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还喜欢你[娱乐圈]   作者:走窄路   文案:   大触画家闻羽,摘了“天才艺术家”的名头,也就是个不差钱的家里蹲,私下里放飞自我在网上画点沙雕漫画,打发时间。   因其漫画人气颇高,不久后某部连载大热作品就影视化决定,并由当红小鲜肉担任男主。   在片方的万般请求下,向来不在外界现身的闻羽和选定的男主角面见交流。   闻羽到了现场,才发现男主的演员竟然是高中追求过自己的学弟。   几年过去了,学弟变得高冷又禁欲,对闻羽有礼却疏离。   直到有一天,小鲜肉喝多了抱着闻羽说了句:“学长,我还喜欢你……”   当年闻羽一句“我是直男”把季临拒绝了,今天看着季临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一个荡漾,竟低头亲了人家一口。   ——擦,和明星搞上了。   慵懒流氓画家攻x正经纯情小鲜肉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羽,季临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闻羽盘腿在矮桌前坐下,往装着雪碧的杯子里放了半颗柠檬。   雪碧倒得有点多,半颗柠檬沉下去,透明的糖水溢出杯壁,气泡咝咝翻腾。   闻羽抽了张纸,随意地擦了下桌子,抿住杯壁呷了一口。   舌头没感觉到酸,牙齿倒是条件反射地打起颤来。   闻羽拿着ipad翻看微博底下的评论。   他刚刚在微博更新了漫画的最新一话,评论瞬涨,转发惊人。   世界不大,无奇不有,有趣的灵魂千千万,闻羽喜欢在网友的评论里找乐子。   按外界对闻羽的已有认知来说,他算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网络漫画家。   不过闻羽一般管自己叫“无业游民”,平时闲来无事,画点条漫挂在微博,自我满足。   至于为什么会被粉丝说成不务正业,主要还是因为闻羽更新不定,属佛系画手,有时一天连更,有时一月一更,无故消失数月更是常态。   尽管如此,神秘又爱鸽的闻羽大大还是收获了一批狂热的追随者。   尤其是当众多粉丝得知,在某漫画软件上连载的大热悬疑恐怖漫画《Xavier》的作者竟然跟这位大大是同一个人时,闻羽顿时名声大噪,仅凭这两部漫画作品,就成了爆红的网络漫画家。   闻羽还在翻看网友们的评论,不时勾嘴轻笑。   他在微博上更新的是短篇条漫,以宇宙为背景,将各种星球星系拟人化,绘画天马行空的星体日常,风格暗黑幽默。   起初在微博上po出画稿,只是为了自娱自乐,后来吸引了一波自来水粉丝,闻羽才开始逐渐小有名气。   闻羽爱看网友的评论,尤其是那些能get到他点的评论。   手机响了,闻羽喝完最后一口柠檬雪碧,接通了电话:“喂?”   “《Xavier》影视化已经决定了。”   电话那头的是程宇锋,闻羽的大学同学,也是闻羽签约的漫画平台的老板。   近水楼台先得月,程宇锋当初也是靠着自己跟闻羽的这层关系,好说歹说,死乞白赖,才成功说服闻羽跟漫画平台签约,把漫画版权收入囊中。   闻羽不缺钱,程宇锋知道,在网上画漫画本来就是图一乐,会答应签约完全是卖老同学面子。   “嗯。”闻羽淡淡地应了声,“这种事跟我助手说就行了,没必要特意打电话给我。”   《Xavier》是闻羽在漫画平台上连载的另一部短篇作品,篇幅不长,连载期间就热议不断,完结后热度更是只增不减,才半年就卖出了影视版权。   “已经跟项南说过了,我知道你不管这个,就是通知你一下。”   “嗯……”闻羽依旧淡淡的,侧身在沙发上躺下了。   程宇锋无奈道:“诶诶,好歹是你自己的作品,要被拍成电影了,你给点反应成吗?”   “程总效率很高,很有商业头脑。”闻羽发自内心地说。   程宇锋无言,心想这艺术家跟他们商人到底是不一样,淡泊名利得很。   电话挂掉没多久,助手就来了。   项南看了眼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闻羽,边收拾桌上的杯子边说:“羽哥,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空腹喝兑柠檬的饮料,尤其是碳酸饮料。”   闻羽闭着眼睛没说话,项南拿湿抹布擦了擦桌上残留的糖渍。   项南话不多言,直奔重点:“你那部影视化的漫画,片方已经选好主演了。”   闻羽撩起眼皮看他了一眼,“这么快?”   “嗯。”项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记事本,“两个主演已经定了,配角暂时还没有。”   “谁?”   项南扶了下眼镜,似笑非笑:“你还关心这个?”   “怎么?我还不能关心这个了?”闻羽眯起了眼睛。   项南摇摇头:“没有,你随便关心。男主是季临,男二是田龚文。”   阵容还挺强大。   男二的演员闻羽认识,是影帝,老戏骨了。   男主——   这个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   “小鲜肉么?”闻羽问,“男主的演员。”   “嗯。”项南就猜闻羽不认识,“最近爆红的一个流量小生,前不久的大热剧《昨日死》就是他演的。”   闻羽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听过。”   “片方联系了我,他们希望能跟你见一面。”   闻羽不禁蹙眉:“见我干什么?版权不都卖给他们了吗?”   项南面无表情地整理措辞:“他们想跟你深入了解一下这部作品,包括你创作的心路历程。”   闻羽嫌恶地皱起了眉头,说:“不需要。我没有心路历程,想到什么画什么。”   项南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也擅作主张替闻羽回绝过片方了,只是没什么效果。   这次闻羽本人拒绝,依旧挡不住片方导演想跟漫画原作者见一面的强烈愿望。   导演是个年轻的新锐导演,对闻羽这部作品喜爱不已,邀约被多次拒绝后,甚至直接联系到了闻羽本人。   跟导演交谈一番后,闻羽还是松口了,答应和制片方见一面。   今天是面见合作者的日子,项南一大早就提着一套西装过来了。   “你拿西服干什么?”闻羽看着他。   项南上下打量闻羽,低头,抬指抵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闻羽这一身朴实无华的棉麻布料当然不适合穿出去见人。   项南好言相劝:“好歹要出去见人,穿得稍微得体一点吧。”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闻羽扯了扯宽大的上衣,“换件别的就行了,我不爱穿西装。”   “还是穿正式一点吧。”项南把西服递给他,“显得尊重。”   闻羽没说什么,接过了西装。   “还有你这头发。”项南看着闻羽那一头长至后颈的浅绿色头发,诚恳地提出建议:“也换个色儿吧。”   闻羽平日不修边幅,却在换发色方面有着执着的追求。   金发、银发、蓝发……几乎能尝试的发色他都试了个遍,这回更是叛逆值爆表,直接染了一头绿毛,虽然是渐变的,效果还挺不错。   闻羽的脸撑得起他的发色,也经得起他这么瞎折腾。   项南就是迷惑,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还这么非主流。   闻羽美名其曰是为了画画的时候有灵感,项南觉得他就是单纯的非主流。   闻羽用的是一次性染发剂,洗完头颜色就褪得差不多了,他的发丝微卷,褪色后呈棕色,吹干了颇有股中世纪贵族绅士的味道。   闻羽从桌上的彩铅里翻出了一根黑色皮筋,拢起脑后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小辫儿。   项南是准毕业生,毕业季大学里事情繁多,没有时间陪闻羽一同前往面见合作者。   闻羽到底还是没穿项南给他准备的西装,套了件白T和宽松牛仔裤就去了现场。   他这一身特别减龄,导致进酒店时被当成无关人员给拦下来了。   闻羽无法证明自己就是《Xavier》的作者,也懒得证明,就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下休息。   等了半晌,不见一人,闻羽看了眼项南发的微信,才发现自己看错见面时间了。   他早到了一个小时。   为了方便就地速写,闻羽平时有随身携带卡纸和铅笔的习惯。   他无所事事,觉得无聊,就随手从包里掏出铅笔,在卡纸上画画。   大厅中央矗立的独角兽雕塑别具一格,很有味道,闻羽时不时抬头,对照着雕塑速写。   不多时,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中间簇拥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寸头,戴着口罩,眼帘微垂,睫毛长而浓密。   阳光从玻璃门外照进来,泄落在那人的肩膀上,闻羽坐在几米外的沙发上,竟能一眼望见侧光下那人微微颤动的睫毛。   闻羽低头,拿铅笔迅速地在卡纸反面勾勒出这张包裹在光里的侧颜。   闻羽虽然早到了一个小时,不过是记错了时间,他向来不是什么积极的人,而不远处那位竟然比约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现场。   闻羽猜这人就是那位被选定的主演,他双指夹住卡纸,缓步走了过去。   算作见面礼吧。闻羽心想。   “你好。”闻羽开口问,“是季临先生吗?”   季临闻声转头。   闻羽看到这人的眼眸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你是哪位?”助理挡在季临面前。   闻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回答得礼貌又简洁:“我是《Xavier》的作者,今天来见电影制片方。”他看了眼季临,“还有选定的主演。”   季临是被选定的男主,导演为了他能够更深入透彻地把握原作里的主人公,特意把他也邀请过来了。   “见面礼。”闻羽把画着画像的卡纸递给季临。   助理习惯性地拦下礼物,面露狐疑,似乎不太相信面前这个扎着小辫、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就是那位大热的网络漫画家。   看着倒像个玩艺术的大学生。   容貌英俊,气质却稍显慵懒。   “你是…将雨老师?”助理迟疑地问。   “将雨”是闻羽的漫画笔名。   闻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我看着很像蹲点的私生吗?”   助理和酒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默契地同时摇头。   他们可没见过长成这模样的私生。   一旁的季临始终没说话,被口罩挡住半张脸,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是目光却直直地停留在闻羽身上。   察觉到难以忽视的注目,闻羽忍不住转头,季临见状别开了目光。   “将雨老师的本名叫什么?”季临扭头问助理,声音沉闷。   “我看看啊。”助理翻了翻手机,“叫——叫闻羽。”   季临微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片刻后,低声道:“他就是将雨老师。” 第2章   两人在包厢坐定后,便不再开口。   助理和几个跟随的工作人员在隔壁的休息室,包厢里只剩闻羽和季临。   闻羽不爱社交,项南不在,他就更不愿意开口了,管你是大导演还是顶级流量,就算影帝来了,他照旧这个随意散漫的德行。   闻羽背靠椅背,脑袋微微后仰,闭目沉思。   他比较好奇,身边这位鲜肉,怎么就确定他是“将雨”。   沉默良久,季临似乎觉得一直不开口有些失礼,就摘下了口罩。   他侧头望向闻羽,目光失神。   闻羽额前的发丝自然垂落,长至耳侧,脑后的小辫散乱地压在椅背与后颈的缝隙里。   九年了。   时光竟然没有抹去一点闻羽在他心里的记忆。   生理上的变化是很明显的。身形修长挺拔,皮肤似乎更白皙了,五官线条也变得硬朗,早已不见当年青涩的少年气。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股生人勿近的淡漠气息。   “你好,我是季临。”季临主动打招呼,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   闻羽睁开眼,侧过头。   季临摘下了口罩,一张俊脸赫然撞进闻羽眼中。   季临朝闻羽伸出手,再次正式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在网上发布的那部漫画作品,即将改编的电影由我担任男主。”   看得出来,季临家教很好,言谈举止温文有礼。   闻羽坐直身,伸手跟他虚握了下,“你好,将雨。”   两人目光交汇,定了几秒。   闻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季临。   称得上惊为天人的一张脸,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闻羽心生迷茫,眼底却没有闪过一丝波澜,季临扭过头,不再抱有期待。   闻羽果然是记不起他了。   制片方的人都按时到了,见到闻羽免不了都要惊讶一番。   “你就是将雨老师?”导演诧异地跟闻羽握了握手,“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年轻啊?”   “也不年轻了,二十六了。”闻羽淡淡一笑。   “看着显小。”导演不着痕迹地打量闻羽的长相,半开玩笑道:“我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把男三的演员都给我找着了呢。”   “这年头有颜值的人都靠实力吃饭。”制片人在一旁搭腔。   导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长得确实好。”   制片人笑盈盈的,点头表示赞同。   照例寒暄了一会,就进入了正题。   流程像记者招待会,基本都是导演问,闻羽答。   就跟闻羽说的那样,他没什么创作的心路历程,就是想到什么画什么。   画画图一乐,享受的是肆意挥笔时的那阵畅快之感,究其深意没什么意思。   不过导演在介绍季临的时候,闻羽稍微留了点心。   ——前阵子大热电视剧《共生》的男主。也正是因为这部剧,季临一夜爆红。   剧中季临饰演的是一个高中问题少年,充满野性又嫉恶如仇,年下小狼狗,暗恋邻居家青梅竹马的姐姐多年。   野性是闻羽在见到季临本人后,单方面产生的感觉,毕竟他也没看过《昨日死》这部剧。   闻羽抬眸瞄了眼沉默不语的季临。   寸头的造型确实富有野性,眼尾的疤痕似神来之笔。   除了那双不怎么具有攻击性的漂亮眼睛。   季临本人话不多,只是认真地听。   跟制片方聊了那么多,闻羽只有一个疑惑:“这电影拍出来,能过审吗?”   其实他已经疑惑很久了。   因为看导演的意思,电影打算基本还原漫画剧情。   在场人员安静了几秒。   导演打破了沉默,信心满满道:“我们会想方设法让它过审。”   闻羽的问题引出了这次谈话的重点,虽然剧本已经完成,但是制片方希望闻羽作为漫画原作者,能担任编剧的指导工作,再将剧本完善一下。   “是这样的,毕竟这部作品是你创作出来的,由原作者参与改编,亲临现场指导,这样拍出来的作品能更贴近原著,我相信观众也会更满意……”   闻羽断然拒绝:“对不起,我不参与编剧的工作。”   在场的人没想到闻羽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闻羽无意跟娱乐圈里的人周旋,直言道:“如果你们今天的来意就是这个,那我们的谈话也可以到此结束了。”   “还是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制片方想做最后的争取。   闻羽摇摇头,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做不来编剧的工作,也不想做,你们还是找个正经的编剧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谈话以闻羽的离去收场,“请原作者担任编剧指导”这件事并没有谈拢。   季临对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不过,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半天的时间,从见到闻羽的那刻起,他的心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刚才在讨论剧本的时候,他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跟昔日的暗恋对象再次相遇。   他摸了摸心口。   心脏还跳动得厉害。   九年了,他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季临戴上口罩,跨进了保姆车。   “对了。”季临想起了什么,问助理,“刚才将雨老师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助理迟疑地点头:“啊…好像是的,一张卡片,说是见面礼。”   “东西呢?”   “啊——我落在休息室了,我去给你拿。”助理说着要下车。   “没事,我自己去拿吧。”季临起身。   卡纸就放在桌上,季临进门就看到了。   季临拿起卡纸,盯着那只独角兽发愣。手指抚过卡纸背面时,指尖传来磨砂一般的触感。   季临翻过卡纸看了眼,看到纸上的画像,他不由地一怔。   卡纸背面画的是季临的侧脸,眼眸处还用淡蓝色的彩铅点缀了下,睫毛尤其长,像要飞出纸外。   速写底下的落款是用花体写的英文字母“plu”,季临抬指,轻轻摩挲那处的签名。   “你还在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临转过身,捏着卡纸的手微微收紧。   闻羽走向前,盯着季临的脸细细地看,“我还是有点在意,所以又回来了。”   季临静默不语,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闻羽带着试探问。   季临呼吸一瞬地停滞,随即摇摇头:“应该没有。”   季临不动声色地把卡纸放进衣服口袋,语气依旧礼貌:“我先走了,再见,将雨老师。”   走出房间,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闻羽又问:“真的没见过吗?”   季临站住了脚。   闻羽倚着门框,偏过头看他,语气忽然变得笃定:“你高一的时候,有没有对一个男生说过‘我喜欢你’?”   “那个男生是我吗?”   呼吸随空气一起静止,季临挡在口罩后的嘴唇,被咬得发白。   良久,季临才开口。   “是你。”他扭头看向闻羽,目光一如当年那般坦然。   闻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挺意外的。   意外会以这种方式跟当年追求过自己的学弟见面,意外季临竟然进娱乐圈成为了明星。   他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季临,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也只是季临单方面的主动,说是主动,其实就是每天送点东西,跟小姑娘似的,早上送早餐,体育课送饮料,却总也不现身。   后来闻羽又出国了,很短暂的一段相识,他对这个学弟印象不深,就记得人矮矮的,白白的,长得比同龄人要显小一点。   唯一印象深刻的,他记得季临是个学霸,每周一国旗下讲话老师宣布优秀学生名单,总能听到他的名字。   他也旁敲侧击地跟周围人打听过,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年级第一”。   当年听到就会条件反射想些什么的名字,如今项南跟他说起“季临”的时候,竟然没有勾起一丝回忆。   闻羽对季临这个人忘得确实有点彻底。   季临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闻羽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长高了不少,他记得那会还觉得这学弟营养不良,长得比同龄的女生还矮。   季临装作不认识他,他大概猜到了理由。   闻羽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根烟,点上夹在双指间。他咬着过滤嘴吸了口,语气轻松地问:“怎么还当明星了?”   这话像寒暄,不过闻羽也确实好奇。   “就…当了。”季临似乎并不愿意多作解释。   闻羽也没兴趣多问。他眯起眼睛,仰头喷了口烟,烟雾缭绕,在空气中散尽。   从季临的角度看过去,闻羽的侧脸轮廓不太明晰,朦胧得像幅画。   他的嘴角自然勾起,像是带着点笑意,其实可能没在笑。   季临注意到闻羽的耳根下方有一排字母,是纹身。   不像英文,季临看不懂。   “怎么进了这么个脏地方?”闻羽歪过头,嘴里叼着烟,看向季临,“你不像是会进娱乐圈的人。”   真不像。以闻羽久远记忆中对这位小学弟的印象来看。   小白兔似的,进了还不得被吃干抹净。   “大概是为了遇见你吧。”季临半开玩笑地说。 第3章   季临话说得暧昧模糊,态度却疏离,是那种很明显的保持距离。   那时,闻羽咬着烟也就愣了两秒,还没仔细回味这句话里的意思,季临道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想来也是,谁还没经历过年少无知的懵懂爱恋,人家现在是大明星,对他这位可能成为“黑历史”的过客当然是避之不及。   更何况他当年也是狠狠地混帐了一回。   闻羽从酒柜里挑了瓶酒,往杯子里倒了点,投了半颗柠檬进去。   项南换鞋进屋的时候,酒瓶里的酒已经快见底了。   “跟制片方见过了?”项南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心里无奈,虽然他早就猜到闻羽不会乖乖听他的话换上西装。   “聊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闻羽晃了晃脑袋,脸颊微红,“他们想让我参与改编的工作。”   “剧本不是都写好了吗?演员都定了,怎么还要你参与改编?”项南看了眼快见底的酒瓶,微微蹙眉。   “说是还想再改改。”闻羽懒洋洋地撑着脑袋,“跟我聊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这事,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项南莫名警觉:“你应该有好好拒绝吧?没有一声不吭就直接走人吧?”   闻羽不由地笑了声:“我这么让人操心啊……”   “你自己没有这个觉悟吗?”项南斜眼看他。   闻羽还想往杯子里倒酒,被项南拦住了:“大白天的就别喝酒了,喝坏了我不送你去医院。”   项南把酒杯酒瓶收了起来,问:“听说男主的演员也去了?”   闻羽微愣,点头:“嗯。”   “怎么样?”项南捞了张椅子在闻羽旁边坐了下来,“符合你心目中男主的形象吗?”   闻羽好笑地看着他:“你还关心这个啊?”   项南抬指扶了下眼镜,由衷道:“好歹我也是这部漫画的忠实粉丝,我当然关心主演能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闻羽眼前浮现出季临的脸,失神片刻,才说:“跟我想象的有点出入。”   “怎么说?不符合?”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文弱白净那一卦的。”闻羽带有偏见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现在小鲜肉不都那种款的么,漫画里的男主也差不多是那个形象,他给我的感觉……不像。”   寸头,皮肤稍黑,除了那双顾盼神飞的漂亮眼睛,其他地方都稍显硬气,眉宇间尤甚。   “他们应该选个更娘一点的。”闻羽直截了当道,“季临长得太英气了。”   项南忍不住嗤笑:“你怎么知道人家娘不起来?人家没演《昨日死》之前走的也是奶油小生的路线好吗?”   《昨日死》是季临的爆红之作,也是转型之作,在这部剧之前,季临也出演过几部网剧,普通的小甜饼偶像剧,凭出挑的身材和惊人的颜值斩获一众颜粉。   《昨日死》播出后大热,季临在剧中精湛的演技获得四方好评,这位此前小有名气的鲜肉才开始真正走进大众视野。   寸头就是季临在《昨日死》里的造型,出演完这部剧,他久久不能从角色中走出来,又觉得做造型麻烦,就一直留着这个发型。   闻羽扶额望向项南,眼神懒懒的,“他很早就当明星了吗?”   项南愣了愣:“……没有吧。”   他打开记事本翻了翻,颇为正经地介绍:“季临,22岁,出道至今只出演过三部剧,凭大热剧《昨日死》吸引粉丝无数,成为新晋当红流量……”   闻羽没留神听项南说什么,光盯着他的记事本看了,似笑非笑:“你还真是个称职的助手。”   “不过黑粉也不少。”项南合上了记事本,“他爸好像是圈里知名的话剧演员,很多人说他是靠关系才红的。”   “这年头,有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实力。”闻羽不以为意,“真能酸。”   项南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无法反驳:“你说得对。”   卡纸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变形了,季临把皱巴巴的卡纸按在白纸上,用手轻轻抚平。   他把卡纸塞进看过最多遍的书里,合上书本,把这个所谓的“见面礼”有些犯傻地好好保存了起来。   季临本人也是《Xavier》的粉丝,漫画还在连载的时候就一直关注着,当初被选为电影男主时,还激动了好一阵。   怀着敬慕之意来见原作者,没成想见到了少时的暗恋对象。   季临打开电脑重新翻看《Xavier》。   如今的偶像跟过去的暗恋对象重合了,季临心情复杂,却还是被闻羽在作画方面的才华深深吸引着。   漫画是黑白的,笔触潇洒肆意。画风并不精细,甚至有些潦草随性,令人惊艳的是欲罢不能的剧情。   季临在感叹闻羽的才华之余,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创作出这样的故事。   他画这个故事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高三那年他去哪了?   这些年他有一刻想起过我吗……   想着想着心思就开始跑偏了,季临咬了咬嘴唇。   闻羽有好几个马甲,微博一个,漫画平台一个,其他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也有几个,后来被人扒烂了,粉丝才知道《Xavier》的作者就是微博上那位“戏画宇宙”的大大。   闻羽没出面自证,也懒得统一马甲,平时不怎么上网的季临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闻羽的另一个马甲。   他搜索了闻羽的微博id。   闻羽没有关注任何人,微博也没什么日常,都是条漫,数量不多,但每条微博都有近万的转发量。   季临点开最新的微博看了眼。   [一口冰牛奶]:我擦?!听说Xavier要拍成电影了??!!   [季_糖分百分百_临]:默默等官宣[抓狂/]   [J00今天发博了吗]:我擦擦擦??我老公要演你的漫画了?!破次元壁了我的[马/]   [我妻是我妻善逸]:我就是来看一眼更新没有。好的,没有。   [季临的圈外女友]:我喜欢的大大要跟我偶像合作了?我靠我疯?   [行将雨]:雨大,Xavier会出单行本吗?好想买实体啊QAQ   [季老师的红袜子]:季夫人前来打卡。   [ZzZoe]:都散了吧,这个月是不会出现了[嘻嘻/]   [临在身下喘]:真的吹爆《Xavier》啊,我临终于又有好资源了呜呜呜呜   ……   季临本不想关注闻羽的微博,在把他po出来的所有条漫看了一遍之后,毫不意外地真香了。   季临翻到了闻羽的第一条微博,年代久远,已经是八年前的了,这是闻羽微博里唯一一条无关漫画的微博。   -死亡不过是踏往星辰的一条没有归期的路。   -哪有什么星辰,死了就是死了。   配图是一幅星空图。   季临记得这个笔触,是闻羽画的。   季临平时不怎么玩微博,发博也少,行程和各种活动都由工作室的微博发布宣传,自己的微博就是个分享生活的个人号,从不“营业”。   他列表里关注的人也少,潜水惯了,存在感极低,粉丝都是FBI出身,一点风吹草动就迅速出动。   季临的列表前一秒刚多了个id为「将雨将死」的画手,后一秒粉丝超话就炸开了锅。   【所以这算是变相官宣了?Xavier的电影男主真是我0??】   【这是哪位太太我要去关注[多啦A梦惊讶/]】   【我靠这个大大我知道!!!他在微博更的短漫超搞笑!画风超棒啊啊啊!神仙大大!】   【我不允许没人知道这位神仙@将雨将死,听我的,都听我的,去关注,他的universe真的超上头】   【@将雨将死,恭喜季00喜提一名神仙鸽王[doge/]】   【我雨大这是要火出圈的节奏?】   【宝贝距离你上次发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季临JL】   【啊啊啊啊啊所以电影什么时候开拍啊??】   ……   闻羽的微博一夜间涨了近五万的粉。   六月的天气,今天的阳光倒并不强烈,躲在云层后,温煦又柔和,海风徐徐,闻羽眯起眼睛,遥望天边的朝阳。   今天难得早起,闻羽来海边写生。   他赤脚踩在沙滩上,拿起画笔在画板上不紧不慢地涂抹着。海风有点大,吹得额前的发丝微微扬起,闻羽抬手把头上的渔夫帽往下按了按。   身后有人静静地看,不时小声感叹:“耶稣光啊……画得真好。”   闻羽漠然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是大学生吗?这么早来写生?”那人问。   闻羽在心底失笑,表情依旧淡漠,“不是。”   那人见闻羽态度冷淡,无意跟自己多聊,自觉没趣,看了一会就走开了。   手机响了起来。   闻羽放下画笔,随意拂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接通了电话。   “喂。”   “听说人家要你参与编剧指导,这事儿你给拒绝了?”程宇锋在电话那头问。   “嗯。”   “干嘛拒绝啊,这是好事儿啊,省得人家把你的故事瞎改,盯着也好,还能再赚一笔。”   “没那闲工夫。”闻羽拿起画笔继续画画。   程宇锋觉得可惜,但也深谙闻羽的性子,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一下,公司已经在准备《Xavier》单行本的出版了,这几天你可能要忙点了。”   “这种事怎么还要你这个老板亲自来讲?我的责编呢?”   程宇锋冷笑:“你还好意思提,你责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您老人家有接过一次吗?”   闻羽但笑不语。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闻羽偏过头,看到沙滩上陆陆续续走来一群人,手里扛着摄影器材。   “没事了吧?没事我挂了。”闻羽说。   电话挂断前,程宇锋急忙道:“这事儿你上点心!别到时候责编又找不着你人!”   “所以你还是把我开了吧。”闻羽淡淡的。   “开你?你想得美,你跟我签了三年的约,今年第二年,还有一年半。”   “程宇锋。”闻羽眯起眼睛,“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他当年果然是脑子进水才会答应把《Xavier》的初稿发表到程宇锋创立的漫画平台上。   “我喊你爹。”程老板一派谄媚嘴脸。   “没你这傻儿子。”   程宇锋笑骂:“滚。”   沙滩不远处的人越聚越多,闻羽皱眉,觉得吵闹,就收起了画板和画具。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大家。 第4章   季临今天来海滩拍摄杂志封面,一同受邀前往的还有《昨日死》的女主扮演者吴清妤。   吴清妤在剧中饰演被季临暗恋多年的邻居姐姐,戏外的吴清妤比季临大了十岁,演技精湛,业务能力强,是位公认的实力派女演员。   拍摄并不顺利。   季临换上品牌方的衣服,站在镜头前,听从摄像师的指挥,配合着吴清妤摆出各种亲密的姿势。   浑身不自在。   季临微微蹙眉,额头沁出了一层汗。   拍单人照的时候还好,一到双人照季临就四肢僵硬,毫无镜头感可言。   摄影师看着相机屏幕微微摇头,无奈地笑:“这拍单人的时候还挺好的,怎么一到双人照就不行了。”   吴清妤也叉着腰笑:“得亏之前我在剧里跟你没什么特别亲热的戏,不然不知道导演要卡几次了。”   “不好意思。”季临干笑。   林清妤拍拍他的背,“我看你之前拍戏的时候,挺放得开的啊,镜头感也很好,怎么拍个杂志还这么拘谨,小哥哥脸皮这么薄啊,这害羞的。”   今天的拍摄在室外取景,杂志方怕影响拍摄进度,对行程做了保密工作,赶来现场的粉丝不多,基本都是粉丝站的站姐和图博的前线。   “清妤姐姐别欺负我们家临临啊!”有身经百战的前线拿着相机冲这边喊。   “不欺负不欺负!”吴清妤扭头回喊,“不过一会就该给我吃干抹净了。”   吴清妤所言不虚,下一组照片尺度大,走性感风。   围观拍摄的路人不少,闻羽背着画板站在人群后,凭借身高优势,很轻松地一览无遗。   他望着镜头前的季临微微一愣。   果然没看错,刚才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就是季临。   季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跟旁边穿着性感的女人紧紧挨着,下。半身穿了条低腰的牛仔裤,黑色的内裤边卡着裤腰,要露不露。   “再靠近一点,对对,就是这样……”摄影师拿着相机指导着,“清妤可以把手放在季临的小腹上,诶,对……”   闻羽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季临的身材很好,纤长又结实,穿了衣服显瘦,脱了衣服,该有肉的地方又都有。   腹肌匀称,却又不会很夸张,一切都刚刚好。   而且——   闻羽的视线逐渐下移。   季临的身材比例堪称完美,在他这个学美术的人看来。   闻羽才发现季临的脸跟他的身体不是一个色儿的,没暴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反光,可能是拍戏晒黑了,脸跟胳膊比上半身黑了一个度。   季临四肢依旧僵硬,抬眸瞥到闻羽的时候,更是猛地顿住了。   闻羽戴了顶渔夫帽,才几天没见,竟然染了一头金发,站在人群中惹眼极了。   撞上闻羽的视线,季临下意识移开目光,越发不自在起来。   季临的后背红了一片,不知道是被晒红了,还是怎么的,连吴清妤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小声道:“放轻松点,就跟拍戏时那样,别老绷着。”   说罢,吴清妤熟练地摆好姿势,掌握主导权,手指微微勾起季临的下巴,一手覆上他的小腹,抬眸跟他对视。   季临骨子里正经,其实特别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更何况此刻闻羽在场,他无措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鸡。   拍了几组,摄影师还是不满意。   季临主动叫停,神情凝重地道歉:“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我调整一下。”   摄影师一脸惶恐,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先休息一下,拍了这么久了也该累了,我们先拍清妤的单人照。”   季临之前也拍过不少杂志封面,多数都是单人,跟异性合作拍摄是第一次,还是外景,没什么经验,累出了一身汗。   助理上来递毛巾,季临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往身上套了件T恤。   有些烦躁。   路人和粉丝被工作人员拦在拍摄场地外,季临抑制住寻找闻羽身影的冲动,沉默地走到了临时休息处。   闻羽在海滩边的奶茶店买饮料。   “一杯柠檬茶,麻烦放两颗柠檬,要切开,我另外加钱,谢谢。”   店员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闻羽表情认真:“可以吗?”   “可,可以。”店员被帅得有点眼晕。   “将雨老师?”季临的助理惊讶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闻羽闻声转过头,茫然:“你是?”   “我是季临的助理啊,前几天我们见过的。”   “哦……”闻羽缓缓点头,其实压根没想起来是谁。   闻羽压在帽檐下的金发飘逸又晃眼,冲击着助理的眼球。   “您染头发了啊?真好看。”   “谢谢。”   助理挺健谈的,等一杯奶茶的功夫,把季临今天拍摄时的不顺说个了透。   闻羽只听不语。   “您的柠檬茶。”店员把那杯硬塞了两颗柠檬的果茶递给闻羽,“欢迎下次光临。”   季临垂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盯着脚边的沙子。   真菜。他在心底暗骂。   这几天一直在准备毕业论文的答辩,熬了好几夜,两头顾不得,季临状态不怎么好。   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觉得头有点晕。   “不用这么虐待自己吧。”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季临怔了怔,猛地抬起头。   云层已经散开了,阳光变得耀眼,季临不由地眯起眼睛,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男人。   闻羽望着他皱了皱眉。   “中暑了?”闻羽蹲了下来,忽然抬手覆上季临的额头。   动作随意又自然,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季临一怔,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脸颊通红,一脸受惊的模样。   反应半晌,季临才摇头:“没、没有。”   闻羽没穿鞋,光脚踩在沙子里,季临盯着他的脚微微愣神。   “那怎么脸这么红?”闻羽蹙眉,“真的没有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喊助理来?”   “没有,我只是有点热。”季临抬眸看他,“你怎么……”   “你助理临时有点事,让我来给你送奶茶。”闻羽晃晃手里的巧克力鲜奶,“加这么多冰,不怕吃坏肚子啊?”   季临飞快拿过闻羽手里的奶茶,生硬道:“不会。”   季临看了眼闻羽背在身后的画板,问:“你来……写生?”   “嗯。”闻羽站起身,拍拍裤脚的沙子。   “哦……”季临不再开口了。   闻羽心道自己果然是被人拉进黑名单了,漫不经心地笑笑。   不过他今天莫名其妙的,话很多。   “都当明星了,还不会摆拍啊?”   季临正喝着巧克力奶,闻言嗓子一哽,瞥了他一眼,脸色不悦。   闻羽觉得他这表情挺好玩儿,继续逗:“人小姐姐摸你的时候你脸都红成什么样儿了?以后拍亲热戏怎么办啊?”   “我拍戏不这样。”季临硬邦邦道。   更何况——脸红也不是因为吴清妤。   季临咬着吸管猛吸巧克力奶,面带愠怒的一张脸好像更红了。   休息处离拍摄场地有段距离,从闻羽的角度能看到被工作人员拦住的前线粉丝,各个拿着相机朝这边咔咔地拍着。   闻羽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了。   季临面泛潮红,脸色也不太好,闻羽再次确认:“你确定你没事?”   季临垂着脑袋没说话。   闻羽拿走他手里的冰牛奶,手背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皮肤灼热,烫得厉害。   季临连躲开闻羽的意识都飞远了,抬眸望向他,眼神涣散,嘴唇泛白。   “喂。”闻羽轻拍他的脸蛋,神色有些担忧。   季临晃晃悠悠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鼻间飘进一阵柠檬的清香。   酸酸的,涩涩的,是从闻羽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脑袋一沉,靠在闻羽身上失去了意识。   过度疲劳,加轻微中暑。   季临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休息,面色苍白没有生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失去意识前闻羽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体温似乎还未消散。   经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显得很突兀。   秦竣没好气地责备助理:“你是怎么看的人?晕倒了人都不在身边,还让一个路人去帮你送饮料,万一是狗仔是私生呢?你心够大的啊?这个助理还要不要继续当了?”   助理委屈地辩解:“我去拿品牌方送来的衣服,就走了一会的功夫。”   想起季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路人当众抱着从保姆车后走出来的画面,秦竣愁得扶额:“我的娘诶,现场还有粉丝啊,抱着就走过去了……”   季临手一顿,微微抿唇。   助理心虚地小声道:“那个人不是路人,是将雨老师,就是《Xavier》的原作者。”   “什么?”秦竣吃了一惊。   季临哑着嗓子打断了他们:“秦哥,我可以出院了吗?”   “现在?你还是再躺着休息会吧。”秦竣在床边坐了下来,“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你以前体质哪有这么差。”   季临揉揉自己的脸,说:“这几天学校事情有点多,一直在准备毕业论文的答辩,对不起,耽误今天的拍摄了。”   “诶没事,我已经跟杂志社那边交涉过了,找个时间补拍就行,你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尽量把不急的通告都推了,你专心准备你的论文答辩。”秦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然还是学业最重要。”   季临当初出道,公司给他设立的就是“学霸人设”,当然不能因为演艺事业随意崩塌。   不过季临本身的确是位学霸,当年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非艺术性质的名牌大学,不过也因为非科班出身,演技没少被黑粉拿来大作文章。   “将雨老师……”季临顿了下,看向助理,“已经走了?”   “他没过来。”助理说。   闻羽没在现场久留,把季临抱到海滩边的室内空调房,给人降了温,季临身边的随从人员赶来之后,他就离开了。   说到闻羽,助理有点犯花痴:“将雨老师真人真的好帅啊。”   秦竣瞪她:“帅帅帅,你去给他当助理吧,自己的老板都进医院了,还在这犯花痴,我看我是该找个新助理了。”   助理急了:“别啊秦哥!今天真是特殊情况!我对别人犯花痴又不耽误我照顾临临,你找个新的估计还不如我呢。”   季临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助理跟经纪人插科打诨。   没来啊。   也是,他没有理由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闻·不娶何撩·羽   明天周四,不更新,大家不要等。啵啵。 第5章   闻羽正在画室给速写上色,项南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闻羽抬起头,皱眉:“我不是说了,没事不要随便进我的画室。”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我实在是有点震惊。”   “震惊什么?”闻羽拿画笔沾了点颜料,继续上色,“不是地球即将灭亡这种事,你最好现在立刻就出去。”   项南把手机举到闻羽面前,问:“冒昧问一下,这位头戴渔夫帽身穿沙滩裤的金发美男是您吗?”   闻羽抬眸瞥了眼手机上的照片,淡淡道:“我都捂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来是位美男?”   “真是你啊?羽哥,你什么时候还偷摸跑去看人拍片了?”   闻羽手一顿,放下画笔静静地看着他。   项南讪笑:“我就开个玩笑。”   “我去海边写生,碰巧遇到了而已。”闻羽解释道,抬眼看了看手机,“你哪来的照片?”   “我同学是季临粉丝站的站姐,这照片在她们圈里都转疯了。”   “人脉挺广。”闻羽笑了笑。   “不像你啊。”项南看着照片喃喃,“你以前有这么多管闲事吗?”   以闻羽的性子,不可能在知道有粉丝围观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招人眼球的事。   他最怕麻烦了。   “我不多管闲事他就废了,中暑这种事能耽搁吗?”闻羽看了他一眼。   项南看着微博上粉丝编的腐段子傻乐:“他们也忒能yy了,腐女真可怕。”   他抬起头,眼睛发亮看着闻羽:“要不要我给你念两段?提神醒脑。”   闻羽斜眼睨他。   项南咳了声,放下手机说正事:“片方那边又联系我了,还是剧本改编那事儿。”   “直接回绝就行。”闻羽态度坚决,“编剧又不是死光了,老盯着我干什么。”   “拿你叠加热度呗。”项南一副看透的表情,“你这漫画这么大的流量,你都快成漫画圈的流量了,到时候电影宣传加上“原作者亲自操刀,参与改编‘……啧。”   “但是羽哥……”项南看着他,“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作品。”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闻羽往颜料板上挤了点颜料,抬头看他,“谈恋爱了?”   “才没有。”项南否认。   “可以谈一个了,别成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在我跟前晃悠。”   “……”   自从得知《Xavier》的作者是闻羽后,季临把原作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电影的改编剧本他也从头到尾翻阅过几遍,几番对比,心里的落差越来越大。   季临本就是原著党,其实当初拿到剧本的时候,心里并不满意,觉得改编的剧情生硬,有些情节甚至不合逻辑,他本人行事又较真,要求自然高些。   这么做可能有些越俎代庖,但季临还是从经纪人那打听到了闻羽的联系方式。   季临对着电话开口的时候嗓子还有些哑:“喂?”   “哪位?”闻羽声音慵懒,像是刚起床。   “我是季临。”   闻羽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眼皮一挑,醒盹了。   “是前两天在海滩晕倒的那个季临吗?”闻羽笑问,似乎很认真地在确认对方的身份。   季临愣了愣,干巴巴道:“……是。”   闻羽抬指勾了勾鼻尖,觉得自己怎么贱不兮兮的。   他咳了一声,正经起来:“身体好些了吗?”   季临心里一动,轻声“嗯”了声,说:“那天的事——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你……”闻羽顿了下,“特意打电话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道谢吧?”   “不是,我有其他事找你,能见一面吗?”   闻羽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他猜不到季临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说:“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行,我……”   闻羽话未讲完,季临急切道:“我想当面跟你说。”   这个“当面”夹杂着点季临不愿承认的私心,电话那头闻羽久久不语,季临莫名尴尬,故作冷漠:“是公事。”   谁知闻羽忽然轻笑出声:“我没认为你找我会有什么私事,别误会了。”   季临咬了咬唇:“我没误会。”   “在哪见?”闻羽忽然问。   季临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来找你。”季临说。   “嗯?”闻羽茫然。   “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过来找你。”   季临的私服略带学生气,还背了个书包,气质乖顺,不像明星,像学生。   他戴了副挡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口蒙口罩,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外。   闻羽又换了发色,整体是本身的发色,里面挑染了几缕浅浅的紫色,不太明显。   明明挺骚气的一个颜色,季临却觉得透着莫名的温柔和贵气。   也不奇怪。闻羽本人就与生俱来一股淡淡的贵气。   闻羽的头发自然地散落,长至后颈,微鬈,不很长,不会给人阴柔之感。   他的发丝有些散乱,看着很柔软。   季临望着闻羽发呆。   闻羽见他杵在原地不说话,问:“怎么了?不进来吗?”   季临摘下口罩,语气僵硬地打招呼:“你好,打扰了。”   闻羽倚着门,不觉好笑。   季临拿着剧本进了门,脱鞋,愣住。   鞋柜里有两双拖鞋,尺码明显不同,季临提着鞋愣了会,然后光脚踩在了地板上。   “穿我的吧。”闻羽从鞋柜里拿出那双尺码稍大的拖鞋,丢在了地上,“如果季大明星不介意的话。”   季临抬头看他,眼睛被墨镜挡着,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季临低下头,飞快地小声道:“不介意。”   “嗯?”闻羽没听清,茫然,“什么?”   “没什么。”季临没换拖鞋,光脚走进了屋里,“没事,我很快就走。”   闻羽关上了门,低头无奈一笑。   刻意保持距离的心思未免太明显了点。   走进闻羽家里,季临嗅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清香,淡淡的,涩涩的,像挥发的柠檬水。   季临在闻羽身边坐下的时候,那股酸涩的柠檬清香就更重了。   屋里开了空调,地板还是有点凉,季临穿了齐脚踝的短袜,脚底凉飕飕的,两只脚丫子不动声色地交叠在一起。   闻羽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懒懒散散的,眼神飘向季临不安分的脚丫子。   季临穿了双红袜子,鲜红鲜红的,很扎眼。   闻羽勉强移开自己的视线,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季临拿出剧本,开门见山道:“之前片方邀请你参与改编剧本的事,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闻羽没想到季临特意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有些惊讶。   他垂眸瞥了眼季临手里的剧本,淡淡道:“我记得我之前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   “你拒绝的是他们,不是我。”季临目光坦然,“今天是我来找你。”   闻羽沉默地看着他。   季临翻开剧本,语气认真:“你拒绝是因为你还没看过剧本,你可以看一下,很多地方改得——”他停顿了下,直言:“改得狗屁不通。”   闻羽挑了下眉。   “很多地方逻辑都不通。”季临拧眉,表情较真。   闻羽哑然失笑:“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一个大明星操心?好好赚你的钱不就好……”   季临瓮声瓮气地打断了他:“我都说了逻辑不通,这样的剧情,就算拍出来也是浪费资源。”   剧本上有很多彩色水笔划出来的圈圈点点,季临随便翻开一页,指出当中的逻辑漏洞。   闻羽对于季临竟然能把漫画剧情分析得如此透彻感到惊讶,但还是拒绝了:“我说了,我不参与剧本的改编,漫画版权已经卖出去了,改成什么样那都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跟你也无关,你好好拍你的戏……”   季临抓着剧本的手微微收紧,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自己喜欢的作品,在原作者眼里却是那样无足轻重。   真的无足轻重吗?大概是为了回避他吧。   “这是你的作品,是你创作出来的,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满不在乎?”季临神情倔强,语气却莫名委屈,“你就这么喜欢逃避吗?”   闻羽一怔。   季临合上剧本,起身打算离开。   闻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问:“我逃什么了?”   季临没应声。   闻羽站起身,忽然扼住季临的下巴,脸色阴沉,又问了一遍:“我逃什么了?”   季临迎上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闻羽抬手时衣袖间扬起一股淡淡的酒精味,还掺杂着一丝烟草气味,盖住了那股酸涩的味道。   闻羽微微抬起季临的下巴,眯着眼睛问他:“你是在说当年我甩了你之后一声不吭出国的事吗?”   季临眼眸一颤,用力地推开了他。   “闻羽你这个傻逼!”季临少见地爆了粗,转身就走。   甩?   季临关上门自嘲一笑。   闻羽未免也太看得起那段短暂又模糊的关系。   连拥有不曾拥有,哪来的甩? 第6章   季临走得急,连剧本都忘了带走。   闻羽倒了杯酒坐在桌前,边喝酒边翻看剧本。他懒洋洋地撑着下巴,随意翻阅了几页,入目尽是五颜六色的标注。   季临的字迹很漂亮,笔锋苍劲有力。   字如其人。   眉眼虽柔和,性子却透着硬气。   这才重逢几天而已,关系就莫名其妙闹僵了。   闻羽哼笑一声,仰头喝尽杯子里的酒。他眼睛发红,直直地盯着剧本上的记号标注。   手机响了,铃声刺耳,刺激着闻羽跳脱的大脑神经,他弹了弹眼皮,接通了电话。   “干嘛?”闻羽垂下脑袋,手捂住酸涩的眼睛。   程宇锋听他声音混沌,在电话那头问:“才睡醒啊?这都几点了?”   “有屁快放。”闻羽语气不耐。   “干嘛了?火气这么大?”程宇锋迷惑,“Alice,你还记得吧?她来中国了。”   闻羽按了按太阳穴,皱眉:“谁?”   “靠,你还真不记得了啊?Alice,你的前女友啊,听说她结婚了,跟那个绿了你的人。”   闻羽稀里糊涂的。   “哦不是,不能这么说,是跟她当初绿了你之后出轨的那个男人。”   闻羽想起来了:“她啊……”   “想起来了?她来中国旅游了。”   “哦。”闻羽又往杯子里到了点酒,“怎么?”   闻羽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谈过不少女朋友,只不过时间都不长,大多一个礼拜不到连手都没拉过就散了。他生得好看,倒追贴上来的女人很多,那会也浪,没现在在国内这么清心寡欲,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Alice算谈得比较久的一个了,大概——有三个月?   闻羽记不清了,跟她处那么久纯粹是因为她会讲中文,聊起天来不费事。   程宇锋旧事重提,找着机会就要膈应闻羽一番:“你也别怪人家当初绿了你,谁让你非要跟人贯彻柏拉图式恋爱,你跟她在一起那几个月,你连人嘴都没亲过吧?她不绿你绿谁。”   “柏拉图?”闻羽笑了,“程宇锋你也太把我当回事了,我只是单纯地对她没欲。望而已。”   “渣男。”程宇锋啧啧两声,“她来中国了,想找老朋友叙叙旧,没你的联系方式,就找到我了。”   闻羽皱眉,有不好的预感。   “她说顺道来看看你,我就把你家的地址告诉她了。”   闻羽猛地弹开眼皮,骂道:“程宇锋你傻逼吗?”   程宇锋无奈:“我也没办法,她是铁了心一定要见你一面,我怎么装死也没用——不是,我说闻羽,你今天火气会不会太大了点?”   闻羽懒得多说,烦躁道:“挂了。”   闻羽喝完最后一点酒,合上剧本塞进了抽屉里。   天气越来越炎热,接近六月底,项南终于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生涯,顺利毕业。   闻羽今天要去参加项南的毕业典礼。   其实他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项南家住外地,离得远,父母赶一趟很麻烦,生活需要仪式感,他作为项南名义上的老板,其他小孩儿都有的美好结业回忆,当然不能让项南缺少。   闻羽对着镜子打领带,许久没戴,有些手生。   门铃响了,闻羽随意系了下,走去开门。   闻羽看着门外的绿眸女人愣了愣。   “嘿!Arthur!”女人眼睛发亮。   Alice到底还是找到他家来了。   闻羽捏了捏眉心。   “好久不见啊,Arthur。”   女人凑上来想行贴面礼,闻羽后撤一步,躲开了。   “啊…你还是这样。”Alice两手一摊,似乎已经习惯。   “嗯,在中国还是行中国礼吧。”闻羽跟她握了握手,即使在法国,他也不喜欢跟人接触过密,为此没少受孤立。   “我来中国旅游,顺便过来看望你。”Alice把见面礼递给闻羽,她的中文很标准,“你的家庭住址是Leo告诉我的。”   “谢谢,你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闻羽真诚夸赞。   “是吗?谢谢!”Alice大方地笑了笑,看了眼闻羽西装革履的打扮,“很久没见过你穿西服了,很美丽。”   “额…”闻羽懒得纠正她,淡淡一笑:“谢谢。”   “你要去参加派对吗?领带没穿好,我帮你。”Alice说着要帮闻羽整理领带。   闻羽抬手挡住领口,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我去参加朋友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Alice双眼发亮,“我能跟着去看吗?中国的毕业典礼。”   闻羽有些头大,笑得勉强:“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拒绝只会让这个女人更加无休无止地缠着自己。   Alice人挺好的,闻羽对她的印象不赖,就是精力太旺盛了点,当初她出轨其他男人的事对闻羽没什么影响,那会他俩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不对。   应该是从一开始,他们就貌合神离。   比起男女朋友,更像朋友。   D大。   闻羽去花店买了束扶郎花,穿得人模狗样,身边跟了位身材火辣的异域美女,走在校园里,格外引人注目。   项南远远地就看到了身材高挑的闻羽,心情很高涨。   闻羽会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很惊喜。矫情一点,甚至有些感动。   他这个人情绪比较淡薄,闻羽比他更甚。独身在外,闻羽对他来说,是接近家人的存在。   项南捧着相机朝闻羽跑去,学士帽上的流苏左右摇晃。   看到项南,闻羽远远地招手。   项南站住了脚,扭头看了看闻羽旁边的外国女人,茫然:“羽哥,你——谈女朋友了?”   “我是他的前女友。”Alice笑容灿烂。   项南面露惊讶。   “你好。”Alice走上前,脸在项南的脸上碰了碰,“恭喜你毕业。”   项南身子一僵,脸有点红:“谢、谢谢。”   “Alice。”闻羽跟项南介绍Alice,“我朋友。”   “你还谈过女朋友呢,羽哥。”项南看着他。   “我谈过一个连你信吗?”闻羽嘴角带着轻佻的笑意,把扶郎花递给他,“毕业快乐。”   “谢谢。”项南笑着接过花,上下扫了眼闻羽的穿着,“谢谢您老屈身来看我,还穿得这么人模狗样。”   “别说了,这一身穿得我快热化了。”闻羽说着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你下回能不能准备个布料薄点的?”   “西装没薄的。”项南撇嘴。   校园里很热闹,好奇心强烈的Alice丢下闻羽跟项南到处转悠,兴奋得像个孩子。   “羽哥,你前女友可真够有活力的,身材可以啊……”项南拿起相机给闻羽拍照,满脸嫌弃,“诶,你这领带歪的……”   闻羽直接扯掉自己的领带,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塞进了兜里,他拿过项南手里的相机,说:“给我拍什么,你毕业又不是我毕业,我给你拍。”   项南捧着鲜花,站姿僵硬,对着镜头艰难地扯出笑容。   闻羽眯起眼睛看取景器,问:“你这是拍毕业照还是拍遗照?”   “靠。”项南气笑了。   “拍得还行。”闻羽把相机递给他看,“就是笑跟哭似的。”   项南边看自己的照片边问:“前几天一直在忙毕业的事,都没时间问你,你怎么突然答应剧本改编的事儿了?”   闻羽似是而非地回答:“没怎么,我把人欺负了,得哄哄。”   “啊?”   Alice跑了过来,兴奋地喊:“嘿Arthur,那边好热闹。”   “嗯?”闻羽放下相机,扭过头。   “那里那里,有很多人。”Alice指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闻羽望着那边发愣。   “我过去看看。”Alice转身就走,风风火火的。   “喂!”闻羽喊了声。   今天同样也是季临毕业的日子。   季临手里捧满粉丝送的花,口干舌燥,手臂发酸。   身边有保镖和助理贴身保护,粉丝不能近前,有秩序地簇拥在季临周围。   拿着礼物来祝贺季临毕业的大多是本校学生,季临平时行程繁忙,不怎么在学校露面,即使来上课也是全副武装,今天毕业,终于在学校高调现身,得知消息的本校粉丝纷涌而至,校园里人声鼎沸,热闹得像在举办粉丝见面会。   人群涌动,季临在保镖的围护下缓步挪动,余光瞥到身后有人踉跄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看到是位外国人,季临用英语询问:“Are you OK?”   Alice抬起头,望着季临眼冒金花,母语都飚出来了:“Je vais très bien(我很好)!”   季临愣了愣,扶着她站了起来。   “你是明星吗?”Alice用中文问。   很标准的中文。   季临抿嘴笑了笑,“嗯”了声。   季临笑起来是非常好看的,眼角笑得弯起来,眉眼温柔。   一笑倾心,击中了包括Alice在内的在场所有粉丝的少女心,周围引起一阵骚乱。   “我操这特么什么人品!!!”   “临临你康康我!我现在摔还得及吗?!”   “我老公魅力是真的大,连外国粉丝都有……”   “啊啊啊啊临临姐姐爱你啊啊!!”   “……”   闻羽挤开骚乱的人群,一把拉住了Alice,皱眉道:“你在干什么啊?别乱跑。”   季临脚步一顿。   “Mon Dieu(天哪)!Arthur,我看到天使了!跟天使一样美丽!”Alice抓着闻羽的胳膊惊呼,“中国的明星都这么美丽吗?”   季临回头的时候,闻羽和项南双双怔住了。   项南怔愣片刻,扭头看向闻羽,低声道:“我靠我怎么不知道季临是我们学校的?!”   “我怎么知道。”闻羽与季临四目相对,把Alice拉出了人群。   Alice还很激动:“你看到了吗Arthur?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他太美丽了。”   “中国话不是这么形容男孩子的。”闻羽直视季临,纠正Alice,“那叫英俊。” 第7章   想到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季临尴尬地避开闻羽的目光。   众粉丝笑起来,起哄赞同:“明明是又英俊又美丽!”   “同学你也是临临的粉丝吗?”有粉丝问闻羽。   闻羽看着季临,片刻后,点头:“是啊。”   季临眼眸微颤,抬眸看了他一眼。   闻羽眼底没什么情绪,神色坦然。   季临移开目光,视线落到了那位漂亮的外国女人身上。   “我靠!活着的野生男粉!”粉丝惊呼起来,“我们临临的粉丝颜值都这么高的嘛!!!”   粉丝忽然骚动起来,“咔咔”的拍照声四起。   一旁的项南挺震惊,转头看了眼闻羽。   这是连马甲都不要了?   他羽哥最近反常的频率有点高。   焦点莫名转移到了闻羽身上,粉丝见他颜好腿长,纷纷来了劲,争先恐后地打听他的身份。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小哥哥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有女朋友了吗?”   有人提醒:“啧,没看到旁边的外国美女吗?”   “完了我还没恋呢,就失恋了。”   项南心道他都毕业八百年了,他冷着脸挡住粉丝对着闻羽的镜头,提醒:“麻烦不要拍照好吗?”   季临抬头看向这边,眉头微皱,他没说什么,转身便走,态度显得有些冷漠。   粉丝见状,暂时放下眼前这位素人帅哥,快步跟了上去。   还有粉丝回头举着手机偷拍闻羽,项南不禁皱眉:“羽哥,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闻羽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笑非笑地开玩笑:“怎么了?我还不能追个星了?”   项南啧了一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您可劲追,没人拦着你,争取成为季临全球粉丝后援团的团长,我看好你。”   闻羽不爱出风头,对外神秘又低调,在网上的头衔顶多也就是“高人气的原创漫画家”,没人会把这位不务正业的业余漫画家跟“天才艺术家plume”联系起来。   可是这些天,闻羽可谓出尽了风头。   项南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严重怀疑你在蹭季临的热度。”项南一本正经地调侃他。   闻羽笑而不语。   一旁的Alice茫然地看着他们。   闻羽扭头对她说:“粉圈用语,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别乱跑了,今天这里人多,丢了没人送你回法国。”   项南对于季临跟自己同校的事实还是很震惊,他知道季临还在上学,但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是校友。   而且季临穿的是蓝袍子,那应该是硕士服。   “不对啊……”项南疑惑地看着百科上季临的资料,“他不是才22岁吗,怎么就硕士毕业了?还有我活得这么闭塞吗?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   闻羽一愣,打断了他:“你说什么?22?”   “嗯?”   “你说季临…只有22岁?”   “啊。”项南点点头。   闻羽微怔,脑中遥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了。   ——季临比他小了四岁。   难怪当年觉得他比同龄人长得要显小一点,合着人家是跳级过来的。   闻羽抬手抵住自己的唇,心里默默掐算。忍不住唏嘘。   敢情自己当年强吻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就当年季临那个吓到脸色发白的惊愕神情,那个吻,十有八九还是他的初吻。   作孽。   都快赶上猥亵未成年了。   闻羽“嘶”了声,眉头紧皱,被自己恶心坏了。   “是不是跳级了啊?”项南翻到了季临出道前的资料,忍不住感叹,“学仙啊,他高考还是市里的状元,牛逼。”   项南对季临犹然生起一股敬意。   季临被星探发现的时候,还在读研二,他爸虽然是圈里颇有声望的知名话剧演员,但是在他过往的二十年,过的一直都是宁静而平凡的普通人生活。   有这么个背景强大的爹,是在季临出道后,被扒出来的。   闻羽静静地望着不远处被粉丝围住的男生。   像是感觉到了视线,季临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一瞬地相触,季临下意识垂下眼眸。   闻羽被Alice拉着又混进了粉丝堆里。   他叹了口气,有些烦了。   Alice个子高,不用费劲就能把人群中的季临看得一清二楚。她挤在一堆身材娇小的女生堆里,语出惊人道:“Arthur,我能上前亲亲他吗?”   他指的是季临。   项南冷不丁呛了下,捂嘴咳嗽起来。   闻羽提醒:“你已经结婚了,Alice。而且这样做,会被保镖抓起来。”   Alice疑惑地看着他。   项南乐得肩膀直抖。   粉丝七嘴八舌地跟季临聊天,祝贺他毕业,打听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问他《Xavier》的电影什么时候开拍。   季临轻声细语,耐心地一一回答。   “临临你看过《Xavier》的原作吗?”   “看过,我很喜欢这部作品。”   “临临以后多发微博好嘛!!”   “我…尽量。”   “临临,你跟将雨大大见过面了吗?”   季临愣了愣,轻声“嗯”了声。   项南挑眉,撞了撞闻羽的肩膀,用口型说:“将雨大大在这呢。”   闻羽斜睨了他一眼。   “将雨大大长什么样儿啊?是男生吗?”   “诶他给我的感觉超酷啊,微博从来不说话,现实中是不是个酷盖!”   “我觉得应该挺帅的吧!我不管,反正我就觉得是个帅哥!”   “靠听你们说得我好好奇啊!!!”   季临不知如何回答,不自在的表情看得闻羽心底发笑。   好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这是别人的隐私。”   他跟粉丝的相处模式像朋友,沉静温厚,没有距离感。   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不会选择无视。   就是寡言了些。   热闹凑够了,闻羽转身打算离开,听到季临喊了声“哥”,他脚步一顿。   “你怎么来了?”季临有些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季予手捧一束花,笑道:“你毕业我怎么能不来?”   又是新一轮的骚动,粉丝兴奋地交头接耳,絮语声不断。   “我靠季临的哥哥?!”   “我的妈呀哥哥也好帅!!”   “临临和哥哥长得好像啊!”   粉丝极有素质,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爸妈不想上新闻,派我作为全家代表过来。”季予笑着把花递给季临,“毕业快乐。”   “谢谢。”季临接过了捧花,抿嘴笑了下。   任何的祝福都比不上至亲的祝福。   面对季临的众多粉丝,季予显得落落大方,他走上前揉揉季临的后颈,“终于毕业了啊,是大人了。”   “22了,早就是大人了。”季临躲开他的手,“你这样明天就得上头条。”   “怎么了?我是你哥。”季行知一脸坦然,抬眸瞥到了粉丝堆里的闻羽。   闻羽并不认识季予,但季予对他可是印象深刻,还一眼就认出了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   季予面露诧异,随即目光不善。   闻羽茫然。   “一起拍张照吧。”随行的摄影师举着相机喊了声。   “好!”粉丝们兴奋地应和,涌到季临身边,找准最佳位置。   季予搂住了季临的肩膀,笑着看向镜头。   季临无意识地偏过头,寻找闻羽的身影。   “看什么呢?”季予的声音有些沉。   “没什么。”季临看向镜头,露出浅浅的笑容。   闻羽早已离开了人群,项南跟Alice快步跟了上去。   “怎么不一起拍个照啊?走那么快。”项南笑着揶揄,“这会倒是不蹭你爱豆的热度了?”   闻羽没说话,解开了衬衣的第二颗扣子。   接近中午,温度越来越高,热得心烦。   “我也要拍照!”Alice兴奋地喊。   “我帮你拍。”项南举起相机,“羽哥,一起。”   “不用了,你站那吧,我帮你们拍。”   “行。”   Alice紧紧搂住项南,笑得一脸灿烂,丰满的胸脯紧贴着项南的胳膊。   项南半边身子变得僵硬,脸又红了。   年轻人啊。   闻羽笑着按下了快门。   Alice离开前给了项南一个拥抱:“祝你前程似锦。”   出口就是成语,项南惊讶极了。   “谢谢,你中文说得真好。”项南由衷地夸赞。   Alice笑得依旧灿烂:“我很喜欢中国,中文,Arthur当年也教了我很多。”   项南扭头冲闻羽吹了声口哨。   闻羽斜眼睨他。   Alice走到闻羽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眯着眼睛说:“Arthur,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是吗。”闻羽笑了声,拿开她的手。   “很高兴能再见你一面,今天很开心。”Alice说,“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个明星,他可真是天使,大家都围着他。”   “是啊……”闻羽喃喃。   “他的眼睛很美丽。”Alice皱眉思考了下,似乎在想一个更准确的词,“很干净。”   闻羽眯起了眼睛,眼前浮现出季临柔和又澄澈的眼眸。   “我要离开了。”Alice说。   “要我送你回酒店吗?”闻羽问她。   Alice摇摇头:“不用,我的丈夫过来接我。”   “敢情她老公也来了啊?”项南凑到闻羽耳边吐槽。   “嗯,salut(再见)。”闻羽向她道了再见。   “Salut!Bonne chance(好运)!”   季临结业礼那天,闻羽被粉丝拍到的照片果不其然流传到了网上,跟季临的哥哥季予,一起被顶上了热门。   【季临毕业典礼当日,遇高颜值男粉高调表白】   媒体就是有这个本事,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怎么夸大怎么来。   项南指指手机屏幕,对闻羽说:“看看吧,如您所愿,蹭到你爱豆的热度了。”   闻羽抬眸看了眼,神情淡淡的。   “上回好歹还戴了个口罩,这回,啧,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季临的粉丝了。”   好在时事热点都是过眼烟云,网友的忘性是很大的,还有季予挡刀,闻羽的热度被分散去不少,不至于到上热搜的程度。   项南并不太担心,毕竟闻羽本人也没怎么在意。   季临也看到了微博推送的热门消息,愁得很,愁得给闻羽打了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闻羽怔了怔:“季临?”   “你上新闻了。”季临说,语气略忧虑。   “嗯,我知道。”闻羽淡淡道,“怎么了?”   “你…”季临咬着唇,“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闻羽茫然:“说什么?”   “说你是我的粉丝。”   “怎么了?”闻羽失笑。   “你捉弄我。”   什么粉丝,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连认都没有认出来。   季临心里是有气的,也不愿闻羽在公众前曝光。   他知道闻羽不会喜欢这样。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不语,只听得微弱的呼吸,季临沉默片刻,忽然问了句:“有意思吗?”   闻羽皱眉。   “顺嘴一说罢了。怎么了?我不能当你的粉丝吗?”   理直气壮的语气。   季临愣了下,没吭声。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莫名其妙,心里的气还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   那天的外国女人让他在意,他却开不了口问。   “毕业快乐。”闻羽忽然说,声音轻轻的,“虽然晚了,但还是祝你毕业快乐。”   季临举着手机,心里猛地一酸。   这么多年了,他对这个人的喜欢,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感觉跟刻进了骨子似的。   疼又酸。   季予问过他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喜欢还需要理由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义无反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雨老师真的是位不折不扣的老混蛋啊。   最近天好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第8章   季临的嗓子哽了一下,礼貌应了声:“谢谢。”   “你上学的时候跳级了?”闻羽问他。   季临愣了下,“嗯”了声。   “难怪……”闻羽喃喃,想着是不是该为当年的混账之举作点什么解释,结果仔细一想,他当初就是单纯的混账而已,没有任何理由。   道歉显得虚伪,混账都混账过了,旧事重提,没意思。   “怎么了?”   “没怎么。”   “那天……”季临犹豫着,“那个人是你弟弟?”   “弟弟?”闻羽愣了愣,随即了然,“他是我的助手。”   “……哦。”季临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外国女人什么的,闻羽这个年纪,就算已经结婚,也不奇怪吧。   闻羽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由衷道:“你好像不管在什么方面都能做到很优秀。”   季临确实很优秀,在各方各面。   明星,明星,的确像颗明亮的星星。掉落在黯淡无光的平凡人群中,显得璀璨又耀眼。   只是这颗星星,照亮的人,好像多了些。   闻羽突然间来这么一句,季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没说话。   从小到大来自身边人的夸赞都听得麻木了,他还是第一次冒出了这种喜滋滋的情绪。   像嗜糖的小朋友得到了一颗糖果的奖励,满足感从心头漾起。   季临语气干巴巴道:“你才认识我多久,就说这样的话。”   闻羽失笑,脱口而出道:“我们九年前就认识了,还不够久吗?”   话音刚落,电话两边都沉默了。   闻羽捏了捏眉心,听到电话那头季临很平静地说了句:“我挂了。”   “嗯。”   项南毕业后,来闻羽家的次数更频繁了,像个正儿八经的全职助理。   这几天《Xavier》单行本的出版正在筹备当中,闻羽的责编隔三差五要来他家一趟,闻羽不管事,把事情全都丢给项南处理,乐得清闲。   闻羽正在书房画画,听到屋外的谈话声停止了。   几分钟后,项南敲门走了进来。   “闻老板,你真是乐得清闲,我跟你责编聊得嘴都快秃噜皮了。”项南倒了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闻羽拿铅笔在手绘板上画着,头也不抬地说:“你怎么不说我给你多少钱呢。”   “我为的是钱吗?”   闻羽抬眸看他。   “我这是为爱发电。”项南表情认真。   闻羽拧眉,嫌恶道:“我给你加工资,你给我闭嘴。”   闻羽已经很久没有画漫画了,项南拿起桌上的一张分镜头手稿,纳罕道:“闻羽大大终于要更新了?”   闻羽没说话,拿铅笔在纸上随意地勾勒着,他习惯在纸上画画,用的也是可以直接拿普通纸笔完成数码绘画的手绘板。   项南见他落笔行云流水,勾线一气呵成,心底还是由衷地佩服。   他这个名校毕业的商管专业的大学生,也曾有着脱离自己生活轨道的绘画梦,只是一切都不得不向现实、向父母低头。   项南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闻羽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你连草稿这种东西都不需要。”项南愤愤的。   闻羽实话实说:“因为我的成稿就是我的草稿。”   “将雨老师,你就别在这装暗逼了。”项南啧了声,静静地看闻羽画画。   闻羽余光瞥到项南手里提的文件袋,问:“那是什么?”   “噢,差点忘了。”项南把文件袋搁在桌上,“是电影制作方那边寄过来,你不是答应参与改编了吗,他们把原先的剧本寄过来,想让你先看看。”   “嗯。”闻羽应了声。   “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项南用手指轻轻地叩着剧本,“这可比准备单行本那件事麻烦多了。”   “助手需要了解老板的所有想法吗?”闻羽看着他。   项南语塞。   闻羽冲他扬扬下巴:“出去吧,哪好玩儿上哪呆着去。”   将雨大大久违地更新了。   漫画在微博上po出不久,评论和转发量很快破万。   季临今天飞国外,受邀出席时装周,他正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等登机。   等得无聊,季临就刷了会微博,他没关注几个人,首页冷清,一下子就刷到了闻羽最新更新的微博。   季临眼睛一亮,下意识点开了长图。   -《追星的礁湖星云》。   季临看着标题微微愣神。   漫画的内容还是拟人化的星体,篇幅不长,故事简单,寓意却迷离,让人费解。   闻羽在每个拟人角色上方标注了对应星体的名字。他的笔触简约利落,只用寥寥几笔勾勒,用色却下足了功夫,根据各种星体的颜色和特征,给拟人化的角色设计了富于代表性的独特发型或造型。   星体的颜色是朦胧而有意境的,闻羽的用色也如此。   是晕开了的淡色水彩,像极了飘渺无边的星辰。   故事里,拟人化的礁湖星云急切切地跟在拟人化的沙漏星云身后。   沙漏星云有些不耐:你老追着我干什么?   礁湖星云表示委屈:我哪有在追你,我只是在追星。而且你本来就属于我。   沙漏星云:你在说什么鬼话?   礁湖星云:你不知道吗?你属于我,在我心里最亮的那一部分。   后来沙漏星云明白了,他的确属于礁湖星云,也习惯了礁湖星云的穷追不舍。   可是有一天,礁湖星云忽然停止了追星。   他的态度变得冷淡,开始选择逃离。   沙漏星云问他原因。   原因也是礁湖星云偶然间得知的,他回答说:你是我心中最亮的那一部分,但是终有一天你会归于平凡,不再耀眼,不再为我耀眼。如果终究都要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沙漏星云黯然神伤。   礁湖星云也黯然神伤。令他感到神伤的不是沙漏星云终将归于平凡,而是他不再为自己耀眼。   漫画的最后,拟人化的沙漏星云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变得昏暗无光。   闻羽在结尾加了句话:一旦沙漏星云不再耀眼,礁湖星云就会忘了这个星云曾经在自己心中存在。而沙漏星云不再耀眼,也是他注定的命运。   季临看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语,跟失了魂似的。   似懂非懂,心里本能地难受。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闻羽性情散漫又随性,骨子里却是浪漫的。   触不可及的东西最让人憧憬,可能这种所谓的浪漫离自己很远吧,季临才会被他深深地吸引,从九年前开始,就一直移不开目光。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不过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没法拥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季临点开评论看了眼,想看网友的解读和讨论。   他有时候是缺根筋的。   【奶奶,你追的漫画更新了!!!!!!】   【没看懂照例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换风格了??突然文艺[多啦A梦惊讶/]我喜啊啊啊啊】   【虽然没看懂但是觉得好虐啊QAQ】   【我靠好基,我磕了】   【卧槽雨大还能驾驭这种风格的吗?我疯了你是什么神仙!!?】   【沙漏星云好帅啊啊啊啊我尖叫!!我也要追他!!!】   【好虐啊但是我没看懂[哭/][哭/][哭/]有课代表吗?】   【课代表来了[doge/],沙漏星云处在礁湖星云最明亮的部分,但是寿命有限,一旦中心的核燃料耗尽,生命就会终结,褪变成白矮星。】   【这年头没点文化都看不懂漫画了……】   【看完课代表的解释我更自闭了,我鲨礁湖星云[微笑/]这个死渣星】   评论区的内容逐渐跑偏,就“礁湖星云是否为渣星”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礁湖是什么绝世死渣星云?】   【我也觉得礁湖好渣。。。活脱脱银河系陈世美】   【神他妈银河系陈世美233333笑死我了】   【有后续吗??!想看后续!!!!】   【雨大以后多来点这种风格的好吗?我好喜欢啊】   【为什么都觉得礁湖渣啊??雨大都说了一旦沙漏星云不亮了,礁湖星云就不记得他了,他是怕失去,所以一开始就不想拥有好吗?能不能看仔细点】   【说礁湖星云渣的,不再耀眼=不再属于礁湖星云,懂?】   【哈哈哈这只是星体拟人啊,磕cp的你们都冷静一点(划掉)】   【这种风格的我真的好喜,虐是虐了点,但是好浪漫啊[哭/]星云拟人真的太帅了呜呜呜我爱惨雨大的画风】   ……   季临这个理科生的大脑构造,评论自然是看得一头雾水。   一脸懵,懵得像个直男。   “临临。”助理喊了声,拉回了季临纷乱的思绪,“该登机了。”   “啊?”季临愣了下,起身关了手机,“嗯。”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星云的含义评论里已经有课代表解释过了,我就不再另外说明了^^ 第9章   看完时装秀,季临想去附近逛逛。   “要我陪你一块去吗?”助理小叶问他。   季临摇摇头:“不用,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先回酒店休息吧。”   “好,那你一个人当心点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季临戴上了口罩。   季临出道不久,作品也很少,在国外的人气当然比不得在国内,走在路上,没有遇到尾随拍照的粉丝,很清净。   附近有画展,展馆门口人群熙攘,季临停下脚步注视良久。   闻羽画的那几幅天马行空的漫画分镜在季临脑中浮现,他捏住口罩的边缘往上拽了拽,下意识跟随人群走了进去。   展馆内人很多,却很安静,静得只听到细碎的脚步声。   季临在一幅画作前驻足。   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温柔肆意的笔触,很像闻羽。   他自认为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评判艺术品的标准只是“好看”与“不好看”,或者“喜欢”与“不喜欢。”   这幅水彩画很好看,他也很喜欢。   季临仰头静静地望了几秒,余光瞥到落款的时候,他愣了愣。   ——「plume」   “好看吧?”   身旁传来一个沉厚的女声,季临回过了神,他转过头。   身旁的女人眯缝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并不看季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我儿子画的。”   季临“嗯”了声:“很好看。”   “中国人?”女人扭过头,问的问题有些多余。   季临笑了下:“我都说中国话了,还能是哪国人。”   女人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闻羽拆开了项南给他的快件,里面是制片方寄过来的剧本。   他拿起剧本扫了眼封面,眼神不咸不淡。   闻羽随手把剧本丢进了面前的垃圾桶里,从抽屉里拿出季临落下的那本剧本,翻开,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上次走马观花,没怎么仔细看,只记得季临做了很多标注,字迹…很漂亮。   闻羽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又盯着季临的手笔注视良久。   漫画的细节闻羽记不太清了,借这个剧本,他又把《Xavier》的剧情重新理了一遍。   漫画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回忆,讲述的是一个男友被养父强。暴的高中男生,为了替男友报仇,设计了一场周密而精细的杀人计划,最终将自己的养父残忍杀害而逃过法网的故事。   漫画正片为受理案件的废柴警察侦查破案,故事背景设定在法国,主角也是法国人,主悬疑推理,番外加笔,站在男主的角度,交代了具体的杀害过程,主恐怖惊悚。   漫画结尾,隐晦地交代了男主的男友并非真实存在的男友,而是男主的第二个人格,而男主养父强。暴的其实就是男主本人。   这也是整篇的最高能处,当初漫画完结,引发了众多网友的热议。   闻羽把剧本翻了一遍,电影剧情好像是把两条线穿插在一起了,故事背景和基本设定也都改成了国内。   双线交织,剧情走向更容易混乱。   季临标注出来的情节,一针见血,指出了很明显的逻辑漏洞。他还在空白处写了大段大段的个人想法,补充稍显单薄的剧情。   闻羽看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勾起嘴角笑了下。   他合上剧本,看了眼封面。   漫画原作名为《Xavier》,直接用男主的名字命名,电影改名为《弑之源》。   闻羽不禁失笑,心道这不就是个变态杀人的恐怖故事么,起这么个高逼格假大空的名字,看着境界有多高似的。   季临饰演男主,Xavier这个角色。   闻羽想象了下自己心目中的Xavier,还是觉得季临不适合。   虽然人物设定改了不少,但内核没变,就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终日深陷泥潭而心理扭曲的变态。   季临长得太正气了,还带着点稚嫩的学生气,那是念书久了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闻羽闭上眼睛,脑袋微微后仰,脑海里勾勒出季临的五官线条。   ——相貌硬朗,却文文气气的,哪像个有异装癖的变态。   一直戴着口罩有些闷热,季临嘴边捂出了汗,他摘下口罩拿纸巾擦了擦汗。   有人认出了季临。   “你你你、真的是你啊!”粉丝有些激动,捂着嘴语无伦次,“我在旁边看你好久了,一直没敢过来,怕认错人。”   粉丝盯着季临猛看,激动得原地跺脚,“临临,我我、我是你的粉丝,我知道你今天来法国看秀,但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偶遇你……”   季临淡淡地笑了下,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唇,示意她小点声。   “唔……”粉丝捂嘴压住声音,心底尖叫。   粉丝小声问:“我、我能跟你拍个照吗?”   季临有些为难,轻声说:“现在是我的私人行程。”   粉丝了然,点点头:“我懂!那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   季临给粉丝签了名,还写了祝福语。   粉丝哆哆嗦嗦地拿着to签,心底为季临漂亮飘逸的字体真情实感地落泪。   粉丝跟季临道了别。   “你是明星?”刚才在季临旁边的女人问他。   季临重新扣上了口罩,“嗯”了声。   “难怪。”女人笑了声,“我就说长得跟明星似的,我很久没回过国了,不太了解国内的娱乐圈。”   说话间,有工作人员戴上手套把墙上的那幅画作拆了下来。   季临一惊,疑惑道:“Excuse me?”   工作人员脚步一顿。   “What are you doing?”季临眉心微微皱起。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The paiting was bought.”   季临茫然。   一旁的女人解释说:“这里展出的作品是可以当场售卖的。”   季临一愣,眼看着工作人员把画框从墙上拆下,忽然拦住了他,“I wanna buy it,too.Can You take me to the buyer?”   女人闻言看了季临一眼。   季临废了一番口舌,最终花两倍的价钱买下了那幅画,预算超支,还是有些肉痛。   季临出道不久,期间除了拍了几部剧,一直在上学,并没有攒下多少钱。   不看家世,说白了,他就是个顶着明星头衔的穷毕业生。   两倍的价钱加上运回国的费用,一幅画小二十万了。   季临慢悠悠地走出展馆,心想自己会不会太冲动了点?   工作人员追了上来,叫住他:“Sir,you left the card behand.”   工作人员递给季临一张卡片,是一封感谢信。   季临接过卡片扫了眼,心下明白了,这钱是用来作慈善的。   心里释怀了不少,连败家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Thank you.”季临把卡片塞进了口袋。   工作人员回了个笑容:“My pleasure.”   季临给秦竣打了个电话:“秦哥,我买了幅画。”   “画?”   “嗯,花了二十万。”   “什么?!”秦竣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什么画啊这么贵?你把梵高的画买了??”   季临忍不住笑:“二十万我买梵高的草稿么?这画应该过几天就能送回国了,我还得在这待几天,你帮我收一下。”   秦竣比季临还肉痛,嘶了声,说:“……行,不过我的小祖宗诶,你这花钱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季临也觉得自个儿败家,安慰秦竣也安慰自己:“那个钱是用来捐给国际慈善机构的。”   秦竣不比季临,想法很现实,他说:“你这做慈善谁知道啊,异国他乡的,我想给你整个新闻宣传一波都没渠道。”   “都一样。”季临不以为意,“反正都是捐钱,对了,以后你还是让小叶订经济舱的票吧。”   秦竣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至于么?你坐经济舱还不得被粉丝堵死。”   “还是……省着点吧。”季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今天花太多了。”   “哎哟我们临临可真是太可爱了。”秦竣把季临当亲儿子,带过的所有人中最喜欢这一个,对着手机“啵啵啵”亲了好几口。   秦竣此番操作是常态,季临最初被膈应得好几天没跟这位经纪人说话,现在已经习惯,平静道:“秦哥,我挂了。”   “这么急着挂?有事?”   “去吐一会。”   没等秦竣玻璃心发牢骚,季临就挂断了电话。   季临打开微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消息栏里多了条关注人的艾特消息,他关注的人不多,会艾特他的——   季临点开了消息。   [将雨将死]:@季临JL   季临盯着这四个字愣了足有五秒。   回过神后,季临忙点进了微博,指尖控制不住地颤动。   点进去,是闻羽那条《追星的礁湖星云》的微博,有粉丝在评论里询问这一话的创作灵感。   【雨大!为什么突然换风格了!!您是恋爱了吗?!还是失恋了?创作灵感是什么?求翻牌!】   从来不回复粉丝的将雨大大,破天荒地翻了这位粉丝的牌。   闻羽只是艾特了季临,多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粉丝秒懂——   灵感来源就是季临。   季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大脑一片混乱。   两方的粉丝都疯得差不多了,季临看了眼评论,那条被闻羽回复过的评论已经从茫茫留言中,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评论底下的回复也是相当热闹。   【卧槽刚睡醒发生什么事了?!我被翻牌了???我靠???!】   【我就知道雨大平时会窥屏!你这个窥屏boy!】   【默默问一句,季临是谁啊?(真诚发问,粉丝别喷)】   【艹啊这是什么人品居然被翻牌了?我印象中这是雨大第一次回复粉丝吧?】   【我的天?灵感是季临?就那个演昨日死的小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雨大跟我老公互动了啊啊啊啊啊】   【我……好像想到了点什么(不是)】   【追星的礁湖星云?嗯嗯?所以您就是是礁湖星云本云??】   【沃日我好兴奋啊啊啊你特么给我说说清楚啊啊啊啊】   【讲真,雨大要是露个脸,我觉得这对cp我能磕[doge/]】   【磕个瘠薄,季临临是我们皮蛋(粉丝名)的,我看谁敢造次!![发怒/][发怒/][发怒/][发怒/]】   【雨大关注季临了??!】   【万年空空的关注列表终于有人了……】   季临发现闻羽的关注列表里多了一个人,唯一一个,他。   这算什么,电影开拍前,原作者跟演员的联动?   季临并不敢多想,虽然他现在思绪纷乱,脑袋快爆炸了。   他好像永远是那样,做事随心所欲,自在散漫。   季临又将闻羽更新的那则短漫看了一遍。   心堵,却不解其意。   不说漫画,连闻羽这个人,季临对他也是无解。   闻羽是他单方面的初恋,也是他同性。爱恋意识的初启蒙。   当年误闯画室的惊鸿一瞥,注定了他不再顺遂的往后,直到闻羽忽然间悄无声息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季临猜闻羽已经不记得了,自己跟他曾在学校的画室里有过极短的不期而遇。   那是他们的初见。   只是后来有机会当面说上话时,闻羽已经对他没印象就是了。   说来闻羽已经忘记他两回了。   忘性可真够大的。   季临把手机塞进了口袋,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   一见倾心是很肤浅,但又食髓知味,他明明一点都不了解他,爱慕之意却没有随时光流去一点。   季临回国的前一天,秦竣收到了水彩画的国际快件。   包裹得很严实,里三层外三层,完全看不出快件的本来面目。   秦竣给季临发了条微信:你买的梵高到了,是先放我这还是怎么?   时差的关系,季临大概在睡觉,过了很久才回的消息。   -季临:秦哥,你帮我把画送回家吧。   -秦竣:成   几秒后,季临又发了条消息:你先拆开看看,检查下画是不是还完好无损。   -秦竣:好嘞   那幅画属于贵重物品,包装得特别严实,秦竣拆画费了不少劲,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跟季临汇报。   -秦竣:一切完好   -季临:嗯,谢谢秦哥。   秦竣望着季临的消息无奈地笑。   跟季临共事快两年了,这孩子还是跟当初一样,修养是极高的,就是跟他疏远了点。   秦竣不放心把画交给助理处理,打算自己跑一趟季临家。   画是从画展直接当场打包空运回来的,连画框都没有拆,尺寸不小,有半个人那么高。   秦竣叫了助理帮忙,两个人抱着画框走出了办公室。   闻羽按了下电梯按钮,望着电梯门出神。   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忙碌的感觉了。   闻羽最近很忙,每天都要出门,去跟《弑之源》的编剧讨论修改电影的剧本。   叮——   电梯门开了。   秦竣和助理一手扛着画框的一边,找好角度,从电梯里挪步走出。   季临的娱乐公司跟电影制片方的影视公司在同一栋楼。   秦竣这几天没少在公司跟闻羽打照面,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闻羽老师。”   “叫我将雨就行。”闻羽礼貌一笑。   是将雨,不是闻羽。   秦竣愣了下,迟疑地点点头。   闻羽侧开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秦竣和助理提着画框走出电梯的时候,闻羽余光一瞥,一抹熟悉的颜色撞进他的视线里。   闻羽一怔。   “这幅画——”   秦竣停下脚步,“怎么了?”   闻羽盯着画看了几秒,在确定这幅画就是出自他手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晚上,闻羽去了他常去的酒窖喝酒。   品酒师把倒了红酒的高脚杯推到他面前,浅笑:“很久没来了。”   “忙。”闻羽端起酒杯抿了口,问:“我能放点柠檬片进去吗?”   “不能。”品酒师拿布擦着高脚杯,头也不抬地说。   闻羽嗤笑,没说什么。   这个问题他每回来都会问,只是从来都没有结果。   最初的时候品酒师以为他有病,一个暴殄天物的神经病。   “把最近觉得不错的都给我来点吧。”闻羽撑着脑袋说。   “混着喝容易醉。”   “我又不是没在你这喝醉过。”   “我不负责送你回家。”   “那就把我扔门口。”闻羽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声音懒洋洋的。   品酒师摇头失笑,转身从酒柜里挑酒。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闻羽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让他有些意外。   ——妈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个字眼了。   “喂。”闻羽接通了电话,手指捏着杯脚转了转酒杯,“——阿姨。”   脱口而出的称呼听得电话那头的人一阵沉默。   明明九年前就已经改口的称呼,冷不防从闻羽嘴里喊出来,钱盈还是心颤,忍不住要难过。   这样的称呼,不是少年的赌气,反而是近乎绝情的理智。   有时候钱盈真的挺烦他这种理智的。   “我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呢。”闻羽语气如常。   法国那边的画作都是钱盈在打理,他想问问今早在秦竣手里的那幅画。   “是吗?”钱盈笑了笑,“真难得。”   “我想问问你《Neve》那幅画……”   闻羽话未说完,钱盈就道:“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那幅画已经卖出去了,买主是一个年轻的小帅哥。”   闻羽正半合着眼,闻言弹了弹眼皮。   “还有件有意思的事情。”钱盈顿了下,话里带了点笑意,“这位小帅哥,是个明星。”   闻羽的眼睛全部睁开了。   他倚靠在吧台上,问:“有照片吗?”   “嗯?”钱盈一时诧异,没反应过来。   身后传来酒杯碰桌的声音,品酒师把酒推到他面前,闻羽转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已经确定钱盈口中的小帅哥就是季临。   他没再鬼使神差地要照片,半开玩笑地问:“很帅吗?”   闻羽语气轻快,听起来心情很好,钱盈也跟着愉快起来,笑道:“帅,比你都帅。”   闻羽微醺,盯着酒杯浅浅地笑。   “不过他买你的画,多花了一倍的钱。”   闻羽蹙眉:“什么意思?”   钱盈把当天的情况跟闻羽提了一下,闻羽听罢不知作何感想,就觉得挺想笑。   那么傻呢。   品酒师抬眸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我以前心情很差吗?”闻羽反问。   品酒师耸耸肩:“心情好来我这做什么。”   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有新客人进来了,品酒师堆起职业微笑:“欢迎光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星云的漫画,有些读者没看懂,其实它影射了闻羽的内心(虽然他本人还没什么意识),毕竟是他画出来的嘛,虽然意向模糊欲盖弥彰。后期感情线明晰之后,再代入的话,大家应该能稍微理解一些~ 第10章   酒窖格局不大,一个吧台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不过能找到这来的人也不多,闻羽当初也是偶然才发现这个地方的。   尝了不少酒,虽然每种量都不多,但混着喝容易醉,闻羽已经有些头晕了,撑着额头假寐。   品酒师去后屋的酒柜挑酒,新来的客人就坐在闻羽旁边,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闻羽脑袋低垂,闭着眼睛把额前散乱的发丝往后撩,手指浅浅地插。进了头发里。   品酒师给新客人送来了酒,又回后屋忙去了。   鼻间酒香缭绕,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细微的饮酒入喉声。   酒杯落桌,“啪”的一声,就在耳边,格外清晰。   闻羽晕晕乎乎的,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接着耳朵里就灌进了一股湿热的气流。   “不舒服吗?”新客人贴着他的耳朵问。   闻羽没睁眼,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见闻羽不说话,那人又问了句:“一个人?”   闻羽今天难得衣冠楚楚一回,头发也没绑起来,长又散乱,中间还挑染几绺了骚气的浅紫色,显得慵懒又随性。   他撩头发的无意之举,在有心之人眼里,还平添了些性感。   人家见他生得这么好看,又有那么点同类的特质,就误会了。   闻羽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浑浊。   那人见他一睁眼,眼睛一亮,更有意想多聊聊了,他挨着闻羽坐下了。   “我来的是酒窖还是酒吧?”闻羽歪过头问他。   那人笑了下,还没开口,就听闻羽说了句:   “滚。”   男人脸上漾起的笑意僵住,闻羽闭上了眼,扭头朝向另一边。   闻羽看着心气挺高,可男人实在是喜欢他的模样,不依不饶:“在酒窖喝酒还不能聊聊了?你以为我想那档子事儿呢。”   闻羽懒得说话。   “交个朋友?”男人试探。   闻羽转过头,薄唇微启,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床上的朋友?”   他已经有些醉了,思维被潜意识牵着走。   男人喉结动了动,不知死活地继续瞎撩:“……随你。”   说着脸往闻羽面前凑近了些。   闻羽收起笑容,神情忽然变得阴冷:“找朋友之前你也应该问问那位朋友,他是不是同性恋,恶不恶心同性恋。”   男人愣住了。   “滚。”闻羽冷着声音又骂了声。   品酒师的出现及时缓解了两人之间隐隐升起的矛盾气息。   “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没有相亲业务。”品酒师把酒杯推到那人面前,礼貌地笑了下。   男人“嘁”了声,自知理亏,虽然心里不爽,还是没说什么,抓着酒杯继续喝自己的酒了。   闻羽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对同性之恋的厌恶,撩人不成还撩了个恐同死直男,男人心下憋闷,越想越不得劲,喝完眼前这杯酒就走了。   闻羽自顾自地喝酒,始终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品酒师收拾酒杯,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歧视同性恋呢。”   闻羽轻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啊——是吗?不过我好像知道你漫画的男主就是同性恋。”   闻羽捏着杯脚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他。   “偶然得知,别误会,我没那个本事调查你。”品酒师解释,“上回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那漫画我也看过,一听名字就想到了。”   闻羽嗤笑:“受众面倒是挺广。”   品酒师知道他说的是那部漫画,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说了,那漫画连载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上次热搜,我想不看到都没办法。”   “只是我没想到漫画原作者的颜值竟然这么高。”   闻羽没说话,仰头喝酒。   “更没想到这位作者竟然恐同。”   闻羽瞥了品酒师一眼。   “谁跟你说我恐同了。”闻羽懒洋洋地站起身,拿出手机付钱,微笑道:“谢谢招待。”   闻羽脚步不稳地朝门口走去,品酒师在后面喊:“要帮你叫车吗?”   闻羽背对着他挥挥手。   昨晚闻羽是独自晃悠悠走路回家的,他酒量不差,那么点酒不至于醉,只是喝得脑袋发沉,到家后就早早地睡了。   酒精这种东西就是变相的药物,能短暂地治愈心疾,但副作用也大。   闻羽转天早晨醒得很晚,刚睁眼,太阳穴就隐隐作疼。   在家里赖了一会,去影视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闻羽在车位停好车,关上车门,盯着手里的车钥匙不禁失笑。   不仅积极,而且主动。   一个破剧本而已。   觉得闻羽反常的不只是项南,还有闻羽自己。   今天公司门口格外热闹,聚了不少人,扛着单反的,拎着礼物袋的,聚拢在一起,叽叽喳喳,欢声笑语。   闻羽来公司改剧本的这几天,也能在门口看到蹲点的粉丝,毕竟这栋大楼容纳了不少规模不小的娱乐公司,只是蹲点的人就零星几个。   像今天这般的阵势,闻羽还是头回碰上。   公司门口有保安值勤,围聚的粉丝只能在公司外围的空地蹲守。   闻羽绕开粉丝,若无其事地朝公司大门走去。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刚才走过去的是谁?!”   “员工吧……”   “哪家员工长那样的,难道是新签的明星?好帅啊我操了……”   “到底是谁啊?哪个新出来的小哥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有哪位姐妹认识的吗?这圈我是白混了。”   “喂…我们今天是来蹲谁的啊?你们这群见异思迁的女人。”   有粉丝举起单反冲着闻羽的背影拍了几张照。   听到快门声,闻羽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啊?”有大胆的粉丝扯开嗓门问。   闻羽眼底透过一丝不耐,正打算选择无视,就听到人声忽然嘈杂起来,人群中涌起一阵骚动。   闻羽寻着呼喊声扭头望去。   人流朝同一个方向汇聚,闻羽微微扬起下巴,眯眼看了眼人群聚拢的中心。   季临刚从国外回来,这些平日不见蹲守在这的粉丝今天就是为他而来。   人群中心的男人依旧温和地笑着,偶尔侧身低头,耐心回答粉丝的问题。但他似乎不收粉丝的礼物,精致的礼物袋递到面前,总是摇头婉拒。   季临穿了套全黑的运动服,穿衣风格有些一本正经,身上的学生气却那么浓重。   尽管一身漆黑的素衣,仍然难掩他从头至尾散发的光芒。   这是闻羽眼里看到的。   真是——耀眼的焦点啊。   保镖护在季临面前疏散粉丝,季临手里拿了瓶盒装的阿华田麦芽乳,吸管咬得扁扁的。   闻羽为自己惊人的视力感到震惊,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季临似乎偏爱这种甜甜的东西。   远离粉丝后,季临拿起阿华田吸了口,嘴唇刚抿住吸管,抬眼就愣住了。   闻羽站在公司门口,神情淡然地看着他。   季临刚咽进去的一口巧克力甜奶差点呛出喉。   身后的粉丝并未散去,季临听着好似无限放大的絮语声、快门声,无声地跟闻羽对视了几秒,然后脚步一转,避开正门从侧门走了进去。   季临转了个弯,从另一条道离开了。   助理小叶跟在身后问:“临临你去哪啊?”   “洗手间。”   季临把吸扁了的阿华田饮料盒丢进了垃圾桶,在水池边吸了吸手。   他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刚才会下意识躲开闻羽,是本能的回避。   是回避,不是逃避。   粉丝眼下,他不想闻羽又跟自己扯上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被相机定格再传到网上去。就跟上次那样,以一个所谓的男粉的身份。   这种误会再多来几次,保不齐网友的忘性就失效了。   他自己当然不会在乎,他在乎的是闻羽会不会在乎。   他不了解闻羽,似乎又很了解他。   可能只是直觉,直觉闻羽不喜欢过多的外来视线。   不过他现在最疑惑的是,闻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雨老师?”秦竣看了眼季临,“他来讨论剧本的改编啊。”   季临没怎么听明白:“……啊?”   “他答应参与电影剧本的改编了,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季临面露诧异,这事秦竣确实忘了跟他讲。   “他来了好几天了,去艺林公司改剧本的。”   “为什么……突然答应了?”   “我也不知道啊,人没说。你都不知道,制片方和江导都乐坏了。”秦竣笑眯眯的,“开拍在即啊。”   季临抿唇不语。   秦竣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刚回国,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回家休息两天,调调时差。”   “顺便瞧瞧你那幅’梵高‘。”秦竣说,“我给你送回家了,你别说,还真是挺美的,虽说咱不懂艺术吧,好不好看还是能凭眼睛判断的,不过二十万——”   秦竣“嘶”了声,还是肉痛。   他没季临那样高的境界,不涉及既得利益的事,不会投入任何精力和金钱。   “要不你跟法国那边的卖方再联系联系,看看他们能不能联系到捐助的慈善机构?我再买些通稿……”秦竣跟季临商量。   季临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秦竣摆手,妥协:“当我没说,我就是一身铜臭味,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季临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秦竣望着季临离去的身影深深叹息。   太干净了。干净得跟这个圈子格格不入。   可是他又很圆融地溶进来了,像一滴透明的油,滴入污浊的水,会散开,却不会渗透。 第11章   闻羽忽然答应参与剧本改编这件事,是季临始料未及的。   上次把剧本落在闻羽家里,他不是不记得,只是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再去跑一趟。   他面对闻羽的时候,无措是常态。   这下那个剧本也不需要了。   这算什么?   季临没由来地生起一股无名火,因为自己那点隐隐的从内心最深处滋生的窃喜。   高兴什么啊真的是。   季临有些烦躁。   艺林影视传媒公司跟季临的娱乐公司在同一座大楼里,占了好几个楼层,是个规模颇大的传媒公司。   季临下楼的时候,很不凑巧地又遇到了闻羽。   闻羽刚完成今天的“工作”,站在电梯里懒懒地倚着墙,低头玩手机。   这下是没得逃了,再躲就显得太刻意了。   而且也没理由再躲。   季临进了电梯,闻羽竟然是嗅着阿华田巧克力奶的甜香味才抬了头。   “又见面了啊。”闻羽主动开口,低下头继续看手机,“至于这么避着我么。”   季临嗓子发干,手指蜷缩起来。   闻羽偏头看向他,“连话都不愿意说?”   季临不自在地咳了声,生硬地憋出两个字:“你好。”   闻羽失笑。   “我不好。”他说。   季临愣了下,扭头看向他。   闻羽像他说的那样,并不好,他的脸色倏然阴沉。   他的五官很精致,却是比较凌厉的,从侧面看,凌厉感也不减半分,配着阴郁的表情——   季临又无措了。   “我……”怔愣片刻,季临又觉自己到底在无措个什么劲儿啊,就问:“哪里不好?”   “你觉得?”闻羽反问,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季临皱眉,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   而且他也很讨厌跟闻羽同处一室时,自己慌不择路的状态。   他抬眸看了眼楼层显示,心里埋怨这楼怎么这么高,电梯怎么还不到底。   闻羽忽然没了声响,脸色似乎有些缓和,他低头捏了捏眉心。   醉酒把自个儿的脑子都醉坏了?   季临不动声色地往他那瞟了眼,还是忍不住问:“剧本改编的事,你为什么又答应了?”   “因为好玩儿。”   闻羽的神情恢复如常,嘴角又自然地勾了起来,那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天然自带的,季临知道他没在笑。   季临扭过头,不再说话。   真是信了他的鬼。   高中时期暗恋的学长应该是假的,要么就是暗恋学长的他是傻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闻羽走出电梯,越过季临的时候,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那幅画不值那么多钱。”   季临似乎没有听清,不作反应地站在原地。   季临自己开车回了家,时差的缘故,他刚到家就觉得有些犯困。   季母见了他自是又惊又喜,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回来了?”   “妈。”季临喊了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有时间回家?”季母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脸色不太好么,没休息好?”   季临懒洋洋地一扯嘴角:“前几天去国外看秀了,今天刚回来,时差有点没倒过来。”   “去睡会。”季母拍拍他的背,“一会吃饭叫你。”   “嗯。”季临步伐沉重,有些疲惫地往卧室走。   “诶对了。”季母叫住了他,“你那个什么经纪人,送来一幅画,说是你买的,我放书房了。”   “嗯,我知道。”   “怎么突然买了幅画?”   “好看。”   “什么画啊,那么贵。”季母语气带着埋怨。   季临脚步一顿,家长面前,免不了条件反射地心虚。   “我看到票据了,都是外语,不过数字我还是认得的。”季母不急不缓地说,“钱赚得再多,迟早也有花完的一天,你才进这行多久,就沾上了乱花钱的习惯?”   教育的口吻。   季临像个干了坏事挨批的小孩儿。   毕竟最开始的确是冲动消费,季临无法辩驳,诚恳认错:“我以后注意。”   “不是不让你花。”季母叹了口气,盯着季临沉默良久,才摸着他眼尾的那条疤痕说:“我就怕你被带坏了。”   “不会。”季临望着她浅笑,“哪有那么夸张。”   当初季临进娱乐圈,季母是极力反对的,虽说季父是话剧演员,说到底还是跟那些演戏的明星有本质差别,走出去,后辈还得称他一声“老艺术家”,跟季母看不上的那个圈子其实沾不了多少边。   季母不希望儿子抛头露面,季父觉得季临当明星无可无不可,都是孩子自己的选择。   季临选择了,并且坚持了。   季临的妈妈是高中老师,平日里在学校面对学生威严惯了,在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话不多,情绪也很少表现在面上。   活了大半辈子,唯二两次收不住情绪大发雷霆,都是因为季临。   季临骨子里的正经,随他的妈妈。那股子勥劲儿,也随她。   季临会进娱乐圈,多少还是受了点他爸的影响。   演技需要天赋,也需要热情。而这两者,季临恰巧都有,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   星探寻到他的时候,他才二十一岁,学历是不低了,心智却还不成熟。   那会他跟闻羽大概有七年没见了吧,竟然还天真地想着——   如果自己当了明星,会不会在电视上被他认出来,他们相见的几率会不会变高些。   真是天真啊。   虽然他当初接下星探的名片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真是这个。   更可笑的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成了活脱脱的现实。   “大概是为了遇见你吧”。   ——哪里是玩笑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季临自嘲地扯出一抹笑,怕季母发愁,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他说:“卖画花的钱,是用来捐给慈善机构,我没白花。”   “这样啊……”季母脸色稍有缓和,“那挺好。”   “我上楼了,好累……”   闻羽今天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季临确实没听清。   季临没着急睡觉,先把那幅画挂在了卧室的墙上。   贵是贵了点,但拥有“喜欢”的感觉很棒。   季临看着墙上那幅戳中他心尖的画作,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季临躺床上眯了会,没等他妈喊,到点就自己下了楼。   “我还没喊你呢,怎么不多睡会?”季母把汤端到餐桌上。   “饿了。”季临揉揉眼睛,“闻着味儿就下来了。”   季予下班回来了,闻言笑了声:“你是小狗儿么,季小狗?”   季临才发现躺沙发上看书的季予,问:“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那可不。”季予转头看他,“我弟弟八百年才回家一趟,我可不得早点回来,刚才见你睡那么香,都没忍心吵你。”   季临微微蹙眉:“哥,你又随便进我房间。”   “哎,弟大不中留啊,我以前进你房间还少吗?”   “那是以前。”季临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季临高二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随便进出他的房间了。   “知道了,下回你房间你着火了我也不进去了。”季予阴阳怪气的。   季母眼神一凛,睨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   季予比季临大了五岁,兄弟俩虽然容貌相像,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季临安静,季予活脱,风度翩翩,随性洒脱的性子像极了他爸。   “咱们先吃,你爸剧院里还有点事,得晚点回来,不用等他。”季母给季临倒了杯温热的巧克力奶,“吃完饭再喝。”   季予嗤笑一声,又拿季临爱喝甜饮这事儿调侃他:“哎都多大了还喝奶呢,季小狗?研究生都读完了吧?”   “烦死了你。”季临面露不耐,他很少会对人不耐烦,他哥就有这个本事。   “赶紧吃,废话那么多呢。”季母瞥了眼季予,“之前王姨给介绍的那姑娘……”   季予一听他妈提相亲的事,忙打断:“您打住,吃饭呢,提这干嘛。”   “我不提你又得给我糊弄过去。”   “哎,临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说您又非要说这个。”   季临幽幽道:“没事,我爱听这个,妈,您多说点。”   季予转头看他,笑得和善:“季小狗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吃完饭季临他爸也没回来,兄弟俩坐沙发上聊天。   季予是季临超话的高级粉丝,每天签到不落,此刻正拿着手机逛超话,欣赏他弟弟参加时装周的活动图和饭拍照。   季予啧啧几声,嘴里念念有词:“哎哟我们季小狗是真的帅……诶这图修得也太过了吧。”   季予抬头望望季临,对比手机屏幕上的精修图看了又看,嫌弃得不行:“修得跟你真人比差远了。”   季临今天回家,季予心情愉快,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季临胳膊枕着脑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他絮絮叨叨地念,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回待几天啊?”季予手按住他的脑袋晃了晃,“头发可算是长长了点了,我看你那秃驴就不顺眼。”   季临拍开他的手,“你才秃驴。”   “就这两天吧。”季临歪着脑袋,昏昏欲睡,“过几天又得忙了。” 第12章   季予扭过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一脸倦意的季临。   季予印象中,季临这两年脚步似乎从未停歇过,念书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兼顾繁忙的行程。   做哥哥的当然会心疼,他过去不理解,也曾提出置疑,季临既然入了这行,大可放弃学业,没必要给自己施加额外的压力。   反正那张文凭将来也是一张废纸。   心疼弟弟的情感压过了理智,让他落了俗。   后来一想也觉得可笑。   会那样做就不是他弟弟了。   季临当初说得挺事不关己的。   ——“混个文凭,也算是给妈一个交代了,她不乐意我进娱乐圈。”   季予知道,季临是在对自己负责,也不忍心辜负任何人。   他的弟弟就是这么优秀啊。   季予忍不住抬手揉季临半长不短的发茬儿,季临下意识偏过脑袋要躲,季予手一顿,脸色忽然阴了——   的确,哪里都优秀,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缺根筋喜欢了个傻逼。   季予挪开手,翻出手机相册,把手机举到季临面前。   季临弹开眼皮,一惊。   “认识这个人吗?”季予问他。   季临抿嘴不语。   手机屏幕上的是闻羽,是之前毕业礼在学校被粉丝拍到的照片。   季予也沉默了,阴着脸。   见他久久不语,季临皱起了眉头:“……干嘛?”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季临别开眼,对他哥竟然还记得闻羽这个人感到无比震惊。   季予压低了声音:“你跟那傻逼又旧情复燃了?”   季临冷不丁大脑短路了一秒。   “什么啊?”季临瓮声瓮气地喊了声。   什么旧情复燃,连情都没有,燃哪门子的燃。   “什么什么,他不是滚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别跟我说那个人不是他,我眼尖着呢,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季予相貌俊朗,有修养,平生所说脏话几乎都用在闻羽身上了。   “我根本就没跟他在一起过,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季临无语。   喜欢哪能跟拥有划等号,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占有,那段没有结果的初恋也不会那么苦涩了。   他只是——不想回避自己的心意而已。   再说了,他那会才多大。   “你那会才多大啊!”季予用力地拍了下沙发靠背,“那傻逼还引诱你早恋,还敢亲你,我嘴都给他撕烂,我去他妈的……”   过往的误会与恩怨被拉扯出来,季予顿时怒意横生,已经气到开始胡言乱语,季临惊得捂住他的嘴。   “你小点声,妈还在厨房呢。”季临往厨房看了眼,松开了手,皱眉道,“你别瞎嚷嚷了,当年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临顿了下。   那应该是怎样的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回忆像电影片段那样清晰,思绪却混沌不清。   季临无意跟季予继续聊关于闻羽的话题,起身道:“我去洗澡了。”   季予的声音一沉再沉:“我跟你说认真的。不要再跟他扯上关系。”   季临背对着他一言不发,背影精瘦又挺拔。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我自己的事。”   语气淡淡的。   季临被闻羽“侵犯”过这件事,是季予来学校接季临那天,偶然撞见的。   当年闻羽早就发现了季临的存在,知道有位“海螺少年”整天给自己送水送零食,只是从没“当场抓获”过。   那天放学,季临往闻羽桌肚里塞云南白药的时候,正巧被折回学校的闻羽给碰上了。   当场抓获的结果就是他顺势告白了。   然后还没来得及难为情就被人拉到了楼道里。   季临也是后来才知道,闻羽所处的班级,高三教室是装了摄像头的。   闻羽是特意把他带出了教室。   季临的班级在更高层,季予经过楼道的时候,好死不死就看到自己弟弟被一个高了他一个头的男生按在墙上亲。   然后当然是狠狠地给了一拳。   季临百般阻拦,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季予当年也就十九岁 ,血气方刚,脾气也爆,揍得闻羽嘴角见了血,怒气冲冲地领着受惊的弟弟回了家。   然后就是毫无保留地坦白。   季临的秘密。   他的性向。   包括他喜欢的闻羽。   季予对闻羽这个人厌恶透顶,更可恶的是,这个人的忘性真的大得可以。   再次相见,面对多年前痛揍过自己的人,眼底竟然没有闪出一丝波澜。   季予拿起茶几上的茶一饮而尽,厌弃地“嘁”了声。   反复讨论修改后的最终版剧本终于完成,在给制片人和导演过目后,赢得了一致的好评。   制片人拿着剧本频频点头,满意极了:“所以说还是要原作者亲自操刀才好,闻羽先生,非常感谢你愿意指导剧本的改编。”   “你们应该感谢季临先生。”闻羽淡淡道。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闻羽用手指轻叩剧本,慢悠悠地开口:“这里面有很多季临先生的想法,剧本的修改也有他的功劳。”   “季临?”   “建议你们把他的名字也加在编剧参与人员里。”闻羽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像是在开玩笑,其实很认真地建议。   闻羽不愿跟电影方的人多聊,只提了下季临就找借口离开了影视公司。   这几天为了改剧本,他连作息时间都一并改了,频繁来往影视公司,却再没在大楼里遇到过季临。   可能是行程繁忙,也可能——是在回避他。   闻羽点了根烟,咬着烟仰头望天。   天湛蓝蓝的,万里无云。   到底是谁在逃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参与剧本改编招致的连锁麻烦就是,闻羽要亲临拍摄场地进行现场指导,类似于顾问。   挺麻烦的。   可他还是答应了。   俗话说送佛送到底,他以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闻羽掐了烟,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他略微抬眸,视线中一个头戴浅色棒球帽的精瘦身影从远处走来。   有些东西,念久了,什么神啊上帝啊菩萨啊是会把它推到你面前的。   季临刚休完假从家里回来,没想到又在公司门口遇到了闻羽。   这回身后没有粉丝,也就没有避着的必要。   季临垂头,帽檐挡住温柔漂亮的眼睛,他仍旧背着学生气的书包,从容地朝公司大门走去。   季临穿了一身灰色的运动服,上衣的拉链拉到顶端,大热天捂得严严实实。   私服风格像极了他私下的性格。   正经又寡淡,似乎还有些无趣。   季临好像无意跟闻羽打招呼,无视比回避更容易刺激人心。   闻羽心生不爽,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爽。   两人擦肩而过,闻羽嘴唇轻启:“合作愉快。”   闻羽前不久在微博更新的那条——标题为《追星的礁湖星云》的漫画,自从在评论里艾特季临之后,评论和转发量跟滚雪球似的,越涨越多,成了闻羽微博里转发量最高的一条微博。   闻羽几天内又涨了十几万的粉,由他的漫画《Xavier》改编的电影还没开拍,就已经有了火出圈的兆头。   私信被狂轰乱炸,大部分都是漫画平台来询问他有没有签约的意愿,还有就是各种广播剧、有声漫画的商业或非商业授权。   前来问候的季临的粉丝也不少,当然,这个“问候”得分两拨。   这条微博流量之所以这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季临本身自带的热度。季临的粉丝群体庞大,自有理智跟不理智之分,众口难调,有人觉得漫画很萌很有趣,也有人觉得闻羽是在蹭自家偶像的热度。   更有极端护崽的,认为闻羽是在拿季临yy,造谣生事。   起初评论区一派和谐,偶尔冒出来几个言语激烈的粉丝,自从有人带节奏后,就愈演愈烈,喷闻羽的季临粉也越来越多。   闻羽的粉丝也不少,好多还是不混饭圈的,并不认识季临,见有季临的粉丝在评论区对闻羽口吐芬芳,毫不示弱地回击了回去。   评论区逐渐演变成二次元圈跟三次元饭圈的撕逼现场。   闻羽平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这些天各种乱七八糟的私信源源不断,惹得他心烦,当下就发了条微博。   眼下本该避着点季临比较合适,闻羽却无视那些黑粉,直接在微博正文里带了季临的大名。   [将雨将死]:不签约,不授权,灵感就是季临。   这一次是明确指明了漫画创作的灵感来源。   闻羽放下手机朝厨房走去。   微博评论区风向有变,又热闹了起来。   【我的妈耶,原来雨大是会说话的!!!】   【神他妈会说话哈哈哈哈哈】   【所以沙漏星云的原型真是我临?沃日了,画得也太瘠薄帅了吧?这画风我真的太可了】   【酷盖雨,我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接微博带大名,哈哈哈哈气死某些脑残粉】   【6666666雨大好刚啊】   【不过就是个灵感来源,不知道有些粉丝在想些什么,这都能喷我也是服气的】   【麻烦某些季临黑粉赶紧滚了可以吗?评论区被你们这群睿智整得乌烟瘴气】   【灵感来源哎,多梦幻啊,画个拟人漫画而已,就冒犯到你家正主了?】   【果然雨大跟我们临临私交很好的样子?】   【合作关系而已。谢谢。】   【沙漏星云临我真的可以呜呜呜呜】   ……   闻羽正在厨房煮速冻饺子,项南提着一袋子食材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啊羽哥。”项南走进厨房就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第13章   闻羽慢悠悠地搅动锅里的饺子,也不说话。   项南把食材放在橱柜上,推开闻羽,关掉了锅子上的火。   这几天项南一直在忙找房子的事,没怎么来闻羽家。   闻羽是个对待生活极随便的人,吃饭穿衣都很凑合,平时也不做饭,冰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项南作为他的助手,偶尔还身兼保姆的工作。   “你刚发的那条微博我看到了。”项南把食材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丢进了水池。   闻羽“嗯”了声。   项南利索地处理手中的食材,扭头道:“您老胆儿还真是大啊,底下那么多季临的脑残粉,你直接就微博带他大名了?”   “怎么?”闻羽满不在意地看着他。   “风口浪尖上,避讳着点。”   “避讳什么?那条漫画的灵感本来就是他。”闻羽从购物袋里挑了个苹果,“既然他们那么不确定,我就帮他们确定一下。”   “行。”项南无奈地耸耸肩,“你开心就好,不过你跟季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很好吗?”闻羽反问。   “都灵感来源了,还不好?”   闻羽咬了口苹果,淡淡道:“灵感来源而已。”   “对了,今天程哥问我,你在微博更新的那个漫画,有没有意愿……”   项南话没问完,闻羽就直接说:“没有。”   “……我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闻羽看着项南,“麻烦告诉他,《universe》是我画着玩的,他就别动赚钱的心思了。”   “……行吧,我回头跟他说。”   “房子找着了吗?”闻羽问项南。   “找着了,就在学校附近。”   “工作呢?”   项南沉默了会,说:“我不是在给你当助手吗?”   “所以呢,一辈子当我助理?”闻羽倚着橱柜,“你爸妈那边没催你找工作?”   项南拧着眉:“催了,还催我回家呢,我都在这找着住的房子了,回个屁的家,反正回去就是给我安排工作,都是些我不想干的。”   项南的脸色不太好看,情绪少见的烦躁。   “那也不能总在这给我打零工吧?”   “反正你给我的工资又不少。”项南小声嘟囔。   闻羽笑了声:“合着你把我当冤大头啊。”   项南抬头看他,“你不需要我吗?”   闻羽看着他没说话。   他需要吗?   他好像什么也不需要。   就连当初项南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助手,也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他又恰好觉得这个孩子挺有眼缘,仅此而已。   项南对他或许有些意义吧,至少遇到他之后,偶尔也会生出“还有人为我而存在”的感觉,虽然那样的时刻很短。   “不需要。”闻羽摇摇头。   项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敢再绝情一点吗?”   “敢的。”   项南气得肝疼。   “没有我你能干些什么。”项南扶了下眼镜,没好气道,“连饭都不会做。”   “我这不是来给你躲清闲的。”闻羽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不要一味选择逃避。”   项南拿着菜刀的手顿了顿。   “你喜欢画画,就去找画画的正经工作。在我这学不到什么东西。”   项南热爱绘画,高中的时候也学过美术,只是父母一再施压,填报志愿的时候才逼不得已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项南有绘画功底,大学期间还报班继续学了美术,大四上半学期实习,项南优先考虑的也是绘画方面的工作。   当初他去了程宇锋的漫画公司应聘,也是在那个时候,阴差阳错当了闻羽的助手。   “你觉得我是在逃避吗?”项南声音闷闷的,“……可能吧。”   闻羽见他神色黯淡,觉得自己可能言重了,就说:“我不是催你走,只是希望你更——”   更什么呢?   闻羽卡壳了。   他不怎么会熬鸡汤。   项南嗤笑:“别逼自己熬鸡汤了,我不喝。”   闻羽啧了一声。   项南起锅加油,抬头问闻羽:“你怎么不觉得我是放心不下你才赖着不走呢。”   “我这么让人操心啊?”   “你自己没这个觉悟吗?”   最终版本的剧本敲定,电影开拍在即,开机发布会的筹备工作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切准备就绪,但是男三的演员却迟迟未定。   有许多条件优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争相试镜,争取这个戏份并不怎么多的角色。   导演一一否决,都觉得不满意。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最佳人选。   男三是电影中男主的男友,也就是男主的第二人格,一个幻想出来的人物,戏份不多,但分量很重,是电影里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角色。   他代表的是男主的另一个灵魂,也是男主的本我。   开机发布会在即,电影的主要演员聚在一起围读剧本,缺了男三的演员,过程似乎有些磕绊。   季临低头翻阅剧本,等待其他演员说台词的空档,心里默念自己的台词。   门外有人敲门,众人闻声抬头。   导演拍拍手,示意大家暂停。   闻羽推门而入的时候,季临猛地怔住了。   “你终于到了。”导演笑着走上前。   闻羽望着满屋子的人愣了愣,应道:“路上堵车,不好意思。这……”   闻羽面露疑惑地扫了眼屋子里的人,扫到季临时,目光很短暂地聚焦了下。   闻羽接到导演的电话,以为是剧本还有什么纰漏,看眼前这副光景,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闻羽皱眉,问:“是…剧本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剧本完全ok,你先坐。”导演招呼他。   闻羽迟疑,并未动,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屋里围坐着一桌的一线知名明星,不过没所谓,对闻羽来说都是生面孔。   除了——   闻羽的视线飘向季临的方向,对方避开了他的目光。   闻羽久久不语,不作任何反应,态度稍显傲慢。   导演见气氛尴尬得厉害,忙缓和道:“这位是《Xavier》,也就是电影原著的作者,闻羽先生 。”   闻羽礼貌地点了下头,直接问:“江导你找我有什么事?”   导演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坐下说,坐下说。”   碍于众人在场,闻羽不能不给导演面子,心里是烦透了,还是找了张空椅子坐下了。   “好久不见。”闻羽歪头跟季临打了声招呼,声调懒散又轻柔。   在场近十个人,他只跟季临打了招呼,是够傲慢了。   大概搞艺术的都比较有个性,众人对电影原著作者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一伙人摇头翻翻剧本,等待导演发话。   季临没由地不自在,生硬地回了句:“好久不见。”   导演是个好脾气的人,又是新锐导演,包容性很强,闻羽随意又散漫的态度,他倒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挺酷。   有点像《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斯特里克兰德。   拽拽傲傲,懒懒散散。   导演缓缓开口:“今天把大家伙聚到一起围读了下剧本,辛苦各位了,我把将雨老师请过来,还是希望大家能有个深入的沟通交流……”   闻羽倚着椅背,神思游离。   认真的人通常都很优秀,他欣赏导演一丝不苟的态度,同时又觉得这种态度多此一举。   导演此行当然不是多此一举,他还有其他目的。   闻羽被迫听了一遍电影剧情,揉揉太阳穴,觉得脑壳疼。   这些台词他自己都快背出来了。   轮到季临的部分,还是很有可听性的。   季临少时的声线闻羽早已没有印象,会不会也是现在这样的声音?   ——清透、低缓。   透着正气的少年音。   不管季临怎么用剧中角色的语气口吻复述台词,闻羽都无法把他跟Xavier这个角色联系起来。   人的性情是深入骨髓的,或许闻羽带有偏见。   他微微偏头,注视着身旁的男人,目光**裸。   用偏见来说似乎略有偏差,不如说是偏执。   他偏执地认为季临是个优秀到完美的人,不应该饰演这种角色。   季临嘴唇张合,默念台词时,不太凸显的喉结微微地滚动。   终于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季临唇一抿,停住了。   闻羽在场,他本该无措,只是念台词太投入,一时竟忘了这个难以忽视的存在。   季临抿唇沉默片刻,忽然小声问:“你看什么。”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剧本上,垂眸时,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   终于想起来他这个人了啊。闻羽心底感叹了一声。   “看你啊。”闻羽也小声说,“白问的问题。”   闻羽的直白让季临耳根一阵发烫,睫毛扑闪得更厉害了。   真的不经逗。   闻羽心底失笑。他又懒懒地回过了头。   闻羽怀疑导演把他喊过来就是来听一群明星在这神仙打架的,什么深入交流,根本没有交流的间隙。   不过众演员很快就散了。   “诶,季临你留一下。”导演叫住合上剧本的季临。   季临闻言重又坐回了位置。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   导演双手十指交叉,一脸真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闻羽。   “今天借着把你喊来跟演员交流的功夫,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   “下回有事可以直接说的,交流这种事……”闻羽顿了下,“我做不来,而且这就是个幌子吧。”   闻羽迟到了几分钟,但那时演员把剧本围读得都差不多了,他来了不多久就散场了。   导演低头笑了声:“确实是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电影的男三号呢,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定,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出演男三的想法。” 第14章   年轻的导演想着闻羽都答应剧本的改编工作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男三的角色也丢给他。   这事他琢磨很久了,从第一次跟闻羽碰面的时候。   闻羽容貌英俊,形象条件极好,有这长相,饰演男三绰绰有余了。   男三戏份不多,演技不是关键,可以临时指导速成,关键是噱头。   ——《Xavier》的原作者客串男三号,这噱头多大啊,能造不少热度。   屋里出奇的安静。   闻羽无言,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导演还真是得寸进尺。   导演见闻羽不作反应,干脆一次性说出了自己的所有想法:“男三的戏份并不多,但是又很重要,我觉得你的形象和条件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演技什么的,可以后天指导专项强攻,速成不是问题,你看季临不也是非科班出身么,《昨日死》演得多好。”   “你看啊,到时候宣传电影,我们要是提到原作者在影片中客串,肯定能再加一波热度。电影这个东西,拍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你要拍好了,肯定要迎合大众普遍的口味,得有萌点,有观众觉得眼前一亮的东西,不能太死板。我个人是不主张那一套所谓的’艺术是少数人的事情‘的说法的。”   导演说话时的语调很平缓,不卑不亢,言辞凿凿。   闻羽承认,他挺欣赏这个导演的。   导演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提议是异想天开,抱有期待地望向闻羽,眼里溢满光彩。   季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剧本。   饰演男三,意味着要演他在影片中的男友,虽然是想象出来的,但是这个人物,在男主心中,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电影尺度还是挺大的,剧本可以随时改,但是依照导演的本意,大体剧情会遵循原著,不会有过多改动。   季临抓着剧本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很好奇闻羽接下来的反应。   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闻羽反应意外的很平淡,只是轻笑:“你在开玩笑吧?江导。”   “我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我说认真的。”导演看了一旁的季临,“我把季临留下来也是想听听他的想法,毕竟他是男主嘛,然后在戏里跟男三也有些亲热戏,你要是答应了,正好,一块交流交流。”   交流,交流,交流,年轻的导演似乎爱极了人与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连接。   闻羽余光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季临,同样的,他也很好奇季临的反应。   季临反应淡然,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出卖他的只有藏在桌下越攥越紧的手。   闻羽见他没什么反应,没由地皱起了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会演戏。”   导演觉得这事儿有戏,高昂道:“这个不用担心,男三的戏份不多,你可以先来试试戏——对了,现在就可以啊,正好季临也在这,你们俩好几场对手戏呢。”   季临猛地抬头。   闻羽微微勾起嘴角。   终于有点反应了啊。   “要试吗?”闻羽问他。   导演忙道:“试啊。”   “试哪段?”闻羽又问,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季临的脸上。   试戏是次要,他只是单纯地想看季临的反应。   人被无视久了,总想找点存在感。   导演翻开剧本看了眼,指着一段张力十足的对手戏说:“这段,这段表现力比较强,38场,非木和非林在天台跳舞这段。”   非木是电影中男主的名字,非林是男三,也就是他幻想出来的男友。   闻羽缓缓起身,注视着季临,应道:“好。”   季临抬头看他,眉头紧皱。   他又看不透闻羽了。   闻羽见他坐着不动,便问:“看来季大明星不稀罕跟我对戏?”   季临低下脑袋,声音微不可闻:“有意思吗?”   闻羽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回答:“挺有意思的。”   一旁的导演不明所以,心里纳闷——这俩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那就试吧。”季临站起身,直视闻羽,“既然你觉得有意思的话。”   “能不能换一段?”季临问导演,“我不会跳舞。”   导演蹙眉思忖片刻,实在不愿放弃季临和闻羽交锋的任何一个精彩瞬间,哪怕只是试戏。   他见闻羽答应得这么干脆,就问他:“将雨老师会跳探戈吗?”   闻羽点头:“会一点。”   导演眼睛一亮,双手一拍,擅作主张道:“那成,你领着季临跳,反正迟早都是要学的,今天就当试水了。”   季临难以置信地看着导演。   导演笑着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不会跳不碍事,主要还是看你们对戏时的情绪表达,就这段,怎么样?”   季临犹豫了会,还是答应了:“嗯。”   “这里空间太小,伸不开腿。”导演四下扫了几眼,“去公司的练舞室吧,那里比较宽敞。”   一伙人去了另一个楼层的舞蹈室。   季临跟闻羽并肩走在最后面,他神情复杂地直视前方,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闻羽的侧颜。   闻羽脑后的头发随意地绑起,扎了个小辫儿,发色还是之前的,浅棕的发丝里染了几缕淡淡的紫。   闻羽似乎偏爱这个发色,已经很久没换过了。   挺可笑的。   他竟然有些紧张。   他第一次进组拍戏都不曾有过这样心跳加速的感觉。   从舞蹈室里走出来几个满头大汗的年轻面孔,嬉笑打闹着,熙攘热闹。   季临对这些面孔有点印象,是跟他同属一个娱乐公司的男团——WAS。他签约的娱乐公司规模很大,光经纪人就有不少,旗下艺人难记其数。   季临会记得这个男团,主要是因为他们以前是秦竣带的,说起来算自己的前辈。   后来秦竣签了他,就不再跟WAS续约了,WAS被转手到其他经纪人,秦竣重新又开始带新人。   当然了,季临对WAS也只是有印象,跟里面的成员都不熟。   除了——   “哟,这不是季临吗?”邵野喊了声,声音透亮。   众人安静下来,寻声朝季临的方向望去。   邵野笑道:“怎么,拓展跳舞业务了啊?”   WAS相较一般男团成员较少,只有四个,邵野是唯一一个说得上跟季临相识的人。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季临第一部戏饰演的是男二,男主就是邵野。   一个团的成员,实力人气难免有差,邵野是WAS的队长,实力不虚,人气最高,资源也比其他成员好些,除了唱歌,在影视领域也有涉足。   在秦竣签下季临之前,邵野也算是他手底下一块发光发热的珍宝。   谁知,秦竣为了季临这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放弃了跟WAS的续约。   所以邵野跟季临的关系并不好。   邵野十八岁以男团成员的身份出道,从无名到出名,从沉寂到辉煌,由秦竣一步一步带上来,跟秦竣有深厚的感情。季临横空出世,切断了两人间多年的情谊,邵野难免心里有气。   对外是个沉稳又A炸天的男团队长形象,其实私底下小肚鸡肠得像个乳臭未干的学鸡。   邵野看季临不顺眼,季临亦然。   两人第一次搭档拍戏时,这人没少给自己摆臭脸。   季临一度以为邵野对秦竣有着什么特殊的情结,过去那么长时间,这人回回遇见自己仍旧阴阳怪气。   季临漠然不语地看着邵野。   闻羽微微偏头,盯着他看,他甚少见到季临这样的表情,觉得稀罕。   季临性子寡淡,情绪一般不在面上表现出来,但眉眼柔和,也不会生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   这样冷漠的神情,闻羽是第一次见。   气氛微妙又尴尬,季临的助理拿出工作证,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借用一下舞蹈室,你们已经结束练习了吗?”   邵野秒切男团队长的沉稳形象,微笑道:“嗯,我们已经结束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睨了季临一眼。   “好的好的。”助理鞠躬感谢。   季临一行人绕开WAS走进了舞蹈室,季临目不斜视,嘴唇轻启:“假。”   说来邵野还比他大了一岁。   “你说什么?!”邵野在身后喊。   季临不予理会,径直往舞蹈室里走。   “他说你假,大野。”有队友补刀。   邵野咬牙切齿:“他真,他最真了。”   导演低头看剧本,问季临和闻羽:“你俩要先对对词儿吗?”   “不用。”“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剧本就是闻羽亲自指导修改的,他对台词的熟悉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季临也早把台词烂熟于心,他说:“这段台词不多,我记得。”   导演投来赞许的目光,“那……就直接开始?”   季临依旧想不通闻羽答应试戏的原因,手脚僵硬地走到他面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闻羽神情自若,反倒季临这个有过拍戏经验的圈里人,拧巴着一张脸,满脸的不自在。   导演拉了张椅子坐下,心情昂扬,指导说:“将雨老师可以先带季临来两圈,两个人找找感觉,再开始也不迟。”   “不用了,我觉得直接开始就行。”季临说,“剧里非木也是第一次跳,感觉应该会更接近一些。”   导演摸摸下巴,点头:“嗯…行,那就直接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跳舞~! 第15章   他扭头吩咐助理:“麻烦找首探戈舞曲。”   “嗯好。”助理闻言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   悠扬典雅的前奏在舞蹈室里响起。   闻羽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季临微怔,抬眸望了他一眼。   闻羽的神情跟动作一样自然,季临垂眸,缓步走向前。   季临正在努力进入角色,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胳膊,他猛地向前一倾,被闻羽拽到了身边。   恍惚间,他仿佛又嗅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酸涩清香。   “你只是不想再跟我跳第二遍吧?”闻羽贴着他的耳朵问。   闻羽低语时呼出的热气拂过耳廓,带着丝丝水汽,季临耳根一麻,连着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季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想那么多。”   “这样啊——”闻羽扶住季临的腰。   身前的人倏然站直了,腰侧似乎是他的弱点。   “我、我不会。”季临结巴,忽然就紧张了。   面对闻羽,他还是没办法自若如常。   “没事,跟着我。”闻羽瞥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手。”   季临一愣,没反应过来,冒着傻气的表情看得闻羽不由轻笑。   闻羽伸手,手指托住季临的手腕,轻轻一勾把他的手提了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季临臂膀结实有劲,此刻却轻飘飘的,提起来毫不费劲。   闻羽猜他大概是神游在外了。   “跟着我的步伐就好,乱跳也无所谓。”闻羽声音轻柔,伴着同样轻柔的舞曲,揽住季临的腰轻盈地转了一圈。   两人脑袋交错,侧脸隔着极窄的距离若即若离,似触非触。   那股酸涩的清香味似乎更浓重了,跟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一样,存在感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季临从来不知道闻羽还会跳探戈,他的舞姿看似随意,其实熟练至极,极其自然地引导着季临。   季临步伐混乱,磕绊地跟着闻羽的步调,脑门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啊。”   耳边传来闻羽的低语,带着淡淡的笑意。   季临手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闻羽推了出去,他顺势转了一圈。   随着舞曲节奏感的加强,闻羽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顿挫有力,季临再一次被带进他的怀里。   闻羽贴近季临的脸侧,鼻尖快要蹭到他的眼窝。   睫毛真长啊——   闻羽勾起嘴角,又轻声道:“没跳过还没看过吗?”   季临的睫毛颤得厉害,脸已经红了。他全然被闻羽引导着,亦步亦趋,大脑一片空白。   两人离得很近,闻羽终于看清了季临眼尾那道细长的疤痕,不很明显,挂在眼角,微微上挑,让季临的眼睛更显顾盼神飞。   闻羽皱眉。   ——怎么留下的?   季临比闻羽要矮些,他扬起脸看他,抬头时额前的发丝蹭到了闻羽的鼻尖。   季临像是又喝了甜甜的巧克力牛奶,一股甜腻的奶香扑鼻而来,贴近了闻,感觉发丝上都沾染了些。   “再不说台词,舞曲都要结束了。”闻羽轻声提醒他,脚下的步伐不停。   季临猛然睁大眼睛。   闻羽覆在季临腰侧的手移至他的肩胛骨,掌心贴着他骨骼突出的后背,一步一顿,断奏地把他往前推去。   季临望着他的眼睛透着迷茫。   不仅是在跳舞。   是在演戏,演戏,演戏。   情绪逐渐凝集起来,闻羽发现季临的眼神有些变了。   轻佻的,捉摸不透,溢满了风情。   闻羽笑了下,顿步向前,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季临忽然抬手抚摸他耳侧的发丝。   步伐依旧混乱,目光却软绵勾缠,季临赤。裸。裸的视线黏住了闻羽的脸。   闻羽怔了怔。   引导方一瞬地转移,不过闻羽很快又收回了主导权。   “Xavier.”闻羽喊了声,揽着季临的腰猛地向前倾。   季临下腰往后倒去,被闻羽紧紧扣住后腰。   闻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问:“什么时候学会跳舞了?”   季临有些发愣。   闻羽叫出了漫画里的名字,声音慵懒又性感,笑得那样风情万种,分明是入戏了,入得还很深。   但季临觉得他好像是在演自己。   闻羽轻轻一拽,不费力地把季临拽回怀里,两人的胸口重重地碰了下。   季临的脑袋磕在了闻羽的脖颈上,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嘴角慢慢勾起轻浮的笑:“我偷偷看剧院里的演员跳的。”   季临的声线变得细腻,语调缠绵。   坐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导演忽然眼睛一亮,神色兴奋。   “这样啊——你又跑去不该去的地方,爸爸又该教训你了。”闻羽搂住季临的脖子,无视他混乱的步伐,自顾自地引着他在宽敞的舞蹈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两人越放越开,动作幅度不自觉变大了,闻羽转身的当儿,绑头发的皮筋绷断了,细软的头发散落下来。   “你会帮我的?是吗?”季临眼神无辜地望向闻羽。   闻羽出神了一秒,随即笑道:“难说。你得自己帮你自己。”   季临笑得绝望,整个人挂在闻羽身上,步调完全由他引导,胡乱又自由。   季临饰演的本来就是个有着双重人格的角色,这一幕是他与自己幻想出来的男友共舞,而现实其实是他在天台。独自跳完了一支舞。   想象出来的闻羽,可有可无。   导演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对戏的两个人,兴奋得抖起腿来。   两人说的都是原作里的台词,旁若无人,沉浸共通的场景里。   演技需要天赋,跟季临一样,闻羽有这个天赋。   导演现在更加坚信闻羽就是男三的最佳人员。   舞蹈室里围观的人不少,门口还有人驻足观望,各个屏息凝神,不敢打扰这两位“神仙眷侣”。   闻羽有些走神。   季临的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脸离得那么近,近得都能闻到他唇间散发出来的甜香味。   季临入戏太深了,搞得闻羽乱了分寸。   好在音乐及时停止了。   一支舞曲还未结束,音乐声就戛然而止,舞蹈室顷刻间安静下来。   季临上半身还倚在闻羽身上,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鼻尖快要蹭到他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寂静冲散了季临凝集的情绪,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闻羽的脸,猛地睁大眼睛。   闻羽垂眸回望他,气息有些不稳。   季临眼眸颤得厉害,又恢复了往日的眼神。   ——干净、澄澈。   还透着一丝难掩的慌乱。   两人的额头都渗出涔涔汗水,呼吸紊乱又急促,隔着极近的距离,缱绻交错在一起。   闻羽额前的发丝已经湿透了,低头时,湿淋淋的发梢掠过季临的睫毛。   两人维持着音乐结束时的姿势对视良久,直到导演的声音在旁边突兀地响起。   “诶?音乐怎么停了?!”导演扭头喊了声,“这不是才跳了一半吗?还有好多词儿还没说呢?”   助理慌忙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像是闪退了。”   导演不禁皱眉,拿出自己的手机,说:“哎,拿我的吧。”   看得正投入,他自个儿都快被吸进两人的世界里去了,结果猝然停止,扫兴得很。   闻羽松开扶着季临后背的手,季临也飞快后撤一步,别开了脸,表情别扭。   导演满意地夸赞:“刚才你们的表现真的出乎我意料,感觉太对了!是我要的那个效果。咱们再来一遍,这回说剧本里的台词。”   闻羽把额前的头发往后随意地捋了下,说:“不用了。”   导演一愣:“嗯?”   “不用再来一遍了。”闻羽说着拾起地上那根崩断的皮筋,礼貌地冲导演笑了下,“今天的试戏就到这结束吧,我觉得我不行。”   “……啊?”导演一头雾水,没明白闻羽话里的意思。   闻羽把皮筋打了个细结,重新绑起脑后的头发,他慢悠悠道:“戏已经试过了,我演技怎么样江导你也看到了,很明显不怎么样啊,所以——”   他顿了下,说:“男三的演员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导演没想到闻羽直接就把自己给否了,忙道:“没有啊,我没觉得你演技不行啊,只是想让你跟季临再来一遍,刚才不是还没演完吗……”   闻羽直言道:“再演一遍就是浪费时间了,我并没有出演男三的想法。”   导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合着这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他的提议?   “那你答应试戏干什么?”导演有点生气,“更何况这不演得挺好的吗?你何必就这样拒绝了?”   “试戏什么的——我没什么所谓。”闻羽眼神瞟向季临,“我主要是想跟季临先生跳支舞。”   季临一怔,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在场的人闻言诧异不已,目光都朝季临飘了过去。   导演也愣愣地看了眼季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时间猜测闻羽跟季临的关系,导演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音继续跟闻羽软磨硬泡:“相信我,你的戏感特别好,刚才跟季临的配合也非常惊艳……”   “抱歉。”闻羽打断他,随和道,“我真的只是想跟季临先生跳支舞而已,而且我的演技也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男三的演员,江导还是另找他人吧。”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导演继续坚持。   闻羽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跳探戈这段我真的是写了好久,想象得非常美妙,转述得非常痛苦。   音乐是那首很经典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遥》(钢琴版),看文的时候可以配合着听一下~ 第16章   闻羽态度坚定,导演虽觉得可惜,但也能理解。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光鲜亮丽地站在聚光灯前,闻羽是个搞艺术的,心性高也情有可原。   只是他这随心所欲的态度简直气得人肝疼。   导演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耍了。   期望落空,感觉被迎面泼了盆凉水,凉透了。   实在还是因为刚才两人对戏时的表现过于惊艳。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好脾气的导演还只是叹了口气:“哎……可惜了。”   “不好意思。”闻羽面带歉疚,内心却完全没动摇,“江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临始终沉默不语,神色复杂地望着闻羽离去的身影。   离开得那么干脆,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只是想跟季临先生跳支舞而已”。   ——令人误解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季临烦躁地啧了一声,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心动。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出演男三。   失望吗?   应该是生气多一点吧。   毕竟闻羽的选择,并不让季临意外。   虽然他最开始的时候也跟导演一样,抱有小小的期待。   可是——   季临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一脸惋惜的导演,导演拿着剧本微不可闻地叹气,不甘心的神情看得季临心底升起一股怒意。   既然一开始就没想答应,又何必给人希望。   这个人真是恶劣至极。   九年时光的缺失,像是让季临当年对闻羽的美好印象一并缺失了。   “江导,我先走了。”季临沉声道了别,走出了舞蹈室。   闻羽浑身是汗,他拎起衣领抖了抖衣服,清凉的风从下摆灌进来,感觉舒爽了些。   刚才跟季临对戏的时候,情绪太投入了,最后音乐戛然而止,他是硬生生从戏里被剥离出来的,导致他现在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精神疲乏。   闻羽低垂着脑袋,视线模糊,脑子里挥之不去刚才的画面。   ——极度入戏的季临。   ——黏人软绵的季临。   ——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季临。   季临在表演方面确实天赋异禀,眼神说变就变,眨眼的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闻羽想不通他会进娱乐圈的原因,此刻却相信他的确是吃这碗饭的。   说“想不通”似乎有点奇怪,就跟自己好像多了解他似的。   说来他俩的关系明明脆弱如丝,根本说不上有多了解,闻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错觉。   闻羽抬指蹭了下鼻尖,他手一顿,停下了脚步,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竟然还留有一股淡淡的甜香。   季临微微仰头、目光迷离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闻羽皱了皱眉。   他刚才是有些得意忘形,要不是音乐突然停止,他怕是会越来越沉醉其中。   一开始只是想看看如果自己答应饰演男三季临会有什么反应,试戏就是个烟雾。弹,他根本没想接受导演的提议。导演选了共舞的片段,索性就顺他的意,因为这又是一个能激起季临不同反应的机会。   这叫什么?   刷存在感吧,在季临面前。   只是他没想到,跟季临跳舞的时候,会这么陶醉其中。   兴奋又畅快。   以至于到最后,竟然因为那股甜腻的奶香味,乱了分寸。   闻羽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他抬手往后撩了一下,仍旧直直地盯着地面。   到底在乱些什么?   九年前的季临喜欢自己,那现在的季临呢?   闻羽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闻羽。”   清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闻羽转过身。   季临站在不远处,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季临的声音有些沉。   又是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闻羽站在原处没说话,细细地观察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季临似乎有些生气,见闻羽不吭声,眉毛拧得更紧了。   他缓步走到闻羽面前,生硬地指责他:“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当男三的想法,为什么还要答应江导试戏?耍人吗?消费别人的期待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一本正经的语气。   就连生气时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经。   “我只说我可以试戏,我说我一定会演男三了吗?”闻羽神情如常,“我消费谁的期待了?江导?”   他倾身凑到季临面前,“还是——你的?”   季临眼眸微颤,下意识后撤一步。   闻羽忽然揽住他的腰,把他往身前一揽,缓声问:“你是在替江导打抱不平吗?”   跟共舞时一样的触感,纤瘦又结实。   季临腰侧一软,浑身变得僵硬,瞪着闻羽不作反应。   真是个善良正义的小天使。   闻羽勾嘴笑了下,缓缓开口:“我说了,我没想演男三,就是想跟你跳支舞。江导的期待——跟我有关系吗?”   听起来好像的确没什么关系,但季临就是看不惯他这个不负责任的态度,他看着闻羽一字一顿道:“你真是本性恶劣。”   骂得很难听了,季临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就是生气,很少有人能让他生气,闻羽就是有这个本事。   闻羽脸色变了变,揽着季临腰的手微微收紧,他的脸又往前凑近了些,鼻尖快要顶到季临的鼻尖。   “是啊,我就是本性恶劣。”闻羽眯起眼睛,“可是你九年前还不是喜欢上了这个本性恶劣的人。”   季临一怔,脸色彻底变了。   远处有人走来,闻羽抬眸瞥了眼,松开揽住季临的手。   不等季临开口,闻羽就转身离开了。   过来的是季临的助理,来提醒他一会的行程,助理见季临呆呆地杵在原地,就问:“临临,怎么了?”   季临回过了神,摇摇头:“没什么。”   “刚才走过去的是将雨老师吧?”   季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对了,将雨老师的最新微博你还没看吧?”助理问他。   季临愣了愣:“没有,怎么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打开微博了。   助理拿出手机翻到了闻羽的最新微博,指给季临看,“他最新更新的那条漫画你看到了吗?说灵感是你诶,这次又发了条微博特意说明灵感来源就是你。”   季临望着手机屏幕出神。   “你跟将雨老师是以前就认识吗?”助理疑惑发问,“我记得第一次跟将雨老师见面的时候,你就认出他了,他跟你的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他是跟我同一个高中的学长。”季临无所隐瞒。   “真的啊?”助理一脸惊讶,“这么巧?我就说感觉将雨老师对你不太一样。”   季临扭头看她,迷茫:“哪里不一样?”   “就……很关注啊。我感觉他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有点——有点目中无人……”   “他没有。”季临下意识说。   助理见季临脸色有变,想是自己踩雷了,慌忙解释:“那什么,我、我不是说将雨老师人不好……”   “他一直都是这样。”季临平静道,“只是不爱跟人打交道。”   大概是初恋滤镜太厚,季临觉得闻羽其实温柔又绅士。   啧。   季临嫌恶地蹙眉。   刚才说人家本性恶劣的是谁来着?   本性——恶劣啊。   闻羽坐在地板上,身后倚靠着沙发,一条腿躬起,他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寸头少年。   也是,毕竟自己高中的时候就把人“侵犯”了,不是本性恶劣,还能是什么。   “过去的日子都是死的,往后的日子才是鲜活的,我就是你的往后,我会成为你生命中的那个’鲜活的存在‘,一定。”   电视屏幕上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一字一顿地向女主传达自己的心意,他的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伤痕,神情却坚定又倔强,那是少年惯有的天真的傲气。   女主亲了少年,在他嘴角的伤口处。   闻羽眯缝起眼睛,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口酒。   应该是借位吧。   门外传来输门锁密码的动静,项南开门走了进来,见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墙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稀奇。   将雨老师还会看电视。   “怎么不开灯啊?”项南看了眼电视上播放的剧,“哟,这不是《昨日死》吗,你怎么突然看这个了?”   闻羽闷声喝酒不作声。   电视画面停留在男女主深情拥抱,已经抱了很久了。   项南走了过来,见闻羽直接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他面前搁了一瓶清酒和一个小巧的初雪杯,旁边还放了——   一盒阿华田可可燕麦乳?   项南茫然地眨眨眼。   这是知道酗酒不好,喝点巧克力甜奶平衡一下,硬核养生?   今天的口味格外小清新啊。   可是他怎么记得闻羽好像不爱吃甜的。   “我还以为你这电视放在这就是装饰的呢,终于有一天,它也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啊。”项南弯腰胳膊肘撑着沙发,也跟着一块看起剧来,“季临穿校服也太显小了吧,说他十八岁我都信,帅是真的帅。”   闻羽仍旧一言不发,沉默半晌,忽然喊了声:“项南。”   “嗯?”项南低头看他,“怎么了?”   “我本性很恶劣吗?”   从未听过的严肃语气,项南脑子当机了一秒,愣是没反应过来。   “啊……?” 第17章   “字面意思,真实回答就行。”闻羽面无表情地灌了口酒。   项南静默片刻,幽幽地开口:“终于有人看你不爽了?”   闻羽蹙眉,偏过头瞥了他一眼。   项南继续补刀:“被人嫌弃了?”   闻羽抚着酒杯的手一顿,脸色越来越沉。   项南双手撑着沙发边缘,缓缓垂下脑袋,闷声笑得停不下来。   沙发抖得厉害,闻羽烦躁地啧了声,用手指叩叩沙发靠背,示意他适可而止。   项南捂嘴咳嗽了声,脸都憋红了,缓了会,他才认真回答:“本性倒是不太恶劣,就是坏毛病一大堆。”   项南说着俯身拿走了闻羽面前的清酒,劝道:“少喝点吧,你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次医院啊?还指望我再救你一次?”   项南视线瞟向那盒阿华田,说:“正好,还有盒牛奶,喝它吧,养养胃。”   闻羽闻言瞥了眼面前的橙色包装纸盒。   项南把酒收起来,放进了酒柜,饶有兴趣地问:“你是得罪谁了?本性恶劣——”   项南嗤笑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闻羽吃瘪的情况,那么一本正经地问他自己本性恶不恶劣,挺逗。   恶劣吗?   项南倒是不这么觉得。   说来闻羽还是他的偶像呢,「天才艺术家plume」这层坚不可破的马甲,大概也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只是相处久了,亲近感越过崇拜感,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接近于亲人了,自己自然不会再表现得像个诚惶诚恐的小粉丝。   项南看了眼安静看剧的闻羽。   经历过那些事,难免会患得患失,所以才会永远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吧。   脱去伪装的闻羽大概——   不,是一定,一定比他所了解的那个羽哥要脆弱得多。   闻羽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吸了一口。   他皱了皱眉。   果然又甜又腻。   强忍着令他不适的甜腻感,闻羽含着吸管并不松口,咕嘟咕嘟吸了好几口。   某些人外表这么硬气俊朗,怎么会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闻羽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里正在跟人干架的粗野少年。季临穿校服看着确实显小,明明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还是一副未脱稚气的模样,换上蓝白色的中国式校服就显得更嫩了。   之前跳舞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季临在演戏方面过人的天赋,所以闻羽抱着好奇的心理,把《昨日死》翻出来看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视荧屏上看到季临的身影,季临“明星”的这个身份,在他心里,也终于有了实感。   单看演技,季临跟女主的表现都很出彩,存在即合理,季临凭借这部剧一夜爆红,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华田不知不觉见了底,闻羽用力嘬了几口,发现一瓶巧克力甜奶已经被他喝完了。   ——真腻啊。   闻羽啧了声,捏扁纸盒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项南叨叨了一会早已离开,临走前还把《Xavier》的单行本样刊留了下来。闻羽拿过样刊本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翻到“天台共舞”那几段分镜时,闻羽指尖一顿。   “你真是本性恶劣”。   闻羽轻笑一声。   我还能更恶劣呢。   季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看剧本。   闻羽指导后修改的剧本,剧情连贯了不少,也更精彩了。   季临从抽屉里拿出眼镜戴上,认真翻阅剧本。   非木这个角色性格太过复杂,要游刃有余地拿捏有一定的难度,他必须在电影开拍前把角色揣摩透了。   手机响了一声,打断了季临高度集中的情绪。   季临拿起手机看了眼,不由地一愣。   是闻羽的微信消息,两人因为合作关系,之前互相加过微信好友,只是从未联系过。   -[闻羽]:我在看昨日死,你的演技很棒   季临有些凌乱,大半夜的闻羽忽然发这么一条消息过来,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更何况他昨天才跟这个人发生过矛盾。   昨日死?   演技好?   他?   闻羽夸他演技好?   季临咬了咬唇,被谁夸他都不会生出这种喜滋滋的感觉,心里雀跃,表面还是装得一本正经、波澜不惊。   季临抬指抵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镇定地回了条消息过去。   他放下手机,有点没心思看剧本了。   闻羽趴在床上翻看画册,“叮咚”一声,手机屏幕弹出新的消息。   -[小优秀]:只是人设比较好而已。   光看文字都能想象出季临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闻羽轻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举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   季临不喜欢一心两用,他把剧本推到一边,趴在桌上心神不宁地盯着手机。   叮咚——   季临指尖一颤,捧着手机猛地坐直了。   -[闻羽]:可是我觉得你演不了Xavier这个角色[可爱/]   一盆冰凉的水就这么迎面泼了上来,本性恶劣的闻羽还特意在句尾加了个欠扁的表情,婊里婊气,恶劣值爆表。   季临刚尝了口蜜枣,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是原作者甩过来的,可以说是从根上把他给否定了。   根本顾不得灰心丧气,季临已经气得要把手机屏幕捏碎了。   他直觉闻羽就是故意的。   季临压住怒火,咬牙打了几个字过去。   -[小优秀]:电影还没开拍,等正式进组,你再对我的表现作出评价吧,公正客观的。   措辞得体有礼,完全不见被惹怒炸毛的迹象。   闻羽看着手机屏幕挑了下眉。   这样都没生气?   季临的克制力确实强得惊人。   闻羽又打了几个字过去,继续他的“恶劣”。   -[闻羽]:恐怕到时候我会更失望~   那边忽然没动静了,闻羽久久没有等到季临的回复,心下难耐,一下子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闻羽]:?怎么不说话了   -[闻羽]:戳到你的痛处了?   -[闻羽]:说真的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演不了Xavier这个角色   -[闻羽]:电视剧演得好不代表电影就演得好~   那边还是没有回复。   闻羽皱了皱眉,坐起身盯着屏幕,总有种下一秒就要见到红色感叹号的预感。   那可不行,他还没逗完呢。   等了三秒,那边忽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闻羽眼睛一亮,迅速点开语音。   “闻羽你这个傻逼混蛋!傻逼!”   毫不压抑怒火的少年音夹杂着细微的白噪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平日里清透的声音,竟因那点金属摩擦般的杂音而平添了一丝性感。   连带着说的脏话都变得性感了。   闻羽侧身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把那条骂他的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   他勾了勾嘴角。   ——够恶劣了吧。   季临发完那条语音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抓着剧本越想越来气,他恶狠狠地看着手机,拉黑是做不到的。   季临赌气般地把闻羽的备注改了。——「老混蛋」   季临是个作息规律的人,看剧本看到十二点就睡了,虽然当明星熬夜通宵是家常便饭,但他是那种宁愿早起完成工作也不愿意晚睡的人,学生时代就是如此。   还在上学的时候,大人们都说他是小神童,晚上都不用熬夜写作业,其实他都是早起补。   神童也是要写作业的,更何况他也称不上神童。   尽管如此,早起依旧是这个世上最困难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翌日早晨,季临睡得还沉,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季临艰难地弹开眼皮,声音混沌:“喂……”   电话那头传来秦竣焦急的声音:“临临,跳舞是怎么回事啊?”   “……嗯?”季临刚睡醒,反应还很迟钝,“什么?”   “你看热搜!”   季临打开微博点进了有他名字的热搜,眼睛微微睁大,彻底醒盹了。   【《弑之源》未拍电影片段提前曝光?季临与不知名男演员对戏共舞探戈,疑为男友?】   “疑似男友”四个字强烈地刺激着季临的眼球。   之前季临跟闻羽在舞蹈室对戏跳了段探戈,不知道是谁拍了视频,还传到了网上。   上传视频的是位粉丝个位数的网友,曝光度很小,能引起媒体杜撰如此夸张又极具误导性的标题,主要还是因为视频上传者的文案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季临点开转发量最高的那条原博看了眼。   [我不想做造型]:《Xavier》里的天台共舞场景还原~简直太神仙了!!季临哥哥和那位素人小哥哥好搭啊,感觉像情侣~之前就有人说季临哥哥喜欢的是小哥哥,我觉得是真的[哭/][哭/][哭/]   视频不长,就二十秒,像素也不太清晰,闻羽头发散落,能看清的也只有模糊的侧脸,但可以确定另一个人就是季临。 第18章   电影片段提前曝光是小,新闻的重点还是季临的性取向,原博似乎也有意将观众的视线往这方面引导。因为之前网上就有关于季临是gay的传闻,只是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并未真正坐实。   这条新闻出来,无疑是借之前的传闻炒热度,把季临推上“性取向”的风口浪尖。   说白了,就是在“造谣”他是同性恋。   季临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本来他就喜欢男人,只是“疑为男友”这四个字实在没办法让人不在意。   他点开了评论。   果不其然,网友关注的重点都是他的性取向。   【真假?所以季临真是gay?】   【是gay又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了?】   【开局一视频,内容全靠编。跳个舞就是男朋友了?就是喜欢男的了?营销号今晚biss[可爱/]】   【00喜欢男的??!沃日我是假粉吧】   【讲真我怎么有点兴奋呢……感觉不用跟各位姐妹争老公了】   【说真的,季临临要真喜欢男的,我还挺高兴的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微笑/][微笑/][微笑/]都别争了,季临现在在我旁边躺着呢。】   【人家喜欢男的喜欢女的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啊,营销号就是闲的】   【原博不是营销号吧,粉丝都没几个,感觉是公司的内部人员[思考/]】   【原博你带你妈的节奏呢?我临喜不喜欢小哥哥轮得到你来说?劝你赶紧删视频[微笑/]】   当然,闻羽也是一大焦点。   【卧槽没人觉得那个小哥哥很帅吗!!!长发也太性感了吧!!有姐妹指路微博吗!?】   【虽然看不清脸,但光看背影我已经恋爱了[doge/]】   【探戈我真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是Laz那个角色的演员吗?!是吗是吗是吗??】   【电影片段?!这么带感?我天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球球你们赶紧拍吧】   【我真的爱死天台共舞那一段了,虽然Laz是Xavier想象出来的,但是真的太美太美了,绝美[哭/][哭/][哭/][哭/]】   【如果是Laz的扮演者,那我真的可可可。】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我已经想站cp了,但是想到漫画剧情我真的虐得肝疼QAQ】   【所以跟临临搭戏的到底是哪位小哥哥啊?有姐妹认识的吗?】   【我怎么感觉这个小哥哥有点眼熟啊……啊啊啊视频太模糊了,这什么AV画质啊!】   【???这不是上次在临临学校里见到的那个帅哥粉丝???】   【卧槽,好像还真是他!?不是粉丝吗??怎么能离临临这么近的!!】   【果然长这样的根本就不是粉丝。。。。】   季临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视频里的闻羽头发散落,挡住了大半张脸,面孔模糊难辨。   在那群尖叫女孩的眼里,看到的大概只有“帅帅帅”吧。   帅吗?   季临默默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   看到自己黏糊糊地赖在闻羽身上的画面,季临飞快关掉了视频。   那天的回忆又被强行塞进脑海,季临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秦竣急坏了,被爆是gay可不是小事,季临事业刚刚起步,前途一片光明,这会出这档子事儿,指不定招来多少不安好心的黑。   那条微博热度不断攀升,秦竣通过公关想把新闻压下去也无济于事,关于“季临可能是gay”的新闻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赶通告前,秦竣把团队人员聚起来开了个短会。   秦竣眉头紧皱,沉声问:“到底是谁把视频传到网上去的?能进公司的都是内部工作人员吧?那天谁去舞蹈室了?”   助理小叶说:“那天舞蹈室里就我、江导和临临三个人,不过外面有一堆人在看。”   “那就是看的人拍的了?”秦竣阴着脸,“那也应该是公司里的员工,行业规矩都不懂?竟然把试戏片段传到网上去?还有那条微博,根本就是故意指向季临的,监控呢?有没有查过练舞室的监控,是谁拍的?”   “练舞室里没装监控。”助理巴巴道。   “什么?”秦竣难以置信,“公司练舞室连个监控都没有?!这下好了,想揪人都揪不出来了,那些媒体也不是个东西,胡编乱造,张口就来,这新闻也压不下去,这下全网都要以为我们季临喜欢男人了。”   “我是喜欢男人。”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季临忽然开口。   众人呆愣住,屋里安静得诡异。   秦竣一愣:“……哈?”   季临没打算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秦哥,我是喜欢男人。”   秦竣嘴唇微张,愣着没说话。   这事他还真没听季临提起过。   不过秦竣对此接受得很快,缓过劲儿后小声问季临:“你……不喜欢小姑娘啊?”   季临听他这战战兢兢的语气有点想笑,点头:“啊。”   秦竣“嘶”了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季临喜欢男人这事儿高中毕业的时候就跟家里人坦白过了,进娱乐圈后也没刻意瞒着,不过别人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今天借着热搜跟秦竣出了柜,季临顺势就说:“秦哥,要不我直接承认吧。”   “承认什么?”秦竣没反应过来。   “我喜欢男人的事。”   秦竣眼睛一瞪:“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事业才刚起步,这时候就出柜说自个儿喜欢男的,那那些女友粉还不得疯了?脱粉回踩知不知道?你给他们留点念想吧小祖宗!”   季临微微蹙眉,语气严肃又正经:“我是演员,演戏是本职,我觉得粉丝不需要太关注我的私生活。还有性取向。”   明明是天真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却驳得秦竣无话可说。   “那也不行。”秦竣好言相劝,“还不是时候,至少现在不行,不然就着了那个传视频的人的当了。”   “会不会是邵野那边的人啊……”助理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邵野?”秦竣脸色一变。   助理大着胆子说:“他不是一直都跟临临不对付吗,之前拍戏的时候就老跟临临作对来着。”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秦竣扭头看季临。   “不会是他。”季临淡淡道,“那人看不上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助理撇了撇嘴。   “我看过视频,那个角度应该是在舞蹈室里面拍的。”季临说着随手拿了张便签纸,习惯性地在纸上画起来。   众人俯身观看。   季临画了张舞蹈室整体构造的示意图,在他跟闻羽那天跳舞的位置画了两个火柴人。   他回想了下那天跳舞时的情景,用水笔在示意图上标了个箭头,指向代表他和闻羽的火柴人,说:“那个视频应该是站在这个角度拍的,这个位置,”他用笔尖戳戳便签纸,“我记得是更衣室。那天在舞蹈室里面的只有我、小叶和江导三个人,之后也没见有人从更衣室出来,想知道是谁拍的,去看一下过道里的监控就行了。那天最后一个从舞蹈室里出来的人,应该就是拍视频的人。”   季临语速飞快,思路清晰,甚至画了只去过一次的舞蹈室的内部示意图,一伙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高材生到底是不一样啊。”秦竣感叹,“解释问题起来都直接画示意图。”   季临盖上笔帽,不好意思地咳了声:“…习惯。”   楼道里的监控调出来了,那天最后一个从舞蹈室出来的是WAS新加入的成员周梓星,与此同时,邵野也在同一时间猜到了上传视频的人。   WAS节目录制的后台,邵野脸色阴沉地把周梓星喊到了一边。   邵野拿出点开微博热搜上的视频,沉声问:“这视频是不是你拍的?”   周梓星眼眸一颤,神色有些慌张。   邵野啧了声:“果然是你拍的啊。”   周梓星脑袋低垂,不敢看邵野的眼睛,“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那天练完舞就你一个人留在更衣室了,这个角度一看就是舞蹈室里面的人拍的,不是你还能是谁?”邵野恨铁不成钢,“我说周梓星,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人家电影还没拍,你把这种视频放出去,说得难听点叫泄露内部机密,还有——”   邵野凌厉的目光攫住周梓星的脸,“你是为了诋毁季临才把这视频传到网上去的吧?”   周梓星垂眸不语。   周梓星是今年才加入WAS的新成员,年纪很小,才十八岁,心智也不太成熟,他把身为队长的邵野当偶像,又护短,知道自家哥哥跟季临有过节,于是就整了这么一出。   周梓星不置可否,邵野当他默认了,气结:“你他妈在想什么呢?!”   “他资源那么好……”声音还挺委屈。   “资源好你就造谣人家是同性恋?你觉得这样就能黑他了?再说他资源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一个唱歌的,跟他演戏挨得着边吗!周梓星你是小学生吗?!”邵野低吼。   周梓星不说话了,乖乖挨训。   “怎么?你还歧视同性恋?”邵野冷声问。   周梓星急忙否认:“当然没有!”   “所以你整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周梓星嗫嚅:“这样…应该会有挺多粉丝脱粉吧……”   邵野气得扶额,周梓星是他平生遇到的脑回路最清奇的人,他觉得这个人就是脱线的,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能干出什么石破天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手机给我!”邵野粗声命令他。   周梓星慢吞吞地掏出手机。   邵野一把抢过,打开微博熟门熟路地登上周梓星的小号。   “还「我不想做造型」……”邵野看着周梓星的小号ID冷哼一声,“你怎么不直接叫「我不想当明星」呢?也挺好,退团拉倒,省得拖我们的后腿。”   周梓星下嘴唇控制不住地颤起来,跟要哭鼻子似的。   邵野瞥了他一眼。   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邵野删掉了那条视频,捏着周梓星的后颈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周梓星嘴唇微微蠕动:“……脑浆。”   邵野一愣,气笑了。   前台有工作人员喊了声,节目录制即将开始。   邵野用手指猛戳周梓星的额头,一字一顿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擦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降雨老师下线.jpg 第19章   闻羽还是在项南的告知下才知道自己跟季临跳探戈的视频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   项南在电话那头说:“羽哥,这回你是真上热搜了,不是季临的粉丝了,这下成他男朋友了。”   闻羽低头看视频,挑眉,并不说话。   “季临全球粉丝后援团团长,闻羽先生,请问您有何感想?”项南拿腔拿调地问。   “我能有什么感想,又没人认识我。”   他比较好奇季临会有什么感想。   “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还去试戏了?”项南才想起来这事,“怎么个情况?你终于要出道了?”   项南油嘴滑舌的,闻羽哼笑:“我出道你当我经纪人么。”   “也可以啊,钱给够就行,我什么都能干。”   闻羽懒得跟他臭贫,“挂了。”   再次打开微博的时候,闻羽发现那条视频已经删掉了,原博还发了条置顶微博。   【不是内部人员,视频是从朋友圈看来的,也不知道季临的性取向,之前的言论一切都为本人个人猜想,某些媒体请勿以谣传谣,谢谢。】   微博热搜焕然一新,这条新闻的热度终于被压了下去。   闻羽极度好奇季临的反应,心底滋生出恶劣的想法。   他给季临发了条微信。   季临正在前往拍摄广告的路上,眯眼靠在保姆车的后座,听到手机响了声,他弹开了眼皮。   -[老混蛋]:一觉醒来我变成你男朋友了啊~   明知道是玩笑话,明知道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这些季临明明都知道的,可看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怦然一动。   少一点期待吧。   总是被牵着鼻子走,季临有些厌烦自己被闻羽一言一语牵动心弦的可笑状态。   既然走不出这种状态,那就干脆把它打破。   -[小优秀]:热搜上的是假的,你要是想当真的也可以,反正我的性取向你九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收到消息的闻羽,望着手机屏幕出神。   他预想过季临可能发来的各种回复,唯独没有这一条。   “你要是想当真的也可以”。   这样轻佻的字眼,不该是从季临嘴里说出来的。闻羽甚至读出了一种“我是喜欢你,但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意味。   不对,“我喜欢你”的这个前提应该是错的。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是喜欢男人,但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换成任何一个,随便一个男人,季临都能跟他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不知怎么的,闻羽心里莫名地堵。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兴致全无。   季临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久久没再等到闻羽的消息。   果然这种话还是会冒犯到他,会让他觉得恶心吗?所以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   季临闭上眼睛,保姆车里的温度有点低,冷气从出风口溢出来,将他从头到脚裹挟住。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九年前的那个声音,厌恶又充满恨意的声音。   “同性恋真恶心。”   面带愠怒的少年将他压在墙边,嗓音嘶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刚刚痛哭了一场。   明明才刚说了这样一句伤人心的话,季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都快疼得透不过气了,结果下一秒又被人毫无征兆地堵住了嘴。   初吻给了初恋,说出去多美好。   于他而言,却是糟糕又莫名其妙。   到了拍摄现场,季临忽然收到了邵野的微信。   -[邵野]:有空吗?聊聊?   季临想也不想就回了句:没空。   -[邵野]:[微笑/][微笑/][微笑/]   季临冷哼一声,WAS新队员周梓星把他跟闻羽跳探戈的视频传到网上这件事,秦竣还没空去找人算账,这人身为队长,倒是先来碰钉子了。   邵野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你人在哪?公司吗?   季临没回复,放下手机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这次是跟吴清妤一起拍的广告,两人合作出演《昨日死》之后,各种双人的代言活动纷至沓来,季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支跟吴清妤合拍的广告了。   拍摄结束,吴清妤邀请季临一起去吃晚饭。   吴清妤边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边问季临:“难得今天结束得这么早,一块吃顿饭吧,我请你。在剧组的时候吃的都是盒饭,都没正儿八经搓顿好的。”   “我请你吧。”季临看到吴清妤的头发上沾了点面粉,是刚才拍摄的时候弄去的,他抬手替她拂去了。   感觉自己被笼罩在高大的阴影里,吴清妤一愣,随即扭头笑了:“临临真绅士啊。别跟我争,今天就我请了。”   邵野不知道上哪打听到季临拍摄的地方,一直没等到季临的回复,自己就找过来了。   “季临,你妈没教过你做人基本的礼貌吗?”邵野一进休息室就劈头盖脸地骂。   见吴清妤也在,邵野倏地顿住脚步,瞬间切换平日里迷人又稳重的形象,礼貌地一笑:“清妤姐,你也在啊?”   “行了,别装了。”吴清妤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什么时候改改你这脾气。”   邵野出道早,之前跟吴清妤有过不少合作,两人关系熟稔。   邵野笑着没说话。   “我们要去吃饭,要一块吗?”吴清妤热情地邀请邵野。   “不用。”“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吴清妤失笑:“都是一个公司的,关系还这么差啊?”   早就听闻邵野跟季临私底下关系紧张,吴清妤是个热心肠又广交好友的人,有心想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便道:“去吧去吧,算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两人心底嫌弃,面上还是答应了。   “行。”   一顿饭并不能改变什么,吴清妤是个非常健谈的人,性格爽朗又不扭捏,铆足了劲制造机会想让季临和邵野愉快交流,可惜并没什么效果。   目送吴清妤离开后,邵野留住了季临:“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邵野拧巴着一张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热搜上你跳探戈的那个视频,是我传到网上的,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季临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心道这队长还挺护崽。   不过这算变相包庇吧?   “视频不是周梓星拍的吗?”季临淡淡道。   邵野一惊:“你怎么知道?那傻子跟你说了?”   季临没回答,反问:“所以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果然都是你找人买的?”   邵野摸了摸鼻子,并不否认:“不然?你那条热搜压都压不下去。”   “钱真多。”   邵野笑得很欠扁:“那肯定比你这个菜鸟要多,我出道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喝伊利QQ星呢。”   季临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邵野拉住他,语气忽然正经起来:“我是真心实意跟你道歉的,周梓星这个人他脑子不太好,经常会干些犯二的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造谣你是gay——”   邵野顿了下,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也不算造谣。”季临无所谓道。   “……嗯?”邵野愣住了,仔细回味季临话里的意思,“你——真是gay?”   季临不置可否,只是问:“你还特意来替人道歉?真稀奇。”   “他刚进这个圈,什么都不懂,我是WAS的队长,有责任对每位队员负责。”   从未听过的冠冕堂皇的正经语调,从邵野这种人嘴里说出来,显得滑稽又违和。   “负责擦屁股么。”季临哼笑。   “擦的又不是你的屁股。”邵野啧了声,“你真是gay?”   季临神情坦然:“怎么?”   “巧了。”邵野勾嘴一笑,“我跟你是同类。”   同类难得,更难得的是季临这样的同类。表面刻板正经,为人处事一丝不苟,察觉不到一丝同类的气息。   邵野今天算是发现新大陆了。   “走。”邵野手指勾住车钥匙环甩了甩。   季临蹙眉:“干什么?”   “既然是同类,那当然要深入了解了解了,一块去玩玩?”   “我要回去睡觉。”季临断然拒绝,转身就走。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邵野拉住他,“好不容易我看你没那么不顺眼了。”   “不好意思,我看你还是很不顺眼。”   邵野见他跟块臭石头一样怎么也说不动,就凑到他耳边问:“还没谈过恋爱吧?”   季临面露不悦,心道我谈不谈恋爱关你屁事。   邵野继续激他:“看你这样儿,肯定也没正儿八经喜欢过什么男人吧?”   季临走神一秒,眼前浮现出闻羽的脸,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邵野揽住了他的脖子,竭尽全力蛊惑未经世事的季临:“不想去看看我们“这类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吗?说不定还能邂逅什么艳遇呢。”   喜欢——闻羽之外的人?   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从未体验过,因为他从未停止过喜欢过那个人。   能停止吗?   季临感觉心脏猛地一抽,像利刃在心尖划了一道小口,又刺又痛。   邵野注意到季临脸色不对,迟疑地问:“你……怎么了?”   季临短促地呼了口气,平静道:“走吧。”   “走……哪儿?”   “同类去的地方。” 第20章   邵野故弄玄虚,说得神秘兮兮,其实就是领着季临去了一个需要会员卡才能进去的高级gay吧。   两人进门摘了口罩。   邵野把口罩递给侍者,对季临说:“放心,这个地方不让带相机,也不让拍照,服务员也不会跟外界泄露客人的身份信息。”   季临“嗯”了声,在侍者的带领下,跟邵野一同往里走。   酒吧里灯光昏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落座在酒桌边。酒桌是迷人的几何形状,无规则拼凑,造型别致,玻璃材质的桌面在灯光的映照下,从不同方向折射出柔和的光。   这样的装潢对季临这个理科生很受用。   那些几何造型的酒桌看得令人赏心悦目。   酒吧老板的品味很有格调,季临发现墙壁上挂了许多意境清雅的油画,酒吧中央有一架三角钢琴,身着礼服的钢琴师正在闭眼弹琴,姿态优雅闲静。   邵野刚落座,调酒师就轻声细语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明星。”   “好久不见。”邵野笑容迷人,完全没有明星高高在上的架子。   “哟。”调酒师视线瞟向季临,眼笑容意味深长,“有人了?”   “还是季临?”调酒师压低嗓音,尾音上扬。   “怎么可能。”邵野轻笑一声,“那粉丝还不得疯了。”   “也是。”调酒师冲季临柔柔地笑,“你好呀,季临临。”   季临猝不及防呛了下,抬眸瞥了他一眼,干巴巴地应了声:“你好。”   “季临临”这个称呼他只在粉丝嘴里听到过,虽然怪肉麻的,但粉丝喜欢,他也觉得无可无不可。   “你不会是他的粉丝吧?”邵野高傲地扬起下巴,问调酒师。   “是啊,我可喜欢季临了。”调酒师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盯着季临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季临不自在地坐直身子。   调酒师点到为止,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他笑着问:“要喝点什么?邵大明星还是老样子?”   “嗯。”邵野点点头。   “季临先生呢?”   “我不喝酒。”季临说。   邵野一愣,随即噗的一声,笑颠了:“不喝酒你来这干嘛?”   “你叫我来的。”季临沉声回答。   邵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吩咐调酒师:“那你给他调杯奶。”   “好的,请稍等。”   酒吧里灯光柔和,萦绕着悠扬轻缓的钢琴曲,氛围宁静又舒服。   虽然格调淡雅得像个最普通不过的清吧,但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清一色的男人来看,它的确是个正儿八经的gay吧。   邵野跟调酒师聊得欢快,季临不声不响地喝自己的饮料,暗暗观察四周的“同类”。   果然是个口味清淡的酒吧,大家都只是喝酒聊天,偶尔有点亲密的接触也只是贴耳私语。   邵野跟调酒师的交谈声停止了,季临问他:“你经常来这?”   邵野端起酒杯点了点头,继而嘴边扯出一抹轻蔑的笑:“看来你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啊,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吗?”   季临声音沉了沉:“我上学很忙。”   “哎,五好青年啊。”邵野说着挨到季临身边,他冲角落里一张酒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贴着季临的耳朵说:“看到那边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了吗?他盯你看了好久了,估计是看咱俩出双入对的,所以一直没过来。”   “嗯…”季临淡淡地应了声。   邵野啧了声:“你这个人啊……真的是很无趣啊,没劲透了。要我说我还是跟你分开行动吧,别断了你的桃花,就你这张脸——落单了分分钟有人过来找你谈星星谈月亮。”   邵野说着端起酒杯要走,季临叫住他:“别走。”   邵野脚步一顿,接着玩味儿地笑起来:“怎么?还舍不得我了?”   季临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想跟陌生人说话。”   “心气儿还挺高。”邵野又在原处坐下,“放心,这地方正经着呢,你没看那群人都在聊天么,连打啵儿的都没有。”   “光聊天不无聊吗?”季临同学真诚发问。   邵野被他逗笑了:“听你这意思你还想来点激情的活动?”   季临纳闷道:“来这不就是找伴的么。”   邵野觉得季临这人挺逗,表面看着一本正经,思想倒是坦荡又热烈,他撞撞季临的肩膀,抬手指了指洗手间旁边的电梯门。   “看到了吗?那个画着涂鸦的电梯门。”   季临点点头。   邵野手指着电梯门的方向,声音忽然变得暧昧起来:“聊完了,直接搭电梯上楼,楼上就是让你’激情活动‘的地方——”   季临的目光停留在邵野手指的方向,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忽然开了。   叮——的一声轻响,视线里赫然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临握着酒杯浑身一怔。   闻羽站在电梯里,身边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他穿了件墨绿色的长款工装风衣,贴身的黑色长裤,脚下踩着同色系的英伦皮靴,身形显得格外高大。   穿衣搭配少见的讲究,季临还是第一次见闻羽穿得这么骚。   认真打扮起来还真是分分钟就能直接出道。   闻羽侧头跟身边的女人说着什么,抬眸就看到了几米开外的季临。   四目相对,季临条件反射地别开脸,心脏疯狂跳动的同时,心口又堵得难受。   怎么又有个女人?   而且这里不是gay吧吗?   季临用力地攥紧酒杯,仰头一口气干掉了杯子里的果奶。   “干嘛呢?”邵野笑了声,“喝杯奶而已,你还喝出干二锅头的架势了?”   “麻烦再调一杯。”季临对调酒师说。   “好的。”调酒师温柔一笑。   “介意多加个位置吗?”闻羽轻柔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季临的耳里。   季临握着酒杯的手一僵。   邵野闻声回头看了眼,是刚才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他看不清形势,以为闻羽是过来搭讪的,顺嘴就说:“不好意思啊,我俩一起的。”   “一起?什么一起?”闻羽的视线始终黏在季临身上。   邵野见他目光深邃,跟盯猎物似的盯着季临看,自然形成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把季临挡在了身后,冷声道:“你说是什么’一起‘?听不懂人话?”   季临一言不发,出神地望着空空的酒杯。   闻羽无视邵野的存在,捞了张椅子,旁若无人地在季临旁边坐下。   “喂!”邵野站起身喊了声,面露凶相。   闻羽觉得这个男人面熟,像是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他抬眸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是问季临:“他是你男朋友?”   “不然呢?!”邵野瞪着闻羽。   闻羽眯起眼睛,抬手懒洋洋地撑起下巴,眼神不明地盯着季临的侧脸。   所以——果然“不是非他不可”么。   闻羽觉得自己心里有东西在往下沉。   “他是我朋友,不是男朋友。”季临垂下眼眸 ,昏黄灯光笼罩下的侧颜线条更显柔和,浓密的睫毛像是要溶进光晕里。   “季临——”邵野气结,“有你这么打我脸的吗?”   邵野打量了一眼闻羽,忽然恍然大悟道:“你喜欢这一款的?”   闻羽勾了勾嘴角,季临的回答和邵野的提问,都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心底往下沉的那个东西仿佛又晃晃悠悠,向上飘了起来。   “恐怕不是吧。”闻羽耸耸肩,尾音故意拉长,似乎又在无意识地引导季临。   季临沉默片刻,竟然真的着了他的道,坦诚道:“我是喜欢他这一款的。”   闻羽攀在吧台上的手顿了顿。   邵野了然,眼神意味深长,“那……你俩聊,我去旁边坐坐。”   “您的沙棘莓莓奶。”调酒师微笑着递上调制好的果奶。   季临接过果奶喝了口,有些烦躁,对邵野说:“你走什么走,我们俩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邵野面露迷茫。   季临生硬道:“他不是过来搭讪的,我们俩之前就认识。”   “啊?”   “他是《Xavier》的作者,将雨老师。”   “什么?”邵野一愣,猛地回头盯住闻羽。   季临见他神情激动、两眼放光,心里正疑惑,邵野忽然一把抓住闻羽的肩膀,激动地问:“你是「将雨将死」?本人?”   闻羽迟疑地点点头。   “本人这么帅的吗?!”邵野盯着闻羽的脸猛看。   闻羽的肩膀被他攥得生疼,他不禁皱眉,掰开了邵野的手。   季临比闻羽还纳闷邵野的反应。   原来邵野也非常喜欢《Xavier》这部漫画,更是闻羽的忠实粉丝,今天是头一次见到作者本人,瞬间化身小迷弟。   邵野人前光鲜亮丽,私底下其实是个宅,爱看漫画,尤其是悬疑推理漫画,闻羽是他近期的本命。   真的不得不佩服娱乐公司的包装能力,给邵野立的人设竟然能把他的属性隐藏得这么深。   可太能装了。   季临不屑地轻笑了声。   闻羽抬眸看向他,眼神玩味儿,视线相撞,季临尴尬地别过脸,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喝了口。   邵野的关注点全在闻羽身上,关心道:“雨大,听说《Xavier》要出单行本了?”   “嗯。”   “有具体的出版时间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邵野握着酒杯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雨大你——也是这边的?”   闻羽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摇头:“别误会,我只是过来给朋友送东西的。”   酒吧的老板是闻羽的同学,前不久向他订制了一幅画,他今天过来是来送画的。本不想亲自过来,奈何项南最近忙着找工作,没空替他跑一趟。   “朋友?是酒吧的老板吗?”邵野问,“刚才跟你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是的。”   季临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松了松,他低头抿了口果奶。 第21章   “这样啊——”邵野了然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在微博更新的《universe》,最新一话,听说灵感是季临?”   季临正喝着果奶,闻言呛了下。   “是啊。”闻羽坦然。   “你们俩——”邵野的目光在闻羽和季临之间游移,“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那个视频里跟季临跳舞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闻羽并不否认:“这么糊都能认出来?”   “那肯定啊,特征这么明显。”邵野看了眼闻羽扎起来的长发,这位神秘的画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酷、更潇洒些,“我想起来了,之前咱俩还在练舞室门口见过呢,不过我没注意,所以刚才一眼没认出来。”   闻羽低头沉吟,也想起来了。   邵野又问:“这么说,你要出演《弑之源》的男三?作为原作者来客串吗?”   季临抿了抿唇,指尖轻轻扣着冰凉的杯壁。   “并没有。”闻羽神情淡然。   “啊?不是啊?”   话音刚落,邵野的手机就响了。   “喂?”   “人呢?又去哪儿浪了?”电话那头是邵野的经纪人,听声音心情好像很愉快,“我刚给你接了个本子,男三,戏份不多,不过是个大IP,人设也很讨喜,有空来我这拿本子,这戏快开拍了。”   “什么剧?”   “《弑之源》。”   “……啊?”   “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漫画改编的电影啊,叫英文名的那个,那部戏的男三不是一直没定吗,我跟导演聊了好几天,帮你争到了。”   邵野举着手机,抬头愣愣地看了眼季临。   经纪人在电话里催促:“行了,你赶紧回来吧,明天还要早起去试镜。”   邵野应声挂了电话,冲季临扯了扯嘴角:“合作愉快啊。”   季临不明所以。   “他俩的账都记我头上。”邵野扭头对调酒师说,起身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邵野离开了,气氛又变得微妙。   调酒师扬起职业微笑,问闻羽:“先生需要点什么?”   “Cognac.”   “好的,请稍等。”   季临闷声喝牛奶,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现在就走,不就显得太被动了。   闻羽打破了沉默:“你来这里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连闻羽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季临学坏了,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来这里能干什么。”   “这里是gay吧。”闻羽的声线少见的低沉。   季临皱眉:“我是gay,来gay吧怎么了?”   “来gay吧喝牛奶?”闻羽瞥了眼季临手里的果奶。   季临梗着脖子生硬道:“关你什么事。”   闻羽失笑,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喝了口。   Cognac的度数还是比较高的,闻羽已经很久没喝过烈酒了,一口下去,竟然觉得有些呛喉。   闻羽捂着嘴咳嗽了声,一阵辛辣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喉腔。   季临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闻羽摇摇头,记起了一年前自己因为饮酒过度导致酒精中毒的事。   当时喝的好像就是cognac吧?   闻羽拿起酒杯晃了晃,不由得皱眉。   这是落下后遗症了?   正出神,手里忽然空了,季临拿走了闻羽的酒杯。   “别喝了。”季临把酒杯推到一边,脸色凝重,“你好像很爱喝酒,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闻羽心里一动,双手抵住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是啊,我酗酒。”   季临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闻羽伸手想拿酒杯,被季临拦住了,他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不要喝。”   季临的手心干燥又温热,闻羽觉得自己的手腕处缓缓升起一股热意,他握得那么紧,力气大得惊人,可那阵暖意偏偏让闻羽忽略了扼在手腕上的压力。   ——感觉就算骨头被捏碎了也没关系。   闻羽轻笑:“我不喝,那你能把你的牛奶分我一口吗?”   季临一愣,松开了手,别过脸说:“你可以叫调酒师给你调一杯。”   “我就想喝你的。”闻羽得寸进尺。   季临咬唇,纠结片刻,竟然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季临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啊?闻羽不禁在心里问。   季临问调酒师要了根吸管。   闻羽的目光离不开他。   能不能让这个底线变成自己呢?   闻羽鬼使神差地,忽然凑到季临面前,季临一扭头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不用吸管。”闻羽薄唇轻启,声线带着蛊惑,“你能用嘴喂我吗?”   季临的瞳孔倏然放大。   闻羽越发放肆,抬指轻抚季临的嘴唇,说话的语调就像那杯果奶,黏黏腻腻的:“反正这里——我九年前就已经碰过了。”   季临的嘴唇微颤着,上面还挂着浅粉色的奶滴,唇形明明那么薄,唇色却很深,如果咬一口,会不会尝到像果奶一样甜甜酸酸的味道?   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在酒吧上空又轻又缓地划过,灯光昏黄,声色暧昧,所有人都沉浸在灵魂契合的一方天地,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里。   季临的耳根红了,手脚僵硬,又一次无措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师兄?”   一个小心而带着试探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临思绪猛地被打断,回过神后下意识避开闻羽的指尖。   闻羽似乎也才回过神,手举在半空中,表情怔愣,盯着某处眼神放空。   Cognac酒精中毒的后遗症是让人发疯吗?   他刚才在干什么?   性。骚扰?   来人是季临读研时同专业的师弟,季临面露惊讶:“杜昀?”   “真、真的是你啊?”杜昀腼腆一笑,“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杜昀身穿侍者的制服,明显不是来这消费的,季临疑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当服务员?”   “啊。”杜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当服务员?”   “工资高啊。”杜昀十分坦然。   季临皱眉,端起了师兄的架子:“你不忙着帮刘教授作项目,还有时间来这当服务员?”   “别提刘教授了,这几天我头都快秃了。”杜昀哭丧着一张脸,“教授说带我们跟带白菜似的,一个个都没有脑子,谁也没有你能让他省心。”   季临低头笑了声。   笑声脆脆的,特别好听。   闻羽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抬头发现那个师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季临看,眼睛笑得眯起来。   一副看到心悦之人的模样。   闻羽心底冷笑一声,随手拿起季临的果奶喝了一口。   季临的性取向在杜昀那里不是秘密,上学期间,两人关系就很好。   “这位是,”杜昀看向闻羽,“师兄的——”   “朋友。”季临说。   “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杜昀似乎经验丰富,挺上道。   季临啧了声:“你管那么多?”   杜昀讪笑:“不管不管,不跟你多聊了,我去工作了哈。”   “嗯,去吧。”   杜昀走后,季临扭头发现自己的杯子见了底,闻羽抽了张纸巾,按了按自己的嘴角,勾起嘴角一笑:“牛奶挺好喝的。”   哪里好喝啊。   他根本不爱喝甜的东西。 第22章   这才几月份啊,夜晚竟然有了一丝凉意。   季临跟在闻羽身后,悄悄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刚才被打断的——那个更加无理的要求,他还没来得及思考。   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抱有一分期待,可是为什么当年又会说出那种对他们“这类人”满含恶意的话呢。   那张深恶痛绝的脸,季临至今还忘不了。   他又想不通了,他似乎很容易在感情方面走入死胡同,就像他哥挖苦他时说的那样,学习方面是个神童,感情方面是个幼童。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闻羽的声音从前头传了过来。   季临一阵沉默。   “对不起。”闻羽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轻声说,“还有九年前,你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季临眉头紧锁,正要开口,忽然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果奶的甜香伴着一股微弱的酒精味一道飘进了他的鼻子里,最爱的味道混杂着醉人的酒香,麻痹了季临的嗅觉神经,他眯缝着眼,神思恍惚。   闻羽敞开风衣把季临包裹住了,他皱眉看了眼酒吧门口停放车辆的方向。   “怎么了?”季临蠕动了下。   “别动。”闻羽按住他的脑袋,小声说:“有狗仔。”   季临愣了愣。   “这里是gay吧,你想被拍到吗?”闻羽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轻抓了两下头发,轻笑:“然后自证今天的热搜,顺便再公开咱俩的关系?”   季临又开始不安分地蠕动。   闻羽啧了声,裹着他往前走。   只要不拍到脸,他俩顶多就是一对刚从酒吧里出来的情侣,毕竟不是那边的人也不会随便来这种地方。   “你口罩呢?”闻羽问他。   “忘拿了。”季临声音闷闷的,“狗仔走了吗?”   其实早就跟丢了,闻羽却故意骗他:“没有吧,好像还跟着呢。”   两人面对面,一前一后,裹着一件风衣往前缓步移动,闻羽倒着走,走得有些吃力,却乐在其中。   季临脑袋贴在闻羽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自己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加快了。   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过几天要去趟威尼斯。”闻羽说。   很自然的语气,还真挺像情侣间的闲言细语。   季临也很自然地问:“去威尼斯干什么?”   “去采风。”闻羽胸口有些发热,全是从季临脸蛋上传来的热度,“回来电影也该开拍了吧。”   “……嗯,应该。”   季临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窜进闻羽的脖颈间,暖暖的,痒痒的。   闻羽发现季临虽然个子挺高,但在自己眼里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跳级过来看着营养不良的学弟,身材瘦削,抱在怀里跟个竹竿似的。   “你是不是瘦了?”闻羽忽然问。   季临愣了愣:“……嗯,我最近在减肥。”   其实他才刚开始减,也就瘦了三四斤,这点微小的变化连他哥都没注意到。   “都这么瘦了,还减肥?你们明星都这么虐待自己?”   季临抿嘴笑了下:“不是,我是为了拍电影才专门减的,Xavier这个角色,我觉得需要那种消瘦又病弱的状态。”   “季同学做事真的很认真啊。”闻羽摸摸他的脑袋。   被夸赞的季临同学心底窃喜,表面淡然:“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闻羽轻笑了声,忽然问:“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季临茫然。   “我老说你不适合演Xavier,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季临不爽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反正这个角色已经定了,就是我了,你想改也改不了。”   可爱又可人的傲气,闻羽淡淡一笑:“他配不上给你演。”   威尼斯闻羽去过很多次了,他偏爱这个被水偏爱的城市,不过这次他没待多久,跟季临说来采风,其实就是散散心。   至少在回巴黎前,他指望自己的心情能稍微愉悦点儿。   不过期间还是有不少糟心事。   闻羽到威尼斯的头天晚上,就收到了项南的跨国电话,说是上次被传到网上的探戈视频,有娱乐公司的星探看到了,不知道上哪调查到的项南的电话,打电话问他闻羽有没有意向签约娱乐公司。   向闻羽抛出橄榄枝的娱乐公司还不止一个,闻羽吩咐项南,一一回绝了。   “他们可真有本事,我的电话都能查到。”项南在电话那头吐槽,“娱乐圈的人太可怕了。”   闻羽哼笑:“不然你以为人肉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哎,我要换手机号了,诶不过,你说他们怎么没查到你的手机号啊?”   闻羽坦然道:“因为我每次填信息的时候写的都是你的手机号啊。”   “我靠,闻羽你有病?!!”项南气得爆粗口。   “作为助理,这也是你职责的一部分。”闻羽理直气壮,“行了,挂了,别给我打电话了,再打拉黑。”   威尼斯飞巴黎很快,闻羽散心散够了,转天就去了巴黎。   溢满浪漫风情的一个城市,对闻羽来说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美好回忆,踏进眼前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时,他甚至本能地感到恶心。   照理要来打声招呼,闻羽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院子里。   打理花园的阿姨看到他惊喜地喊了声:“小少爷,你回来了?”   “嗯,文姨,好久不见。”闻羽浅笑着点头。   闻羽回国后,回巴黎的次数屈指可数,眼下忽然回来,文姨掐算了下日子,心里了然。   “老爷在书房跟人下棋呢。”文姨小声说。   “嗯。”闻羽应了声,心里对“少爷”“老爷”这样的称呼唾弃不已。   走进屋内,会客厅中央的墙壁上仍旧挂着那幅莫奈的《撑阳伞的女人》,当然了,这只是仿品。   画作素雅惬意的风格跟四周富丽堂皇的装潢显得格格不入,闻羽一直觉得,除了这幅画,这间屋子的一切东西都跟那位老爷子一样,毫无品味可言。   闻羽上楼换了身衣服,已经有人通知老爷子他回来了,刚下楼,就遇见老爷子跟他的棋友在会客厅道别。   抬头望见闻羽,本来喜笑颜开的老人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回来了都不知道要先跟长辈打声招呼的吗?”他拄着拐杖,声色严厉。 第23章   棋友说了几句法语, 跟老爷子道了别, 老爷子笑着应了, 再回头时面对闻羽又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闻羽走下楼, 敷衍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要按血缘来界定,那么面前这位神色威严的老人家,就是他的爷爷。   尽管闻羽从不这么叫他,他也从不允许闻羽这样称呼自己。   闻羽在他眼中,只是个连亲生母亲未曾现身过的野孩子, 是他们家的“耻辱”, 是他儿子疯狂之下作出最错误最可笑的决定。   别说闻羽,就连闻羽的亲生父亲, 在这位地位崇高的老人心里, 也是一个难以磨灭的“耻辱”。   老人家憎恨闻羽的存在,但每每看到他那张眉眼深邃的脸,又会想起他那偏执又可怜的儿子, 悲悯之心往往就在这一念间产生。   但是这样的时刻很少,闻羽忍受了多年的冷眼相待。   闻羽整理了下衣服, 准备出门。   老爷子拄着拐杖在沙发上坐下,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这回又是落地了就立刻飞走吧。”   “不然?”闻羽耸耸肩, “留在这给您添堵?”   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像极了你那个疯子爸爸。”   “那个疯子爸爸, 难道不是被你逼疯的?”   “你——”老爷子气结, “你简直放肆!”   多刻板的字眼,像个老古董一样。   闻羽嘴角自然地勾起,似笑非笑:“说真的, 我一直想问来着,都这个年代了,你不会还看不上同性恋吧?你一个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的人,思想还这么古板?还觉得你儿子是同性恋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闻羽如此坦然地把老人羞于示人的“家丑”挂在嘴边,无疑触到了逆鳞,老爷子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闻羽并未说什么,转身就走。   闻羽快步从家里走了出来,经过花园的时候,文姨见他脸色阴冷,忙跟上来,关心道:“怎么了?又跟老爷吵架了?”   闻羽不在意地笑笑:“没怎么,文姨,我去墓地了,一会就不回来了。”   “你又直接回国啊?”   “嗯。”   闻羽过去在这个国度受尽冷落,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这个所谓的“家”,文姨是他曾经唯一的依靠。   闻羽倾身抱了抱文姨,说:“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文姨轻拍他的背,轻声叹息:“要好好爱自己啊。”   告别了文姨,闻羽就去了他爸的墓地。   之前应该有人过来看望过了,墓碑前靠着几束新鲜的捧花。   今天是他爸的忌日,他的亲爸,但是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个男人。   他有两个爸爸,十八岁以前,一直都是跟另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生活在一起。十八岁以后,就一个爸爸也没有了。   闻羽弯腰放下花束,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碑文,石碑上没有嵌刻照片,闻羽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他的消逝对闻羽来说没有什么实感。   但心里那份恨意是实打实的。   闻羽讨厌自己那点该死的责任感和亲缘归属感,他恨这位所谓的“亲生父亲”,尽管如此,每年忌日依旧会雷打不动地回到这里。   “我就知道你又是这个时间来。”钱盈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闻羽闻声转头,喊了声“阿姨”。   钱盈手捧花束走了过来,她的状态一如从前,精神矍铄,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干练又清爽。   钱盈放下花束,闭眼祷告了几分钟。   “好久不见啊。”钱盈扭头看向闻羽,“回国后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回去过了?”钱盈说的是闻羽爷爷家。   “嗯。”   “又是不欢而散?”   闻羽嗤笑:“这不是必然的么。”   钱盈叹了口气:“年年都骂,年年都要给你脸色看,你还回去做什么,就是为了道一声’下午好‘吗?”   “是啊。”闻羽仰天轻呼了口气,“再看不顺眼到底还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孤零零的也没个亲人在身边,回去说声’下午好‘刷点存在感——”他顿了下,自嘲地问:“我是不是挺贱的?”   “贱什么贱。”钱盈眉头紧锁,“你就是不忍心放下任何人。”   闻羽是个心软的人,他的自尊和教养让他没办法因为恨意就轻易丢掉责任感。   闻羽哑然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无情得很。”   两人聊着天走出了墓园,闻羽从兜里摸出烟,点上叼在嘴边。   “一会就走了?”钱盈问他。   “嗯。”   “不去我家坐坐?”   话音刚落,钱盈愣了下,“我家”两个字显得生分,连她自己都无意识地把自己跟闻羽的关系给隔开了。   “不是,”钱盈摇头,慌忙解释,“我是说——”   闻羽看透她的顾虑,自然地接下话茬:“不去了,我国内一堆事。”   钱盈抬头看了眼闻羽。   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的嘴角天然上翘,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眯眼时,像只孤傲的野猫。   “好了,我再溜达一会就回国了。”闻羽说,“上午十点的飞机。”   “这么早?”   “我在这也没事干。”   “那我送你去。”   闻羽摇摇头:“不用,你很忙吧,别耽误你事儿了。”   “……行吧,那你一个人路上小心。”钱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那幅画,一个中国明星买的那幅,你还记得吗?”   闻羽挑了下眉,脑子里跳出季临那张俊朗的脸庞。   “记得,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问我要照片吗,我没拍,不过画展主办方安排了摄影师,在画展拍到那个小帅哥了,我存了照片,给你看看。”钱盈说着拿出手机。   闻羽咬着烟,凑过去看。   钱盈打开相册,翻到了季临的照片。   一张侧颜照。   照片里的男人微微仰头,专注凝望墙壁上的画作。他扬起下巴时,侧颈的线条拉出一条好看的弧度,喉结突出,像是生生断开了那条流畅平滑的线条。   割裂的性感。   闻羽忽然发现,季临不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身上的任何一处,都透着迷人的气息。   这股气息太适合从笔尖落出,定格在画纸上了。   他一向不爱画人像,季临可能要成为这个例外。   闻羽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回是真的在笑了。   钱盈见他笑,也跟着笑:“怎么了,你认识这个明星?”   “认识。”闻羽扬了扬眉毛,“一个特别优秀的人。”   钱盈离开后,闻羽无处可去,独自一人游荡在巴黎街头。   想来他在这个城市有两个名义上的“家”,却是一个都回不了。   没有理由回去。   听说钱盈交了个法国男朋友,在这之前,她一直都奉行独身主义,就连跟第一任丈夫——闻羽的养父,也是协议结婚。   一个独身主义者,一个无法跟爱上异性的同性恋,两个多年挚友为了应付各自的父母,无奈之下,选择了协议结婚。   在十八岁年那年,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闻羽还称呼钱盈为一声“妈妈”,尽管他从小并没有从这位母亲那里感受到跟同龄人一样多的母爱,但起码他也还算有个妈妈。   虽然十八岁之后,闻羽就开始改叫她为“阿姨”了,但在钱盈找了个法国男朋友之前,她在他心里仍旧是妈妈那样的存在。   自己还是有家人的——在此之前,闻羽一直这么认为。   这种“认为”很脆弱,稍加施压,就会支离破碎。   钱盈邀请闻羽去家里坐坐,以前闻羽至少还能以儿子的身份前去,现在呢,只不过是一个被抚养了十八年的“外人”。   钱盈是个律师,理性寡情,闻羽跟她相处的十八年里,孩提时就算再天真无知,也多少能察觉到她跟自己的生分。   没有血缘关系,感情也并没有多深厚,他跟钱盈的关系脆弱得只要有外人介入,大概就是陌路。   所以不想去她家。   老爷子那里就更不用说了,他向来不欢迎闻羽。   闻羽懒洋洋地趴在艺术桥边,抽着烟等,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艺术桥上挂满了“爱情锁”,牢牢锁住路过此地之人对另一半的爱意。   塞纳河畔的风景还是很迷人的,只是这满桥的爱情锁实在煞风景。   人真的很可笑,致力于把虚无缥缈的爱意赋予实物,好像有了具象的承载,这份爱意就能变得更厚重更永恒似的。   每次来巴黎闻羽都心情沉重,此刻正是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他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耳边尽是过往行人细碎纷乱的脚步声。无处可去,也无人可言,他在桥边站了一个小时。   云彩飘浮,太阳时不时躲在云层后面,天色忽明忽暗。   闻羽抬头望了眼变暗的天色,眯缝着眼,眼神空洞。   手机响了一声。   闻羽神色亮了亮,摸出手机看了眼。   -[小优秀]:威尼斯好玩吗?   他出国一个多礼拜了,这是季临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心头莫名一热,感觉桥上挂的密密麻麻的爱情锁都顺眼起来了。闻羽微微勾起嘴角,正要回复,屏幕忽然弹出一条提示——   [小优秀撤回了一条消息]   闻羽失笑,低头打字。   远在中国的季临此刻正在后台休息室等待化妆,他两眼发直,死盯着手里的手机。   闻羽出国一个礼拜了,跟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   想来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自己的理由,但季临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憋了一礼拜,愣是没憋住,给他发了条消息。   结果秒怂,又撤回来了。   今天是举行《弑之源》开机发布会的日子,邵野就在季临旁边化妆,扭头见他捧个手机不撒手,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   化妆师要给不少演员化妆,人手不够,邵野自己上手,对着镜子画阴影扫散粉,动作娴熟。   “你是打算用意念让手机自个儿打字?”邵野问了句。   季临默默放下手机,又盯着镜子发呆。   邵野成为《弑之源》男三的事,季临消化了几天,现在已经坦然接受。不过想到未来几个月,又要跟这个他看不顺眼的虚伪男人共事,季临就觉得肝疼。   叮——   季临一愣,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   一旁的邵野邪气一笑,意味深长道:“看你这反应——是在给小情儿发消息?”   季临没有理他。   -[老混蛋]:撤回了什么?是不是发色图发错人了啊~   季临急了。   这人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果然撤回消息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又发了条消息。   -[老混蛋]:好玩的,怎么?要来陪我吗?   季临愣了三秒才意识到闻羽是看到了他的消息,他没忍住轻声骂了句:“混蛋。”   邵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悠悠道:“哎哟,还真是小情儿啊。”   季临闻声收起了手机,不快地瞥了眼镜子里的人。   “上回去酒吧勾搭到的?”邵野拍拍他的肩,“可以啊,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的。”   季临拍开他的手,淡淡道:“有机会我也想把你跟我聊天的内容讲给你粉丝听听。”   邵野和善地笑起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季临“嗯”了声,神色淡然。   “说真的,真是你小情儿?”邵野俯身问,还是好奇。   季临躲开他,脑袋往前挪了点,“不是。”   见季临一脸反感,邵野便不再追问,笑眯眯道:“哪天要是被我逮到了,我第一个通知你粉丝。”   季临一言不发,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哎我的天,跟你讲话太没意思了。”邵野抓狂,“你是木头吗?能对我可恶的言论产生点反应吗?”   “哦。”   邵野彻底无言。   闻羽盯着手机看了有一会了,那边一直没再回复消息。   逗过头了?   闻羽拧眉,一边往街道上走,他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l\'aéroportdeRoissy-CharlesdeGaulle.(戴高乐机场)”闻羽对司机说。   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声响,闻羽出神地盯着,望眼欲穿。   他忽然有点想听季临的声音。   渴望产生在一念之间,闻羽并未多想,二话不说直接给季临打了个电话。   季临这边还在纠结要回些什么才能显得自己足够淡定,闻羽那边直接就打电话过来了。   季临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地上了。   “谁的电话响了?”有助理提醒。   “我的。”季临干干地应了声。   一旁做造型的邵野意味深长地“啊”了声:“你的啊——快接吧,万一是急事儿呢。”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身后还有其他化妆做造型的演员,季临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喂?”   “怎么不回我了?”闻羽声音懒洋洋的,“生气了?”   季临压低嗓音:“我、生什么气。”   “气我逗你啊。”   “你不是经常逗我吗?”季临说了句大实话。   闻羽嗤笑一声,发现季临声线低沉,似乎是压着嗓子在说话,就问:“怎么了?跟我打电话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是说你旁边有人在睡觉?”   季临回头的时候,发现邵野正一脸坏笑着看他。   舍不得挂电话,舍不得闻羽的声音,季临起身走出了休息室。   找了个僻静的地儿,季临清了清嗓子,干巴巴道:“刚刚在休息室,人很多。”   闻羽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浑身轻飘飘的,他从未在这个城市有过这样通身舒缓的感觉。   只是因为季临的一个电话。   清透的少年音,跟季临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舒服又温煦。   “在忙?”闻羽问他。   “嗯。”   “那我先挂——”   闻羽话未说完,季临抢在话头说:“现在不忙。”   闻羽挑了下眉:“不忙?”   季临闷闷地“嗯”了声,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闻羽手指在皮质的座椅上轻轻划着圈,问:“问就问了,干嘛还撤回?”   “什…么。”季临装傻。   “跟我聊天让你很有压力吗?还是说——”闻羽顿了下,“你没办法跟我正常聊天?像普通对象那样?”   “普通对象”。   ——这样的问法算是试探吗?   闻羽认为是的,可季临似乎没有听出来。   季临心道别说跟你正常聊天了,就算没事找事给你发个表情包,我也得纠结斟酌好半天。   良久,季临才说:“只是怕打扰你。”   闻羽垂眸,神色暗了暗,低声说:“威尼斯挺好玩的。”   话头一转,季临差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嗯”了声。   “有机会要跟我一起吗?”闻羽眯眼笑起来,语调又变得轻快,“一起去威尼斯。”   季临抿唇,食指微微蜷缩,蹭了下湿热的手心,“……有机会的话。”   这样的反应——   闻羽仰头轻叹了口气。   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又率真又迟钝——这种人最难搞懂了。   但他要更加小心翼翼一点,他也不能轻易流露渴求,毕竟奢望太满的结果往往是被现实狠狠地打脸。   当然了,他最怕的还是如果自己会错意,会再一次伤了这个人。   闻羽默然不语,安静了很久,季临有些局促,只好硬着头皮问:“你还要在那里呆几天吗?”   “怎么了?想我?想见我了?”   闻羽戏弄起人来就跟呼吸一样自然,季临招架不住,一方面想到他过去九年里可能对无数个女人说过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骚话,就觉得一阵来气。   “我挂了,要忙。”季临冷淡地说。   闻羽看不到季临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他大概又生气了。   上一秒还说要小心翼翼,下一秒撩拨人的话立刻张口就来,闻羽也觉得无奈,他捏了捏眉心。   这大概是季临自带的魔力,让闻羽变成哔哔机的魔力。   他控制不住啊,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季临不同于平日的有趣反应。   季临说着要挂,迟迟未挂,最后还是轻声嘱咐了句:“注意安全。”   闻羽举着手机笑了下,心里升起更高的热度。   “跟小情儿温存完了啊。”   邵野冷不防从身后冒了出来,一把搂住季临的脖子。   季临抵触跟他肢体接触,冷漠地扳开他的手。   “你能别脑补了吗?”季临说着就走,“发布会快开始了,走吧。”   邵野大步流星跟上去,边走边整理仪容。   “我说季临弟弟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俩这次合作之后,脑补的就不是我了。”   邵野意有所指,季临没怎么明白,面露疑惑。   邵野笑得意味深长,深谙饭圈那一套腐文化,毕竟出道这么多年了,身处男团,一路被粉丝yy过来的。   “脑补的就是粉丝了。”邵野手掌轻飘飘地擦过季临的背,“组cp知道吗?这戏播出之后啊——你十有**就是我的’人‘了。”   季临琢磨了会,明白了。   “你想得真远。”季临不以为意。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到时候你小情儿再玻璃心跟你闹别扭要分手什么的。”邵野始终一副看透世事的狡黠表情。   季临烦躁低吼:“都说了不是男朋友,能别一口一个小情儿吗?你烦不烦?”   “啊…”邵野挑眉,“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闻羽上飞机前,收到了项南的电话。   “你还挺会挑时间。”闻羽看了眼手表,“我还有十分钟就登机了。”   项南惊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羽哥你看新闻了吗?”   “没有,怎么了?谁又婚内出轨了?”   “哎!什么呀。”项南笑了,“今天《弑之源》举行开机发布会,主要演员亮相了,你猜男三是谁?”   “谁?”   “WAS的邵野。”   “……谁?”   上次在酒吧碰着邵野,他光跟闻羽讨论漫画了,也没介绍自己,闻羽又不怎么关注国内娱乐圈,并不认识他。   “说了你也不认识,你自己看新闻吧。”项南说笑道,“说真的,你要不是人在国外,我还指望着在发布会上看到你呢,你果然拒绝导演了啊。”   “这次好像是季临跟邵野第二次合作了,他俩之前就搭过戏,你别说,他们还挺会选,男一男二男三都找那么帅的,各个年龄层的男神都给他们搜罗来了,这戏尺度这么大——啧,感觉能爆。”   闻羽心不在焉地听项南絮叨,心里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怎么了?怎么没声了?”   闻羽微微蹙眉,心情不怎么高涨:“我登机了,挂了。”   下午两点,开机发布会准时开始。   例行介绍了一下电影的主创和演员,演员发言结束,就到了记者提问的环节。   有记者向季临提问:“我想问一下临临,哈哈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感觉更亲切一点。”   季临笑着摇头:“不介意,我的粉丝都是这么叫我的。”   “嗯嗯,是这样的,前不久热搜上有一则你跟一位陌生男人跳探戈的视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呢?”   季临点头,神情如常。   记者继续道:“因为之前网上不是一直有传视频里的那位男士会出演非林这个角色吗,后来演员表出来后,才确定了男三的饰演者,是邵野——”   记者说着冲邵野礼貌一笑,说:“我想问一下,这中间是有什么乌龙吗?还是说那位跟你共舞的人就是邵野呢?”   邵野接过话筒,露出迷人的笑容:“这个问题怎么不直接问我这个当事人呢?”   记者讪笑。   邵野面向记者,沉稳地开口:“视频里的那位男士并不是我,这中间也不存在什么乌龙,导演选定的男三就是我。”   “那视频里那位长发的小哥哥呢?他是试镜的演员吗?是因为实力不如你,才被淘汰的吗?”   邵野沉默了几秒,整理措辞。   季临闻言不禁皱眉,举起话筒回应:“既然男三的演员已经确定,应该没必要再去深究其他试镜的演员了吧?而且今天是《弑之源》的开机发布会,说跟电影无关的其他事情,会不会不太合适?”   语气温和,言辞却犀利,记者哑口无言,尴尬地缩了缩脖子。   邵野凑到季临耳边低语:“没想到你还挺刚啊。”   “我在跟她讲道理。”季临低声说,面色平静。   其实他只是听不得有人在公共场合对闻羽评头论足。   而且这个记者的专业素质也确实堪忧,哪有人在开机发布会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的,就像故意要打听闻羽的身份似的。   又有记者提问:“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应该是临临和阿野第二次合作了吧?上一部戏演的是情敌,这一部变成情侣了,哈哈,不过这个情侣得加个引号。两人对这样的’孽缘‘有什么感想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对方说的?在电影正式开拍之前。”   季临漠然:“没有。”   邵野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季临有着能把天聊死的本领。   邵野转头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开玩笑:“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希望导演到时候能通融些,把吻戏啊床戏什么的都直接略过,毕竟我粉丝也不愿意看到我被一个小哥哥’吃豆腐‘是吧?”   众人闻言笑起来。   邵野对外是个亲和又乐天的形象,沉稳不失幽默感,容貌俊美,笑容迷人,整个一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这么一位万人迷美少年,真实属性却是个浪荡又嘴欠的宅。   季临想着邵野私底下的德行,不屑地勾起嘴角。   这邪气一笑,被记者用相机定格了下来,立刻就在网上传开了。   #爸爸教你做人临#的话题被顶上了热门,在季临的单人超话广为传播。   电影的主创人员几乎全部到场,唯不见漫画原作者兼电影编剧的「将雨将死」,还是有不少媒体好奇这位神秘的画手。   有记者问导演:“听说这次的电影剧本,漫画原作者也参与了编剧工作,今天他为什么没有来到现场呢?”   导演说:“这个啊…其实举行发布会之前,团队有去找过原作者将雨老师,只是因为行程问题,他现在不在国内,而且你们也知道的,幕后创作者嘛,一般都比较神秘,不怎么爱在公众面前现身,所以今天就没到现场。”   记者了然点头:“这样啊……有点遗憾呢,很多粉丝都很好奇这位神秘的画手大大呢。”   导演笑了笑:“能理解粉丝的心情,我只能说将雨老师本尊绝对要超过大家对他的幻想。”   闻羽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下飞机就打开了手机,微博很适时地给他推送了《弑之源》开机发布会的消息。   闻羽点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季临的那张照片,笑得又拽又痞,透着邪气。   闻羽看着照片微微蹙眉。   他的关注点并不在此,而是季临凹陷的两颊。   怎么自己走了才一个多礼拜,季临就瘦成这样了?   照片里的男人穿了件浅色牛仔外套,内衬搭了件单薄的黑白条纹衫,领口的锁骨凸出,特别明显。   季临身形瘦削,下巴尖了不少,腿又长又直,但不跟之前似的那样结实,瘦太多了,显得骨感。   闻羽扫了几眼新闻图片,发现男三的演员竟然是之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个男人。   看来季临跟他的关系真的不错,一块演戏,还一块去那种地方。   闻羽神情冷漠地盯着两人的合照。   如果当初答应出演男三,此刻站在季临旁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了?   在家倒了两天的时差,剧组拍摄定妆照那天,闻羽去了现场。   身为半个编剧,他也算电影幕后的主创人员,必要的时候,需要亲临现场观摩指导。   季临正在更衣室换装,刚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倚着墙低头看手机的闻羽。   季临脚步一顿。   心电感应似的,闻羽忽然抬头,他望着面前的男人微微蹙眉。   真人比照片里还要瘦,两颊凹陷,颧骨突出。季临的眼睛又大又漂亮,一瘦下来眼窝向下陷,给人一种病态之感。   季临本不想主动搭话,匆匆经过闻羽的时候,只听他问了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季临站住脚,低声道:“拍戏需要。”   “太瘦了。”闻羽皱眉。   季临揪紧换下的私服,回头,很认真地问他:“你不是说我不适合演Xavier这个角色吗?我现在这样,外貌气质有没有接近一点?”   闻羽闻言失笑:“你这人……”   季临是个做事极认真极负责的人,有时候会较真过头。   “你这么在意我说的话?”闻羽双臂抱胸倚着墙,眼神懒懒。   “被原作者否定难道不需要在意吗?”季临有他的骄傲和自尊,更何况他最不想被眼前这个男人否定。   “我没有否定你,觉得你不适合不代表否定你。”闻羽说,“那天晚上跟你说的忘了?我只是觉得Xavier这个角色他配不上给你演。”   闻羽的话勾起了季临那天晚上的回忆。   那个近在咫尺的闻羽。   那个被打断的无理要求。   那个温暖得令人沉溺的怀抱。   季临低头,额前的发丝垂落,跟长长的睫毛交错,挡住了视线,他抬手胡乱地抓了一下。   “雨大!”邵野响亮地喊了声,快步朝这边走来。   “你也来了?”邵野熟络地跟闻羽搭话,“听说你前几天去威尼斯了?”   “嗯。”闻羽点头,“没想到《弑之源》的男三是你。”   邵野笑得爽朗:“我也没想到,不过你要是答应出演,这角色也轮不到我。能出演《Xavier》的漫改剧,我此生圆满了,就是可惜啊——”他酸里酸起地瞥了眼季临,“没能演着男主。”   季临嘲他:“你一个唱歌的,好好唱歌就好了,演什么戏。”   “你——”邵野瞪他。   “我去拍定妆照了。”季临拿着衣服走了。   “你们俩的关系很好啊。”闻羽似笑非笑。   邵野哑然失笑:“别多想啊雨大,我俩是死敌,打从认识那天起就一直不对付。”他回头看闻羽,眼神不明,“我觉得你俩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季临真的瘦了很多,他换上了戏里的服装,一件纯白色的薄衫,身下穿了条褪色的破旧工装裤,脚上穿着已经磨破边的黑色帆布鞋。   季临瘦削的骨架在白色薄衫的包裹下尤其明显,锁骨撑起领口的布料,沿骨骼线条构成性感的形状。   季临说要塑造出一个病弱消瘦的形象,就真的做到了,在半个月内暴瘦成这样的状态,闻羽甚至怀疑在他去威尼斯的这些天里,季临可能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闻羽双臂抱胸,沉默地看着摄影棚里拍定妆照的季临。   季临的头发长长了很多,肤色较之前白了许多,打光后甚至略显惨白,是那种病态的惨白。   季临应该属于那种晒不黑的肤质,就算晒黑了也能很快白回来。   闻羽还记得几个月前刚跟季临重逢的时候,自己还觉得他肤色太黑,不符合Xavier的外貌形象。   现在看来,是他妄断了。   “OK!”摄影师喊了声,“下一个是阿野,准备一下。”   邵野的角色形象就没这么复杂了,一个非木想象出来的阳光爽朗少年的形象。   他是非木的第二人格,是他的本我,是最真实的他。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本我应该是最原始的人格,按“唯乐原则”活动,最易因欲望冲破外在束缚,所以季临一直想不通,非木的本我形象为什么会如此美好。   换好衣服,季临忍不住走到闻羽旁边,问:“为什么非木的第二人格性格会这么完美?我觉得那不应该是他的本我人格,”   闻羽闻言回头,挑眉:“季临同学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季临别过脸,别扭道:“我只是想不通。”   “本我不就是人最真实的状态么。”闻羽扭头望向摄影棚里的邵野,“那就是非木最真实的样子,也是他最渴望的样子。”   “因为最渴望成为的样子被养父摧毁了,才会彻底崩溃,心生杀意吗?”季临问他。   “是的。”闻羽笑了笑,“说起来,这个’本我‘还有点像’超我‘呢。”   季临听得一知半解,开玩笑地问:“你大学修的是心理学吗?”   闻羽扭头望着他浅笑:“你还能跟我正常开玩笑啊?”   季临避开他的目光,以防再次被他迷得心绪浮动,得不到还走不出死胡同。   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闻羽把头转了回去,淡淡道:“以前看过心理医生,也被逼着看过一点心理学的书。”   季临怔了怔。   闻羽看过心理医生?   为什么?   “为什么?”季临想也不想地问出了口。   闻羽一愣,继而失笑:“还能为什么,心理有问题呗。”   他的语气随意又轻佻,让人以为他似乎是在开玩笑。   季临没来得及深入询问,邵野拍摄结束后就挤到两人中间,热情地邀请闻羽一块共进晚餐。   季临从没这么厌烦邵野,他对闻羽很热情,也爱缠着他。   大概这就是迷弟吧。   反正看到邵野紧挨着闻羽欢声笑语,季临就觉得心烦。   为什么非要跟他搭档啊?   为什么偏偏闻羽也要在场?   为什么闻羽要拒绝出演男三啊?   真的是烦透了。   ——为什么遇到闻羽的事,他总是无法平心静气。   季临阴着脸径直往前走,听邵野在身后喊了声:“季临弟弟不跟我们一起吗?”   季临冷冷吐出三个字:“我减肥。”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又看得稀里糊涂了?哎,我码字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哭),大家慢慢看,之后就会明晰啦~   谢谢大家! 第24章   “这人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脸色看?”邵野冷哼一声, 回头对着闻羽又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雨大, 你想吃什么?”   “不了。”闻羽礼貌拒绝, “还有不用叫我雨大,听着挺奇怪的。”   “粉丝都这么叫你啊。”邵野一脸理所当然,“直接叫你名字我会觉得更奇怪。”   邵野比闻羽想象中的更亲民更随和一些,人也挺奇怪,没有明星架子, 笑眯眯的一张脸, 该说大智若愚吗?   反正闻羽觉得他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跟季临不一样。   季临很纯粹,也很好懂。   比起季临, 邵野这种人才更适合娱乐圈。   全体演员全部进组后, 电影就正式开拍了。   季临虽然是男主,但戏份其实比不上男二田龚文。电影的主线剧情是从田龚文饰演的废柴警察展开的,站在他的视角推理案件。   因为电影里男主直到最后都没能落入法网, 所以季临跟田龚文的对手戏非常少,除了被当成嫌疑人在警局审讯, 其他部分都是割裂开来,没有交集。   由于季临的戏份比田龚文少, 需要先将两人的对手戏拍摄完毕, 再拍两人各自的戏份。   邵野是客串, 戏份很少,他的通告很紧,为了节约演员时间, 缩短拍摄进程,导演会先拍他的部分。   开机仪式那天,季临的爸爸也来了,还有季予。   季临意想不到,很惊讶,因为他当演员这两年,他爸对他施行放养政策,不管不问,他也很反感以星二代自居,对外从不会主动提起自己是“知名话剧演员季卿钊的儿子”。   他爸的“放养政策”,对他很受用。   季卿钊来到拍摄现场,引起一阵骚动,他跟田龚文是多年好友,还是田龚文同校同专业的师兄,不管是在这个圈里的地位,还是本身的声望,都称得上业内的大佬。   季卿钊来得低调,穿着朴素,领着季予,只是以季临父亲的身份前来探望。   季卿钊跟导演和田龚文寒暄叙旧,季予四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季临的人影。   闻羽远离人群,慢慢悠悠晃荡到拍摄场地旁边的小巷里,小巷深幽,不很逼仄,还有大爷就地摆摊卖印章糖。   眼下已经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凉,闻羽裹着风衣,在地摊前蹲下,静静地看。   大爷并不招呼,也没吆喝,只是安静地搅动小碗里的糖浆。   闻羽不爱吃甜的,但他记得季临好像嗜甜。   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闻羽心底嘁了声,嘴上问:“这个能做成什么形状的?”   大爷努了努下巴,酷酷地回答:“那边有模具,自个儿挑。”   闻羽挑了半天也没挑到满意的,就问:“有柠檬形状的模具吗?”   大爷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开玩笑。”闻羽莞尔,指着星星形状的模具说,“给我弄个星星的吧。”   大爷点头,缓缓开口:“柠檬形状的太复杂了,我有机会尝试一下。”   闻羽笑得眼角弯弯,没成想这大爷还挺较真,跟季临似的。   季临,季临,又是季临。   闻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凝视着小碗里逐渐变粘稠的糖浆。   闻羽捏着一块硬邦邦的糖饼,又甜又腻的香味,他实在下不去嘴,拧眉纠结半天,也没舔一口。   经过保姆车的时候,闻羽余光瞥到墙角蜷缩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季临的背影闻羽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他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走到季临身后。   “蹲在这干什么?”   耳边猝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季临冷不丁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掉了地。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季临捡起手机拍了拍灰,小声嘟囔,“手机都摔坏了。”   “哪坏了?我看看。”闻羽在他旁边蹲下,“坏了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季临抿唇,手指在手机背面划拉了几下。   鼻间飘来一股甜甜的香气,季临转头,瞥到了闻羽手里的糖饼。   星星形状,底下插了根小签子,简单又小巧。   糖分对季临是绝对的诱惑,他几乎是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这个细微又无意识的动作被闻羽捕捉到了,他发现季临的嘴唇很薄,唇色却很深,红润又湿润,也是个极为迷人的部位。   “在哪买的?”季临眼睛亮晶晶的,“这个糖。”   “不告诉你。”闻羽贱不兮兮的。   季临眉毛一拧,刚想开口,嘴巴就被一块甜丝丝的东西堵住了。   单薄的唇瓣含住糖饼,口水的浸润让糖饼变得又甜又黏,甜味从齿间蔓延至舌尖,季临呆呆地望着闻羽。   闻羽勾起嘴角浅浅地笑,捏着签子把小巧的糖饼塞进季临的嘴里。   “甜吗?”闻羽问他。   季临不自然地捏住签子,低头嗯了声。   “五块钱一个买的,到时候记得微信转一下账。”闻羽抬手拍拍他的脑袋,笑眯眯的。   季临含着糖饼一顿,“咔咔”两声把糖饼咬碎了。   “知道了。”他恨恨地说。   闻羽致力于逗弄一板一眼的季临,爱看他别扭,爱看他生气,爱看他在自己面前才会出现的反应,并以此为乐。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闻羽问他。   季临舌头裹住嚼碎的糖饼碎片,含糊不清地说:“我爸来了。”   “你爸来怎么了?”   “不想跟他讲话。”季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烦。”   闻羽忽然想起来季临的爸爸是个知名的话剧演员,顿时明白了季临产生抵触情绪的来源。   “怎么了?还怕人家说你靠关系上位啊?”   “又不是没人这么说过。”季临轻咬着糖饼签子,嘴不自觉地噘起。   季临的黑粉也不少,“非科班出身演技不好”、“靠关系上位”、“艹学霸人设”吧啦吧啦一堆能黑的点都被营销号说烂了,他平时就是不怎么上网,所以也不大放在心上,偶尔上小号窥屏扫到黑粉的微博,负面情绪也会爆棚。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一般都是在积聚了太多工作压力的状态下,又看到网上恶意的言论,一时调整不过来。   季临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而且到底家世清白,粉丝对其知根知底,出道至今也没什么绯闻,黑粉说来说去能黑的点也只有那么几个,空泛又没有实质内容,季临有自己清醒而独立的思考,很少被负面言论影响,但他最不忍受的还是被贴上“季卿钊儿子”的标签。   季临无意识地噘嘴,闻羽手痒,想拧,咬咬唇,忍住了。   表情看着特委屈,闻羽就问:“当明星开心吗?”   季临愣了愣,认真思考片刻,说:“还好。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不开心。”   “那为什么要当明星?”   为了遇到你啊。季临在心里回答。   “反正都是活,都是往前走,选条不一样的路。”季临抽出嘴里的签子,舔了下嘴唇上残留的糖渍,“我爸是话剧演员,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工作的剧院玩儿,我感觉演戏挺有意思的,我小学的时候还被忽悠着演过灰姑娘呢。”   季临笑得眼角弯弯,睫毛忽闪忽闪,长又浓密,被晨光照射,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   “谁演王子?”闻羽问他,懒洋洋地笑着。   跟季临在一起,他总是很想笑。   “我哥啊。”季临脱口而出道。   季临的发丝里夹了片枯叶,闻羽抬手想帮他择去,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你哥啊——”季予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季临一怔。   闻羽皱眉,手腕被季予紧紧地攥着,他抬头看了眼,神色不悦。   季予望着闻羽目光不善,他瞥了眼季临,沉声说:“找了你半天了,跟这猫着?干嘛呢?爸来了都不去打声招呼?”   闻羽想挣开季予的手,谁知这人跟他较劲似的,死攥着不松手,手上的劲儿也越来越大。   闻羽是极反感跟人肢体接触的,他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季予忽然松手了,拽着季临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季临现在瘦得像猴儿,提起来跟拎小鸡仔儿似的,毫不费力。   “你干嘛?”季临抓住自己的衣领,一脸不快。   “我干嘛?送你去见你爹。”季予揪着他的衣领就走,“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懂事了。”   “不想去。”季临烦躁地扳他的手,“爸为什么突然过来了,他以前从来不会来探班的。”   季予脸色阴沉,语气也不像平时那样温柔:“你管那么多呢,我们想来就来。”   两人僵持不下,闻羽忽然拉住了季临的胳膊,提醒季予:“他说了他不想去。”   季予闻言回过头,眼神充满敌意,冷冷道:“我们家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跟季临有关系吗?松手。”   闻羽漠然不语,并不松手。   “你这人…”季予啧了声,火气上来了,喝道:“你哪来的脸抓我弟弟的手?给我松开!”   季予提高了嗓门,引来路人的视线,季临低低地喊了声:“你干什么?嚷嚷什么啊?”   季临看了眼闻羽,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低头说:“我先走了。”   闻羽面色平静,“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看留言大家睡得都好晚,全是熬夜冠军,大家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第25章   季临被季予拉着, 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哥, 你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季予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他,“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刚才在干什么?那人是闻羽吧?我应该没看错吧?”   “是他怎么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季临甩开他的手。   怕被路人围观,季予把季临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倒是挺从容啊?怎么回事?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季临啧了声,有些烦躁, “我跟你说过吧, 我出演的那个电影是漫画改编的。”   “说过,怎么了?”   “漫画的作者就是他。”   季予愣了下:“…什么?”   “那个漫画是他画的, 电影剧本也是他指导改编的, 说起来他算半个编剧。”季临看向季予,“他怎么不能在这里?”   季予沉默了几秒,瞬间恼得爆粗口:“这他妈是什么孽缘?!你现在跑路不演了还来得及吗?”   季临有点无语:“我不演了, 你给我赔违约金?”   “赔就赔。”季予用手拂去季临头发上的枯叶,皱眉道, “你掏鸟蛋去了?脏死了。”   季临挪开他的手,“嫌脏你还碰。”   “我跟你说认真的。”季予眉头紧锁, “这戏能不演了吗?”   “不能。”季临回得干脆。   季予知道自己也是白问, 一脸烦躁:“那你给我离他远点。”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吧, 哥,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能不能别老管我。”   “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吗?”季予低声吼。   季临忽然笑了。   季予板着脸:“笑什么笑?”   “就因为他高中的时候亲了我一下, 你就对人敌意这么大?至于吗?”   “废话,你那会才多大?”季予瞪着眼,“他那叫猥亵未成年!”   季临摸了摸鼻子,替闻羽辩解:“他那会不知道我是跳级过来的。”   “不是跳级你也没成年,而且他算什么东西?亲了之后人就消失了,人家就算约个炮,走人了好歹也得留个联系方式吧?!”   季临拧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季予的话勾起了当年的回忆,往事历历在目,季临心里的疑团又大了一圈。   闻羽当年会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是冲动…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而且为什么那天之后,他又忽然销声匿迹了。   季临想起了闻羽那天说的话。   “还能为什么,心理有问题呗”。   季临忽然不作声了,脸色凝重,皱紧了眉头,季予捏捏他的脸,问:“干嘛了?一脸苦大仇深,生我气了?”   “没。”季临摇头。   “那你板着一张脸?季临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喜欢那个叫闻羽的人。”   季临并不想隐瞒季予,反问:“不可以吗?”   他从不回避自己的感情,他面对任何人都能坦然,除了闻羽。   季予不说话了,神情肃然。   季临目光坦荡,清明的眼眸根本藏不住任何东西,他也不屑于藏。   季予表情异常凝重,季临被他深邃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别过脸去。   “走吧,爸等你半天了。”季予忽然岔开话题,拉着季临就走。   季临一脸不情愿:“爸以前从来不来剧组看我,今天干嘛突然过来?我不想去,你跟他回去吧。”   “小白眼儿狼。”季予戳他的脑门,“爸亲自跑过来给你鼓劲,你倒是不乐意了。”   “鼓劲的话发微信就好,他这一过来,我又得上头条了。”   季予不以为意:“上就上呗,你就是季卿钊的儿子,我们季家的宝贝,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闻羽站在水池边洗手,他不紧不慢地搓洗着每一根手指,试图除去残留在指尖的糖果甜香。   他抬头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才季临哥哥对他的敌意一目了然,就差在脑门贴几个大字了——“离我家季临远一点”。   第一次见面没有认出季予,这一次他想起来了,这个人九年前还给过他一拳呢,为了季临。   九年前的记忆在闻羽脑里很零碎,他能记得最清楚的部分都是关于季临,会记起季予,也只是因为关于季临的记忆碎片中有这个人。   很奇怪,心理医生给他做过催眠之后,确实冲淡了过去的一些记忆,却偏偏没有淡化最让他痛苦的回忆,还有季临。   大概是个庸医。   不过催眠有些效果,他九年前的记忆真的很寡淡,一些事情的具体细节不刻意去想是记不起来的。   但是他记得季临,一旦想起来,过去的画面就清晰地印刻在眼前。   他给他送过早餐,送过饮料,送过感冒药。   他亲了他。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滑出指缝,顺指尖缓缓流下,闻羽盯着水流发呆。   闻羽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中年男人,见他失了魂似的洗了近五分钟的手,温声提醒:“小伙子,再洗,手都该泡烂了。”   闻羽回过了神,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男人。   男人冲他温和一笑,笑得眼角向下弯,眉眼柔和,跟闻羽脑海中的某张脸重叠了。   闻羽几乎是当即就意识到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季临的爸爸,他关上水龙头,问了句:“您是季临的父亲?”   男人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小年轻认识我啊?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都不看话剧的。”   闻羽摇摇头,语气也不自觉温和了起来:“我认识季临,他跟您长得很像,所以我猜您大概是他的父亲。”   “是吗?”季卿钊朗声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因为我儿子被路人认出来了,这下算是沾了那小子的光了?”   闻羽低头淡淡地笑。   季临的气质果然是家庭氛围熏陶出来的,虽然不像他爸这样性情外露,但内里是一样的。   温柔至极。   季临跟他爸和他哥长得很像,气质也接近,季予虽然看着张扬骄躁,却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知道他妈妈是怎样的人,但不用想也知道,季临一定是在爱意充盈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温厚又纯粹。   他眼里的世界是干净的、简单的,也不会被外人轻易踏足污染。   明星这个职业似乎很适合他,在粉丝眼里,就是颗挂在天边发光发热的星星,触不可及,却令人无限向往。   这样纯净又耀眼的星星,如果能据为己有就好了。   如果能藏起来放兜里,只为他一个人发光就好了。   闻羽面对季卿钊久久不语,望着他那张略显苍老的脸,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季临的面孔。   更年轻的、笑起来时眼角弯起来的英俊面孔。   季卿钊冲发呆的闻羽挥挥手,“小伙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闻羽摇头,为自己刚才产生的念头暗自发笑。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高兴过头了,开始忘乎所以。   “爸!”季临透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看到季卿钊旁边的闻羽,他脚步一顿。   “哟,这不是咱家季小狗嘛。”季卿钊迎上去揉揉季临的脑袋,皱眉道,“你怎么瘦成这德行了?”   季临顺了顺被揉乱的头发,“拍戏需要。”   “不亏是我儿子,演员就是需要这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季卿钊拍拍他的肩膀,“往后都要这样。”   季临嗯了声,抬眸瞄了眼闻羽。   季卿钊回头看了看闻羽,问季临:“听说这位是你的朋友?”   季临点点头:“他是电影原著的作者。”   “是吗?”季卿钊挺惊讶,“没想到你是画家啊?我还以为也是演员呢,长那么俊。”   闻羽浅笑不语。   “走吧走吧,别跟厕所呆着了,臭不臭。”季临推着季卿钊往外走,“爸,您下回能别来了吗,您以前都不来探班的,今儿干嘛突然过来。”   “你头一回演电影,我还不能过来看看么?臭小子这么嫌弃我。”季卿钊轻敲他的脑袋,声音沉厚,“也就这一次,以后你想我来我都不来了。”   “没嫌弃您,您只要在外头别把我当您儿子就行。”季临回头看了眼,发现闻羽冲他浅浅地笑了笑,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知道了,下回一定严格按照季小狗的指示行事。”季卿钊转过身,“诶,那个帅哥画家呢?”   “他走了。”   季临和季卿钊出来后,就被记者团团围住了,季临心里烦得挠墙,也只能和颜悦色地回应记者的采访。   他喜欢跟粉丝互动,却疲于应付记者。   粉丝像朋友,但记者却像监视者,季临本能地反感这些人。   季卿钊前往开机仪式现场探班后,不出意料上了新闻,跟季临预料的一样,网友的关注点果然还是他跟季卿钊的父子关系。   黑粉此时也闻着味儿浮出水面,活跃起来。   【有背景就是好啊,没演技照样有好资源】   【说真的,这年头有演技不如有个牛逼的爹,心疼那些有实力却没背景的演员】   【有些人真是张口就来啊?季临拿下这个剧本,什么时候是靠季卿钊老师了?麻烦去了解一下,他是电影投资人亲自选定的男主[微笑/]】   【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季临在《昨日死》的演技很尴尬(?完全是因为人设好吧,谁来演都能红】   【谁演都能红?笑死,那让你家小哥哥去演一个,看他能不能也一夜爆红。自家正主都糊成那个逼样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求别把我的Xavier演毁了,求求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季临演技很差??巨尴尬好吧,Xavier这么大个IP,毁了毁了】   【对,只有你这一个睿智。】   【演技是真的尴尬,粉丝还闭眼吹,佛了】   【没必要尬黑吧。。。。《昨日死》虽然说不上演技爆炸,但绝对比大多数鲜肉的演技要好太多了,反正我觉得超级好看,季临的可塑性很强,我有预感,他以后会更红,期待Xavier】   ……   季临坐下看剧本的当儿,上微博小号瞄了眼昨天的新闻。   评论看得血压直线飙升,季临烦躁不已,小声嘟囔:“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闻羽身为原作者兼编剧,第一天就在拍摄现场划水,无所事事地闲晃。   项南在家没看到闻羽,还打了个电话询问:“羽哥,你又出去写生了?”   “没有,我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写生。”闻羽手插口袋,慢悠悠地穿梭在工作人员之间。   “忙?”项南迷惑。   闻羽似笑非笑道:“好歹我也算《弑之源》半个编剧了,我不得去拍摄现场观摩观摩么。”   “你?现场观摩?”项南挺匪夷所思,“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自从《Xavier》影视化决定后,季临觉得闻羽时常处于反常状态。   感觉……整个人积极了很多,不跟以前似的,死气沉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挺好的,总觉得这样的羽哥才有人气儿。   项南发自内心地笑了下,打趣地问:“你是不是跟娱乐圈的人接触多了,认识了什么漂亮女明星啊,这么积极。”   闻羽脚步一顿,“我很积极吗?”   “积极啊,你以前哪会理会这种麻烦事。”项南笑起来,忽然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爱去学校,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意识到自己的智力跟人有鸿沟般的差距了?”   “靠。”项南气得骂了声,“你不损我会死?我智力超群谢谢。我那段时间爱去学校,是因为我看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   项南意有所指,闻羽并不是没听出来,他也不想否认,他来这里,确实是为着某个人。   至于性质是否一样——   闻羽无法言说,他也不想去想那么透。   一旦想透,要的就会更多,如果季临给不了——   多半是给不了的。更何况他都没办法确定季临现在的心意,又怎么敢奢求将来也能一直占有他的这份心意。   能永远被一个人放在心底,在乎着,牵挂着,这样的事情,闻羽是不信的。   把他抚养长大的父亲曾经也说会永远陪着自己,结果呢?   为着另一个从一开始就弃他而去的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就死在自己面前。   都是骗子。   “挂了。”闻羽轻声对项南说,脸色有些阴郁。   抬眸时,只一秒,他的脸上又泛起了光。   季临的身影很好辨认,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闻羽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季予:莫挨闻羽!   季临:我就挨。 第26章   季临低着头, 手速飞快地打字, 沉浸于拿小号发泄怒火,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闻羽。   [哭戏太难了我太难了]:娱乐圈是我爹开的吗?他让我演啥我就能演啥了?   [哭戏太难了我太难了]:尴尬吗?尴尬吗?尴尬吗?我的演技真的很尴尬吗??   [哭戏太难了我太难了]:演不好《Xavier》我就提头来见好吧?[微笑/][微笑/][微笑/]   闻羽没忍住, 手背抵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季临还在疯狂打字发微博,闻声指尖一顿,猛地回过头。   闻羽别过脸,努力憋笑。不看季临发的微博内容, 光看他的小号ID他就乐得不行了。   季临手忙脚乱地关掉微博界面, 尴尬又窘迫。   丢面儿了,还是在闻羽面前。   闻羽笑够了, 咳了声, 说:“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窥探到你隐私了。”   季临同学私底下的人设崩得还挺厉害。   季临抿唇不语,心底嘁了声:你哪里是不小心, 明明一直站在后面。   “你…都看到了?”季临语气生硬地问。   “啊。”闻羽并不否认,恶劣道, “怕不怕我把你的微博小号泄露给你粉丝?”   季临抬头看向他,拧眉, 一脸不快。   闻羽笑盈盈的, 讲话语气婊气冲天:“放心, 我哪舍得啊。”   季临眼眸颤了下,偏过脸,眉毛似蹙非蹙, “能不能别老说这种话。”   闻羽就喜欢看他这样,气呼呼的又说不出什么重话,这种表情也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   “什么话?”闻羽问他。   “……幼稚的话。”   多年前的闻羽还深深印刻在季临心里,眼前这个男人跟当年的学长似有偏差,不再是触不可及的白月光,什么都变了,除了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季临发现不管这个人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再一次,不争气地为之心动。   “你讨厌我这样?”   “……还好。”季临老实回答,低头看剧本,声音又小了些:“不讨厌。”   怎么讨厌啊。他也想讨厌啊。   季临后一句话被邵野的声音盖住了:“哎!找你老半天,在这躲着,赶紧,咱俩对对词儿。”   邵野看了眼闻羽,扬起灿烂的笑容:“雨大,今儿还是帅得掉渣啊,不愧是我爱豆。”   闻羽笑笑:“我又是你爱豆了。”   邵野的助理来给他送水,他接过喝了口,笑得坦然:“那可不是,你就是画得太少,不然早成大触了,我就等《Xavier》的单行本了。”   “他本来就是大触。”一旁的季临小声嘀咕。   闻羽和邵野的视线双双落在他身上。   季临眉头一皱,拿着剧本起身。   “诶,去哪儿?不跟我对词儿?”邵野拉住他。   “去化妆。”季临冷漠道,“一会再对。”   闻羽凝望着季临精瘦的背影。   “这位季临同学,对我的敌意好像越来越大了。”邵野耸耸肩,“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要怎么入戏。”   “你们认识很久了?”闻羽问他。   “没有,之前合作过一部戏,跟他不熟。”邵野勾起嘴角笑了下,“你俩认识很久了吧?雨大。”   “也没有。”闻羽淡淡的。   掐头去尾,除去空白的那九年,其实也就一年不到。   很久前就认识了,但认识得并不久。   电影取景的主要场地是公寓、殡仪馆、警局和学校,今天拍的是公寓的戏,邵野是客串,为加快拍摄进程、提高效率,会将他的部分先拍摄完毕。   第一场就是季临和邵野在公寓床上温情的戏码。   邵野开机发布会当天开玩笑希望导演掐掉吻戏和床戏,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准备就绪,场记拍下场记板,第一镜开始。   闻羽站在一旁看着。   季临穿了那件纯白色的薄衫,这是他在剧中的代表性标志,一件白衫,贯穿电影始终。   季临侧躺在床上,眼角额角顶着乌青,是化妆师画的带伤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非木这个角色揣摩透了,很快就进入状态。   邵野在床边坐下,俯身贴近他的耳朵。   离得很近,声音也轻,但透过挑杆话筒放大了。   “你伤了的样子,好像更迷人了。”   闻羽皱了皱眉。   他心底生起的那股怪异的感觉似乎更强烈了。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季临说的台词他好像都听不见了,眼里只是他跟邵野越贴越近的身体。   季临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脱掉了邵野的上衣,他那么投入,那么沉静,仿佛不是季临。   原来他演戏的时候是这样的状态啊。闻羽默默地想,心口像堵了块石头。   沉重、压抑,想推开。   “我去,第一场戏尺度就这么大?好劲爆。”   耳边传来工作人员低低的细语,把闻羽心口那块石头又往里压了压。   闻羽脸色阴沉地盯着季临满是伤痕的脸。   为什么不会不自在?   为什么会那么自然?   他跟邵野的默契好到这种程度?   季临手指勾住邵野的裤腰,已经要开始褪去他的裤子。   “等等、等等!”最后还是邵野绷不住,忙不迭叫了停,“对不起,对不起,江导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什么,让我缓一会。”   季临手上的动作一停,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情,他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皱眉看着邵野。   导演挺体谅邵野,邵野这个咖位,他也犯不着挑刺,安抚道:“没事,你调整一下。”   邵野低头捏着眉心,歉疚道:“江导,实在是不好意思。”   “都说好好唱歌,不要演戏了。”季临淡淡道。   邵野抬头瞪他。   十一月份的天气,室内温度还是很低,助理忙拿了大衣披在季临裸露的身上。   导演对着对讲机指导:“你们俩刚才状态都进得挺好的,尤其是季临,邵野的话还有点放不开,手脚有点僵。”   “抱歉。”邵野满脸歉意。   “行了,我们再来一遍,就照刚才那个感觉来演,你们就拿对方当情侣,想象一下自己喜欢的对象,代入着演,放开点。”导演高声吩咐化妆师,“再给他俩补下妆。”   邵野应了声,冲季临暧昧一笑,“把我当你小情儿啊。”   季临漠然:“不需要。”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有小情儿了?”邵野反应迅速。   季临啧了声,懒得理他,利落地套上白色的薄衫。   脱离戏中角色,神经放松的当儿,季临才想起来闻羽也在现场,他下意识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   闻羽恰巧也在看他。   撞上闻羽的目光,季临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第二遍还没开始,闻羽就离开了现场。   来去自由,旁若无人。   这大概就是他跟季临最本质的区别。季临克己自律责任感强烈,他却随心所欲,干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他现在甚至想随心所欲地把剧本给改了。   当初改剧本的时候,怎么就没删掉男主跟男三的亲热部分呢?   闻羽上了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出神。   这还只是个开始,季临往后会面临无数场亲热戏,往后也会出现无数个“邵野”,到时候他心里又要压上多少块无形的石头呢。   闻羽埋头趴在方向盘上,季临刚才跟邵野亲热的画面在脑内一遍又一遍回放。   承认吧。   喜欢的,嫉妒的,想独占他的。   手机响了起来,闻羽有气无力地摸出手机,哑着嗓子:“喂?”   电话那头的钱盈愣了愣:“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哑?生病了?”   “没。”闻羽手指插。进头发往脑后撩了下,“阿姨,怎么了?”   钱盈听闻羽声音觉得他的状态不好,迟疑着没开口。   闻羽皱眉:“怎么了?是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没有。”钱盈犹豫片刻,语气里带了点淡淡的笑意,“我要结婚了。”   闻羽抓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   “就是那个法国人,你见过的。”   闻羽嗯了声,手抓紧方向盘,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本来没想过要结婚…”钱盈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也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组成一个家庭了。”   “你……怀孕了?”   “嗯。”钱盈淡淡一笑。   闻羽勉强地扯出一抹笑:“这么大年纪了不怕身体出问题么。”   钱盈失笑:“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   “恭喜。”   闻羽这句恭喜是发自内心的,虽然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就意味着他跟钱盈之间的羁绊就此为止了。   她不再是他的妈妈了,不管是在法律意义上,还是在他心里。   他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钱盈问得有些犹豫:“婚礼就在三天后,你…有时间来吗?”   “嗯。”闻羽发动了引擎,“会来的。”   闻羽答应得如此干脆,反应又那么平静,钱盈一时无所适从,沉默着。   “地址到时候发给我吧,我开车了,先挂了。”   “等等。”   “嗯?”   “你是不是一直怪我?怪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其实她也就担任了十八年的母亲角色。   闻羽不在意地笑了声:“我没资格怪你吧,你本来就不是我亲妈,能把我抚养长大已经是够伟大了。”   “我也只是把你抚养长大而已。”钱盈低声道,“你爸爸才是真正对你好的那个,他很爱你。”   “别提他。”闻羽的声音冷了下来,“挂了吧,我要开车了。”   “小羽。”钱盈喊了声,声音异常低柔,“……我还是你妈。”   “我觉得不是了。”闻羽的眼睛有些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将雨]-   【嫉妒值】==========100%   【真香值】=======70% 第27章   闻羽参加完钱盈的婚礼, 当天就从法国飞回来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 飞机落地后, 他想不到要去哪里,上了出租车,本能地说了句:“秋凛路。”   他常去的那个酒窖就在秋凛路,可惜今天运气不好,闻羽走到门口, 才发现酒窖今天不营业。   闻羽手指勾起挂在门上写着“今天休息”的木牌, 扯了扯嘴角。   唯一可去的地方都大门紧闭。   别无选择,但是想喝酒, 闻羽去了朋友的酒吧, 上次遇到季临的那个gay吧。   听项南的忠告,闻羽没混着点,只点了一种酒, 但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意识不清醒的程度了。   闻羽红着脸趴在吧台上,头昏脑涨, 视线里的一切东西都扭曲着,上前搭讪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耳边一阵阵热气也不断扑来, 各种男人的声音, 跟眼里的光景一样,也扭曲着。   没有力气推开靠上来的男人,闻羽只是本能地转开脸, 他觉得浑身乏力,连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明明眼里看到的实景都扭曲模糊,脑海里钱盈在婚礼上幸福洋溢的场面却无比清晰。   他妈,已经跟另一个男人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亲缘关系维系的家庭。   闻羽红着眼,眼神空洞地盯着手里的酒杯。   真的是一个人了。   他以前有这么厌恶孤独吗?   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先生…你没事吧?”调酒师关心地询问。   闻羽神色涣散,没什么反应,就连旁边紧挨着他贴耳细语的男人,他也任由那人贴着自己,没有任何抗拒。   像是喝太多,意识游离,把自己跟周遭隔绝开来了。   只见闻羽旁边那人的手意欲搂住他的腰,调酒师秉持着职业素养,微笑提醒:“这位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酒吧的规定,不能在酒吧里面公开做亲热的事情,而且您旁边这位先生明显喝多了,您还是不要趁人之危吧。”   那人手停住了,收了回去。   这个gay吧是有明文规定,不能当众亲热,可以喝酒,可以聊天,要卿卿我我,直接乘电梯上楼,楼上设有酒店。   调酒师微微一笑:“谢谢您的理解。”   闻羽又趴下来了,脑袋埋在胳膊里,却没有停止饮酒,向调酒师要了一杯又一杯。   调酒师皱眉,冲这个喝法,再喝几杯,都该送医院了。   酒精的麻痹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闻羽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思考,意识恍惚极致,完全是凭本能麻木地往嘴里灌酒。   他抬眸看向调酒师的那瞬间,调酒师望着他瞳孔散大的眼眸一惊。   调酒师忙抽走闻羽手中的酒杯,阻止道:“先生,您别喝了。”   闻羽眼神浑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他垂下了脑袋。   调酒师眉头紧皱,看着不省人事的闻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小昀!”调酒师冲路过的侍者喊了声。   杜昀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戚哥,怎么了?”   “这个客人,”调酒师指指闻羽,“他喝太多了,我抽不开身,你看能不能找个代驾,送他回家啊,不过最好还是送趟医院,他瞳孔有点放大,我怕别到时候喝出什么毛病了。”   杜昀看了眼趴在吧台上的闻羽,惊讶道:“是他啊?”   “你认识?”   “他好像是我师兄的朋友。”杜昀说着拿出手机,“我给我师兄打个电话吧。”   “好。”   闻羽除了第一天拍摄去过现场,之后三天都没在剧组出现。季临每天期待着,期待着能在一天的拍摄开始时,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可是每一天都是落空。   半夜了,季临结束完今天的拍摄,在酒店门口跟粉丝道别后,就上了电梯。   手机铃声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杜昀,季临有些纳闷,接通了电话:“喂?”   “喂,师兄,是我杜昀。”   “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睡了啊?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季临按了电梯按钮,“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杜昀看了眼身边神志不清的闻羽,“上次你来我工作的酒吧,跟你一块的那个人,就是头发挺长的那个……”   杜昀话未说完,季临按着按钮的手指顿住了,“闻羽?他怎么了?”   季临的语气有点焦急,杜昀愣了下,说:“啊…他现在在我打工的酒吧,喝得有点多,人不太清醒,我想问问你知道他家地址吗?我这边找辆车把他送回去。”   “他一个人在那?”   “是啊,喝了好多。你知道他家地址吗?”   “不用叫车了,我现在就过来。”季临按了一楼的按钮。   “啊?”杜昀有点惊讶,“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要过来?”   季临嗯了声:“我马上就过来,麻烦你照顾一下他。”   “嗯……”杜昀愣愣的,“你路上小心。”   季临挂了电话,转头问助理:“小叶,你包里有口罩吗?”   “有,怎么了?你要去哪儿啊?”   “去找一个朋友,把口罩给我。”   小叶从包里摸出一次性口罩,递给季临,“这么晚了还去啊,明儿还要早起呢,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季临戴上口罩,走出电梯,“我马上就回来。”   “那你当心着点外面的粉丝哦。”   蹲守在剧组的粉丝等季临回酒店后就散了,季临脱下衣服翻了个面,反着套在身上,戴上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从酒店的侧门走了出去。   酒吧的营业时间是晚上6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季临到酒吧的时候,里面人还很多。   远处杜昀朝他招手,他快步走了过去。   季临摘下口罩,皱眉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闻羽,问杜昀:“怎么回事?他怎么喝成这样?”   “不知道,八成是心情不好吧。”   一直软绵绵趴在吧台上的闻羽忽然弹开了眼皮,偏过头,半睁着眼看向季临。   他的眼球发红,目光浑浊。   季临的心不由得一抽。   不明理由的。   闻羽咧开嘴,冲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接着就转身扑进了他怀里。   闻羽失重整个人往前倒,季临下意识扶住他,闻羽顺势搂住了季临的腰。   浓重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季临呛得扭头咳嗽了几声。   “你来啦……”闻羽脑袋埋在季临胸口,声音闷闷的,尾音拖长,像在撒娇。   季临没由得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回应:“嗯…我来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   “我看还是送他去趟医院吧。”调酒师建议道,“他喝得不是一般的多,眼睛都没神儿了,我怕他出事。”   季临低头看了眼黏糊在他身上的闻羽,点头道:“嗯,我送他去吧。”   话音刚落,怀里的男人陡然一僵,松开季临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扶着吧台边缘要走,嘴里低语:“不去医院。”   季临见状忙拉住他的手,“喂。”   闻羽甩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停地喃喃:“不去医院……不去医院。”   他步伐混乱,神志不清,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人,季临见那人要扶他,忙走过去把闻羽拽进自己怀里。   “不好意思。”季临跟那人道歉,“我朋友喝多了。”   闻羽脑袋后仰,懒懒地磕在季临的颈窝处,闭着眼睛絮语不断:“我不要去医院…不去……”   季临任由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扶着他低声安抚:“不去医院,我送你回家。”   季临手指抚上闻羽渗出汗水的额头,闻羽呼吸急促,皮肤湿冷,指尖的触感冰凉。   “师兄……”杜昀喊了声。   季临转头说:“我送他回去,今天谢谢你了。”   杜昀视线移到闻羽身上,闻言摇摇头:“没事,路上小心。”   季临记得闻羽的家,一路上闻羽都很安静,不吵不闹,要不是溢满车厢的浓厚酒精味,季临甚至都要忘了这还是个喝醉的人。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季临轻声问了句,“想吐吗?”   闻羽睡在后座,没有声响。   季临抿了抿唇,还是不放心,开车去了医院。   现在是半夜,医院只有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可能是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季临刚把闻羽扶进诊室,闻羽就猛地弹开了眼皮。   “大夫,麻烦你…”   季临刚开口,就被闻羽一把推开了。   “我说了我不去医院。”闻羽面色阴郁地看着他,“你骗我。”   季临眉头紧皱,闻羽眼神失焦,大概根本就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闻羽站不稳,胡乱抓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转身就走,踉踉跄跄。   季临拉住他,低声哄:“你喝太多了,检查一下身体,很快的,检查完我就送你回家。”   “我不要!”闻羽甩开他的手,一脸抗拒,“你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   季临咬了咬唇,心一狠,直接揪住闻羽的后领把人拽到自己身边。   不管怎样,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我就是骗子,就算是骗子,你也得听我的。”季临态度变得强硬,箍住闻羽的肩膀不让他走,沉声道,“坐下,让医生检查一下。”   闻羽身体一僵,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委屈。   季临一阵凌乱,磕巴了:“我、我,你…你听话好不好,就让医生检查一下。”   闻羽垂下脑袋不吭声了,季临拧巴着一张脸,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动作略僵硬。   “听话。”他轻声哄,“检查很快的。”   闻羽安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怕会虐呀,不虐的!这不甜了吗?   闻羽他就是个矫情攻(在面对季临的事上),性格乖僻又感性,想得也多。小可怜一个,需要季临同学哄哄抱抱举高高~ 第28章   趁着他不闹腾的当儿, 季临让医生给他做了个身体检查。   “身体没什么问题, 就是喝得太多了, 我给他开点解酒药, 回去给他多喝点水,最好是蜂蜜水。”医生低头写病历,“不过再喝就真该出问题了,年纪轻轻的酗酒这么凶。”   闻羽很安静,坐在椅子上, 乖顺地靠在季临身上, 毫无防备。   季临低头看他一眼,忍不住摸他细软的头发, 轻声道:“谢谢大夫。”   到家后, 季临扶着闻羽上了楼,用他的指纹开了密码锁。闻羽下车后,人也一直没醒, 季临费了老大劲把人扶到了床上,去厨房给他倒水。   季临没照顾过喝醉的人, 好在闻羽的酒品不错,醉酒后不会撒酒疯, 不然他未必能招架得住。   怎么会喝成那样?   还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季临心不在焉地搅拌着杯子里的蜂蜜水, 心情有些沉重。他端着水杯走进卧室的时候, 发现床上空了。   季临一惊,忙喊了声:“闻羽!?”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   季临走出卧室, 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间,最后在浴室里找到了闻羽。   闻羽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装,不知哪时脱去了外套,穿着白色衬衫趴在浴缸边缘,身上的衬衫沾了水,又潮又皱。   季临以为他吐了,走近一看,发现闻羽面色绯红,嘴唇泛白,眼尾处的睫毛上水汽氤氲,挂着泪珠。   季临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闻羽跪坐在地上,伏在浴缸前,闭着眼睛压抑着微弱的抽泣声,他的表情很痛苦,看得季临的心揪了起来。   “闻羽。”季临轻喊了声,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闻羽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了,胸前也潮了一大片,他闭着眼睛并未应声,只是急促而痛苦地喘息着。   水龙头还在不断放水,水声哗哗,浴缸里的水没过了闻羽的手腕。   季临关掉水龙头,用干毛巾擦了擦闻羽脸上的水,闻羽瘫坐在地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季临蹲下,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季临背着闻羽走出了浴室。   真沉啊。   闻羽身材高挑,手长脚长,背着还有点吃力。   挺有男人味儿的一个老爷们儿,此刻却脆弱得跟个小孩儿似的,竟然哭了。   季临心疼之余,竟生起了一股保护欲。   觉得这样的闻羽,没有距离,又惹人怜爱。   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毫无顾忌地亲近他吧。   闻羽呼吸深重,带着酒味的热气扑向季临的颈间,一阵儿一阵儿的,季临觉得侧颈又酥又麻。   “为什么啊……”闻羽忽然开口了,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偏过头,脸埋进了季临的颈窝里,哽咽着:“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季临脚步一顿,感觉有股热流从颈侧滑下。   “我难受。”闻羽闷着声音,嗓音沙哑,“我好难受啊……”   季临没吭声,背着他继续往卧室走,步伐变得沉重。   闻羽趴在季临背上,断断续续地低语:“我一点都不想去参加婚礼,什么狗屁婚礼,什么妈妈,你根本就不是我妈……为什么啊都要丢下我……咳咳……”   闻羽哑着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季临把人放到床上,急忙把水递到他嘴边,“喝点水。”   闻羽偏开脑袋,不喝。   季临无奈,只好先帮他处理潮湿的衣服。他脱下闻羽的衬衫,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睡衣帮他换上了。   他坐在床边,用干毛巾擦闻羽湿掉的头发,闻羽捂着额头别过脸去,嘴里呓语不断。   季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揪。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闻羽,心里惶惑又无措。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就算开口,也说不到闻羽心里去,季临只是静静地帮他擦头发,喂他喝水。   季临哄了很久,闻羽才张嘴勉强喝了几口水,像个孩子。   季临帮闻羽盖好被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抬头看他一眼,意欲离开,转身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   季临回头,闻羽忽然坐起身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脖子。   季临条件反射地扶住他的腰。   “别走。”闻羽跟他撒娇,“别丢下我一个人。”   季临浑身僵硬,招架不住,轻喊一声:“闻羽。”   闻羽闷闷地“嗯”了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轻唤了好几声:“季临,季临,季临,季临……”   季临心一软,彻底缴械投降,抬手轻抚闻羽的后背,应道:“我在这呢。”   “别走。”   “不走。”   闻羽搂着季临的脖子不撒手,半个人挂在他身上,季临没法儿,只能并排着在他旁边躺下了。   闻羽的被子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季临侧躺着,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本应该心跳加速的吧。   可他此刻却心如止水,很平静,也很难受。   闻羽微微扭动了下脖子,耳根下方的纹身忽隐忽现。   季临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la petite mort」   季临好奇,便抽出一只手拿手机百度了一下,发现是法语。   “小小的死亡”。   季临抬眸看向闻羽。   或许是感觉到令人安心的气息,闻羽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揪着季临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注意到闻羽呼吸变得平缓,季临安下心来,用手拨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   近距离看闻羽,真的容易呼吸停滞。   季临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用指尖点了下闻羽高挺的鼻梁。   闻羽眉头一蹙,一把抓住季临的手,喃喃:“别走……”   “不走。”季临反手握住他的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闻羽神情放松了下来,往季临身前靠了靠,又轻唤了声“季临”。   季临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到底还是没能处变不惊。   季临闭上眼,轻拍着闻羽的后背,尝试入眠。   很难入眠,因为耳边回荡着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声。   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季临第二天差点没起得来,醒来时发现手机上多了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季临猛地坐起身,瞌睡都吓没了。   昨天光顾着照顾闻羽,忘了跟助理打招呼。   季临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房间给助理回了电话:“喂,小叶。”   “哎哟临临,你可算接电话了,急死我了,你去哪了?”   季临去浴室随意洗了把脸,“对不起啊,我昨天有点事,忙昏头了,忘了给你打电话。”   “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早上去你房间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到哪里去了啊?一整晚都没回来吗?”助理语气焦急,“我血压都高了!”   季临歉疚不已:“真的不好意思。”   助理长呼一口气:“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你赶紧回来吧,剧组的人都在找你呢。”   “我现在就过来。”季临挂了电话,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湿漉漉的脸庞。   季临步伐匆匆,开门时差点跟门外的项南迎面相撞。   两人齐齐怔住。   项南手里拎着购物袋,望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发愣。   季临面露尴尬,来不及解释,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绕开他匆匆离开了。   项南眨眨眼睛,大脑有点短路。   什么情况?   刚那是季临?   闻羽睡得死沉,是被项南叫魂一样叫醒的。   “羽哥,羽哥,羽哥……”   头痛欲裂,闻羽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屋外的叫声还绵延不绝,他烦躁地吼了声:“闭嘴!”   项南乖乖闭嘴。   这么暴躁呢?   “你这么快就从法国回来了?”   闻羽没应声,使劲揉脑袋。   “我给你做了早饭。”项南敲敲门,“起床吃早饭。”   闻羽重新躺了回去,蒙上被子。   “你能不能出个声儿?”   闻羽依旧没动静。   项南轻叹了口气。想到刚才在门口撞见季临,八卦之心瞬间燃烧起来,问:“你昨天就回来了?”   他又问:“季临送你回来的?”   闻羽倏然睁开眼睛。   项南还未开口,视线内一阵亮光,房门开了。   “你说什么?”   扑面而来一股酒气,项南差点被熏一跟头,皱眉道:“你喝酒了?”   “你刚刚说什么?”闻羽看着他,胡子拉碴,衣冠不整。   项南被他这副颓废的模样惊到了,“你跟季临——干嘛了?”   “季临……”闻羽喃喃,低头揉揉额角。   他断片了,记忆中模模糊糊浮现季临的身影,只是想不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原来那都不是梦。   他没有疯魔到一整个夜晚都被困在拥有季临的梦里。   闻羽有些恍惚,项南一脸担忧:“羽哥,你怎么了?你昨天又喝酒了?喝了多少啊,味儿这么重。”   闻羽没回答,只是问:“你看到他了?”   项南愣了愣:“……嗯,就刚刚,我来的时候他正好从屋里走出来。”   还跟你一样衣衫不整的,项南心道你俩这是干啥了啊。   “刚刚?”闻羽眼眸一颤,“他真的在这呆了一夜?”   项南也挺诧异,脱口而出:“真假?你们俩干嘛了?诶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你跟他是之前就认识吗?我感觉你特别关注他,今天又来这么一出,怎么个情况啊?你跟大明星关系那么好呢?”   闻羽沉默片刻,抬眸看他一眼,“我说我喜欢他,你信吗?”   项南愣住了。   闻羽绕开他,去浴室洗漱。   “你你你,你说什么?”项南结结巴巴。   闻羽往下巴上抹了点剃须膏,开始对着镜子刮胡子。   黑眼圈很重,脑袋也很沉,但心情明朗。   “你,我、我刚才没听错吧?”项南追到浴室,“还是你在开玩笑?”   闻羽神色坦然:“我说这种话跟你开玩笑?”   项南沉默半晌,爆了句粗:“操,所以你答应改剧本,答应当编剧,会去剧组,都是因为他?”   闻羽沉思片刻,点头:“算是吧。”   仔细想想,最初跟现在,会蹚这趟水的缘由,的确都是季临。   项南特别震惊,光闻羽喜欢上男人这件事就足够他消化一阵,更何况还是季临。   不过这样一看,闻羽一切反常的行为似乎都能说通了。   项南没谈过恋爱,没这方面的经验,更没想到他羽哥还有能坠入爱河的一天,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拍拍他的背,露出老父亲的担忧:“明星不太好搞啊。”   闻羽正在抹须后水,闻言瞥了他一眼。   “你说你喜欢个什么人不好。”项南摇头叹气,“我就说你那么积极呢,还去剧组探班,你那么懒。”   作者有话要说:  将雨老师:季临季临季临季临,抱抱抱抱抱~~~   季大明星:抱抱抱抱抱。 第29章   是啊, 他那么懒。   闻羽凝视镜子里的男人。   还那么恶劣。   可季临还是那么心软,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记得的只有季临身上那股甜香的气息。他照顾了自己一夜, 自己大概也在他面前狼狈了一夜。   季临太温柔了,就连在虚幻的梦里,听他低声絮语时,感觉也像是扑向一块柔软的棉花糖,甜香又软绵, 真实得让人沉湎。   他明明最讨厌甜的东西了。   因为温柔, 所以不忍心放下任何人,也一再容忍自己的得寸进尺, 他就是倚仗季临的心软, 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可笑的存在感。   像个渴极的旅人,朝水源狂奔而去。   那水源就是季临,可闻羽宁愿季临是一口枯井, 只让自己寻到就好了。   他可以不用饮水,他只想拥有这口枯井。   想到季临的温柔会广施给任何人, 闻羽就想把心里的那口枯井彻底堵上,堵得密不透风。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季临隐隐而变的情愫, 也从未回避,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自然而然就跟项南说开了。   到底还是无法克制, 想亲手撕开一个口子,从项南开始。   闻羽拿毛巾擦了下脸庞,抬手撩开额前的头发。   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不少。   闻羽缄默不语, 项南以为自己打击他信心了,关切道:“羽哥你怎么不说话了?诶不是啊,我就那么一说,你长这么一张脸你还怕啊,人家是明星,你长得也不赖啊,又有钱,别丧失斗志啊!”   闻羽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斜睨他一眼,“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能叨叨。”   “我这不是关心你的人生大事么。”   “谢谢您了。”闻羽边说边撩开衣服,“出去吧,我要洗澡。”   闻羽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到项南坐在餐桌前玩手机。   “你还没走啊。”闻羽把潮湿的毛巾丢进衣篓里。   “啊。”项南应了声,“找你有事呢,《Xavier》的单行本已经正式出版了,一礼拜之后发售。”   “嗯。”闻羽坐下吃早饭。   项南就知道闻羽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低头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你到时候发条微博宣传一下,程哥强制要求的。”   “嗯。”闻羽喝了口咖啡,“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项南手一顿。   闻羽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懒散样子,却几乎回回都要问他这个问题。   项南扶了扶眼镜,闷声道:“前几天应聘了个画室助教的工作,还没来结果。”   项南最终还是违背父母的意愿,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闻羽觉得并无不可:“挺好的。”   有目标,敢前进,就值得被高看了,毕竟还有很多人连自己热爱的东西,都不敢甩开膀子去追求。   “不知道能不能被应聘上。”项南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的,我大学正儿八经学的不是这个,我这水平还需要再练几年,出国深造是不可能了,我爸妈不可能送我去,就想当个助教,应该也能学点东西吧。”   “怎么样都能学。”闻羽说。   “要是应聘成功了,我可就不能给你当助手了。”   “哦。”闻羽云淡风轻。   项南不知道闻羽在不在乎他俩之间的情谊,反正他是特别在乎,也放不下闻羽,他把椅子往旁边一拖,坐在闻羽面前。   “你别老把人往外推。”项南看着他。   闻羽抬眸看他一眼,失笑:“你啊?”   “不只是我。”项南神情严肃,“你也别老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死人脸,你什么样儿我门儿清。”   “我什么样儿啊。”闻羽咬了口三明治。   “小公举。”   闻羽呛了一下:“什么鬼。”   “将雨大大内心就是个小公举啊。”项南感叹一声,又问道:“如果我要走,你会不会难受?”   闻羽不吭声。   “你会。”项南替他回答,“我也会。”   闻羽内心有多脆弱,多经不起打击,没有人比项南更清楚,所以他才放不下他。   闻羽沉默地咬着三明治。   “昨天你又喝酒了?”项南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去参加你妈的婚礼了吗?”   “那不是我妈。”闻羽纠正他。   闻羽眉头微蹙,项南见他脸色变得阴沉,想是自己触到了雷区,就岔开话题。   “昨晚是季临照顾你的?”   闻羽目光一瞬变柔和,咬着三明治,眉眼间漾起淡淡的笑意。   毫不遮掩的笑意,项南也跟着笑。   其实闻羽也挺好懂的,只是他真正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刻太少。真高兴了,大概率是藏不住心情的。   项南无意干涉闻羽的感情问题,并不想多问。他只是觉得能有个让他羽哥牵挂的人存在,挺好。   有牵挂有念想了,才会看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先走了啊。”项南说,“今天还有个面试。”   “你是应聘了多少家公司啊?”   “好多好多家。”项南微笑,“我这叫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闻羽啧啧两声:“真有文化。”   “谢谢夸奖。”项南离开了。   闻羽摇头,浅浅地笑。   季临躺在靠椅上休息,邵野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温热的牛奶。   季临直言拒绝:“我不喝别人的水。”   邵野啧了声:“你倒是挺事儿的,不喝拉倒。”   邵野把牛奶扔给一旁的助理,助理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不好意思。”季临揉揉眉心,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不喝就不喝,道什么歉,我出去也不喝别人给我的水。”邵野在他旁边坐下,“你今天早上去哪了?这么晚才过来,衣服也没换。”   “没去哪。”季临闭上眼睛休息。   “哟季临同学还学会扯谎了啊?”邵野哼笑,又是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今天早上跟我对戏的时候,一身酒臭味儿,以为我闻不出来啊。啧,不说就算了。”   “烦死了。”季临翻过身,“闭嘴。”   季临的态度让邵野不爽,他偏不闭嘴,偏要哔哔。邵野正要开口,抬眸忽然瞥到了闻羽的身影,他立刻笑开了,冲他热情地挥手。   闻羽走近了,邵野跟他打招呼:“雨……”   话音未落,闻羽就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安静。   邵野噤了声,垂眸看向休息的季临,心里意识到了什么,他冲闻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起身走开了。   闻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闻羽在邵野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看手机,不经意地瞥一眼身旁的人。   季临的黑眼圈很重,也可能是化了妆的缘故,但精神状态不好是显而易见的,即使双眼紧闭,脸上的倦意也藏不住。   “将雨老师。”有人路过喊了一声。   闻羽皱眉。   季临闻声倏然睁开眼睛,身子动了动。   工作人员笑着跟闻羽打招呼:“你今儿来了啊,前几天都没见着你。”   这人打扰到季临休息,闻羽心下不悦,冷着脸没应声。   闻羽冷漠的态度令工作人员一阵尴尬,那人看了眼睡在躺椅上的季临,没再说什么,讪讪地走开了。   季临磨蹭着转过身,幽幽地开口:“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别人跟你打招呼都不理的。”   闻羽不以为意,勾嘴一笑:“醒了?”   “没睡。”季临嗓音沙哑,咳了两声。   闻羽从自己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季临,“要喝水吗?”   季临犹豫着没接。   闻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自然得有些诡异,问:“你助理呢?嗓子劈成这样,没人给你倒水?”   哪有当个明星憋屈成这样的,跟个跑龙套的似的没个人管,可怜兮兮。   “她去洗手间了。”   闻羽不禁皱眉,说:“喝我的吧,我没喝过,杯子也是干净的。”   季临没吭声,也没动。   行吧,被嫌弃了。   闻羽无奈,也有些不爽,起身说:“你杯子呢,我去给你倒点水。”   季临忽然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低声说:“我就喝这个。”   闻羽愣了一下。   季临捧着闻羽的杯子,干巴巴道:“杯子在助理的包里。”   “不嫌弃我啊。”闻羽重新坐下,笑得眼角弯弯。   季临抬眸瞄了他一眼,闻羽神色如常,全然不见昨天沉郁又痛苦的状态,大概是断片了。   想到昨晚闻羽卸下防备、脆弱又乖顺的模样,季临心里还会不由得一紧。现在见他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季临也安下心来,但还是隐隐地担忧。   现在的情状,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反正你没喝过。”季临说,“我不讲究。”   几十米开外正捧着保温杯喝枸杞茶的邵野,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昨天——是你送我回家的?”闻羽问。   季临一惊:“你没断片啊?”   闻羽被他这反应逗乐了,扶着椅子嗤笑。   季临拧眉:“笑什么。”   “笑你啊。”闻羽声音轻飘飘的,尾音上扬,一贯的轻佻语调。   他都不好意思说在遇到季临之前,自己其实是个很正经的人。   这话说出来,太站不住脚。   季临没动气,眉眼温和,反倒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闻羽还有心情逗他,就说明心情并不太糟糕。   昨晚的闻羽,他很怕再见到第二次。   季临没说话,拿起闻羽的水杯无意识地喝了一口。   酸酸的。   低头一看,杯子里浮了几片柠檬片。   “我昨天没撒酒疯吧?”闻羽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事情,但直觉自己肯定遭受了公开处刑,指不定在季临面前出了什么丑。   季临摇头,老实回答:“没有。”   “没说胡话?”   季临抿了抿嘴,又摇头:“没有。”   “没为难你?”   季临抬眸看他一眼,心道你这个“为难”是怎么个为难法?   他垂眸,再次摇头:“没有。”   “那你跟我睡了一夜?”闻羽顺嘴就说。   季临一愣,耳根发烫。   话虽无法反驳,但什么叫睡了一夜?   “是你不让我走的。”季临气急败坏,生硬地说。   闻羽愣住了:“我——不让你走?”   季临心说你不仅不让我走,还哼哼唧唧跟我撒娇,还……哭了。   季临抬头看他。   闻羽越想心越沉,拧眉道:“我昨晚到底干嘛了?”   难不成借着酒意又对季临耍流氓了?   不会又把人亲了吧?!   “你没怎么,就是喝多了没人照顾,所以我就留下来了。”季临不想唤醒闻羽痛苦的回忆,昨晚发生的事,还是断片了好。   “这样吗…”闻羽有些茫然,“你昨天怎么知道我在酒吧?”   “我师弟告诉我的,他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大半夜的,还照顾了我一整晚?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放不下,这么上心吗?   这话闻羽没问出口,只是凝视着季临,说了声:“谢谢。”   “……没事。”季临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舌头酸酸的,心里热热的。   “酸么?”闻羽看着他手里的水杯问。   “还行。”季临舔了下嘴唇,问:“你这么喜欢柠檬?连被子上都一股柠檬味儿。”   “喜欢啊。”闻羽笑笑,“你怎么知道我被子上有柠檬味儿?你睡我床了?”   闻羽猜到季临应该照顾了他一夜,却怎么也没想过季临会跟他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   季临尴尬地掩饰:“我扶你到床上的时候闻到的,味儿这么重。”   “不好闻吗?我就喜欢柠檬的味道。”闻羽是个十足的柠檬怪。   季临揉揉鼻子,“……好闻的。”   闻羽身上的味道,就连季临讨厌的酒精味,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过滤掉熏人的气味,只留下醉人的酒香,变得不那么讨厌。   更何况是那阵柠檬清香。   作者有话要说:  季00:你没为难我。(心虚)   将雨:下回可能要真的为难你了。 第30章   助理匆匆赶来, 给季临端了杯热水, 看到季临手里的水杯, 她疑惑地问:“哪来的水?”   “我的水。”闻羽礼貌一笑, 言语犀利道:“你这个助理当得会不会太轻松了点?有事没事就不在身边,既然这样,季临还雇你这个助理干嘛呢?”   助理捧着水杯张皇无措,闻羽平时虽然冷漠寡言,但待人还算和气, 很少不留情面地当场怼人。   季临也挺诧异, 拉他的衣角,小声问:“你干嘛?”   “教她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助理。”闻羽平静道。   闻羽批评得不无道理, 助理自知理亏, 羞愧难当,诚恳认错:“我下回注意。”   季临也是第一次见闻羽对别人当众发难,为缓和气氛, 打发助理去帮自己买杯咖啡。   “你喝咖啡?”闻羽纳罕地问,“你不是喜欢喝甜的么?”   口味跟个小孩儿似的。   “我又不是只喝甜的。”季临看他一眼, “你刚才干嘛对我助理这么凶?”   “我凶吗?”闻羽纳闷。   “你吓到她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昨天晚上你一晚上都没回去, 也没人来找你。”闻羽皱起眉头, “你不觉得你身边的人都太懒散了点吗?还有你保镖呢?在这拍戏, 身边就这么一个人,还没事就往别处跑,一个助理能当成这样也真是为难她了。”   季临忽然笑了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人要求这么严格。”   “是你对身边的人太随和了, 这么宽容,谁都能踩到你头上。”   “哪有那么夸张,大家都很好的。”   “你看谁都是好人。”闻羽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别忘了,你是演员,是明星,盯着你的人很多,不安好心的人也很多,既然选了这个职业,就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季临摸了摸额头,被闻羽触碰的那处肌肤有些发烫。   还能从闻羽嘴里听到这么严肃正经的忠告,真稀奇。   季临默不作声,闻羽问了句:“听到没啊?”   “听到了。”季临心里发热。   “对你助理态度强硬点,她要再这个懒散的态度,实在不行,就开了。”闻羽对待这事,很不近人情。   “开了你给我当助理啊。”季临忍不住笑,小叶都给他当了两年的助理,哪可能说开就开。   “也可以啊。”闻羽勾了勾嘴角,“不过我还挺贵的,我怕你雇不起。”   季临抿着嘴笑。   “乐什么?”闻羽也笑,他喜欢看季临笑,笑得眼睛弯起来,像两弯新月。   “没什么。”季临摇摇头,问闻羽:“你还难受吗?”   “难受?”   “我是说身体什么的…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   “还行,就头有点疼。”   “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真的不好。”   “可我就是个酒鬼啊。”闻羽赖皮兮兮,“怎么办。”   季临抿嘴犹豫片刻,忽然说:“我可以督促你戒酒。”   闻羽一愣,继而一口答应:“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杆子都递过来了,当然是顺杆往上爬。   季临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对他这顺从的态度还挺欣慰,说:“到时候你别又反悔。”   “不会,我都听你的。”   “37场准备了!”不远处有人高声喊。   季临起身道:“我过去了,你呢,要一起去吗?”   “不去。”闻羽断然拒绝。   公寓场的戏基本全是季临跟邵野的亲热戏,他不想看这糟心玩意儿。   季临讪讪的:“哦,那我先过去了。”   闻羽忽然拉住他的胳膊,问:“这戏能别演了吗?”   季临愣住了:“……啊?”   闻羽注视他良久,甚至想说“你能别当明星了吗”。   “37场准备开始了!演员都到位了吗?季临呢?”场务扯着嗓子喊。   季临扭头应了声:“来了!”   闻羽松开了手。   “我过去了。”季临说。   闻羽嗯了声,勉强地挤出笑容:“加油。”   闻羽不愿看季临跟邵野的对手戏,不过还是会隔三差五来片场,只为看几眼季临。   偶尔也会被导演拉着问这一场拍得怎么怎么样,符不符合原著的感觉,需不需要再保几条,闻羽都是敷衍地点点头,闭眼吹两位演员演得无可挑剔。   保什么保啊,季临跟邵野的对手戏,闻羽恨不得每一场都一条过。   好在邵野只是客串,估计拍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杀青了。其实季临的戏份也不多,男二田龚文的戏份才是大头,季临部分的剧情尺度都比较大,同性、性。侵、暴力,涉及了很多敏感因素,为了过审时不那么艰难,之前改剧本的时候,把他大部分的戏份都删掉了。   闻羽私心作祟,心想自己当时怎么没全删了。   这样季临就不用演了。   闻羽今天受邀去参观一个艺术展,刚从展馆出来,就收到了季临的微信。   -小优秀:今日打卡:今天喝酒了吗?   闻羽勾起嘴角一笑,打字。   -老混蛋:没有。   -小优秀:好的。继续保持。   已经有几天了吧,季临每天都会发这样的消息,督促闻羽戒酒。   闻羽一开始以为他是说笑,没成想真的每天都会发消息过来提醒。   有点效果,闻羽以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喝点酒再入睡,习惯成瘾,如果哪天看不到季临的消息,他大概率是克制不住的。   季临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小优秀:之前在你家看到有个酒柜,有时间把里面的酒都清了吧。   闻羽笑了,回消息:那一柜子的酒加一块都能买辆车了。很贵哒~   季临盯着手机愣了愣,笑着“嘁”了声。   闻羽发微信时的说话语气总是那么不着调,跟他聊天感觉对面是个萌妹,还是那种偶尔婊里婊气的萌妹。   “这人真的是…”季临揉了揉鼻子,一边打字一边学着闻羽的口气喃喃自语:“贵嗒~贵嗒~嗒你个大头鬼……”   -小优秀:你说过会听过我的。   闻羽心里一软,忽然觉得那一柜子酒跟白开水也差不多。   清了就清了吧。   他给季临回了条消息:听你的。   季临望着手机抿嘴笑。   化妆师正在给他补妆,见他笑盈盈的,笑着问:“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季临摇摇头:“没什么。”   闻羽给项南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把酒柜里的那些酒都处理了吧。”   项南反应不及:“啊?处理了?……你说你那些酒?”   “嗯。”   “处理?怎么处理?”项南还没回过味儿来。   “随便,卖了丢了都行,你要喜欢拿走也可以。”   项南惊恐道:“怎么你要出家了?!还是你喝多了?那一柜子酒值多少钱你不知道啊?干嘛突然要处理掉?”   “戒酒啊。”闻羽淡淡道,“我要戒酒。”   项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震惊又欣喜,眉飞色舞道:“你要戒酒?我没听错吧?”   鬼知道项南以前劝过闻羽多少次让他戒酒。   “没听错,赶紧把那些酒都处理了。”闻羽迟疑片刻,说:“丢了挺可惜的,你全拿走吧。”   “我不要。”项南嫌弃,“我又不爱喝酒。”   “那你拿去卖了,应该挺好卖的。”   “废话。”项南啧了声,那柜子里的酒好些都是标了号的,限量。   微信提示音又响起来,闻羽挂掉电话看消息。   -小优秀:今天拍殡仪馆的戏。   闻羽挑眉。   挺奇怪的,总觉得醉酒那天之后,季临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生硬又笨拙地亲近。   经常会给他发消息,聊天时虽然不那么自然,但也不会别扭,有什么说什么,只是话都很简短。   不过就主动这一点来说,真的难得,令人心动又惶惑。闻羽珍惜这种“难得”,怕一不留神又溜走了。   就像现在这样。这是在跟自己报备行程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没等闻羽回复,季临又发消息问:你今天来片场吗?   闻羽打了个字发过去。   -老混蛋:来   季临放下手机,心情愉快。   那天说好的,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等忙过这阵吧,要把一切都问个清楚。   殡仪馆阴森森的,在这种地方拍戏还是有点渗人,邵野正在跟季临对词儿,不停地搓自己的胳膊。   对词结束,邵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色不怎么好。   季临疑惑道:“你不会是水土不服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嘴都白了。”   “我脸色很差?”邵野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你信风水这种东西吗?”   季临摇头。   “我挺信的。”邵野望向远处的储尸柜,虽然只是为拍摄需要,临时搭建的柜子,但就坐落在真实的殡仪馆里,还是透着阴森的诡异感。   周围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来往奔走,冲散了些恐怖的气息。   但邵野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吐槽:“你说男主他爸干什么不好,干个火化师,还有男主,”他指指季临,“就你,更变态,还把你爹的胳膊放别人准备火化的棺材里。”   季临啧了声,语气阴阳怪气:“那不是你最爱的雨大画的剧情么。”   邵野笑了声:“雨大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人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脑洞那么可怕,我刚跟你对词儿的时候,一直起鸡皮疙瘩。”   “你不会是怕鬼吧?”季临上下打量几眼邵野。   “怕鬼怎么了?”邵野并不否认,“长得帅还不能怕鬼了?”   “怕鬼你还接这个戏?”季临纳闷,“你不是还是《Xaveir》的原著粉吗?”   “《Xavier》又不是灵异漫画。”邵野又打了个喷嚏,“再说了,漫画跟真人不是一回事,看漫画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怎么,真在现实里把场景还原出来,还是挺渗人的。”   邵野甚至有些后悔接这个戏,因为他此刻真的浑身不舒服,手脚发凉。   拍一些灵异的戏,剧组通常会做法事烧纸去晦气,图个平安吉利,《弑之源》剧组亦然,虽然这个电影不是什么灵异恐怖片,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有。   法事是做过了,邵野却觉得没什么效果,至少对他没什么效果。   扭头望见道具棺材,他还觉得一阵恶寒。   邵野的手机忽然响了,吓得他一个激灵,接通电话就是吼:“干嘛呢你?吓死我了!”   电话那头是周梓星,迎头遭暴喝,愣愣地喊了声:“哥。”   “干嘛。”邵野不耐烦。   “你今天去殡仪馆拍戏了?”   “是啊,怎么了?”邵野跺跺脚。   “你不怕啊。”周梓星声音轻轻的,“我记得你最怕鬼了。”   邵野皱眉:“干嘛?你是在嘲讽我还是暗示我什么?”   “没有。”周梓星捏了下自己的手指,“等今天的活动结束了,我去剧组看你。”   “看我干什么,不需要。”邵野冷漠地拒绝。   “我想来。”   周梓星的语调又软又轻,邵野遭不住他这个可怜巴巴的软乎样儿,语气缓和了些:“活动结束都几点了,你来我们都结束了。”   “我就来看看你。”周梓星说,“你不是怕么。”   邵野嘶了声:“你就揪着这个不放了是吧?”   周梓星笑眯眯道:“那我结束了就来。”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了,邵野无奈得不行:“这人到底听不听人说话的?天天自说自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各组准备了。”导演拿着对讲机喊了声,“60场。”   “走了。”季临说。   邵野使劲搓了两下胳膊,小声嘀咕:“还好我跟你的对手戏都比较温情……”   “是啊,不然都该吓得尿裤子了吧。”季临悠悠道。   “你这人真的是嘴欠得很。”邵野推了他一把。   季临皱眉:“别老碰我。”   邵野哼笑,语气轻佻:“咱俩在公寓的那几场戏’碰‘得还少吗?”   “那是演戏。”季临淡淡道,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寻找闻羽的身影。   令人烦躁的不是邵野因为状态不好而一遍又一遍NG,而是闻羽并没有来到片场。   季临拍戏期间没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没有收到闻羽的消息。   拍摄结束,摸到手机,季临才知道闻羽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还发了很多条消息,他点开微信。   -老混蛋:怎么不接电话?在忙?   -老混蛋: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过去   -老混蛋:等我   失望的心情缓和了些,季临打字回复。   -小优秀:刚刚没拿手机,没接到电话。   -小优秀:拍摄已经结束了,都这么晚了,不用来了。   闻羽没回消息,季临看了眼时间,觉得这个点他大概也不会来了。   季临跟邵野一起回酒店,路上对他说:“你今天状态也太差了,卡多少次了,一会回酒店,来我房间,对对剧本。”   邵野精神萎靡:“哎,我可能真的有点水土不服,殡仪馆那地方我真的……”   邵野叹了口气,说不下去。   “身子还真金贵。”季临揶揄他,“都说了好好唱歌,别演戏。”   邵野无法反驳,说:“我等一会再回酒店,到时候再来找你。”   “你要去哪?”   “周梓星来看我,陪他吃顿饭。”   “周梓星?”季临想起了这人之前干的缺德事,不禁皱眉。   不见WAS其他成员来探班,这个人倒是很关心邵野。   “那我先走了。”季临说。   闻羽来剧组的路上接到项南的电话,说他爸妈突然过来了,死活要拉他回老家找份正经体面的工作,项南誓死不从,搬出闻羽来,说在这有工作,闻羽这个名义上的老板,自然是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项南的父母没有闻羽想象中的那么顽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闻羽费了一番口舌,劝了两个老人家半天,把人说得心里松动,   闻羽到底是个有真材实料的艺术家,光兜售在国外的画作就有不少,就不提在网上连载的大热漫画了,加之项南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所以他讲的话,在项南父母眼里很有分量。   跟项南父母聊完,天都黑了。   项南把父母送回酒店,在电话那头对闻羽激动地说:“靠,早知道你说话这么有用,我还跟他们逼逼那么久?直接把你快递到我老家就行了。”   看得出来,项南很高兴,闻羽也高兴,暂时忽略他耽误自己去片场看季临的事,说:“这下乐坏了吧。”   “那肯定啊,我知道他俩肯定还是不乐意我去画画,不过看今天这个态度,已经是踏过万里长征的一大半了。”项南信心满满,“我就跟他们死磕。”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那么能说。”项南笑了笑,“头一回听你说那么多话,看把我爸妈听得一愣一愣的。”   闻羽嘴里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冷哼道:“也就这一回了,下回这种事再找我,咱俩就直接决裂吧。”   项南嘿嘿两声:“谢谢羽哥。”   “挂了。”   闻羽抽掉嘴里的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没回季临的消息,直接开车赶去剧组租住的酒店。   季临拿上睡衣,正要去浴室洗澡,手机响了。   -老混蛋:开门   季临看着手机愣神,门铃忽然响了,他一惊。   季临忙跑过去开门,脚底带风。   “你怎么过来了?”季临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   “我不是说了要过来,让你等我么。”闻羽把额前散乱的头发往后撩了一下,呼吸略急促。   “拍摄都结束了。”季临小声说,他发现闻羽的鼻尖有些红,穿得也很单薄,“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穿那么少。”   “所以啊,让我进去暖和暖和。”闻羽举起手里的袋子,“我带了糯米藕,还热着呢,要吃吗?”   季临爱吃这个,光闻到那股桂花清香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了。   季临抿唇,犹豫道:“……我还在减肥。”   “减什么肥。”闻羽挤进屋里,“吃这么点还能长两斤肉是怎么的。”   季临没经得住诱惑,缴械投降,打开包装盒眼眸亮晶晶的,问:“你买的?”   “不然呢。”闻羽笑,“我还自己做么。”   “怎么突然买这个?”   “逼你犯罪啊。”闻羽笑盈盈的,从兜里摸出烟,叼在嘴里。   他倚在窗户口,垂眸视线瞟向季临的脚。   季临穿了双红袜子,脚踝骨感又白皙,踝骨突出,鲜红的短袜倒是没什么违和感,还添了丝诡异的性感。   闻羽很早就注意季临的脚踝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勾引的意味。   反正特别能勾闻羽。   看久了心里会发热。   闻羽咬着烟,偏过头咳了一声。   季临小鸡啄米似的咬了一口糯米藕,抬眸偷瞄闻羽。   闻羽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发丝垂落,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侧过头时,能看到隐在发丝后的高挺鼻梁。   季临记得高中时闻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阳光又清爽,不过那股贵气是与生俱来的,跟发型没关系,那会季临就觉得他气质迷人。   怎么留个长发还能这么帅。   闻羽忽然转过头,对上了季临的视线。   季临一愣,飞快低头。   闻羽咬着烟轻笑:“看我的眼睛会得针眼还是怎么?”   季临没吭声。   闻羽朝他走过来,抬起脚,脚尖在他脚背上有意无意地蹭了下,笑问:“你怎么老穿个红袜子?之前来我家就看到你穿了,我算算今年也不是你的本命年啊?你这是提前一年过本命年?”   季临小腿一软,隔着袜子布料,脚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算勾引吧?   闻羽要是个女的,这绝对算勾引了吧?   感觉脚趾都要控制不住蜷缩起来,季临耳根发烫,含着糯米藕硬生生把一整块吞了进去。   季临尽量保持镇定,嗓子眼发紧,咳嗽了好几声,才生硬地回答:“拍戏的时候穿红的吉利些。”   闻羽哑然失笑:“小迷信。”   季临反驳道:“袜子是我妈织的,她让我穿的,我不迷信。” 第31章   “这么听妈妈的话啊, 真是乖宝宝。”闻羽在季临面前坐下, 把嘴里的烟丢进垃圾桶, 问他:“糯米藕好吃吗?”   季临点点头, 嗯了声。   不过他不能多吃,吃两块就把餐盒推到一边。   “怎么不吃了?”闻羽瞥一眼吃剩的糯米藕,“不是觉得好吃么?”   “好吃的。”季临舔了下嘴角,“吃两块尝尝味儿就行了,我怕长胖。”   “你还真是克制啊。”闻羽无奈地笑。   “你吃啊。”季临把糯米藕推到他面前, “别浪费了。”   闻羽摇摇头:“不吃, 我不爱吃甜的。”   季临盯着糯米藕犹豫片刻,忽然又拿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鼓着腮帮子吃起来。   闻羽一愣:“你干嘛?”   “不想浪费。”季临口齿不清地说, 心说你特意给我买的,不舍得倒了,也不想分给其他人。   闻羽心里一动, 撑着下巴问他:“不怕长胖了?”   “……不怕。”季临没什么底气。   闻羽轻笑:“不想吃就倒了,别老是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   “你有的。”闻羽看着他, “你经常。”   季临疑惑道:“比如?”   “比如迁就我。”闻羽说,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有数。   季临含着糯米藕一愣, 垂下眼眸, 反驳:“我没有逼自己, 我从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季临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自己的助理。   “喂,小叶,怎么了?”季临接通了电话。   助理语气有些焦急:“临临,邵野受伤了,刚刚送去医院了。”   “啊?”季临一惊,站了起来,“受伤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被私生弄伤的。”助理说,“江导已经去医院了,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伤得重吗?”   “我不太清楚诶,听说是伤到了眼睛。”   季临不禁皱眉,说:“我一会就出来。”   “怎么了?”闻羽问他。   季临挂掉电话,说:“邵野受伤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受伤了?”   “嗯,伤的还是眼睛。”季临表情凝重,“不知道严不严重,我得去趟医院,你去吗?”   “嗯。”闻羽点头,“走吧。”   季临跟闻羽一道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助理挺疑惑,但也没多嘴问什么。之前被闻羽严词教育过,她现在看见闻羽还有点怵,总感觉季临不是她老板,闻羽才是。   三个人赶去了医院。   邵野右眼下方的位置被划伤了,伤口有点深,缝了两针。   病房里聚了很多人,各个神色忧虑,季临走进去时,发现周梓星也在,脸上挂了彩,眼角顶着淤青,他的脸色最难看。   邵野躺在病床上,右眼蒙着纱布,嘴唇没什么血色。   “怎么回事?”季临问邵野的助理。   邵野闻声转头,冲他扯了扯嘴角,看见一旁的闻羽,还有心情扬起笑容打招呼:“雨大。”   闻羽皱眉:“你的眼睛……”   “没事。”邵野轻松一笑。   “没事什么啊没事!”经纪人急得提高了嗓门,“都破相了,还好没伤着眼睛,这要是再往上一点,你人都要变瞎子了!私生都追到跟前了,袁战你是怎么看的人?!”   袁战是邵野的保镖,此刻正沉默地挨训。   邵野微微蹙眉,烦躁道:“林哥你声音能小点吗?是我让袁战别跟着的,你冲他嚷嚷什么?”   “我不冲他嚷嚷,我冲你嚷嚷?!”经纪人又迁怒于周梓星,“还有你,没事跑来剧组干什么?!嫌通告太少时间太多吗?!”   周梓星默不作声,微微攥紧拳头。   也不怪经纪人大动肝火,邵野现在受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戏多半是演不了了。   邵野闭上眼睛,疲于应对气头上的经纪人。   经纪人担心的也是江导担心的,邵野现在一伤,拍摄进度就耽搁了,如果恢复得慢,这选角恐怕要重新换人,之前拍的公寓的戏基本也作废了。   江导神色凝重,经纪人在一旁不停地道歉,他也只是和颜悦色地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会遇到这么极端的粉丝呢,邵野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也先回了吧,别在这打扰他休息了。”   经纪人同江导一起走出了病房,心里忧虑重重,有口难言。   江导叹了口气:“这一受伤,男三可能要重新选角了。”   “江导,真的非常对不起。”经纪人一脸懊悔,“是我没有照顾好我家邵野,耽误大家的拍摄进度了。”   江导摇摇头,沉沉道:“让他先好好养伤。”   病房里的人都散去后,季临小声问周梓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邵野伤得重吗?”   邵野睁开一只眼睛,吊儿郎当道:“不重,差两公分就划拉到眼睛了。”   周梓星闻言眉头越拧越紧。   邵野又闭上了眼睛。   周梓星把刚才遭遇的意外说了个大概。   邵野平时外出都会带上保镖和助理,今天跟周梓星约了一块吃饭,就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个人去了餐厅。他今天拍戏时身体本就有些不适,可能真的是水土不服,去赴约的途中还是昏昏沉沉,浑身乏力。   《弑之源》拍摄期间,有个男私生粉一直盯着邵野,从进组的时候就跟着了,邵野平时身边都有人贴身跟随,那人也不敢有越线的行为,混在一堆正常的粉丝当中拍点路透照。今天邵野刚把助理和保镖支开,到餐厅门口就被那个私生男粉给缠上了,他身体不舒服,疲于跟那个人周旋,两人差点起冲突打起来。   当时周梓星正巧赶到餐厅,他性子冲动,见邵野被人钳制住,冲上去就抡了一拳。私生粉气急,反手也回了一拳,邵野条件反射推开周梓星替他挡了一下。   私生粉手上戴了虎指,很尖锐,划过邵野脸庞的时候狠狠扎进了肉里。   “那傻逼手上戴了虎指。”周梓星咬着牙说,“他是变态吗?傻逼神经病!”   “伤得严重吗?”季临问,“伤口深吗?”   周梓星垂下眼眸,看上去特别难受,低声回答:“缝了两针。”   季临蹙眉。   “那个粉丝呢?”闻羽问,“抓起来没?”   “嗯。”周梓星呆滞地点点头,“被警察带走了。”   其实他差点也被警察带走,要不是邵野拦着,那位男粉丝现在恐怕也要脑袋开花。   “哥……”周梓星喊了声,声音闷闷的。   邵野弹开眼皮,“干什么?”   周梓星抿唇不语。   邵野知道这小屁玩意儿肯定在自责,钻进被窝,懒懒道:“缝了两针而已,我又没死,你赶紧滚回去吧,这都几点了。”他撩开眼皮扫一眼闻羽和季临,说:“还有你们,也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经纪人捏着眉心走进病房,无力地开口:“各位先回去吧,让邵野好好休息。”   周梓星死犟着不走,最后被经纪人拽着拉出了病房。   邵野侧躺在病床上,抬手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轻叹了口气。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可惜。   “他的反应好平静。”回去的路上,季临说。   “你觉得他会哭天喊地?”闻羽问。   季临点头:“他那么自恋的一个人,平时又咋咋呼呼的,脸上受了伤,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毕竟是为了救人才伤的,这没办法避免,也没什么可懊悔的。”闻羽说,“如果重新来一次,他肯定还是会选择帮他那个队友挡下那一拳。”   “也是,他的确是那样的人。”   “只要人没事就好。”闻羽抬手揉揉季临的头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季临一愣,局促地杵在原地。   “临临!”助理从车里跑下来,“邵野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脸上缝了两针。”季临说。   助理一脸惊恐:“什么?!缝了两针?”   “我先回去了。”闻羽贴到季临耳边小声说,“拜拜。”   “嗯…嗯。”季临耳侧酥酥痒痒的,“路上小心。”   翌日早晨,电影制片组就在讨论男三换角的事。   制片人眉头紧锁,沉声说:“这人肯定是要换的,先不论邵野养伤要耽误多长时间,就算恢复了,脸上的伤疤一时半会肯定也消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导点点头,“邵野的经纪人已经找我谈过了,他们团队那边心里也应该有底了,啧…这事真的是麻烦。”   “好在之前拍的他的部分不是很多,重拍一遍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肯定比他身体恢复耗时要短。”制片人拿笔敲敲手里的文件,“只是这选角……一时半会上哪找去啊?而且这临时变卦换演员,还不知道网上会怎么喷呢。”   “喷不喷的倒是没什么,邵野受伤的事,昨天晚上就上新闻了,到时候宣布换演员,粉丝肯定也有个心理预期了。”导演双手撑着下巴,脸色烦闷,“麻烦的还是找演员的事。”   说话间,江导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面露惊讶。   是邵野。   “喂?”江导接通了电话。   “江导,我是邵野。”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邵野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昨天的事,想跟您道个歉,是我不当心,在拍戏期间出这样的事。”   “哎,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别多想了,好好养伤。”   “我…是不是要被换掉了?”   江导犹豫着没说话。   “没事,您就如实说呗,我心里有底。”邵野笑了笑,“我都这样了,怎么还可能继续演。”   “我们…是在考虑换演员的事。”江导也一言难尽,“没办法,实在是预算和时间都不够,剧组等不了那么久。”   邵野了然,也释然。   “邵野啊,这事儿……”江导想说些安慰的话,又无从开口。   邵野大大小小也拍过不少戏,江益算是他遇见过性子最温和的导演了,年纪轻,脾气又好,不骄不躁,一点没有导演的派头,不能再跟这样的导演合作,还是有些惋惜的。   邵野问:“您现在是不是在考虑新演员的事?”   “是啊!”江益愁得很,“又得重新找。”   “那我给您推荐个人吧。”邵野说,“将雨老师。”   江益愣住了:“将雨老师?哎,我之前不就找过他了,他没答应,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您再试试吧,最后一次,我觉得这一次——”邵野顿了下,“他应该会答应。”   “怎么?你是跟他探过口风了?”   邵野笑道:“那倒没有,不管怎样,您就去问问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合适的。”   江益觉得邵野这话有理,说:“行,我再去问问。”   闻羽收到江益的电话,只沉默三秒,竟然真的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   他都后悔好久了。   再换一个新的男演员跟季临亲热搭戏,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忍受。   闻羽挂了电话,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怎么就答应了?   之前是改剧本,如今是演男三,他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自己的脸。   他的原则,为了季临,已经被踩在脚下了,踩得渣都不剩。   不过导演这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还挺让人意想不到的,邵野才刚进医院,他就立刻考虑替换男三的事。   闻羽回过味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趁人之危。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头有些膈应。   三秒后。   闻羽啧了声,不再抱有负罪感。   他就是趁人之危,怎么了。再不趁人之危,季临又该给其他人趁人之危了。   季临去医院看望邵野,医院门口堵了很多粉丝,他戴上口罩从偏门溜了进去。   “楼下好多你的粉丝。”季临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差了。”   “过几天我就转院了。”邵野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橘子,“高级私立医院,VIP病房。”   季临笑了:“看你精神挺好,看来马上就能痊愈了啊。”   “那你真是想太多了,缝了两针呢,你以为是贴个创口贴就能好的伤口啊。”邵野把橘子递给季临,“帮我剥,我一只眼睛看不见。”   季临啧了声,不情愿地接过橘子,“又不是瞎了,一只眼睛还看不见。”   “你对病患的态度能好点吗?”   “我来吧。”邵野的助理端着保温桶走进来,“我来剥。”   季临把橘子递给助理。   邵野斜睨季临一眼,怪腔怪调道:“亏我帮你那么大的忙,连个橘子都不肯帮我剥。”   “嗯?”季临不明所以,“帮什么忙?”   邵野掰开橘子,半个塞进嘴里,似笑非笑。   季临眯起眼睛,“把话说清楚了,别笑得跟个变态似的。”   “你才变态。”邵野拿橘子皮丢他。   季临侧过身,躲掉了。   邵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这一伤啊,剧组立刻就想着换人了。”   季临不由得皱眉,不悦道:“至于那么快吗?你才刚住院。”   “是不是觉得他们挺无情的?”   季临沉默不语,心里确实义愤填膺,很看不惯。   邵野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笑道:“这就是现实啊季临弟弟。”   话题扯远了,季临疑惑道:“这跟你帮我忙有什么关系?你帮我什么忙了?”   邵野笑盈盈的:“他们不仅立刻考虑换人,还已经选定了演员。”   “什么?”季临吃惊道,“这么快?”   邵野继续卖关子:“你猜他们找了谁?你再猜那人答应了没?”   季临注视他良久,眼睛微微睁大,眼底闪烁着光芒。   邵野与他对视着,悠悠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啊。”   “闻…闻羽?”   “嗯。”邵野点头,把剩下的橘子全塞进嘴里,“赶紧给我磕头说谢谢,可是我去提醒江导的。”   季临拧眉:“我干嘛要跟你说谢谢。”   “哟——”邵野冷哼一声,“小样儿还在这跟我装,你喜欢闻羽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季临呼吸一瞬停滞,瞪着他一言不发。   邵野觉得裸露在外的那只眼睛发酸,便闭上眼睛缓了缓,说:“之前去酒吧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跟你是同类,你对雨大藏着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趁邵野闭眼休息的功夫,季临赶忙转身,使劲揉自己的脸。   被当面戳破,实在是尴尬。   邵野还闭着眼,声音里带着笑:“季临弟弟原来还有暗恋的对象啊~粉丝们要哭唧唧了~”   季临转过身,已经缓过劲了。   邵野也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你看我都帮你到这份上了,你不得好好谢谢我么。”   “所以…闻羽他答应演男三了?”   “是啊,就刚才的事儿,江导跟我说的。”邵野顿了下,眼神不明地看向季临,“至于为什么——你要不要去问问他啊?”   季临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你真去问他啊?”邵野坐起身,在后头喊。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将雨]-   【真香值】==========100% 第32章   画室里, 闻羽正在给速写上色, 心情难得的惬意, 手机铃声打破了他心底的宁静。   闻羽拿湿毛巾擦了擦手上蹭到的颜料, 拿起了手机。   来电的是钱盈。   “喂?阿姨。”   “小羽,老爷子回国了。”   闻羽眉头一皱:“他回来干什么?”   “好像是收到了中国那边朋友的邀请。”   “哦。”闻羽淡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之前画的那幅画,拿去拍卖的那幅, 他看着挺生气的。”   闻羽冷笑:“我画的画, 他生什么气。”   “反正你有个心理准备,你家佣人跟我通过电话, 说老爷子这趟回来十有**会来找你。”   “她不是佣人。”闻羽纠正她, “她是打理花园的阿姨。”   “不好意思。”钱盈有些尴尬。   “知道了。”闻羽把沾了颜料的画笔放进水里涮了涮,“来就来呗,我随时欢迎他。”   钱盈提醒他:“别太把他放在心上。”   钱盈的嘴开了光, 电话撂下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闻羽透过猫眼看到了门外的人, 还真是他那位爷爷,身边跟着随从的管家。   闻羽打开门。   “小少爷。”管家向闻羽恭敬地鞠躬。   闻羽点头示意, 并未说什么。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外, 神色威严, 面带怒意。   闻羽刚才在画画,衣服外面套了件白色的围裙,此刻也没整理仪容, 就这么过来面客了。   老爷子是个讲究人,看不惯他这个邋里邋遢的德行,眼底的怒意又深了一层。他刚到中国,还没去赴老朋友的约,先急匆匆地来找闻羽算账。   “你看到我倒是一点不意外。”老爷子沉声说。   闻羽倚着门框,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懒懒地瞥他一眼,“怎么了?有事吗?”   老爷子见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了气,从管家手里抽走闻羽画的那幅画,揉成一团往他脸上一丢。   闻羽没个防备,挺大一个纸团砸到他的鼻梁上,弹了一下,滚落到地下。   闻羽垂眸,望着地上的纸团微微蹙眉。   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也别画画了,我看你就只能画些这种低俗恶心人的东西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地上那幅被揉成一团的画是闻羽前不久完成的作品,上个礼拜在一个拍卖会展出,老爷子恰巧也去了这个拍卖会。闻羽的作品公开展出拍卖的时候,举办方还特意强调画作的作者是老爷子的孙子。   闻羽那幅作品的内容是两个**相拥的男人,虽然画面比较抽象写意,但同性恋的主题是很明显的。老爷子觉得因为闻羽这幅画,自己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当时气得脸都黑了,甚至认为闻羽是故意整这么一出,就是想跟他对着干。   闻羽盯着纸团冷笑一声:“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做这些无聊的事,倒是您,”他冷漠地睥睨老爷子,“既然不喜欢,还拍下了这幅画,怎么?您是有受虐倾向?”   “我是不想你这恶心人的东西流到其他人的手里!”老爷子用拐杖重重地敲地,“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闻羽脸色一沉,“我画我的画,丢谁的脸了?”   两人怒目而视,久久不语。   闻羽懒得跟他吹胡子瞪眼,压下怒火,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   俯身时,闻羽微鬈的长发从颈间滑落,垂荡在脸颊两侧,老爷子见他这一头男不男女不女的发型,怒火顿时更加旺盛,一生气,竟然走向前一把揪住了闻羽的头发。   这一下手上没轻重,揪得狠,闻羽疼得嘶了一声。   “看你这个头发我就来气,男生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   闻羽闭了闭眼,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怒气值达到顶峰,攥紧拳头正要发火,只听得一声暴喝:“你干什么?!”   季临清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闻羽一愣。   季临从身后一把抓住老爷子的手腕,冷冷地问:“你在干什么?”   没等老爷子发话,他手上一发力,攥得老爷子手腕生疼。老爷子受不住疼松了手,季临把他一把推开了,一脸冷漠地挡在闻羽面前,问:“你们是谁?”   闻羽怔愣地望着季临的后脑勺。   没人说话,季临的眼神越来越冷,死盯着刚才那位揪着闻羽头发的老人,“你是谁啊?有病?为什么要扯别人的头发?”   老爷气急:“我教训自己的孙子需要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吗?!”   季临一怔。   孙子?   季临皱眉,狐疑地问:“您是闻羽的爷爷?”   “你以为呢?”老爷子一脸愠怒。   季临脸色一变,越发不快了:“您是他爷爷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还有,什么叫男不男女不女?留不留长发是每个人权利,不管是男是女,您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的思想太狭隘了吗?您懂不懂尊重人啊?”   季临平时斯文有礼,绝不会对长辈说重话,今天也是护短心切,说话不留情面。   老爷子被季临怼得哑口无言,瞪着他一言不发。   “道歉。”季临忽然说。   老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跟闻羽道歉。”季临直视他略显浑浊的眼睛,“当然了,如果您觉得这件事您没有做错,也可以不用道歉。”   老爷子有他的自尊和教养,季临说这话无非是让他进退两难。   不道歉就意味着他认为自己无错,那他秉持的最后那点修养基本也稀碎了。但是道歉又拉不下那个脸。   两人僵持不下,闻羽不稀罕老爷子的道歉,季临的出现又让他心情分外愉快,他把季临拉到自己身边,对老爷子说:“你气也撒过了,可以走了吗?”   季临扭头看他。   闻羽冲他弹了下舌头,发出一声脆响。   “他是谁?”老爷子拿拐杖指指季临,问闻羽。   “跟你有关系吗?”闻羽冷淡道,“行了,慢走不送。”   没等老爷子开口,闻羽就把季临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闻羽把手里的纸团丢到桌上,脱下了身上的白色围裙。   季临发现闻羽穿了件墨绿色的连体工装裤,肩膀上还蹭到了些彩色的颜料,平添了一丝亮色。   闻羽低着头,背对着季临,使劲蹭自己袖口上的颜料,缄默不语。   季临无声地走到他身后,犹豫地开口:“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你爷爷啊?”   “不是。”闻羽应了声,声音沉闷。   季临有些凌乱:“……啊?”   闻羽不吭声了,较劲似的不停地蹭袖口上的颜料,蹭到最后忽然抬手胡乱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烦躁,恶心。   他最讨厌跟人肢体接触。   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碰自己的头发,真他妈该死。该死。   季临一惊,忙制止他,“你干嘛呢?不痛啊?”他抬手覆上闻羽的后脑勺,轻柔地摸了下,安慰道:“头发这么漂亮,别折腾它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现在就把那个什么爷爷的追回来,揍他一顿。”   闻羽抓着自己的头发一顿,忽然转身抱住了季临。   季临浑身一僵,鼻间溢进一阵柠檬清香。   闻羽把季临搂在怀里,委屈巴巴地撒娇:“那个老东西从以前就一直对我这样。”   虽然有装可怜的嫌疑在里面,但这句话所言不虚。   季临闻言眉头紧皱,问:“他到底是谁啊?凭什么对你那样?”   “血缘上的确是我爷爷。”闻羽脑袋埋在季临脖子里,声音又闷又沉。   季临觉得自己颈部以上快麻痹了,梗着脖子轻拍闻羽的背。   他心想闻羽也没喝酒啊,怎么又是这么个软绵绵的撒娇调调。   闻羽搂着季临不撒手,把撒娇进行到底:“那老东西把我头发都揪疼了。”   季临一听这话也来气了,“他以前是不是经常虐待你?!”   如果冷暴力和常年的冷嘲热讽算虐待的话,那老东西倒是的确经常虐待闻羽。   闻羽不作声,手指隔着衣服在季临的肩胛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着。   季临觉得痒,下意识往前躲,躲进闻羽更深的怀抱。   “痒。”季临小声说。   闻羽轻笑,鼻子在季临颈间嗅了嗅,低声问:“你是不是甜的东西吃多了,身上才会一直有股甜甜的香味啊?”   季临愣了愣:“有吗……?”   “有啊。”闻羽偏过头又嗅了嗅,鼻尖不小心蹭到季临的侧颈,“特别重。”   季临想起来闻羽不喜甜,别扭地缩了缩脖子,问:“你是不是觉得不好闻?”   “没有。”闻羽飞快否认,“好闻,我喜欢这个味道,甜甜的。”   季临的脖子麻了,也红了。   闻羽的嗓音低回,迷了季临的心智,季临大脑当机,瞬间忘了今天来找闻羽的目的。   “羽哥。”玄关传来项南的声音,项南推门而入,脚步一顿,震惊地看着客厅里相拥的两人。   季临双手本来环住闻羽的腰,闻声迅速松开手。   闻羽也放开了手。   “那什么——”项南处境尴尬,转身握住门把手想走,“打扰了。”   闻羽坦坦荡荡,声音清亮地问了声:“走什么?”   “我先走了。”季临比项南还尴尬。   闻羽拉住他,低声问:“你又走什么?”   “我、我回剧组拍戏。”   “没有我,你拍什么戏?”   季临一愣,想起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了,他脱口就问:“你为什么……”   “因为不想其他人跟你搭戏。”闻羽凝视着季临。   季临觉得自己还能再问一个为什么,但他没问,眼下这情况,不合适。   “我先走了。”季临觉得脑子有点乱,心也突突突狂跳,像是要脱离心口。   闻羽松开手,嗯了声。   这是项南第二次在闻羽家里撞见季临了,两人相顾无言,都挺尴尬的。   “什么情况?”季临走后,项南忙不迭问闻羽,“怎么就抱一块了?你已经把人泡到了?”   闻羽烦躁地揪自己的头发,季临一走,他就没了耐心,心情又变得糟糕。   “你这速度够可以啊。”项南很震惊,“不愧是我羽哥。”   “别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闻羽把桌上的纸团摊开慢慢抚平。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跟季临怎么抱一块了?”项南走过来,双眼放光,“他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思啊?”   闻羽的手顿了顿,瓮声瓮气道:“他高中的时候对我有意思。”   “……啊?”项南懵了。   闻羽继续抚平那幅画,缓缓地讲述那点陈年往事:“我们俩一个高中,他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我。”   “我靠,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他还喜欢过你?!”项南震惊不已,“那现在呢?”   “我怎么知道。”闻羽讪讪的,语气听着还有些郁闷。   “你们俩之前谈过?”   “怎么可能。”闻羽斜眼看他,“他那会才13岁,而且我当时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也是。”项南摸了摸下巴,“他比你小了四岁呢。不过这是好事儿啊,算不上破镜重圆,也是再续前缘了。”   “续不了。”闻羽淡淡道。   “怎么就续不了了?”   “他跟我表白那天,我亲了他。”闻羽抬头看向项南,“强亲的。我还跟他说我恶心同性恋。”   项南眨眨眼睛,脑子跟被打了一闷棍似的,有点懵。   沉默良久,项南才骂了句“操”,难以置信道:“他那会才多大啊?完了你亲了人家还不对人家负责,你这也太渣了吧?”   闻羽当时会说自己恶心同性恋,项南倒是不意外,毕竟当年他经历了那样的事,会对同性恋产生厌恶也情有可原,他想不通的是闻羽既然不喜欢季临,为什么又要亲他。   “你不喜欢他,干嘛要亲他啊?”项南有点无语,“你这放文。革时期要坐牢的好吧?闻渣男。”   闻羽不愿提起往事,换了套说辞:“就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比我周围的女生长得都要漂亮。”   项南啧了声,嫌恶道:“渣男。”   “所以啊——”闻羽拿着画站起身,懒懒地瞥了眼项南,“渣男不配再续前缘。”   项南皱着眉,有点愁。   闻羽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当年的事,季临怕是要把他恨死了吧。   项南跟在闻羽身后叨叨:“你怎么回事啊,现在知道打脸了吧?人家现在都是大明星了,你再想要跟人家有点什么,人家估计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我说你些什么好。”   “我打脸的事多了去了。”闻羽自嘲一笑,“不缺这一件。行了,我要出去一趟,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有事快说,不会又是单行本的事吧?”   “不是。是我的工作,面试过了。”   “过了?”闻羽脸上泛起光,“无业游民终于要有正经工作了?”   项南笑了声:“你才无业游民。”   “什么时候上岗?”   “下个礼拜。”   还挺快。   闻羽低头沉吟几秒,说:“行,到时候一块吃顿饭,给你送行。”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要被派送边疆。”   闻羽沉沉地笑,发自内心地为项南高兴,说:“我出去一趟。”   “去哪?”   “理发店。”   项南隔天才知道闻羽莫名其妙又成了《弑之源》的男三,受惊过度,又想见见世面,便陪他去了片场。   “你这又是因为季临才答应的吧?”去拍剧照的路上,项南小声问闻羽。   闻羽勾嘴一笑:“你猜。”   “我猜个鬼。”项南盯着闻羽的侧脸猛看,从早晨开始,他的视线就没从闻羽的发型上移开过。   闻羽和项南到了现场,在场所有人,包括季临,齐齐愣住了。   闻羽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冲季临浅浅地笑了下。   季临一瞬不瞬地凝视面前的男人,当年那张阳光俊朗的面孔在眼前隐约浮现。   闻羽把头发剪短了,虽然不至于到板寸的程度,但也是极短的,感觉摸上去会扎手。   “将雨老师,你剪头发了啊?”有人问了句。   “嗯。”闻羽应了声。   “真帅!”   闻羽笑了下,只是望着季临笑,“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   平安夜当然要收圣诞老爷爷的礼物。   然而季临5岁之后就不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了。   季粑粑:宝贝,今年圣诞老爷爷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6岁的季小临(冷漠脸):粑粑你昨天进我房间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做数学题。   此时,10岁的闻小羽依旧深信不疑圣诞老人的存在。   闻小羽(傻白甜脸):爸!你说今年圣诞老人会送我什么礼物!   闻粑粑:儿子你都上小学四年级了,清醒一点,哪有什么圣诞老人,那是你爹。   10岁的闻小羽和6岁的季小临提前相见。   闻小羽(委屈巴巴):没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   季小临:我当你的圣诞老人。但我什么也没有。那就给你一个抱抱吧~   闻小羽(张开手):抱。   季小临(踮起脚,吃力地环住大哥哥):抱~   平安夜快乐~希望大家未来一年都平平安安。   感谢在2019-12-22 19:29:58~2019-12-24 20: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如止水的花椰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Yoki,攒一ロ袋° 20瓶;十一时、赵家小姐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非林的演员由邵野换成闻羽, 电影主创人员的意见并不统一, 就连男二的演员田龚文也觉得选一个从未有过演戏经历的素人来出演非林, 不太合适。   官宣前, 几位电影主创人员跟田龚文讨论换角的事宜。   田龚文对此还是有些意见:“非林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很少,但仓促之下就选一个完全没有拍戏经验的人来演,会不会太草率了?”   制片人理解田龚文的忧虑,笑着解释:“其实非林这个角色,我跟江导最开始选定的人选就是漫画的原作者。”   “什么?”田龚文有些惊讶。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 闻羽并没有答应我们的提议。”制片人说, “田老师您刚刚也说了,非林这个角色戏份很少, 说实话, 我们会选择闻羽,还是为了噱头,他是漫画的原作者, 而《Xavier》在网上热度又这么高,您——懂我的意思吧?”   田龚文低头沉吟片刻, 点了点头。   制片人笑道:“更何况闻羽的形象条件您也有目共睹,说句实在话, 他要是没长成那个模样, 我们还未必会选择他。”   都是套路, 水深得很。田龚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深谙其中的潜规则。   “还有演技什么的,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制片人说着看向江益, “之前闻羽跟季临一块试过戏,我们江导都是看过的,是吧江导?”   “是。”江益点头,“挺有天赋的,而且《Xavier》是他自己的作品,他肯定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其中的角色。非要说演技的话——这个我们并不太担心,说到底将雨老师只是个客串的,就跟艾殷说的那样,我们最想要的是噱头,是话题。”   田龚文只是演员,也不便再坚持什么,他温和一笑:“既然你们都已经做好决定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制片人还约了闻羽商量签合同的事宜,田龚文前脚离开,闻羽后脚就来了,身后还跟着项南。   “这位是——”制片人看着闻羽身后的项南问。   “他是我的助手。”闻羽介绍项南,“签合同的事直接跟他商量就好。”   项南好歹是名校商院毕业的高材生,但凡涉及金钱交易的事项,都是他替闻羽解决的。   “你们好。”项南跟在场的几位一一握手打招呼,架子端起来,还挺有范儿,“我是闻羽先生的助手,今天的签约事宜由我替他代办。”   闻羽站在身后,忍笑。   “还真年轻啊。”制片人跟项南握了握手。   项南认真翻阅合同,确认无误后便合上了合同书,他扭头看了眼闻羽。   闻羽正在发呆,神思游离。   富贵闲人一般,什么也不管。项南真担心自己走了后,闻羽就成了个诸事不问的懒蛋。   “合同书没什么问题。”项南说,“只是闻羽先生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   “闻羽先生不希望你们对外表明他的真实身份,直接以素人演员的身份公开就行,而不是《Xavier》的原作者。”   闻羽依旧发呆。   这个要求不是他提前跟项南说好的,是项南揣摩他的性子自己提出来的。   制片人一听这话就很为难。   不表明真实身份,那还制造什么噱头,闻羽这个人最关键的用途也失效了。   制片人维持着表面的礼貌:“这个请求恐怕不能答应。”   “这——”项南闻言看向闻羽。   制片人双手交握沉默片刻,视线转向闻羽,直言道:“闻羽先生,如果你决定接下非林这个角色,那你的原作者身份,我们是必然要向观众公开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制片人强硬的态度让项南有些不爽,少年傲气还没发作,只听闻羽淡淡地回了句:“随便吧。”   闻羽打开合同书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说:“你们想公开就公开吧,我无所谓。”   项南震惊地瞪着他,心道我还没施展我的嘴皮子功夫替你争取最大化利益,你就这么把合同给我签了?   一切尘埃落定。   项南很不解:“你好歹让我再替你争取一下啊,你弄那么多马甲,不就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这会又是干什么?”   闻羽看得很透,悠悠道:“他们会找我客串非林的角色,无非就是看中了我这个漫画原作者的身份,没了这个身份——”他转头看向项南,“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素人,那他们再找我演这个角色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大概直接就把我排除掉了吧。”   “这么现实?我倒觉得不一定,哪有素人长你这样的。”项南看着闻羽,“不过听你这话——你就那么想跟季临搭戏啊?连马甲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你死也不会答应他们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闻羽只说了句:“随便吧。”   电影换角,宣传照和定妆照需要重拍。   项南在摄影棚里闲逛,闻羽拿着化妆师给他的戏服去更衣室换装,进门时,瞧见一个裸。露的纤瘦背影。   季临撩起衣服,白皙的后背露了一大片。   闻羽见状,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尴尬,目光下意识移开。   听到门口细微的动静,季临手一顿,缓缓转过身。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闻羽不尴尬了,倒是季临一阵错愕,噌的一下把衣服又掀回去了。   “你怎么进来的?”季临张口就问。   “这里是公共更衣室,我不能进来吗?”闻羽关上门,“连门都不锁,不怕别人突然闯进来?”   季临小声嘟囔:“没人会闯进来。”   “我闯进来了。”闻羽走到他跟前,一股不同于往日的甜腻香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皱眉:“你喷香水了?”   季临面露尴尬:“你怎么知道。”   “废话。”闻羽捋了一下季临凌乱的刘海,“味儿那么重。”   季临低头不语。   今天他是往身上喷了香水,还向私交较好的女明星咨询了味道。他平时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之前接过香水的广告代言,也只是在参加活动的时候象征性地喷了点,他对香水并不太了解。   “怎么忽然喷香水了?”闻羽笑着问他,“下手也没个轻重,味道那么浓。”   季临今天身上的味道不同往常,甜香的气味特别浓烈,像一股糖果融化后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又甜又腻,腻得鼻子痒痒。   季临摸了摸脖子,干巴巴道:“你之前说我身上那股甜甜的味道好闻。”   闻羽一愣,继而勾起嘴角笑了,歪头凑到季临颈间,轻轻地嗅了嗅。   “我说的是你身上自带的味道。”闻羽的鼻尖似有若无地滑过季临颈侧的皮肤,“不是香水味。这香水味道太腻了,哪有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季临后背紧贴着柜子,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垂眸望向闻羽耳侧短短的发茬。   他当时没想太多,就问了那位女性朋友什么香水的味道是比较甜的,她就给他推荐了一款。   谁知道精准踩雷。   再也不喷香水了,季临暗暗地发誓。   闻羽说着不喜欢,鼻子却在季临颈间嗅个不停。   撇开那股闻羽不喜欢的香水味,他又沉溺于季临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所谓的体香吗?   总觉得这两个字自带诱惑的意味。   闻羽离开了季临的侧颈,季临也终于放松下来。   闻羽背对着季临开始脱衣服,望见他宽厚结实的后背,季临撇开目光看向地面,问:“你决定演男三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闻羽换上衣服,不解:“草率什么?”   季临不知道该怎么说,笨嘴拙舌地回了句:“你又不会演戏。”   闻羽轻笑了下,走上前把季临逼退到墙角,一手搭在墙上,垂眸看他,眼神戏谑。   季临心想自己这话八成是得罪他了,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闻羽另一只手也抵住墙,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故作苦恼:“我被季大明星嫌弃不是正经演员了啊~”   “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季临咬唇,“你不是不愿意在观众面前露脸吗,你还答应演男三,网上很多人嘴都很毒的……”   “你是怕我演得不好被人喷?”闻羽盯着季临扑闪的睫毛,心跳的节奏与他睫毛颤动的节奏变得整齐划一,“放心,非林这个角色压根算不上男三,我也就是个客串的而已,加起来的镜头估计都不到十分钟吧?”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网上的人评头论足。”季临终于整理好措辞。   人言可畏,要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闻羽也要经历一遍,那真是太糟糕了。   “那么关心我呢。”闻羽浅浅地笑。   门外有人敲门,“临临,你换好了吗?怎么还没出来?”   闻羽搭在墙上的手放下了。   “来了。”季临应了声。   两人换好衣服一同走了出去。   季临走在前面,回头问:“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闻羽脸色一变,冷冷道:“被人碰过了,我嫌恶心。”   季临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闻羽忽然问:“你是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季临不假思索道:“都喜欢。”   说完就觉得这话有些一语双关。   闻羽眼带笑意地望着他,又问:“喜欢什么?是人还是发型?”   季临莫名紧张,也没看路,不小心撞到正在吃药的造型师。   造型师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下,手一抖,手里拿的维生素B药瓶滚落到地上,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季临忙道歉:“不好意思。”   闻羽一怔,瞳孔骤缩,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   闻羽通身瞬间升起一股寒意,指尖变得冰凉,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九年前见到的那一幕像电影回放一般在眼前飞快闪过,闻羽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喉咙口像卡了异物似的透不过气。   有人见闻羽脸色不对,关切地问了句:“将雨老师,你怎么了?”   闻羽呼吸急促,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白色药片,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也无法移动脚步。   季临正弯腰捡药片,闻声抬起头,看到闻羽脸色发白,脑门上都是汗。   “你怎么了?”季临赶忙站起身。   项南就在不远处跟人聊天,抬眸往这边看了眼,瞧见满地的药片,猛地一惊,赶忙跑了过来。   “别看!”项南冲过来挡在闻羽面前,拉着他转过身。   闻羽颤颤巍巍扶住手边的桌子,眼神空洞,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冷汗顺着两颊不停地往下流,沾湿了衣领。   在场的人都有些慌乱。   季临不明情况,急促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闻羽痛苦地闭上眼睛,指尖紧紧抠住桌面,喘息声又急又重,他离季临不很近,季临却觉得那喘息声就在自己耳边回荡。   项南扶住闻羽,神色焦急,没时间解释,只道:“我要送他去医院。”   “我也去。”季临说。   送闻羽去医院的路上,闻羽仍旧不停地冒冷汗,季临坐在后座抱着他,衣服都被他的汗水沾湿了。   闻羽满脸是汗,眼角也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季临猜那大概是泪水。   幸好医院就在附近,项南轻车熟路地找到相应门诊科。医生接诊后,给闻羽开了镇定药物,闻羽服下后就在病房里睡下了。   “操…”项南惊魂未定,抹了把额头的汗,在走廊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季临在他身边坐下,“闻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南深呼了口气,缓了缓,转头问他:“PTSD你知道吧?创伤后应激障碍。”   季临眼眸微颤   “羽哥他以前得过这个病,那个时候挺严重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项南的语气很平静,“他不能看到片状的药物,就像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些药片,白色的,圆的,尤其是像那样一堆散落在地上的——他看到了就会呼吸困难,浑身冒冷汗。”   项南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继续说:“其实他身上的病一大堆,一年前还酒精中毒,也是我送去的医院,真的是…要没有我,这人不知道要去鬼门关溜达多少次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项南扭头看一眼季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季临的眼神,项南心头莫名一酸。   闻羽这点不为人知的痛苦记忆,项南不想对季临瞒着。   “羽哥他爸…”项南喉咙哽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吞药自杀了。”   季临一惊,手猛地抓住椅子扶手。   “其实也不是吞药自杀,他吃了几片安眠药,开了煤气——”项南顿了下,眼睛有些发酸,“就死在羽哥的面前。当时羽哥刚从学校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他爸倒在沙发前,地上全是散落的安眠药,应该就是因为这样吧,他才会对片状的药物有阴影,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去医院,一会醒了估计还得闹腾。”   项南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平常小事。   关于这些,都是程宇锋告诉他的,闻羽自己从来没有提起过。   季临觉得心口压了块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季临嗓音有些沙哑,“他爸为什么要自杀?”   项南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抑郁症,但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   两人在走廊里静坐良久,季临的助理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一通电话,季临终于妥协,准备回去了。   “我先回去了,有点忙。”季临站起身,“你好好照顾他。”   话音刚落,病房里传来虚弱的声音:“季临……”   “季临。”   “季临。”   “季临。”   闻羽短暂而急促地连叫了好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季临喷的香水原型是ysl的反转巴黎,特别甜特别腻特别少女的一款,喷了就是个甜妞。傻孩子瞎喷香水2333   感谢在2019-12-24 20:24:23~2019-12-26 19: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琛 3瓶;绯茶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听到声音, 季临推门而入。   闻羽并未醒, 闭着眼睛呓语, 他额头汗水涔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在睡梦中波动起来。   闻羽的手紧紧揪住白色的被单,季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在。”   闻羽陡然睁开双眼,眼睛发直地瞪着天花板。   季临俯身轻抚他的心口,拿纸巾帮他擦额头的汗。   闻羽的心跳很快, 快得季临都能感受到他胸口强烈的震感。   “都是假的。”季临一边抚他的心口一边柔声说, “那些都过去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才是真的。”   闻羽的眼眸逐渐聚焦, 缓缓看向季临。   季临淡淡一笑,眉眼温柔,他抬指蹭去闻羽鼻尖上的汗水, “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我在这呢。”   闻羽眼神来了光,起身抱住了季临。   一旁的项南尴尬地移开视线, 摸了摸鼻子。   经历过上次闻羽喝醉酒后的情况,季临此刻已经处变不惊, 他轻轻地抚着闻羽的背, 问:“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闻羽没吭声, 贴在季临颈侧的脸蛋依旧触感冰凉。   “你先躺回被窝里吧。”季临说,“当心着凉。”   “不躺。”闻羽把季临搂得紧紧的,闷声道:“我刚刚那样…你都看到了?”   季临心一抽, 嗯了声。   闻羽不由得皱眉。他刚才思绪纷乱,梦境跟现实分不清楚,恍惚迷离,总以为自己做了一场久违的噩梦。   季临怕他着凉,硬把他塞回被子里,帮他盖上被子,俯身望着他,低声道:“乖点。”   闻羽两手揪住被子边缘,目光乖顺地回望他。   他的头发虽然剪短了,但发丝柔软,被压得乱七八糟,还翘起几根呆毛,季临在他脑袋上轻抓了几下,把那几根呆毛抓顺了。   项南在旁边看戏看得特别满足,就差泪流满面。   这前缘哪里是续不了,太好续了好吗!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闻羽在感情方面反应这么迟钝呢?或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不过也可能是刻意回避。他习惯如此。   闻羽盯着季临看了有好一会了,眼眸瞟向别处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他蹭的一下坐起身,差点撞到季临的脑门,“我怎么在医院?”   季临叹了口气,又把他推回被窝里,“不然你以为你在哪里,你躺着别动了,好好休息。”   闻羽眉头紧皱。   “羽哥。”项南这个透明人终于发出声响,“感觉怎么了?”   闻羽看他一眼,“你也来了?”   “废话,我送你来的医院。”项南不忿,话题往歪了引:“你这躺了一会还失忆了?敢情记得的人只有季临?”   闻羽闻言闭上了眼。   季临的手机又响了,他接通了:“喂,小叶,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将雨老师——”他看了眼闻羽,“他没事,已经醒了,嗯。”   季临挂掉电话,对闻羽说:“宣传照拍摄还没结束,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季临赶时间,转身就走,还没走出病房,闻羽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立刻跟了过去。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闻羽连鞋都没穿,项南一惊:“羽哥你干嘛呢?!”   季临忙把人拉回病床上,有点生气:“你干嘛?”   “我不要待在这。”闻羽看着他,“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要是不想待在医院,那就让项南送你回家。”季临有些无奈。   “不是要拍宣传照吗?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身体不舒服。”季临说,“先好好休息,以后补拍也没事。”   “我一点事也没有。”闻羽坚持要跟季临一起走,“没必要耽误摄影师的时间,走吧。”   季临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闻羽脸色不太好,但精神头很足,两人返回拍摄现场的时候,季临还胆战心惊的,怕他又忽然出状况。   虽然项南说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没有刺激物,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闻羽经过治疗后情况也好了很多,季临的心还是悬着的。   对之前的突发情况,闻羽全程只字未提,季临也不便问些什么,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这次拍摄有些仓促,很快就结束了。   拍摄结束后,闻羽面色苍白,刚才化妆师见他面无血色,给他上了点妆,此刻卸妆后脸色显得更差了。   季临问闻羽:“你…回家?”   闻羽轻笑:“不然呢。我今天刚签的合同,还在等剧组的安排。”   季临低头沉吟。   想到项南在医院对他说的那些话,又回想起每次去闻羽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起初季临以为闻羽独居,只是跟父母分开住,现在想来,那间偌大的房子怕是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妈妈呢?闻羽的妈妈去哪了?   闻羽见季临傻愣愣地发呆,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发什么呆呢。”   季临回过神来,手机忽然响了。   “喂?爸。”   “听说你们剧组有人受伤了?”季卿钊的消息还挺灵通。   “嗯,邵野,脸给私生划破了。”   “脸给划破了?”季卿钊一阵胆寒,“严重吗?”   “缝了两针。”   “现在的粉丝啊……”季卿钊叹了口气,“听说演员已经换掉了?”   季临嗯了声,看了眼闻羽,说:“换成漫画的作者了。”   季卿钊有些惊讶:“就是我上次在洗手间遇到的那小伙子?”   “是他。”   季卿钊笑道:“他们选角倒是挺大胆,不过那小伙子长得确实帅气。”   “您打电话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啊?”季临跟闻羽一起走进电梯。   “当然不是了,我这不是知道你这两天暂停拍摄,不怎么忙么,打个电话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正好这两天剧院里没什么事,我在家休息。”季卿钊说,“老头子想见见咱们季小狗了。”   季临笑了笑:“知道了。”   季卿钊一拍大腿,“成,那我去买点菜,你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吧?今天你爸亲自下厨,早点回来啊。”   电梯门开了,闻羽走出电梯跟季临道别。   季临一愣,忽然抓住闻羽,“别走。”   闻羽停下脚步。   季临望向闻羽苍白的脸庞,对着电话飞快道:“爸,我一会带个朋友回来,您多煮点饭。”   “朋友?好啊。”   闻羽茫然地看着季临,问:“我是那个朋友?”   “…嗯。”季临僵硬地点点头,对于自己擅作主张替闻羽做决定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带我回你家吃饭?”闻羽再次向他确认。   季临忙道:“我爸做饭很好吃的,你…你去不去?”   “为什么突然这样?”闻羽盯着季临的脸,“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去你家吃饭?”   季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不愿让闻羽独自一人的心思,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想跟你一起吃饭,不行吗。”   闻羽心里一动,笑而不语。   季临抬眸看他,认真道:“我爸的手艺真的很好。”   这能拒绝吗?   只要涉及季临的事情,闻羽觉得自己什么也拒绝不了。   两人去到季临家中的时候,季卿钊还在厨房忙活。   “儿子,你说的朋友就是他啊?”季卿钊看见闻羽还挺惊喜,“你好啊。”   “叔叔好,我是闻羽。”闻羽打了声招呼,刚才来得匆忙,他直接从车里拿了瓶酒当伴手礼,递给季卿钊。   季卿钊大大方方地接下了,笑道:“正好,一会就喝这个了。”   季临看着那瓶酒,微微蹙眉。   “先坐会吧,一会就好了,儿子你先跟人聊聊天,冰箱里有水果,拿出来切了。”季卿钊吩咐着。   “嗯。”季临脱下外套,扭头看了看,“妈呢?”   “没回来呢。”季卿钊手脚麻利地切菜,“这月份,学校里应该也到期末了吧,估计忙着呢。”   “那哥呢?”季临又问。   “给他打过电话了,加班,今天不回来吃饭。”   季临心里松了口气。   刚才光想着要带闻羽回家吃饭,忘了他哥这个定时炸弹的存在,不过他哥真要在场,他也不怕什么,就是担心闻羽会遭罪。   以他哥那个性子,估计说两句话,就会闹得不欢而散。   闻羽坐在一旁挺安静的,这是他第一次来季临家,季临虽然平时不怎么待在家里,但是这里有关他的痕迹还是很重的。   比如电视柜旁边那个复杂的乐高积木,还有陈列在玻璃柜里的几何模型。   季临悄无声息移到闻羽身边,哀怨地问:“你不是把酒都清了吗?怎么还有酒送给我爸?”   闻羽正出神,闻言愣了下,含笑道:“之前一直放在车里的,今天才想起来,顺便就送给你爸了,我来你家蹭饭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吧?”   “家里的酒我真的都处理掉了。”闻羽很真诚,“早知道你爸爱喝酒,那些酒就全拿来送你爸了。”   “别。”季临拒绝,“我们家没人会喝酒,我爸就是馋酒,酒量差得要死,喝高了就犯神经,然后跟我妈闹。”   闻羽浅浅地笑。   “季小狗!”季卿钊在厨房里喊了声,“让你给小羽儿切水果,人呢?!”   闻羽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   季临也乐了,笑着应了声:“来了!”   闻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问:“你的性子是随你妈吧?”   季临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你觉得呢?”   闻羽觉得是。   除了眉眼相像,其他方面他实在找不出一点季临是季卿钊儿子的痕迹。   要季临的性格真随了季卿钊——   活泼的季临。不一样的季临。   闻羽想象了下,觉得挺新奇。   季临他妈赶在开饭的时候回来了。   “哟,你倒是挺会掐时间的。”季卿钊把最后一盘菜端到桌上,脱下了围裙。   “临临回来了?”季母疲惫的脸庞泛起一丝光,看到闻羽时,她愣了下,“这位是?”   闻羽主动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是季临的朋友,我叫闻羽。”   季临发现闻羽虽然平时懒散随性,骨子里的修养却磨灭不去,尤其是面对他的父母,这彬彬有礼的态度,甚至让季临觉得他是在故意装乖。   平时哪有这么懂事。   季临看了眼闻羽。   “哦。”季母点点头,“临临的朋友啊,也是演员吗?”   “不是。”闻羽摇头。   季卿钊走到季母身边,笑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明星呢,人家是画家,临临演的那个电影,就是他画的漫画改编的。”   “这样啊……”季母恍然大悟。   “行了,赶紧坐下吃饭吧,今天可都是我做的菜。”   季母斜他一眼,不屑道:“平日里你做过几回饭啊,在这嘚瑟。”   “我这不是没时间嘛。”季卿钊不服。   “有时间你也懒得做,今天还不是因为临临回家了。”季母走进厨房洗了洗手,给几个人各榨了杯果汁。   季母把榨好的草莓汁搁到闻羽面前,她话不多,只道:“超市里卖的饮料不营养,我给你榨了果汁。”   季临见状默默端走那杯草莓汁。   季母瞪他,拿筷子敲他的手,“干嘛呢,有没有礼貌?你自个儿不有?”   “妈,他不爱喝甜的。”   季母一愣,扭头看着闻羽,“不爱喝?那我给你榨杯黄瓜汁?”   “没事,我就喝这个。”闻羽又从季临手中接过那杯草莓汁,“不用那么麻烦。”   季卿钊拉季母坐下,“你就别瞎折腾了,黄瓜汁那东西能好喝吗?”   “怎么不好喝了?”   季卿钊懒得跟她争辩,“你觉得好喝就好喝吧。”   季临的性子的确是随母亲,季母的话不多,只一个劲儿给闻羽夹菜。反观季父,他的热情让闻羽招架不住。季父健谈,闻羽寡言,面对他的滔滔不绝只能以微笑应和。   期间季父想拉闻羽一块喝两杯,被继母瞪了两眼,闻羽此刻也在禁酒令期间,所以只好作罢。   季临的父母性格迥异,骨子的温柔却是凝集在一起的,闻羽对这种温柔感到不适应,但心里还是升起一阵难抑的热度。   他扭头看了季临一眼。   季临望着他爸妈笑,笑得温柔。   感觉到闻羽的视线,季临转过头。   闻羽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提醒季临:“沾到饭米粒了。”   季临一阵尴尬,忙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什么也没摸到,转头就看到闻羽低着头嗤嗤地笑。   “幼稚。”季临骂了声。   饭后,季卿钊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季母进厨房洗碗,季临要帮忙,被她拒绝:“不要你洗,你洗不干净,到时候别再把碗给我打碎了,去跟闻羽聊天吧,别把人晾着。”   季临谨遵母命,走到闻羽跟前却又成了哑巴。他做不到游刃有余地跟闻羽自然聊天,也不想闻羽觉得不自在,拧眉思索可以讨论的话题。   闻羽正低头玩手机,抬头看他一眼,说:“我去趟洗手间。”   季临家很大,书房也很大,门开着,闻羽经过时,发现里面放了一架古典钢琴。   “这钢琴是你弹的吗?”闻羽问了句。   季临闻声回过头,朝书房走过来。   “这钢琴是我爸的,我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季临说着走进书房,打开琴盖。   钢琴被他爸保养得很好。   他按了几个琴键。   音色也很好。   季临在钢琴前坐下,笑了笑:“不过我弹得不怎么样,当时又很烦去上钢琴课,就没坚持下来。”   虽然当年有些厌烦,但是指尖触到琴键时,手指的肌肉记忆仿佛还在,季临弹下一串音符。   果然不怎么样,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怎么样。   “临临,我出去买点东西。”季母在外面喊了声,“你招呼闻羽。”   “知道了!”季临应了声,手指在钢琴键盘上不太熟练地弹着,琴声断断续续的,还有好些地方弹错了,但闻羽能听出来他弹的曲目。   闻羽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季临上手后便找着感觉了,琴声悠扬起来,也没再弹错,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有些僵硬,有些干涩。   闻羽走到季临身后,俯下身,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季临手一顿,琴声猝然而止。   闻羽的声音近在耳边:“古典钢琴落指不能这么用力,要轻,手腕要放松。”   闻羽说着手指攀上季临的手指,按住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触一下。   音色异常的清灵。   “像这样。”闻羽抓着季临的手,引导他弹了一段旋律,“会好听很多。”   季临觉得自己的脸很烫,手也很烫。   明明局促又紧张,在闻羽的指导下,他竟然流畅地弹出了一连串更为美妙的音符。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他盯着闻羽修长的手指,心绪渐入佳境,跟着他的节奏,放松地落指触键。   真的好听了不少。   季临从没觉得自己也能弹出有感情的曲子。   大概是因为能让他把感情融进琴声里的人就在旁边吧。   闻羽离季临很近,他松开了季临的手,单手触键,俯身与他共弹这首曲子。季临的手有些烫,闻羽的指尖时不时与他的指尖轻碰,偶尔弹错几个音符。   季临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微微侧过头望他。   砰砰砰——   一阵巨大的敲门声响起,琴声戛然而止,两人齐齐转过头。   季予不知哪时回来了,一脸不快地站在书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弹的曲子是Yiruma的《Do You?》,曲子代表了季临面对闻羽时的心境(当年和现在)。很好听的一首曲子,感兴趣的可以去听一下。   感谢在2019-12-26 19:26:56~2019-12-27 23: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瞳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薰-沫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好学习、无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哥?”季临站起身。   季予指着闻羽, “他怎么会在这?”   “我带他来的。”季临平静道。   “你带他来干什么?”季予说着说着就提高了嗓门, “还有你俩刚才干嘛呢?!贴那么近!”   季临皱眉, 心里烦躁。   “你过来。”季予对季临沉声道。   “干什么?”   季予烦躁地朝他招手, “让你过来!”   季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季予把人拉到书房外,避开闻羽,低声问季临:“你俩和好了?”   “什么和好?”季临不解。   “非要我讲的那么清楚?”季予脸色不善,压低嗓音,“你跟闻羽在一起了?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季临无语道:“你想什么呢, 我不就带人来家里吃顿饭。”   “没在一起你带他回来干什么?”季予刚才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见季临的日子里, 他这个弟弟已经跟闻羽那个混蛋成了,还把人领到家里来见家长了。   季临不快道:“朋友来家里吃顿饭怎么了。”   “朋友?”季予冷笑一声, “是你把他当朋友?还是他把你当朋友?”   季临看他一眼, 眼底浮起波澜。   “你回房间去。”季予忽然说,“我有话跟他说。”   “不回。”季临非常干脆地拒绝。   季予气得额头青筋突起,沉沉地喊了一声:“闻羽。”   闻羽闻声从书房里走出来。   季临与他对望。   季予凝视季临, 话却是对闻羽说的:“我有话和你说,我这个弟弟不方便在场, 他又不肯回避,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闻羽神色如常, 深深地看了眼季临, 轻声道:“你回房间吧。”   季临不情愿。   闻羽忽然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哄季临:“他跟我说了什么,你要是想知道,我之后全部转述给你。”   “喂!”季予喊了一嗓子, “你跟我弟弟说什么呢?”   “没什么。”闻羽看着季临。   季临终于点点头。   就算他不乐意,他也没法替闻羽做决定。   季予对闻羽所说无非就是季临的事,他不干涉季临的感情问题,但一定要为当年的事跟闻羽讨个说话。   有些事不是一记拳头就能捶散了的。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季予看上去很平静,问:“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季临邀请我来的。”闻羽这话说得坦然。   “以什么身份?”   闻羽沉默两秒,回答:“朋友。”   “是吗。”季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知道这个’朋友‘是你以为,还是他以为。如果是你以为,那我明确告诉你,我弟弟不需要你这个朋友,你也最好不要跟他任何来往。”   “为什么?”闻羽的语气异常冷静。   “为什么?”季予冷漠地看着他,“你上高中的时候对我弟弟干了什么不会都忘了吧?”   闻羽垂下眼眸,不作声。   季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到现在都觉得,要是没有你,我弟弟的人生大概会一直平静顺遂,不会怀疑自己是个同性恋,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整天心神不定,也不会因为不想隐瞒这些事情就不管不顾地跟家里人坦白一切。”   季予讲这些的时候,语调很平,声音却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其实闻羽当年强吻季临,跟季临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并没有直接联系,那都是季临喜欢上闻羽之后的事了。只是季予爱弟深切,执拗地认为就是闻羽这个“祸水”把弟弟拉到了一条满是泥泞的窄路。   季临是个想法独立的人,说白了,就是倔,一旦认定的事,态度永远是坦荡又强硬。   他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却又时常逼着自己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闻羽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缓缓开口:“为什么是同性恋,人生就是不平静不顺遂了?他喜欢男人,你觉得这就会毁坏他的人生?你心里这样的想法,季临知道吗?”   季予愣住了。   “你问过他没有?”闻羽继续说,“你问过他想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没有?”   “你没问过。”闻羽替他回答,“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臆想你弟弟的想法。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就是个混蛋,就是个傻逼,但你真没资格对季临的人生乱下定论。”   季予被闻羽驳得哑口无言。   他潜意识里的想法就这么被闻羽抽丝剥茧,从根上猛地被拔了出来。   闻羽讲那些话的时候,他甚至还未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持有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季予望向地面,眼眸飘忽不定。   闻羽忽然道:“对不起。”   季予抬头看他。   “这句对不起是对你说的,我伤害了你疼爱的弟弟,对不起。”闻羽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当时会对他做那样的事,是我脑子不清醒,并不是故意欺负他。”   “还有一句对不起,我以后会找时间跟他说的。”闻羽看着季予,“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最没意思,也最没分量,你可以再给我一拳,就像当年一样。”   季予哼了声:“你愿意挨,我还不愿意打呢。”   季予思前想后,在反思,在自省,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心疼。   他走到闻羽面前,与他对视着,“我是觉得你破坏了季临的人生,他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会理解我这个做哥哥的心情。他以前喜欢你,这没什么,我只是心疼我的弟弟。”   季予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压根就不喜欢男人,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对哪个男生有意思,可他高三毕业的时候突然就跟家里面出柜了。”   闻羽一怔。   季予眼里溢满心疼,说话时嗓子眼发紧:“知道我妈那个时候是什么反应吗?”   “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给家里人一点反应的余地,也没跟我商量。”季予视线撇向别处,“大概他自己已经考虑很久了吧,只等一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   “他眼睛上的疤痕,”季予指指自己的眼角,“你应该有注意到吧?那是我妈弄的。”   闻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季予深深叹了口气:“我妈她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实在是没缓过来,气急了,就推了他一下,地上都是摔破的碗,他摔地上就磕到了。”   闻羽一言不发,心狠狠地揪起来。   “所以我老觉得是你害他变成那样的,好好的一张脸多了条疤,这算什么。”季予沉默良久,   没想到自己还能跟闻羽说那么多话。   他及时收住了。   把一切归咎到闻羽头上,牵强了,但闻羽当初欺负他弟弟是不争的事实。   “我警告你。”季予指指他,“你给我离季临远一点,当年我弟是跳级上的高中,你亲他那会他才13岁,知不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闻羽低头不语,还在想季临眼尾的伤痕。   大门忽然开了,季母拎着一袋子东西站在门口。   季予一愣:“妈……?”   闻羽闻声抬起头。   季母脸色平静,眼神却阴沉。   季予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他跟闻羽说的话,不知道他妈听去了多少。   看到季母的神情,闻羽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站起身,叫了声“阿姨”。   季母缓步走到闻羽面前,方才的亲和已全然不见,她抬手甩了闻羽一个巴掌,声音脆响。   季予一惊,忙拉住她,“妈!”   这一掌打得用力,闻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沉默地受着,脸颊泛起红印。   季母平静地开口:“我儿子不懂事的时候被你欺负了,我不管当年他对你是什么心意,现在的这一巴掌,是我这个当妈的替他打的。”   闻羽嗯了声:“我知道。”   “回去吧。”季母说。   “我跟季临说一声。”   “不需要。”季母拎着购物袋往厨房走,“我会跟他说的。”   闻羽沉默片刻,点头:“嗯,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季予神色担忧地拉住他,犹豫道:“你——”   闻羽没想到季予对他还能生出怜悯之心,不由得笑了下,他的脸颊还很红,季母那一巴掌使尽了力气。   “再见。”闻羽对季予说。   季予松开了手,“……再见。”   他最重要的话还没跟闻羽说,此刻见他波澜不惊的表情,竟然说不出口。   真正的情绪是从眼睛里跑出来的,闻羽表现得再平静,季予还是能看到他眼里模糊一片。   季母比闻羽还平静,在厨房不紧不慢地归置在超市买的东西。   季予走进厨房,问得犹豫:“妈,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您听了多少?”   季母把酱料罐子放进冰箱,“都听到了。”   季予不吭声了。   季母的反应让他无法判断她的态度,虽然他也看闻羽不爽,但也不希望季母就此对他带有偏见。   “其实吧——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初我也教训过他了。”季予慢吞吞道,觉得说这些话是在狠狠地打自己的脸,“他当时可能是脑子抽了吧,更何况临临自个儿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季母看他一眼,“我打已经打过他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您别动气。”季予安抚她。   季母缄默不语。   季临憋不住,终于下了楼。   “哥,闻羽呢?”季临从楼上跑下来,“妈,您回来了啊。”   季母嗯了声。   “闻羽呢?”季临四下望了眼,没看到闻羽的身影,心底生起不好的预感,他瞪着季予,与他进行眼神交流。   季予觉得自己太难了。   “回去了。”季母开口,语气如常,“临时有事先走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这样啊。”季母神色自若,季临并未看出来什么,表情讪讪的,喃喃道:“这么急着走,跟我说一声很费时间么。”   季临嘟嘟囔囔走上楼。   季予对季母的反应感到不解,看不透她的想法。   他帮季母一块收拾购置的物品,问:“妈,您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季母反问。   “您这反应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季母抬头望一眼楼梯上季临精瘦的背影,沉声道:“我知道你弟还喜欢那个男生。”   季予面露惊讶。   季母甩了甩手上的水,“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7 23:32:25~2019-12-28 22:5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季临回房间给闻羽发了条消息:什么事这么急着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闻羽正在拿冰毛巾敷脸, 收到消息立刻回了过去:想睡觉了[困/]   季临一看这话立刻警觉起来, 打字回复:是不是我哥让你回去的?   闻羽无奈一笑, 不再逗他, 编了个正经的理由:不是,是项南有急事找我   闻羽放下手机,拿用冰水泡过的毛巾在脸上轻揉着。   季妈妈刚才那一巴掌打得确实用力,闻羽皮肤白,脸颊的红印衬得特别明显。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细皮嫩肉的, 到家后, 被季母扇过的脸侧竟然变得红肿。   闻羽仰头靠在沙发上,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想季临, 想季临眼角的伤。   那样的位置——   跟邵野一样,那个时候的季临,大概也是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就伤到眼睛了。   季妈妈当时也不好受吧,说不定比季临更难受, 季临经受的是身体上的折磨,她经受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还是双重的。   季临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小优秀:我哥, 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老混蛋:需要我转述给你吗?之前答应你的。   那边很快回道:不需要   闻羽问:为什么?   -小优秀: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 没必要告诉我。   闻羽心里松了口气,说实话,要他把自己跟季予之间的对话如一告诉季临, 对他而言,有些困难。   但季临非要想知道,他也绝不会瞒他的。   闻羽不再回消息了,毛巾浸了一次又一次的冰水。   季临忽然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闻羽心里一动,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痛感顿时消散不少,他点开那条语音。   【我爸的手艺怎么样?】   声音低缓,不像平时那般清透,仔细听,能听出语调里的小心翼翼。   但也是很好听的,季临的声音很好听。   闻羽也发了语音过去,三条。   【特别好。】   【你妈榨的果汁也很好喝。】   【你弹的曲子也很好听。】   季临趴在床上,握着手机心里美滋滋。闻羽的声音对他有蛊惑之力,诱着他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   《弑之源》电影制作团队的办事效率很高,白天拍完宣传照,晚上就把非林这一角色换演员的消息官宣出去了。   季临这会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宣传照会拍得那么草率仓促,原来制片方还想继续卖关子,只公布了替换演员的身份——是《Xavier》的原作者,并未将闻羽的真实相貌泄露出去。   宣传照被处理过,美工把闻羽的脸遮挡掉了,只留下一个朦胧模糊的身形轮廓。   [弑之源官微]:由于前不久拍摄期间不慎发生的意外,非林的饰演者邵野先生脸部受伤、身体抱恙,无法再进行后续的拍摄,我们在此深表歉意。经过一系列的沟通协商,非林这一角色将由《Xavier》的原作者「将雨将死」老师倾情客串,大家敬请期待!   新宣传照上的闻羽连脸都没露,顶着漫画原作者的头衔“招摇撞骗”,造势引流。   评论自是热闹不已,议论不断。   【卧槽!!!!!!!!!!!!!!!!!】   【我野才刚受伤,官方就立刻找到替换的演员了?真的恶心吐了[吐/][吐/][吐/][吐/][吐/]】   【雨大客串???真的假的??!!?!】   【???漫画原作者????官方你们是找不到演员了吗?】   【所以邵野呢?[微笑/][微笑/]就这么被换掉了?官博你们的速度真是快得可以啊】   【[哭/][哭/][哭/][哭/][哭/]为什么要换掉我们阿野,我不答应】   【阿野受伤不被换掉难道还带伤继续拍?某些粉丝能不能别在官博底下招黑了?我ballball了】   【宣传照是怎么回事?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连个脸都不露的?官博出来挨打!】   【我有一个问题,之前网上传出来的那个视频,跟季临一起跳舞的那个人,会不会是雨大?】   【卧槽姐妹你的想法很大胆啊!这个可以有!】   【我觉得不太可能吧。。。那个视频都过去多久了,应该是去试镜的演员】   【看身形好像很帅的亚子[doge/]相信官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现在越来越好奇雨大的长相了】   【我操了,不帅能让他演?Xavier的第二人格可是个绝世大帅哥啊!!!漫画里帅到我合不拢腿[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雨大的马甲终于不保!!!】   ……   闻羽也没想到官方竟然没有公开他的脸,为了制造话题简直是卖足了关子。闻羽打开微博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想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微博更新漫画,失踪数月之久,这个号都快变成废号了。   遇到季临之后,忙了许多,生活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胡思乱想的时刻少了,把胡思乱想定格在画纸的机会也少了。   闻羽点开季临的微博看了看,最新的微博还停留在三个月前。   季临的话真的很少,还很懒,不营业也就算了,连条日常也不愿意发。   闻羽嘁了声,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尝试着搜索了一个微博ID——「哭戏太难了我太难了」,还真给他搜到了。   上回在拍戏片场偶然看到,没想到季临竟然没有改名,并且到现在还在使用这个小号。   不知道是忘了闻羽知道他小号ID这一茬,还是压根就懒得改名。   最新的一条微博还是三天前的。   【等这戏拍完了,我要吃十份糯米藕。】   闻羽嗤笑一声,往下翻了翻。   【今天副导演把一个跑龙套的女生骂哭了,有病吗?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骂得那么难听?有病。】   【好饿啊,我想吃烤羊腿,太饿了[哭/]】   【不喜欢粉丝叫我老公,感觉奇奇怪怪的。叫儿子更奇怪。干嘛逮着个明星就上赶着要当他们的妈。我有自己的妈妈。】   【sy(邵野)连拍个摸脸的戏都能害臊,有毒。这人平时脸皮这么厚,都是安上去的人造脸皮吧。估计得有十层那么厚。】   闻羽乐得停不下来,划到下一条的时候,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散去,指尖顿住了。   【他哭了。抱了一夜,全是柠檬香。不想看到他这样,又希望他能在自己面前这样。我绝对是个坏人。】   闻羽看一眼发博时间,跟自己醉酒那天的日期对上了。   我哪样?闻羽在心里问。   季临果然没有跟他讲实话,那些他隐隐察觉到的微妙的转变,触发源头果然是那一天季临窥探到的一切。   闻羽心道你不仅是个坏人,还是个小骗子。   闻羽不再继续往下翻,退出了微博界面。   官宣后,闻羽很快进组,跟原定计划一样,闻羽是客串,会先结束掉他的拍摄部分。   剧组仍旧在殡仪馆的拍摄场地,替闻羽安排好酒店的住所后,之前暂停的拍摄重新开始。   本来闻羽不打算跟随剧组一起住酒店,本来他的戏份也不多,拍几天就能杀青,奈何殡仪馆地处郊外,离市中心很远,来回不方便,他就只能住下了,房间就在季临对面。   闻羽头一回拍戏,在剧组里人生地不熟的,项南怕他遇到难处身边没个商量的人,就跟之前应聘的画室请求过几天再正式上岗,在那之前,他还得给闻羽当几天助手。   闻羽正在酒店房间里收拾衣物,问项南:“你这样,他们之后还能要你吗,别还没正式上岗,就立刻给人开了。”   “画室的老师答应给我三天时间。”   “我这拍戏可不止三天。”   “三天够了。”项南低头划拉手机,“三天时间够我给你找个新助理了。”   闻羽抬头看他一眼,“新助理?”   “对啊。我在网上发了招聘资料,替你寻摸个新助理。”项南说,“万一你以后一炮走红出道了,我不在,总得有人替你办事儿啊。”   “出道……”闻羽笑了,“你看我像会出道的样子吗?”   项南摇摇头:“不像。”   不缺钱,也不热爱演戏,闻羽没有进娱乐圈的理由,真有这个想法,早在上次跳舞视频在网上曝光的时候,就答应那些前来招揽的娱乐公司了。   “不进娱乐圈还答应演电影。”项南嘟嘟囔囔。   闻羽皱眉:“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你每次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按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项南忍不住挖苦他,“从来不考虑后果。”   “这次是因为季临,那以后呢?他要是有别的戏,你要怎么办?还能次次都跟他一块搭戏吗?”项南笃定道,“不可能,你连娱乐圈都不想进,这次只是你走运,连老天都在帮你。”   项南的话让闻羽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希望你的心能定一些,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项南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话说太满,闻羽会躲、会避,有些事只能等他自己琢磨透,才能从根上扫去他心头的阴霾。   程宇锋以前跟他提过,闻羽曾经因为心理疾病无法跟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经过治疗后才改善了些。他平时表现得不明显,项南也很容易忽略,只觉得他就是性格乖僻,不爱跟人打交道,直到季临出现,有些端倪才真正显露出来。   不是无法跟人建立亲密关系,是无法跟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   他或许能跟无数个不喜欢的人交往,却无法跟心里最重要的人说一句“喜欢”。   季临表现得太明显了,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觉得续不了前缘,大概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跟季临的关系,像个初涉世事的孩童,一旦碰壁,就变得仓皇又无措。   闻羽停下手上的动作,缄默不语。他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黯淡。   项南见他这样一阵心疼,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你没想进娱乐圈,又答应跟季临一块演戏,应该只是想享受这一段跟他相处的时间吧。你没想过以后——可能想过吧——”   项南顿了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还想过,如果季临退出娱乐圈,不当明星就好了。”   闻羽抬眸看他,一言不发。   看到闻羽的表情,项南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羽哥就是这样的。   “这也算以后啊。”项南的声音变得轻缓,“总归比什么都不想的要好。”   闻羽从没觉得跟项南聊天有这么吃力过,感觉像回到了几年前跟心理医生交谈的那些瞬间。   手机铃声响起来,暂时打断了他绞在一起的思绪。   季临打过来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医院探望邵野。   “过几天就没时间去了,你…去吗?”季临在电话那头问。   项南话止于此,不能再多说了,他已经破了自己不干扰闻羽心绪的原则,当初说好的,他只替他打下手,只是个助手而已。   “去。”闻羽说。   “那好,那你戴个口罩和帽子。”季临跟闻羽传授经验,“一会别从酒店大门走,粉丝都在那堵着。”   闻羽轻笑:“都是你的粉丝,我怕什么。”   “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粉丝了。”季临开玩笑道,“反正你尽量隐蔽点,我先走,咱们医院碰面?”   “好。”   自从上次邵野被私生弄伤后,剧组的安保工作更加谨慎严苛了,在剧组蹲守的粉丝也越来越少,电影制作团队要保持闻羽的神秘感,自然也要控制现场粉丝的秩序,尽量避免路透照提前泄露出去。   邵野已经转院,跟他之前说的那样,转到一家私立医院了,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楼底下不见一个粉丝的身影。   季临跟闻羽一前一后出了酒店,几乎同时抵达医院。   邵野精神状态不错,被纱布蒙了一只眼睛,还有闲情逸致躺在床上看书。   “眼睛不累吗?”季临问他。   “还好。”邵野视线略过季临,冲着闻羽笑得一脸灿烂:“雨大。”   闻羽冲他点点头,问:“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过半个月就能拆线了。”邵野一脸神秘,朝闻羽挥挥手,“雨大你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闻羽走过去。   邵野举起手里的漫画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Xavier》出版了,看看。”   闻羽愣了愣。   还真是,邵野拿的书,漆黑的封面上印着六个字母——XAVIER,字体很大,占满了整个封面。小小的,薄薄的一本,风格暗黑又走极简主义。   《Xavier》单行本的事情都是项南在打理,闻羽现在才知道实体书竟然已经出版了。   闻羽拿过邵野手中的漫画书翻看了几眼。   被无视的季临有些不爽,不是因为邵野的无视不爽,而是因为他对闻羽的热情不爽。   邵野平时待人亲善,但说到底还是个身价极高的人气明星,不是对谁都能像对闻羽那样亲近,简直就是热情洋溢,火花四溅,溅瞎了季临的眼睛。   这人不是知道他对闻羽的心意吗?现在又是怎样?逼他就范?   季临视线瞟向闻羽手里的漫画书,心里更不痛快了。   他也是《Xavier》原著粉,这阵子拍摄繁忙,忙到没时间关注单行本的发行,此刻竟然被邵野捷足先登,先一步拿到了实体书。   这要是别的书也就算了——   季临看向闻羽,闻羽低头翻阅漫画,看得认真。   “雨大,能给我签个名吗?”邵野问。   闻羽抬眸看他,点头:“可以。”   “我这算特签吧?还是首签,只此一本。”邵野笑眯眯的,“你会开签售会吗?”   “签售会?”闻羽在漫画书扉页签上自己的笔名,签完手顿了顿,他习惯性地签了“plume”这个笔名。   算了,签都签了。   “应该不会吧……”闻羽不太懂这个,也没考虑过,他把签好的漫画书递给邵野。   “推荐你办一个,正好你现在又要出演《弑之源》了,趁热打铁,抓准时机多赚点钱。”邵野替他仔细盘算着,打开书封看了眼,喃喃出声:“……Plume?”   “这是我另一个笔名,签习惯了,顺手就写出来了。”闻羽说,“你要是介意,我给你重签一个。”   “不用不用,这个也挺好,独一无二,算孤品了。”   闻羽盖上笔盖,转身发现季临不见了。   季临不动声响地退到病房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季临脸冲墙,躲在角落里,跟做贼似的悄声说:“喂,小叶,帮我买个东西。”   “什么呀?”   “《Xavier》的实体书。”   “《Xavier》的实体书?是将雨老师的《Xavier》?”   “嗯。”   “好,我现在就去书店看看。”助理说着要挂电话。   “等等。”季临叫住她。   “怎么了?”   “你多买几本。”季临飞快道,“我要好多好多本。”   “好多好多本——是多少本啊?”   季临思忖片刻,压低声音说:“书店里有多少就买多少吧,全买了。”   还挺财大气粗。   助理愣住了:“你——买那么多干嘛呀?”   季临不痛快道:“我就要买那么多。”   助理被逗笑了:“回头秦哥又该说你败家了。”   “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季临理直气壮,“冲销量懂吗?我要给将雨老师冲销量。”   助理连连应声,季临挂掉电话。   心里的不痛快终于因为冲动消费而消散了些。   “败家小孩儿。”闻羽的声音在脑后幽幽地响起。   季临抓着手机手一顿,僵硬地回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季00:花钱真快乐(*^▽^*)。   将雨老师:不仅是个小骗子,还是个小败家儿。   感谢在2019-12-28 22:51:27~2019-12-29 22:1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家小姐姐 2瓶;予杭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季临转身的时候, 闻羽便望到了他眼尾的疤痕。   两人离得很近, 几乎是抬头鼻尖就能蹭到下巴的距离。季临以前也从没觉得闻羽比自己高那么多, 可能是因为自己行为鬼祟弓着腰的缘故。   闻羽对于“安全距离”这个东西总是视而不见, 季临回头便跟他脸对脸,鼻子都快怼到他嘴唇上去了,季临本能地眨了眨眼,发现闻羽正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   季临下意识别过脸去,小声嘀咕:“你靠那么近干嘛, 我都对眼了。”   闻羽闻言后退一步。   压迫感陡然消失, 季临直起腰,身高总算不再处于弱势。   他比闻羽矮了点, 就一点点。   闻羽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道细长的伤疤上, 季临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抬眸望他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闻羽回过神, 笑着问了句:“你要帮我冲销量啊,小败家儿?”   季临不知该如何解释, 干脆沉默装死。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那点幼稚的想跟邵野一较高下的攀比心理,才一冲动买下一书店的《Xavier》单行本。   “买那么多不浪费钱么?”闻羽说, “现在打电话让你助理别买还来得及。”   “我不打。”季临死倔, 又理直气壮, “我有这个经济实力为什么不能买,我也喜欢这个漫画,为什么不能多买一点支持它?”   话说得有道理, 但闻羽也是头一回觉得季临像个小朋友,那种早熟的小朋友,有主见,有时候还很固执,但剥去了外壳,内里其实是天真。   “季大明星还真是财大气粗。”闻羽莞尔,“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了?”   季临一愣,并不明白闻羽话里的意思还指当初他在巴黎买下的那幅画。   “还好吧,花不了太多钱的。”季临不甚在意,心道我就给你花钱怎么了,速度比不上,数量上怎么着也得比过邵野。   季临犹豫片刻,飞快地低声说了句:“我也想要签名。”   “嗯?”闻羽没听清,“什么?”   “我也想要签名。”季临忽然提高了嗓门,抬眸望他,目光坦荡,“能不能给我也签个?”   闻羽心里一软,望着季临眼尾的疤痕沉默不语。   “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项南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是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他确实从没定下心来想过,或者说他一直回避思考这些。   季临见闻羽不说话,心里立马就不痛快了。   怎么给邵野签名的时候那么干脆,轮到自己这就没个响声了?   “你怎么还区别对待。”季临面露不爽,“给邵野签行,给我签不行?”   闻羽轻笑:“谁说不行?你买多少,我都给你签了,行吗?”   季临一愣,随即摸了摸鼻子,说:“那倒也不用。”   “你俩还在吗?”邵野在病房里喊了声,“在外面干嘛呢?”   两人走进病房。   “还以为你俩走了呢。”邵野低头翻看手中的漫画。   “我们是该走了。”季临说,“你好好休息吧。”   “行吧,都是大忙人。”邵野抬头看季临一眼,笑眯眯道:“戏好好演,我等着看。”   季临轻啧了一声,心道你是想看哪出戏啊?   助理依言把最近一家书店里的《Xavier》单行本全买了,好在现在的人都习惯网购,所以书店里的实体书库存量并不多,一并买了也就一纸箱那么多。   季临忙于拍戏,让助理帮忙把那一纸箱漫画送回自己的住所。   “一共78本?”季临问。   助理点点头:“啊,书店里一共就这么多,我全给买了。”   “行。”季临点点头,心里特爽特畅快,“辛苦你了。”   “没事。”助理憨笑一声,“临临你对将雨老师真是爱得深沉啊。”   季临没应声,不置可否。   不远处导演正拿着剧本,在跟闻羽讲戏,拍摄进度被耽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两位主演磨合对戏,只能临阵磨枪上阵。   闻羽没有拍戏经验,听导演讲戏的时候,忽而又觉得电影制作团队是真的大胆,选了他这么个毫无经验的小白。   不过导演当初说季临也是零基础开始演戏的,演技这种东西有时候确实需要天赋,非科班出身而一夜成名的演员比比皆是,三分看运气,七分看天赋。   《Xavier》是闻羽创作出来的,对其中角色的理解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有话语权,只是不知道表演出来能不能准确把控那个感觉。   化妆师上前来给闻羽补妆。   “到时候你就放开了演。”导演拿着剧本滔滔不绝,“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你要从原作中跳出来,电影的剧本已经改编过了,你得按照电影的剧本来,不能跟上次似的,就是跟季临跳探戈那次,那次虽然表演得特别惊艳,但终归是漫画里的感觉。”   闻羽点头:“我知道。”   项南说的没错,闻羽做事情确实随心所欲了些,他干不来演戏的事,又脑子一热随口就答应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他的戏份少得可怜,殡仪馆的部分更是只有四场,估计三天就拍完了。   闻羽前两天剪了头发,不用特意做造型,形象就很符合电影中的角色,阳光清爽。他是男主的第二人格,也是男主的光。   与季临萎靡阴沉的形象相比,闻羽显得格外意气昂扬。   闻羽望着面前瘦削单薄的男生,觉得一切都应该反过来——季临,才应该是那道光。   一切就位。   “请多指教。”闻羽冲季临淡淡一笑。   场记板拍下的那一刻,闻羽已经进入状态。   他们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非木,也就是电影的男主,他的养父是殡仪馆的火化尸,非木上高中时不上课的日子里,有一大半时间会被养父扔在这里。   电影中非林从头至尾都存在在非木的回忆里,他从非木上高一时出现,直到大一那一年彻底消失,这一场戏拍的是非木高中时期的回忆。   男主受尽了养父的折磨,竟然还能考进大学,这很令人匪夷所思。   漫画连载期间,闻羽曾在番外的结尾解释过这个问题:养父抚养Xavier直至考入大学,这并不妨碍他虐待他。表面对你好的人,就真的是对你好了吗?安着天使翅膀的恶魔比比皆是。同样的,养父抚养Xavier直至考入大学,也并不妨碍Xavier杀害他。   季临穿了件高中校服,身形纤瘦,脸色惨白,他瑟瑟蹲在墙角,模样看着凄楚惨淡,面上的表情却是麻木不仁。   闻羽慢步走到他的前面,缓缓蹲下。   这是非林的第一次出现。   墙角的男孩受到惊吓往后瑟缩,颤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在这种地方腾空冒出来一个人,任凭谁都会升起寒意。   “我是你啊。”闻羽的声音异常温柔。   男孩皱起眉头,眼神冷漠,充满戒备。   “那你觉得我该是谁呢?”闻羽轻轻抚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男孩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是真的流血了。   闻羽眼眸不由得一颤,不知自己此刻是入戏还是出戏。   他心疼了,为的是季临。   闻羽眼底波澜起伏,神情却并未大变,始终保持着温柔似水的笑意:“你害怕我吗?”   男孩摇头,仍旧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明明是一个略带倔强意味的动作,他却依然能维持那种神情麻木的状态。季临对角色的理解和表演都很到位。   闻羽自以为自己跟季临算相知相熟,他熟悉他,也了解他,虽然之前试戏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他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但真到实战,轮到自己跟季临面对面,他又再次刷新了自己对季临的认知。   季临还真是吃这碗饭的。   这一段一镜到底,季临全程只有一句台词,全靠眼神和表情传递情绪。   季临的嘴唇已经被彻底咬破,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咬嘴唇的确是剧本中的动作,但是开拍前并没要求咬出血,眼见着季临的嘴唇染红一片,导演却迟迟未喊停,大概是觉得这个状态出乎意料的好,叫停就浪费了。   剧本中并没有闻羽帮季临擦拭伤口的情节,但眼下这种情况,不管导演有没有远程提醒,闻羽都该有这个自觉。   闻羽早就看不下去了,表情也没管理好,眉头微微皱起,抬起手,用手指蹭去季临嘴唇上的血。   这是他的指尖第二次触碰到季临的嘴唇。   谁知季临忽然浑身一僵,跟触了电似的,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脸上的神情也变成了季临该有的神情。   “卡”的声音适时响起。   导演皱起眉头:“前面都蛮好的,怎么最后一秒就破功了?季临你不应该那个反应啊。”   “不好意思,江导。”季临拿助理递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血。   “哎,血都白流了。”江导开玩笑地说,“刚才感觉那么好,我都没舍得叫停,嘴皮疼不疼?   “还好。”   “你刚是不是害臊了啊?”江导忽然问。   季临脸色一僵,视线下意识瞟向闻羽。   江导也看向闻羽的方向,不觉好笑:“不是,之前你跟邵野对戏的时候,只有他放不开的份,你可是一点不害臊啊,现在是怎么了?跟将雨老师不熟,放不开?我以为你俩关系挺好呢。”   季临尴尬不语。   不知为什么,导演这话,闻羽听后心里莫名舒坦。   闻羽看了眼季临,很贴心地替他圆场:“我俩之前没对过戏,都是第一次,可能不大习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状态很差,今天码了很长时间也没码出多少字,本来这一章不想发出来,想多写一点和明天的章一并发出来。但想了想,还是发了。wb首页都在说年终总结,回望过去一年,觉得挺茫然,要说总结也总结不出什么,但是收获很多,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了一群可爱的读者小天使吧。   真的很感谢大家,2020年要继续努力。   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第38章   “什么?你俩都没对过戏?”江导很惊讶。   “时间太仓促了。”闻羽说。   江导了然点点头:“也是, 你是立刻就被找过来顶邵野的位置了。那你和季临的默契倒是很好啊, 刚才差点就能直接一条过了。”   江益心里还是挺惊喜的, 也觉得庆幸。闻羽虽然没有表演经验, 跟季临在心性上的契合度却出人意料的好,上次两人试戏跳探戈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哪有人会在之前毫无练习的情况下,第一次对戏就配合得那么自然。   表演可以一个人独自完成,但是拍剧拍电影,对手戏必然涵盖剧情的大部分, 有时候有个能将演员带入更深层次情绪的搭档, 会大大提升表演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资质平平的年轻演员与经验丰富的老戏骨搭档时,演技会明显提高, 而与同水平的演员对戏时, 演技水准又会瞬间掉落。   演戏,也是要看默契度的。   两方你来我往,互相引导连结, 一切都顺其自然,恰到好处。   江益觉得闻羽跟季临之间就有这样的默契度, 无需指导,无需点拨, 他们就能在对方的引领下,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他们所理解的情绪。   但是这种情况应该很少见, 江益相信如果换个演员与闻羽搭档,他未必能有这样惊人的表现。   能不庆幸么。   热度和演技同时在线,闻羽在他眼里, 此刻就是块宝。   “再来一遍吧。”导演看向季临,“刚才嘴巴流血在镜头里的效果特别好,不过你也别咬那么用力,嘴巴都咬破了,要不含点血浆?”   “不用了。”季临说,“既然都咬破了,干脆就这么拍吧,流点血不碍事的,不咬得用力点对不起我这破了的嘴皮。”   江益闻言笑起来:“行,那就照你的感觉来。”   江益是很欣赏季临的,两人一年前就合作过一部电影,当时季临还没什么名气,在里面客串了个武功盖世的年轻小侠客,戏份很少,但江益对他印象深刻。   那会季临年纪还小,又是新人,没什么表演经验,但是人很灵,又肯下苦功夫。   当时他演的那个角色有场戏要掉威亚,圈里谁都知道季临是话剧演员季卿钊的儿子,对他自然是处处照顾着。剧组为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竟然有意请替身,但是被季临拒绝了。   季临的理由很充分,为着制片团队的预算,为着自己的戏份。   他当时拒绝得干脆又得体:“我的戏份少,少得都跟替身差不多了,再找一个替身替我,有点小题大做了。”   之后他在正式拍摄中的表现更是让江益刮目相看。这次两人再度合作,江益对季临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也越发看好这个年轻小生。   闻羽和季临又将刚才那场戏演了一遍。   不知什么原因,虽然并没差错,台词情绪什么的,表达得也很到位,但江益总觉得比不上第一遍的感觉。   这种最佳效果就跟灵感一样,通常都是一晃而过,过而无痕,江益虽心有不甘,在拍了好几遍还是呈现不出第一次的感觉后,便放弃了。   田龚文也在现场,在亲眼看过闻羽的表现后,之前带有的偏见也烟消云散。   当天的拍摄结束,季临感觉跟做梦似的,回到酒店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跟闻羽演了一天的戏。   等真正回过神的时候,他也已经精疲力尽,觉得很累,身心都有一种无力的虚脱感。   之前也没有这种累到精神恍惚的时刻,可能是因为对方是闻羽,他在情绪高度集中的同时,又时刻神经紧绷,怕出戏,怕自己无法忽略面前的人是闻羽。   跟与邵野拍戏时不同,他没办法全情投入,闻羽是会让人分心的存在。   只是季临没想到,闻羽的表现力竟然这么好。他不禁犯嘀咕,这人表演天赋这么高,说不定平时就是个擅长伪装的人。   反正闻羽对季临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季临是一概抱有警惕性的。   闻羽最会蛊惑人心,尤其是季临的心。   闻羽觉得季临是个小骗子,季临觉得闻羽是个摄魂师。   本质一样,都是伪装者。只是闻羽的手段要比季临高超些,他懂得知进退,永远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只野猫,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黏着你的时候你的身心会得到巨大的满足,但你又不敢主动接近他,怕一旦越过安全距离,他就逃得无影无踪。   比如刚才,季临好不容易豁开脸皮主动邀请闻羽一同吃晚饭,竟然被无情地拒绝。   季临觉得自己跟闻羽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忘乎所以得都快以为自己要抓住闻羽的手了,结果那人又缩回去了。   明明白天拍戏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相处那么自在,拍摄结束后态度又莫名其妙地变冷淡了。   季临此刻异常的玻璃心。   饭也不吃了,蒙上被子就睡。   这件事是季临敏感了,闻羽会拒绝邀请只是因为临时有事——老爷子不知从哪打听到的剧组拍摄地,竟然追到了片场,闻羽接到管家的电话后,心情瞬间不悦,季临拍戏拍糊涂了,脑子不大灵光,诚惶诚恐,邀请被拒后,一见闻羽这不耐烦的神情,顿时就玻璃心了。   闻羽心里烦躁,也没多想,阴着脸去见了老爷子。   老爷子说的,不去见他,他就去找导演,导演不见,他就去找制片人。   这事他干得出来。   两人约在附近的一家茶馆里。   老爷子找闻羽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兴师问罪,他哪一次找闻羽不是为了找麻烦。   闻羽有时候都觉得,老人家是年纪大了,身边没人说话,实在是孤独得难受,才会一次又一次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孙子面前寻找存在感。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闻羽实在很厌烦这个古板又刁钻的老东西。   老爷子见到闻羽剪短的头发,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变,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说。”闻羽在他面前坐下,懒得与他多言,“我很忙。”   “忙着拍戏吗?”老爷子冷哼一声。   他对闻羽永远是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   闻羽不知道他上哪得知的自己客串电影的消息,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电影的主演是季临,是上次在闻羽家里对他指手画脚的那个孩子。   老爷子当然是反对闻羽进娱乐圈的,质问他:“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又跑去演电影了?还有那天在你家遇到的那个男生,他原来是明星?”   闻羽撩起眼皮淡然地看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老爷子冷脸瞪着他,怒道:“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闻羽提高了嗓门,上次老爷子揪他头发的事他还耿耿于怀,不可能随便翻篇就过了,“您想说什么?是觉得当明星丢面儿,还是觉得我在荧屏上出现会让您丢面儿?”   “我这么说了吗?”老爷子气得胸口微微起伏。   “您不就是这么想的吗?”闻羽语气冷淡,“怎么,我要是不按照您心意来,您是不是还要差人去剧组闹事啊?”   老爷子脸色一沉:“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您请便。”闻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忽然问:“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演电影吗?”   老爷子默不作声,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闻羽就是要激怒他:“是为了上次在我家的那个男生。他叫季临,我心里有他,所以我要演这个电影,跟他一起。”   出乎闻羽的预料,老爷子竟然没有大发雷霆,闻言眼眸很明显地颤了下,但也只是不发一言地瞪着他。   良久,老爷子才冷冷地开口:“跟你爸一样。”   轻飘飘的五个字,重重地打在闻羽的心上。   闻羽抬眸,眼神冰冷地瞥他一眼。   老爷子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过来扶我一下,我有点头晕。”   闻羽皱了皱眉。   管家收到吩咐立马进了茶馆包厢。   “扶我出去吧。”老爷子声音有气无力,可能是情绪崩坏到临界点了,闻羽竟然没有遭到劈头盖脸的责骂。   管家扶着老爷子起身。   “跟你爸一样啊……”老爷子喃喃道,面露苦笑。   闻羽低声道:“您不是不愿意承认我是您孙子吗?能别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吗?”   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一顿。   闻羽说着声音便冷了下来:“能离我远一点吗?”   老爷子没说什么,被管家扶着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闻羽在原处静坐了会,不懂老爷子来此趟的意义。   管家折回来拿包,望着闻羽沉默片刻,开口说:“小少爷,你跟老爷的关系还是有机会改善的。”   闻羽抬头看他,轻蔑一笑:“改善?”   “老爷他年纪大了。”管家声音沉厚,缓缓道,“真的大了。少爷的事他其实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才一直死犟着。你回国快四年了,走后他身边就没人了,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人过。”   “你想说什么?”闻羽眉宇间透着不耐,“替他说好话?”   管家摇摇头:“不是替他说好话,只是想为他跟你说些话,说些他开不了口的话。”   “你在他眼中是根刺,他过去对你心怀芥蒂,对你也不好,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没资格为他辩解什么。可过去那么些年,他毕竟为你提供了优渥的生活条件,他说他讨厌你,可他还是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要求你履行作为孙子的责任,其实老爷想要的很少,只是他不说,又嘴硬。少爷活着的时候,他们俩都受了太多苦了。”   管家顿了下,继续道:“人都是会变的,你要相信他也会变。”   闻羽缄默不语,眼底没什么情绪。   管家恭敬地欠了欠身子,“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   季临晚上没吃饭,蒙头睡了会,醒来已经是深夜,他实在饿得不行,就点了外卖,怕吃多长肉,可怜巴巴地只能点粥。   闻羽的房间就在他对面,他开门拿外卖的时候,闻羽刚好从外面回来。   隔了一条过道的距离,季临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精味。   闻羽正要刷卡进门,闻声回过头,“你还没睡啊?”   季临发现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脸侧微微泛红,分明是喝了酒。   闻羽不是艺人,没有签约公司,行事不受限制,加之他的性格本就随性散漫,拍戏期间还敢出去喝酒。   季临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酒精味适时刺激了他的大脑神经,他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喝酒了?”季临的声音有点冷。   闻羽愣了下,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有些迟缓,他也是这时才起来自己跟季临的约定。   闻羽闷闷地嗯了声,手抓着门把手转了两下,跟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喝了一点。”   季临没吭声。   闻羽抬头看他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他走过去,带着一身酒味儿。   这么浓烈的酒精味,季临是没长鼻子才会相信他只喝了一点。   “明天你还要拍戏呢,你不知道?”季临有些生气。   闻羽微醺,行事比平时更胆大妄为,他见季临英气的眉毛拧起来,便抬手用手指抚了一下,笑着哄他:“我真的就喝了一点。”   确实是只喝了一点,就是度数不低。   季临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撞到玄关的柜子,闻羽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把他捞了回来。   “生气了?”闻羽倚在门框上,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季临见他这样,忽然没了脾气,干巴巴道:“没有,我生什么气。”   “下回一定不喝酒了。”闻羽举起两个手指发誓,看来是真的喝多了,行为十分诡异。   季临抿嘴忍不住笑。   闻羽最喜欢看季临笑,他眼眸虽然浑浊不清,视线却直直地停留在季临漾起笑意的眉眼间。   “你笑起来真好看。”闻羽忽然说。   季临抓着外卖的手猛地一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1 00:07:44~2020-01-01 21:3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 7瓶;落落、ch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闻羽垂眸看看季临手中的外卖, “没吃晚饭?”   “没…”   “怎么不吃?又减肥?”闻羽撩开外卖单子看了眼, 皱眉, “你就吃这个?都快瘦成人干儿了, 能不能对自己稍微好一点?”   “我没减肥,只是怕增重。”   闻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眼睛酸涩,头也有些晕。   “你去哪了?”季临问他, “为什么喝酒?”   闻羽睁开眼睛, 避开季临的目光,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并不希望季临知道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   闻羽的狼狈早就被季临窥探光了, 只是季临这个小骗子只字未提,他不问,闻羽也不想主动提起。   “酒瘾上来了。”闻羽含糊地回了句。   季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很明显, 闻羽在回避他的问题。   想到之前窥探到的关于闻羽的秘密,季临心中有些烦闷。他突然很庆幸, 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多嘴,没有多嘴问一句“你为什么会那样?”, 不然得到的结果怕是也像现在这样的——回避。   季临“哦”了声, 情绪很明显地低落了。   闻羽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违背约定去喝酒的事生气, 忙道:“我以后肯定不喝酒了,就今天这一次。”   季临闷声道:“我没不让你喝酒,身体好了也能喝的。”   “你是不是生气了?”酒精的麻痹作用果然降低了闻羽大脑的反应速度, 平时这么敏锐,此刻却降了智,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他没意识到季临心情低落的真正原因。   季临摇摇头:“我没生气。我回去了。”   闻羽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出了房间,裹着一身酒气靠了过来。   季临吓了一跳,后背抵住墙,跟近在咫尺的闻羽对望着。   闻羽把人圈在怀里,哑声问:“到底怎么了?没生气你这个表情?”   闻羽的鼻尖有些泛红,脸颊也带上了淡淡的红晕。   季临望着他高挺的鼻梁,喉咙紧了紧。   不得不承认,他特别喜欢闻羽喝酒后的状态,就跟上次一样,容易卸下防备,容易接近。   迷人的野猫黏上你了,此时便是身心获得巨大满足的时刻。   闻羽大脑迟钝,听觉却异常灵敏,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余光往走廊尽头瞥了一眼。   季临的经纪人秦竣,正拿着文件,低头向这边快步走来。   闻羽松开了手。   季临还在发愣。   “我回房间了。”闻羽退回到安全距离,“你早点休息。”   闻羽行事再肆意妄为,也深知不能在旁人面前给季临带来困扰,更何况还是季临的经纪人,他刷卡进了房门。   秦竣是来通知明天的行程安排的,没接《弑之源》的剧本之前,秦竣就给季临接了个电视剧客串的角色。   “明天记得早点起啊。”秦竣对季临说,“要赶去《星途沉沉》的剧组。”   季临低头喝粥,嗯了声。   “晚上还有个慈善晚会。”秦竣又说。   季临抬头:“慈善晚会?”   “好久之前受的邀请了,你之前不是以个人名义向盲人机构捐了款吗,你就去拍个照,在媒体面前露个脸,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秦竣翻看手里的文件,“晚会结束了肯定有饭局,到时候你不愿意呆直接回来也可以。”   季临了然点头。   “将雨老师是住你对面吧?”秦竣忽然问他。   季临愣了愣:“嗯。”   “我说呢,刚刚看到你房间门口有人影晃过,看着像他。”秦竣站起身,拍拍他瘦弱的身子,“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星途沉沉》的剧本是好久之前接的了,一个病弱学长的角色,本来接下《弑之源》之后,秦竣想把这个客串角色推掉的,后来一想此刻正是季临事业的上升期,多在公众面前露点脸也没什么不好。   正好季临在《弑之源》中的角色形象也接近于病弱学长的状态,两相适宜,一举两得。   季临随团队到了拍摄片场。   《星途沉沉》的女主是楚伊一,季临之前与她合作过,两人私交不错,季临上次就是向她咨询的香水。   季临客串的学长是楚伊一在剧中暗恋的对象,身患绝症,后期不幸去世。   两人许久未见,相谈甚欢。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楚伊一捏捏季临的肩膀,“全是骨头。”   季临耸耸肩,笑道:“角色需要。”   楚伊一是个性格极好的女生,长相甜美,她长得显小,但其实比季临还要大两岁,季临之前跟她搭档拍戏的时候,受了她很多的照顾。而且季临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照顾是出于真心和本能,并不是为其他人眼里那个“季卿钊儿子”的身份。   “上次给你推荐的香水怎么样啊?”楚伊一笑着问季临,“够不够甜?”   季临咳嗽了声,尴尬地点头:“挺甜的。”   楚伊一敛起笑意,一脸神秘莫测地问:“你是不是拿去送女生了?”   “没有,我是自己用的。”季临诚实道。   楚伊一闻言呛了下:“那可是女款香水!香得不行,我平时都不怎么用。”   “……我知道。”季临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女不女款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某人不喜欢。   楚伊一笑盈盈地打量几眼季临,揶揄道:“没想到你内心还挺少女。”   季临笑而不语,并不辩驳。   他内心不少女,也不爱喷香水,就是觉得香水这东西看个人喜好吧,女款和男款的界限没必要划分得那么精确,合乎自己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闻羽早上被项南夺命连环call,生拉硬拽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起床工作。   闻羽一边走一边伸懒腰,项南在后头催促他,赶鸭子上架。   “我之前还觉得你有进娱乐圈的希望。”项南啧了声,“是我想多了,就你这德行,当艺人没两天就得被雪藏。”   闻羽到片场后,并没有见到季临的身影。   打听后得知他去其他剧组客串了,就一天的时间。今天没有季临的戏份,要拍闻羽跟养父的对手戏,也是一段很关键的情节——性。侵。   这一段戏要拍两遍,闻羽一遍,季临一遍。剧本和漫画中都有交代,非林是非木的第二人格,是他想象出来的自己的男朋友,养父强。暴的非林,其实就是非木本人。   电影后期制作团队的想法是,想让闻羽和季临都出演一遍这段戏份,后期将两人各自被“侵犯”的镜头交叠在一起,喻示这两人身份的重叠。   季临不在,闻羽热情顿时减了一大半。   像只瘟鸡。   季临眼下正是事业上升期,行程安排满满当当,自然是比闻羽这个“富贵闲人”要忙些,他不可能只攫住一部戏,空闲时刻也停不下来,还要赶赴其他剧组客串。   闻羽魂不在身上,与养父的演员陈枫榆一同听导演讲戏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项南看不下去,趁导演跟陈枫榆单独交流的当儿,把闻羽拉到一边。   “羽哥,你丢魂了?”项南问他。   闻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兴致缺缺,一副恹恹欲睡的萎靡模样。   沉默良久,闻羽问了句:“季临什么时候回来?”   此话一问出口,项南彻底无言。   这边《星途沉沉》的拍摄现场,季临正在跟楚伊一一块看台本对词儿。   季临知道《星途沉沉》的女主是楚伊一,但没想到男主竟然是周梓星。   不得不说,人气才是在娱乐圈立足的最直接资本,不看资历和业务能力,有了人气,就是如鱼得水。   周梓星是今年才加入WAS的,年纪尚小,也没有任何作品,只凭着一副堪称完美的漂亮脸蛋就俘获一众颜粉。人气高了,资源自然也多。   这年头的娱乐圈,走不同路线的艺人之间的竞争,无非就是流量与质量的角逐。   周梓星对外形象是可爱率真那一卦的,女粉眼里的小奶狗,又甜又奶。但季临却觉得这人面对自己时,多少有点端着。   中途休息时间,季临发现闻羽清晨的时候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猫:去哪了?   季临低头打字。   周梓星走过来主动跟季临打招呼:“好巧啊。”   季临闻声抬头,礼貌地笑了下:“是很巧。邵野的伤怎么样了?这几天忙着拍戏,没时间去医院看望他。”   周梓星眼眸暗了暗,闷声道:“不知道。”   “啊……?”   “他不让我去医院看他。”周梓星有些委屈。   季临见他这样莫名生起恻隐之心,安慰道:“可能是不想别人打扰他吧,他那人就这样。”   “来,第36场准备了!”场记在远处喊了声。   季临起身说:“我过去了。”   周梓星点头。   闻羽拿出手机看了眼。   早晨发的消息,季临中午才回。   -小骗子:我去别的剧组拍戏了,晚上才回来。   “演员各就位准备了!”场记的声音回荡在片场。   闻羽收起手机,补妆,整理仪容,走向镜头前。   这段戏导演已经提前指导过了,剧情比较激烈,其实闻羽心里是有些抵触的,他反感跟人肢体接触,好在这段戏当初为了方便过审,已经删去不少,真放到电影屏幕上,大概也就几个镜头一带而过。   闻羽被陈枫榆推倒了。   老戏骨就是老戏骨,一秒入戏,闻羽吓了一跳,差点没反应过来。   “卡!”   江益手指按着眉心,轻呼了口气。   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对方不是季临,闻羽就会在状态外。   “放轻松点。”陈枫榆拍了拍闻羽的肩。   闻羽失神道:“嗯。”   江益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开始第二遍。   陈枫榆对闻羽又是扯衣服又是扒裤子,闻羽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虽然按照剧本来演了,但效果显然不如昨天跟季临的对手戏。   项南在一旁看着,闻羽反抗的情状很激烈,厌恶的情绪也很真实,真实到项南浑身生起一股寒意。   项南知道闻羽是最讨厌与人亲密接触的,他生怕闻羽一个恼火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   闻羽也忍着呢,不过他要是事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不会接下这个角色了。   NG了很多遍,最后一遍才勉强通过,不用导演知会,从他的表情也能看出效果并不让人满意。   闻羽的衣服被扯得稀烂,刚才他并不是完全不介意,只是陈枫榆拿捏尺度有分寸,动作基本都是借位,闻羽也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耽误剧组的拍摄进度。   既然接了这个角色了,总不能敷衍了事。对万事负责,这是季临的工作态度,闻羽可以忽略其他人的目光,却十分在意季临对自己的看法。   他以前不这样的。   “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闻羽的脑中又浮现出项南的这句话。   “我刚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项南给闻羽披上外套,“就怕你一个不乐意甩脸走人。”   闻羽没说话。   “感觉你真是变了好多。”项南看着他笑,“演得挺好的,出乎我意料,没想到你还真能演。”   闻羽摇摇头:“没看到导演的表情么。”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了?”   闻羽抬眸看他一眼,起身道:“我回酒店了。”   “这就走了?”   “我要回去洗澡。”   季临结束《星途沉沉》剧组的拍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就马不停蹄赶赴慈善晚会的现场。   季临换上了正装,化妆师给他简单做了个发型,上了点淡妆。   季临前段时间暴瘦,黑色的西装不太合身,略显宽大,衬得他的骨架特别小。   秦竣边替他整理领带边说:“等这戏拍完了,可得好好吃饭健身,都瘦成什么样了。”   打理好造型后,季临坐在保姆车后座看手机。   闻羽没再回消息,倒是项南,莫名其妙给季临发了段视频。   季临点开视频,眼眸不由得一颤。   视频拍的是闻羽跟陈枫榆对戏的现场,场面激烈,闻羽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衣不蔽体,上半身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   季临知道这是剧本里的情节,但还是莫名地气血上涌。   他自己都没看过闻羽没穿衣服的样子。   季临压制住心底那股异样的情绪,回了项南一个问号。   -季临:?   项南没事给季临发这么一段视频,当然藏着自己的小九九。   如果像闻羽说得那样,他跟季临这段前缘续不了,那季临看到这段视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他没想印证季临的反应,只是想催化一下他跟闻羽之间的关系。   其实视频发完后,项南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无聊,万一人家季临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自己倒显得像个多事之人。   等他脑子转过弯的时候,这视频也撤回不了了。   好在没有多此一举,催化有点效果。   季临并不淡定。   收到季临的消息,项南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不好意思,发错人了[捂脸/]   这话说出来连项南自己都不信,季临当然也不会信,他跟项南也是工作原因才加的微信,之前从来没聊过天,聊天列表里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手滑把视频发给他。   季临越发迷惑,但也没多问。   他给项南发了条消息:闻羽呢?还在拍戏吗?   项南眼睛一亮,立刻回:他回酒店了   季临又问:今天拍摄顺利吗?   项南回:不太顺利   保姆车停了下来,司机通知目的地已经到了,季临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回复:我还有事,先不聊了,拜拜。   项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心里暖呼呼的,季临真是一点没有明星架子,态度亲和得像个小天使。   难怪闻羽稀罕他。   慈善晚会现场,季临在自己的位置坐定,百无聊赖地听台上的主持人宣布捐赠者的名单。   这个慈善晚会的规模并不大,主办方也不是圈内人,所以秦竣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让季临上台给记者拍个照,在公众面前露个脸就行,不用多呆。   人设得立,良好的公众形象也要经营。   晚会的形式像酒宴,受邀的艺人围圆桌坐成一圈,酒桌上摆满了酒水和食物。   季临出道不久,结识的圈内人并不多,有人与他搭话,他也只是礼貌地寒暄几句,然后便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喝饮料。   期间闻羽发微信问他在哪,他回了个地址,告诉他自己去参加慈善晚会了。   季临已经上过台,他看了眼时间,打算提前离开。   临走之时,忽然有人走到他身边,俯身说:“季临先生,有位先生找您,请问您能随我过去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1 21:34:10~2020-01-03 00: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薰-沫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闵九故 5瓶;阳台君 3瓶;白马非马、太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来人虽然穿着现场工作人员的制服, 胸口也挂了工作证, 季临还是抱有戒心, 不可能随便跟人走。   他问:“哪位先生找我?”   那人回答:“那位先生说, 如果您不愿意随我前去,让我提’闻羽‘这个名字就行了。”   季临一惊:“闻羽?”   “嗯。”那人微微点头。   季临犹豫片刻,起身随他去了。   那人把季临领到后台的单间休息室,休息室里的并不是闻羽,是上次在闻羽家里见到的那位老人——闻羽的爷爷。   老人家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身旁站着管家。   季临见到他, 比见到闻羽本人还惊讶,虽然他猜到闻羽会来的几率不大, 但也万万没想到找他的会是闻羽的爷爷。   惊讶过后, 季临就有些情绪了,为上次这个老人对闻羽的所作所为。   虽然心里看不惯,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季临礼貌地欠了下身子,并未说什么, 转身打算离开。   “你坐。”老爷子吩咐他。   季临脚步一顿。   “既然都已经过来了,就不要白走一趟。”老人的声音低哑, “坐这陪我聊聊天。”   季临心道我跟你聊个锤子啊聊。   “我都让找你的人提闻羽了, 你觉得我还能跟你聊什么?”老爷子说。   这一句话顶十句, 季临果断转身,在老人面前坐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季临问他,“你调查我?”   老爷子没回答, 只是盯着季临的脸仔仔细细瞧了几眼。   季临被他盯得不自在,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有人推门从外面走进来,朗声问老爷子:“叔,见到季临了吗?”   季临闻声转头。   “见到了。”老爷子冲他慈祥一笑,“谢谢你了,冬卿。”   “没事儿。你就是季临吧?”那人朝季临伸出手,“我是吴冬卿,是本次慈善晚会的主办方成员。”   季临礼貌地与他回握了下手,一头雾水。   “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季临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风风火火地走出了休息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爷子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解释:“我没调查你,刚才那位是我朋友的儿子,今天的慈善晚会是他出资举办的,我也是偶然得知你会参加这个晚会,就拜托他帮忙,想法子让我跟你见一面。”   老爷子就算再本领通天,这手也不至于伸到娱乐圈里,他运气好,还没差人去打听季临的身份背景,就偶然得到了跟他见面的机会。   老爷子这次回国就是来参加老朋友的儿子——吴冬卿的婚礼的,也在他家住了些天,得知他出资办了个慈善晚会,还在受邀名单里看到了季临的名字。   “我跟你有缘。”老爷子淡淡道,“连老天爷都希望我能再跟你见一面。”   季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几日未见,他发现这个老人的面相随和了许多,精神状态不太好,声音也有气无力,比起上次在闻羽家里那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样子,此刻真是完全不具有攻击性。   感觉就是位风烛残年的老爷爷。   不过季临还是看他不爽,即使他是闻羽的爷爷。   “你多大年纪了?”老爷子忽然问。   季临愣了愣:“嗯?”   “问你多大了。”   “……22。”   老爷子微微蹙眉:“这么小?”   季临越发迷惑。   “你当明星多久了?”老爷子又问。   季临心里抓狂,面上平静:“两年不到。”   “爸妈是干什么的,也是当明星的吗?”   季临彻底不耐烦,直言道:“您是来调查我户口的?”   老人家不由得皱眉,不太满意季临的态度,回想起上回这孩子在闻羽面前对自己指手画脚,老爷子脸色一沉:“现在的年轻人跟长辈讲话都是这样的态度?”   “我不觉得我跟您讲话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季临直视老爷子,“倒是您,现在的长辈跟晚辈讲话都是用这样审问的方式?”   谈话氛围一瞬间焦灼起来,老爷子阴沉着脸,季临的脸色也不好看。   季临的好脾气和好修养在这位老人家面前是失效的,想到闻羽过去可能被他欺侮的种种,季临心底那股怒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老爷子此刻心情五味杂粮。   季临现在在他眼中,不仅是那个让他下不来台的狂妄青年,还是闻羽心仪的对象。   又是个男的。   他的儿子喜欢男人,到头来,他的孙子,竟然还是喜欢男人。   大概真的老了吧,也可能是觉得生气无益,老爷子知道闻羽说那些话就是想让自己不痛快,可是他如今竟然连斥责的气力都没有了。   闻羽说出那些话的那一刻,老爷子心里的那座大山就已经彻底崩塌,也是那天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   季临打破了沉默,声音有点冷:“你以前对闻羽做过什么?伤害过他吗?”   老爷子反问:“你指的伤害是什么?”   季临脸色阴沉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训斥,打骂,冷眼相待……季临把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都已经想过了。   老爷子迟迟不语,视线落向别处,捂嘴咳嗽了几声。   “老爷。”管家见状忙轻拍他的背。   老爷子挡开他的手,忽然对季临说:“陪我出去走走吧,咳咳……咳…这屋里闷得难受。”   老爷子咳个不停,季临微微攥紧拳头,到底还是心软了。   管家扶住老爷子的胳膊,老爷子摆摆手,说:“你不用跟着。”   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季临轻啧了声,本能使然,还是走过去扶住他。   老爷子扭头看他一眼,视线不由得上移,落到季临的脸上,“你长得挺高。”   季临漠然不语,扶着他往外走。   “太瘦了。”老爷子喃喃,“你该多吃点。”   走出大厅前,季临从兜里摸出一次性口罩戴上。   “会被你的粉丝看到?”老爷子问。   季临嗯了声。   “那还答应陪我出来走走?”   季临冷淡道:“你不是觉得里面闷么。”   老人家脸色确实很差,咳嗽得也厉害。   季临四下扫了几眼,没有看到什么粉丝的身影,记者也都在晚会现场。   幸好这次慈善晚会不算正式,他今天的行程也没公开,并没有粉丝追随而来。   两人沉默不语,一路无言,只有老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偶尔打破宁静,而后消散在夜色中。   “为什么?”季临忽然开口,语气很沉重,“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老爷子身形一怔,嗓音沙哑:“都已经伤害过了,再问为什么还有意义吗?”   “所以你确实伤害过他?”季临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骂过他?……打过他?”   老人并未作声,不置可否。   季临忽然觉得他那句话说得对。   问为什么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也不想知道原因,他只想知道闻羽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爷子用手帕捂住嘴闷闷地咳了几声,拿拐杖指了指不远处喷泉前面的长椅,哑声说:“去那坐会。”   季临停下脚步,眼神彻底变冷,他一把扯掉脸上的口罩,问:“还有呢?除了打他骂他,你还做过其他更过分的事吗?”   老爷子转头看着他,沉默着。   “说话!”季临吼了声。   没由来的一声吼,吓得老爷子浑身一哆嗦,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没有,咳咳…我打他也不是经常的事,他好歹咳咳…是我的孙子,咳咳……”   季临见状扶着他在长椅上坐下了,急忙拍他的背。   老爷子咳得眼睛发红,季临的眼睛也红了,还有些发酸。   季临不停地轻拍老爷子的背,听着耳边咳嗽声逐渐变小,直至停止。   季临搭在老人背上的手缓缓滑落,有气无力道:“他以前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季临的语气像在哀求。   “你在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齐齐怔住。   季临猛地抬起头,闻羽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季临慌忙起身,“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闻羽漠然地看了眼他身旁的老爷子,问季临:“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季临还未回答,闻羽又问:“你找他打听我的过去?”   季临一愣。   闻羽眼底没什么情绪,季临却觉得他面色阴冷得可怕。   “我没有…”这事说来话长,季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的事有必要向他打听吗?”闻羽冷着脸,语气里透着责备的意味,“谁让你找他的?”   季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生气了,他沉默几秒,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找他?我为什么不能打听你的事?”   “谁让你找他的!”闻羽一声暴喝,“我让你找他了吗?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季临被他吼得委屈,怒意更甚,“问你?我问你你会说吗?”   闻羽沉默了。   “好。”季临走到闻羽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现在就问你。”   “你那天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   “为什么喝醉了要哭?”   “以前为什么会看心理医生?”   “为什么看见片状的药物会难受?”   “当初为什么会离开?”   “你爸爸为什么会自杀?”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闻羽脸色倏地一变。   季临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声音戛然而止时,呼吸又急又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些问题,”季临看着闻羽,“如果我问你,你会回答吗?”   闻羽没说话。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你不会。”季临嗓子有些哽咽,“我能问你些什么?你又会告诉我些什么?”   季临低头按了下酸涩的眼睛。   他真是受够了那种拼命伸手却始终触不可及的滋味。   什么若即若离的野猫,分明就枝满身是刺的玫瑰,连花瓣上都长满了,没有一处可以触碰的地方。   他为什么始终说不出那句“喜欢”,为什么无法再像九年前那般坦荡,就是怕一旦说出口,得到的又是跟当年一样的“逃离”。   闻羽始终无法跟他交心,也从来没想跟他交心,这些季临都知道的。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能问他些什么?   什么也问不了。   闻羽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季临,季临单薄的身形融进夜幕里,显得格外清冷。   他脚步微微挪动,缓缓伸出手。   季临后撤一步,低声说:“我回去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些微鼻音,闻羽心里一紧。   闻羽的爷爷坐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季临转头跟他道了声别,就离开了。   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是我找的他。”   闻羽扭头看他一眼,冷冷道:“给我离他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3 00:31:54~2020-01-03 21:0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如止水的花椰菜 19瓶;奕燃爱吃鱼 6瓶;闵九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闻羽给季临发了几条消息他都没回, 电话也没接。   闻羽回了酒店, 他敲了敲季临的房门, 屋里没人应声。   “季临。”闻羽轻喊了声。   没有回应。   闻羽又敲了几下。   季临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 他隔壁房间的门倒是开了,是季临的助理小叶。   小叶扒着房门,对闻羽说:“将雨老师,临临他睡了。”   闻羽敲门的手定在半空中,闻言嗯了声,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叶面色为难地看了眼闻羽离去的背影。   季临蒙在被窝里, 听到屋外闻羽关上房门的声响,他闭上了眼睛, 手指紧紧揪住被角。   闻羽伏在书桌前, 拿铅笔在画本上心不在焉地画着,他在纸上流畅地勾勒出季临的身形轮廓。   ——今天是生气的季临。   闻羽以前是最爱逗季临的,他生性恶劣, 就喜欢看好脾气的季临为着自己生气的样子,每每那时, 心里总会生出诡异的满足感,仿佛那样的季临只为自己独享。   可是眼下却没有任何满足感, 心中只剩下烦躁。   铅笔抵在画本上猛地一戳, 笔尖的铅芯折断, 在纸上划开一道粗灰的线条。那条煞风景的划痕就跟划在闻羽的心口似的,他烦躁地嘶了声,撕下那张画纸揉成一团, 丢在了一边。   他看了看手机,季临仍旧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翌日,闻羽醒得很早,在浴室洗漱的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闻羽走去开门,发现门外站了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闻羽满脸疑惑,问:“你是……?”   年轻的男人看到闻羽,立刻扬起爽朗的笑容,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闻羽先生,我叫蒋晔,是你的新助理。”   闻羽愣了下,随即跟他握了握手,“你是项南找来的?”   “是啊。”蒋晔笑了笑,“你放心,我之前给不少明星当过助理,经验丰富,你的情况有点特殊,项南先生都跟我讲过了。”   “嗯。”闻羽了然点点头。   “我可以进屋吗?”蒋晔问。   蒋晔是专业的,比项南这个半吊子助理业务能力强太多,刚进屋就手脚利落地给闻羽收拾房间。   “项南先生说你可能会睡懒觉,让我早点来。”蒋晔一边帮闻羽叠被子一边说,“没想到你起这么早啊。”   闻羽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看手机,项南给他发了条语音。   “羽哥,新助理我已经给你找着了,各方面都已经检验过了,包你满意。画室那边已经在催我了,没办法再在你这赖着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这就走人了啊?   项南的行动力一向很强,闻羽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跟项南相识快两年了,两年的时间不长,但恰好够他与一个真诚待他的人相遇相知。项南当然不仅仅是个助理,他把闻羽当家人,闻羽何尝不是。   终归要离开的,到头来留给闻羽的只是一句“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蒋晔看了眼沙发上堆满的衣服,说:“项南先生说你不爱别人碰你的东西,那这衣服——我就不帮你叠了啊。”   闻羽应了声,问他:“你多大了?”   “25。”   “那你比项南还大点,不用叫他什么项南先生,听着有点怪。”   蒋晔朗声一笑:“行。”   他扭头看到书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团,想是闻羽创作不顺,才留下这一堆的废稿。   “画得不满意吗?”蒋晔走过去拿起一个纸团,刚想展开,就被闻羽拦住了。   “别碰我的画。”闻羽从他手中抽走画纸,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啊…不好意思。”   闻羽低头收拾桌上的纸团,胡乱地归拢到一起,他的手忽然一顿,盯着那堆废纸看了几秒,然后把画废的纸全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画。”闻羽给蒋晔定规矩,“废稿也不行。”   “明白!”   两人开门出去时,季临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到闻羽身边的陌生面孔,季临愣了一下。   蒋晔冲他笑了一下。   虽然不明情况,季临还是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要吃什么早餐?”蒋晔扭头问闻羽,“我去买。”   闻羽的视线停留在季临身上,心不在焉回了句“随便”。   季临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闻羽,关上房门转身就走,闻羽还没来得开口说些什么。   项南事先已经跟蒋晔讨论过交接事宜,蒋晔也做足了功课,很有眼力见儿,他问闻羽:“你跟季临吵架了?”   闻羽扭头看他一眼。   “项南说你跟季临关系不错,我看刚才他都没跟你打招呼,猜你们应该是吵架了。”   “跟你无关。”闻羽淡淡道。   “明白。”蒋晔一口应道,“我不会干涉老板的私生活,你有麻烦找我就行。”   蒋晔朝闻羽调皮地眨眨眼睛:“我有个外号,叫万能日华。”   什么破外号,闻羽忍不住笑了。   这个新助理实在是干练圆滑得很,闻羽不禁发问:“项南给你多少工资?”   蒋晔愣了下:“工资…不是你给的吗?”   “他定我给。”闻羽解释,“他给你定了多少?”   蒋晔干笑一声,为难道:“这个你还是去问他吧,他说跟他之前的工资差不多。”   闻羽嗯了声,说:“你在我这干不了多久,项南应该有跟你说过吧?”   “嗯,说过。”   “所以你的工资按天算。”   “嗯,这个项南也说过。”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闻羽转头看了眼蒋晔,“请多关照。”   蒋晔心中一阵激荡,工作热情溢于言表:“明白!”   今天季临要将闻羽昨天拍摄的戏份也演一遍,他比闻羽专业水平高,昨晚之后,心中也已经完全移除闻羽的点滴存在,心无旁骛,状态特别好。   移除都是暂时的,他的这颗心那么不争气,不知道哪时又会被重新塞得满满的。   闻羽坐在一旁看剧本,季临全程与他没有任何交流,他那么投入,闻羽也不敢轻易打扰他。   接下来又是两人的对手戏了。   季临主动提出对词,但也只是对词,他一句题外话也不多说。   闻羽不看剧本,注视着季临的脸,说剧本里的台词:“遇到我,你会不会感到一点点高兴?”   季临始终垂着眼皮,但是并没在看剧本,他回道:“这话问得真多余,还很蠢。我一生的高兴全部止于此,止于你。”   “那如果要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怎样?”   “不怎样。如果你消失了,我的生命就跟我的’高兴‘一样,也止于你。”   季临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站在镜头前,方才的对话仍在往下延续,戏里戏外,一瞬间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这段戏在天台,两人在萧瑟的晚风里相视而笑。   闻羽有一瞬间忽然发现了存在于季临内心那种近乎恐怖的理性,不管演戏时多投入,他都能在“卡”声响起时,飞快从状态里抽离。   一场戏通过后,季临迅速跟闻羽保持距离,神情淡漠,维持着一股清冷的调调。   闻羽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禁皱眉。   两人除了对台词,今天还没有说过一句无关演戏的话。   连导演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扭头问秦竣:“他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秦竣迷茫:“不知道啊,早上开始就没见他俩说过话,除了对台词。”   导演不禁失笑:“闹别扭归闹别扭,发挥得倒是更好了,这两人组合在一起的化学效应太好了。”   下一场戏马不停蹄地开始,是闻羽最开始试镜的那场戏——天台共舞。   身体记忆都还在,印刻在脚尖、指尖、心尖。   探戈舞曲的前奏一响起,导演还没说开始,闻羽就猛地把季临往自己身边一拽,手臂缠绕住他的腰。   “我能跟你说话吗?”闻羽问他,声音低沉。   季临一脸惊慌,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干嘛?”   “终于跟我说话了?”闻羽说着又把他搂紧了些。   闻羽的鼻尖在季临脸侧轻轻划过,季临眼神躲闪,睫毛颤得厉害,声音也微微发颤:“你有病啊?快放开我,那么多人看着呢。”   闻羽一愣,继而勾起嘴角笑了下。   季临骂他,总归比一直缄口不言要来得好。   “诶诶,还没开始呢!”导演的声音响起来。   闻羽松开季临,瞎话张口就来,虚伪道:“不好意思,刚才听音乐响起来我还以为开始了。”   两人再次共舞,台词变了,心境变了,唯一没变的还是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浓情蜜意,热意升腾。   期间季临有点不在状态,似乎有些排斥闻羽的亲密接触,这下导演才确定两人肯定是闹别扭了。   拍了好几条,终于过了,大冬天的,两个人硬是跳出了一身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濡湿了。   助理上前递来毛巾和羽绒外套。   季临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套上宽大的羽绒服。   闻羽接过蒋晔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跟季临说上话,就见季临跟他的经纪团队一起,匆匆离开了现场。   闻羽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立马给季临打了个电话。   这边季临刚上保姆车,在手机响了半分钟后,他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能别这么避着我吗?”闻羽在电话里哑声问。   “我一会有通告。”季临闷声道,“没避着你。”   闻羽没声响了。   “挂了。”季临态度冷淡,挂了电话。   他紧紧握着手机,视线移向窗外。   “你跟闻羽闹别扭了?”秦竣扭头问季临。   季临淡淡道:“没有。”   “还说没有。”秦竣看着他,“带你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就说开了,别端着,到头来谁也不好受。”   季临沉默不语。   秦竣凝视他几秒,转过身去,轻叹了口气。   季临生性淡漠,情绪不怎么表现在脸上,但是很少有不愉快的时刻,这是秦竣头一回意识到,原来他们季临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闻羽也不好受,还有些无措,他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神。   手机忽然响了,闻羽吓得一个激灵,接通了电话。   是钱盈打过来的,她回国了,约闻羽见面。   闻羽算了下日子,钱盈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不过她穿了宽松的厚棉衣,看不出隆起的腹部。   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   “你不是还怀着孕吗?怎么突然回国了?”闻羽看了眼她的肚子,“身体怎么样?”   钱盈笑了笑,精神状态不错,但是比起以前,脸上那股凌厉之气明显少了些。   “挺好的。”钱盈看了眼闻羽一头利落的短发,“你把头发剪短了?”   “嗯。”   “帅的。”钱盈淡淡一笑,问他:“你怎么忽然演电影了?”   “你是为这事回国的?”   “是啊,你也没告诉我,我是听老爷子说的,你都要演电影了,我肯定要回来看看啊。”钱盈看着他,“你这是打算——进娱乐圈?”   闻羽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钱盈也笑,笑得眼睛眯起来,闻羽发现她比以前爱笑了。   “那是怎么?怎么突然就去演戏了?”钱盈拿出手机翻了翻热门微博,“听说那个电影还是你的漫画改编的?”   闻羽嗯了声,不着调道:“觉得好玩就演了。”   钱盈抬头看他一眼,“不信你这鬼话。”   闻羽轻笑,坦然承认:“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钱盈看着手机眯了眯眼睛,她把手机举到闻羽面前,指着《弑之源》宣传照上处于C位的季临,问:“这个人?”   闻羽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这么多年律师也不是白当的。这人不就是之前在巴黎买你画的那个明星吗,我记得。”钱盈说,“前后联系一下,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钱盈双手支起下巴问他:“怎么说?你跟这位小帅哥关系这么好?”   “不想聊这个。”闻羽垂下眼眸。   钱盈是个知分寸的人,闻羽说不想聊她就不会多问。她停止话题,叫来侍者点单,她报了几个菜名,还点了瓶酒。   “你怀孕还喝酒?”闻羽问她。   “给你点的啊。”   “我不喝,不用点。”   “不喝?”钱盈挺惊讶,“……行,那就不点了。”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钱盈看得出闻羽心情不佳,她举着叉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闻羽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牛排,食之无味地嚼了嚼,“嗯。”   “跟我说说?”   得,话题又绕回去了。   “我把人得罪了。”   “那个明星?”   钱盈眼睛太毒,跟她交谈很难藏住秘密。   闻羽点头:“嗯,因为一些事情。”   闻羽不想多说,话锋一转,问钱盈:“你住哪?”   “已经订了酒店了。”   “待多久?”   “就这两天吧,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钱盈眼睛发亮,“能去剧组看你拍戏吗?”   闻羽无奈一笑:“你来得不凑巧,我这两天的戏已经拍完了,过两天换拍摄场地,你那会应该也回去了吧。”   “我可以在这多待几天。”   “别。”闻羽拒绝,“早点回去,大着肚子就别到处瞎跑了,而且剧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行吧,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把钱盈送回酒店后,闻羽给蒋晔打了个电话:“你知道季临去哪了吗?他今天有什么通告?”   “这——”蒋晔挺为难,“老板,我是你助理,不是他助理啊。”   “你不是万能日华么。”   蒋晔倒吸一口凉气:“行,我这就去打听。”   蒋晔行动迅速,闻羽刚回到酒店,就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蒋晔:老板,季临今天去TEWE拍杂志封面了,那地儿没工作证进不去,你见不着他,不过我刚看了他们的官微,一会会有个花絮直播,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报告完毕[奋斗/]。   闻羽对这个新助理很满意,还觉得这人莫名挺可爱。   他回了两个字:谢了。   那边很快回复:分内的事!   闻羽打开微博搜索到了TEWE的官微,最新一条就是直播的预热微博,还挂了张季临的照片。   季临的精修图没他本人好看,反正闻羽是这么觉得的。精修图也帅,但比不得真人有灵气,而且修得过度,显得失真。   闻羽把手机架在一边,默默等着。铅笔在他指间灵活地转着,他一边等待,一边在画本上画着。   ——今天是冷淡的季临。   季临笑起来的时候好看,不笑的时候也迷人,一种清冷少年的感觉。   直播准时开始。   季临刚刚结束拍摄,正低头整理衣服,临时前来的主持人将手机对着季临,笑着打了声招呼:“嗨!临临!”   镜头里的男生显然毫无防备,一脸懵逼地看向手机摄像头。   他很快反应过来,冲镜头浅浅一笑。   直播间人气飞快飙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见到我临了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老公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活着的季临啊TTTTTTTT】   【脸色好差!心情不好吗?】   【呜呜呜呜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发微博了我恨死你了[哭/][哭/][哭/][哭/][哭/]】   【卧槽怎么瘦成这样了???秦竣呢!!!出来挨打!!】   镜头始终对着季临,主持人开始讲话:“这里是TEWE杂志封面的拍摄现场,现在我们临临已经结束拍摄工作啦~临临,跟粉丝打声招呼吧。”   季临冲镜头挥挥手,一股子老干部腔调:“下午好,都吃了吗?”   弹幕飞快滚动。   【2333333都几点了你说我们吃没吃】   【我没吃呢!!等你喂我!!】   【前面的姐妹我看你是在做梦】   【季·老干部·临重出江湖!】   闻羽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人,心绪不定。   主持人走近季临,镜头逐渐靠近季临的脸。   闻羽发现季临话是真的少,不怎么跟粉丝互动,直播开始到现在就说了一句话。   “临临放轻松哈,我们这就是一个不太正经的花絮直播。”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直播间,“算是给粉丝的福利。”   主持人扫了眼弹幕,说:“粉丝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因为时间有限,临临一会还有其他行程安排,我们这边就不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了哦。”   弹幕顿时哀嚎声一片。   “不过我们准备了快问快答的环节!”主持人声音扬了起来,“之前向大家征集的问题,我们择优挑选了几个。”   闻羽眼皮弹了弹,手中的铅笔掉落下来。   季临在主持人的指示下拿了个麦,在椅子上坐定。   “那么就开始喽,临临准备好了吗?”   季临点头:“嗯。”   “一定要快速回答,不能思考哦。”主持人最后提醒他。   “我知道。”季临冲镜头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我准备好了。”   弹幕飘过一堆“啊啊啊啊啊”。   “最近在忙什么?”   “拍《弑之源》。”   “近期最常听的一首歌?”   “《Loving Strangers》。”   “最喜欢的食物?”   “很多。”   “一句话形容一下邵野。”   季临眉毛挑了下,只停顿了一秒,回答:“帅。”   “具体帅在哪里?”   “……”   这谁选的问题。   “眼睛漂亮。”   “喜欢的女生类型是?”   这题gay没法答,季临随口就说:“长得漂亮的。”   “喜欢的男生类型是?”   季临彻底噎住了,一开始的问题还算正常,这怎么越到后面画风就变了。   他抬眸看了眼主持人,发现主持人的眼睛异常光亮。   “不能思考哦!”支持人提醒他。   “腿长的。”   “更希望交往对象是年上?还是年下?”   “……年上。”   弹幕刷起了一片“yoyoyoyoyoyo”,纷纷感叹自家季临宝贝懂得真多。   季临严重怀疑自己误闯了腐女贼窝,杂志方就是腐女头子吧?   “初恋是什么时候?”   “高一。”   “最近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季临一阵沉默。   此刻手机屏幕前的闻羽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几秒后,手机喇叭里传来季临清透坦然的声音。   “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3 21:09:53~2020-01-04 21:2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6瓶;缘 2瓶;ch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弹幕瞬间爆炸。   【?????宝贝你再说一遍】   【我擦你喜欢谁啊!?】   【有喜欢的人?我靠别吓我】   【都别猜了, 那个人就是我[太开心/]】   【沃日??前后一联系?邵野嗯嗯嗯???】   【有些人的脑洞能不能别那么大?什么都能磕起来我也是服了】   【这他妈谁提的问题啊, 宝贝你能别那么老实吗QAQ】   【我怎么觉得这话是真的呢[哭/]】   ……   季临说完还看了镜头一眼, 闻羽隔着手机屏幕与镜头里的人对视一眼,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季临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心跳有一瞬间漏了一拍。   他可以对号入座吗?   他就想对号入座。   弹幕刷得飞快,叠了一层又一层,主持人已经看不清弹幕的内容,没等她开口, 一旁的秦竣急忙走过来, 站在镜头外对着主持人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她季临赶时间, 直播可以结束了。   主持人见状立刻道:“好啦, 以上就是快问快答环节的所有内容,大家对我们准备的问题都还满意吗?”   部分粉丝当然是不满意的。   “因为时间有限,临临还有其他行程安排, 所以本次的直播就到此结束啦~临临跟大家说声再见吧。”   弹幕又是哀嚎一片。   季临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大家拜拜, 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弹幕刷过一片“好好好”。   主持人关了直播软件, 季临跟她道了别, 随团队一起离开了TEWE公司大楼。   秦竣刚才急出一身汗, 还好及时提醒主持人结束直播,不然还不知道再继续下去他们还能问出什么识破惊天的问题。   “我的小祖宗诶!”秦竣被季临的一顿骚操作吓得血压飙升,“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的都是些什么啊!”   季临心虚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能说’有‘啊!你让粉丝怎么想?”   “喜欢的人也可以是粉丝呀。”助理小叶在一旁搭腔, “要不发条微博,说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粉丝?”   这是个好主意,但秦竣猜季临八成不愿意这么干。   “粉丝没那么傻。”季临果然如是说,“这微博发出去太假了。”   秦竣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季临自己没特意凹人设,但公司就是在他原本的性格基础上经营他的对外形象的,粉丝就喜欢他那股子老实劲儿。   “所以你还真有喜欢的人?”秦竣问他。   季临抿了抿唇,小声嘟囔:“公司不是没有限制恋爱的禁令么。”   秦竣倒抽了口气。   这话不假,不过他在季临这受到的暴击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秦竣拧眉纠结片刻,试探地问了句:“喜欢的那个人是男的?”   季临抿唇不语,不置可否。   秦竣觉得自己也不用问了,他脸色沉了沉,严肃道:“公司是没给你定恋爱禁令,但你也不能胡来,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知道吗?”   季临没吭声,秦竣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临聪明,但又天真,他想走的不是偶像派演员那条路子,进这个圈大概也不是为了俘获名气和粉丝。秦竣明白当初季临答应签约有冲动的因素在里面,但他是热爱演戏的,一路走到现在,时间不长,却也足够沉淀他心中的那份热爱。   纯粹热爱是不会在乎身外之物的。   可是这个圈子容不得纯粹的热爱,人气是粉丝赋予的,没人气就没资源,连资源都没有,何谈热爱。   秦竣握住季临的手,语重心长道:“听秦哥的,知道吗?不急这一时。”   沉默良久,季临才讪讪道:“秦哥,你想太多了,我又没谈恋爱。”   “不是吧?我们临临还是暗恋?!”秦竣非常震惊。   “……”季临无言以对。   季临抽空回了趟家,把之前让助理帮忙买的《Xavier》实体书搬回了家,整整一箱子,死沉死沉。   季临在书房里归置漫画书。   单行本的封面设计极其简约,季临蹲在箱子旁边,翻开漫画看了看。   越想越觉得自己幼稚,他怎么就那么容易在闻羽的事上冲动。   季临踮起脚,闷闷不乐地把漫画书排在书架的最高处。   季予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小狗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季临扭头喊了声:“哥。”   季予满面笑容地走进来,看着那一箱子的漫画问:“什么书啊?买这么多?”   “漫画。”季临说,“我住的那地方没书房,放着占地方,我就搬家里来了。”   季予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本看了眼,“《Xavier》?就是你演的那个电影?”   季临嗯了声。   “闻羽画的?”季予又问。   “嗯。”季临若无其事地排放漫画书,他喜怒不形于色,但季予能感觉到围绕他四周的低气压。   “怎么了?”季予帮他一起归置,“拍戏太累了?脸色这么差。”   季临敷衍地点点头。   季予啧了声,捏住他的后颈扳过他的脸面向自己,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季临视线看向别处,“如果我提闻羽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急脸?”   季予脸色一变。   季临推开他的手,转过身继续收拾漫画书,郁闷道:“是我不够聪明,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是季临第一次主动愿意跟季予聊闻羽,季予不作声,沉默地倾听着。   “我感觉我不管怎么往前走往前跑,都没办法真正靠近他。”季临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拨弄着,眼皮耷拉了下来,“今天他让我别避着他,不避着他我还能怎么办?我也很烦啊,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见到他我还是跟当年一样那么没出息。”   季临停顿几秒,眼里忽然来了神,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他目光掠向季予,发现他正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季予也是头一回见到季临一副丢了魂的恍惚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该怎么开解他的宝贝弟弟呢?   未等他开口,季临已经摆放好所有漫画书,说:“我去洗澡了。”   季予嗯了声,随他去了。季临说过,不希望季予管自己的事,季予觉得自己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也好。   季临的手机落在书桌上,季予发现他已经关机了。   季临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不仅不是,有时候还会率直得像个莽夫,他的勇气和坦荡好像都在闻羽身上消耗光了,变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闻羽此刻特想把手机砸了,从未有过的烦躁与慌乱。   季临不仅不愿回复他的消息,竟然还把手机关机了。   这还叫没有避着他?   闻羽坐在画室里,画笔在画板上来来回回地涂抹着,画出来的东西跟他的心绪一样纷乱无序,画纸被他扯下一张又一张。   “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怕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只是他不知天高地厚,不曾想过季临的态度会牵动他身心的每一处。   季临的疏远让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正视这个问题的答案。   翌日清早,季临赶往剧组,闻羽的戏份拍摄完毕,已经离开剧组,接下来的收尾工作要将季临和其他演员的部分全部结束掉。   当天的拍摄早早地结束了,季临准备回酒店换衣服,离开片场时,发现剧组的安保人员在殡仪馆门口与路人起了冲动。   争论声不断,但基本能听到的都是安保人员的声音,那位路人始终从容自得,不紧不慢地应对安保人员的质问。   季临走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   “我已经明确说过了,我不是粉丝,我也没有随便进出拍摄场地,是你二话不说把我拦在这里,不让我走,还一个劲儿询问我的身份信息。我有权保护自己的身份隐私,所以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好吗,这位先生?”   “怎么了?”季临走上前问。   安保人员闻声转过头,说:“刚才这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了老半天,我怕又是个私生粉。”   钱盈有点无语:“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追星?”   安保人员目光凌厉道:“怎么不能?现在的粉丝都鸡贼着呢,哪样的我没见过?之前把邵野先生弄伤的那个粉丝就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   安保人员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就这么跟钱盈杠上了。   季临看了眼钱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钱盈视线一转,跟季临目光相撞,她忽然温柔一笑,道:“你好啊。”   季临一愣:“你……”   “你不记得我了吧?”钱盈直接无视一根筋的安保人员,跟季临聊起天来,“我们很久之前见过一面,在巴黎的一个画展,你买了我儿子的画。”   季临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立刻回忆起来了,他有些讶异:“怎么会是你啊?这也太巧了吧?你——是谁的粉丝吗?”   钱盈不禁失笑:“我这一把年纪了,不追星。”   “那你——”   “我是来看闻羽的。”   季临微微睁大眼睛,“闻羽?”   钱盈笑了笑:“嗯,他不让我来,说是已经拍完了,要换场地,我猜他估计是不乐意我来看他演戏,就自己偷偷摸摸跑过来了。”说着她往安保人员那斜睨一眼,“结果还没进来就被人扣住了。”   季临思维有些混乱,还不忘跟钱盈解释:“之前有演员被粉丝弄伤了,所以现在剧组的安保工作加强了,不让外人随便进来。闻羽——他的戏份确实是拍完了,他现在也不在这里。”   “啊?原来真拍完了啊?”钱盈一脸失望,“我还想看看他拍戏的时候是什么样呢。”   “您——是闻羽的妈妈?”季临心中充满疑惑,急需知道答案。   钱盈沉默片刻,朝他摇了摇头:“我不是。”   季临心中浮起的期待顿时沉回原地。   他听见钱盈问:“有空吗?我想你喝杯咖啡。”   “只是单纯的喝咖啡?”季临问她。   钱盈抿嘴一笑:“不是,我想跟你聊聊,聊闻羽。”   季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答应道:“嗯。”   季临让助理回酒店等他,到时间再来接自己。钱盈找了家僻静的咖啡馆,两人在店员的带领下走进单间包厢。   小城镇人烟稀少,咖啡馆里的人也不多,季临坐下后,便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季临能想起钱盈这个人,当然不会忘了他在画展买的那幅画,他能确定那就是闻羽的手笔,他也记得钱盈当初说过,那是他儿子画的,可是眼下钱盈又说自己不是闻羽的妈妈……   季临心中疑团重重,越发迷惑,他直接就问:“上次我在巴黎买的那幅画,是闻羽的作品吧?”   钱盈点头。   “您当时不是说那是您儿子画的吗?”季临没由得心生疑虑,“那您刚才为什么说您不是闻羽的妈妈?”   钱盈苦笑了下:“我以前是他名义上的妈妈,他十七岁以后,就否认我们俩之间的母子关系了,一直到现在。”   “名义上的妈妈?您是他的养母?”   钱盈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面带愧色:“不算吧,我工作忙,基本都是他爸在照顾他,要说我是小羽的养母,还真有些牵强。”   自杀的爸爸。名义上的妈妈。   季临大脑一片混乱,思维跟层层蛛网似的,胡乱地缠绕成一团。   “听说你们俩闹别扭了?”钱盈开口道,“他惹你不高兴了吧?”   季临抬眸看她。   钱盈叹了口气,无奈道:“小羽他性情比较古怪,有时候可能口无遮拦,但是他心眼不坏,希望你不要太跟他计较。”   “他好像很看重你。”钱盈看着季临,“说实话,我没想到他还会因为跟人闹别扭变得那么闷闷不乐的。你别看他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其实心里想的特多,这孩子以前经历过太多事了,导致他不太会与人相处,他很在乎你,所以可能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俩之间的矛盾吧——”   季临打断了她:“闻羽他以前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得心理疾病?是因为他的爸爸吗?”   钱盈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   “是因为他爸的自杀吗?”季临已经顾不得任何了,他只想要一个闻羽明明白白的过去,尽管他清楚把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牵扯出来,自己未必能承受得了。   “他爸为什么要自杀?他的亲生母亲又在哪里?还有他的爷爷,为什么要那样对他?这些…您可以告诉我吗?”   钱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缓缓。”   她轻轻拨动了下桌上的咖啡杯,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个自杀的爸爸,并不是小羽的亲生父亲,他只是小羽的养父,小羽的亲生父亲和他的养父曾经是恋人。”   “什么?!”季临眼中波光浮动,眼眸颤得厉害。   “小羽之前患上心理疾病,的确是因为他的爸爸,但是还有其他原因。”钱盈的语气格外沉重,仿佛被拉扯到明面上的不是闻羽的过去,而是她的,“我跟闻羽的爸爸,就是他的养父,当年是协议结婚的。他不喜欢女人,而我又奉行独身主义,但是那个年代你也知道,长辈是不可能让你一辈子单着的,就算寻死觅活的也得让你找个人结婚草草过完一生。”   “那个时候,闻雁,就是小羽的养父,因为两方家里施压,不得不跟小羽的亲生父亲分了手,他俩是在闻雁去法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小羽的亲生父亲一直都在法国,家底雄厚,家里特别有钱,所以老爷子压根也不可能让闻雁跟他儿子在一起。坚持那么久,后来还是分手了,我跟闻雁也经不起家里人的催逼,就协议结婚了。”   钱盈语气缓慢,像是在讲一个尘封已久的经年故事。   “可是被逼得太紧了吧,也可能是实在太爱闻雁了,那个人——后来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他知道我跟闻雁结婚了,还经常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回国,其实那会他已经生病了,病得特别严重,但这些闻雁都不知道。”   “后来有一次他直接抱了个孩子就过来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闻雁也不知道。”钱盈眉头紧蹙,“他说他知道闻雁跟我是协议结婚的,我们俩之间也不可能有孩子,他不想让闻雁到死都是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季临嗓子哽了一下,问:“那个孩子——是闻羽?”   钱盈嗯了声,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他在法国找了个代孕,那个时候国外这块比国内要宽松很多。”   季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钱盈。   “你能想象吗?他竟然找了个代孕,就为了给闻雁留个孩子。”钱盈当年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他已经被他爸逼疯了,他就是个偏执的疯子!可能是想以另一种方式陪在闻雁身边吧,他那时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可是这种方式——”   钱盈曲起手指抵住自己的额头,闭了闭眼睛,“闻羽怎么可能不恨他?”   “闻雁把孩子留下来了,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跟他见过面。”钱盈继续道,“但他一直很爱他,只是接受不了他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抑郁症也早就得上了,安安稳稳过了十七年,到头来知道了真相还是没接受得了,就随他去了。”   随他去了。   多么轻飘飘的四个字,简直就是把闻羽往死里逼。   悲伤过后,季临现在只剩满腔怒意。   他心疼得都快呼吸困难了。   季临的手指不停地发颤,声音也抖得厉害:“闻羽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钱盈眼眶红了一圈,道:“高三那年。老爷子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还有个孙子在中国,差人来把人领回去“认祖归宗”,闻雁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小羽他亲爸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季临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闻羽会摆着那样一张深恶痛绝的表情,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同性恋真恶心”。   他的出生只是他亲生父亲的一场瞎胡闹啊,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啊。——他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   精神已经被压垮至崩溃边缘,结果养父又突然撒手人寰,随那个偏执的亲爸去了。   为了所谓的爱情就该这么自私吗?还有那个所谓的爷爷,什么“认祖归宗”,去他妈的认祖归宗!明明都不承认闻羽是他的孙子,还在这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脸。   这些人都把闻羽当成什么?   “当时他精神状态很差,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被老爷子硬带去法国也没任何反应,他在法国也吃了不少苦。”钱盈抬手按了按酸涩的眼角,“后来又被带去看心理医生——”   季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堵了块石头,尖锐的边缘卡住喉腔,划开腔壁,又疼又堵。   手机忽然响了。   季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接电话。   助理打电话过来催他:“喂,临临,你跟人聊好了吗?晚上田龚文老师约了剧组的人请客吃饭呢,人都到齐了,我们该过去了。”   季临嗯了声,挂了电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季临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他咳了两声,“谢谢您愿意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   季临戴上口罩和帽子,闷声道别:“阿姨再见。”   钱盈看到季临走时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期间还撞到好几个人。   闻羽还是没打通季临的电话,他熬不住了,换上衣服打算亲自去找人,谁知开门就看到季予站在门外。   “你……”闻羽有些诧异,“怎么会在这?”   “找你有话说。”季予双臂交叉抱胸,面色不善地看着闻羽。   闻羽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我这个变态哥哥要知道自己弟弟暗恋对象的住址很难吗?”季予眼睛眯起来。   闻羽一愣。   “上次你在我家被我妈打了一巴掌……不好意思了,我当时不该在家里说那些。”季予叹了口气,“她只是见不得季临受委屈。”   “没必要道歉,她应该打的。”闻羽说,“我也活该。”   季予凝视闻羽片刻,脸色沉了沉,“不过有一说一,我上次还有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   “你要是不喜欢我弟弟,就不要去招惹他,他是个容易认真的人。”   季予的语调很平,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他不是在给闻羽忠告,是在给他警告。   两人对视片刻,闻羽忽然道:“谁说我不喜欢他?”   季予愣住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闻羽关上门,“我还有事,要是没其他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予嘴唇蠕动,半晌没蹦出一个字来。   “没话我就走了,再见了,哥。”闻羽绕过他,匆匆离去。   季予猛地一回神,转头就嚷:“谁他妈是你哥?!”   田龚文请剧组人员吃火锅,一包间的人都热热闹闹的,只有季临一个人精神恍惚,脱离他们的世界。   从踏出咖啡馆的那刻起,他的魂就丢了,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钱盈说的那些话。   他太震惊,以致于反应有些迟缓。   助理扭头看到季临盯着盘子里的菜发呆,眼睛通红,她吓了一跳,急忙问:“临临,你怎么了?”   季临回过神,眨巴一下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了,“……什么?”   助理忙给他抽了张纸,一脸担心:“你,你怎么了?”   季临本能地抹了下眼睛,心脏终于后知后觉地疼起来,疼得喘不过气。   有人给他夹了块牛肉片,他顺势夹起来就吃了。   “诶!那是辣的!”助理没拦得住他。   季临猛地咳嗽一声,辣得满脸通红。   帮他夹菜的江益吓了一跳:“哎哟,你吃慢点。”   “他吃不了辣。”助理解释说。   季临呛得不停咳嗽,他抓起手边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他觉得味儿不对,但舌头莫名其妙又贪恋酒精的味道,便一口气饮尽。   “诶!”助理又没拦得住,“那是别人的酒!”   “没事,那杯酒我还没喝呢。”陈枫榆满不在意地笑笑,“小年轻,让他喝。”   助理哭丧着脸:“他喝不了酒的,一杯就醉。”   季临一吃不了辣,二喝不了酒,今天倒好,两样全占齐了,一张白净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红晕,直至变得爆红。   助理手忙脚乱地给他倒白开水。   “闻羽今儿怎么没来?”有人问了句。   田龚文道:“我叫他了,他说不爱吃火锅,就没来。”   “将雨老师太独了,酷得要命。”   众人闻言笑起来。   季临伏在酒桌前,酒意来势汹汹,已经迷醉了他的心智。   闻羽找不到季临,拿出手机做最后的挣扎,他给他打了通电话,电话提示音响了几秒,竟然通了。   “喂?”闻羽语气急促,“你在哪?我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季临没有声响,但能听到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喂?季临?”   闻羽听到季临呜咽了声:“学长……”   他一愣。   而后抽抽噎噎的声音便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呜呜…学长,对不起呜……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不该不理你呜呜呜,嗝……我有话要跟你说,呜…咳咳……”   季临边哭边吸溜鼻涕,还不停地打酒嗝。   闻羽心里一紧:“你在哪呢?!”   季临这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安安静静趴在桌上的季临,此刻突然哭得一抽一抽的。   众人一阵惊慌。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声:“喂?是闻羽啊?我是江益,季临他喝多了,胡言乱语呢。”   “你们在哪?”闻羽问。   江益报了个地址。   闻羽赶到火锅店的时候,助理正扶着季临从包厢里走出来。   “将雨老师!”助理看到闻羽眼睛一亮。   季临撒酒疯,嘴里叽叽咕咕地胡言乱语,半句也听不懂。   闻羽忙扶住他,皱眉:“怎么喝成这样?”   助理苦笑:“就喝了一杯,他喝不了酒。”   “我送他回去。”   “不用了。”助理摆摆手,“我一个人就行。”   “我送。”闻羽态度强硬,兜着季临的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搭,“你把他的住址告诉我。”   “……那好吧,麻烦你了!”   季临住在市中心的一所单人公寓里,闻羽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扶到屋里。   季临一回屋便倒在了沙发上。   闻羽给他倒了杯水,俯身拍拍他的脸蛋,轻喊:“季临,季临。”   季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眸朦胧不清。   闻羽扶着他坐起来,正要给他喂水,脖子忽然被他一把搂住,闻羽毫无防备,手抖了下,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   “学长……”季临软绵绵地喊了声。   闻羽喉咙一紧,喉结不由得滚了滚,他下意识扶住季临的腰侧。   季临嗓音一哽,微微起身,嘴巴贴近闻羽的耳朵,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学长,我还喜欢你。”   闻羽扶在季临腰侧的手猛地收紧。   被抢先了啊。   季临的腰特别纤瘦,感觉稍微再一用力,就会被他握碎。   “我还喜欢你的……”季临紧紧搂住闻羽的脖子,说话时嘴里带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过来,“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季临松开闻羽,重又躺回沙发上,目光涣散地看着他,“特别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   闻羽觉得自己的心快炸开了。   季临仰躺在沙发上,抬起双手揽住闻羽的脖子,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我恨死你了,真的是恨死你了……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非要喜欢你啊,为什么只有我跟个白痴一样,为什么你不喜欢……”   季临的声音被堵回了嘴里。   闻羽俯身吻住了他。   一并堵住的还有季临空落落的心。   闻羽离开他的唇,哑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季临神情怔愣,酒醒大半:“你…你亲我?”   闻羽轻轻嗯了一声,呼吸不稳。   季临久久没回神,视线没有聚焦处,他的鼻尖、耳朵尖都泛着红晕,闻羽实在忍不住,低头在他鼻尖上轻咬了下。   季临下意识闭上眼睛,睫毛乱颤。   季临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声问:“再亲一下,行吗?”   闻羽呼吸一滞,嗓音暗哑道:“这一回我想亲久一点。”   季临人醉得不清,理解能力却是满分,他闭上眼睛,红唇微启,主动探出一小截舌尖。   闻羽觉得喝醉的季临大概是只妖精。   他用力按住季临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第43章   翌日早晨, 天刚蒙蒙亮, 微弱的晨光透过纱质的窗帘投射在床沿, 灰色棉被的一处角落洒上一层暖色。   闻羽早早地醒了, 他侧躺在床上,曲起手肘,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身旁熟睡的人。   季临仰面脑袋缩在蓬软的被窝里,只露出巴掌大小的面孔, 额前的碎发被被子边缘压得散乱, 翘起几撮呆毛。他嘴唇微启,鼻翼细微起伏, 平稳地呼吸着。   露在被子外面的鼻尖有些红, 翘翘的,闻羽瞧着,又有咬一口的冲动。   季临的睫毛真的长。晨光柔和, 洒在他脸上时,又长又密的睫毛依旧在下眼睑拉出长长的阴影。   闻羽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 用食指轻轻地刮蹭了下他的睫毛。   季临眉眼处一皱,睫毛微微地颤起来。   他身子略微动了动, 翻了个身, 面朝闻羽, 但是没醒。   闻羽心神荡漾了一晚上,此刻也没压下去心头那点悸动,手安分不下来, 又磨磨蹭蹭抚上季临的耳廓。   裸。露在空气的耳朵沾着丝丝凉意,闻羽温热的指尖沿着季临的耳廓线缓缓上移,指腹轻。揉着他的耳朵尖。   酥痒感阵阵袭来,季临缩了缩脖子,缓缓弹开眼皮。   闻羽忙抽回手,有点后悔自己手贱,把季临折腾醒了。   季临睡眼朦胧,闻羽与他干瞪眼,眼瞧着他浑浊的眼眸一点一点来了光。   季临陡然睁大眼睛,噌的一下翻身躺平,惊魂未定地瞪着天花板。   这是喝糊涂了,睡蒙了,看到闻羽反应不及,一时大脑当机。   闻羽皱起眉头。   不会是断片了吧?   “醒了?”闻羽的嗓音有些哑,两个单字包裹着一丝莫名的性感。   季临倒是没断片,就是看到闻羽那张脸,昨晚发生的一切霎时涌现在眼前,难为情了。   嘴里干涩,舌尖也隐隐泛疼,季临默默拉上被子,把自己的脸挡住了。   脸挡住了,泛红的耳朵却暴露在被子外,闻羽俯身,靠近,嘴唇在他耳朵尖上轻啄了下。   裹在被子里的人很明显地浑身抖了下,整只耳朵顷刻间变得通红。   闻羽脸皮比季临厚很多,倾身压了上去,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诶——你不会是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吧?”   明知故问,恶劣得很。   安静片刻,季临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记得。”   “都记得?”闻羽又问。   季临嗯了声。   闻羽满脑子的骚话涌到嘴边,嘴唇动了动,还是刹住车,咽了回去,他不再逗弄季临,手伸进被子里揽住季临的腰,轻轻一带,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季临都快瘦成纸片儿人了,想当初闻羽见他光着膀子还能看到匀实的腹肌,如今是扁平的一片,一点肉也没有。   怀里的人浑身僵硬,杆子似的杵在闻羽温暖的怀里。   闻羽撩开被子一角,抓了抓季临脑袋上的乱毛,“我们昨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这会害羞什么?”   闻羽不是个克制的人,昨晚要不是情发突然没做准备,季临又醉得迷糊不清,就季临那副勾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他大概是会做实了的。   当然,还有一点顾虑,那就是他不知道季临是哪边的。   毕竟他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别说跟男人,就连跟女人,他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法国那边膈应人的贴面礼了吧。   季临透不过气,终于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探出翘翘的鼻尖,呼吸新鲜空气。   闻羽见状立刻凑过去在他鼻尖上轻咬了口。   这回季临没躲,睫毛轻颤几下,目光清明地望着他。   “我鼻子快给你咬坏了。”季临的鼻音有些重,他真想穿越回昨晚好好数一下闻羽在他鼻尖上一共咬了多少口。   “感冒了?”闻羽皱眉,“怎么鼻音这么重?”   季临摇摇头,嗅了嗅鼻子:“我早起鼻子都会有点堵。”   “咬坏了挺好。”闻羽捏了捏他的鼻子,“不用去拍戏了。”   季临闭了闭眼,微微勾起嘴角。   一天到晚净说胡话。   总觉得梦还没醒,昨晚上的现实交织在梦里,一直延续到现在。   昨晚闻羽把人扒得精光后,他怕季临感冒,临睡前又给他套上了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他的手在季临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着,此刻觉得这衣服真是碍事。   季临任凭他的手在自己背上不安分,神思飘远,他沉思了会,还是不想对闻羽有隐瞒。   闻羽曲起食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下,问:“想什么呢?”   “我…昨天见到你——”季临停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钱盈,想了会,最终还是道,“我昨天见到你妈妈了。”   闻羽手一顿。   “我还问了她你以前的事情。”季临抬眸看了眼闻羽。   闻羽“哦”了一声,反应出乎意料地平淡,他轻搂着季临,“她不是我妈。”   “嗯,我知道。”季临回抱住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他才发现闻羽竟然没穿衣服,手心一阵发烫,季临顾不得害臊,把他搂得紧紧的。   “你会生气吗?”季临问他。   “不会。”闻羽垂下眼皮,“我上回也没生气,是我话说得太重了,我每次一看见那老东西就来气,不是针对你。”   季临嗓子一哽:“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   “发呗。”闻羽满不在意,“我就喜欢看你因为我着恼的样子。”   “也不该不搭理你。”季临眼皮耷拉下来。   发脾气不是故意的,但不搭理却是故意的。这话季临没说。   大概就是欲情故纵那一套吧,只是季临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人并不是很使得来这一招。像个笨蛋一样。   爱而不得的人是会任性而为的,闻羽要是知道季临还藏着这样孩子气的负面心思,怕是又要兴奋好一阵。   两人一阵沉默。   闻羽原打算说的话被钱盈抢先一步告诉了季临,要把自己烂糟的过去亲口诉说给季临,这对他来说不是易事。项南说得对,他运气好,走向季临的每一步路都有老天在帮他。   也许过去失去了很多,但是遇到季临之后,总感觉岁月翻过去的每一页都在熠熠发光。   闻羽开口:“我过去那点破事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全部说给你听。”   季临摇摇头。   “阿姨她到底是跟你说了多少啊?”闻羽有点无奈,“不会是从我穿开裆裤的时候说起的吧?”   季临没吭声。   闻羽叹了口气:“我之前不愿意告诉你,是觉得你没必要知道那些事儿。”   知道他秘密的人,或同情,或哀叹,闻羽早已厌烦那些目光,也从心理上抵触季临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季临环住闻羽腋窝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现在的闻羽在他面前终于是一个完整的闻羽。   “我在此说明一下,我喜欢你。”季临说,“昨天说的那句’喜欢‘跟你的过去,跟那位阿姨告诉我的一切都没有关系。这个喜欢从九年前就存在了,一直延续到现在,并且以后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季临将他的“喜欢”跟闻羽厌恶的“同情”撇清了关系。   闻羽眼底掠过一弯微光,他低头在季临的额头落下一吻。   两人身子紧贴着,季临感觉到闻羽的心跳在加快。   现在时间尚早,闻羽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膀子从季临的衣柜里挑衣服。   他的衣服昨晚被弄脏了,只能临时穿下季临的衣服。   季临手抓住被子边缘,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偷瞄闻羽。   闻羽穿着衣服显瘦,但人高,身形是很高大的,这下脱了衣服就能看出来,他骨架大,手长脚长,腰杆挺直时,脊柱深陷,背脊线蜿蜒而下,格外性感。   季临悄悄咽了下口水。   闻羽打开季临的衣柜就是一阵懵逼,季临的衣柜里清一色的运动服,还都是套装,款式各不相同,颜色基本都是黑白灰这三个色系。   估计平时没有品牌方提供服装,他也懒得购置私服,就靠这一柜子的运动服过活。   打开下层的抽屉,还能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针织袜。   闻羽蹲在衣柜前,乐得眼睛眯起来。   “怎么了?”季临坐起身问。   闻羽挑了件黑色的运动服,套在自己身上,笑问:“你是运动服终结者?”   季临一愣,继而憨笑了声:“在家里穿运动服舒服。”   “红袜子好鲜艳哦~”闻羽贱贱地感叹了一句,婊气扑面而来,“我昨天瞧你内裤也不是红色的啊?”   季临耳根一烫,辩解道:“都说了今年不是我本命年,袜子是我妈织的!”   闻羽穿着不太合身的运动服,缓步走到季临面前,俯身,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继续婊里婊气:“我要是会织衣服,就给你织条红内裤,季临宝宝一定很喜欢~”   季临觉得自己快疯了。   闻羽歪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去做早饭,你要是不想睡了就去洗个澡,昨天晚上怕你感冒没给你洗,一股味儿。”   闻羽说罢转身走出了卧室。   季临忙抬起胳膊嗅了嗅。   这间单人公寓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闻羽四处转了转。   房间不多,除了卧室、浴室、厨房、客厅,还有一间健身房,季临看书的桌子也设在这,靠在窗户边。   健身房设备一应齐全,面积不大,但该有的家用运动器械都有。   书桌摆在跑步机旁边,桌上放了本书,闻羽走近看了眼,是卡夫卡的《变形记》,还是全英文版的。他随手便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闻羽愣了愣。   书签是一张小巧的卡纸,上面画了素描,这笔触再熟悉不过了。   闻羽捏起卡片的一角,目光停留在画中的人上。   光影倾泄,睫毛飞扬,用淡蓝色彩铅点缀的眼眸。   原来季临一直留着这个“见面礼”。   闻羽舌尖在牙龈上舔了下,嘶了声。   就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极其畜生的想法——如果当年就跟季临好上了,那该多好。   是很畜生。不仅早恋,还诱拐未成年。   闻羽把卡纸放回原处,合上书本。他余光瞥到了搁在书架上的金边眼镜。   季临还近视?   不知道戴眼镜的季临又是什么样儿的。   闻羽带着疑惑和遐想,晃晃悠悠走出了健身房。   季临的卧室里就设有浴室,他在床上赖了一会,缓了一会,从衣柜里挑了件跟闻羽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运动服,赤脚跑进了浴室。   洗好澡,他从房间里磨蹭出来。   闻羽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洗好了?”   季临嗯了声,将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顶头,半张脸缩在衣襟后面,踩着棉拖走过来。   他瞥了眼闻羽身上的运动服,同样尺寸的衣服,在他身上宽松,穿在闻羽身上就显得贴身了。   高中时代穿校服,遇到喜欢的人,那就权当一起穿情侣服,可是眼下竟然还能产生这种二逼少年的想法,季临不得不在心里暗骂自己。   屋里有暖气,闻羽见他缩着脖子,眼神飘忽不定,不敢正眼瞅自己,问了句:“冷啊?”   季临摇摇头,牙齿咬住衣服拉链,双手插兜,痞里痞气地在餐桌前坐下。   闻羽奇怪地看着他,不觉好笑,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捣鼓手里的咖啡机。   看到桌上的早餐,季临眼睛一亮,脖子立刻从衣领里探出,“你会做饭?!”   闻羽不置可否:“这是什么震惊十亿地球人的事吗?”   季临震惊的是闻羽的手艺竟然这么好,捡着冰箱里那点存货做了一桌子丰盛又诱人的西式早餐。   “我以为你不会做饭呢,你那么……”   “懒”字被季临咽回了嘴里。   “我那么什么?”闻羽把调好的咖啡端过来,眯起眼睛笑得像猫,“那么没用?”   “当然不是!”季临飞快否认,夹了一片培根加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嗫嚅:“只是觉得你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不会做饭我在法国还不得饿死了。”闻羽笑,“只是平时懒得给自己做,反正项南会管我的死活。”   季临悻悻的,想来他自己都不会做饭。   “以后我管你的死活。”季临闷闷道。   闻羽嘶了声,放下手里的咖啡,双手撑着餐桌居高临下地看着季临。   阴影投射下来,季临含着培根抬起头。   闻羽用手指蹭了下季临嘴角的油,提醒道:“你以后少说这种话,不然你这澡就该白洗了。”   季临一愣,耳朵尖缓慢变红,低头小声道:“白洗就白洗,随便你。”   闻羽觉得这话茬不能再接下去了,再接下去这澡确实该白洗了,他及时收住话头,把咖啡推到季临面前,“焦糖玛奇朵,甜的,放心喝。”   季临看着那杯卖相极好、还拉了花的咖啡,陡然发现自己对闻羽的认知偏差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那咖啡机买回来从来就没用过,纯粹摆设。   “苦的我也能喝的。”季临不希望闻羽对自己嗜甜的习惯产生刻板印象,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味道绝美。   闻羽怕不是隐藏的田螺姑娘吧。   田螺姑娘开口了:“我就是要给你做甜的。”   闻羽双手撑着下巴,笑得眼角弯起来,“当然是喜欢什么喝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标题应该叫“浪漫满屋”2333,腻了歪了一整章,我写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泡在了那杯焦糖玛奇朵里。   谢谢投雷的小天使,破费了~   感谢在2020-01-06 21:01:34~2020-01-07 19:4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瞳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3771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傲娇、瞳璇 10瓶;耀夏 5瓶;韶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闻羽收到电影制作方负责人的通知, 需要跟季临补拍公寓戏的镜头, 补拍完这些镜头, 闻羽的戏份, 至此之后就没有了,可以杀青了。   “你把非林的戏份删去好多啊。”季临正在衣柜里翻找给闻羽穿的衣服。   闻羽站在他身后,无奈地笑:“那没办法,编剧组成员一起讨论做的决定,他的戏份基本——”   闻羽顿了下, 走近一步, 手绕过季临腋下,曲起食指勾了下他的下巴, “基本都是跟你酱酱酿酿啊~”   季临手哆嗦一下, 无意识舔了下嘴唇。   “为了后期好过审,只能删删删了。”闻羽手捏住季临拉到最顶端的拉链,一点一点往下拉开, “你的戏份也删了很多,他们还好意思对外宣称你是男主。”   “没事, 能演这个电影我就很高兴了。”季临领口窜进一股凉意,接着就感觉到冰凉的指尖在自己的锁骨上似有若无地划蹭。   季临半边肩膀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过电似的一阵酥麻。   闻羽天然风情又爱撩, 昨夜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季临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所有交往对象、或者说是有意思的暧昧对象,都是这样一副轻佻又撩人的样子。   季临忽然有些不开心了。   想起了陈年往事,想起了九年前就跟闻羽有过的那个吻。   毕竟闻羽这个臭混蛋连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学弟都能随便嘴碰嘴, 谁知道他之后是不是还对着无数个人做出这样的轻浮之举。   季临心底产生了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他抬手握住闻羽不安分的手,低声说:“冷。”   “冷啊?那我给你捂捂。”闻羽说着就没皮没脸地贴过来,双手搂住季临的腰。   季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抿了抿唇。   闻羽从身后搂着他,重新拉上他的拉链,嘴唇轻啄他的耳垂。   季临被闻羽撩扯得腿都软了,气息不稳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你说。”   季临扯开闻羽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身面向他,“你——高中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   季临垂眸,含含糊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哪个时候?”闻羽茫然。   “就是有一次我偷溜进你班级,被你抓到的那一次。”季临低头拨弄自己的手指头,“你那个时候,干嘛要亲我?”   季临能理解闻羽当时说出“同性恋真恶心”这种话的心情,但想不通那个吻的含义。   闻羽沉默片刻,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他还欠着呢。   季临眉头皱起来:“对不起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听这个。”   闻羽在床上坐下来,抬头看着季临,“我当时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那个人是同性恋的事,脑子很乱,那天回学校恰好又碰到你了——”   闻羽拧着眉,继续道:“你一说喜欢我,我立刻就懵了。”   不用闻羽继续说下去,季临已经了然。   他那不合时宜的告白,当时就是在往枪口上撞。   “那你怎么不打我一顿。”季临撇了撇嘴,“亲我干什么。”   闻羽当时肯定气死了吧?因为生父那么厌恶同性恋,结果扭头就有个傻子学弟对自己说“喜欢”。   闻羽笑了:“我打你干什么,我当时就是气过头了,脑袋不清醒。”   “气过头就随随便便亲人。”季临小声嘀咕,话题还是转到这上面来了,“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一生气就上嘴?”   闻羽一愣,继而勾嘴笑了。   好一阵扑面而来的酸气。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季临面前,重又搂住他的腰,低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那会都不认识我,还亲我。”季临越想越酸,嫉妒的情绪占满心头,“谁知道你跟其他人是不是也这个德行。”   这是季临第一次、正面地跟闻羽谈及这个话题。   以前没有立场来吃所谓的醋,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闻羽是他的。   他已经有了领地意识。   “谁说我不认识你啊?”闻羽冤枉,“我当然认识你。”   季临一脸茫然。   “你成绩那么好,在学校那么出名,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闻羽捏了捏他的脸蛋,“我还找人打听过你,只是一直没抓到你,回回都给你跑掉。”   季临愣愣的,神情呆滞。   闻羽不想季临对自己产生误解,一本正经地说骚话:“我对别人不可能那样,我就对你耍过流氓。”   季临尴尬地捏自己的手指头,视线移向别处。   “不过季临同学胆子真的很大呀~”闻羽凑到季临面前,鼻尖抵住他的鼻尖,逗他:“你那会才13岁吧,就对我产生想法了?你要是跟我好上了,那得算早早恋吧?”   季临莫名羞耻,转身继续给闻羽找衣服,辩解道:“我那个时候是被你撞见了,我没想跟你怎么样,我……”   季临抿了抿唇,音量变小:“我就是喜欢你。”   如果不是被当场撞见,他大概不会慌张到直接说出那句藏了很久的“喜欢”。   他此刻也很庆幸,庆幸闻羽没有因为他的生父,对同性之恋产生永久的抵触之情。   心中的疑虑消除,那点酸气也散尽了,季临此刻心情明朗。   他终于找到一件适合闻羽的衣服。   “你穿这件吧。”季临拎着衣架转身。   闻羽接过衣服扔在一边,把人推倒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哑声道:“我当时就应该跟你早恋。”   闻羽在床上耍了会流氓,奈何清醒时的季临要比喝醉时的季临矜持太多,不像昨晚似的任由闻羽胡作非为,闻羽亲了几口,咬了几下,也就把人放开了。   出门前,季临给了闻羽一张钥匙卡,“我公寓的,备用钥匙。”   闻羽看着那张钥匙卡,眉眼荡开笑意,问:“让我随便来?”   “……嗯。你想来就来。”   “来了我睡哪啊,就一张床。”闻羽明知故问。   季临看他一眼,淡淡道:“跟男朋友睡觉当然是睡一张床。”   闻羽一愣,轻轻地“靠”了声,抬手捏季临的脸蛋,“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季临垂下眼眸,又强调一遍,“男朋友。”   闻羽心软成一团棉花,嗯了声,应道:“好的,男朋友。”   公寓的镜头补拍完之后,闻羽就正式杀青了,但季临还得接着拍,剧组要换拍摄场地,听闻是季临读研的大学。   闻羽结束掉拍摄工作,终于有时间完成之前搁浅的创作。   将雨大大消失数月,再一次出现,并没有更新漫画,而是在微博po了张水彩画。   画中并没有主题内容,画了各种状态下人的眼睛,眼眸用晕染开的水彩填充,颜色复杂纷呈,色调清新,像是在眼中藏进了缥缈星辰。   路人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季临的粉丝却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些不同状态下的漂亮眼眸全都出自同一个人——她们的爱豆。   虽然闻羽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画的是季临的眼睛,还是有好些季临的粉丝慕名而来,在微博底下疯狂询问。   闻羽当然不予回答。   他想画就画,想挂就挂,难不成自己画爽了还要笑呵呵地回答那群粉丝:是啊是啊我画的就是你们的老公。   我画的是我男朋友。   季临也看到了那条微博,而闻羽此刻还远在国外。   他出国参加一个画展,回酒店后,收到了季临的语音消息。   “还在忙?”   闻羽在床上躺下,看了眼时间,算了算时差,季临那边应该是晚上。他没回复,直接给季临打了通视频电话。   等了半分钟,那边才接通电话。   手机屏幕一亮,季临白净又瘦削的脸庞赫然出现在镜头里。   季临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拿毛巾在头上擦着,应该是刚洗完澡。   “刚没穿衣服么?”闻羽立马就问,“这么久才接电话。”   季临被他说中,没吭声,闷头擦头发。   “拍摄结束了?”闻羽问道。   季临嗯了声,垂着脑袋,毛巾在潮湿的头发上来回摩擦。   闻羽几乎是刚结束《弑之源》的拍摄,就去了国外,出国三天了,这是他俩第一次通电话。   “我看到你的微博了。”季临把毛巾丢进衣篓里,在床上趴了下来。   季临刚洗完澡,脸颊微红,鼻尖顶着细密的水珠,他单手撑着下巴,挡在衣领后的锁骨若隐若现。   从闻羽的角度看过去,季临要是穿了件低领,就直接走光了。   “画的是我吗?”季临完全趴下,下巴搭在手背上,把手机拿近,一张脸直接塞满整个屏幕。   闻羽被他这傻样逗乐了,反问:“我还能画谁?”   季临垂眸笑了下,又问:“你现在怎么不更新漫画了?”   “没灵感了就不画了。”闻羽伸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蹭了下,“本来就是画着玩的,我本职也不是漫画家。”   季临晃着脑袋没说话。   闻羽扬扬下巴,“去把头发吹吹,当心感冒。”   “不冷。”季临说。   “那也得吹。”闻羽眯起眼睛,“手机架那儿,我看着你吹。”   季临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举着手机走进浴室。   “你画我,我粉丝都能瞧出来。”季临把手机架在水池上,“她们脑洞那么大,会想多的。”   “不至于。”闻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心道就是要她们想多才好。   “你在蹭我的热度。”季临并没察觉闻羽暗藏的心机,还跟他开玩笑。   “不给蹭么?”闻羽话里带着笑意,“我还不能蹭蹭我男朋友的热度了?”   季临抿嘴笑,“我吹头发了。”   “好。”   “轰轰”的吹风声回荡在浴室里,手机靠在漱口杯上,手机屏幕里只能看到季临的腰身。   季临抬起胳膊时,将薄薄的外衣顺势带起,露出一小截柔韧细腰。   闻羽喉咙紧了紧。   几分钟后,吹风声戛然而止。   “好了。”季临重又拿起手机,小狗似的甩了甩脑袋,“吹干了。”   “你腰真细。”闻羽忽然说,“上回我都怕把你腰给掐断了。”   闻羽言语直白,惹得季临耳根发烫。   “我以前也是有腹肌的。”季临抬指蹭了下鼻尖,“为了拍戏都变成排骨了。”   闻羽哑然失笑,看了眼时间,他得出门赴宴。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闻羽说,“你早点睡。”   “……嗯。”   闻羽挂了电话,垂眸,视线望向某处,叹了口气。   就因为季临露出的那一截小细腰,他打个越洋电话,隔着屏幕都能发情。   闻羽不自在地拽了拽自己的裤子。   闻羽还没回国,就收到了大学同学的邀请,邀请他去某所大学的美术学院作一次艺术讲座。   那位大学同学跟闻羽当年同为巴黎美院的留学生,毕业后进国内某所大学美院当了助教,他跟闻羽是老相识,知根知底,想让闻羽以“plume”的身份去他们美院给艺术生作演讲。   这种抛头露脸的事,闻羽当然做不来,本来想婉言拒绝,结果一听大学的名字,转头又答应了。   那所大学是季临的母校,而季临最近又刚好在他的母校拍戏。   闻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答应这样的邀请,总觉得自己现在变得爱嘚瑟了。   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7 19:40:13~2020-01-08 22: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瞳璇、幽薰-沫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韶光 3瓶;缘、赵家小姐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美术讲座闻羽在学生时代也听过不少, 无非就是列举些画家名作, 泛泛而谈, 要不就是像唠嗑一样, 谈些自己的人生经历,跟底下的学生互动个没完,老外最兴后者这一套。   能作讲座的,肯定都是有真本事的,但就演讲的那两三个小时, 根本不足以囊括进他们至此为止的沉淀与积累, 所以受邀的艺术家画家一般也不会跟学生讲些能用于实践的“干货”。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说浅不如说泛, 假大空泛泛谈之给学生激发点热情, 总比浅尝辄止让他们沾点皮毛要来的好。   闻羽看了下日子,他回国的那天正好是作讲座的日子,行程紧凑得连调个时差的时间都没有。   他发现自个儿现在真能给自己找罪受。   图个什么?   大概是生活的热情吧。   毕竟那是季临的母校, 闻羽心中总含着一股微妙的想踏入季临过往领域的情愫。   项南还给他当助手的时候,总说他死气沉沉, 没个人气儿,季临的出现让他觉得了无生趣的生活里, 除了画板上五彩纷呈的颜色, 又多了一抹不一样的亮色。   回国前一天, 闻羽在宾馆里拿笔电做演讲用的PPT。   虽然这不符合他的性子,但他还是秉着对事负责的态度,硬着头皮打开了PPT软件。   静坐几分钟后, 他放弃了。   还是临场发挥吧,讲美术用什么PPT,思维都被框死了。   闻羽往U盘里拷了些画作,便“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T大实验楼。   《弑之源》剧组正在此地进行拍摄工作,季临坐在一旁看剧本。   自从知晓闻羽的过去之后,季临总觉得手里的剧本沉重了很多,揣摩台词时心情也更加压抑。   起初导演与闻羽面谈的时候,闻羽说过,自己没有创作的心路历程,Xavier这个角色也没有原型。   哪可能平白无故就臆想出这样残忍又绝望的故事呢。   这两天季临翻看剧本的时候,总能从男主的话里行间,窥探到闻羽生父的影子。   而那个几近完美的第二人格,大概就是闻羽的养父吧。   钱盈说过,闻羽的生父被迫跟他养父分手后,精神就不大正常了,变成了个偏执的疯子。也许闻羽的养父对他的生父而言就是漫画中的那个第二人格,是理想中的本我,是他生父生命里的一束微光。   那束光被强行抹去之后,他的精神世界也就彻底坍塌了。   就跟Xavier一样,以同样疯狂的行为发泄自己心中的郁积,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很残酷的一个爱情故事,可季临却不想报以任何同情,他最心疼的还是无关受牵连的闻羽。   不明不白地诞生于这个世间,又同时被所有人抛弃,根本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感受。   季临不知道得知真相后那几年闻羽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他一定在这世上的某一处,在其他人幸福度日的某个时刻,深深怀疑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钱盈回法国前,又来找过季临,来找他确认他与闻羽的关系。   “恋人。”季临是这么回答的。   “难怪。”钱盈淡淡一笑,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钱盈又讲了许多,讲闻羽刚去法国的那些年,讲自己心中的愧疚,道尽了衷肠。   “我之前跟他提过你。”钱盈说,“他说起你的时候眼里的笑根本藏不住。别看他平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特别脆弱,我觉得他应该很依赖你。”   “我觉得他挺坚强的,也很洒脱。”   钱盈闻言笑了下:“是吗?”   “经历过那些事情,他照样能正视同性恋这个群体,难道还不洒脱吗?”季临表情认真,“如果换了我,我应该不会有那样的包容度。”   别说闻羽是在遇到季临之后才变弯的,就算天生同性恋,经历过这种事,也没办法不产生阴影和憎恶吧。   钱盈深深叹了口气:“是啊,对事不对人,小羽一向很有原则。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没原谅他的两个爸爸……”   季临脸色一沉:“他们没资格被原谅。”   钱盈缄口,看向他。   季临的冷漠直达眼底,钱盈嘴唇动了动,无言以对。   也是从这次谈话中,季临才知晓闻羽过去糟了多少罪,他心理有障碍,也有过轻生的念头,季临到现在仍旧后怕,要是闻羽真选了那条路……   他停止胡思乱想,又跟钱盈聊到了闻羽的病情。   得知当年给闻羽治疗的心理医生如今已经回国,季临就问钱盈要了医生的联系方式。   “你真在意他。”钱盈笑得温柔,“难怪他会选择你,我从来没见他正儿八经交往过一个对象。”   “我不想让他觉得这世上没人牵挂他。我想让他知道,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季临说,“而且对我而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意义。”   “第106场,准备了啊!”   场务的声音拉回季临飘远的思绪,他放下手里的剧本,缓步走向镜头前。   闻羽下了飞机直接打的去了T大。   讲座地点设在美院艺术楼的一座多媒体教室里,闻羽拎着电脑包走到指定教室前,发现门口还立了块巨型易拉宝,上面架着宣传海报,“青年天才艺术家plume”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闻羽啧了声,莫名羞耻。   张落滔,就是闻羽的大学同学,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他飞机晚点,尽管提前飞回来,到得还是不太早,教室里已经座无虚席。   好在并没有迟到,只是这名牌学府的学子时间观念也非同常人,不仅不迟到,还提前来。   当然,大多都是慕名而来,为的就是见见大触艺术家plume的风采。   闻羽前两日去国外参加画展,如今回来还穿了参展时穿的那件黑色西装,也算勉强人模狗样。   他正了正领带,拎着电脑包走进教室。   底下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教室里的学生突然骚动起来。   “哎!你可算来了!”张落滔忙走过来接下闻羽手中的电脑,“我还以为你把我鸽了,都在想怎么跟院长以死谢罪了!”   “至于么。”闻羽笑起来,“飞机晚点了。”   闻羽往台下扫一眼,发现学生都盯着他看,眼眸亮晶晶的。   “他们到的也太早了。”闻羽小声说,“离开始还有十分钟呢。”   “没办法,都奔着你来的。”张落滔笑着打开电脑,“我们院里的孩子都很上进的。”   闻羽望着底下的稚嫩面孔,点点头:“看出来了。”   学生们交头接耳,私语不断,但并未明目张胆地发出声响,美院的学生确实要跟其他专业的学生不太一样,学生气没有那么重,气质也颇柔和。   电脑打开后,张落滔倚在讲台边跟闻羽小声寒暄:“我怎么感觉你又帅了,头发剪了啊?”   “剪了。”   闻羽的长发留了有两年之久,最初是因为懒得打理,小半年没去趟理发店,后来就觉得头发半长不短的,看着也挺顺眼,然后索性留长,开始瞎折腾,换着花样染颜色。   “不一样的感觉,感觉怪阳光的,看着显小。”张落滔笑呵呵道,“混进下面去当学生,人家也看不出来。”   闻羽笑而不语,看了眼手机,“快到时间了吧?”   “嗯。”张落滔拍拍手,“好,大家手机该收的收了,切到静音,我们的讲座即将开始。”   学生们立刻正襟危坐。   张落滔站在讲台前,对着话筒道:“好,那我们的讲座就正式开始了。让我们热烈欢迎青年艺术家plume先生!”   台下掌声轰鸣,学生们的热情惊得走下台的张落滔脚步不稳。   果然这年头什么都看脸,以前办讲座也没见这帮孩子情绪这么高涨。   闻羽虽然不爱抛头露脸,但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场面还能hold得住。   “大家好,我是plume——”闻羽缓缓开口。   台下又是一阵雷动的掌声。   坐在学生席里的张落滔,忍俊不禁。   帅哥真好使。   学生们当然激动,喜欢plume作品的美术生不少,但都没见过这位画家的真容,谁能想到还是个容貌英俊的大帅哥呢。   闻羽提前跟张落滔通过气,他没做太充足的准备,要任意发挥。   张落滔觉得无可无不可,由他去了,本来讲座就没有固定的形式,能让学生听得进去才是硬道理。   结束完实验楼的拍摄,剧组人员转移拍摄场地,一同前往T大18号教学楼后面的银杏树林。   接下来都是田龚文的戏份,季临的戏份要等到夜幕降临。   季临穿上纯黑的长款羽绒棉袄,抱着保温杯坐在树林边的石椅上晒太阳。   天气寒冷,但是阳光明媚,温煦的阳光洒在季临的脸上,他舒服得闭上眼睛。   不远处的林荫小道掠过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季临闭着眼,隐约不清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走走走,听说美院请了个帅逼画家来做讲座,赶紧过去看看!”   一个女生拉着另一个女生火急火燎往艺术楼赶。   另一个女生踉踉跄跄地被她拉着,无奈地笑:“你又不是美院的,你去听什么讲座?混进去当心人家给你赶出来。”   “超帅!我跟你说真的超帅!我姐妹给我发了照片,我特么——”女生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我们文院要是能有这样的帅哥,我还至于单到大四么!”   “给我康康!”   几秒后。   季临听到了一声“卧槽”,声音响彻树林。   “妈呀,这是美院请的讲座老师?你确定不是哪个明星?”   “所以赶紧的呀,赶紧走,听说快结束了,这会还在讲希腊神话故事呢……”   声音逐渐远去,季临睁开了眼睛。   画家……?   拍摄场地被剧组工作人员用黄线围出来了,在校学生进不来,隔着不远的距离,季临的粉丝温声温气地唤了几声“临临”。   季临闻声回过了神,冲她们挥手。   一群小姑娘顿时变身小土拨鼠,惊叫起来,整条胳膊挥了起来,“爱你!爱你!”   言毕,还站成一排,集体抬起胳膊冲季临比了个心。   季临笑得眼角弯弯。   讲座结束,闻羽收拾电脑准备离开。   看学生的反应,整体还可以,他提了些自己喜欢的作品,由作品延伸讲了其背后隐藏的故事,技巧方面的东西一概没提,主要还是闲扯淡。艺术这个领域不可能光靠一次讲座就能一言以蔽之,更何况口头交流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艺术的境界是真实的情感,真实的情感是需要经历人生百态的。   讲座一结束,一群学生涌上讲台来,七嘴八舌地喊闻羽“plume老师”。   “老师老师,你怎么没讲讲你自己的作品啊?”   “老师你平时更喜欢画水彩还是油画啊?”   “plume老师,你前两个月在巴黎被拍掉的那幅《ice》,主题是同性恋吗?”   “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张落滔无奈地扶额。   赶上记者招待会了。   他扬扬手,哄散这群兴奋不已的学生,“哪儿那么多问题啊你们,赶紧都散了散了。”   张落滔年纪轻,跟这帮孩子没差几岁,学生们跟他没代沟,也不怵他,各个哀怨地发牢骚:“诶老张我们问问怎么啦~”   张落滔瞪了她们一眼,“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想问些什么?”   学生们嘿嘿地乐起来。   张落滔没绷住,也笑了:“走走走,一会还有专业课呢,别跟这团着。”   学生们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教室。   “现在的女大学生诶……”张落滔叹气着摇头,“让你来作讲座,搞得跟开见面会一样。”   闻羽浅笑不语。   “辛苦你了。”张落滔拍拍他的肩,“院里的补贴到时候我会发给你,走吧,请你吃饭,都好长时间没见了。”   闻羽摇摇头:“不用,我一会去你们学校食堂吃点就行。”   “吃食堂?说出去人家都得说我虐待你。走吧,我订个餐厅。”   “真的不用。”闻羽坚持道,“我就想尝尝你们学校的菜。”   “那……行吧。”   闻羽走出教室后,还有几个学生在外头候着,跟他走了一路,问了些美术方面的问题。   闻羽其实挺烦的,但还是耐心地一一回答,就是不管问什么,到最后都会扯到他“有没有女朋友”、“微信号是多少”这样的话题上来。   学生围在周围叽叽喳喳个不停,经过一间教室时,一个男生捧了一叠卷子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闻羽,那男生脚步一顿。   闻羽也站住脚。   面前这男生他记得,是之前在酒吧打工的那个男生,好像是季临的师弟?   杜昀刚才在帮导师给学生监考,现在才收拾好试卷从教室出来。   “是你啊?”杜昀有些惊讶,疑惑地看了看围在闻羽身边的学生,“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来这有点事。”闻羽说,“还能在这见着,真巧。”   杜昀眯着眼睛笑了下:“是啊,真巧。”   预备铃声响了,那几个学生才终于不再继续纠缠,跟闻羽道了别,背着书包一溜烟跑了。   “你是来探班的?”杜昀问。   闻羽闻言看他一眼。   “季临师兄啊,他这几天不是在我们学校拍戏嘛,我昨天还去片场看他了呢。”   闻羽从兜里摸出烟,叼在嘴上,并不作声。   空气中透着丝丝尴尬,杜昀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颠了颠手里的试卷,说:“先不跟你聊了,我还得给导师送卷子去,再见~”   季临收工后,抽空去院里见了趟自己的研究生导师。途径公告栏的时候,他看到一副巨型海报,海报上印的内容顿时吸引了他的眼球。   季临站住脚,若有所思地望着海报上“plume”这几个英文字母。   “青年天才艺术家plume……”季临喃喃自语,“plume……”   帅逼画家……plume……   不是吧……   季临给闻羽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闻羽没回。   此刻正是饭点,闻羽还在食堂的学生大军中忍受煎熬,根本腾不出手来看手机。   季临探望过导师后,在实验室门口遇到了杜昀。   “师兄!”杜昀挥手跟他打招呼,“来看郭老头?”   “是啊。”季临笑了笑。   “戏拍完了?”   “白天的拍完了,晚上还得拍。”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季临从口袋摸出口罩戴上,听到兜里的手机响了声,他拿出手机看了眼。   -我的猫:你们学校食堂的菜好好吃哦~   “对了,师兄,我刚……”   杜昀话未说完就看到季临猛地顿住。   “怎么了?”   “哦,没怎么。”季临心神不宁,“那什么,我去食堂吃饭了。”   “什么?去食堂吃饭?”杜昀有点难以置信,“你过去还不得被人堵死。”   “不至于,我还没出名到全学校人都认识我的程度。”   “是吗……”杜昀将信将疑,转而扬起灿烂的笑容,“正好我也要去,咱们一起?”   季临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嗯。”   T大食堂的饭菜确实不错,朴实美味还便宜,闻羽点了份地锅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当然不是过来吃饭的,就是想感受一下季临学生时代的日常。   他知道季临拍戏繁忙,所以没把来T大作讲座的事告诉他。   闻羽挑了一块没有鸡皮的鸡腿肉,塞进嘴里。   他嘴刁,胃口也不大,吃个饭像小鸡啄米,但是吃进嘴里却觉得无尽美味。   没当明星前的季临同学,曾经的某一天,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食堂洒满阳光的一角,斯斯文文地吃着午餐。   闻羽拿手机给季临发微信,没注意到有几个女生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附近。   食堂门口忽然一阵骚动,闻羽寻声望去,一眼瞥见季临的身影。   季临低估了自己的人气,也低估了自己在母校的名声,他就算换了身衣服、带了口罩,还是被眼尖的粉丝认出来了。   杜昀被迫蹭了波热度,跟季临一起被在校女粉团团围住,他很镇定,笑得从容。   看到季临身旁的杜昀,闻羽眯了眯眼睛。   闻羽的手机响了。   -小红袜:你来我学校了?你在哪?食堂?几楼?   闻羽回复:左边,转头。   听到消息提示音,季临偷偷摸出手机瞄了眼。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左边,动作自然,神情自若,只是望见闻羽的那一秒,眼眸不由得微颤了下。   闻羽婊里婊气地眨眨眼睛,手心碰了下嘴唇,给季临抛了个飞吻。   他另一只手单手打字。   -我的猫:快点接住我的亲亲~   看到消息的季临,忍着笑,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这人真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8 22:44:03~2020-01-09 22:0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如止水的花椰菜 13瓶;原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季临虽然已经看到闻羽, 但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过去找他。他已经被许多粉丝认出, 这会要是旁若无人地走到闻羽身边坐下, 还不知道要被多少粉丝围观。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 莫名其妙跟一个路人同桌共餐,粉丝肯定会对闻羽的身份妄加揣测,要是再被拍到照片传到网上,那《弑之源》剧组对外卖的关子基本就作废了。   所以,不能过去。   季临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 没有跟闻羽进行任何的眼神交汇, 便移开视线,跟杜昀往打饭窗口走去。   闻羽撑着下巴懒懒地笑了下, 心想小样儿表情管理还挺到位。   他明白季临心中的顾虑, 不在意地继续吃自己的地锅鸡。   葱撒得多了点,他不爱吃葱。   闻羽拿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走锅里的葱,一片又一片。   季临所到之处就是人群聚集处, 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似的,他走到哪个窗口, 身后尾随的粉丝就挪到哪个窗口。   今天的食堂比平时热闹了百倍,不是粉丝的学生, 闻讯也跑来凑热闹。   季临也没有想到他会一踏进食堂正门, 就立刻被粉丝认出来, 他甚至还回片场换了件衣服。   闻羽抬头瞥向人群涌动的地方。   季临个子高,又是众人围聚的中心,一眼就能望见。   他穿了件纯白色的短款羽绒服, 下半身是宽松的浅灰色工装裤,头上戴了顶黑色针织帽,版型是那种很浅的款式,却被他死命往下拉,硬是挡住了耳朵。   着装已经不能再朴素了,脸上还戴了口罩,结果还是被一眼认出,明星跟路人到底是有差别的,放圈子里再普通的,丢到素人堆里,依旧能看出细微的差距,更何况明星里面也没几个能有季临这样气质的。   此刻站在季临身边的杜昀压力很大,他就算再淡定,也经不起被一堆人围观打饭。   芒刺在背。   “师兄,你还说别人认不出你来。”杜昀压低声音说,“这食堂人口都快饱和了。”   季临苦笑。   “你确定还要在这吃?”   季临点头:“嗯。”   他往后看了一眼,人群里立刻传来热浪般的喧闹声。   “就算不吃,咱们现在也走不了。”季临淡定地跟打饭阿姨点餐,“那么多人挤着,出不去。”   “说得也是。”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吃了。好在学生粉丝格外有素质,该尖叫尖叫,该拍照拍照,但是基本没人上前打扰季临的正常行动。   闻羽正漫不经心地享用自己的午餐,耳边人声接近,他抬眸望了一眼。   季临端着餐盘走过来,在正对着他的餐桌前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三张餐桌的距离。   人流跟着季临涌过来,附近坐满了举着手机拍照的学生。   闻羽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季临面色平静,不着痕迹地跟闻羽的视线对上一眼。   食堂里还有其他吃饭的学生,并不都是粉丝,而闻羽不过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没人会注意到他。   除了杜昀。   杜昀一落座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闻羽,他只扫了一眼,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季临是众人的焦点,也是闻羽眼中的焦点。   闻羽看着他斯文地用餐,微笑着回应粉丝,偶尔视线瞟向自己这边。   季临咬了口肉片,没成想是辣的,呛得咳嗽了一声,脸颊瞬间变红。   他一点辣也吃不了,尝一口就上脸,这肉片表面看着一点没放辣,吃一口辣味直接冲上天灵盖。   杜昀忙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酸奶,轻轻拍他的背。   “喝点酸奶,解解辣。”杜昀把管子插进酸奶盒,贴心地递到季临嘴边,他知道季临吃不了辣,“这肉可能是用辣酱腌过。”   季临辣得受不了,顾不得那么多,偏过头猛地吸了口杜昀手里的酸奶。   四周的粉丝骚乱起来。   “啊啊啊啊好可爱!”   “卧槽沃日,那人谁?两人莫名有cp感是怎么回事?”   “操,太可爱了吧!”   “哈哈哈哈辣椒真的是临临的天敌。”   ……   “怎么这么辣啊……”季临眼睛都红了,接过杜昀手里的酸奶一口气吸到底,“辣得我脑袋都疼了。”   杜昀轻笑:“你也太不能吃辣了。”   此刻坐在几米开外的闻羽脸色不太好看。   季临抬眸时,对上了闻羽阴森森的目光,他咬着吸管一愣。   闻羽勾了勾嘴角,眼眸深邃,笑得像只猫。   黑夜中伺机而动的野猫。   有女生拿着手机扭扭捏捏走到闻羽身边,季临眼神一凛,顿时警觉。   “同学……”   闻羽闻声抬头看了眼。   “我能问你要个微信号吗?”女生脸有些红,话却说得很直白。   “我不用微信。”闻羽直接说。   “啊……”女生面露尴尬,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拒绝的说辞,“好吧。”   女生咬了咬唇,还是不放弃:“那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呀?大几?”   闻羽忽然起身,端起餐盘。   女生被他逼人的身高惊得后退一步,不自觉地仰头。   “我不是学生。”闻羽说着往季临的方向看一眼,端着餐盘离开了。   季临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闻羽的背影上扫了一下,有点坐立难安。   手机震了一下,季临摸出手机低头飞快地瞄了眼。   -我的猫:洗手间。   粉丝在场,干什么都跟做贼似的,季临又故作淡定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两人在粉丝的围观下草草地吃完了一顿饭,倒掉餐盘,季临对杜昀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走吧。”   杜昀注视了他几秒,点头:“那行,那我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当心点。”   季临硬着头皮,众目睽睽之下闷头走进食堂的洗手间。   他严重怀疑闻羽是故意的。   季临咳嗽了声,洗手间静悄悄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但能听到洗手间外喧闹的人声。   季临此刻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什么男粉,不然他连厕所都不敢随便进。   季临也不敢出声,疑惑地蹙眉。   难道不是食堂的洗手间?   正纳闷,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季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隔间。   门“砰”的关上,季临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吓我一跳。”季临压低声音说。   闻羽双手抵住门,把季临圈在怀里,忽然问:“酸奶好喝吗?”   季临愣了下,随即抿嘴笑了。   “笑什么笑你。”闻羽拽他脑袋上的帽子,“你不是从来不喝别人给的饮料么。”   “我都辣懵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闻羽哼了声。   季临与他对视几秒,忽然凑过去,嘴唇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的亲亲,我接着了。”季临说。   闻羽怔愣片刻,一把扣住季临的后脑勺,嘴唇压了过去。   “你真的是……”闻羽离开他的唇,声音嘶哑,“以后少说这种话。”   季临还没开口,闻羽又吻了过来,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唇齿间零零碎碎地泄出来:“听听外面的声音…都是你的粉丝……”   季临一怔,迷离的眼眸掠过一丝光。   闻羽紧紧扣住季临的后颈,屈起膝盖抵在他双。腿。间,嘴唇逐渐游离到他的耳根。   “她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偶像,现在正在被另一个男人压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做这种事情——”闻羽恶劣地咬了下季临的耳垂,“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啊?”   “操,今天食堂人也太多了吧!”   季临浑身一哆嗦,闻羽也一愣。   有人进来了。   脚步逼近,男生的声音近在咫尺。   “听说是有明星来我们学校了?”   “是不是叫季临?好像还是咱们学校的。”   [是啊~]   闻羽用口型对季临说。   季临眉毛一拧,还没发作,又被闻羽堵住了嘴。   闻羽胆大包天,哪管隔着一门之外有没有人,依旧把季临吻得晕头转向。   “厕所外面一堆人……卧槽,难不成季临在这里面?”   季临本闭着眼,被迫接受闻羽缠腻的深吻,闻言猛地睁开眼睛。   “操!嘘!”男生的声音渐渐变小,“别他妈说了,说不定真在这,走走走,赶紧出去。”   季临一把推开闻羽,急促地喘着气。   闻羽凑到季临耳边,低声道:“堕落了呀,季临同学。”   “你故意的。”   “对啊。”闻羽在他鼻尖上啄了口,“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就算是故意的,你也进来了,不是吗。”闻羽勾起嘴角,帮季临正了正歪掉的帽子,拍拍他的脸,“出去吧,呆太久,你粉丝都要以为你掉坑里了。”   季临忍不住笑了:“神经病。”   粉丝没有蹲厕所的癖好,而且饭点一过,离上课时间也不远了,毕竟是名牌学府,学习氛围是很严肃紧张的,季临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人已经散去不少,他松了口气。   扣上口罩,把帽子往下拽了拽,季临低头走出了食堂。   拍夜景戏的时候,闻羽来到了片场,季临正在一旁研究剧本。   “哟,闻羽来了?”江益看见闻羽挺意外。   “嗯,过来看看。”   季临闻声抬起头。   闻羽和季临的关系外人没几个知道,即使是现在,他们顶多也就是合作者的关系,相处太亲密会引人猜疑。   “将雨老师。”季临礼貌地喊了声,“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闻羽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什么将雨老师。”闻羽在季临旁边坐下,“我是不是还得喊你季临先生?”   季临笑了笑,低声问:“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身为编剧组的一员,还不能过来看看么。”闻羽看着他,阴阳怪气道,“季临先生有什么想问的?”   “漫画里男主把养父的尸体分尸后,一共分成了五个部分,右臂是在河里发现的,左臂是在即将火化的棺材里发现的,右腿是在学校树林里发现的,左腿是在花坛里发现的。”季临认真分析,“这四个地方分别象征水、火、木、土,那还缺一个金,就是头的藏尸处了,漫画的结尾,养父的头是在警局局长的办公室地底下挖出来的。”   “这一点我一直搞不懂。”季临拧着眉,“五行里,水代表浸润,火代表破灭,木代表生长,土代表融合,对应起来,那四个藏尸地点都能讲得通。只有金,我一直想不通,它代表的是敛聚,那藏尸的地点为什么会是警局呢?”   季临把漫画分析得如此透彻,闻羽免不了有些吃惊,其实漫画里他并未明确表明男主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论的方式藏尸。   闻羽见四周无人,笑着捏了一下季临的脸,“你还懂五行呢?”   季临蹭了下脸颊,低声道:“我当时看漫画的时候,还以为头会藏在银行这种地方呢,没想到竟然在警局,一直想不通。”   闻羽失笑:“你是不是觉得头应该藏在钱超多超多的地方?”   季临点头。   闻羽笑得眼角弯弯,解释道:“你刚都说了,金代表敛聚,敛聚什么呢?什么都可以敛聚,有钱的地方不止银行,警局也能藏钱啊。”   季临眼睛微微睁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警察局局长贪污?!”   闻羽用手指点了下季临的鼻尖:“答对了,季临同学。”   季临顿时茅塞顿开,神清气爽。   “难怪我怎么算,算到Xavier是凶手的概率都是95.65%。”   闻羽不明就里:“……啊?”   “原来是有人帮他做了伪证。”季临激动地站起身,脸上泛光,“是警局局长帮他做了伪证,他手上有警局局长贪污的证据,对不对?”   闻羽勾嘴一笑:“又答对了,季临同学。”   “天哪。”季临仰天长呼一口气,“爽。”   闻羽被他逗乐了。   “这下我终于舒畅了。”季临笑道,“终于明白他逃脱罪名的关键之处是什么了。”   闻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被季临这股子较真劲儿给可爱到了。   漫画确实留下了很多没有交代结果的悬念,网上讨论的帖子也不少,只是闻羽从未公开解答过,他也没想到季临会跟自己分析这些。   其实季临还想问些什么,他想问闻羽Xavier的原型是不是他爸爸,想问他是不是还走不出过去的阴影。   闻羽太会伪装了,季临总觉得自己无法真正抓住他的心思。   季临想知道,闻羽的不在乎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但是现在他还开不了口问。   慢慢来吧,以后日子还长。   “季临!”   季临听到导演喊自己的名字,起身说:“我先过去了。”   接下来的这场戏是树林抛尸,非木将养父的右腿砍下,挂在学校银杏树林的一颗树上。   道具组准备的假腿很逼真,看着怪渗人的。   季临戴上手套,造型师给他补了补妆,一切准备就绪。   场记板“啪”的一声拍下。   夜黑风高,寂静无声的银杏树林里,季临拖着被麻袋包裹住的道具人腿,缓步移动着。   他神情麻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阴冷的月光落在他的头顶。   镜头从季临的眼睛特写逐渐往后拉开。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光亮,弯下身子拖着那条腿,一步一步走向选定的那棵树。   季临全情投入到他想象中的场景中,总觉得四周寂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像是他自己真的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棵树。   他抱起那条腿,抓住缠绕在上面的麻绳,将腿用力地往树干上一甩。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由远逼近,夜色灰暗,为了营造阴森的氛围,四周也没有打光师打光。那声音越来越近,转而变成纷乱的脚步声。   “妈呀!”先是摄像大哥嚎了一嗓子,惊恐地看着树林深处的黑影   季临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手一哆嗦,甩到半空的假腿没抓住,从半空掉了下来。   眼瞧着那假腿朝自己的脑袋砸下来,季临下意识闭上眼睛,忽然被人猛地拽了一把。   “砰”的一声,分量不轻的假腿掉到了地上。   季临睁开眼睛,闻羽的俊脸赫然映入眼帘。   “反应这么慢。”闻羽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腿都照你脑门砸了,还不知道躲一下。”   一旁的摄像大哥还惊魂未定:“卧槽,那树林怎么有人啊!”   “干嘛呢!”导演一脸不快地走过来,“兄弟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有鬼啊!”摄像大哥胆子挺小,“树林里!”   “什么鬼?”   说话间,树林里那两个鬼影便被灯光师一个强光照住了。   哪里是鬼,两个不知道哪跑来的野孩子。   “诶!怎么回事!场务不是已经清场了吗?怎么还有人!”导演喊起来,“哪来的小孩啊!”   两个小孩还挺兴奋,撒腿跑了过来。   “哇!你们是演戏的吗?!”小孩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季临,“你是明星!”   “你也是!”他们又齐齐看向闻羽。   闻羽心道哪来的地主家的傻小孩儿。   片场突然跑进来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缓和了刚才阴森可怖的氛围,四周笑声阵阵。   季临蹲下来,温柔地问:“你们怎么跑进来的?爸爸妈妈呢?”   “瞎跑呀!”说话的小孩儿还掉了两颗门牙,张嘴就来,跟说相声似的,“我爸还在办公室给人批作业呢!”   估计是哪个老师家的小孩儿,加班顺便把孩子也接过来了。   “你们把我们的摄像大哥都吓死啦!”导演学着小孩的语气说。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小孩儿被工作人员带走了。   其实季临刚才也被吓得不清,他是被摄像大哥那一嗓子给吓到的,现在还心有余悸,他趁休息的当儿,去上了个厕所,想缓和一下心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演得太投入,他总觉得自己还没从想象那个场景中走出来,看什么都有一种凄绝的诡异感。   上完厕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季临还有些心神不定,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季临看着面前的人一愣,“杜昀?你怎么在这?”   “师兄。”杜昀腼腆地笑了下,“我看你一直没出来,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季临愣了愣。   闻羽刚巧过来找季临,望见不远处站在夜色里的两个身影,啧了一声。   这师弟还真是阴魂不散。   闻羽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导演找你。”闻羽揪着季临的衣领把人拽过来。   “那我先过去了。”季临冲杜昀挥挥手,“再见。”   闻羽望着季临瘦弱的背影,哼笑一声。   平时那么聪明,这会怎么迟钝成这个样子。   闻羽从兜里摸出烟,点上,咬在嘴边,他抬眸瞥一眼杜昀,淡淡开口:“别对他动什么歪心思。”   杜昀闻言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在厕所谈恋爱#   讨论剧情那一段,他俩的对话不参照漫画内容大家可能看不懂,在这里解释一下哈,漫画里Xavier最终是被无罪释放的,如果Xavier要逃脱罪名,那么他是凶手的概率必然是0%,但是季临同学怎么算都算到他是凶手的概率是95.65%,所以他非常纠结(一个理科生的大脑构造),漫画里闻羽并没有指明警局局长帮Xavier做了伪证(这个是季临在闻羽的提醒下才发现的),去掉警局局长做伪证的条件,那季临一开始算到的概率就基本是对的了,所以季临同学茅塞顿开,爽得一批。   【看了还是不理解也没关系,都是漫画里的内容了,大家看他俩谈恋爱就好了hhh】   感谢在2020-01-09 22:09:58~2020-01-10 20:3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23552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动什么歪心思?”杜昀反问。   闻羽下巴微微抬起, 朝夜色中吐了口烟, “你自己心里知道。”   杜昀眉心皱起。   “师弟暗恋师兄这没什么。”闻羽淡淡一笑, “人之常情么, 但你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男朋友,这就有点不合适了。”   杜昀闻言微微睁大眼睛。   闻羽走到垃圾桶旁边,手指夹着烟,往垃圾桶顶上的烟缸里抖了抖灰。   “你跟师兄……”杜昀欲言又止,虽然他早就察觉到季临对闻羽不一样的眼神, 但他心里还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或许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闻羽把他的侥幸心理踩碎了。   杜昀垂下眼眸, 神色很明显地黯淡了。   “我没勾搭他。”杜昀嘴皮动了动,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用这样的字眼来挑衅他。   “可是我看着不舒服。”闻羽也不跟他废话, 直言道, “我心眼小,你给他喝瓶酸奶,我看得也不舒坦。”   “那你不得累死。”杜昀将脸撇向一边, 神情透着一丝不甘,“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闻羽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下。   杜昀这话还真戳中他的雷达开关了。   闻羽眼神暗了暗, 抽着烟,不作声。   杜昀抬眸瞥了他一眼, 闻羽眼眸一斜, 两人对上视线。   “你不一样。”闻羽对他说着, 却试图在安抚自己,“你跟那些人还有些差别,他们不是季临生活里的人, 你是。”   “这些天晚上剧组拍戏的时候,你经常偷跑过来吧。”闻羽把烟摁进烟缸里熄灭,“跟个变态一样。”   闻羽一语言中,杜昀猛地捏住手指,窘得咬了咬牙。   闻羽嘴毒,句句诛心,杜昀对季临有意,但也从未流露,他喜欢季临,欣赏季临,想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个师兄好,他对现实有清醒的认识,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些什么。   “你是来警告我的?”杜昀问。   “不是警告,是通知,通知你一下你的师兄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不要再抱有没有结果的期待。”闻羽淡淡道。   “我本来就没抱有过期待。”杜昀虽然平时喊季临师兄,其实他跟季临一般大,22岁的年纪,理智趋于成熟,但少年的骄傲还残存着,“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羽无言地看着他。   “感觉你也不是。”杜昀嘟囔了一句,拽了拽身后的书包,“你的通知我收到了——”   杜昀抿住嘴,言至于此,转身兀自离开了。   其实他挺感谢闻羽的,以前自己心里可能尚存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这下蛮好,连根拔起,生生抽离,自在极了。   以后的师兄,在他心里,就真的只是师兄了。   季临结束拍摄已经晚上十二点了,闻羽车停在校门外,等他收工,季临没回剧组安排的酒店,跟助理扯了个谎,被闻羽带回了家。   季临困得不行,上车脑袋就磕在了玻璃窗上,昏昏欲睡。   到家时,季临已经昏睡过去,闻羽抱着他上了楼。   季临昏昏沉沉,睡了近一个小时,睡梦中还记着自己没洗澡,陡然弹开眼皮。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半。   鼻间飘进淡淡的柠檬清香,季临睁眼望着天花板,眼眸逐渐清明。   他卷起松软的被子翻了个身,用鼻子轻嗅被角。   是闻羽的房间,闻羽的床,闻羽的味道。   闻羽并不在旁,季临顶着乱毛支起身子,在黑暗望了一眼。   门没关紧,一丝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漏了进来。   季临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闻羽躺在沙发里,屈起一条腿,膝盖高出茶几一截,他微微仰头,咬着烟吞云吐雾,整个人陷在柔暖的黄光里,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闻羽的视线聚集在某一处,仰头时喉结比平时更为明显地凸起。   季临看他的喉结细微滚动了一下。   “我感觉你也不是”。   闻羽半眯着眼,耳边回荡着杜昀说的这句话。   季临走到近前,他才注意到轻浅的脚步声。   闻羽转过头,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怎么醒了?”   “要洗澡。”   “这么爱干净。”闻羽笑着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   “你怎么不睡觉?”季临看了眼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着的烟蒂,眉心微微皱起。   “不太困,时差还没倒过来,跟回光返照似的。”   闻羽的家很大,厨房与客厅的隔墙设计成了酒柜,巨大一面,但是如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一瓶酒了。   屋子尽头是画室,季临没进去过。   闻羽给季临拿来了换洗衣物,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那儿是浴室。”   洗好澡,闻羽坐在沙发上帮季临吹头发。   闻羽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季临的发丝,吹风机“呼呼”地响着,热风习习,季临闭着眼睛,似乎还能闻到闻羽指尖沾染上的淡淡的烟草味。   闻羽手指修长,季临感觉自己半个后脑勺都被他的掌心拢住了。   几分钟后,闻羽关掉吹风机,“呼呼”的声响停了下来。   季临甩了甩脑袋。   闻羽笑着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你怎么跟个小狗儿一样。”   季临朝后扬起脸,鼻尖顶到闻羽的下巴。   闻羽眨眨眼,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鼻梁,“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心情不好吗?”   闻羽沉默片刻,点点头:“有点。”   “怎么了?”   “我有点矫情。”闻羽含混不清地回了句,然后扶着季临的腰站起身,“我先去洗澡,再不洗天都该亮了。”   “我能进你画室看看吗?”季临忽然说。   “当然可以。”闻羽指向过道尽头,“那里。”   闻羽的画室面积很大,几乎是卧室的两倍。墙上挂了几幅临摹的经典画作,角落里放了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桌子,上面陈列着雕塑和艺术品。   屋子正中央架着三块画板,方向正对着房间的落地窗。   可能是怕阳光的照射会损坏画作,落地窗的窗帘材质厚实,颜色很深。   季临拉开了窗帘,窗外繁星点点,天边还挂了一弯细月,印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自然形成一幅美妙的画作。   画板上还夹着闻羽未完成的画作,只画了一半,季临看不出所以然来。   墙边靠着几幅被画框裱起来的画,盖了层白布,季临揭开看了一眼。   画面上,一个少年背对着一堵巨大的墙,墙面上爬满了茂密葱郁的藤蔓,那些荆棘藤条恣意疯长,裹住了整个墙面。   整幅画色调呈暗色,画面充满浓郁的绿色,是那种颜色很深的绿,带不来希望,带来的只是无尽的压抑。   只有那个轮廓模糊的少年是画中唯一的亮色,他的背影朦胧不清,亮白色一片,垂着脑袋,裸着身子,一只手按在那面爬满藤蔓的高墙上。   季临看了眼落款——《墙》plume   季临的心像是也被这面墙挡开了,堵得慌。   他放下白布,走出了画室。   从墙面上那些临摹的画作来看,闻羽喜欢的风格都比较偏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幅画的影响,季临心情莫名低落,他轻轻带上画室的门。   季临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酒柜。   闻羽洗好澡从浴室走出来,走过来用手指弹了一下季临的脸蛋,“看什么呢,怎么还不去睡。”   季临回过了神,恍恍惚惚的,莫名其妙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酗酒?”   闻羽一愣,弯下腰把他拦腰抱了起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季临跟丢了魂似的,歪头缩在闻羽的颈窝里,闷闷道:“问问。”   闻羽抱着季临进了卧室,把人放在床上,“我不能看到那种片状的药片,你知道的吧?”   季临点点头。   闻羽帮他盖上被子,在他身边侧身躺了下来,“我以前失眠睡不着,但我没办法吃安眠药,一看到药片就更睡不着了。”   季临嗅了嗅鼻子。   “然后我就只能喝酒,一开始喝波特酒,就是那种睡前喝的,后来喝多了就觉得没味儿了,也没什么用,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闻羽凑过去亲亲他的脸蛋,用气音在他耳边说:“然后就养成这个不良嗜好啦~”   季临垂下眼皮,心里越来越堵。   闻羽一见他这表情,“哎哟”一声,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亲亲热热地抱住他。   “我现在不改了么。”   季临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闻羽胡乱找了个理由,但是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   “你那师弟喜欢你,你知道吗?”   季临一愣,一脸迟疑:“你说…杜昀?”   闻羽嗯了声,见季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揪揪他的耳垂,“正常师弟能去那种酒吧打工吗?也就你这呆子看不出来。”   季临眼底浮出明显的惊讶,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甚至都没发现杜昀喜欢男的。   “你就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季临觉得自己快冤死了,“我不喜欢他!我跟他也没怎么样过!”   闻羽嗯了声,故作恶狠狠的表情:“我心眼比针还小。”   季临皱着一张脸,闻羽绷不住乐了:“哎,唬你的,我心情好着呢。”   闻羽看了眼时间,都快三点了。   他搂住季临,手在他后背轻轻搓着,“行了,赶紧睡,不然明天拍戏没精神。”   季临抬眸看了他一眼,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闷声道:“我拍完学校的戏,过几天得去外地拍戏了。”   “外地?”   “嗯,这回的取景地在外地。”   “去多久?”   “两个月吧,快的话应该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弑之源》虽然是大IP改编的,但题材毕竟是小众电影,剧情紧凑短小,所以制作周期也不会太长,季临对外被宣称是男主,其实戏份也没多少,拍两三个月就能杀青了。   闻羽算算日子,问:“两个月,那不是年都不能回来过了?”   “嗯,回来都开春了。”   这还没温存几天,立刻又要分开,闻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下心情好像是真的不好了。   他心里不禁又冒出了那个疑问:为什么季临要是明星呢?   哪怕是个无业游民,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天天被他养在家里,他也乐意。   “睡吧。”闻羽轻轻按了下季临的后颈。   季临是真的累得精疲力尽了,哼唧了一声,呼吸就变平缓了。   闻羽也闭上了眼睛。   季临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见到了那面布满藤条的高墙,浓稠的绿色颜料从高墙上倾落下来,沿着墙壁,慢慢地,黏糊糊地裹住那些枯败的枝蔓。   他看到了那个**着身子的少年,起初背影朦胧迷离,而后轮廓便逐渐清晰起来,身形也越来越眼熟。   忽然间,那堵墙变得扭曲,墙的两端向内凹陷,像成蚕结蛹一样将那个少年一点一点地围堵起来。   季临一惊,本能地迈开步伐冲了过去。   “不要!”   他一直追一直追,却怎么也触不到那个少年的背影。   墙像两扇即将关闭的大门,间距越来越小,季临明亮的眼眸倒映着那个少年的身影。   亮白色的光,越来越暗。   “不要!不要!”   季临几乎是下意识喊了一声:“闻羽!”   少年身子略微一动,缓慢侧过身来。   季临陡然睁大了眼睛。   清晰的五官,青涩的面孔,那分明是年少的闻羽。   砰——   墙的两端彻底衔接在了一起。   “不要!”   季临猛地睁开眼睛。   天已经亮了,窗外是清灵的鸟叫声。   “怎么了?”闻羽坐起身,紧张地看着季临,抹去他脑门上的冷汗,“做噩梦了?”   季临双眼发直,呼吸急促。   闻羽搂着他坐起来,轻轻拍他的背。   季临呜了一声,紧紧搂住闻羽。   “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闻羽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季临不吭声。   他不说,闻羽也不再问,静静地抱了他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0 20:37:57~2020-01-11 16:2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那天之后, 结束完在T大的拍摄, 《弑之源》剧组就出发赶往外地取景了。   季临不在的日子里, 闻羽干脆出国旅游了大半个月, 采风找灵感。   临近过年,季临还在剧组不停歇地拍戏,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拍摄进程,接下来的拍摄工作加快了节奏,季临两个月的档期都留给了《弑之源》这部戏。   年前, 季母给季临打了个电话。   “过年都不回来了?”季母在电话里问。   “嗯, 在剧组过年了,开春了才能回来。”   季母一阵沉默, 忽然说:“我之前去你公寓给你收拾屋子——”   季临一愣,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柜子里挂了件风衣,那个尺码——不是你的衣服吧?”   季临没吭声,季母叹了口气, 又问:“闻羽的?”   季临脸色一变。   什么情况?为什么他妈瞬间就想到闻羽身上去了?   “妈,你……”   “你俩以前的事, 我多少知道点。”季母的语气很平静,“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在一起了?”   季临对他妈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难以置信, 此刻大脑有点短路, 半晌说不出话来。   思维打结, 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从何问起。   静默片刻,季临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季母呼吸声有点重,她坦言道:“我对这个孩子不是特别满意。”   季临问为什么, 季母就把她那天听到的季予和闻羽的谈话如实告诉给了季临,包括她扇闻羽的那一巴掌。   季临听后沉默了很久。   季母明白自己的态度并不能左右季临的决定,但她还是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告诉季临,她不喜欢闻羽,原因当然是为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妈,他不是那样的。”季临哑着嗓子开口,“他以前经历过很多事,他当时会那样……也是因为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情?”   季临抿了抿唇,他不能轻易把闻羽的秘密告诉给其他人,那是连闻羽自己都不愿示人的过去。   见季临久久不语,季母叹息道:“不说就不说了吧。他父母呢?对你们俩在一起的事是什么态度?”   “他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养父生父都死了,养母已经组成了自己的家庭,最可悲的是,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   “一个人”这三个字太沉重,季母血液里流淌着跟季临一样的悲悯基因,无需季临多说什么,她似乎能想象到闻羽过往的经历。   “你把闻羽的联系方式给我吧。”季母说。   季临顿时紧张:“妈,你——”   “怕我为难他?”季母低头看了眼手表,“我忙着呢,没闲工夫管你俩谈恋爱的事,我得去上课了,记得把他的手机号发给我。”   季临“哦”了一声,季母便挂掉了电话。   闻羽在国外浪到大年三十才回来,季临远在外地拍戏,闻羽怕打扰他工作,基本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季临每天的拍戏任务安排得满满的,空不下时间来找闻羽,两人通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年三十,剧组全体放三天的小假,但谁也回不去,只能在剧组随便过个小年。   闻羽飞机刚落地,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年味儿。   打开手机,微信一列表的新年祝福,扫了几眼,看开头就知道又是那种复制的教科书新春祝福,光成语就占了祝福语的一大半,没一个真情实感的。   项南的祝福倒是挺真情实感,就是溢满了铜臭味。   -项南:羽哥,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天天开心。   -项南:今年我不给你打工了,还有员工红包么?   闻羽哼了声,打字回复: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项南:都一家人,客气什么。[呲牙/]   -闻羽:[微笑/]   绷了一会,闻羽还是无奈地笑了声,给项南发了个红包,数额抵他之前一个月的工资。   -项南:卧槽,你还真发???   -闻羽:你都不要face地跟我要了,那我还能视而不见吗?   -项南:我跟你开玩笑呢!!谁不要face了!!!   项南迟迟未收红包,闻羽回了句:收了吧,就当是来自长辈的关爱。   -项南:呸!少占我便宜   -项南:我回老家过年了,你呢?要回法国吗?   -闻羽:法国人不过春节,我也不过春节。   闻羽从列表里找到蒋晔的微信号,也给他发了个红包,然后就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回家洗了个澡,太阳已经下山,日暮时分,冬日的天色早早地暗了。   如果不是大街小巷的红火气息和铺天盖地的新春祝福短信,闻羽大概不会意识到新年的脚步已经悄然而至。   今天是年三十,剧组就算再没人性也不能不让人过年吧?   闻羽想给季临打个电话,谁知季临的电话先过来了。   “喂?”   闻羽的心情有一丝明朗,在听到季临声音的那一刻更是心里撞进蝴蝶,扑棱扑棱,欢欣雀跃。   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听到季临的声音了。   季临那边人声喧嚣,很热闹。   “休息了?”闻羽问。   “嗯,剧组给大伙放了三天的假。”季临说,“你在干嘛呢?”   “玩儿呀。”闻羽百无聊赖地翻看手里的画册,“新年快乐,季临同学。”   季临抿嘴一笑:“新年快乐。”   季临同学心里有点甜,还有点酸。   以闻羽的性子,十有**是不把过年当回事的,他想跟闻羽一起过年。   季临揉了揉鼻尖,声音闷闷的:“我有点想你。”   闻羽心里一软,手指捏着画册的页角捻了几下,忽然说:“新年应该收红包呀。”   季临愣了愣:“啊?”   “我给你发红包,你要不要?”   季临轻笑:“你虽然比我大,但咱俩算平辈,你占我什么便宜呢。”   “不给占么?”   季临无奈一笑:“给的。”   闻羽对着电话亲了口,说:“一会给你发红包,我先挂了。”   “等等。”季临急忙道,“我晚上想跟你视频……”   “好。”闻羽一口答应。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闻羽站在窗台前抽烟,城里禁止燃放烟花炮竹,但万家通明的灯火也足以勾起人人心中的年味儿。   闻羽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闻羽接通了电话。   “喂?是小羽儿吗?”   闻羽一怔。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   听到季卿钊脱口而出“小羽儿”,坐在一旁的季母无语地扶额。   闻羽迟疑道:“季叔叔……?”   “哎!”季卿钊一拍大腿,“是我啊。”   闻羽有些惊讶:“您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手机号啊——”季卿钊看向季母,只见季母眼神一凛,手指抵住嘴,示意他不许把自己供出去。   “我问临临要的。”季卿钊扯了个谎。   “您有什么事吗?”   季卿钊的视线又瞟向季母,用口型说[你自己跟他说啊]   季母别过脸去,压低声道:“你喊他过来,我不喊,也别说是我喊的。”   季卿钊忍不住笑了。   季母人挺傲娇,不让季卿钊多言,还不肯亲自把闻羽邀到家里来过年。   “那什么,小羽儿你一个人在家吧?”季卿钊问,“你要是没跟人约,就到我家来过年吧,正好临临不在家,多一个人热闹些。”   闻羽有些发懵。   “喂?怎么不说话了?”   季母余光瞥过来,啧了一声,走过来不耐烦地抽走季卿钊手里的电话。   “喂?闻羽吗?”季母依旧是那个很平的语调,“我是季临的妈妈。”   闻羽回过了神,喊了声:“阿姨。”   季母话不多,只道:“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这……”   这是什么情况……   闻羽很凌乱。   “怎么?你跟人有约了?”季母态度不冷不淡,语气却很温和,想到有人陪闻羽过年,她心里轻快不少。   “没有。”闻羽说。   “那就过来。”季母很干脆,“你现在不是季临的男朋友么,陪男朋友的父母一起过个年,也是应该的吧?”   这下闻羽是真的宛如当头一棒,大脑顿时当机。   闻羽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去了。   不能不去,季母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都是丈母娘认定的季临同学的男朋友了,怎么可能不去?   闻羽也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季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跟季临的关系,到季临家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换了身得体的正装,活到这岁数,从来就没穿得这么人模狗样过。   一进门,就被季临的爸爸夸帅气,夸他比季临长得还帅气。   “放屁。”季予倚在楼梯口,不屑一顾,“他哪有我弟帅。”   “是是是,你弟弟全世界全宇宙最帅。”季卿钊走过去轰他,“别跟这站着,堵路,去厨房给你妈帮忙去。”   季予眼眸一转,微微斜视闻羽。   闻羽冲他一笑,笑得虚情假意,还嘴甜地喊了声:“哥。”   季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经过闻羽身边的时候,低低地啐了一声:“一家子人都被你灌迷魂汤了。”   能把季临熏陶成那种气质的家庭,自然是温暖四溢。季临家中精心布置过,过年的氛围很浓郁,就连季家三口人,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衣服。   温暖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溢出来,这种感觉,闻羽已经久违了。   他爸没自杀之前,他也过过几年像模像样的年。   季卿钊对闻羽一如既往的热情,季母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话不多,安静地听季卿钊高谈阔论,偶尔给闻羽夹两筷子菜。   季予这个年过得很憋屈,莫名其妙的,闻羽这个家伙就成了他家的上门女婿。   是不是女婿还不好说,万一是儿媳呢?   他不禁怀疑他爸妈可能是颜狗,不挑人就这么随便把小儿子给送出去了?   气死他了。   “妈,我盘里都没菜了。”季予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空空如也的餐盘,阴阳怪气道,“怎么就没见您给我夹菜啊?您儿子姓季还是姓闻呐?”   季母禁不住笑了,嘴角翘了一下,沉声道:“多大年纪了你。”   “多大年纪您也是我妈妈,我要吃那个腿。”季予指指闻羽面前的那盘酱鸭腿。   闻羽夹起一只腿放进他的餐盘,冲他笑了下,笑得格外真诚。   季予啧了声,伸手不打笑脸人,昂着下巴说了声“谢谢”。   闻羽手机响了两声,他摸出来看了眼。   -小红袜:在干嘛?   -小红袜:[图片]   -小红袜:这一桌子的菜,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哭/]   闻羽手伸到桌子底下,单手打字。   -我的猫:我在你家。   -小红袜:????   -我的猫:我发现你哥真挺幼稚的。   -我的猫:一点没你可爱。   -我的猫:[亲亲/]   闻羽不能在这呆太久,他还有其他安排。   期间他看了好几次手机,被季母注意到了。   “怎么了?”季母问他,“还有其他事情?”   “嗯。”闻羽点头,“谢谢叔叔阿姨的招待,我今天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看你们。”   “这么着急啊?”季卿钊看着他。   闻羽起身换上衣服,“嗯,挺着急的。”   “你把这个拿着。”季母递给闻羽一个纸袋子,闻羽打开一看,是一件红色毛衣。   “之前给季临织的,他现在瘦了尺寸不合适,你穿着应该正好,过年穿喜庆点。你要嫌颜色太亮,就穿在里头。”季母看着闻羽的褐色呢大衣微微蹙眉,“你这衣服太薄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多穿点。”   闻羽望着那件鲜红的手织毛衣,心情五味杂陈。   “谢谢阿姨。”闻羽轻轻地开口。   “行了,有急事就赶紧走吧。”季母说,“别耽误事了。”   季临跟剧组的人一块吃年夜饭,酒足饭饱,吃到老晚才散席。   回到酒店,他给闻羽发了条微信。   -小红袜:你回家了吗?我想跟你视频。   -我的猫:还没   -小红袜:[难过/]你怎么在我家吃那么久   季临在床上滚了一下,仰天举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   -小红袜:还有红包呢?你不是说要给我红包么?   -我的猫:给啊,我现在就给,你过来拿。   -小红袜:?   门铃忽然响了。   季临手一抖,心跳猛地加速了。   他飞快地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跑去开门。   闻羽站在门口,一手拎着一个纸袋子,另一只手捏着一个臃肿的红色信封。   他说的红包,真的是实实在在的“红包”。   “你怎么过来了?”季临觉得自己现在兴奋得血流上涌,直冲脑门,导致他扶着门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来给季临同学发红包呀~”闻羽把手里的红包揣进季临胸前的兜里,沉甸甸的,还有些分量,“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季予:别以为给我夹个鸭腿,你就是我弟媳了。   闻羽:(* ̄︶ ̄)【笑而不语 第49章   闻羽的到来扑散了季临心里头的那点遗憾和酸楚, 根本不需要一起过年, 感觉只要能看到眼前这个人就已经足够。   季临伸手抱住闻羽, 鼻翼掠过那股熟悉的酸涩清香。   “新年快乐。”季临在闻羽的颈侧亲了一口。   闻羽喉结一动, 颈侧过电似的浮起一层鸡皮疙瘩,跟被季临嘴唇触碰到的那处肌肤一样,他的心,也变得又酥又麻。   闻羽脚尖抵上房门,轻轻一踹, 把门带上了, 他揽住季临的腰,单手搂着他, 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   闻羽抱着季临在床沿边坐下, 哑着嗓子道:“你现在轻得都跟纸片儿一样了。”   季临被他圈在怀里,懒洋洋地靠在他胸口,“等戏拍完了, 我就增肥。”   季临从胸前的兜里抽出那个鼓鼓囊囊的红色信封,里面厚厚的一叠毛爷爷, 肿得连口都封不上了。   季临拨开封口扫了一眼,估摸着是一万的厚度。   “这也太多了。”季临后脑勺在闻羽的脖颈上轻轻蹭着, “这么多钱, 你这哪是发红包, 是随份子。”   “这叫压岁懂吗?那当然钱越多压得效果越好了。”闻羽手指托起季临的下巴,歪头在他嘴角轻啄了下。   “哪来的资本主义歪理。”季临笑得眼睛眯起来,抽出那一叠毛爷爷, 开始数钱。   “哟,小财迷么,刚还嫌多,这会又数起来了?”闻羽笑着调侃他。   季临笑嘻嘻的,没说话。   这是来自一个理科生对数字的执念,无关财迷。   季临的指尖快而稳地搓过每一张纸币,他的手指瘦长,减重之后指骨格外分明。   闻羽注视着他灵活的手指,余光忽然瞥到他手腕有块淤青,长长的一条,边缘还浮着斑斑点点的淤血。   “怎么回事?”闻羽一把按住季临的手,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眼,“这里怎么受伤了?”   “哦,没事。”季临不在意地转了转手腕,“今天有个男演员差点被道具砸到,我就挡了一下。”   “挡?”闻羽眼睛一瞪,“什么道具?其他地方呢,有没有受伤?”   “就一块铁板。”季临说,“我把他推开的时候,手腕不小心被砸了一下,没事儿,就青了一点,血都没出。”   话音刚落,门铃忽然响了。   两人面面相觑。   季临面露惊慌,闻羽一脸淡然。   他自私又小气,巴不得全世界的人知道季临跟自己的关系,甚至阴暗地希望,季临可以不当这个明星。   季临应该是他一个人的。   矜持了会,闻羽还是维持表面的善解人意,主动提了句:“我去厕所待着?”   季临点点头。   闻羽懒洋洋地起身,懒洋洋地吻了下季临的嘴唇,懒洋洋地走进浴室。   季临走去开门,发现来人是他刚巧跟闻羽提到的那个男演员。   男演员是电影学院的大二在读学生,比季临小两岁,在戏里客串警局的实习警察。   “是你啊,有事吗?”   男生高高瘦瘦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面庞青涩,虽然模样在圈里称不上出众,但也是一表人才。   男生手里拿着一袋子治跌打淤肿的药膏,开口道:“季临哥,今天白天的事,谢谢你,我是来给你送药膏的,你的手还好吗?”   “哦,不碍事,已经好很多了。”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男生深深鞠了一躬,“要不是你推我那一下,我脑门都得开花了。”   闻羽扒在浴室门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不用放在心上的。”季临说。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一旦踏入这个圈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男生只是个大学未毕业的无名小卒,能争取到实习警察这个客串角色都历尽了波折。他习惯了旁人的无视和冷落,却第一次在季临这里受到了关注。   男生在剧组也呆了好些天了,与季临整日朝夕相处,自然是能感知到他待人的真诚。   “季临哥,你真的不是科班出身吗?”   “不是,我大学上的是普通学校。”   “我觉得你演得特别特别好,真的,你每场戏我都会在旁边看。”男生目光炯炯,“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红的。”   “你演得也很好。”季临真诚道,“今天你跟田老师那场戏,那股子耿劲儿,拿捏得特别好,导演还表扬你了。”   “表扬我了?”男生脸上泛起光,“真的?”   “是啊,我当时就在旁边,他说你演得很自然。”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是田龚文老师带得好,我跟他对戏就感觉整个人被他带进去了,演起来特别顺溜。”   季临笑了笑,没说话。   男生没久留,说是还要回去看剧本,把药留下就离开了。   闻羽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就从浴室出来了。   “剧组的演员?”闻羽问。   “啊,就我刚跟你说的那个男演员,他来给我送药。”   闻羽翻开药袋子看了眼,“这么齐全呢,正好,你坐着,我帮你上点药。   “感觉那人挺崇拜你啊。”闻羽掌心抹了药,在季临的伤口上轻揉着,“跟个小迷弟似的,他是不是在剧组混得不怎么好啊?”   “也不是吧,他还小,未来可期。”季临心里看得很通透,“比他年纪大、拿不到资源的人多了去了,在这个圈子呆得再久,如果不是身处高位,就永远不会有人把你当回事,娱乐圈不论资排辈。”   “你算身处高位吗?”闻羽问他。   季临想了想,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还不算。”   闻羽轻笑:“这么谦虚呢。”   季临盯着闻羽按在自己手腕的手,缓缓道:“其实有实力的人很多很多,大家都一样,都很努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跟努力对等的回报。”   “我已经很幸运了。”季临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运气好。”   “你也很努力。”闻羽帮他的手腕缠上纱布,“幸运的人也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机遇,奋力拼搏的,浪费运气的也大有人在。”   闻羽静默片刻,忽然问:“季临,你喜欢演员这个工作吗?”   闻羽语气莫名正经,季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闻羽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觉得当明星怎么样?开心吗?”   这个问题闻羽很久之前问过,季临的回答还是跟当时一样:“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季临停顿几秒,又道:“但是我挺喜欢演戏的。”   闻羽嗯了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季临扭头问,忽然瞥到了他脚边的纸袋子。   “那是什么?”季临身子往前倾,凑过去看。   闻羽把纸袋子拎过来,拿出毛衣,在季临面前抖落开来。   “你妈妈织的毛衣。”闻羽说,“说是之前给你织的,你瘦了穿着不合适,就给我了。”   “我妈织的?”季临抓着衣袖揉了揉,面料柔软,颜色鲜艳。   “你妈妈对红色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闻羽说着,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便摸到季临的脚踝,食指伸进袜子里,勾着边沿轻轻弹了一下。   季临的脚踝一阵酥痒,闻羽的指尖在他凸起的踝骨上若即若离地轻轻拨弄着。   “痒。”季临缩了缩脚,盯着毛衣细看了会,失笑道:“这哪是给我织的,我妈就会嘴硬。”   “嗯?”   季临抓过毛衣站起身,按在自己身上比照了下,“这个尺码,就算是我之前没瘦的时候,穿着也嫌大,这么大,这本来就是织给你的。”   闻羽一脸呆愣。   “我妈织毛衣很快的,估计前不久刚织好,就是特意给你织的,老太太豁不开脸皮承认。”季临看着闻羽,“你换上给我瞧瞧?”   “我更想看你穿。”闻羽双手撑着床,上身微微后仰。   “啊?”   没等季临开口,闻羽便起身,走过去“嘿咻”一声把毛衣套在了他身上。   宽松的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季临瘦骨嶙峋的身上,鲜艳的红衬得他的肤色特别白皙,暖色的灯光照耀下,在他裸露的脖颈、手腕,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   “他们真好。”闻羽抱住温暖又瘦弱的季临,“跟你一样好。”   好好的一件暖心毛衣,在闻羽的撩扯下,愣是变成了情。趣用品,两人在床上还没亲热一会,门铃忽然又响了。   闻羽嘶了一声,嘴唇离开季临的锁骨,手撑着床支起身子,用口型骂了句[还他妈有完没完了?]   季临笑得肩膀直抖。   闻羽立刻翻身下了床,这一回主动躲进了浴室。   季临望着他匿进浴室的身影,有些纳闷。   这一回前来打搅好事的是季临的经纪人秦竣,他来通知季临明天拍摄时间的调整。   三言两语讲完后,秦竣就往浴室走。   “临临,我借个厕所,忙得一下午都没时间上厕所,都快憋死我了。”   “诶!”季临拦不住,反应过来时秦竣已经扭动厕所门把手。   “你这红毛衣挺好看的哈,喜庆,什么时候买的——”   “卧槽!!!”   秦竣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响彻屋顶的“卧槽”,他万万没想到季临屋里还藏了个大活人,这活人还是闻羽。   闻羽一条腿正要往浴缸里跨,被秦竣一嗓门嚎得脚一哆嗦,差点滑了一跤。   “这什么情况啊?!”秦竣惊魂未定,直拍自己的心口,“将雨老师你怎么在这?!”   季临忙跑过去,站在浴室门口,跟半只脚踩进浴缸的闻羽干瞪眼。   这要怎么解释?   不需要他们解释,秦竣两眼珠子一转,瞬间就看出端倪了,他脸色变了变,视线转向季临。   就这一秒,季临也没了解释的想法,坦白道:“秦哥,我谈恋爱了。”   秦竣脸色彻底变了。   季临指了指闻羽,“我跟他谈的。”   秦竣不反对季临谈恋爱,但受打击也不小,闻羽连夜赶回了家,季临接受了一整晚的思想教育。   总之,谈恋爱可以,但不能耽误工作。   这道理季临懂,秦竣对他谈恋爱的事也不是特别担心,就是怎么也没想到季临之前隐约提起的那个心上人竟然会是闻羽。   年后,剧组的拍摄进度又加快了,季临在外地呆了一个半月,终于杀青,他比预期的要早几天结束拍摄工作。   说来也巧,季临回来时,正好在机场碰到了刚从国外回来的WAS。   季临是私人行程,此趟出行没有粉丝在机场蹲守,但他一下飞机,就在机场大厅看到了浪潮般的人流,都是WAS的粉丝。   “WAS刚在韩国办完演唱会回来。”秦竣啧啧两声,“这个人啊,也忒多了点。”   “秦哥,我一会还有点事,你跟小叶先回公司吧。”季临把行李箱交给助理,“我先去上个厕所。”   “行,那你一个人小心点。”   季临跟邵野冤家路窄,他上趟厕所的功夫,在洗手间门口与邵野碰了个正着。   “靠。”邵野一脸惊讶,“这么巧?”   季临半张脸挡在口罩后面,微微扯了扯嘴角,道:“是挺巧。”   邵野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但是眼睛下方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皮肤依旧光滑细嫩。   “你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季临盯着他的脸看,“怎么一点疤都没留啊?”   邵野啧了声:“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毁容了啊。”   “我才没那么恶毒。”   邵野拍拍自己嫩滑的脸,“当然是去做了修复手术,不然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留疤。”   季临一时无言,心底生起一股怜悯之情。   邵野目光犀利,阴恻恻道:“少用那种看叫花子的眼神看我。”   季临眼睛一眨,否认:“我没有。”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洗手间,季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WAS的粉丝团团围住。   他心道不好,没等溜走,就被部分粉丝认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是季临是季临是季临!!”   “卧槽,什么情况?我的墙头跟我本命一块从厕所里出来了?”   “靠!我今天圆满了!!”   ……   邵野从容微笑,季临冷脸装死。   WAS的其他人还在不远处等待,一部分粉丝被引流了,这边的粉丝并不多。   邵野忽然想起了什么,促狭一笑,靠到季临耳边小声问:“之前看了你的直播,听说你觉得我眼睛挺好看?”   季临漠然不语,微微偏过头,睨他一眼。   邵野此番举动引起粉丝声声尖叫。   “我还听说你有喜欢的人?”邵野眼眸亮晶晶的,还来劲了,“让我猜猜,那人我认识吗?”   “是不是姓闻呐?”   “是不是还会画画呐?”   “是不是长得特帅特有贵气?”   季临彻底无语。   这人到底是怎么在娱乐圈混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季临掩在口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邵野,闷声回答了三个字。   “是。”   “是。”   “是。”   言罢,他便挤开拥堵的人群,匆匆离开现场。   回来前,季临联系了闻羽以前的心理医生,想找个时间跟他聊聊闻羽过去的病情。   心理医生回国后自己出资开了家心理疾病咨询诊所,季临按照他给的地址,来到了诊所。   季临提前预约过,前台直接把他带进了医生办公室。   “叫我Leo就行。”医生给他倒了杯咖啡,在办公桌前坐下,“你是Arthur的朋友?”   “嗯。”   “哪种朋友?”   季临一愣,坦言道:“男朋友。”   Leo了然点点头,笑了下:“有点意外。”   “我刚接触到那孩子的时候,他简直恨死了同性恋。”Leo端起咖啡抿了口,神情悠然,嘴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不过后来就好了。”   “他的病,具体是什么病?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吗?”   “你很担心他?”Leo挑了下眉,抿着咖啡晃了晃脑袋,“真好啊。”   Leo放下咖啡杯,翻开手中的病历资料,“本来病人的病历情况我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但钱盈说你跟Arthur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的过去你也都了解吧?”   季临点点头。   “简单来说就是情绪认知有障碍。”Leo手指在病历上轻轻叩了几下,“他的生父,养父,包括钱盈,这些对他而言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到头来全都弃他而去,这就导致他产生了一种负面心理——他觉得身边的人都无法信任,他也会本能地排斥跟其他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以此来保护自己。”   “所以知道他竟然跟你——”Leo笑着看向季临,“跟你谈恋爱我还挺意外的。他以前交往过不少对象,我记得有段时间好像荒唐到一天换一个女朋友吧?”   季临眼眸一颤,搭着咖啡杯的手指动了一下。   察言观色是Leo的基本技能,他忙道:“诶你别多想,他那就是犯病了,纯粹的抵触心理。”   “我让他多试着跟人接触接触,结果他就这样。”Leo无奈地摊手,“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呢,他以前可烦我了。”   “那他这个病,有没有彻底治好?”季临问。   “心理疾病跟生理疾病不一样,没有治不治得好这一说,就算是生理疾病,有些也不能彻底根除。”Leo说,“说实话,我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他了,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为他的病再来找我。”   “他养母说他以前有过轻生的念头。”季临垂下眼眸,“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他的病,是不是还存在隐患,他有没有彻底从阴影里走出来。”   “我能确定的隐患只有一个。”Leo看着季临,忽而笑了下,“不过我觉得那也不算什么’隐患‘。”   “什么?”   “我刚才说了,他会本能地排斥跟其他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不过这也会导致另一个极端情况的发生,那就是一旦他找到那个想要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他可能会从’排斥‘的心理转到’控制‘的心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2 18:41:23~2020-01-13 20: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瞳璇、幽薰-沫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安 2瓶;不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心理医生并未给季临一个准确的定论, 但季临似乎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排斥到控制,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当然了, 这只是从心理角度来分析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Leo说, “情绪认知障碍患者产生的情绪一般都是消极的僵硬的,对外界的认知结构也是畸形的,Arthur经过治疗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你不需要太担心。”   季临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摩挲着。   “谢谢你,医生。”   结束完《弑之源》的拍摄工作, 季临的行程就没那么紧凑了, 能暂缓一段时间,这期间, 他一直忙着增肥, 恢复以前的身材。   考虑到他戏后暴瘦的形象,秦竣推掉了许多硬照拍摄的通告,人都瘦成干儿了, 不上镜。   闻羽发现季临虽然克制力强,说减重就减重, 但其实挺能吃的,还是那种吃了不易长胖的体质。   闻羽按健身教练给的食谱每天帮季临做健身餐, 季临觉得闻羽还真是个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闻羽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 “有姑娘长我这样的吗?”   季临忍不住笑:“那就田螺王子。”   田螺王子虽然贤惠, 但是挑食。   “我发现你有点挑食。”季临正在吃闻羽做的健身餐,闻羽闻着犯恶心的东西,他吃得津津有味。   “还好吧, 我就是胃口小。”田螺王子还不愿意承认。   季临发下叉子,掰起手指一一细数:“葱不吃,姜不吃,香菇不吃,西蓝花不吃,土豆不吃,鱼肚子不吃……”   “停停停。”闻羽笑着打断他,“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平时都喝露水。”   “胃口小,你怎么还能蹿这么高啊?”季临真诚发问,而且闻羽就是穿上衣服看着瘦,脱了衣服身材真的也挺迷人的。   “……身材还这么好。”季临声音渐弱,拿叉子在西蓝花上戳了两下。   “我身材很好吗?”闻羽眼睛眯缝起来,非要揭季临的脸皮,“上哪瞧出来的?”   季临抬眸看他一眼,薄唇轻启:“床上。”   季临就是有这本事,骚话都能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说出来。   闻羽顺着他的话头也继续犯骚:“下回再让你瞧点别的什么。”   季临耳朵尖红了,低头猛戳盘子里的西蓝花。   闻羽见那绿油油的小菜花都快被他戳成泥了,便不再逗弄他,说:“体质关系吧,可能是遗传,我爸个子——”   闻羽忽然停住了。   什么“我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爸,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哪来的遗传。   他自我催眠了这么久,潜意识里依旧深深印刻着那个父亲的存在,他根本做不到罔顾自己的孑然一身,也始终没办法把那个人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闻羽缄口不语,季临静静地看着他,屋里一片沉寂。   良久,闻羽岔开话题,忽然问:“你是不是去找我以前的心理医生了?”   季临拿着叉子的手一顿,眼眸低垂,有些窘迫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跟Leo好些年没见过了,他前几天突然给我发了个消息,问我最近怎么样。”闻羽手指抵住太阳穴蹭了下,“他倒是没提到你。”   季临讶然:“那你怎么……”   “猜的。”闻羽说,“这么多年没联系,忽然发条消息过来,怎么想也觉得奇怪,只有一个可能,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提我了。”   闻羽看着季临,眼眸柔得溢出水光,“我猜那个人应该是你。”   去找他的心理医生,这像是季临会做的事情。   季临放下刀叉,微微屈起手指在桌面上刮蹭着。   “他跟你聊什么了?”闻羽问他,“说我什么了?”   季临抿唇沉默片刻,把Leo的那套“排斥-控制”论说如实告诉给了闻羽。   闻羽听后静默了很久。   “控制啊……”闻羽喃喃道,“他还是真是我的心理医生。”   闻羽站起身,走到季临身后,手指覆上他的后颈摩挲着,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说得没错。”   季临神情微怔。   “怎么控制呢?”闻羽喃喃自语。   季临抿了抿唇。   “我很自私的。”闻羽的手指在季临的耳垂上轻揉着,“我有时候会想,你要不是个明星就好了。”   “想把你关在家里。”   “想当着你粉丝的面直接上了你。”   季临眼眸颤了颤。   “闻羽。”季临喊了声,声音低沉。   “嗯。”闻羽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我是不是特别混蛋?”   季临没吭声。   不当明星,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但是“当着粉丝的面上了你”这种话还是触到了季临的雷区。   他再喜欢闻羽,骨子里也秉着一股矜贵。   “我真的这么想过。”闻羽并不掩饰自己阴暗而偏执的想法,但他明白季临有自己独立的人格,自己没资格将他禁锢住。   “但是Leo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吧。”闻羽拍拍季临的脑袋,“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老因为我的事胡思乱想。”   季临一愣,霎时没反应过来。   “你去找他干什么?”闻羽挑眉,“怕我旧病复发吗?”   季临嘴唇抿成一条线,轻声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以前的病情。”   “我的病在遇到你之后,已经全好了。”闻羽说,“你就是我的医生,还需要特地去见其他医生吗?”   季临嗯了声,眼里漾开淡淡的笑意,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怪腔怪调地说:“我还听医生说了点别的东西。”   “什么?”   “听说有些人情史丰富,还有过一天换一个女朋友的记录。”   闻羽噎了一下,思维一瞬地冻结,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过这样一段黑历史。   “他怎么连这个都说?!哎,我那是……我那根本就不算谈恋爱啊!”闻羽急了,生怕季临误会,“那些人我连手都没跟她们没拉过,我连初吻都是你的。我正儿八经算在一起过的就只有Alice了,你之前见过的,而且我跟她也没怎么样……”   “我知道。”季临打断了他,抬指蹭了下他挺直的鼻梁,“你这么着急干嘛,鼻尖都冒汗了。”   五月的天气,热意已经渐渐袭来。   “那你不是吃醋了么。”闻羽抓住他的手,轻笑着,“我发现你还挺爱吃醋。”   “没有。”季临同学并不承认。   “没有——?”闻羽拖长尾音。   季临闷头吃健身餐,“唔”了一声。   《弑之源》电影前期拍摄结束后,后期的剪辑工作并未耗费太长时间,由于删去了大部分袒露的同性元素,审核也很顺利,最终定档在暑假。   电影上映前夕,闻羽跟季临去了趟法国,因为钱盈生宝宝了。   是个蜷发碧眼的混血小男孩儿,钱盈是高龄产妇,闻羽估摸着日子,打电话过去询问的时候,才得知她早产了。   季临档期满,好不容易才空出时间跟闻羽一同前往。   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混血的基因确实强大,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特别漂亮。   “睫毛好长……”闻羽伏在婴儿床前,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宝宝的睫毛,心道跟季临的睫毛一样漂亮。   宝宝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抓住了闻羽的一根手指,咧嘴笑了一下,嘴里还发出“嘤呀”的声音。   闻羽心都快化了。   果然还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招人喜欢,再大一点就不行,熊起来要人命。   季临坐在一边,望着满脸笑意的闻羽,也不由得笑了。   “没想到你也过来了。”钱盈给季临端了杯果汁,其实她起初也没想过闻羽会来。   她朝闻羽的方向望了一眼。   闻羽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怕触到他的敏感地带,钱盈一直都小心翼翼,就连结婚的消息,她当初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他的。   就怕闻羽又将自己跟她的关系理智地划分开来。   如今竟然是闻羽主动提起要来法国看宝宝,那股骨子里的温柔压都压不住。   季临接过果汁说了声“谢谢”。   闻羽卷着舌头逗小宝宝,朝季临招招手,“你过来看看,可爱疯了。”   季临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轻笑:“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小孩儿。”   “哪儿啊。”钱盈笑了声,“他最烦小孩儿了,也就我家宝贝现在还不会说话,你看等长大了,他还搭理不搭理。”   闻羽并不否认:“说的没错。”   宝宝确实可爱,季临忍不住用食指蹭了蹭宝宝柔软的鼻尖。   宝宝“阿嚏”一声,打了个秀气的小喷嚏。   “诶。”闻羽拱了拱季临,“你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啊?”   “没有。”季临老实道,“我哥长得漂亮,跟我爸长得特像,我妈还嫌我长得跟他不像,说我是抱错了。”   闻羽忍不住笑了,嘴毒道:“那你哥肯定是长残了。”   季予倒是没长残,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就是季临一路开了挂,越往开了长越俊朗。   两人没在钱盈家久留,回国前,闻羽还是回了趟家。   会客厅的一角,那位老人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闭着眼,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老气横秋的面庞上。   闻羽只是过来探望一下文姨,只在院子里稍作停留,就打算带季临离开。   “小少爷,你不进去看看老爷了?”文姨留住他。   “不用了。”闻羽一脸漠然,“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带着疲乏之气的沉厚嗓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回来了?”   闻羽身形顿了顿。   季临转过头,他发现眼前这个老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看到季临,老人眸子闪过一丝光,“你也来了?”   季临狠不下心来,点头,轻轻嗯了声。   “你长肉了。”老爷子说,“这样好,之前太瘦。”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正门口,身形伛偻,他并未上前,始终与闻羽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季临听到闻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对文姨说:“好好照顾他。”   他的声音很轻,但季临相信老人是听到了的。   离开了那座华丽的建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树荫笼罩的马路上。   “你以前一直住在这里吗?”季临跟在闻羽身后,脚步轻慢。   闻羽嗯了声,说:“我不喜欢这里。”   “我知道。”   季临加快脚步,走过去握住闻羽的手,他的手指卡进闻羽的指缝,十指交握,掌心传来热度,蔓延至指尖。   闻羽的手心温热,还渗出了一丝丝热汗。   “走吧。”季临轻声说,拉着闻羽往前走。   闻羽拽住他,停下脚步。   季临转过头,“嗯?怎么了?”   “不过现在有你在,我觉得这个地方也没那么讨人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3 20:25:34~2020-01-15 18: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泥头1128 10瓶;原夕 5瓶;默 4瓶;白马非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闻羽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画过人像了, 比起人, 他更热衷于画物。   季临底子好, 身材和脸蛋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当模特是浪费,大材小用,都不用他站在自己跟前,闻羽就能随手画出一幅他的速写图。   不过闻羽也不是没龌龊地想过,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一样, 给季临画上几幅不穿衣服的画。   当然, 画画不是关键,主要还是想看一下那种境况下的季临, 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闻羽拿画笔在画板上涂抹着,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   手机铃声掐断了他的想入非非,是蒋晔打过来的,他现在还是闻羽的助理。   虽然闻羽不是艺人, 但身边确实缺一个能干的助手,项南现在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开始, 闻羽又觉得蒋晔工作能力强,人相处起来也舒服, 就跟他商量, 让他长期在自己这里干了。   电影即将上映, 蒋晔来通知闻羽首映礼的事。   “首映礼?”闻羽蹭了蹭手腕上蹭到的颜料,“我一个客串的,不去也没事吧。”   蒋晔很为难:“老板, 不能不去啊,电影制作方指明所有演员都要去的,你不想看看你在电影里的表演吗?”   闻羽比较懒,演完自己的戏份,电影制作的后续一概没有关注。   闻羽沉默着,还在考虑,就听蒋晔一语中的地说:“老板,我觉得你应该拗拗你不爱见人的毛病。”   闻羽眉毛一挑。   见闻羽没有反驳,蒋晔大着胆子继续提建议:“你看,这电影正式上映,你迟早得露脸,说不定还会被邀去参加什么节目啊之类的,这日子得过,这钱也得赚不是?”   闻羽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现在不是跟季临谈恋爱么。”蒋晔在闻羽这工作久了,与他的距离拉近不少,“他是圈子里的人,你迟早是要走进他的世界的,得学着适应。”   蒋晔这人活得通透明白,八面玲珑的人到哪都吃得开,他虽处事圆滑,但度又保持得刚刚好,那股精明劲儿也不会惹人嫌,反倒讨人喜欢。   闻羽沉吟片刻,道:“行,我去。”   首映礼当天,现场来了多家媒体,举办方定下的场地座无虚席,闻羽没有签约公司,独自一人,往来自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田龚文和季临是主演,陆续抵达现场,被记者媒体围着拍照。   镜头面前,闻羽再胆大妄为,也知收敛,远远地朝季临眨了下眼睛。   季临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在助理的带领下,坐在了较前排的座位。   闻羽坐在倒数第三排,跟季临隔得有些远,他起身不动声色往前面挪了几排。   蒋晔心知肚明,紧随其后。   主持人正在台上讲话,季临坐在座位上,腰杆绷得直直的,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八月的天气,季临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T恤,绷紧腰身时,后背的脊柱沟格外明显。   闻羽拿手指在季临的脊柱沟上戳了一下。   季临腰侧一软,上半身瞬间就垮了。   他皱了皱眉,微微侧头,眼尾的余光扫过来,瞥见闻羽时,眸子颤了下。   秦竣注意到这边的小动静,斜眼咳了两声。   像是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包的坏学生,坏学生闻羽若无其事地靠回了椅子上。   好学生季临的嘴角翘了翘,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首映礼流程颇多,一会导演阐述电影主题,一会演员发表拍戏感想,闻羽全程屏蔽,无所事事地低头玩手机。   蒋晔这个助理当得难啊,四周闪光灯闪个不停,而旁边这位祖宗愣是头也没抬一下,倒是他,紧张得出了满手心的汗。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以前给明星当助理真是轻松多了。   闻羽一直没留神听首映礼的内容,直到听见季临的声音。   闻羽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一顿,终于解除屏蔽,放下了手机。   “所以,临临在拍这部戏的时候,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一场戏呢?”主持人发问。   季临拿着话筒,不假思索道:“印象深刻的戏挺多的,最深刻的应该还是非林消失以后,非木在天台的那一场哭戏。”   “哦?”主持人眼眸一亮。   “虽然那场戏没有台词,但我NG了很多次。”季临讪笑了下,“因为我哭戏不太行,不会哭。”   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   闻羽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季临的背影。   江益拿起话筒在一旁搭腔:“哭是会哭的,就是哭得我不太满意。”   众人笑作一团。   江益这话是在说季临哭得没有渗透进感情,季临拍其他戏都游刃有余,极具灵气,有了对比,他在哭戏方面的弱势就变得明显。   他能哭出眼泪,但传递不出真情实感。   季临望着江益的方向笑了下,继续说:“那场戏拍了有二十多次吧,拍完后我两只眼睛都是肿的,第二天都没能消肿,看东西都有点模糊。”   “那后来我们江导是怎么’放过‘你的呢?”主持人笑着问。   “他问我谈没谈过恋爱。”   现场发出一声“哦——”。   闻羽搭在椅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主持人来了兴趣:“然后呢?”   “我说我没谈过,就上学的时候暗恋过一个人,江导就让我把非林想象成那个人。”季临抿嘴,眼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但是我没办法代入那个人,因为非林这个角色跟他实在相差甚远,他毛病一大堆,性格没有非林那么完美。”   而且,闻羽就是闻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不可能成为季临的戏中人。   一旁的蒋晔噗嗤一声笑了,闻羽斜眼睨他。   闻羽总有种自个儿被公开处刑的错觉,讪讪的,心道非林本来就是我演的,你还不把他代入我。   闻羽哼了声,双臂抱胸。   季临像跟朋友聊天一样缓缓道来,现场的氛围不自觉变得轻松起来,笑声阵阵。   “那后来呢?这场戏到底是怎么过的?”   “我代入了其他人。”季临说,“我把非木和非林,都代入了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是我从别人讲的一个故事里听来的,我觉得他们就是电影中的非木和非林。”   闻羽一怔,微微失神。   之后季临讲的什么闻羽就听不见了,直到主持人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听说非林的饰演者,也就是《弑之源》漫画的原作者也来到现场了?”主持人往台下扫了一眼,目光锁定季临身后的闻羽,“啊,果然在呢。”   季临顺着主持人的目光扭过头。   闻羽的神情有微妙的变化,但依旧一派从容。   众人的焦点都落在他身上,闪光灯闪得越发张扬。   主持人提了几个问题,跟之前问的都大同小异,闻羽一个客串的,本不该有这接受采访的待遇,估计又是制片方的安排,趁电影上映前,提前造势。   闻羽心想制片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他一个作品寥寥无几的非正经漫画家,能带来多少流量。   闻羽静坐不动,蒋晔急得在一旁死命拍他大腿,小声嘀咕:“排面,排面。”   排什么面啊。   闻羽叹了口气,接过话筒起身,简短道:“我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谢谢。”   言毕,他就坐下了。   蒋晔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了,连“咔咔咔”的快门声都瞬时平息了下来。   为缓和尴尬,主持人极迅速地转移了话题,现场应变能力很强。   等蒋晔终于觉得氛围不那么尴尬时,他拿手机给闻羽发了条微信。   -蒋晔:你牛逼[骷髅/]   前面季临也坐下了,闻羽没回复蒋晔,直接给季临发了条微信。   季临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摸出看了一眼。   -我的猫:听说我毛病一大堆。   季临忍俊不禁,打字回复。   -小红袜:我没说是你啊。   -我的猫:?   -我的猫:您上学时还有其他暗恋对象呢?   “闻羽先生?”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闻羽转头看了眼。   现场来了很多人,除了媒体记者和电影主创演员,剩下的基本都是能拿到门票的素人。   不是普通素人,一般就是幕后工作人员,或者是有权有势的金主大佬,闻羽瞧这人的着装打扮,应该属于后者。   约摸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的名牌,身上还飘散着一阵淡淡的古龙水味。   闻羽应了声:“嗯。”   闻羽神情淡淡的,不像是想跟人聊天的样子,那人笑了下,直接问:“你有意向演我投资的电影吗?”   闻羽愣了下,随即摇头:“没有。”   “别那么着急拒绝。”那人长相秀气,眼睛狭长,笑起来眼尾上翘,他压低了嗓音,凑到闻羽耳边说:“现在首映礼还在继续,等结束了,我们找个时间慢慢聊。”   他的语调很平,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通知。   闻羽眉心蹙了蹙,头下意识往旁边偏了一下。   那人浅笑着,重新坐直身子。   首映礼进行到最后的流程,终于到了播放电影的环节。   这是闻羽第一次看到电影的成片,荧幕上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将他的漫画以分镜的形式呈现在宽大的银屏上。   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季临的戏份不多,穿插在田龚文推理案件时的灵光一现里。   漫画将破案和犯罪的剧情分开了,电影双线交织,以插叙的方式将季临的犯罪过程嵌入田龚文的推理过程中。   电影时常不长,剧情紧凑密集,观影现场很安静,大家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情节。   回忆部分,闻羽的镜头终于出现了。   ——天台共舞。   背景音乐忽然变成了那首经典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遥》,与许久之前的那次试戏不同,不再是纯净清灵的纯钢琴曲,而是最原始的那个版本。   张扬、热烈,极富节奏的旋律,让荧幕上的两人都带上了满满的张力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恣意。   探戈就是这样的,每一个动作都拉伸到极致,并且毫无迟疑。   非木真的很像那个人。   偏执又不顾一切。   闻羽眼神暗了暗。   那个人当初决定找代孕生下他的时候,大概也像非木杀害养父时那样,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只是非木要比他聪明一点,他懂得为自己留后路。   镜头一转,非木和非林的回忆已经到了尽头。   非木站在曾经跳舞的那个天台上,抬头仰望灰暗的天空,他始终是那个麻木不已的神情,眼泪无声无息地从鬓角滑下。   镜头从侧面缓慢绕到非木的正面,逐渐推进,构成了眼部的大特写。   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里,倒映着远方空中滑翔而过的飞鸟。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是不是快完结了,看得我越发焦虑起来,呜呜呜我也想完结,但还有一点内容要交代一下。爱大家,么么哒! 第52章   看完电影, 首映礼还没结束, 闻羽就一个人出去了, 站在场馆外的吸烟区抽烟。   眼睛有些酸涩, 闻羽眨了眨眼。   撇开紧张悬疑的剧情,季临在戏中的表现力实在是太强劲了。   他到现在还有点没缓过劲来。   田龚文自不必说,演技精湛挑不出任何毛病,而季临……他演出了闻羽心中的Xavier,当初随笔创造出的人物, 闻羽赋予他的灵魂, 被季临生生唤醒了。   季临之前演过几部爱情偶像剧,中规中矩, 口碑平平, 去年《昨日死》大爆,才真正走入大众视野,成为清一水的鲜肉里难得的“演技派”。   观众对模样周正的年轻演员总是比较宽容的, 加上粉丝吹捧,稍微演技出众一点就能被夸上天。   闻羽之前把季临过往出演的作品都翻出来看过, 评价客观,随网友, 觉得尚可, 唯有《昨日死》令人眼前一亮。   今天看完《弑之源》, 闻羽觉得季临全然担得起那些夸耀。   季临一直在进步,一直在拼命往前跑。   闻羽把烟头按在烟缸里熄灭了。   他正靠着墙出神,耳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来人是刚才问他有没有意向演电影的男人,他走到闻羽身边,给闻羽递了根烟。   “你好啊。”那人说话时尾音上扬。   闻羽没有随意抽别人烟的习惯,抬手拒绝了:“谢谢,不用。”   那人笑了下,兀自把那根被闻羽拒绝的烟咬进了嘴里,开门见山地问:“我刚才跟你提的,你有没有再考虑一下?”   “没有。”闻羽闻不惯男人身上那股香水味,往旁边挪了些,“你搞错了,我不是演员。”   “不是演员也能演啊。”那人喷了口烟,“你刚进场我就注意到你了,正好我最近投资了部电影,我觉得你特别符合男主的形象,而且——你在《弑之源》里的表演,让我很惊艳呐。”   闻羽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说不定演你的电影,就是惊吓了。”   男人眯眼笑了下,忽然问:“你跟季临很熟?”   闻羽微愣,道:“还好吧。”   “我看你俩刚才倒是挺亲近的。”男人手指夹着烟,往烟缸里掸了掸烟灰,“其实季临的形象条件也不错,我也有意向要找他呢。”   闻羽嗯了声:“他是很不错。”   闻羽看了眼手机,意欲离开。   男人再次向他确认:“所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嗯,不考虑。”闻羽很干脆,言罢就离开了。   男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缓缓吐了口烟,助理来时正好与闻羽擦肩而过,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几眼。   助理前来告知首映礼已经结束了。   “可惜了。”男人倚着墙喃喃自语,“这人长得对我胃口。”   助理心下暗想这位祖宗又犯老毛病了。   “戚总,您……”助理咽了咽口水,好心提醒道,“您前两天刚收了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啊?”   男人眼眸微垂,犀利的目光从眼尾扫下来。   助理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大着胆子继续说:“而且刚那位……怎么看也不需要被包的样子,那从头到脚穿的,一点不比您差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男人眼神凌厉,心情不快,把半截烟摁在烟缸里掐灭了,“去把车开来,我回公司。”   助理唯唯诺诺应着,转身跑开了。   不日后,《弑之源》正式上映,反响热烈。   因为前期宣传到位,电影又是由热门IP改编,原著的粉丝基础摆在那里,再加上演员阵容的吸引,《弑之源》上映第一天,票房就过亿了。   影帝跟小鲜肉的结合,既有流量,又有国民度,《弑之源》这部戏,从公布演员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万众瞩目。   电影上映首日,就上了好几条热搜。   #季临演技#   #《弑之源》探戈#   #田龚文#   #将雨将死《Xavier》#   #《弑之源》结局#   #非木非林#   总之一条接着一条,轮番上阵,一条刚掉下来,另一条立刻又蹿到了前几。   网上讨论最多的,除引人入胜的剧情外,就是几位比较重要的演员了,其中包括镜头寥寥无几的闻羽。   电影官方卖了大半年的关子,终于浮出水面。   一大波原著粉和「将雨将死」的粉丝都疯了,闻羽沉寂已久的微博连着几天收到了粉丝的狂轰乱炸。   就连没看过原著漫画的路人粉,看完电影后也顺藤摸瓜,摸到了闻羽的微博。   热搜排名最靠前的一条——#《弑之源》探戈#,讨论热度最高,直蹿榜单前三,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   季临点开相关的热门微博看了眼评论。   【天哪,探戈这一段看得我在电影院疯狂拍大腿!!!![哭/][哭/][哭/][哭/][哭/]】   【我当时没忍住叫出声了,前面一群人回过头看我[捂脸/][捂脸/]公开处刑】   【电影是真的好看,虽然我是原著党,剧情都知道,但看的时候还是特别爽,还有就是,我真的被将雨的颜值惊艳到了[哆啦A梦惊讶/]】   【我操了太有cp感了呜呜呜呜呜呜,听说非林是漫画的原作者演的?这也太帅了吧?!?!】   【我雨大有这颜值还去画画???我淦,官方也太他妈会卖关子了吧?】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跳探戈这一段我真的好心动啊啊啊啊我明天就去二刷】   【推荐你们看漫画啊啊啊啊啊我断头安利《Xavier》求求你们快去看一眼吧!看了不亏!双人格的感情戏,巨他妈带感!剧情线也超好看啊啊啊啊】   【有谁还记得之前网上曝出来的那个试镜视频吗?我怎么觉得跟季临跳舞的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卧槽!附议!我也觉得巨像!就是头发剪短了叭?!】   【绝美爱情[哭/]太有cp感了,这电影尺度还挺大的其实,还加了同性元素,我好喜欢啊[抓狂/]不说了我去看漫画了】   ……   这条热搜讨论电影剧情的不多,主要都是一众磕cp的小土拨鼠。   季临往下翻了翻,甚至看到已经有饭圈剪辑手把他跟闻羽对戏的片段单独截出来,剪成了cp向的视频。   更有FBI出身的显微镜女孩,翻找出许久之前曾在热搜上昙花一现的“试戏片段”,通过五官、身材、动作等多方面的对比分析,判定之前跟季临对戏的那位神秘男子就是闻羽本人。   这下磕得更欢快了。   【兜兜转转,最终牵住我的手的人依旧是你。[doge/]】   看到这条评论,季临忍不住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临结束完今天的通告,还没喘口气,就被闻羽挟持回家了,此刻正躺在闻羽家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   闻羽在他小腿上轻按着,见他举着手机笑得眼睛眯起来,就问:“乐什么呢?”   “没什么。”季临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像只蔫了吧唧的小狗儿。   闻羽嘁了声,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的小腿肉上揉捏着,“你今天是站了多久啊,腿都肿成这样了,跟个猪蹄似的。”   闻羽在他蹄子上轻轻地拍了一掌,问:“我伺候得您可还满意?舒服吗?季老板?”   “舒服。”季老板舒服得哼唧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自从跟男团队长邵野有过交集之后,季临现在深谙饭圈那一套,他立刻搜索了一下自己跟闻羽的关键字,果不其然,让他搜到了cp向的超话。   就是这cp名挺玄乎的——淋雨。   热门话题跳出界面的时候,季临差点没反应过来,迟疑好久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淋雨,临羽,指代的的确是他跟闻羽。   季临扫了一眼,瞄到不少小黄文,车速飞快,看得他耳朵瞬间泛红,忙退出去了。   腐女果然是个可怕的存在。   邵野之前跟他讲自己的过往经历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算是感同身受了。   WAS一个团四个人,挨个yy一遍……   邵野不容易啊。   《弑之源》上映之后,季临的通告越来越多,各种活动和节目的邀约接踵而至,闻羽也不消停,自从在电影中露了脸,他的微博几天之内涨了一百多万的粉,得知他没有签公司,不计其数的娱乐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由于电影带来的连锁效应,《Xavier》漫画的实体书销量翻了好几番,电子版的点击量更是蹭蹭蹭往上冒,程宇锋乐坏了,跟闻羽商量着办签售会的事。   “不高兴。”闻羽断然拒绝程宇锋。   “你不能拒绝。”程宇锋态度强硬,拿出了老板的架子,“闻羽,你跟我的合约还有半年才到期,合同上明确写明,合约期限内,漫画平台有权要求作者举办签售会等公开活动。”   闻羽无奈望天。   “你要是不想露脸,戴个口罩也行嘛。”程宇锋跟他打商量,“但签售会必须得办,好不容易有个捞钱的机会,你还不抓紧了。知道你不缺钱,但也别跟钱过不去啊。”   闻羽倒不是不想露脸,他连电影都演了,这脸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就是嫌麻烦。   碍于合同的条款,闻羽最终还是答应了:“知道了。”   “那行,到时候通知你时间。”程宇锋满意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季临坐起身,问他。   “程宇锋让我开签售会。”闻羽心下烦躁,用手指按了按眉梢,“烦死了,这几天还老有经纪公司给我打电话,我觉得我要换个手机号。”   季临失笑:“早知道会这样,你还答应演这个电影?”   “我就想跟你一块演个戏。”闻羽不耐地啧了声,“我哪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季临沉默了会,忽然正色道:“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你觉得呢?”闻羽反问。   季临没吭声。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闻羽故作不爽的神情,“我要是觉得累,一开始就不会去招惹你了。”   “你也知道你招惹我。”季临垂下眼眸。   “诶……”闻羽嘴角勾了起来,耍无赖道,“我就招惹你了,怎么了?”   季临抿唇不语。   他的嘴唇很薄,却特别红润,血色满满,闻羽没忍住,嘴唇压了过来,舌头撬开季临紧闭的嘴唇,在唇齿间狠狠扫了一下。   闻羽离开季临的唇,又问了一遍:“我就招惹你,怎么了?”   季临喉结滚了一下,嗓音暗哑:“你随便招惹。”   闻羽嘶了声,当然是谨遵他命,把人抱上床随便招惹了。   闻羽容易在季临的事上双标,前两天还嫌麻烦事太多,这日蒋晔通知他有个直播平台,想邀请《弑之源》的主要演员接受专访,他又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理由是季临也会去。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拒绝呢。”蒋晔感叹了声,“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   蒋晔说着拿手机打开了微博,苦恼道:“这几天我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全是邀请你签约的娱乐公司,你在电影里的片段都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怕那些人找到家里来。”   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电影上映没多久,立刻又曝出来另一个惊天大料。   蒋晔点开微博热搜的时候,瞬间呆住了。   热搜前排明晃晃地挂着几个大字。   ——#《Xavier》抄袭# 第53章   【#《Xavier》抄袭#由田龚文、季临主演的大爆电影《弑之源》疑似抄袭?该电影改编自网络漫画家将雨将死的漫画《Xavier》, 近日有网友爆料该漫画抄袭法国一知名画家的作品[思考/]】   蒋晔眉毛拧成了麻花, 点开评论, 整张脸都黑了。   【????中国的编剧果然都死绝了】   【我去, 白瞎了我的电影票,能不能退票?】   【[吐/][吐/][吐/]这不叫抄袭,这叫复制粘贴】   【有些作者不抄别人的就不能活了是吧?[微笑/]】   【为什么老要翻拍这种抄袭作啊?我真的服了,粉丝能别洗地了吗?这描线这剧情,都已经抄到姥姥家去了好吗!】   【我就说这漫画吹得也太过了, 这下翻车了[doge/]】   蒋晔把手机拿给闻羽看的时候, 闻羽还有点懵。   微博底下挂了几张图片,闻羽点开图片扫了几眼, 有种穿越的感觉。   图片列举出来的证据很充分, 前几张是《Xavier》的分镜画稿,后几张是某个外国网站的截图,截图也是画稿, 只是笔触不太成熟,画风也很潦草, 但很明显,总体的人物肖像和故事情节基本与《Xavier》无异。   还有一张截图是爆料网友的私信记录。   【这些画稿是我在外网的一个社交平台上看到的, 是国外一个很出名的画家画的, 这个剧情这个画风?《Xavier》完全就是复制粘贴吧?原画发表日期是2017年, 抄袭实锤[微笑/]仗着人家在国外没法告你就这么肆无忌惮?这年头真是什么抄袭剧都能火起来了[吐/][吐/][吐/]】   闻羽之所以会有穿越的错觉,主要是因为后几张截图的账号是他在外网的另一个马甲。   好多年前的了,那会他还在上学, 《Xavier》的故事已经在脑内有了一个大概框架,就随意画了几张线稿po在外网的账号上。   《Xavier》构架不大,但是剧情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随意创作出来的,闻羽本职并不是画漫画,只是闲暇之余无聊画着打发时间,他在脑内断断续续构思了两年,想到一点内容就画一点,挂在外网账号上,后来就被程宇锋盯上了。   闻羽回国后,才重新拾起之前零碎的画稿,再次架构剧情,丰满人设,创作出了现在的《Xavier》。   那条质疑闻羽抄袭的微博,也曝出了被抄袭画家的笔名——plume。   这大概就是我抄我自己吧。   闻羽有点无语。   枪打出头鸟,他的外网账号粉丝也不少,《弑之源》电影没上映之前,没有任何质疑抄袭的声音,这会电影大爆,立刻就有“正义使者”冒出来了。   不过,说闻羽抄袭plume,T大美院的学生们第一个不服,他们可是见过plume本尊的人。   评论里清一水的谩骂中还混入了几个知晓真相的网友。   【操,将雨将死就是plume你们敢信?他来我们学校做过演讲!!!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啊!】   【将雨将死就是plume,我有图证明,顶我上去[图片]】   【Xavier如果是抄袭的我直播吞手机!!将雨真的是plume,他来过我们学校,真人超帅的啊啊啊啊啊,昨天看电影非林出场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哆啦A梦惊讶/]】   【呜呜呜呜plume老师居然跟雨大是同一个人,我的眼泪还值什么钱呢[哭/]】   虽然评论里有替闻羽证明身份的网友,但毕竟占少数,反驳的声音只能淹没在茫茫的责备声中。   蒋晔愁眉苦脸,闻羽不以为意,安慰道:“别苦着脸了,那个被抄袭的画家就是我。”   蒋晔一阵凌乱:“……啊?”   这件事后续影响很大,官方把热搜压下去后,立刻联系了闻羽,闻羽也跟他们说明了真实情况。   官方动作迅速,即刻找公关、买通稿、发声明,澄清了事实真相。   当然了,不可能因为官方的一篇声明,质疑抄袭的声音就能被完全压下去,这年头,娱乐圈发布的声明在网友眼里基本都是笑话。   看看就好,不能信的。   所以闻羽按照电影制作方的要求,亲自发了条微博自证身份。   一瞬间信服力又提升了。   《Xavier》抄袭事件逐渐平息之后,#闻羽我抄我自己#的话题又被顶上了热搜。   在这之后,闻羽的微博粉丝又是一路疯长。   闻羽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但在网上的知名度都快赶超一众流量明星了。   《Xavier》签售会当天,场馆内人声鼎沸,熙攘拥堵,工作人员没见过这阵势,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屈尊来这现场卖书,他好奇,随手拉住一位书粉小声打听:“今天来这卖书的是哪个明星吗?”   书粉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了,沉闷的声音隔着口罩布料传来:“不是。”   这位书粉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眼睛还被一副巨大的墨镜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扮相实在可疑,工作人员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你……也是来排队要签名的?”工作人员语气将信将疑。   书粉嘴唇动了动,口罩皱起几层线,音色沉沉的:“不然呢?”   工作人员刚送走这位冷淡寡言的书粉,转头维持秩序的时候,立刻又瞥见另一个行迹同样诡异的粉丝。   这两位都是男人,身形高挑,屹立在女粉堆里,极其引人注目,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   闻羽签了一上午的名,胳膊酸胀不已,耐心也行将耗尽。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左手自然地搭在桌上,右手飞快地在粉丝的书页上划过,俨然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签名机器。   粉丝很热情,有些还做了小礼物送给他,都被蒋晔收进了袋子里,闻羽偶尔抬眸目光往粉丝脸上扫一眼,那些小姑娘就会害羞得红脸。   之后闻羽就再也不抬头了。   他本人的性子跟在网上给粉丝的印象差不多,酷酷的,冷冷的。   并且脑门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被迫营业。   不过粉丝好像都很吃他这一套,明明一句话都没跟这座冰雕说上,签完名依旧乐颠颠跑到一边,拉住陪同的姐妹,跺着脚压抑住兴奋的尖叫。   闻羽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微微弹了弹眼皮,视线里倏忽出现熟悉的封面和一双指骨分明的手。   那手骨节瘦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四指微微曲起,不轻不重地搭在扉页上。   不是女人的手。   闻羽困恹恹的,思维迟钝,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面前的人戴着墨镜和口罩,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闻羽怔愣几秒,眼里眸光一闪,忽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了这人的两根手指。   他的指尖交错进那人的指缝里,食指勾起他的食指,轻挑了一下。   季临一惊,挡在墨镜后的眼睛忽闪几下,忙缩回了手。   好在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后面的粉丝,无人发现游离在两人之间的异样。   闻羽抓了个空,手指顿在原处。   季临抬手抵住口罩闷闷地咳嗽了一声。   “你也是我的书粉?”闻羽清透的声音响起。   见鬼,沉默许久的闻羽大大竟然舍得开口了。   身后的队伍一片哗然,乌泱泱的人头鱼贯而出。   季临嗯了一声,手指勾着口罩边缘往上拽了一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好在有墨镜挡着。   “叫什么名字呀~”闻羽忽然问道。   “……”   “多少岁了?”   “交女朋友了吗?”   “介不介意交个男朋友?”   别说季临,就连一旁的蒋晔都惊住了,扭头错愕地看着闻羽,心说祖宗你可别再胡言乱语了。   闻羽的骚话并未引起粉丝的注意,因为他的声音都被埋在了嘈杂的人声里。   不知什么原因,排队的粉丝堆里忽然引起一阵骚动,粉丝的目光都整齐划一地往一处地方聚集过去。   原来刚才工作人员遇到的两位怪人,一位是季临,另一位就是此刻引发骚乱的源头——邵野。   季临全副武装,不长双火眼金睛压根认不出他是谁,邵野就比较嚣张,只戴了口罩和帽子,一身时尚的潮牌,走哪都是整个队伍里最靓的仔,自然就被眼尖的粉丝认出来了。   季临正转过头顺着众人的目光往远处望去,手腕忽然被人拽了一把,他下意识回头,上半身重心不稳,倾身朝闻羽身上倒去。   季临忙不迭用手撑住桌沿,谁知闻羽忽然起身,扬起下巴,柔软的嘴唇在那层薄薄的布料上飞快地触了一下。   那一瞬间很快,季临只眨了一下眼睛。   背对着无数人的目光,闻羽隔着口罩给了季临一个偷偷摸摸的吻。   季临心跳得厉害,热闹的人声在耳边逐渐模糊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7 21:23:08~2020-01-19 20: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信息素是抹茶味的、藕丝泥霸 10瓶;云深不知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蒋晔见证了闻羽那一刹那间的“耍流氓”, 心惊肉跳, 左顾右盼, 万幸的是,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邵野吸引过去了。   闻羽在季临的漫画书页上不疾不徐地写着,旁若无人地跟季临闲聊:“你不是买了一箱么,怎么没全带过来?”   季临语塞。   这是人问的问题吗?   “拿不动。”季临飞快道,心脏还砰砰砰地加速跳动。   总觉得闻羽嘴唇的温度还停留在那块黑色的布料上,季临无意识地探出舌尖, 抵着口罩舔了一下。   闻羽签名的时间有点长, 身后的喧闹声不见有平息的趋势,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边, 但季临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这个名签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谢谢你的支持。”闻羽把签好名的漫画书递给季临, 露出营业的微笑。   季临迟疑地接过漫画书,挡在墨镜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闻羽。   “小哥哥。”排在季临身后的女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试探地喊了声, “请问一下你签好了吗?”   季临回过了神,嗯了声, 拿着漫画书走出了队伍。   走到人少的僻静处,季临翻开漫画看了一眼, 扉页的右下角写了一排小字:一个在2021年8月27号10点12分偷亲了你的人。   托邵野的福, 签售处人声鼎沸, 一片混乱,保安维持秩序越发困难,闻羽离得远, 不知道队伍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直到邵野拿着漫画书站在他面前。   “原来是你啊?”闻羽看着他,“我说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邵野笑了笑,把漫画书摊开搁在闻羽面前,“签售会我怎么能不来,实红啊,雨大。”   邵野说着转身扫视一眼。   现场立刻响起一阵女生的尖叫,此起彼伏。   闻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耳朵疼。   “你也不怕上新闻。”闻羽在漫画书扉页签下自己的笔名。   “我怕什么,季临都不怕。”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闻羽手一顿,笔尖抵在纸面上戳了一下。   邵野微微俯身,声音压在嗓子里:“我看到他了,还看到你亲他了。”   闻羽抬眸看向他,神色淡然。   “那你视力还挺好的。”闻羽说。   “那是。”邵野浅浅一笑。   《弑之源》上映期间,剧组的主要演员受邀出席了大大小小的活动,闻羽虽然只是客串,但电影上映后人气一路飙升,所以也收到了不少活动的邀请。   除了很早之前答应的一个直播平台的专访,其他邀请闻羽都拒绝了。   他的想法很明确,他不会进娱乐圈。   他也知道自己跟季临是有本质差别的,季临属于舞台,天生就应该站在镜头前。   但是他不一样,他可以为了季临一时冲动出演电影,但这种冲动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   直播平台的专访是闻羽第二次出现在荧屏前,也是最后一次。   季临最近片约不断,秦竣挑剧本挑到手软。   这日,季临结束完当天的工作,要去跟下部戏的投资方会面,这个电影剧本是秦竣精挑细选出来的,投资方正式定下演员之前,要求跟季临见一面。   “听说这个投资商之前还有意向让闻羽来演这个电影来着。”秦竣坐在保姆车前座,扭头对季临说。   季临一愣:“闻羽?”   “是啊,不过闻羽好像没答应。”秦竣说,“好多人盯着这部戏呢,咱们今天争取拿下。”   “投资方不是已经指定我们临临了吗?”助理在一旁问。   “指定不代表一定能演,合同都还没签呢,变不变卦的还不是看他一句话。”秦竣嘱咐季临,“一会机灵点,别太端着,这个本子还是挺好的,不比《弑之源》差。”   季临点了点头:“嗯。”   投资商是个年轻总裁,约摸三十的年纪,长相斯文秀气,就是脾气有些古怪。   他只跟季临单独见面,为此季临的经纪团队只能先在保姆车里候着。   戚简给季临续了一杯酒,被季临婉拒了:“不好意思,戚总,我不会喝酒。”   “一杯都喝不了?”   季临点了点头。   戚简也不为难他,吩咐侍者端上来一盅鲜榨果汁。   季临从不喝别人的饮料,眼下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不动声色地把果汁推到一边。   “你演的《弑之源》我看了。”戚简慢条斯理地进餐,“演得很不错。”   季临谦虚道:“过誉了。”   “那个演非林的人,叫——是叫闻羽吧?”   季临一愣,随即点头:“是的。”   “他演得也挺精彩的,本来我这电影是想找他演的,不过被他拒绝了。”戚简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谈话内容跟季临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位金主性情难以捉摸,说话也不着边际,自己投资的电影一字未提,倒是在这跟季临扯些有的没的。   季临默不作声,戚简静默片刻,忽然勾嘴一笑:“有点可惜,闻羽长得还挺合我口味的。”   季临抓着刀叉的手一顿。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演员倚靠投资方获得资源这种情况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季临虽然没碰到过,但心里始终有杆秤。   戚简如此坦白直言,就说明他经常干这种事,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季临心生厌恶,还有些不爽。   戚简眼眸一瞥,发现季临杯子里的果汁一滴未少,就知道这人警惕性极高。   不过他也没想怎么样,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他看到哪个鲜肉喜欢,就投点钱,人家要是不乐意,他也不会逼着。   更何况,他看中的是闻羽。   季临放下了刀叉,觉得这顿饭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   他不可能演这种人投资的电影。   秦竣有时候会说他天真,他的确天真,也不知天高地厚。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不触及自身利益却违背原则的事情,他是不屑的。   他骨子里的矜贵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血液中流淌着。   更何况这人直接触到了他的底线。   戚简看到季临放下了餐具,微微一挑眉,问:“怎么了?”   “戚总,电影的演员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戚简噗嗤一笑:“怎么了?我说的话冒犯到你了?我说我的,也不影响咱俩合作啊。”   季临心说你冒犯到我男朋友了。   “在这坐着。”戚简声音很轻,语气却稍显强硬,“把饭吃完。”   季临径自站起身,打算离开。   “怎么?”戚简眼神一凛,“你的专业素养这么低?剧本还没开始聊就甩脸走人?”   “这跟专业素养有关系吗?”季临反问。   “你这样,在娱乐圈走不远的。”   “路是我自己的,能走多远由我自己决定。”   戚简笑了声:“还挺傲。”   “至少把这顿饭吃完吧。”戚简瞥了眼面前丰盛的菜肴,“别浪费食物,电影什么的,回头再说。”   戚简虽然平时游戏人间,但是非轻重还是拎得清的,他会找季临演电影,确实是看中了他的演技和商业价值,没夹杂任何私心。   要说闻羽……长得确实是他的菜,可惜有缘无分。   戚简轻叹了口气,金色的汤匙在汤碗里缓缓搅动。   他是个外貌协会,重度颜狗,单纯垂涎闻羽的样貌。   吃饭途中,戚简去了趟洗手间,季临的手机正好响了,是闻羽打来的。   “在哪儿呢?”闻羽在电话那头问。   “我在跟投资方吃饭。”   “我来接你。”   “不用了,秦哥他们就在酒店门口等着呢。”   “我来接。”闻羽坚持道,“这两天都没见着你。”   季临抿了抿唇,嗯了声,报了个饭店名过去。   戚简许久不回来,季临觉得包厢里闷,就走到走廊里透了透气。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季临余光一扫,瞥见洗手间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戚简在洗手间里遇到了袁一凡,就是他最近包养的一个大学生。   “你怎么会在这?”戚简把人挡在洗手间门口。   袁一凡态度冷淡:“当然是来吃饭的。”   “跟谁?”戚简眉毛皱起来。   “这跟你无关吧?”袁一凡和戚简的关系极其微妙,外人大概看不出戚简是袁一凡的金主。   袁一凡眼神冷冷的,眼尾的余光一扫,瞥见了走廊尽头的季临。   他的脸色陡然变了。   “你——”袁一凡猛地看向戚简,“你跟季临一起来的?”   “怎么了,不行吗?”戚简抬手覆上袁凡嫩滑的脸蛋,他就喜欢袁一凡这小麦色的肤色。   袁一凡拍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问:“你要对季临干什么?”   “干什么?”戚简微微蹙眉,“我能干什么,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跟季临认识?”   袁一凡拉住戚简的手腕把人拽进了洗手间里,“你别他妈对季临哥动歪心思。”   “季临哥?”戚简轻笑,“看来你跟他还真的认识啊?歪心思,你指的是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袁一凡的声音很冷,“人渣。”   戚简冷笑一声,捏住袁一凡的下巴,“我就算想要了谁,还不至于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在这紧张什么?”   “下三滥的手段?”袁一凡眯起眼睛,“你没在我身上用过?”   戚简眼里的眸光一颤,松开了手,偏过脸道:“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袁一凡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没怎么样?拍那些恶俗的艳照也叫没怎么样?   戚简是心虚的,他人生第一次用药的确是用在了袁一凡身上,尽管那一晚他并没对他做什么。   “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袁一凡凑到戚简面前,粗重的鼻息落在他的唇角,“我就弄死你。”   戚简偏过脸,迎上他的目光。   “你对自己的主人就是这么说话的?”   “你可以选择不当这个主人。”袁一凡后撤一步,“那样对谁都好,也正合我意。”   “除非你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呆。”戚简用手背拍拍袁一凡的脸蛋,“做什么梦呢宝贝儿。”   “袁一凡?”门外传来季临的声音。   袁一凡脸色一变,用力推开戚简,忙走出洗手间。   “真的是你啊?”季临有些惊讶,袁一凡就是在《弑之源》里饰演实习警察的那个男演员。   “季临哥。”袁凡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这么巧啊。”   戚简紧随其后也走了出来,季临的目光往他身上掠过一眼。   他的脸色不太好,方才眼里促狭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言不发,绕过季临径自往包厢走去。   袁一凡的表情不自在,季临不是没看出来,不用多问,他能猜出一二。   刚才两人的距离太近了,那不该是两个普通男人说话时该有的距离。   袁一凡眼神躲闪,他觉得季临此刻的目光很刺眼,仿佛能将他心底的灰暗一眼看穿。   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微妙。   季临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才大半年没见,袁一凡的境况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衣着光鲜,眼神却失了以前的清明,也不再像先前似的,害羞时会腼腆地笑。   “你还有事吧?”袁一凡问,“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袁凡转身就走,季临拽住了他的衣服。   “好好保护自己。”   这话说起来很轻松,却又很沉重。   身处这个圈子,身不由已是常态,季临的血液里纵然流淌着悲悯,却改变不了什么。   他能做的,只有无用的悲悯。   袁一凡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   戚简在袁一凡那受了刺激,加上他本人性情也有点神经质,回包间后猛灌了几杯烈酒,之后就一声不吭独自离开了,季临进包厢的时候都没见着人。   戚简情绪低沉,好死不死在饭店门口遇到了闻羽。   他喝了点酒,脑子也不大清醒,闻羽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他。   “闻羽。”戚简轻轻喊了声,嗓音带着烈酒入喉后的嘶哑。   闻羽脚步一顿,还没看清叫住他的是谁,就被人扯了一下衣服,整个人狠狠地撞在酒店的玻璃门上。   砰的一声响。   驻守大门的门童被吓了一跳,扭头惊恐地看了一眼。   闻羽疼得嘶了一声,鼻翼间飘来丝丝缕缕的酒味儿。   “我真的觉得你长得很对我胃口。”戚简用手腕抵住闻羽的脖子,眼神涣散,“比那什么傻逼袁一凡好多了。”   闻羽眉心微微皱起。 第55章 终章。   “你有病?”   闻羽攥住戚简的手腕用力一掰扯, 把人推开了。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使不出力, 戚简被闻羽推到一米开外, 浑身乏力地倚着墙。   闻羽身上沾染了一股夹杂着香水味的酒气,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脱下外套抖落两下,试图把那股生人的味道散去。   刚才突袭他的男人背靠着墙,脑袋低垂,始终一言不发。   闻羽认出他是谁了, 但并不想理睬, 就径直走进饭店大厅。   闻羽的手腕又被人一把抓住,醉鬼是不可理喻的, 更何况是戚简这种脑筋不大正常的醉鬼, 闻羽身上那缕生人的气味还未完全消散,就又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肩膀。   闻羽低骂了声“操”,彻底恼火。   比他更恼火的人刚从电梯里出来。   季临站在电梯门里, 远远地望见闻羽被人吃豆腐,血气瞬间上涌, 直冲脑门。   他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几步就奔到了门口。   “我操。你大爷!”季临百年难得一遇地爆了粗口, 声音巨响无比。   闻羽有些懵。   季临黑着脸, 揪住戚简的后领把他用力地往后一拽, 紧接着就揪着他的前襟把人狠狠地抵在墙面上。   季临盯着戚简浑浊不清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你,找, 死?”   闻羽第一次见季临对外人发那么大火,整个背影都笼罩在一触即燃的怒意里。   季临也是有脾气的,底线一旦被触及,性子再温和的人也会变得锋利。   戚简与季临四目相对,两人静默许久。   季临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眼神阴冷地凝视着戚简。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不仅是因为看到闻羽被人动手动脚,他心里不舒坦,还有刚才见到袁一凡后积压的情绪。   最令他烦躁的是,不管他有多不忿,他也改变不了任何。   悲悯而强大的人,在这世间难寻,未来的路那么长,他还要走很远很远。   “季临?”闻羽唤了一声。   季临眼神一柔,迟疑片刻,理智暂时占了上风,他松开了戚简。   此时,戚简的助理也赶到了现场,忙扶住他醉醺醺的老板。   “他刚刚怎么你了?”季临走到闻羽面前,声音有些沉。   “没怎么,撒酒疯呗。”闻羽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捏了一下季临的脸蛋,“你今天见的投资商不会就是他吧?”   季临点点头,低声道:“这人是个傻逼。”   闻羽嗤笑:“看出来了。”   “我不演他的电影。”   “好。”   戚简被助理扶着,东倒西歪地推开他不让扶,嘴里胡话不断。   季临依稀听到了“袁一凡”的字眼。   他攥了攥手指,最终还是把理智抛诸脑后,就在这短暂的五秒,他转身,快步走过去,往戚简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使尽了力气,戚简醉酒腿脚无力,站不稳,直接被踹到在地。   助理吃了一惊,瞪着他,呵斥道:“你干什么?!”   连闻羽都没意想到,讶然看着季临。   戚简捂着肚子偏过头咳了好几声。   季临漠然地看着他。   是的,他离强大还远得很,但这并不妨碍他这一刻发泄自己的怒火。   秦竣和助理匆匆赶来,正巧见到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临临,你干嘛呢?!”秦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打他。”季临垂下眼眸,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秦竣和助理不明情况,一道过去扶戚简。   “一会再找你算账。”秦竣经过季临时冷冷地开口,他是真生气了。   季临始终冷着脸,忽然间,手被一双温热而干燥的大手握住了。   “跑吧。”闻羽在他耳边低声道,说着帮他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季临怔愣几秒,嗯了一声。   闻羽拉着季临的手悄然逃离,两个高瘦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九月的夜里,夏日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但晚风里已经带着丝丝凉意。   两人在江边漫步。   “你刚真是吓到我了。”闻羽故作讶异的表情,“季临同学还能这么凶呢。”   季临低头,拉了一下卫衣帽子上的收紧线,没吭声。   “你不像是会那么冲动的人。”闻羽隔着帽子揉揉他的脑袋,脸色微变,“怎么了?那人是不是对你干什么了?”   季临摇摇头,低声道:“我刚才没想别的,就想打他,不然我心里不舒坦。”   管不了那么多,管不了他是谁,管不了会不会丢失资源,季临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那现在舒坦了吗?”   季临又摇头,老实道:“只舒坦了一点点。”   闻羽哑然失笑,心道他这宝贝真是太让人稀罕了。   季临把刚才在洗手间碰见袁一凡的事和自己的猜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闻羽。   “万一他俩是你情我愿呢?”闻羽说,“这种事在娱乐圈不是很多吗,万一那个袁一凡是自愿的呢?你这样一时冲动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   闻羽不是个博爱的人,也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季临会不会吃亏。   季临摇摇头,坚定道:“不可能,袁一凡不可能是自愿的。”   “他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戚简抓在手上了。”季临趴在江边的桥上,浑身被无力感包裹住了,丧气道:“我前两年一直忙着上学,其实没怎么赶通告,拍的戏不多,接触的人也很少,我是第一次觉得外人眼里娱乐圈的阴暗离我这么近。”   这大概还只是冰山一角吧。   闻羽嘴唇微微动了下,温声说:“有阴暗的地方,就会有光亮,踏出去就是光,你可以成为背阴之外的那道光。”   至少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束不灭的光。闻羽在心里说。   闻羽只是不想让自家宝贝不开心,他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为了哄人,竟然能说出这种矫情死人的违心话。   但季临似乎是听进心里去了,他的眼界永远那么辽阔。   “嗯。”季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要走出一条能让自己满意的路。”   “季临。”闻羽轻唤了声。   季临应了一声:“嗯?”   闻羽拉住他帽子上的收紧绳。   季临微微侧过脸,闻羽偏头,在晚风拂面的静谧夜色里,吻住了他的唇。   江的对面高楼林立,灯火像星屑般闪着微光,季临睫毛轻颤,闭上眼睛搂住了闻羽的脖子。   季临踹戚简的那一脚,好死不死,竟然被狗仔拍到了,第二天就上了热搜。   这事情巧的,秦竣都差点要以为是戚简故意安排,想趁机阴季临一把。   但事实确实是狗仔偶然拍到的,戚简一个集团公司的大老板,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明星使出这种手段。   季临与投资方会面吃饭,这种情况狗仔当然是闻着味儿就过来,想挖出点不为人知的勾当。   这种活好赚钱,拍到猛料爆给娱乐杂志,不如直接卖给金主来钱快。   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明星的黑料,十之有八都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被压下来了而已。   狗仔在外蹲守半天,啥猛料都没寻获,倒是拍到季临狠狠给了金主一脚。   秦竣烦得一个头两个大,逼问季临对戚简动手的原因,季临始终缄口不语。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替被祸害的袁一凡打抱不平,才忍不住踹了戚简那一脚吧?   那袁一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那一脚里还夹带着私仇,谁让那傻逼对闻羽动手动脚了。   季临勥得像头驴,油盐不进,秦竣急得血压飙升。   带这么个有主见又倔强的孩子真是太心累了,他一方面对季临极度喜爱,另一方面又想照着他的屁股来两下。   这孩子太欠收拾了。   为什么别的小孩都这么听话,就这祖宗永远坚持自己的那一套想法。   季临也听话,就是只听他认为正确的话。   这条新闻的负面影响还是挺大的,由于当事人季临迟迟未给出回应,这件事即将成为季临出道以来的第一个黑料。   秦竣只能全网买通稿,把**压下去,又逼着季临发条道歉微博。   季临不从,硬邦邦道:“秦哥,你只要知道那个人该打就好了,我不会道歉的。”   “你不道歉能怎么办?”秦竣已经无法,慌不择路,不想再去考虑是非对错,只求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就因为这件事,之前好多节目的邀约全都撤回去了,你这几天的通告全没了。”   秦竣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电话烦躁地“喂”了一声。   秦竣神色一变,忽然一脸讶然地看向季临。   季临满脸疑惑。   “找你的。”秦竣忙把电话递给季临,眼里闪出希望的光,“戚总的电话。”   季临眉头一皱。   “接啊,有什么事情先说清楚。”秦竣焦躁道。   季临不情愿地接过电话。   戚简的来电意思很明确,他对季临说,如果他现在私下道歉,他可以帮他压下新闻,并且公开说明自己被踹的缘由。   “说明缘由?”季临的声音带了一丝不屑的意味,他走到一边回避秦竣,压低声音说:“说你骚扰演员,骚扰陌生男子吗?”   电话那头的戚简闻言眯了眯眼睛。   “我凭什么跟你道歉?”季临平静道,“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找理由吗?”   戚简沉沉地吸了口气,“你真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可能吧。”季临说。   “你就不怕你在娱乐圈待不下去?”戚简语气似是威胁。   季临冷笑一声:“你有这闲工夫可以试试看。”   季临直接挂掉了电话,心道谁他妈还没个牛逼哄哄的靠山了。   戚简把他爸季卿钊置于何地。   两人协商未果,秦竣彻底失去梦想,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这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只是季临头一回被爆出**,把他之前温文尔雅的形象都给推翻了。   做明星最怕人设倒塌,不过倒是也有一堆脑残粉,不追究事情原委,忠贞不二地站在季临这一边,还觉得平日里温和寡言的临临宝贝,踹那一脚莫名的A气。   季临这几天没什么通告,就回家研读下部戏的剧本了。   比起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他情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揣摩剧本。   闻羽也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翻看了眼热门评论,正负面的评论各占了一半吧,季临路人缘好,虽然迟迟没有回应,网上还是有挺多人替他发声,觉得这一脚踹的肯定事出有因。   季临像个没事人似的,戴了副眼镜,盘腿坐在床上看剧本。   能影响到他心情的评论,一般都是那些质疑他演技的。   闻羽走进卧室,发现季临鼻梁上架了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那股学生气儿倏然又冒出来了。   闻羽侧身在他身边躺下,抬手用食指勾了一下他的镜架,像只不安分的猫。   季临鼻梁上的眼镜一哆嗦,歪了。   “干嘛?”季临扶了扶眼镜,声音柔柔气气的。   “你还近视呢?”闻羽翻身滚了一下,脑袋靠在季临的大腿处,架起一条腿懒洋洋地晃荡着。   “一点点,度数不是很高。”季临一只手抚上闻羽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轻轻抓了一下。   闻羽的头发有些长了,一长发梢便会变得微鬈。   “你头发怎么这么软,还有点卷。”季临手指勾住闻羽的一绺发丝,绕了绕。   “喜欢么。”闻羽赖皮兮兮地抓住季临的手腕,脸贴着他的手心蹭了一下。   真的好像猫啊。季临喉结滚了滚,心里一阵荡漾。   “喜欢的。”季临垂眸,目光落在闻羽的嘴唇上。   “那件事怎么解决?”闻羽忽然问。   季临茫然:“什么事?”   “就是那个投资商的事啊。”闻羽坐起身,“你们公司怎么说?”   “就让我道歉呗。”季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谁跟他道歉,爱怎样怎样。”   这件事影响确实不小,秦竣也跟闻羽说明了个中利害,希望他能帮着劝劝季临。   闻羽怎么可能会劝,他比季临还不以为意。   两人都傲,闻羽傲在明面上,季临傲在骨子里。   不过闻羽还是挺在意季临的心情的。   “听说你这几天挺空?”闻羽问。   季临点头道:“这几天通告都取消了,秦哥让我在家休息几天。”   “跟我去威尼斯吧。”   季临一愣:“威尼斯?”   “对啊。”闻羽抽走他手里的剧本,“不管这些烦心事,跟我出去浪几天,以前不是你答应我的吗,要跟我一起去威尼斯,忘了?”   季临微怔。   真的是好久之前的约定了啊。   “嗯,去吧。”   两人即刻收拾行囊,转天飞往威尼斯。   丢下一切,像极了私奔。   落地到达预订的酒店,季临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一接通就是秦竣哭爹喊娘的叫骂。   季临自动把手机挪开一点,远离自己的耳朵,闻羽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手机。   “喂,秦竣,季临被我拐去威尼斯了,不用担心,我们五天后就回来,就这样,挂了。”闻羽挂掉电话,利落地关机,把手机丢掉一边。   “这下清净了。”闻羽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好好玩,那些烦心事,等回国后再慢慢解决。”   “嗯。”季临觉得自己真是太爱闻羽这股子潇洒不羁的劲儿了。   闻羽却说:“我哪里潇洒,遇到关于你的事,我矫情得都快死了。”   威尼斯闻羽来过很多趟了,每回来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倒不是说这个城市有多美,其实实景跟图片还是有差别的,大多抱着期待前来的游客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理落差,他爱的是身处此地的那种惬意。   漂浮的小船,逼仄的水巷,这是一种被裹挟的自由。   他爱自由,却也缺乏安全感。   所以他喜欢这个城市。   闻羽轻车熟路地带季临去了几个著名景点,威尼斯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甜品店和冰淇淋店。   季临的确是个嗜甜的小朋友,无时无刻不抓着一支甜筒在手里。   季临舔了口冰淇淋,甜意和凉气直达心底。   “太好吃了。”季临忍不住感叹,自然地把冰淇淋举到闻羽嘴边,“要不要尝一口?真的超级好吃。”   闻羽下意识偏过头去,说:“我不爱吃这个。”   季临心情愉快,高兴得忘了闻羽不爱吃甜食这一茬,讪讪道:“……我忘了你不爱吃甜的了。”   闻羽失笑,季临把手缩回去的那一刻他又抓住了他的手腕,探出舌尖,照着他啃出牙印的那块地方舔了一口。   “是挺好吃的。”闻羽舌尖在下嘴唇上扫了一下,“你咬过的地方更好吃。”   又骚又坏。   四周人来人往,外国友人的视线堪堪掠过来,季临梗着脖子举着冰淇淋,在熙攘的人流中,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变红。   圣马可广场满地数不清的鸽子,人群涌流之处,也悠然自得,丝毫不会受到惊吓。   “一会带你去看看钟楼。”闻羽对季临说。   季临眼睛发亮,“是蜘蛛侠里的那个钟楼吗?”   闻羽轻笑:“对,就是那个钟楼。”   季临买了些面包,蹲在地上喂鸽子。   威尼斯夏季末的温度适宜,季临穿了件运动套装,下半身是黑色的运动短裤,蹲下时小腿的肌肉线条若影若线,天气晴朗,阳光洒落下来,在那道漂亮的线条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季临像个孩子,张开双臂往鸽子群里飞奔过去,成群的鸽子扑棱棱地扇起翅膀,飞向蓝天。   特别幼稚,又特别可爱。   季临撑着膝盖,弯腰傻傻地笑。   闻羽站在远处给他拍照,也跟着笑。   “晚上我们可以去听歌剧。”闻羽说,“你想听吗?”   季临发现闻羽的兴趣爱好确实高雅,他皱着一张俊脸,老实巴交道:“我不懂这个,怕听到半路就睡着了。”   闻羽闻言笑起来:“那你就睡呗,靠我肩膀睡,睡我大腿上也没事。”   季临幽幽地看他一眼。   闻羽忍不住捏他的脸,“那我们还是做点别的事情吧。”   “什么?”季临顺嘴就问。   “爱啊。”闻羽张口就来。   季临后颈蹭的就红了。   街边有画家收费给游客画肖像,季临驻足看了会。   “怎么,你也想要?”闻羽问他。   季临摇摇头,心道我男朋友就是画家,我还花几十欧让街头画家给我画画,这不缺心眼么。   两人走远了,闻羽才道:“那种画完的一般都很丑,如果不提前讲好价格,最后可能还会胡乱叫价。”   “这么坑人?”   “是啊。”闻羽耸耸肩,“正经喜欢画画的谁来赚这个钱,还把价钱定得那么高,都是一群垃圾。”   季临失笑:“你好狂啊。”   “就是那么狂。”闻羽亲昵地搂住他。   在陌生的国度就是好,外人的目光都与他们无关。   “季临。”闻羽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回国以后跟我去法国结婚吧。”   季临愣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的啊。”闻羽高兴得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不许反悔。”   “怎么可能反悔。”季临垂下了眼帘。   两人上了威尼斯的标志**通工具——贡多拉,就是湖上的小艇。   湖面波光粼粼,船只左右摇晃,季临和闻羽相对而坐,惬意地享受温煦的阳光。   潮湿的水汽在四周浮起,在阳光的炙烤下又飞快蒸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季临闭上眼睛就是能感觉到萦绕在周围的、这种隐秘的变化。   闻羽随身带了个双肩包,里面有他的作画工具。   他拿出画册和铅笔,在晃悠的小船上稳稳当当地落笔画画。   季临闭上眼睛,扭头朝向一边,阳光倾落下来,包裹住他漂亮的侧颜。   一如当初在酒店与他重逢的那一刻。   今天是惬意的季临。   闻羽嘴角微微勾起。   闻羽手速飞快,半晌就完成了季临的速写,他合上画册,搁在腿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遥望看不到尽头的水巷,心想:是啊,未来的路还很长,季临的世界也很大,他要拼命追,拼命追,追到那个世界的尽头。   就像水巷的尽头一样。   季临侧过脸,注意到了闻羽腿上的画册。   “你刚才在画画?”   “嗯。”闻羽笑了笑。   “画的什么?”   “你。”   一阵微风拂过,薄薄的画册封面被风带起,一页一页的画纸随风飞扬,五彩斑斓的水彩在阳光的映照下变得熠熠生辉。   画册里的画像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地闪过。   季临微怔,抬眸望向闻羽。   闻羽冲他温柔一笑。   画里的每一页都是季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第一次尝试娱乐圈文,写得不太好,后期因为三次元有点重要的事情,想尽早结束这篇文,导致我加快了剧情节奏,写得有点赶,觉得挺抱歉的。我是个性子比较急躁的人,做事总沉不下心来,希望以后能改掉这个臭毛病,也希望自己写的故事能让更多人喜欢。   在原定的大纲里本来是想着重写一下“淋雨”cp的,还想了个综艺节目,写着写着就觉得没必要了,闻羽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频繁出现在荧屏前,他就不是那个闻羽了。   总之写得不太理想,所以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谢谢你们对这篇文的包容和喜欢。   这篇写完的感受就是以后大概都不会再写一见钟情了hhh,连着写了两篇快吐了(不过可能也会打脸)   没有番外,有机会可能会在微博更点小段子。   谢谢大家!永远爱你们!提前给大家拜早年!新年快乐!平平安安!   还有最近流感盛行,大家多注意身体!尽量少出门,出门要戴口罩啊!   我们下本再见,么么哒~   ——2020.1.22_走窄路   【专栏下本《依恋偏差》】   研究生在读的萧彻,答应给朋友家上高三的弟弟做课外辅导,没成想辅导了个毛病一堆的小少爷。   小少爷又狂又傲,生了副萧彻喜欢的好皮囊。   本以为辅导的是个一无是处的金贵少爷,没想到学渣属性都是装出来的。   起初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打算勉强凑合到高考结束。   直到某天段吹雨发现自己对这个临时家教的依赖出现了微妙的偏差,而且越来越大,还正不回来了。   萧彻:我对你的认知有偏差,原来你是个学霸。   段飞雨:我对你的依赖有偏差,接近……喜欢的那种偏差。   人qi属性闷骚学霸攻x人狠话不多小少爷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