿钱啊,我有钱!”方云舟放松地将身体后仰,对高处的女人报以微笑,“您说的都是些物质因素,很容易就可以用金钱弥补。我就是有这个实力让强哥吃好喝好穿好,给他和未来孩子好的资源。抛开这一切,最根本的,他爱的是我。” 方云舟说得有道理,王爱芬却听得颠三倒四,只知道这人是半点不打算退了。孤零零的二十二层,吵闹都没有观众,她决定先告辞一下,乘坐电梯找个人多的楼层哭骂,就看这姓方的是不是真正不怕丢人。待将这二人搅黄,就再讹上一笔钱,给大强结婚用。 思及此处,王爱芬弯腰去扶靠背,准备从沙发上下来。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呦,有贵客到啊!” 王爱芬还保持着半蹲弯腰的奇怪姿势,这人已经关好门,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不理会室内的紧张气氛,方佳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对面,扬手将手包向桌面上一甩,短裙下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惬意地靠坐下来。 “舟舟懂事不少,知道尊重客人了,重要的人就该请到高处。”她看着王爱芬友好笑道。 方佳这一套动作态度凌人,显得不大尊重。方云舟心虚地看姐姐,见她悄悄眨了下眼睛,这是要来唱黑脸的?方云舟不知道大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保持安静,权作配合。 “女士您好,我是美羊的董事兼执行总裁方佳,您来我们公司有什么事吗?” 王爱芬见这阵仗,知道是个厉害主,说话顶用的。她发觉站在高处没什么优势,敏捷地跳下来,拍了拍沙发面就重新坐了回去。 “你是他姐,来的正好,你弟弟拐带我儿子,害他连女人的滋味都不想了。既然有了主事的来,今天就给我个说法!” 方佳礼貌地点头,表示在听:“您希望我们给什么样的说法?” 王爱芬扬起下巴,提出要求:第一,李强回家结婚;第二,赔钱,赔那个叫精神损失费。 方佳:“那您希望赔偿多少呢?” 王爱芬心下有了计较,大强结婚需要钱,在县里买房开店,还需要留些家用。对方说不定讲价,也得考虑将价格提高一些。 “一口价,三百万!” “三百万,可以。”方佳挑了下眉毛,仿佛是撞车私了花了三百块。她安抚了有些不安的弟弟,在老人意外的目光下继续道:“一年前,我弟弟从私人账上拨了五百万给您儿子,作为他开店的资金。三百万已经预先付出,您想要带儿子回家,就将余下的那两百万还回来吧。” 王爱芬瞪大眼睛,抓住衣襟差点心梗:“你少蒙我,胡扯!” “钱就在您儿子账上,您可以查,想提现款出来一张张数都行,我们没必要赖账。” “那……那也是你们自愿给大强送钱,这账不对,得重算。” “送钱不会有自愿的,任何事都有原因。我弟弟给您儿子五百万,就是因为他们在交往,互相喜欢。”方佳笑着说,“如今您执意要他二人断绝关系,李强同我们方家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自然需要把钱还回来。我听说,在你们农村如果悔婚,也没有将彩礼扣下的道理吧?” “我没钱,不还!”王爱芬梗着脖子耍赖。 “可以啊!”方佳十分通融,“不过收了我们家的钱,李强就是方家的人了。我们方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毕竟积累了一些钱财,还是要摆谱立规矩的。” “想进我们家门,首先需要单身、健康、没有子女和婚姻史,这点算是过关。李强大我弟弟四岁,年龄也算合适。还应当没有犯罪和吸毒记录,不过听说当年的案子有冤情,可以酌情放松,婚前审查考证……” “咱们中国人接亲,讲究个门当户对。方家不是迂腐人家,但也要求对方年轻有为。李强虽然模样好些,人却是在普通了些,本来是迈不进我家的门槛的。只是没办法,云舟喜欢,他才三十岁,也愿意再振作起来干一把事业。所以说李强究竟能不能进门,还要看他未来表现……” “即便李强的事业做了起来,餐饮业毕竟只是小本经营,要进我们方家,还要有其他贡献。中国尚未通过同性婚姻法,无法为他们二人办理婚姻手续,我们会换一种形式来表示接纳。李强作为云舟的男朋友,父亲会将名下1%的股份转让给他。这是永久的,即便两人将来分开,也由得李强自行处置……” “至于其他,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会安排他们试管受孕。若是李强生下儿子,可以入方家族谱,成为第三代嫡系培养者,我父母、云舟名下所有财产的第一继承人。父凭子贵,李强的名字也可以落入云舟在S市、圜丘、首都名下的九处房产……” “……我儿子还得给你们家生孩子,生儿子才给上房本儿!他一爷们儿,让你说的像生不出儿子似的!”王爱芬彻底傻了,想要反驳都找不到重点。 “您儿子的生育能力,我不了解,但也要生出来才好证明。大妈您别激动,我对李强还是很看好的,这小伙子不错,相信这些要求对他来说都不难。”方佳笑眯眯地说,两腿放齐后站起身,准备送客。 王爱芬满心都是欠了钱,二百万,儿子被卖了,豪门生存难……她觉着身体不大好,头晕,高层写字间不透气,很闷,还是乡下空气好。老太太瞄了一眼方佳,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将茶点装了,又一仰脖子喝光了冷茶。这时她才配合了放大小姐的逐客令,起身走了。 方云舟随着站起来,被方佳拦了:“多少工作等着您老呢,方副总!我去送入,你赶紧回去办公吧!” 不知道方佳如何打发了老太太,王爱芬连儿子的面都没见便回了家。并没有日理万机的小方总坐回沙发,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抬首,便看见茶几上女人那二寸小照。 ☆、番外四 嫁衣 李强打开门,发觉客厅黑着,摸索着想要开灯,随即又看见了屏风后荧荧烛光。复式客厅两层通透,屏风后那通红的光亮像一团鬼火似的,将这间大房子映得更加空旷。 厉鬼索命般的阵势将男人唬得一愣,他怂怂地没敢开灯,换过了鞋向内摸索。 饶过玄关,看得见沙发茶几倚靠在屏风一侧,那火光的来源便在屏风之后。长发的人影顶着个帽子,被火光投射在屏风之上。 李强看见人,推开行李就要往里走:“咋不开灯呢?在这坐着?” “你站着!”方云舟喝他。 李强听话地站了,又将双手举过头顶,讪讪地问:“你干什么呢?” “你管我……”方云舟低头鼓捣着什么,不耐烦地说,“你倒是回来做什么?” “回来看你。”男人说着话,脚下又向前迈了两步。“砰”一声,是方云舟拍了桌子,李强的步伐再次被迫停顿。 “宝宝别生气了。”他说。 “生气?”屏风上的影子抚着耳廓,晃了晃头,“我有那么作人吗,整天生气?” “没,你最通情达理了,是我老惹你生气。”李强哄他。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怎么惹我了?”影子再次低下头,拖着长音问。 “就那个照片,当时就该扔了的。我大意了,随手放一边,就被我妈捡走了。”李强举着手坦白,“真就见过一回,前年我大娘介绍来的,那时候还没遇见你呢……真的,我这两年都没见过她,也不知道我妈还留着照片干啥。” “相亲对象啊,我瞧着挺有福相的,怎么没成?”方云舟悠悠地问。 “条件太好了,我们村儿后面那两片山都他家的,还包了好几个鱼塘。又是留学生,相亲还趁着寒假。这条件我哪敢啊,我就实话说负了几十万的债,她爸妈就拽着她跑了。” “你记得倒是清楚!”方云舟咬牙切齿,他就随口问问,竟然挖出这许多料,随即又不大相信,“这样的条件能找你相亲?” “我俊呗!”李强“嘿嘿”憨笑,“她说我长得像她喜欢的G~片男优。” 方云舟呛了一口,心道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清清嗓子又问:“你妈说她连彩礼都下了,真是条件这么好,怎么能耽搁两年?怕还是心里喜欢你吧?” 李强沉吟片刻,痛心道:“怕是研究生毕业,发现用人单位只要大专,没找到工作吧?” “噗呲”,方云舟终于被逗乐了,气息带动着烛火,使得他的影子也跟着一起摇晃。 李强见他终于笑了,忙捉准时机几步饶过屏风,就要熟练地将人拉进怀里。 “你别……”方云舟听见脚步声正要吼他,却见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李强堪堪将手搭在方云舟的肩膀上,身体定格于伸手的这个姿势。两个人一个惊讶于对方的速度,一个震惊于入眼的造型,面面相觑。 方云舟将自己打扮成一身的古装。上身穿的是黑缎平金绣龙凤并鸳鸯戏水倒大袖圆领对襟袄,内衬大红交领中衣,下着大红平金绣龙凤云水马面裙,裙门搭拉到地上遮住两只脚。他头上戴的自然也不是帽子,而是一顶金点翠镶宝石凤冠,冠顶是二龙戏珠,下三层又有佛手瓜、蝙蝠、蝴蝶诸多装饰。 他方才正在认真,却因李强冒失的动作躲了躲,肩膀撞到了身侧小几上放置的木盒。木盒的盒盖开着,里面挂着两排精致的首饰。李强打进屋起便见方云舟低头鼓捣着什么,原来竟是在试耳坠子。 “怎么今天有兴致穿成这样,”方云舟的耳饰只戴得一半,李强自他手中接过另一只,对着耳眼儿帮忙戴上,“原来是想骗我回来,并不是真的在生我的气。” 方云舟不言语,半仰着头抬眼看他。李强就着灯光,看清了他全身绣得都是龙啊凤啊的,样式却不像男装,头上还戴了顶唱戏才用得上的凤冠。肩头的手向上,在男孩的眼底抹过去。烛火将眼角的泪痣映出一抹赤色,冠底流苏一摇一晃地扫过脸颊上的胭脂。 李强不懂得古人繁复的着装,虎愣愣地开口:“你今天扮的又是什么,皇后娘娘吗?” 方云舟闻言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这个无知的问题。他将男人抚上脸侧的手拉开,又向后靠了几寸,想让李强看仔细些。 “好看吗?”他狡黠一笑,“我答应过你的。” 男人的呼吸重了些,高大的身子挡住烛光,将方云舟整个人都遮住了。方云舟以为他扑上来是想吻他,不成想男人的目标却是他的耳朵。 “你做什么?”方云舟问。 李强摘掉了刚刚戴好的耳环,将木盒扣好远远地放到一边。“这个用不上了,收起来,省的摔了。” 眼前的男人,他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了。当初也说好了要去北京找人的,只是每次同男人通电话都听见对面在忙。餐饮业的工作强度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方云舟能感受到李强体力的消耗,他难得地乖了许多,不随意挥霍男人对他的关心。 距离结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王爱芬的到访使得方云舟发现记挂李强的人原来不止他一个,思念也只是人之常情。他终于忍耐不住,借助不知名女人的照片耍了个小心思,把李强匡了回来。 “你抽烟了?”方云舟轻轻地说。这很奇怪,李强几乎不吸烟,更不会让方云舟闻见烟味儿。 “啊,就一根儿,对不住,我去刷牙……”李强退开身子,又被方云舟拉了回来。 “没事,被妈妈骂了吧,不哭,我补偿你。”方云舟吸了一口气,“偶尔闻闻还挺有味道的。” 许是今日妆容的缘故,李强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他撕碎了似的。李强将方云舟抱了起来,托着臀部将人放在了高几上。男孩的腰肢颤了一下,坐姿上似乎有些许不适,脸上的胭脂也好像更红了些。 (……此处删减……) 李强最喜欢方云舟穿红,此刻他的身体完全被男人打开着、绑缚着、禁锢着,迷离的目光配合妩媚的眼线,浑身都如同被水涝过一般,像是刚刚被降服的一只为祸千年的狐狸。妖娆入骨的十尾狐狸,李强心想。 闪光灯定时闪烁,工作得尽职尽责。两人和好后,这间房就拆掉了双面镜,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死角的摄像头。 黑夜的拍摄私密又刺激,他们也是第一次尝试灭了灯。两侧的红烛随着动作微微摇曳,见证了一场神圣又热烈的仪式。 直到红烛燃尽,李强筋疲力竭。他紧贴着他的身体,手中握着的是早已散乱的发髻。 强哥,你看我做的衣裳,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两章番外 ☆、番外五 邢甯的坚持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地板上,映照出满地的凌乱。椅子和垃圾桶翻倒,用过的纸巾和安全套散了一地。几个枕头罗在一起,被子被掀开一边,大半趿拉到地面上,只余下可怜的一小条搭在床脚。 邢甯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头天晚上闹了半宿,两个人就着最后的姿势便入睡了,房间被祸害得乱七八糟也还没来得及收拾。被褥上欢爱的痕迹还在,不久之前一起亲热的人却不见了。 他一个人出差,住的是普通的快捷酒店,多入住一个人实属意外。邢甯深知那人的挑剔性子,酒店免费的早餐一定不会吃,早早地爬起床去买早茶。一来一回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那人竟然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略微将房间整理了一下,邢甯也没了吃早饭的胃口,坐在窗前思考要不要打个电话。做决定并不难,只是他拨了几次,对方都没有接。邢甯疲惫地叹了口气,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仰躺在摇椅上。 “临时要见个客户,正在开会,电话不方便。”过了一会,冷漠的文字以短信的形式发了回来。言简意赅,别无旧情可叙。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句话,一定以为这二人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可是邢甯却记得昨晚偶遇的时候,郭云升在微醉之下迷离含情的目光。以及那人主动环住他的脖子的双手,吐在他脸颊的热气。 “什么时候结束?”他问。 “过几天。”郭云升回他,竟是连具体行程都不愿意知会一声。 邢甯看着手机上下午的航班安排,不禁苦笑。 究竟图什么,即便是他的老板方云舟,那样一个痴情的人都不理解他。邢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迷,是沉溺于那人高超技艺带来的身体上的舒爽,还是仅仅对自己初次动心的坚守。 说起初恋这件事,郭云升一开始是不信的,还笑着同他海誓山盟地开玩笑。直到发觉邢甯真是被自己破了处,郭云升就如同见鬼了一样,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生怕招惹麻烦之后甩不掉。 大学毕业的时候,邢甯通过校招加入美羊。他面试的是总裁办,却被安排进入设计部工作,以助理设计师的身份在郭云升手下呆过三个月的时间。 新入职的小菜鸟,只要是在设计部工作过的,没有一个不怕郭云升,邢甯也不例外。一开始的时候,郭云升很是看好他,刚入职便亲自点名让他跟着自己。邢甯的能力毋庸置疑,做事也稳妥,按照当时的势头,出了实习期基本就能直接成为正式设计师。此后升职加薪,作为郭总监的得意门生,职业前景一片大好。但邢甯志不在此,很快郭云升便对他失望了。 邢甯话少,也不爱笑,天生一副高冷的面孔。郭云升挑剔毒舌,也不管邢甯有没有回应,愣是能一口气批评他两个小时。邢甯不是不尊重前辈,但他一心想要接触管理核心,每天都绞尽心思在黄总面前露脸,根本没办法沉下心来做设计。郭云升训了邢甯两个月,终于还是失望了,放他去做了黄总的秘书。 邢甯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他面试总裁助理其实很顺利,是郭云升专程去找黄总求的人情,把他的资料转到了设计部来。郭云升爱才,他看过邢甯的作品,的确是欣赏他的才华,才起了栽培的心思。邢甯因此心中有愧,离开后他也一直很敬重郭云升,但郭总监却再也没有提点过他。 郭云升的态度转变在一年之后,总部来了个空降的方云舟,成为了郭总监炮火的主要集中点。黄总心疼外甥,因为邢甯办事稳妥,便经常被他派回来充当和事老。邢甯其实也不敢顶撞郭总监,他手把手教方云舟处理工作,力求用提高工作质量的方式避免挨骂。意外的是,郭云升竟然出奇地给他面子。 邢甯受宠若惊,还在学生时代的时候,他便敬仰于郭云升的才华,工作后又感念他的知遇之恩,他从没奢望过离开设计部后还能看见郭云升的好脸。任谁也想不到,郭云升打的竟是他身子的主意。 郭云升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因此从不打自己下属的主意。邢甯又从不混圈,无法了解郭云升的私生活有多丰富。他被郭云升的才华所折服,因此郭云升殷勤的态度很快将他那隐藏于崇敬之下的些微好感牵引出来,看似冷淡的男人就这样沦陷了。 邢甯带着私心来到美羊,即便动了心,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害怕郭云升的靠近和触碰,对方追得越殷勤,他躲得越冷漠。他不知道郭云升一开始并没有追得太认真,反倒是被他躲闪的态度激起了兴趣。去上海前的那个年末,郭云升以交接工作为由开始频繁地约邢甯出门。邢甯心里是舍不得郭云升的,因此态度也软化了许多。他和李强学了一手,虽然依旧不回应郭云升的追求,却时常做些小点心哄人开心。 有一天晚上谈过了工作,郭云升提出想请客喝酒。邢甯心想以后就再少见面了,没太多犹豫便答应了他。他珍惜同郭云升相处的每一刻,一直注视着对方不敢喝醉,郭云升却喝得有点多。醉后的郭云升很热情,半跪着将邢甯顶在沙发里,搂着他的肩膀吻他的脸。长期建立的防范壁垒瞬间崩塌了,邢甯忘记了邹文的嘱咐,意识回笼的时候,郭云升已经被他带回了家里。 邢甯的家不在S市,参加工作三年来虽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却没有太多积蓄。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在上班时衣着配饰都很讲究,是一副精英干练的模样。下班后住的地方,却是一套三十平不到的老旧公寓。一室一厅对于单身的男人来说足够了,邢甯的家里有一个沙发、一张床。他将喝醉的人抱到了床上,细致地帮他脱掉鞋和外套,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容留喝醉的上司住宿也不是什么逾越的行为,邢甯默默地在心里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呼着气想让路上蹭出来的火气赶快平息。家里有上次出差带回来的茶叶,邢甯怕郭云升难受,想去厨房烧了水沏茶给他醒酒喝,正要起身,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他以为郭云升哪里不舒服,正低头要去看,温热的手却从毛衣的下摆伸了进来,按着他的腰夺走了他身体的平衡。 “砰”,男人高大的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床上,邢甯侧着身子撑住床板,努力让自己没有砸到郭云升的身上。不待他有片刻的喘息,带着酒香的身体再次像一条蛇般缠了上来。 (……此处删减……) 郭云升是皱着眉醒过来的,他年纪大了,过于激烈的性~事使得身体很不舒服。记忆回笼,黏腻的触感意味着那人完全没做卫生措施,郭云升的心情更加不愉了。 “别动!”郭云升语气不善地说,随后想起这些也是自己招惹的,又缓和了态度,“别闹,我有些累。” 邢甯果然没有强迫他,但又无法压抑身体的欲望,便依旧没有放开郭云升,抱着他的腰上上下下地拱。 郭云升被他这举动闹得烦,虽然没有推开,但前一天晚上的热情是再也没有了。 “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像个没开过荤的愣头小子一样。” 郭云升没有说错,邢甯二十八岁了,却真的是第一次和人发生亲密关系。即便第二天的温存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却还沉浸于恋爱的幸福中,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深意。 郭云升的脸色很虚弱,邢甯知道自己做得狠了,内心无比自责。他没有在意郭云升的臭脸,心中只想加倍地对他好。他关注着郭云升的动作,端茶倒水递坐垫,对方却没再给他一个笑脸。 会议结束后,邢甯尾随郭云升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郭云升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曾经有短暂的几个月,他被钦点进入这间办公室工作,电脑就在郭云升的右手边。他还记得当时领导的喜好,夹了些茶叶在壶里添水煮了,又转身走过去想帮人揉揉腰。 “邢甯,工作时间,在同事面前注意分寸。”郭云升摆手制止了他的靠近,“你回去吧。” 知道郭云升对待工作的态度,邢甯没有多想,反倒有几分歉意:“那我晚上……” 郭云升闻言皱眉:“有些累,过几天再找你。” 邢甯本想再将人带回家照顾几天的,但又想到是刚刚交往,这样的进度的确太快了。再看郭云升的态度,明显还在生气,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周,郭云升果然再次约邢甯出门。这次没有太多前奏,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邢甯跟着他进了五星级酒店。郭云升没喝酒,邢甯显然也做了功课,没有什么阻碍地共享了□□愉。 “明年黄总要跑海外市场,总部这边人事调动多,我尽量申请也到广州去。”这几天邢甯没有联系郭云升,不是被他的冷漠击败,而是暗中做着日后的安排。他起了坦白一切的心思,想要一直留在美羊,想要离郭云升近一些,就不知道黄总得知真相后会如何安排。 “你想去广州发展?”郭云升很意外,他总以为邢甯是要跟黄总的,毕竟自己当年那样努力都没把人留下。 “最好能去广州,就不知道黄总放不放我。”邢甯说。 “跟着黄总不好吗,”郭云升搞不懂他,“你在广州那边一点根基都没有。” “广州不是有你吗,虽然爱骂人了一点,不过我都虚心接受。”邢甯亲昵地说。 “哎,别!”郭云升拂开他的胳膊,“你志不在设计上,即便天赋再好,我也不会收你,老实跟着黄总干吧。” “对不住,我那时候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必须走管理岗,辜负了你的心意。”邢甯说出了准备许久的道歉,“我可以想办法调到广州的管理中心,能离你近一点就好。” 郭云升终于意识到话题的走向不太对,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玩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邢甯认真地点头:“我觉得,既然在一起了,还是不要分开两地比较好。” 郭云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二十九岁的邢甯高大英俊、单身、事业有成,即便冷脸,身边也不乏追求的男男女女。邢甯坦白了一切,获得了管理层的谅解,更进一步成为了方云舟的左右手。 坦白一切的时候,邢甯放出话来,要用一个光明的身份来追求郭云升。他这样说,也真的这样做,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一定要在远在他乡的那人面前刷存在感。郭云升却没再找过他,仅有的几次见面都客客气气,好像生怕他再误会似的。渐渐地,邢甯又成了静止的邢甯,他意识到并不是他努力的不够,而是郭云升的生活中本就不需要男朋友这样一个角色。 有的人重情,有的人却将情感当作束缚。许多事邢甯也是慢慢想通的,郭云升断情绝爱,将感情当作创作的绊脚石。他自己一个人,也不喜欢让下属恋爱结婚,甚至一开始看好邢甯也是因为他单身的缘故。 邢甯因为家庭原因,年少的时候没有恋爱的心情,直到二十八岁才第一次动了心。无论年少还是年长,初恋都容易让人难过。初恋的情感热切真诚,却没有规定诚挚的感情一定要被接受。追求郭云升无疑是件高难度的活动,邢甯意识到他的征途很长,也许有一天能将那人打动,又也许对方永远不会接受。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感觉那里蕴含的情感依旧浓烈的。 既然还有想法,那便继续等下去吧。 再次见面纯属偶然,郭云升只喝了一点酒,却一改往日的疏远态度搂住了他的脖子。邢甯不懂他的意思,或许是终于对他动了一点点心,又或是仅仅发泄欲望而已。 邢甯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坐起身准备吃掉两人份的早饭,手机的信息又亮了一下。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点开信息却发现是方云舟。 “给你两天假期,好好享受,不谢!”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扎心的小故事作为结尾,番外就到这里啦,感谢一直看到最后的宝宝们,鼠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