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弟 作者：桃白百 文案：你竟觊觎我的小兄弟？！ …… 许熙然，直男，长着一张传说中的基佬天菜脸，被无数同性狂热追求，不堪其扰，遂上网发帖诉苦。 方默，基佬，某日看到有人打着树洞的旗号给广大基佬泼脏水，遂决定钓鱼执法。 …… 方默：老哥我也是啊，我和你同病相怜，不信我们交换照片？ 许熙然：哇兄弟你这么帅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我长这样。 …… 看到许熙然的照片前，方默自认是天下第一帅逼。 看到后，他迫切想和许熙然睡觉。 第1章 他自称基佬天菜 方默眉头紧皱，听着手机另一边噼里啪啦键盘打字的声音，逐渐不耐烦。 “别吵了，”他抱怨，“谁每天上网不遇到那么十七八个弱智，你一个一个较真忙得过来吗？” “再等一下，”对面的键盘声依旧啪啪响，“等我骂完这两句马上就好！” 方默无语了。 . 几个小时以前，邹瞬用一种令他感到十分不适的扭捏神态羞答答地告诉他，有一些感情上的烦恼想要同他探讨。 出于对八卦的热爱，方默欣然应允。 却不想等到了约好的时间打去电话，邹瞬竟忙着在网上和人酣战抽不出空来搭理他。 “妈的，好恶心！我要吐了！”邹瞬一边打字，一边呐喊，“这些傻×自恋直男什么时候能有点逼数？！” 方默茫然之余难免好奇：“到底怎么了？” “我给你地址，你自己看，一看就懂！”邹瞬说。 . 方默挂了电话，戳开了邹瞬新发来的一个网页链接。 才看清标题，他就立刻扬起了眉。 【长得太帅太受欢迎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这个提问下面回帖无数。大量男同胞纷纷踊跃发言，积极爆照，水准层次不齐，画面千姿百态。邹瞬让他看的是其中的一个回复。点赞数寥寥，但跟帖数却是不少。 那个回复说，自己长得不算很帅，大概中等偏上，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招同性喜欢。过多的来自男性的追求以及骚扰使他苦不堪言，以至于如今听到“基佬”两个字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吸引了这些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就改。受欢迎听起来是件好事，但被自己不欢迎的人欢迎简直惨绝人寰，他敬谢不敏。 这话看在一个取向为同性的人眼里，自然不舒服。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人没爆照片，还给出了一个令人忍不住翻白眼的理由。 “不是我长得见不得人，上面说的句句属实。我不敢贴照片是怕会有取向为男的男同胞看到了以后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想法。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算了。” 方默脑子里跳出四个大字：厚颜无耻。 这个提问下上百个回帖里，负面示范实在太多了。各种奇形怪状气质猥琐的男人贴着让人无法直视超过三秒的丑照讲述自己如何把大量异性迷得神魂颠倒。细看案例，无非是“售票员小姐对我笑了一下她是不是想和我结婚”或者“女同事今天主动跟我说了三句话必然已对我情根深种”。 这个人无疑也同样对自己的外貌和吸引力产生了误解。会把脑补对象换成同性，估计不是深柜就是病态恐同。 其他令人尴尬的自恋男士们大多无人问津，就算有人暗中取笑也不会当面去杠。但被这个人恶心到的人群比较激进，点开评论区全是各式冷嘲热讽。除了愤怒的基佬，还有若干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众群，都在喊着要他赶紧上照片让大家开开眼界。 方默很快在其中找到了邹瞬的账号，骂得还挺带劲，说是丑逼直男别做春秋大梦了看到个男的就觉得人家对自己有意思恐怕是自己菊花发痒有空拿榴莲捅捅也好过在这里当众发春，还说如果上了照片能让他鸡儿产生一丝波动立马跪下道歉叫爸爸。 这条评论竟被那人回复了。 “别别别，不信就算了。你就当我在胡说吧，没事。” 类似的回复，他给不少人都发了。看似温柔随和，实则更让人火冒三丈。也难怪邹瞬气得冒烟，非要和他不死不休。 邹瞬给他发语音消息：“你说这人是不是讨骂！” 方默秒答：“是。” . 其实方默也是一个自我感觉很良好的人。当然了，在他自己看来，那叫对自己的魅力有充分客观的认知评价。 从懂事起，他就因为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而占尽便宜。人生二十年，听过的赞美无数，从中学起一直是校草的热门人选。 可即使如此，追他的同性也好异性也罢，数量都没到能让他苦恼的地步。身为一个早就醒悟自己取向为同性的男青年，他知道许多同类确实为人随便了些，可也不至于看到个长的帅的就没脸没皮往上贴。尤其圈内审美百花齐放，许多基佬口味重的很，哪能都齐刷刷对着同一个人发情。 方默也很想嘲讽一下这个令人不爽的自恋直男。可看这模样，就算骂得再凶再过分，这家伙都不可能老老实实上照片了。 琢磨了半分钟后，方默心生一计。 他打开电脑登陆了账号来到这个帖子，开始编辑回复。 “哥们儿我懂你的痛苦，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烦恼。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男人对我暗送秋波投怀送抱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说出去别人也不信非说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自作多情。唉，愁啊！” 很快，他就收到了几条回复，其中居然包括了邹瞬。 “哟，这位先生你不会也不方便上照片吧？” 方默忍着笑，学着那人的语气进行回复。 “不是不愿意，是怕你爱上我。” 估摸着邹瞬必然会因此气炸，方默回完赶紧截了图给他本人发过去。 “这是我，可别误伤友军！” 邹瞬立刻回了他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 “钓鱼。”方默答道。 再刷新了一次，那人回了。 “居然还有人和我同病相怜，兄弟你也受苦了。” 方默立刻回复。 “是啊。天地良心，我喜欢的可是软萌萌的妹子呀！” “哈哈哈谁不是呢。”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在枪林弹雨的评论区旁若无人聊了起来。见时机成熟，方默戳开了对方的个人资料，点击了发送私信。 “朋友，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有没有道理。” 发送后，很快收到了回信。 “你说说看？” “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共通点，比较容易刺激那些人。如果能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以后就可以合理规避一下。”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们又不是基佬，哪会知道基佬的点在什么地方呢。” 方默点开了自己的相册，挑选了一张精修过的自认魅力无限的仿冒他拍实则自拍的加了三层滤镜但看起来依旧自然的五星级帅照，信心十足按下了发送。 “给你看我的照片，也许我们长得会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呢！” 半分钟后，对面回了。 “我靠！兄弟你好帅啊！” 方默微微一笑，对这个回答感到无比满意。 钓鱼而已，其实没必要发自己的真实照片。但他就是想让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直男了解一下，真正的英俊该是什么模样。 “还好吧，也就中等偏上。”他假惺惺地回复道。 “这叫中等偏上那我下等偏下了。老实说我觉得我们的长相应该没有任何共同点，看来同性恋的审美取向也蛮多元的。” 这个自恋直男竟谦虚了起来。 “是吗，我看看呢？”方默赶紧说道。 “和你比就是个路人，你别笑话。”对方回道。 接着，不等方默再次催促，就有一张图片出现在了对话框里。戳开后漏斗转了两圈，方默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体恤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许尴尬的男青年。 这明显是一张他拍，光线普通背景杂乱，前期和后期都毫无修饰。 私信对话框里又有新的消息跳了一下，但方默没立刻去看。他盯着那张照片缓缓站起身来，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还舔了舔嘴唇，心通通狂跳。 就在此时，放在一边的手机振动了起来。邹瞬给他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骗到照片了没有？什么水平” 方默没有回话，并且心头一阵莫名慌张。 什么水平，就是能让他和他的小兄弟立刻原地起立致以最崇高敬意的水平。 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命中他的死穴，每一根头发丝都戳爆他的心动点，尬笑的样子都如此性感撩人，宛如一台荷尔蒙发射机。 “人呢，听得见吗？照片发来给我看看啊？”邹瞬催促。 不，不行。方默低头咳嗽了一声：“失败了，他不理我。” 不是小气不愿意分享。 他重情重义，怎么能让他的朋友轻易就这么跪下叫人爸爸。 方默一边想，一边右键照片选择了保存。 第2章 迎男而上 电话那一头的邹瞬当即失望无比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故意瞎编故事来恶心人的。”他说。 “有可能，”方默大声赞同，“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忘了吧！” “也是，”邹瞬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不提那个傻×了。还记不记得下午我和你说的事？” 他说完，嘿嘿笑了两声，语气又十分难得地扭捏了起来。 方默本来已经忘了，被他这么一提，想起来了。说好了要听听他感情上的烦恼。 邹瞬这家伙最近有点中邪。他一贯性格奔放，在男男关系上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让人伤心伤肾的事儿干了不少，按理说是个老司机了，可最近突然为了个人宛若少女怀春，说情窦初开也不为过。 勾得他神志不清的那个对象方默没打过交道，但听邹瞬提过不少。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关心，方默原本是非常乐意听邹瞬来和他详细聊聊的。 电脑屏幕上的私信对话窗口又闪动了一下。 “咳，”方默低下头，非常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晚点再给你打电话行吗？” “啊？怎么啦？”邹瞬问。 “总之，那个……先挂了。”他说完，还不等邹瞬出声，立刻切断了通话。 赶紧关掉图片重新激活对话框，他发现对方在这段时间里发来了三条新消息。 “能看见吗？” “呃……” “还在吗？” 方默赶紧回复。 “在在在在在！刚才接了个电话！” 发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似乎太激动了。可惜私信不带撤回功能，无法挽救。 好在对面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 “我还以为我长得太路人你以为我在胡说呢哈哈哈。” 方默在心中大喊一声，放屁！他人生二十载走过那么多马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路人。又一次点开图片，调整大小挪到了对话框边上以后，方默一边欣赏一边回复。 “怎么会啊，你实在是谦虚的过头了。” 这人的面孔，表情，身材，也说不出有哪儿特别，可眼角眉梢却无一不性感，完全是方默的天菜，帅得他神志不清。方默打赌若是他真在那个楼里爆了照片，怕是上一秒还怒不可遏的小基佬们下一秒统统排队高喊我可以。 还好没贴。 这么一想，此人方才一系列看似讨嫌的行为，全都变得情有可原，甚至充满人格魅力了。 明明说得句句属实，却被评论区如此抨击，居然还好脾气从头到尾没有回怼一句，更没有因为一时冲动上照片怒打所有人的脸。多么理智，温柔，稳重，并且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帅的一个人啊。 方默春心荡漾。 “先不互吹了，我们确实长得没什么相似点吧？” 对方又说道。 这倒是真的。方默长得并不女气，但在男性中算是相当精致的类型，双眼皮层次分明且狭长，嘴唇偏薄唇角微微向上扬，鼻梁高挺却不宽阔。而对方明显要比他更粗犷一些，剑眉星目，下巴尖平平的。 方默琢磨了一会，觉得虽然不像，但很配嘛。 可惜对方正在想的和他全然不是一回事。 “看来基佬界审美也是蛮多元的。我以前以为他们总对我产生那方面的兴趣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殊喜好，看来人类的主流审美还是共通的嘛，免不了会喜欢你这样的大帅哥。” 方默敏锐地从其中提炼出了他想要的信息。 这个人必定是发自内心觉得他非常帅了！方默强忍住扭曲的笑意，又疯狂翻找起了自己的相册，挑出了一张近期最满意的照片，发了过去。 这张照片不是自拍，是他从学校的表白墙上看到的。有个姑娘偷偷投稿，说对他一见钟情，想问问有谁知道联系方式。 可这张照片也不是偷拍。因为当那个偷看了他无数次的姑娘小心翼翼举起手机时，早已心知肚明的方默转过头去对着她微笑了。 这导致最终的照片因为拍摄者的抖动看起来稍许有些模糊。不过也正因如此，画面自带一份朦胧美感，画面中的人看起来清新自然且阳光，满是少年爽朗气息。 只看照片，任谁也料不到方默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呵，被帅到了吧！ 之后看到照片时，他的想法则是：唉，难怪手抖了，就算是我看到这样的男人也会心动。 现在他把照片发送过去，又装模作样补充了一句。 “没有没有，刚才那张把我照好看了。其实我本人真的一般，平时看起来大概这样。” 他满心期待等了半分钟，终于收到了回复，才两个字。 “挺好。” 敷衍之气溢出屏幕。 不解风情的直男何等令人心碎。 对话瞬间无以为继。可要就这么分道扬镳，方默又不甘心。他琢磨了一会儿后，主动发去了一个问题。 “老实说，你现在会不会有点恐同？” 这一次，对面回答的就快了许多。 “与其说是恐同不如说是有点神经过敏吧，我恐性骚扰。” 屏幕前的方默不知为何，脸红了。 “你经常被性骚扰啊？”他问。 “也不至于到经常的地步……算了不说了，太傻了。”对方回道。 方默心里有点来火。都是哪儿来的小傻逼，那么不懂矜持，没脸没皮。这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正想着，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我以前认识两个这样的男生，是一对，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很正常。虽然看着有点怪怪的但不会觉得反感，因为也没碍着我嘛。但追我我就不行了，就算很礼貌也不行，太尴尬了。你应该懂吧？” 方默很难将心比心。他被不少姑娘明着暗着示好过，从未产生任何抵触情绪。之前那个拍了他照片投稿到表白墙的姑娘，他后来主动去联系了对方，礼貌且直接地表示了感谢和拒绝。 比起被姑娘追求，他更反感那些其貌不扬还猥琐下流的男人。毕竟女生就算表白也很少会有过激操作，可有些男同志粗俗无比，令人严重不适。方默虽然取向为同性，但毕竟是个挑剔的主，要不然也不至于从来不乏追求者却还是单身。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还动手动脚的他也遇到过，如今回想依旧觉得恶寒。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理解了对方的感觉。 “我懂。你有没有在网上被人发过奇怪的照片？”他问。 对面秒答，情绪激动。 “有！！！！！！！！！！！！！！！！” 接着很快又补了一大段。 “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在微博上贴过自己的照片，莫名其妙被不知道从哪儿摸过来的基佬转发到了他们的圈子里，一下子轮了几百条。妈呀，之后几个月私信跟噩梦一样，我删了照片都不顶用。” 难怪他方才如此坚持死也不肯贴照片，都是血泪积攒出的教训。 “我也遇到过……”方默答道。 当然他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下载过一个同性交友APP，注册时抱着不可错过真爱的心态昧着良心选了0.5，接着在个人资料里一口气上传了十多张精挑细选的自拍照片。 那之后，除了络绎不绝的正常打招呼，他陆陆续续收到了几十张令人无语的不雅照片。前后都有，高清无码，看得他瞠目结舌。 对面那人似乎是因为难得能够找到同病相怜者，有点儿激动起来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有些人那尺寸还没我一半大，怎么好意思在网上给陌生人到处发，不嫌丢人吗？” 他的原意必然是讽刺以及抱怨。 但方默瞬间又不好了。 他心潮澎湃用两根手指颤颤巍巍戳着键盘小心输入。 “真的假的，那你多大，能看看吗？” 输入完毕，他看着这行字，默默咽了口口水，把手指按在了删除键上。用力按下后，文字居然瞬间就从输入框里消失了。 方默看着对话框里刚蹦出来的那行字，惊呆了。他在心神荡漾之下，错把回车当成了删除。 第3章 xxr 方默距离原地死亡只差半口气。 整个对话框安静了几秒，期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完全僵硬梗死几乎一动不动。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对面发来了新的消息。 “？？？” 人在危机关头，往往能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智慧。 方默灵光一闪，急速输入。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类骚扰？”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动静，发来了一段超长省略号。 方默硬着头皮给自己的行为打补丁。 “我就经常遇到这种的。真是受不了，当别人和他们一样变态吗？” 非常幸运，他的这位天菜先生被这番话彻底给唬过去了。新发来的回复颇有那么点的惺惺相惜的意思。 “果然是同病相怜啊……” 方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他们就这么在私信里聊了好一会儿，气氛友好且热烈。可惜大约半个小时后，对方表示还有事得先下线了。方默意犹未尽，主动询问能不能交换个联络方式，比如微信什么的。 “这种事说出去也尴尬，好不容易能有个能体会的人互相树洞不容易，对吧？” 他说得冠冕堂皇，对方不疑有他，立刻把自己的微信账号发了过来。 方默大喜过望，但并没有迫不及待添加好友。 他立刻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好友圈。先改成仅三天可见，又把剩下的那些里可能会引起对方疑窦的内容设置了分组。他甚至还改掉了原本有些骚气的自拍头像换成了卡通图案。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向对方发去了好友申请。 之前这人在那个网站上，用的ID是三个小写字母，xxr。看起来很随便，像是随手乱按的。等方默加上了好友，立刻了然。 许熙然。这个人的微信用的竟是真名。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滤镜，方默觉得这名字怎么念怎么舒服。不仅名字好听，人也不错。会这么起网名，必然没什么花花肠子，一点也不难懂，给人一种十分靠谱又踏实的感觉。 方默自己的微信名字叫“一只小小默”。一半是为了拉近关系一半是为了找机会搭腔，他在许熙然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后立刻发去了一条消息。 “礼尚往来，我真名叫方默。” 很快，许熙然回复了他一个“OK”的手势。 这一次方默没急着再次打开话题。一来是他做贼心虚，怕太积极了引起对方警觉。二来是，他忙着看许熙然的好友圈。 许熙然设置了一个月内可见，内容不多，可瞧着还挺让人迷惑。 最近的一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只灰扑扑的小奶猫正在低头吃洒在地上的猫粮。猫咪后脑壳圆滚滚，小尾巴朝天竖着，浑身毛茸茸，可爱极了。看起来，许熙然应该是正在给流浪猫喂食。这原本该是非常温馨的一个画面，可照片上方配的文字却令方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美少女来报答我？” 什么鬼啊。 接下来的一条，也挺不知所谓。 一张晚霞的照片，拍得相当漂亮。远处天空橙红色的云霞层层叠叠，看着隐约有几分奇幻的美感。若非照片经过了特殊的后期处理，就是拍摄当天出现了特殊天象。 原本这张摄影作品是非常值得一个点赞的。可上面配的词依旧令方默茫然。 “异世界的大门要打开了？！” 最后那张倒是挺正常。一只手，拿着一杯奶茶。杯子上似乎画着个卡通人物，方默对这些不太了解，没细看。配词很简单，只有一颗红色的爱心。 方默觉得这大概是表示奶茶非常好喝的意思。 比起那杯颜色略显浮夸的奶茶，他更在意的是同时出镜的许熙然的手。 以杯子作为参照，显得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不粗不细但很修长，骨节根根分明。指甲剪得很短，边缘整齐且干净。这人身上简直每一个细节都能要了方默的命。 若是别人，朋友圈的内容如此不知所谓，方默也许会觉得这人古怪。但放在许熙然身上，那叫神秘，特别，与众不同，引人遐思。 方默对他的好感已然破表。 . 他当晚过于荡漾，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他因为前一夜的精神亢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后看了眼手机，发现有好几条来自邹瞬的留言。 “你还没忙完啊？” “我操你不会是是睡了吧！” “……喂你还没醒吗？” 方默赶紧给他拨了个电话。却不想铃声才刚响起，竟被对方按掉了。那之后他等了好一会儿，既没有收到消息也没接到回电。想着邹瞬也许正在忙着做些无法分神的事，便也不再打扰了。 等起床洗漱完毕，他又觉得不太对劲。 如今正值假期，邹瞬肯定不在上课。若是正在开车，那这么点时间也够挨着个红灯回个消息了。所以方默原本以为邹瞬在开的是另一种车。 但转念一想，不合理。这小子如今心有所属，整个人变得纯情到不可思议，一丁点儿玩心都不剩了。而他和那人正处在一个互相试探的微妙阶段，应该也不至于有那么快的进展。 方默难免担忧了起来，进而产生了一丝自责。他昨晚的行为，说出来完全是见色忘义。 正想着等吃过早饭再发条消息去问问，手机突然振了一下。 方默赶紧拿起来，接着在短短半秒内心情九转十八弯。 是邹瞬发来了消息，和他说晚点会给他打电话。这原本该让他放下心来，但方默在看到的一瞬间内心竟隐隐有几分失落。 这要是许熙然发来的消息该多好啊。 惆怅过后，他开始自我唾弃。 邹瞬可是他最好的朋友。这种想法是不是也太薄情了一点。 . 许熙然没有主动给他发消息，邹瞬也没有来联系他。 无所事事的方默花了半天时间，把自己的行李整理了一遍。再过一阵就要开学了，升上大三后换了新的校区，一切都将变得陌生，他打算提前几天返校先熟悉一下环境。 最终随身行李倒是不多，快递包裹却是打包了两大箱。 里面的内容很纯粹，全是各式衣物。方默在这方面是一个非常有追求的人，每天出门前都要确保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完美无瑕。他虽对外表颇有自信，但也懂得人靠衣装的道理，且不允许自己一周内出现同样的服饰。只打扮还不行，就算不出门窝在寝室穿T恤，他也必须每天更换保证清洁。大学前两年，四人寝室他一个人的衣服就占了两人半的柜子。好在舍友原本东西就不多又大大咧咧，才没引发战争。 希望新舍友也都是好相处的人。如若不然，方默只能搬出去住了。 等到了晚上，才终于接到了邹瞬打来的电话。这人的语气和昨天已是截然不同，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直男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他在电话那一头长吁短叹，“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得挺明白了，天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细问之下，方默很快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邹瞬性格外放，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性向，是个透明柜。他心动的对象自然也知道这些，可一直以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要避嫌的意思。昨天邹瞬如此兴奋扭捏，是因为人家约他去自己家做客，还明说了家里没别人。 以邹瞬一贯的思路，四舍五入就是要偷鸡摸狗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真的就只是邀他做客罢了。他给他做了顿饭，一起吃过了以后又拉着他打了一下午的联机对战游戏，整个过程纯洁无瑕。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到他家，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好事，”邹瞬语气颓丧像一条死鱼，“你说他是不是耍我？” “他约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他说，亲戚从老家带的蔬菜特别新鲜，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他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让我过去帮他一起消灭点，”邹瞬说，“还问我对游戏感不感兴趣，他新买的游戏一个人玩有点寂寞想找人对战。那我当然说感兴趣啊！” “……这严格来说，还真不能说在耍你。”方默说，“他做菜好吃吗？” 邹瞬沉默了一会儿：“倒是不错。” “那不是挺好吗，”方默说，“也许他是想和你慢慢培养感情呢！” “是这样吗？”邹瞬又活过来了，“你的意思觉得我有戏？” “这我就不好给你打包票了……” 邹瞬闻言，缓缓叹了口气：“好烦啊。我和你说，血泪教训，你以后绝对绝对离直男远一点。折腾人。” 方默刚想开口，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他微微拉开距离瞥了一眼，接着猛然屏主了呼吸。 “我我我有事，”他对着手机大喊，“先挂了！” “啊？你怎么又……” 邹瞬话音未落，通话就被方默切断了。 许熙然居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第4章 网友会面 方默小心脏砰砰跳，满怀期待点开了和许熙然的对话框，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拜托，能不能帮我的第一条朋友圈点个赞？” 方默的笑容瞬间僵硬。 还没等他调整好情绪，新的消息又来了。 “求求你了，警察同志说点满二十个赞才能放我走。” 方默满头问号。他怀着好奇戳开了许熙然的朋友圈，看到的第一条信息是这样的。 “遵守交通规则光荣，违反交通规则可耻。我于8月24日下午七点半在OO路与XX路十字路口闯了红灯，这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行为。经过警察同志的批评教育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此，我承诺永不再犯，坚持红灯停绿灯行走路要走人行道过马路要走横道线。也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做一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公民。” 下面有一条他自己的回复。 “都别笑了！！！快点个赞啊！！！” 方默强忍住笑意，给他戳了一个心，接着切回了对话框。 “好了。” 许熙然很快回复。 “谢谢谢谢谢谢，下次请你喝奶茶！”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但方默绝对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套近乎的机会。 “不用破费啦。要记得注意安全哦！” 半分钟后，对面发来了一个吐血的表情包。 . 十分钟后再打开许熙然的朋友圈，那段文字已经被删除。估计是终于集满了二十个赞被放行后赶紧删除毁尸灭迹了。 方默笑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方才那段文字里提到的两个路名，听着似乎有点儿耳熟。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后，惊讶地发现那两条路就在他们学校附近不远处。 方默就读的大学有两个校区，一南一北分别位于城市的两个角落，都很偏僻。他是本地人，但住在市中心，无论去哪个校区都要横跨半座城市，费时费力。在南校区上了两年学后，因为学校规划调整，他新学期就得搬到位于北面的新校区去了。那儿附近的路名他本不熟悉，只因为前几天才刚去过一次，才留下了些许印象。 北校区在大学城里，周围还有数座高校。许熙然看着同他差不多年纪，指不定也在那儿上学。 方默心中开始激动，觉得这莫非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美妙缘分。 日有所思，当晚他就做了个美梦。 梦中的他提着巨大的行李箱辛苦万分走到宿舍楼下，刚想歇息一会，突然从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帮他把行李提了起来。 一转头，他的天菜先生正笑容满面含情脉脉望着他。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后，手牵着手共同上楼来到了宿舍门口。门上还挂着一块花瓣形状的牌子：许熙然&方默の?的小屋。 许熙然站在门前邪魅一笑，接着猛地一脚踢开了大门。整间宿舍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张kingsize的豪华大床。 他们倒在柔软的床垫上披头散发尽情酣战乐不思蜀，一直到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无比破坏气氛的摇滚乐。 . “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什么？！”方默沉着脸握着手机，杀气腾腾。 对面没声儿。 “邹瞬你有病吧，大半夜扰人清梦还不说话，”方默有点起床气，“不说就挂，我很忙的！” 对面终于开腔了，轻声唤了方默的小名：“默默……” 方默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到底怎么啦？” 若说之前通话时还只算是情绪低落，邹瞬方才那一声几乎就是带着哭腔的了。 “发生什么了，”方默担忧不已，立即追问，“又是那谁？他怎么你了？” “我可能失恋了。”邹瞬说。 他这一句说的极委屈，感染力十足，听得方默心也跟着抽抽。 “你忍不住跟他表白啦？”他问邹瞬。 “没有，”邹瞬吸了吸鼻子，“我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他说他要去见相亲对象。” “呃……” “而且不是见第一次。他们之前见过一面，这已经是约的第二次了，”邹瞬说，“上次他和我说是被亲戚逼着没办法。但刚才又告诉我说，觉得和那姑娘还挺有共同语言的，所以打算多接触了解一下。” “……” “我凉了吧？”他问。 “他还和你说这些呀？”方默问。 “我问他，他就说了，”邹瞬小声嘟囔，“又要和我好又要去相亲，他真的在耍我。” “你先别这么想，可能对直男来说这种相处模式很正常呢？”方默说，“而且人家只是接触，也没有正式在一起嘛。这些私事都告诉你，说明很把你当朋友啊！” “放屁，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邹瞬突然大声，“他要还看不出来就是个傻×！” 邹瞬在他的暗恋对象面前究竟如何表现，方默哪会知道。但这种时候，总要以安抚情绪为主。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试探你的态度？”他问。 邹瞬沉默了。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竟又鲜活了起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反应比较好？我刚才祝他一切顺利是不是不太对？我要让他知道我不高兴吗？” 这方默就更不知道了。 就连这个假设，都是他为了安抚邹瞬随口胡说的。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方默能猜到才奇了。如今见邹瞬抱着这根稻草不放手，方默隐隐尴尬，还有点不知所措。 邹瞬跟许多人不清不楚过，而方默自己则被各式男男女女追求过许多次。可所谓的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俩全都只能盲人摸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要他们在厨房露一手，立马露怯。 “你说话呀？”邹瞬催促。 “要不你就……试试？”方默说，“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失恋，争取过总比不争取好，对吧？” “有道理，”邹瞬深以为然，“等明天他们约会结束我再去打探打探！” “我还真有点好奇，”方默说，“这人到底有多好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 两天以后，方默就见到了这个让邹瞬茶不思饭不想的神秘男子。 看起来意外的普通。 他坐在汽车后座，看着副驾驶上的邹瞬两眼闪着星星侧着身一刻不停地叨叨，终于明白邹瞬说自己表现得明显完全是大实话。 驾驶座上的男人大多数时候只是笑着点头，偶尔在恰当的时机给出回应，好让邹瞬继续没完没了又不至于尴尬冷场。 车一路从市区开到郊县又进入了大学城，历时一个半小时。方默觉得自己全程像一枚发光发热的灯泡。 终于下了车后，那男人又主动帮他俩从后备箱提行李。临道别时方默终于逮着机会表达了一下谢意，对方立刻笑着摆手。 “又不费事。你和邹瞬感情很好吧，经常听他提起你，”对方说道，“载一个人载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邹瞬在一旁搭腔，“不用放在心上！” 方默挑起一边的眉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吐槽不过忍住了。 . “来回三个多小时，”在两人拖着行李箱往宿舍楼走的路上，方默忍不住感慨，“他还主动提出要送你。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呵呵，呵呵呵呵。”邹瞬笑得像个傻子。 看他这得意的表情，和前两天半夜打电话时萎靡不振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邹瞬说。 “那他的约会呢？顺不顺利？” “也不知道，”邹瞬说，“我憋了半天没问出口，他也没提。” “……这样不太好吧？” 刚才还笑嘻嘻的邹瞬抿紧了嘴唇，不吭声了。 他们宿舍不在同一栋楼。两人顺着门牌摸索了一阵，先找到了邹瞬的寝室楼。刚要道别，方才还有些萎靡的邹瞬突然眼睛一亮，接着小声“卧槽”了一下。 方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胳膊肘被他一把拽住。 “我擦我擦我擦，你你你你看那边！看那边！”邹瞬激动且语无伦次。 方默茫然地回过头去，试图寻找邹瞬的视线焦点。接着很快也跟着“卧槽”了一声。 “妈的，好帅！”邹瞬很激动，“你看见了没有？好帅啊！” 方默没吭声。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接着，正被他凝视着的那个人就侧过头来也看向了他们。 邹瞬做贼心虚，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旁若无人。可方默却依旧傻愣愣看着那个方向全无动弹。几秒种后，被他看着的那个人快步跑了过来，还对着他挥了挥手。 “我没认错吧，”许熙然一路跑到他面前，眯着眼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方默？” 方默呆呆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听见身边又一次传来了邹瞬“卧槽”的声音。 第5章 和钢铁直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方默的大脑放空了。 他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一脸痴呆盯着许熙然的脸，没有任何回应。 原本还有些欣喜的许熙然很快笑容便开始僵硬：“对不起，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后退，显然是觉得自己十分丢脸打算赶紧原路返回立刻消失。方默此刻脑门一炸，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 “是我！”他吼道。 气发丹田，声如洪钟。站在他旁边的邹瞬当即被吓得一哆嗦。 许熙然也被惊到了。但他很快再次恢复了笑容：“我就说嘛，这也长得太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说话的同时，还伸手在方默身上用力拍了两下。 方默被拍得全身都酥了。 “我……我在这里上学啊，”他傻乎乎地答道，“你呢？” “不是吧，这是什么缘分啊，”许熙然惊讶，“那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新生？” 新生入学的日期早就过了，方默还拖着行李箱，显然不是。 “我们这学期才从旧校区搬来。”方默解释道。 “怪不得，”许熙然又笑了，“你长得那么显眼，我要是以前见过不可能没印象。” 方默冲着他呵呵傻笑。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充当背景板的邹瞬终于开口：“这位是……你朋友呀？” 方默还在犹豫该不该点头，许熙然已经冲着邹瞬伸出了手。 “你好，我和方默是……”他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应该说是网友吧？” 邹瞬也伸出手来，但视线却挪到了方默的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方默眯着眼睛回看过去，心想，你小子打算和他牵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给我放开。 . 幸运的事竟不止于此。当方默报过自己的宿舍楼号后，许熙然惊喜地表示和他是同一栋，可以带他去。 再一次同邹瞬道别时，邹瞬趁着许熙然不注意，面目狰狞地对着方默狠狠比了两个大拇指。方默有预感不久后肯定会被他用手机狂轰滥炸。 不过眼下他还没心思去纠结到时候该如何老实交代。他紧张得要命。 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打量走在他跟前半步的许熙然，方默的小心脏在胸膛里狂抽抽。 “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许熙然依旧在感慨，“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能撞上，简直是奇迹啊。” 方默用力点头，因为大脑太过混乱根本没意识到走在他前面的许熙然压根看不到。 “你真人和在网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嘛，”许熙然侧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在网上那么健谈，没想到现实中还挺内向的。是不是我太自来熟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方默赶紧摇头，“我就是……太震惊了。” 不仅震惊于这不可思议的巧合。还因为许熙然本人比照片上看到的更令他头晕目眩魂不守舍。除了外表，这个男人连声音都正中方默的好球区，低沉磁性，听得他背脊酥麻。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同类克制不住对他进行骚扰。方默之前嫌弃那些人不要脸，现在他这脸也快不想要了。若非还剩一丝理智提醒着自己许熙然对这类行为深恶痛绝，他恐怕真的会铤而走险。 因为严重分神，在进宿舍楼时方默不小心把箱子磕在了台阶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噪音。 “没事儿吧，”许熙然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握在了他行李箱的拉杆上，手指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是不是很重啊，来我帮你。” 方默要晕了。 这一幕和他前些天的梦境完美重合，简直是妄想照进现实。 “还好嘛，不重啊，”许熙然把箱子提上台阶后说道，“你看着也不虚，是不是缺乏锻炼？” 就是这个人说的话好像有点煞风景了。 等走到了楼梯前，许熙然又问：“要我帮你提吗？” 方默哪能再让自己丢人，赶紧一把抓起箱子：“没事的我能行。” 他毕竟不是个小姑娘，许熙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向上走了一层，方默心中蠢蠢欲动，开始对那个梦境的下一步发展产生了期待。 “你住几楼啊？”他问。 许熙然抬手往上指了指：“四楼，我在四零六。” 方默的幻想瞬间彻底破灭。这世上果然没那么好的事，他的寝室在三零一。 许熙然爬楼步子快，方默也只能尽量跟上。等到了三楼不得不道别，他心中依依不舍。 “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你记一下我电话吧？”许熙然主动从兜里掏出手机，“附近有不熟悉想知道的都能问我。” 见他如此真诚热情，方默突然心虚。 “对了，”许熙然在把手机塞进兜里以后，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倾过身把嘴凑到了他的耳边，“我和你说，你们层不知道是三零四还是三零七，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姓刘的，你可得小心一点。” 方默半边身子都发麻，大脑融化成一锅浆糊，光顾着感慨许熙然莫非才刚洗过澡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好迷人，智力跟着急速下降：“啊？什么？为什么？” “啧，”许熙然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伸出一只手开始比划，“他是那个。” 方默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神志不清继续弱智发言：“哪个啊？” 许熙然退了回去，表情有点尴尬：“说了你别笑啊。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微信，总给我发暧昧消息，偶尔遇上了还故意动手动脚摸我屁股。”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脸不堪回首，显然是极度不适。 方默终于清醒过来：“我擦，什么鬼！这人有病吧！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你小声一点，”许熙然在他背上呼了一下，“被别人听见了好傻啊。” 大概对直男而言，被同性骚扰是一件无法声张十分丢面子的事情吧。方默立刻闭上了嘴，可心里还是气愤不已。他倒是想去见见，到底是哪个姓刘的已经摸过了他想摸的地方。 见他一脸严肃沉默不语，许熙然会错了意，开始安慰：“也用不着那么担忧，你留心一点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见方默安静点头，他突然又笑了。 “我看你聊天的时候挺活络的，怎么现实中那么愣，”他伸手搭在了方默的肩膀上，“你放心，这栋楼里有问题的应该就他一个……新来的不算。” 新来的问题人物方默僵着身子，问道：“那个……你晚点能带我去食堂吗？” . 同许熙然正式道别后，方默的智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快速回升。 在缓慢向寝室挪动的过程中，他偷偷琢磨一件事。许熙然今天有意无意间已经主动碰过他的手，胳膊，肩膀和背。既然在他看来这类接触很正常，那自己下次是不是也能如法炮制占点便宜。 这里的宿舍都是四人间，但方默推门而入后只看到了一个人。 对方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来，接着便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色。这对方默而言早就习以为常，还能立刻回复一个自觉无比迷人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在人群中绝对是属于长得相当出彩的那一挂，就算是普通直男对待同性总也有辨别美丑的基础能力。 “你好，我看门没锁就直接进来了，”他拖着箱子往里走，“我是这学期新搬来的，姓方，叫方默。” 对方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他伸出手来：“你好你好，我已经听说了。我叫刘小畅。” 怎么现在的大学生都那么流行用握手打招呼了。 方默看着对方相对矮小瘦弱的身材，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待两人象征性地握过了手，他刚要把手收回，对方竟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方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第6章 奇怪的室友 姓刘，个子瘦瘦小小的，并且对他做出了微妙的举动。 面对对方看似真诚的笑容，方默默默往后退了半步，接着问道：“应该还有两个人吧，都不在吗？” “还没到呢，”刘小畅说着又向前一步，主动伸手想要接过他的行李，“除了我你们仨都是这学期新搬来的。趁现在没人，你可以先挑个喜欢的床位。要不要睡我的下铺？” 方默拽着行李箱，毫不犹豫走向了另一边和他对角的位置：“我喜欢睡懒觉，你那边靠窗早上容易被晒。” 若没有许熙然提前预警，他还不见得能立刻确定刘小畅的那点小心思。勾手心也许是因为不小心碰到，被他的外表所惊艳完全理所当然，热情有可能是因为天生性格使然。 可他居然还摸过许熙然的屁股！ 他和许熙然不一样，并不会因为来自同性的示好或者暧昧举动感到尴尬无措。对于不感兴趣的对象，若不讨厌就直白但礼貌地拒绝，若反感就当面把白眼翻到天花板。刘小畅这种类型他原本无感，但只要想到他竟骚扰过自己如今的梦中男神，方默一丁点儿好脸色都不想给。 刘小畅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继续献殷勤。他若无其事走回了自己的写字桌边坐了下来，看着方默收拾东西。 几分钟后，他又一次开口：“哇塞，你带了那么多护肤品啊？” 方默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自顾自整理：“多么？” 不就是洗面奶加上水乳霜，面霜分一下日霜和晚霜。基础护理罢了。他还有三款不同功效的面膜和一支护手霜放在包裹里在寄来的路上呢。 他把洗面台放进了浴室，其他的收拾了一下放进了抽屉里。倒不是担心别人随便使用，而是怕这些都堆在洗手台占用太多公共空间会招人烦。 “还挺精致。”刘小畅说。 方默没回话，继续整理贴身衣物。而坐在一边的刘小畅也不再开口，安静地上下打量他。 “有什么事吗？”方默说。 “没有啊，”刘小畅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你这样看着我，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方默非常直白地说到。 他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刘小畅的面孔，片刻后心中突然有了点状况外的想法。方才乍一眼觉得这人长相普通，细看之下竟还有几分清秀。配合上他那纤细的外形，有那么几分女孩子的味道。而且是那种清纯又纤弱的女孩子。 这种类型的0号，在圈子里其实并不吃香。大多数纯1都更喜欢男人味重一点的类型，有些普通人眼中其貌不扬的壮汉反而意外的有人气。以方默的经验来说，许熙然那种类型才是最受追捧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差，毕竟颜值摆在那儿。 刘小畅这样的，想撩双性恋倒是比较有戏，或者有些立场不坚定的直男也有可能被蛊惑。至于基圈，绝对冷门。 当然他更不是方默的茶了。忽略其他一切外在因素，他俩型号就不匹配。方默身高一米七九，也曾厚颜无耻假装自称是0.5，被无数小0热情示过爱，偏偏骨子里只想做躺平的那一个。 基圈常态，两个宣称0.5的撞在了一块儿，都指望着对方能为爱牺牲含泪做1。 不过这些他现在不方便对着刘小畅明说，只能板着脸冷处理。 就在十分钟以前独自回寝室的路上，他刚下了一个决定。他得努力地假装自己是一个直男，力求不被许熙然看出任何端倪。 他要温水煮青蛙。 与此同时，还得努力把周围包括刘小畅在内的这些苍蝇全都赶走。 他刚才的话说得不留情面，刘小畅却不以为意，还对他笑了笑：“你帅嘛，我忍不住多看两眼。” 方默决定和这个人比比谁脸皮更厚。他转身一边继续整理一边说道：“行啊，看呗。一分钟五块钱，你自己计时。” “真的假的，”刘小畅笑道，“那帅哥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收费项目，更贵一点的那种。我有点兴趣。” 方默输了。 这世上竟有人比他更不要脸。 正头痛着，他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邹瞬发来的消息。 “你现在有空了吗！！！！！” 那一排感叹号充分展示了他激动的心情。 方默看着屏幕，笑了。 虽然和许熙然八字没有一撇，但心中那种微妙的雀跃和得意却早已无比膨胀。他还挺想再听邹瞬卧槽几声的。 和刘小畅在寝室里单独相处本就令他不适，于是他干脆去了厕所，关上门后给邹瞬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就听见对面一声激情大吼。 “你给我老实交代！” 方默笑得合不拢嘴还强行装傻：“交代什么，你想听什么啊？” “刚才那个大帅逼！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还网友，哪个网，网址给我我也想去参观参观！” 方默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心让邹瞬就这么跪下磕头认错叫爸爸，也不好意思暴露自己贪图美色竟阵前倒戈。 “和网站没关系，无意中认识的，”方默说，“聊得来就多聊了几句。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知道我是。你以后要是遇上了千万不要对着他乱说话知道吗？” “直男啊？”邹瞬问。 “嗯，钢铁直男，”方默答道，“你可别打他主意啊。” “……这不是我打不打主意的问题啊，”邹瞬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纠结，“虽然我也不是很有立场说这些……直男真的是一条不归路你知不知道？” 方默没出声。这段日子邹瞬为了喜欢的那个男人情绪起起伏伏的模样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邹瞬是真的担心他。 “但这诱惑确实是大了点儿……”邹瞬又说。 “咳。”方默咳嗽了一声。 “妈的，真的好帅，”邹瞬感慨，“我要是单身我也把持不住。” 方默心想，你现在不就是单身么，说得好像已经成了似的。怕打击他更怕调动他的积极性，硬憋住了。 “你给我老实一点。”他严肃地说道。 邹瞬闻言笑出了声：“能看到你动心，还真是不容易。” 方默确实挑剔。 根本原因在于太过自恋。现实中见过的，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己。要么长得不够帅，要么个子不够高，或者肩膀不够宽，说话声音不够好听，言谈间缺乏人格魅力，笑起来牙齿不整齐，发根有点油腻，指甲盖是扇形的太丑，腿上毛太多看着恶心，腿上不长毛没男人味。 吹毛求疵，还顾影自怜。 邹瞬以前嘲讽过他，说他压根不是喜欢同性，他就是只看得上自己。 现在终于可以证明，他以往不过是没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对象。 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些，方默竟微微有些脸红了起来。 “加油呗，”邹瞬继续说道，“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说，我……” 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门外隐约传来了一些声响，有点儿像是敲门声。那之后，方默听到了一个低沉醇厚的男低音。 “请问，方默是住在这里对吧？” 坐在马桶盖上的方默本人立刻原地发射蹿了起来。 “先不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快速对着电话说道，“我有点事，晚点再联系！” 说完，还不等邹瞬有所回应，他又一次为了许熙然切断了通话。 等他冲出厕所，只见站在房门内侧的刘小畅正笑着冲外面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门外，许熙然眉头紧皱，一脸严阵以待。 “来找我？”方默越过刘小畅冲着他喊。 许熙然的视线在他俩之间移动了一圈，谨慎地问道：“你们两个，住在一个寝室？！” 第7章 送上嘴的豆腐 “我印象里他不是住在这一间啊，”许熙然皱着眉，“难道是我记错了？” “也许这个人流窜作案？”方默替他找台阶。 “也是，”许熙然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方默稍稍犹豫了一下。片刻后，他做下决定，略显浮夸地叹了口气。 “有的，他……唉，真是无语。” 他不仅要承认，还打算添油加醋，给自己塑造一个受害者的可怜形象。这样一来，许熙然不仅会觉得他俩同病相怜，还会对他产生强烈的同情心，进而付出更多的关怀。 这感情不就飞速建立起来了么！ “这也太膈应人了，”许熙然果然面露担忧之色，“你要不要去试试申请换个寝室？” “……用什么理由啊？” 许熙然陷入了沉思：“是有点说不出口。” 两人在说话间出了宿舍区，肩并肩往学校食堂的方向移动。 这个点去吃饭，稍许有点早了。许熙然原本是想过来看看他，顺便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等到了点再带他去吃饭。万万没想到在他寝室里看到了意外人物，于是赶紧拽着他下楼问情况。 “你也不用过度担心，”许熙然又说，“他比你矮大半个头，身材一看就弱鸡。真的要在寝室里对你动手动脚，揍就行了。” 方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怕打不过他啊？”许熙然有些好笑地说道。 “我有个问题。”方默一脸紧张。 许熙然依旧笑着看他：“嗯？” “你以前有揍过来骚扰你的人？”方默问。 “有啊，”许熙然说，“不过就只有一次。大多数人做个样子吓吓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怎么吓？” “大概就是……”许熙然想了想，接着突然毫无征兆地拉住了方默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有些人会这样把手搭过来对吧？然后……” “……” “我靠你干嘛！我举个例子你也太入戏了吧！”许熙然连连后退。 方默强忍兴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这不是在配合你嘛……” “神经病啊你，”许熙然哭笑不得，“真要遇到捏我屁股的我肯定一脚踹上去了好吧！” 方默把依旧残留着些微触感的手在背后搓了搓，接着再次颤颤巍巍朝着许熙然伸过去：“你继续示范，让我好好学习学习。” 许熙然用力在他的那只手上拍了一下：“还示范呢，我怀疑你趁机占我便宜。” 看他的表情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可对心里有鬼的人而言，依旧是震慑力十足。 方默有点后悔自己方才一时没克制住，那只手的动作就脱离了大脑的管辖范围。这样下去，许熙然早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大打出手可就完蛋了。 他不知道一般直男之间在说这种玩笑话时会如何反应，于是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你打过的人不会就是刘小畅吧？” “不是他，”许熙然摆手，“他那时候刚碰上来就被我吓回去了。” 他的长相是相对厚重的那一种，但看起来并不凶悍。方默和他相处的这些时间里，他脸上大多数时候都带着笑，给人的感觉很暖。很难想象他要怎么吓到别人。 “到底怎么吓的，”才刚后悔过的方默又被本能所驱使变得不太老实，鬼鬼祟祟伸出手去，“你再示范一下吧？” 就在手指尖接触到许熙然T恤的瞬间，他的手臂突然被对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力气不大，但动作十分不友好。方默被撞开的手臂僵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你干什么？”许熙然问。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眉头微微蹙着，配上冷硬的语调，令人心头一紧。 “有事？”他再次问道。 方默看着他此刻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孔，赶紧把手收回了背后：“我，我不是，那个，我只是……” 许熙然紧绷的脸在下一个瞬间立刻松懈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就这样吓啊，”他大笑着对方默说，“是不是还蛮有用的？” “……” 方默移开了视线。 他的心脏刚才差点停止跳动，现在终于恢复运行又疯狂地蹦个不停。许熙然真的把他给吓到了。可除此之外，他又帅了他一脸。 那一瞬间，和寻常温和的模样感觉太不一样了，怪刺激的。 “怎么啦？”许熙然不解，“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我恐怕学不会……”方默小声答道。 许熙然想了想，叹了口气，接着又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老实啊。这种性格，和那个姓刘的住在一个寝室，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方默整个背脊都僵硬了。 仔细想想，其实许熙然刚才做的事，他从小到大也做过无数次。但对象大多数都是心无杂念的普通直男。 对于大多数男生而言，同性间这种程度的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可方默是少数。他自青春期以来，便对此万分抵触。以往每每有不知情的同学犯了忌讳，他都会立刻躲避并且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他在这方面有些洁癖。中学时也曾遇到过非要故意捉弄他的，方默从来不给面子，劈头就骂，甚至还为此和人打过一架。 这么一想，勉勉强强也算是和许熙然有共同语言了。 当然，许熙然现在对他这么做，他乐意之至。 个把小时前刚和许熙然打上照面时，他一度神志不清。如今才刚有了些抵抗力，这一刻又因为对方无意识间的亲昵举动而神智涣散起来。 方默觉得晕乎乎，并且非常愉快。 “这样吧，”许熙然又说，“待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如果他还在，我帮你吓吓他。” 他说完刚要收回手臂，突然小声“咦”了一下。 恢复清醒的方默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在道路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位熟人。 四目相对，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几米远的地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邹瞬立刻挤出了一个尴尬且浮夸的笑容。 “这是你朋友吧？”许熙然问道。 方默眯着眼睛看着邹瞬：“……算是吧。” 他俩面面相觑，各自心理活动皆是复杂无比。邹瞬该是已经暗中观察一阵了，脸上带着明显的探究与好奇。可碍于方默一脸杀气腾腾，不敢轻易靠近。 方默自然也不希望他靠近。好好的两人世界，那么大个灯泡戳在中间烦不烦。更何况，他总觉得邹瞬看许熙然的眼神色眯眯的。 从许熙然的角度此刻看不清方默的表情，自然也料不到邹瞬为何明明看到了他们却僵在原地并不上前。 可惜，方默努力想把人立刻瞪跑，许熙然却是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好巧啊，你也是这学期刚刚搬过来的对吧？”他问。 邹瞬舔了舔嘴唇，模样还挺紧张：“是啊，我……我想去食堂，不太认得路。” “那正好，和我们一起呗，”许熙然说着往前指了指，“就在那儿，我带你们去。” 邹瞬张了张嘴没出声，把视线挪到了方默脸上。 方默站在许熙然身后，面无表情抬起手来，在脖子上缓慢却有力地划了一条横线。 敢跟来我就杀了你。 “怎么啦？”许熙然见邹瞬一动不动，十分茫然，耐心解释道，“你不是要去食堂吗？我和方默也去食堂，我们正好一起啊。” 邹瞬无语至极，冲着方默翻了个白眼后才开口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忘记带卡了，要先回寝室拿一下。你给我指个方向就行，我待会儿自己过去吧。” 学校食堂不收现金，消费只能刷每个学生实名的一卡通。被他这么一提醒，方默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带。 “没事啊，我带着呢，”许熙然说，“刷我的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邹瞬被方默瞪得往后退了半步。 “没关系的，你微信把钱转给我不就好了，”许熙然说着把手大喇喇往他肩头一搭，“走了走了。” 邹瞬惊慌，盯着肩膀上那只手看了几眼后又赶紧回头看方默，接着疯狂比划口型：这不怪我！ 方默安静地朝他比了两个中指。 第8章 超！☆幻想学院恋?物语☆ 十秒钟后，方默强行挤进了这两人之间，走在了最当中的位置。 许熙然完全没能注意到他的小心思，他便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边走边用主动和许熙然搭话。 “啊呀，我好像也没带一卡通。”他装模作样。 许熙然点了点头：“那一起刷我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方默冲着他笑，“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帮了我那么多忙。” “举手之劳罢了，又不费事，客气什么。”许熙然笑道。 方默假模假样还想再夸两句诸如你人真的太好太热情太善良太让人感动之类的话，还未开口，另一侧幽幽传来邹瞬的声音。 “我的妈呀，今天怎么这么冷呢，我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许熙然离得稍远，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咳，”方默大声咳嗽，微微侧过身强行阻断了许熙然看向邹瞬的视线，然后抢白道，“他说，他想买完饭打包回寝室吃。” “啊，这样啊，”许熙然不疑有他，“这边食堂打包还挺麻烦的，要到专门的窗口另外买打包盒然后自己装。我待会儿带你去。” 邹瞬伸手偷偷在方默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谢谢啊，麻烦你了。” . 食堂距离宿舍区步行大约十分钟的路程。 此刻尚未到饭点，窗口没什么人。三个人点完了各自想吃的东西后许熙然统一刷了卡，接着他又带邹瞬去买打包盒。 等方默和许熙然已经吃上了，邹瞬还站在一边一脸无语地给自己的食物打包。 “刚才没仔细看，我点的这些总共多少钱啊？”他问。 “我也没看，”许熙然说，“要不算了吧，也没多少，我请你们好了。” 邹瞬还没开口，方默又一次抢话：“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待会儿走的时候去窗口看一眼价格好了，”邹瞬瞥了方默一眼，接着才对许熙然说道，“晚点我把钱转你。” 许熙然这个人是真大大咧咧，见状便也不再推辞，而是从兜里拿出了手机：“那你微信加我一下好友。” 邹瞬一愣。他略带紧张地又看了看方默，还舔了一下嘴唇，接着才说道：“……要不你请我算了。” 许熙然也一愣。他拿着手机呆了一会儿才点头：“哦，好。” 正当气氛逐渐古怪，邹瞬突然冲着方默笑了笑，然后转头对许熙然说道：“方默下次会替我请回来的。” . “你这个朋友还挺有意思的。”许熙然在邹瞬走后对方默说道。 方默不置可否。比起聊别人，他选择重提邹瞬临走前为他打下的完美助攻。 “你今天带我去寝室，提醒我注意刘小畅，现在不止请我还请我朋友吃饭，”他一脸诚恳，“以后我肯定还会有很多地方要麻烦到你，是该好好请你吃顿饭的。” “都是小事罢了，先不提这些了，”许熙然摆手，接着又说道，“你那个朋友……” 怎么又是邹瞬！ 方默无语，想要立刻冲去审问一下这小妖精到底用了什么法术那么吸引他男神的注意力。 “他……”许熙然欲言又止。 方默皱起眉头：“他怎么了？” “算了，”许熙然摇头，“没什么。” 方默越发在意：“别说一半啊，你很在意他吗？” 许熙然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点。” 方默立刻进入一级备战状态：“为什么？他怎么了？你在意什么？” “你能不能给我一下他的联系方式？”许熙然说，“我想找他帮个忙。” “……”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方便？”许熙然说，“你可以先问他一下，等他同意了你再给我就好，不急的。” 方默心中惊涛骇浪。 “有什么问题吗？”见他面色古怪，许熙然十分不解。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方默说。 许熙然当场呛到，咳个不停，半天后才涨红着一张脸大喊：“什么玩意儿啊，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方默心里慌得很，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许熙然反应如此剧烈是因为被拆穿后感到窘迫还是单纯反感这类假设。 “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他问。 许熙然终于恢复了平静，面颊还少许带着点红，神色间竟隐约有几分害羞的味道。看得方默越发紧张。 . 邹瞬这小子，长着一张桃花脸。 这个词是方默自创的，意思是擅长勾引人，特别吸桃花。他也是相对而言比较清秀的类型，但却不像刘小畅那样偏女气。邹瞬站在那儿不开口不动弹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特别纯。可偏偏笑起来的模样又能勾人。长得不差外加擅长捯饬自己，在人群中总是很显眼。 因为从不掩饰自己的取向，邹瞬曾经和不少“想试试”的直男不清不楚过。 他俩最早会认识，契机很暧昧。那时的方默刚注册交友软件不久，定位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邹瞬看到了他的照片以后主动来跟他打招呼。 在一众或油腻或猥琐或直奔下三路的搭讪中，邹瞬显得特别清纯不做作，于是方默闲来无事跟他聊了几句。最终两人因为型号问题虽不来电却迷之投缘，竟不知不觉建立起了深厚友谊。 邹瞬对方默无话不说，这两年来他的风流轶事方默听得耳朵长茧。 类似的故事，方默听过许多次了。有些表面直男在知道了这个看起来还挺顺眼的男生的特殊取向后，会对他进行试探，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刺激又不需要负责任的事。 . 方默现在很担忧，许熙然莫非也要不学好。 许熙然还是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别扭，和他一贯大大咧咧的形象截然相反。 他在方默的凝视下终于羞答答开口，说了一句令方默觉得无比神秘的话。 “你知不知道那个……超幻想学园恋物语？” 方默冲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呃，就是一部……动画作品，”许熙然扭着头不看他，“你不接触这些吧？” “动画片儿啊？”方默说。 许熙然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皱着眉头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没出声。 “我……我多少知道一点吧！”方默见状赶紧说道，“是日本的对不对？日本动漫！” 许熙然有些尴尬：“稍微有点不一样吧，是动画片，不是漫画。这个是根据游戏改编的，只是游戏制作水平一般并不知名……” “啊？哦，这样啊！”方默点头，“我完全明白！” 许熙然的表情却更纠结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小声说道：“算了，就是动漫。” “可这和邹瞬有什么关系呢，”方默问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的。” “我给你看个东西。” 许熙然说完，低头对着手机摆弄了起来。片刻后，他翻转了屏幕，递到了方默面前。 手机上显示着的是一张卡通图片，最下方打这一个花里胡哨的LOGO。 【超！☆幻想学院恋?物语☆】 画面正中间，一个蓝色短发男女莫辨的卡通人物正羞答答看着镜头。 “像不像，”许熙然说，“是不是一模一样？” 方默不明所以：“……像什么？” “你那个朋友啊！”许熙然激动，“太像了！虽然画面上看不出来，实际连身高都很接近！” 方默盯着那个眼睛大小明显远超常人并且拥有不可思议发色的人物，努力分辨了好久，也找不到任何跟真实世界人类相似的点。 不过许熙然要说像，那就当他像吧。 但有一个问题令方默无比在意且万分紧张：“这是你喜欢的人物啊？” “怎么可能，这是个男的。”许熙然说。 “这居然是男的啊……” “你男女都分辨不出来吗？”许熙然说着，伸手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这才是我喜欢的。” 出现在屏幕上的图片，把方默震慑住了。 虽然脸在方默看来和方才那个无甚区别，但配合那一头黑色长发，这应该是个女孩子。乍一看倒是挺可爱的，只是脸部以下的某个地方令方默产生了强烈的疑惑。 “这是什么？”他伸出手指戳在了屏幕中下方。 许熙然啪一下打掉了他的手：“你干嘛摸我女神的胸！” 这是胸部吗？ 方默震惊了。正常人类的胸部怎么可能长那么大，仿佛衣服里绷了两个篮球。简直令基佬极度不适。 第9章 大猛……什么？ “……什么东西？”邹瞬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懵逼，“你再说一遍？” “超级学院，物语，恋爱物语……什么的，”方默尴尬，“哎我一下子也记不清了。” “没听说过，”邹瞬说，“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动画片儿，”方默说，“很精彩很刺激很好看的那种。” “啊？”邹瞬更茫然了，“是电影吗？你想看找不到人陪？” “不是不是，”方默清了清嗓子，“我问你啊，你对那个……COSPLAY有没有兴趣？” 对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COSPLAY，”方默硬着头皮解释，“真人扮演成虚拟角色那种，很酷的！” “我知道什么是COSPLAY，”邹瞬说，“但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啊？” “就是……那个……想找你帮个忙……” . 许熙然说，他们学校里有一个名叫“后现代艺术发展与改革交流研讨会”的社团，而他是其中一员。 名字听着挺有逼格，着实让方默惊艳了几分钟。 但很快，他就在许熙然的言语间敏锐意识到这本质就是一个动漫社。 后现代艺术发展与改革交流研讨会报名了两个月后举办的COSPLAY比赛，眼下还缺一个男主角的扮演者。 许熙然说，他们社团里完全找不到这种类型的男生。可要让女孩子反串，又凑不出人手。毕竟这部动画里角色性别比例悬殊，社团里妹子不够用。而相比平平无奇完全不酷炫的男主角，女生们就算反串也更愿意选择那些相对帅气有魅力的角色。 偏偏放在动画世界里的所谓平平无奇，类比到现实世界却又是远超常人的眉清目秀。 “我觉得邹瞬特别合适，越看越像，”许熙然说这些话的时候握着方默的手，一脸诚恳，说得情真意切，“你帮我问问好吗，我们能提供一切服装道具。虽然没有报酬，但这类活动本身很有意思的！” . “真的，特别合适你，可以说完全是为你度身设计的人物，”方默说，“我一看到那幅画，就觉得非你莫属。” “……”邹瞬没出声。 “所有服装道具都不需要你准备，你只要出个人就可以了。”方默继续劝说。 “可是……我对这种东西……” “以前不感兴趣，不代表以后也不感兴趣啊，”方默循循善诱，“也许只是因为没有接触过才以为自己不喜欢。这种活动很有意思的，做一下新尝试不好吗？说不定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呢！” “你疯了吧？”邹瞬说。 “我没有，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应该去试试看。” “有钱吗？”邹瞬问。 方默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要多少啊？” “你想倒贴啊？”邹瞬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都那么有诚意了，你就去试一下又不会死！”方默大喊。 “你又不是对我有诚意，”邹瞬也大喊，“我靠真的看不出来，那个男人长得那么帅，居然是个死宅？” “你这话说的，”方默试图纠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兴趣爱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喜欢动漫说明这个人……呃，有童心嘛！多好！” “你确定是童心吗？”邹瞬问。 方默确定不是童心。童心就不会出现那样摇摇欲坠令基佬头晕目眩的非理性胸部。可要他老实承认那部动画看起来微妙的se情，他也开不了口。 当然了，用许熙然的话来说，这是一部有内涵有深度的作品。 面对一脸好奇表示自己非常感兴趣的方默，他非常激动，滔滔不绝。 他说，这部作品表面上只是一部单纯的宅男妄想式后宫动画，可在看似肤浅的外表下，内在却是硬核无比的。剧情中对于人性、人际关系、社会学、伦理道德乃至生命的意义进行了深入探讨。故事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有血有肉，剧情线丰富立体，短短十二集每分钟都是精华，值得深入挖掘和思考。配合上精良的制作，完全称得上是近年来排名第一的神作。 方默在回寝室以后试着用关键词搜索了一下，找到了这部片子的百科词条。那上面的剧情简介写的是：平凡的男主角因缘际会进入女生比例百分之九十九的幻想学院就读后被各式大美人环绕的心跳物语。 再看下面的详细剧情介绍，大致就是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废柴高中生突然有一天被绑架到了一所闻所未闻的神秘学校，接着就有各种头发颜色和胸部尺寸的美少女对他芳心暗许投怀送抱，哭着闹着要和他搞对象，互相之间还争风吃醋。这小子占尽了便宜纠结了十二集，最后谁也没选，等待第二季。 词条里配了几张图片，全都暗示意味十足。 若非记得那个LOGO图案，方默简直怀疑自己搜错了目标。他完全看不出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深度可言，只觉得所谓直男实在令人不齿。 “你刚才说这东西叫什么来着，”邹瞬迟迟等不到他开口，主动说道，“要不我先去搜来看看。” “不用那么麻烦，”方默大声阻止，“帮个忙而已哪好意思还浪费你那么多时间啊。这部作品很深奥很艰涩，都是一些社会学啊人性探讨啊之类的东西，特别特别枯燥！” 邹瞬又沉默了。 方默心虚：“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和我说，有什么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默默啊，”邹瞬的语气无比唏嘘，“我现在真的有点……” “什么？” “有点……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吧。” “……” “行吧行吧，”邹瞬叹了口气，“应该不会占用很多时间吧？” “放心，不会的！”方默胡乱打包票。 “要是你真的能成，那我帮这点忙也不算什么。”邹瞬说。 他的语气突然正经，方默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谢谢，”他不擅长说太温情的话，免不了有些窘迫，“我都记在心里。” “倒不是在意这些，”邹瞬说，“但我觉得吧……直男已经很难了，还是这种二次元死宅。他不止不喜欢男人，可能连活人都不喜欢。我怕你一头热，没结果。” “……”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邹瞬说，“默默，一定要给自己留点余地，知不知道？” 方默有点想问，你现在喜欢着那个人，有没有给自己留余地呢。最终没开口，是因为终于意识到他这个表面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朋友，其实骨子里要比他更成熟的多。 . 对比方默的重色亲友，邹瞬表现得可以说是义薄云天。 他对许熙然说，虽然对这类活动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是方默的朋友，那他看在方默的面子上，就当是卖方默一个人情，帮方默一个忙了。言下之意，是让许熙然感激和报答都认准方默。 许熙然在电话里把这些话转达给方默本人后，强调一定要再请他俩吃顿饭，吃好的。 方默并未推辞。他知道邹瞬到时候肯定会找借口缺席，之后他自己单独补请邹瞬一次就好了。这叫爱的传递。 感谢的话说完后，许熙然又问他：“那个姓刘的在寝室吗？你回去以后他还老实吧？” 刘小畅此刻就在距离方默不到两米的地方。他俩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个打电话一个看书，都旁若无人。 “放心吧，你不是教过我了么，”方默说，“我不虚的。” “还不虚，你连箱子都提不稳。”许熙然说。 虽然之前计划着要让许熙然心生同情进而付出更多关怀，可真聊到了这些，他却又克制不住在心上人面前逞强的冲动。 “我那是不小心好吧，”方默脸红，“我力气不小的。而且……而且我对这种事也很有经验，能搞定。” 许熙然笑道：“也是。我本来还想啦，我们寝室这周只有我一个人在，你要不要暂住几天，等你们寝室人都到了再回去。既然你能搞定那就最好不过。” “……” 方默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我搞不定，我一下子就虚了。 他痛苦不已，悔不当初，只想穿越回半分钟前捂住自己的嘴。 估计是他动静太大，斜对面的刘小畅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被方默瞪视后，他不以为意，还冲着方默笑了笑。 . 挂了电话，方默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同类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雷达，而他日常中会暴露的小细节实在不少。刘小畅估计早就认定了他也是圈里人。 他若问起，方默必然抵死不认。琢磨了一会儿，方默决定先把手机里那个交友软件的登录状态给注销了。那东西能看到附近注册用户，还会显示距离。他的头像是自己的侧脸照片，被刘小畅看到就会成为把柄。 打定主意后，他悄悄地点开了软件。 下意识刷新了一下主页，他毫不意外地发现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还有另一个用户。 但那人有着一个令他惊异万分的用户名。 大猛1·MrLiu 第10章 共度激情之夜 许熙然差点就把手机掉进水里。 方默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脱光了衣服打开水龙头，浑身都是湿的。被铃声催着赶紧擦干手摸到手机按下接听后，对面传来了明显带着紧张感的声音。 “我现在能过来吗？”方默问他。 “啊？”许熙然不解，“可以是可以，怎么啦？” “我来了再和你说吧，”方默声音很压抑，“你在四零六对吧，我现在就上来。” “等等等等！”许熙然赶紧阻止，“能过五分钟吗？我在洗澡呢，总得等我把衣服穿上。” . 挂了电话后许熙然洗了个战斗澡，胡乱往身上抹了些肥皂冲洗干净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他在男生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一挂，也正因如此，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洗澡了，可以随便一点。 他不算洁癖，纯粹是因为方才出去走了一大圈又出了点汗，觉得就这么躺到床上不够清爽。 按照他今天原本的计划，下午去喂过猫咪后就不打算出宿舍了。夏天的尾巴还没彻底过去，外面天怪热的，去食堂吃饭不如在寝室泡面。 如今虽然计划被打破，但许熙然却依旧心情非常不错。 虽然在网上相识以来接触不多，但他对方默印象很不错。他们在某些令人尴尬的地方有共同语言，聊起天来也算投机。之前他发朋友圈跪求点赞被亲朋好友嘲笑了个遍，只有方默第一时间携攒前来完全没有任何取笑的意思。多么善良又热心的一个人。 更何况，他长得也很赏心悦目。许熙然对同性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可谁不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呢。 最让许熙然感动的是，方默在了解了他的兴趣爱好后非但没有任何排斥，还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一副发自真心很感兴趣的模样。他方才在食堂里滔滔不绝，说到后来自己都有些尴尬了，方默依旧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脸听得如痴如醉。 现实中他们接触还不到一天时间，但许熙然坚信，方默就是他的心之友。 . 他的心友方默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着急的事，说好五分钟，才过去了一半就已经把他的寝室大门敲得砰砰响。许熙然怀疑他是挂了电话就立刻飞奔冲刺上来的。 时间太赶，许熙然来不及把自己擦干，慌忙间只套了条裤子就赶紧跑去开门。 方默果然是跑上来的，还在喘。 “怎么啦，”许熙然往后退着把他迎进来，“后面有人追你？” 方默不吭声，闭着嘴快速摇头，模样看着却是十分紧张。 他飞快地看一眼光着上身头发还在滴水的许熙然再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看一眼，又移开。不断重复，神不守舍。 “什么事那么难以启齿啊，”许熙然开始担心起来，“那个姓刘的非礼你？” 方默摇了摇头，接着突然问道：“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厕所？” 许熙然点了点头。等方默用别别扭扭的姿势挪进去又关上门，他才后知后觉：“你们寝室厕所坏了啊？” 方默没回答。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他大概没听到许熙然的话。 五分钟后，当他终于出来，头发也像许熙然一样湿哒哒的滴着水。 “你洗了个澡？”许熙然问。 方默的脸颊红红的，很像是被热水蒸出来的。 他无视了许熙然的话语，反问道：“你怎么还不把衣服穿上啊。” 许熙然笑了：“我换洗衣服在浴室里面呢，你把门关上了我怎么穿。” 说完，他从方默身边经过走进了浴室，拿起毛巾开始擦头发：“你到底来干嘛的呀，就为了借厕所？” 方默跟了两步，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和那个刘小畅呆在一起我别扭。” “他做什么了？”许熙然放下毛巾回过头，接着大惊失色，“你怎么流鼻血啦？！” . 方默擦了一大堆鲜血淋漓的纸巾，脸上依旧红潮不退。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许熙然还是忍不住笑个不停：“我刚才看你脸色就不对，是不是有点上火啊？” “可能吧，”方默一副很想死的样子，“我上来的时候跑太快了。” 许熙然一边笑一边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找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朝方默丢过去。 “头发，擦一擦，”他说，“空调吹着一冷一热容易头疼。” 方默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他穿衣服，小声嘟囔：“这里的宿舍居然还有空调，我们以前那儿电扇都要自备的。” “空调好是好。就是这几天我一个人住，电费没人摊，有点小贵。”许熙然说。 “我和你摊？” 许熙然迟疑了一下：“那个姓刘的到底对你做什么啦？” 方默放下毛巾，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也不做什么。但时不时看我一眼，还老是对着我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如干脆动手动脚，我们打一架呢。” 许熙然脑补了一下，也觉得一阵恶寒。 “那你就住我这里吧。那几个老哥还得过几天再来，床单被子都是干净的。” 方默感激地看着他：“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你也帮了我大忙啊，”许熙然说，“礼尚往来嘛。” 方默抿着嘴笑了笑，接着转过身，在这间寝室里打量了一圈。片刻后，他伸手指向了许熙然的床位：“这个是你的吧……” “咳，”许熙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很明显啊？” 他睡下铺，此刻床的正中央就放着一个等身抱枕。床边的墙壁上还贴着两张海报。从方默的角度看不见，许熙然在上铺的床底下也贴了一张。这样他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纸片人老婆了。 “这个画得好精致呀，”方默对这些东西并未产生任何排斥反感，反而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可以拿起来看吗？” 许熙然这方面没忌讳：“可以啊。” “我睡觉也喜欢抱个什么东西，”方默拿起了抱枕，认真看了一会儿，“咦，这个枕套怎么没……” 许熙然立刻冲过去，把抱枕抢了过来：“没事没事，就是这种设计。” 这抱枕是双层的，外面一层印着的是角色穿着制服的模样。这一层可以从中间人物腰部的位置上下拉开，过程很像是在亲手给角色脱衣服。里面一层印着的就是人物只穿内衣裤的模样了，就连表情都和外层不太一样。 饶是方默一直以来都接受度良好，许熙然还是不好意思把这些突然暴露在圈外人的视线里。 “吓我一跳，”方默说，“有条缝我还以为坏了呢。” 片刻后，他又说道：“挺好看的，我也想买一个。有链接吗？” 这是限量版，已经买不到了。 但许熙然在一瞬间激动到差点就想把自己珍藏着的另一个拿出来送给他。最终还是没舍得。 ……毕竟是限量版。 “你也喜欢小遥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他问方默。 “她叫小遥啊？”方默说完想了想，“……还行吧，挺、挺喜欢的。” “她超可爱！”许熙然安利之心熊熊燃烧，他觉得方默或许会和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看两集感受一下？” 方默一脸凝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啊……那、那就看看。” 第11章 你老婆才喜欢哭 他俩一口气看到了半夜，却只看了三集。 许熙然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强烈的表达欲望，滔滔不绝地为每一个细节进行详细注解，看着看着就会按下暂停发表演说。等一整集播放完毕，还要进行大段的总结陈词，并且提出问题对方默的观影成果进行考核。 方默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胜在态度满分。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他开始逐渐神志不清哈欠连天。许熙然倒是还有心让他再看一集，但又担心他此刻不够专注无法领会神作精髓，只能作罢。 关了灯各自躺上床后，方才还昏昏欲睡的方默却又主动找他聊天。 “你好细心呀，那些细节不说我肯定看不出来。” “多看几遍就看出来了。”许熙然说。 “你看过很多遍了？”方默说，“那再陪我看一遍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许熙然说，“挺开心的。” 应该说是开心极了兴奋极了。这辈子第一次遇到上能听他叨叨那么一大堆还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的人，许熙然甚至有些感动。 “那我们明天再一起看吧，”方默说着打了个哈欠，“晚安。” . 第二天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剩下的九集也全看完了。 “比想象中有意思，”方默说，“尤其是听了你说的那些以后，确实很有深度。我要是自己一个人看肯定就不会想那么多。”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许熙然一把抓住了方默的手，“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默整个一哆嗦：“什么？” “小遥是不是最可爱的？”许熙然问。 “……” “难道不是吗，”许熙然激动，“她简直就是天使！” “天使天使，是天使，”方默连连点头，只是语气多少显得有几分敷衍，“确实蛮可爱的。” “唉，算了，”许熙然叹气，并不强求，“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得了她的好。” “我有一点好奇，”方默说，“按照你说的，她在剧情里代表的是感情中善意的欺骗对吧？” “嗯，怎么？” “她一直都没对男主角说实话，”方默说，“……你不会觉得这样不太好吗？” “有什么关系，”许熙然大手一挥，“她可爱！我愿意被她骗！” “……” 见方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许熙然再次叹气：“唉，你不喜欢也好。没人和我抢老婆。” 方默挑起一边的眉毛：“老、老婆？” 见他适应不良，许熙然也不想在这位新朋友面前表现得太过宅气四溢，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后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一点和小遥还蛮像的。”他说。 方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子还微微仰后仰了些许。他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这里，”许熙然笑着点了点自己右眼角，“都有一颗痣。” “……” “哦，位置稍微有点区别，”许熙然补充道，“听说这个位置长痣的人都喜欢哭。” 方默一脸无语移开了视线：“你老婆才喜欢哭。” . 晚上方默洗完澡以后又流鼻血了。 “你是不是水温开太高了啊，”许熙然洗完澡，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赶紧给他拿纸巾，“赶紧擦擦！” 方默仰着头捂着鼻子，血流不止却依旧很关心他：“你小心着凉，快把衣服穿好吧！” 许熙然一边套T恤一边说道：“肯定是因为你洗澡时间又长水温又高，大热天的血液循环过快才会总是流鼻血。” 方默不吭声。 “你的脸还是有点红啊，”许熙然说着凑到他跟前，“会不会头晕？” 方默扭过头去：“不会！我没事！” 他说完深呼吸，接着似乎是做出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我想了一下，还是回自己寝室睡比较好。” 许熙然一愣：“为什么啊？” “我随便睡别人的床铺，总归不太好对吧？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没事啊，”许熙然摆手，“我打过招呼了，他说可以。” 方默低着头皱着眉，想了一会后又说道：“我怕刘小畅偷偷动我的东西。” “哦，这倒是……”许熙然觉得有点道理，“那你先回去看看吧。要是还呆得不舒服再上来也行。” 等方默磨磨蹭蹭真要下楼，许熙然长吁短叹。 “你真的要走啊，”他一脸舍不得，“难得有人陪我聊这些。要不然你下去看一眼，没问题再上来吧？” 方默迟疑了。 许熙然见状赶紧继续怂恿：“你和那个姓刘的呆在一起不难受吗？还不如上来陪我。” 方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很需要人陪吗？” 这就让许熙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砸了咂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是为了你考虑嘛，不领情就算了。” 说完见方默不吭声，他又补充道：“反正你要是觉得无聊就上来。” . 方默在走出许熙然的寝室后，立刻紧贴着房门蹲下了。 所谓痛并快乐着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和许熙然同住的二十四个小时，令他欲仙欲死。 许熙然这个人太奇怪了，看起来明明不像是会经常运动的类型，身材居然相当不错，光着上身时能隐约看见腹部的肌肉轮廓。线条并不夸张，形状还挺漂亮，让他的腰身看起来虽细瘦却不纤弱。他总穿着的那条运动裤绳子有点松了，裤腰搭在胯上，从侧面能看到从腰部自上而下的美妙弧度。 方默回忆那些画面，立刻又变得不妙了起来。 只可惜，能看不能碰，与此同时还得忍受巨量二次元精神摧残，实在折磨。 这个男人的死宅程度和性感程度都超出了方默的预料，令他不知所措又令他神魂颠倒。 不过除此之外，他必须下楼还有另一个原因。昨天冲上来时他只带了些许替换用的随身衣物，那大堆护肤品都在自己寝室里。洗过脸没好好呵护他的皮肤，总觉得不太舒服。 昨晚准备这些再冲上楼只用了两分半钟，如今他出门后至少过了十分钟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室门口。他脑子里依旧天人交战，挣扎着要不要缓一会儿再上去勇敢接受这甜蜜的折磨。 恍恍惚惚刚推开房门，方默吓了一跳。 他的寝室里，也站着一个裸男，并且裸得更彻底。 只穿着三角紧身内裤的刘小畅听见动静，立刻回过身来。四目相对，方默瞪大了眼睛，接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想起来一天以前自己为什么会惊慌失措跑去楼上了。 这个看起来纤细又迷你理应不做情敌也只能和他当姐妹的清秀小可爱，型号和他预想中的竟截然相反。原来刘小畅不是想和自己这样这样，而是想要那样那样。他不仅想和自己那样那样，他还想把许熙然也给那样那样了。 一瞬间，之前因为他的暧昧话语与笑容而产生的不适感瞬间都加剧了十倍。 就算知道体格上自己应该有些优势，他还是无法消化。和一个1单独共处一室且过夜，带给他强烈的心理负担。 而如今，昨夜的糟糕感受再次袭来甚至加剧了一百倍。 这个穿上衣服以后看起来柔柔弱弱带着几分女气的小个子，竟有六块轮廓分明的精壮腹肌，并且那啥好大一包。 方默默默后退，把门给关上了。 许熙然那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竟完全被比下去了。 这太过分了，方默心想，好想把那些腹肌都撕下来贴到许熙然的肚子上去。 他站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发了会儿呆，面前的房门再一次从内侧被打开了。里面是已经穿好了衣裤的刘小畅。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生嘛，”刘小畅若无其事，“进来啊。” 方默的大脑再次开始急速运转，思考自己原以为拥有的那些许体格优势到底还存不存在。 第12章 再度激情之夜 方默才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就重新敲响了许熙然宿舍的大门，还带着一大包行李。 “想通啦？”许熙然很高兴。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方默情绪激动，“等等你先让我喝口水。” 许熙然不明所以，赶紧去替他倒了一杯。 方默仰头把水灌下去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一把拽住了许熙然的衣袖：“那个刘小畅，肱二头肌有那么大！” “诶？”许熙然没反应过来。 “穿着衣服像朵娇花，脱了就是健美先生！”方默一脸心有余悸，“我怀疑我打不过他。” “真的假的？”许熙然说着，突然竞争欲熊熊燃烧。 他撸起袖子，努力紧绷肌肉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和我比呢？比我厉害？” 方默陷入了显而易见的迟疑。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体格不一样啊，就算肌肉发达程度差不多，装在你身上和他身上，视觉效果差距很大的。比例不同。” 许熙然觉得这么说来自己应该也不算输，满足地放下了手：“你也锻炼锻炼嘛。人家比你矮半个头你还怕，丢不丢人。” 方默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你平时有在锻炼吗？” 许熙然猛地站起身来，原地跳跃做了一个投篮的姿势：“我喜欢打篮球啊！” 方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片刻后才说道：“你平时什么时候打，我能去看吗？” “最近不打，”许熙然重新坐下，“太热了。” “……” “那你今晚还是睡我这儿？”许熙然问。 方默看着他：“……还方便吧？” “废话，”许熙然笑道，“对了，刚才我们社长问我明天能不能带你的朋友去一下。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他，要不你帮我问问？” 方默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 “明天？明天不行，”邹瞬竟一口回绝，“我有事儿。” 眼下还没正式开学，能有什么事儿要耗上一整天的时间。方默心中起疑：“你是不是要重色轻友？” 邹瞬不为所动：“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的人。” 方默顿时心虚。 “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啊？”他问。 “还不确定呢，不到明天不好说，”邹瞬说，“后天不行吗？” “你稍等我问问。” 方默说完回过头去：“他问后天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我们也没那么急。”许熙然说。 “后天可以，那就后天吧。”方默重新对着手机说道。 对面反应比他想象中大很多：“他就在你旁边？你们在一起？” “呵呵。”方默傻笑。 “等等，你们俩现在在哪儿？”邹瞬问。 “在寝室啊，”方默又遏制不住想嘚瑟一下，“他寝室这几天没人，我过来暂住。” 邹瞬的反应令他十分满意：“卧槽！就你们俩啊？过夜啊？” “有什么问题吗？”方默笑嘻嘻。 “我提醒你啊，”邹瞬说，“违法犯罪的事情千万不要做，知不知道？” “……神经病，”许熙然就在不远处，方默没法把话说得太直白，“我就算想也没这个本事好吧。” “所以你还真的在想啊？”邹瞬感慨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和你说！刚才有个叫大猛1的人加了我好友，看定位好像就在我们宿舍区。妈的吓我一跳。” “……”方默一阵后怕，万分庆幸自己昨晚已经登出了账号，“这人我可能认识。” 邹瞬愣了一下，问道：“猛吗？” 方默斩钉截铁：“肯定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废话，我现在只喜欢一种类型的，”邹瞬说完，浅浅地叹了口气，“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得考虑一下。” “什么？” “我们这学期一起搬过来的人不少对吧，”邹瞬说，“我不想拖累你，但认识我的基本都知道我的取向。万一传到你家那位的耳朵里，到时候再想解释就很被动了。你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吧？” . 邹瞬确实考虑周全。 等挂了电话，许熙然很快就注意到了方默神情凝重。 “怎么啦，”他很关心，“改到后天的事情我问过了，完全OK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方默眼神飘啊飘，“有一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许熙然闻言往他的方向挪了过来：“说说看？” “是关于邹瞬的，”方默叹气，“他……” “他反悔啦？”许熙然紧张了起来。 “他……他怕你反悔，”方默说，“所以托我传达一下。有一件事我们觉得你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许熙然不明所以，谨慎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和我说过，你认识一对同性恋人是吧？” “嗯，对啊，”许熙然点头，“和这个有关？” “你不反感他们吧？”方默问。 “与其说反不反感……根本就不熟，”许熙然说，“就那样吧。这和邹瞬有什么关系？” 方默叹了口气：“其实邹瞬也是。” 许熙然短暂地迟疑了一下，接着缓缓点了点头：“难怪，其实我看着也觉得有点像。” 方默大惊：“你看得出来？” “多少能感觉得到吧。”许熙然说。 没想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直男竟也有细致敏锐的一面。方默顿时慌张。他这两天来可谓漏洞百出，到处都是马脚，要是许熙然也暗暗在心中起疑只是没说出口，那可就糟糕了。 他忧心不已，许熙然却全然未曾察觉。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耳朵，说道：“他只打了这边的耳洞啊，这不就是那个意思么？” 这个人居然还懂这些。这或许也算是久病成良医。知道他是靠这种小知识辨别的，方默终于松了口气。 “你放心，他有喜欢的人，不会乱来的，”他对许熙然解释，“所以我才能和他做朋友。他人挺好的。” 许熙然再次点头：“嗯，然后呢？” “没了啊，就这个。” 许熙然茫然了：“那难以启齿的事情呢？” “他是同性恋啊。”方默说。 “所以？”许熙然问。 方默无语了。邹瞬的担心完全没必要，许熙然的神经比碗口还要粗。对于一个不对他表现出明显追求意图的男同志，他半点也不当回事，更没有对方默跟他的友谊产生任何联想。 也难怪从昨天开始方默的各种怪异表现都没能引起他的警觉。方默怀疑自己今晚就这么爬上他的床他可能都不会多想。 “没事，”方默说，“你不介意就好。” “唉，”许熙然突然感慨，“要是世界上所有的同性恋都像他那样多好。” “……”方默无言以对。 若是换到几个月以前且不看在他方默的面子上，以邹瞬的性格见到许熙然这种类型绝对第一时间就跃跃欲试想要下手了。所有人都像他，那早乱套了。 “听你们刚才说的，他明天是要和男朋友约会？”许熙然突然八卦了起来。 “还不是男朋友呢，”方默摆了摆手，“他正在追人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他倒是有心探讨顺便试探一下关于邹瞬追求直男这件事许熙然会有什么感想，可惜许熙然的八卦欲消失的太快，完全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既然他明天没空，那不如我带你在学校和学校附近转转，”他对方默说，“你之前说特地提前过来就是想熟悉一下环境对吧？总窝在寝室里太浪费了。” 第13章 危基四伏 方默最终还是没敢爬到许熙然的床上。 现在这点距离，已经让他睡不好了。许熙然睡觉有声音。他不打呼，但是呼吸声特别沉。称不上吵，可在四下一片安静时，听在在意的人的耳朵里，存在感十足。 方默昨晚整晚都睡得很浅，休息得不怎么好。可惜累积的疲劳感并没能让他在今晚立刻入睡。 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不远处匀称的呼吸声，想了一些事。 那部许熙然爱得要死的动画片，他其实没太大感觉。许熙然长篇大论说的那些东西，他也没能产生什么共鸣。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听完，自然是归功于演讲者的脸和声音都太对他的胃口。 他对许熙然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只对许熙然感兴趣。他对这个男人认真讲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眼神带着光彩的样子感兴趣，觉得那模样怪可爱，有一种独特的性感。 看他坐在自己身边嘴唇开开合合，很想亲一下。 可惜不能。 方默亢奋了整整两天，直到此刻，突然有些伤感。 他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会不会永远都不能。 . 晚上失眠的结果就是早上起不来。 许熙然昨天早上八点刚过就强行把他拽起来继续鉴赏神作。今天没了这任务，也就没打扰他休息。等方默睡到自然醒，已经临近中午了。 许熙然给他买了早饭，两个糯米烧麦。 方默起初很感动，洗漱完毕咬了一口，崩溃了。烧麦馅儿里除了糯米和肉沫，还拌了不少香菇丁。方默讨厌香菇，完全接受不了那种奇特又诡异的味道，闻着就反胃吃进嘴里必然要吐。 饶是碍着许熙然的面子，他都没法坚强地把嘴里咬下的那一口烧麦咽下去。 . 许熙然耿耿于怀。 “我特地给你买的，你就这样对我，”他一脸委屈，“你不爱吃也别嚼了两口吐回去啊，这不是把剩下那个没吃过的也浪费了么。” 方默没空理他，他在厕所疯狂漱口，想要赶紧洗干净嘴里那股挥之不去令他作呕的香菇味。 许熙然见状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颗水果糖：“吃点别的就能把味道盖下去了吧？” 方默再次感动。他拆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半秒后“呸”一下把糖吐进了水斗里。 “你干嘛！”许熙然大惊。 “怎么是芒果味！”方默又开始倒水漱口。 “你也太挑剔了吧，”许熙然无语，“你到底有多少不吃的东西？” 他说完转身出了浴室，片刻后大声问道：“要不要来点枇杷糖浆？” 方默吐掉了嘴里的水，茫然起身：“啊？我又不咳嗽？” 许熙然拿着个瓶子走了进来：“这个味道重嘛。我寝室里找不出别的了。” . 两人一同下楼时，方默嘴里还残留着些许带着清凉感的糖浆甜味。 他心里有些飘飘然。许熙然这个人比他期待中还要好，会主动给他带早饭，就算抱怨他挑食见他难受还是会替他想办法。多温柔。 最好他们寝室的其他人永远都别来了，让他就这么一直和许熙然两人世界住下去多好啊。 才刚走到三楼拐角，撞上个老熟人。 大猛1·MrLiu。 刘小畅穿着一件大号的套头带帽衫，衬得他身板瘦弱纤细，看着依旧像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好巧啊，”他主动笑着同方默他们打招呼，“去吃饭吗？” 许熙然一脸探究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接着点了点头：“嗯。” “正好，我也去食堂，要不要一起？”刘小畅问。 “我们不去食堂，”许熙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然后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往楼下走去，“改天再聊。” 方默见状也赶紧跟上，却在和刘小畅错身而过时被一把拉住了。 他神经过敏，整个人一抖，说话声音都大得不自然：“有事？” “你这几天晚上不回寝室，是住在他那儿？”刘小畅问 方默下意识想回他“关你什么事”，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瞥了刘小畅一眼后，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脸轻描淡写：“嗯，是啊。” 许熙然回过身来：“你不饿么，快点啊。” . 方默在下楼时回头瞄了几眼。 依旧站在楼梯拐角的刘小畅表情微妙至极，一边眉毛微微扬着眉头又纠结在一起，全然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你是在故意躲他，应该就会安分了，”许熙然在下楼后对他说，“不过你昨天真的没看错吗？就他这小身板？” 方默严肃点头，还比划：“真的！腹肌一块一块的！” 不仅肌肉发达，那啥好像也不小呢。可惜这种细节不方便和许熙然分享。 许熙然依旧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两人走出了宿舍区，他突然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怀疑我们之间有不正当关系。” 方默愣了一下：“什么？” “俗话说淫者见淫对不对，他最后那个问题听着有点暧昧，”许熙然认真分析，“他自己有那种爱好，又对我们都有过想法，看到我们两个孤男寡男每晚共处一室，会不会想偏啊？” 方默其实也这么觉得。而且他几乎可以确定，刘小畅已经知道他的取向了。同类之间想要彻底隐瞒难如登天。 可在许熙然面前，他还得掩饰一下。 “感情好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他强调，“他应该知道我是为了躲他吧，我表现得挺明显了。” 许熙然闻言点了点头：“也是。” “你别瞎想，还不如想想我们待会儿吃什么，我快饿死了，”方默说，“何必被这种人影响呢。” 许熙然再次点头，接着说起的却又是方才的话题：“你说的也对。我本来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 “如果真的让他以为我们有什么，是一对，会不会就知难而退不再来骚扰了？”许熙然说，“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不能被这种人影响了。” “……” 方默痛心疾首，恨不得穿越回半分钟前撕烂自己的嘴。 就在此时，远远有个人冲着他俩的方向挥了挥手。 . 来人是个看起来挺清爽的男生，头发剪得短短的，眼睛很大，身上隐隐飘散出香水味。 他热情地冲着许熙然打招呼，一口一个然哥，说好久不见，还问他现在要去哪儿。 “这是我同专业的学弟，”许熙然主动给方默介绍，“这个是我的……呃，和我一个宿舍楼的，我朋友。” 方默同对方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接着并没再多说什么。他和那个学弟两人彼此安静地互相打量，心照不宣。所以说，同类的气息实在很难彻底隐藏。很多时候没什么道理，彼此视线一对上自然而然就能知道。 眼见许熙然兴冲冲还想再同对方多聊几句，方默小声插嘴：“我好饿。” 许熙然见状赶紧同对方道别，临走前还笑着主动说下次有空一起吃饭。 “你们关系很好啊？”方默在那人走后开始打探敌情。 “挺好的，”许熙然点头，“小杨他性格特别好，跟我合得来。” 方默意识到一件事。 除非对他做出明显的骚扰行为，又或者正面展开追求，否则许熙然对于身边暗暗接近的基佬辨识能力无限接近于零。 刚才那个小杨，摆明了对许熙然有意思。只是他采取的方式和方默一样，夹紧尾巴小心靠近，企图暗中培养感情潜移默化把他拿下。 太危险了。 方默忍不住神经高度紧绷起来。天知道这学校里还暗中蛰伏着多少对他身边这位胡乱散发魅力的天菜先生有想法的基佬。 未来他必有一番苦战。 第14章 你有女朋友吗？ 方默的危机意识熊熊燃烧。 他昨晚才刚后知后觉醒悟自己想要泡许熙然是多么艰巨的一项挑战，今天又惊觉如此艰巨的挑战竟还有不少竞争者。 不是所有喜欢男人的男人都那么唐突会立刻把企图摆在脸上的。而许熙然这个人，稍加接触就能立刻察觉究竟有多直多粗神经。目前方默已知范围内，所有接触过许熙然的同类都对这个直男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其中邹瞬虽因心有所属并无进一步的想法，但也对许熙然的外型魅力给出了极高评价。 参考人群中同性恋的正常分部比例，天知道还有多少对许熙然有想法的家伙正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 许熙然昨天给他科普那部神作动画时，提到每个角色对主角的攻略进度差异。方默琢磨着，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许熙然这儿的进度究竟累积了多少，在所有竞争者中又是否拥有足够优势。 他愁了半天，等到了许熙然倾情推荐的餐厅入了座，看着桌对面那个一脸笑意心情愉快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傻直男，突然又有些嘚瑟起来了。 唉，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就是那么受欢迎。若普普通通无人问津，岂不是显得他方默眼光不够。竞争越是激烈，最终脱颖而出才越有成就感。 他在心里全方位对比了一下自己和方才那个小杨，觉得自己优势不少。至少外形这一块，稳操胜券。就算小杨和许熙然认识的时间更久一些，那也肯定没单独过过夜。 他可是在寂静无人的夜看过许熙然的luo体呢。 正琢磨着，许熙然已经拿着菜单开始向他介绍起来了。 这是一家广式茶餐厅，有很多适合当做早饭的点心。如今时间临近中午，正适合方默两顿并一顿一起解决了。 “你除了香菇和芒果，还有什么不吃的么？”他问方默。 方默想了想：“我不能吃带壳的虾。” “懒得剥？”许熙然问。 “不是，我对虾壳过敏，”方默解释，“不吃芒果也是因为过敏。就算只是芒果味的点心，我接触到那个味道就会心理上有特别痒痒的感觉。其实我不怎么挑食的，也就不爱吃香菇而已。” 许熙然闻言伸手指了指菜单上的虾饺：“那虾仁可以吧？” 方默点头：“可以可以。” “那这个……” “哦，萝卜我也不吃。”方默又说。 许熙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行，那……” 眼见他的手指往下指到了另一张图片，方默又说道：“……榴莲味我有点受不了。” “……”许熙然的手继续往旁边挪，“那这个？” 方默自己都开始尴尬了：“我对螃蟹也过敏。” 许熙然又一次抬头看了看他，接着叹了口气：“流沙包总可以吃吧？” 方默赶紧点头。 “乳鸽呢？” 方默再次用力点头。 终于下了单，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忌口是稍微多了点，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过敏也是没办法嘛，”许熙然单手撑着下巴看他，“你这样挺辛苦的吧？” 方默和他对视了两秒，低下头看向自己戳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头：“遇到能体谅的人就不辛苦。” “没事儿，你挺适合和我一起吃饭的，”许熙然笑道，“我什么都不挑，去掉你不能碰的，剩下的我也都爱吃，哈哈哈。” 方默整个人都飘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 他还没说完，突然又有不速之客。 “许熙然？”从餐厅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软糯的女声，“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方默和许熙然一同回过头去，只见两个结伴的女生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之后又是热热闹闹一阵寒暄。许熙然和姑娘们聊了两句，还主动询问要不要拼桌。方默心中警铃大作。所幸他俩进来时选的是双人座，店里剩余的空座位也没有四人座了。等两个姑娘离开后，精神高度紧张的方默下意识回头朝着她们入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巧和其中之一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呆了一下，接着冲他笑了笑。方默也报以温和礼貌的微笑，可他心里正想着的事却是十分激烈。 他心想，完了，大意了，他的竞争对手可远远不止同性。这些可可爱爱的小女生还拥有他无法比拟的天然优势。许熙然那么帅，喜欢他的姑娘肯定不会少吧？ 怎么办？ 焦虑之际，许熙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很快抬头往那两个姑娘入座的方向望去。片刻后，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令方默慌张不已的微笑。 妈的，搞什么，当着他的面飞鸽传书眉来眼去，太过分了吧！ 正欲开口试探，面前的许熙然放下手机，倾过身子靠近了他，压低声音说道：“有一件事之前一直没问过你。” 面对许熙然近在咫尺的面孔，方默心跳漏了半拍：“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许熙然问。 方默一愣，然后立刻扭捏了起来：“……没、没有呢。” 他说完，舔了舔嘴唇，刚想问那你呢，只见许熙然已经又拿起手机开始输入了起来。 方默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在和谁说话？” “你后面那个，长头发的，”许熙然边说边笑，“她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 万万没想到，他眼中的情敌居然对他本人有意思。 “长得帅真是能当饭吃，”许熙然感慨，“那可是我们班的班花，想追她的人至少有一打。” 方默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背对着他，看不见脸。方才许熙然同她们聊天时他光顾着纠结了，压根没注意这两姑娘的美丑。 但就算美若天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把你微信推送给她，没问题吧？”许熙然问。 方默原本想要拒绝，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有点做贼心虚。既然已经承认了没女朋友，对方又是男生眼中公认的漂亮姑娘，如此不留情面，未免显得可疑。反正他拒绝姑娘的经验丰富，之后再和人家说清楚就好了。 “行吧。”方默点头。 许熙然低着头摆弄手机：“是你喜欢的类型？” “老实说，没太留意，”方默说，“问我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太多了，先接触一下再说吧。” 许熙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看了方默一眼：“……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爽呢。” “咳，”方默清了清嗓子，“会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人也不会少吧？” “是不少，”许熙然说，“都是男的。” “呃……可能是因为女孩子看到你容易紧张，你太帅了。”方默说。 “谢谢你啊，”许熙然哭笑不得，“别勉强自己了，我早就习惯了。” “肯定也有女孩子喜欢你吧？” 许熙然耸了耸肩，没做回应。 “……那你有女朋友吗？”方默终于问出了口。 他觉得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这两天来也没见许熙然和谁有过频繁联络。虽然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恋爱中的人该是什么模样，方默见过不少。 “我当然有啊，你不是知道吗？”许熙然说道。 方默震惊了：“我不知道！” “哦，严格来说不是女朋友。喏，”许熙然把手机桌面给他看，“是我的老婆。” 画面上黑色长发眼角有一颗痣胸部撑满大半个屏幕的二次元少女正在比心。 方默无语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觉得你们那个班花，漂亮么？” “挺好啊，”许熙然说，“不漂亮怎么会是班花。” “那如果她追你……” “哈哈哈别逗了，人家哪看得上我啊，”许熙然摆手，接着拿起手机晃了晃，“而且我有家室了。” “……” 方默心情很复杂。 许熙然虽然夸班花漂亮，但明显对人家一丁点意思都没有。邹瞬当初的猜想可能是对的。 也不知是该哀痛面前这个人的攻略难度宛如登天，还是该庆幸可能出现的所有竞争者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其实本质都在同一起跑线。 想追许熙然，最大的困难可能不在于方默是男的，而在于他是活的。 第15章 是基佬又不是女装癖 方默为此心情低落。 一同吃过了饭，许熙然又拉着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带他熟悉了图书馆礼堂体育馆篮球场便利店咖啡馆麻辣烫等等的具体方位，还请他喝了一杯奶茶。 这四舍五入可以归类为约会了，可方默看着奶茶杯子上那个曾经被他轻易忽略的二次元少女，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这竟是他的情敌。 许熙然请他喝奶茶是另有目的。加上今天这一杯，他的集点卡再敲两个印章就满了，可以兑换一个亚克力钥匙扣。 “太甜了，我每次喝都甜得头晕，倒了又浪费，”他对方默说，“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明天再请你。” 方默叹了口气：“你明天请邹瞬吧，他喜欢甜的。” . 吃过晚饭方默回了自己寝室，趁着刘小畅不在打电话给邹瞬想要诉苦。 谁知对面接听时的语气比他更低落。 “你今天不是去见你心上人了么，又怎么啦？”方默问道。 邹瞬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我想杀了那个狗男人然后自杀。” 方默被这突如其来的犯罪宣言吓得大惊失色：“他怎么你了？你别激动，冷静一点，凡事好说，实在不行还可以找警察！” “……他送了我一瓶香水。”邹瞬说。 “哈？”方默不明所以，“这不好吗？” “女香，”邹瞬说，“我高高兴兴收下，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送我这个，你猜他说什么？” 方默猜了，可是不敢把猜到的内容说出来。 邹瞬并不等他回话，继续说道：“他说是送给相亲对象的礼物，买了以后才听那女人说不喜欢香水的味道。” “呃……”太惨了，他猜对了。 “我没把瓶子当场砸碎用玻璃一刀划死他靠的都是意志力。”邹瞬说。 “……” 方默很想安慰，可惜找不出合适的话。邹瞬这个人嘴巴一直很毒，但其实心很软。现在说得凶，当时肯定逼着自己强颜欢笑。 “我说他怎么突然那么有兴致，特地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找我吃饭，”邹瞬说，“为什么送我？因为一千八百块，买都买了，丢了可惜。就和人家见过两次面，他可真是舍得。” “反正最后也是送给你了对吧……” “去他妈的！我稀罕吗？”邹瞬大喊，“我一瓶子砸死他！” “……那你收了吗？” 邹瞬没吱声。 看来收了。他也就在方默面前凶悍一下，指不定还对着人家客客气气表达谢意。 “就算是那种原因，他也第一个就想到要送你，而且还是特地过来亲自交到你手上，没随随便便寄个快递搞定，是不是？”方默说。 “因为我说请他吃饭。” “他也不缺这一顿吧？” “……最后他付的，”邹瞬说，“他说我还是学生，不好意思让我出钱，让我以后毕业工作了再请他。” “这不挺好吗？！那他就是专程过来送你东西又请你吃饭，听着还挺……” “挺什么？”邹瞬明知故问。 “挺……挺值得你高兴一下。”方默说。 他觉得那男人的举动多少有些暧昧了。可又怕自己这么说了，邹瞬立刻往心里去开始抱期待，万一落空会太难受。 “他还约我下周开学以后找天没课一起去看电影。”邹瞬又说。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方默说，“听着很不错啊，你至于气成那样吗？” “帮他重新挑一份送给那女人的礼物，顺便看电影。”邹瞬咬牙切齿。 “这……”方默迟疑了一下，“你答应了吗？” “……我好气，”邹瞬在电话那头哀嚎，“默默我真的好气啊！我居然答应了！” 方默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办法，直男本来就都是傻×。别难过了，明天请你喝奶茶。” . 邹瞬一口气喝了两大杯。 许熙然终于换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钥匙扣，喜不自禁，欣赏了一会后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接着，他又高高兴兴给方默也买了一杯，领了一张新的集点卡。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方默不明所以。 “只有一个啊，”许熙然说，“这个收起来珍藏，我还想要一个拿来实用。” 方默皱起眉头，没吭声。邹瞬咬着吸管看着他俩，也不说话。 许熙然喜滋滋带着他俩去了社团活动室。 原本方默今天不来也行，可一来想陪陪邹瞬，二来对这活动本身有几分好奇，三来试图跟许熙然多套近乎，所以凑个热闹。门一打开，他和邹瞬立刻吓了一跳。里面热火朝天，并且乱七八糟。 他之前有暗暗做过功课，想对喜欢那类动画的二次元爱好者进行初步了解。原本以为会看到大排大排的书架，各式各样的漫画书，或者是电子游戏设备，再配上几个看起来奇形怪状要么戴着厚眼镜片要么穿着卡通T恤要么满脸青春痘的猥琐男子。 没想到屋里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子，而且是看起来还怪不错的女孩子。 姑娘们或站或坐，都在忙着手工活。还有一个趴在地上的，正用丙烯颜料在布料上画花纹。 许熙然刚开口同众人打招呼时，应着寥寥。一直到有人抬起头，发现他身边还带着两个陌生男子。 . 邹瞬肉眼可见的崩溃。 他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燕瘦环肥，本该是羡煞旁人的待遇。可他却是神色慌张，视线找不到落点，整个人拘谨至极。 因为方默事先提过，所以许熙然大概知道原因。他想帮忙，又担心姑娘们知道邹瞬的取向后会对他愈发感兴趣。 “真的好像，太合适了！皮肤那么好，到时候上妆也很容易吧！” 姑娘们叽叽喳喳，显然是对他满意至极。 原本就不算高大的邹瞬眨巴在眼睛，把自己缩得小小的。 方默应该也很想救救他，可惜自身难保。姑娘们热情又大胆，主动问他有没有兴趣也参与进来。 “不了不了，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我就是陪朋友过来的。”方默连连摇头。 “我不是陪你一起看过了嘛。我给你讲解那么多，怎么能算不懂，”许熙然当面拆台，“你至少也是半个专家了。” 方默扶额：“但这里面也没适合我的角色吧……” 他这就是胡说了。虽然恋物语里绝大多数都是女生，但相比一般后宫向作品喜欢把男性配角设定的不是五大三粗就是形容猥琐，这部动画中长相帅气有人格魅力的男性角色也能数出几个。也因此，喜欢这部动画的女生不在少数，加上人设出彩，是近来COS圈中的大热门。许熙然很确定自己在和方默共同鉴赏的那晚强调过这一点。 以方默的外型，驾驭其中某些角色轻而易举。 许熙然见他明显抗拒，便也不再多嘴。可惜，在场有人和他持不同意见，并且思路更过分许多。 “有啊，怎么会没有，”有个姑娘笑道，“你长得那么帅，穿女装肯定也不差。” 方默当场喷了：“不了不了，我看看就好。” 他说着默默后退，躲到了墙角。 许熙然也喷。喷完后想了想，笑了。他跟到方默身边，和他说悄悄话：“真的不试试吗，我也觉得你挺合适的。” “你神经病！”方默甩他眼刀。 “你别激动啊。我们社里有个小个子男生，之前也抵死不从。被这群姑娘逼着尝试了一次，”许熙然说，“现在乐不思蜀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体验过一次就回不了头了。” “你说的那个男生……不会是你吧？”方默警惕地看着他。 “都说了是小个子，”许熙然赶紧否认，“我比你还高一点吧？” “那……”方默伸出小拇指，“他是不是那个？ “当然不是，”许熙然立刻看懂了，“直的，就是喜欢镜子里的自己嘛。” 方默震惊了，直男这种生物真是深不可测。 “你怎么不试试？”他问许熙然。 许熙然竟遗憾地叹了口气：“试过，不太好看，就算了。我是少数体验一次就把自己劝退的。” 方默沉默了。他在安静了片刻后，默默地往另一边缓慢地挪了几步，试图和许熙然拉开距离。 第16章 创业未半而中道入宅 终于从活动室出来时，邹瞬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安安静静地飘下了楼，接着突然一把拉住了方默，开口时满脸严肃语气坚定：“你必须请我吃饭。吃贵的。” 方默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说了算。” 许熙然在旁边插嘴：“我请你吧。我今天就可以请，你想吃什么？” “不，”邹瞬毫不犹豫抬手拒绝，“我要和他单独吃。” 许熙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咽回去了。 “行行行，”方默心中有愧，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灵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请你我请你，吃好的，地方你挑。” 邹瞬特别夸张地叹了口气：“太可怕了，我这辈子没被那么多女孩子围在中间这样喳喳喳喳喳喳喳喳过。我头都晕了。” 方默在心中暗暗想着，其实还好了。你要是看过那部动画，见过那五六七八个似乎设定各有不同但其实在他看来也没太大差别的女生穿着迷你百褶裙一走路胸部随之晃动说话声音语调一个比一个嗲的模样，才能理解什么叫真正的头晕。 许熙然还曾给他特别注解，说在这样高精度的动画作品中，每一次胸部抖动都价值千金，是制作方诚意和能力的体现。 方默因生理不适觉得许熙然在说这两句话时颜值降低了至少二十个百分点。 如今回忆，依旧呼吸不畅。 正当方默沉浸往事不堪回首，邹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原本毫无生气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在接听前，他还特地稍稍走远了两步。 可惜这点距离还不够阻碍声音传播。方默认真竖起耳朵，很轻易就听见了他正在说的话。 “没事啊，方便，现在方便。嗯，试过了，挺好的呀，我蛮喜欢的。你眼光不错。真的呀，哦……好啊，那下次出来我喷点你闻闻。” 神情语气，和昨天的喊打喊杀判若两人。 眼见方默一脸八卦偷偷靠近，邹瞬十分警觉，蹦着就跑远了。他冲着方默和许熙然打手势，表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邹瞬拿着电话跑远以后，现场又只剩下了方默和许熙然两个人。 “我有一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许熙然对方默说。 “什么？”方默好奇。 “你们俩感情很好对吧？”许熙然说。 方默迟疑了一下，谨慎地点了点头。邹瞬是他进入大学以后关系最铁的朋友，说是死党也不为过，是可以随意开玩笑不用顾忌对方会往心里去的感情。 会产生这样的深厚友谊，除了本身聊得来，他们对彼此身份的认同感也是重要原因之一。方默这个人，有点自命清高，没什么圈子里的朋友。邹瞬是极少数知道他取向的同类。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重色轻友的事儿做了不少，但他心里是把个这朋友看得很重的。 只是许熙然已经知道了邹瞬的取向，要大大方方承认他和邹瞬的亲密，让方默感到十分忐忑。万一自己因此暴露了性向，那可真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从此以后恐怕再也近不得许熙然的身了。 许熙然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怎、怎么啦？”方默心虚极了。 许熙然微微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 话说一半对好奇心强烈的人而言无异于酷刑。方默立刻追问：“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不行吗？” 许熙然迟疑片刻后，问道：“对了，我们班花后来有联系你吗？” 他明显在扯开话题。 方默心中纠结且不安，怕许熙然是猜到了真相又觉得难以启齿。不过既然他不直说，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如今他抛出的问题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有啊，”方默点头，“昨天晚上聊了两句，我感觉还行，不知道她怎么想。” 事实是聊了两句，无疾而终。 那姑娘可能是想欲擒故纵，主动加了他的好友后隔了许久才打招呼，说话客客气气，几句以后就借故道别了。方默特地看了她的朋友圈，她在敲他前半个小时刚发了自拍。 确实很漂亮，而且看着挺舒服，清爽利落笑容自然大方，是方默能欣赏的类型。他有点想给那张自拍点个心，又怕引起对方误会，最后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要让美貌小姐姐伤心了，方默挺过意不去。 但现在，他不得不拿她来给自己打掩护。 许熙然闻言冲他笑了笑：“要是成了，你可得请我吃饭。” “……真能成再说吧，”方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不太擅长和女孩子交流，昨天她和我聊了两句就不理我了，说不定是我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把她吓跑了。” 许熙然深以为然，立即点头：“女孩子确实挺难对付的，琢磨不透。” 方默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相比之下，还是小遥这样的……” 他还没说完，被许熙然一把搂住了肩膀：“兄弟，你懂我。” 方默心情很复杂，也不知该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加分项庆幸，还是为眼前这个宅男感到悲哀。 在他无语之时，许熙然再次发表死宅宣言：“但朋友妻不可欺，感情再好老婆还是我的，你懂吧？” 方默不懂。根据他的观察，按照这个标准小遥在全世界至少有几万个老公。许熙然此刻的小心眼毫无意义。 . 回到寝室以后，迎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他们寝室剩下的两位成员终于姗姗来迟。这样一来，方默就不用担心和刘小畅孤0寡1共处一室了。 但也因此，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去许熙然的寝室蹭床睡。他对许熙然的luo体念念不忘，哪怕会血气上涌造成尴尬场面也想要反复品鉴。 两位新舍友外表普普通通，性格看着都还不错，不难相处的样子。其中之一在见到方默后连呼帅哥，令方默心情十分愉悦，对他好感倍增。 这样的和谐持续了大概四十八个小时。 一直到那个室友惊讶地指着方默的电脑屏幕大喊“原来你喜欢这个啊！” 方默当时正在看许熙然发给他的视频剪辑。 画面上，小遥一脸害羞低着头，脚尖在地面上蹭啊蹭，双手手指缠在背后，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这个镜头自上而下垂直移动，室友大喊时恰好是胸部特写。 一个代表着制作组诚意和实力的昂贵抖动。 许熙然这人也是有点毛病，又要抗拒有人和他抢老婆，又忍不住反复宣扬他老婆的可爱。大概是因为能忍受这些的人在世上已是绝无仅有，于是他一天能主动找方默八次。 方默内心煎熬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攻略路线到底正不正确，只知道在看不到许熙然那张脸时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正在逐渐变丑。 可惜他们每天都能见面，见了面他还是会为了这个死宅的肉体神魂颠倒。 而如今，他终于也被人当成了死宅。 “我和小刘昨天还偷偷琢磨呢，你长得那么帅，还那么喜欢保养，还买那么多衣服，还没女朋友，会不会是GAY，”舍友大笑，“原来你喜欢这个啊！” 方默瞥了一眼斜对面正靠在床上玩手机的小刘同学。 大猛1·MrLiu不为所动，头也不抬，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哇塞，这个女的胸部怎么那么大！好夸张啊！”室友大呼小叫，“看不出来，你的口味还挺重！” 方默无言地看了一眼屏幕。画面已经切换，右下角的QQ图标正在跳动，点开后是许熙然刚发来的消息。 “萌吗？萌不萌？是不是超可爱！” 方默心想，是啊，我也觉得我的口味真的好他妈重。 第17章 想章节名好难 开学一个星期以后，方默已经成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二次元死宅。 他外形抢眼，本就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同寝室那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直冒傻气的舍友嘴巴不是一般的大，又自来熟，嘻嘻哈哈什么都能往外面抖。一来二去，声名远播。许多方默压根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三零一有个大帅逼喜欢看动画，痴迷大胸部二次元美少女。 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前每天都会主动找话题同方默聊上几句的班花，悄无声息了。 方默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他在无奈之余，反复琢磨两件事。 为什么许熙然这个真正的死宅，反而周围接受度如此良好，完全没有人因此对他产生过度关注。明明他也很帅很显眼反差很巨大。 为什么喜欢他的班花在认定他是死宅后立刻抽身而去，而他在见识过了许熙然各种神奇操作后却依旧痴心不改呢。 . 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不时让他无语的男人，也总会有各种细节让他怦然心动。 比如，当方默终于暗中确认了许熙然的课表，在宿舍区门口守株待兔逮到了人，打算约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时，许熙然一边点头一边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了一小袋猫粮。 “陪我绕个路行吗？”他问方默，“带你去看一个小可爱。” 方默连连点头。 他跟着许熙然沿着住宿区走了小半圈，来到了一个小花园。 许熙然才刚走近，立刻就有一只灰扑扑又圆滚滚的小猫咪竖着小尾巴喵喵叫着跑了出来。方默认得它。在还未与许熙然正式见面前，他曾在许熙然的朋友圈见过这小家伙的照片。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原本的小不点已经成长了不少，曾经尖尖的小尾巴也变得纤长又柔软了起来。 许熙然把猫粮小心翼翼倒在了花坛边缘，小家伙立刻埋头苦吃。 “可不可爱？”许熙然问方默。 方默没回答，他正在忍受内心的煎熬。他想摸它，可它好脏。待会要去吃饭，下不了手。 “你这什么表情，”许熙然茫然地看着他，“是在紧张什么呢？” 方默为了忍耐双手握拳：“它叫什么名字？” “没起名，”许熙然说，“又不能正式养它，起了名感情太深，也不太好。” 方默瞥了他一眼，心中突然一动：“不如叫它小遥。” 许熙然愣住，竟脸红了。 难得见这人不好意思，方默有些来劲，继续逗他：“你给它起了名字，就算不带回去养那也算和你有特殊纽带……不对，你们用那个词叫啥来着……羁绊对吧？你们就有了羁绊。说不定它为了报答你，会半夜变成美少女来找你呢。” 许熙然闻言，竟幽幽叹了口气。 “那还是算了，”他说着，悲伤地摇了摇头，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我前几天才发现，它是公的。” 方默喷了。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吧，自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许熙然继续说道，“现实中哪怕是一只猫，会主动接近我的也都是同性。” 方默舔了舔嘴唇，没好意思接话，并且开始心虚。 “算了，”许熙然转身，“走，吃饭去。” . 他们两个专业不同上课时间不同，这段时间以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难得一起吃顿饭，许熙然看起来挺开心的。他们聊了会儿彼此的课程，方默随口提起了自己这学期的一门选修课。 “那个教授，每一次每一次，肯定都要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他长吁短叹，“我想逃个课都不敢。” 许熙然闻言立刻皱起眉头：“哪个教授，姓什么？” 方默回忆了片刻：“……不太记得了。” 选修课而已，他原本只打算去混日子，每次都挑边角位置坐。那教授只在第一堂课时点过名，之后时常有人缺课也全然不在意。可他对方默实在关照过度，让方默不敢造次。 “是不是戴一副细框眼镜，大概这么高，看起来还蛮儒雅的？”许熙然问。 方默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吧。你也上过他的课？” 许熙然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除了上课时间，他私下有没有找过你？” “没，”方默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人有问题啊？” “问题大了，”许熙然说，“怪我，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 他看起来十分担忧在意，令方默心中隐隐有些感动。 “他以前带过我们专业课，”许熙然说，“那段时间一直给我发……那种短信。” “……哪种？” 许熙然轻轻“啧”了一声后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向方默。 方默果然懂了。 “很露骨吗？”他问。 “倒也不至于。一开始还算正常，就是对我表示关心，聊些和学习相关的话题。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劲了，”许熙然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开始问我家里给的零用钱够不够花，说想要在学习和生活上都给我更多帮助，过节给我发大额红包还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他想包养你啊！”方默大喊。 周围立刻有不少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你小声一点啊，”许熙然赶紧拽住了他搁在桌上的左手手腕，“别那么大声。” “哦，”方默瞄了一眼两人的手，小心翼翼点头，“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装傻呗，还能怎么办，”许熙然说，“后来好不容易把这门课修完，我立刻把他拉黑了。他肯定是对你也有想法，我早点告诉你让你别选这门课就好了。” “这怎么能怪你啊，选课的时候还不知道我们是校友呢。”方默说。 其实就目前来看，那位教授对他的态度还算正常，私下并无联络，课后也从不多话。除了喜欢让他回答问题，没有任何能称得上过激的举动。 “他有没有暗示过你什么？”许熙然问。 方默在心里偷偷琢磨了一下，谨慎地点了点头：“……好像有。你不说我之前还没多想，现在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确实很暧昧。” 许熙然果然愈发担忧起来：“有没有给你发短信？” “暂时还没有。” 方默心里觉得，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他甚至没有发现那位教授也有这种倾向，可见对方言行态度还是得体的。从小到大，喜欢上课盯着他提问的老师不胜枚举。原因其实很简单，上课烦闷，挑点赏心悦目的看看找点乐子调节情绪罢了。所以说，长得好看也不全是好事，连逃课都比别人显眼。 这教授应该对他没逾矩的想法。可这不妨碍方默在许熙然面前卖惨。 “虽然只是选修课，但……”他唉声叹气，“如果我不理他，他会不会故意在成绩上刁难我啊？” “应该不会吧，”许熙然想了想，“他都让我过了。” 这么一想，这教授也不是太过分。虽追求得不怎么体面，至少放手时还算潇洒。 方默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许熙然这个人从某个角度而言，也算是符合后宫番男主角设定了。他身边各类明着暗着的追求者层出不穷，都对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本人却是对这些敬谢不敏，哪个都不接受。 简直和恋物语的男主角一模一样嘛。 唯一的区别是，他身处的这部作品受众好像不太一样。 若许熙然真是男主角，那么方默希望自己不要是后宫背景板之一。他想当另一个主角。 思考了一会儿后，方默开始自我唾弃。 这段时间被许熙然害得被迫入宅，居然连思维模式也被同化了，这还了得。 “你下次上他的课是什么时候？”许熙然突然问他。 “我看看啊，”方默拿起手机，“下周一，下午两点。” 许熙然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会，接着说道：“正好我有空，我陪你去吧。” 第18章 暗潮汹涌 晚上洗过澡躺上了床，许熙然收到了方默发给他的消息。 “你这么够朋友，还不让我请你吃饭，我过意不去。” 许熙然立刻笑了。 方默指的应该是他说要陪他去上课的事。就为了这个劳师动众特地请吃饭，许熙然觉得没必要。毕竟那也不是方默拜托他的，是他自己放心不下想跟去。 在许熙然看来，方默这人虽看着不笨，但特别老实。明明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为人却相当的本分。他俩一起行动时，许熙然能明显感觉到女孩子们投注来的热情视线，可方默本人却始终浑然不觉，视若无睹。 给人的感觉呆呆的。 虽然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但许熙然对他好感颇深，总要担心他这样的性格再配上这幅皮囊，会容易吃亏。毕竟他不止受女生欢迎，还总会受到男性骚扰。对后者，许熙然抗争经验丰富，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会想要出点力。 不过方默已经提过许多次想请他吃饭，总客套也显得生疏。 “那我们去吃学校里新开的那家麻辣烫吧？”他这么回复道。 . 第二天许熙然的课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半。这时间很不科学，上到最后老师学生全都饥肠辘辘。 临近下课时，他收到了方默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照片里毛色有些灰扑扑的小猫咪正低头把脸埋在猫粮堆里。紧随其后，方默又发来了一句话，“圆满完成任务！” 许熙然给他回复了一个小遥比心的表情包。 他今天抽不出空去喂猫，担心小家伙会饿着，于是拜托方默代劳。昨天方默刚见着那小猫时眼睛瞪得老大双手紧紧握拳一副备战状态，许熙然还担心他不喜欢这类小动物。好在这完全是多虑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方默再次给他发消息，“我在你们楼下等你。” 许熙然有些惊讶。他恰好坐在窗边，赶紧转头向下搜寻起来。很快，他就在距离教学楼不远处的绿化带前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方默这个人，真的挺显眼的。他在男生中不算特别高挑，但胜在腿长，而且背脊总是挺得很直，身形特别挺拔，就算看不清脸也能带给人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他们班的班花评价方默时用了一个词，玉树临风。她在夸赞过后又哀叹连连，怨念这么一个大帅哥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难怪会和许熙然感情好。 “我不做无用功了，”她说，“爱你们的纸片人去吧！” 许熙然没好意思告诉她，方默会喜欢这些全都是被他给带的。为了挽回兄弟在姑娘面前的形象，他还帮着说了几句，表示方默只是刚接触这些，中毒不深，最适合有个美女从天而降挽救他于水火之中。 说这些的时候许熙然心如刀割。毕竟好不容易能有个聊得来的同好，千金不换，就此割舍目送他走向现充人生难免悲痛。 可惜班花也没领情。 “还是算啦，我觉得他对我不是很感兴趣，”她摇头叹气，“我不习惯单方面那么主动。” 毕竟她也是个享受惯了追求的漂亮姑娘。 许熙然暗自感慨，方默果然过于憨直。前些日子听他的意思，明明对人姑娘是有些想法的。看来是不会聊天，把人劝退了。这许熙然就帮不上忙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活生生的姑娘培养感情。 此刻，十分吸引人眼球又有些傻乎乎的方默正在与他相隔直线距离十多米的地方呆站着。许熙然忍不住走神。视线里的方默在原地小范围地走来走去，片刻后又掏出手机对着脸左右照，还伸手打理发型。 许熙然立刻了然。 这老兄，嘴上说过来找自己，其实另有所图。虽然心中难免唏嘘，但许熙然觉得做朋友这种时候还是该帮一把。 他自作主张，偷偷给坐在他斜前方的班花发消息。 “待会儿有约吗？” 班花很快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熙然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发送了一条消息。 “有人想请你吃晚饭。” . 在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姑娘后，方默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一圈。 “还是你请客，”许熙然笑嘻嘻看着他，“不介意吧？” 班花有点儿不好意思：“啊呀，没事儿，也不用那么客气……” 方默估计是因为紧张，半天没吭声。一直到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他才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那我们走吧。” 许熙然暗自琢磨着自己这个电灯泡是不是该找个借口主动消失了。就在此时，老天爷给了他创造了一个机会。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熟人。 “小杨，你也刚下课啊？”许熙然抬手冲着那个正站在路边的人打招呼。 那是他的学弟，叫杨琳，因为听着有些女气所以不爱别人叫他全名。许熙然从不故意犯人忌讳，从善如流叫他小杨。 杨琳立刻跑了过来，很有礼貌地同他还有同行其余两人打招呼。 “我被朋友放鸽子啦，本来约好一起吃饭的，”他说完叹了口气，“现在在犹豫是去食堂还是回寝室叫外卖。” “要不……”许熙然心中灵光一闪，“你们本来约了哪儿啊，我陪你去吧？” 身侧立刻有一束灼热的视线射了过来。许熙然用余光瞄了一眼，果然是方默。他偷偷抬起手，在方默背后轻轻拍了两下，暗示自己只能帮到这儿了接下来要靠他自己努力。 杨琳面露喜色：“啊呀，这不好意思吧……不过学长你要是愿意陪我去那就再好不过啦！” 许熙然冲他笑笑，接着转头看向身边两位：“那我先撤啦，你们俩去吧。” 方默看看他，又看看杨琳，张着嘴一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的拘谨模样。他身边的班花有点害羞，低着头笑着不吭声。看来这两位都已经领会了他的意图，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许熙然笑着把手搭到了杨琳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前走：“你们本来说好去吃什么呀？” 杨琳不知为何也跟着那两人一起害羞起来了：“那边新开的那家麻辣烫。” 许熙然一愣。接着，在他身后的方默大声开口：“哇，那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打算去那里吃晚饭呢！” 杨琳回过头看向了他：“诶？” “那就一起吧？”方默说着，大喇喇向前走了两步，挤到了许熙然和杨琳之间。 . 气氛很古怪。 四个人各自挑选完了自己要吃的东西，结账时遇到了点小麻烦。 原本说好了方默请客，但现在多了个人，而且还是和方默没什么关系的人。让方默顺便也请杨琳许熙然觉得尴尬，可只让杨琳自己出钱，许熙然也尴尬。最后，他拉着杨琳排在了方默他们前面，然后主动回头说道：“我把我和小杨的份付了啊。” 方默还没开口，杨琳抢话：“学长你也太客气。那这样吧，下次我请你好了。” 许熙然冲他点头：“行。” 等入座时，又遇上了点小麻烦。两两对面的四人桌，当方默第一个入座，紧随其后的许熙然面对他的眼神示意，不知道自己该选哪一边。是让方默和班花面对面好，还是并排坐好呢？ 正在犹豫，走在他身后的杨琳若无其事从他身边经过，一屁股坐在了方默的旁边，然后出声招呼：“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坐呀。” 这下没得选了，许熙然老老实实坐在了方默的斜对面，和杨琳脸对着脸。 麻辣烫还在煮，桌上无人开口，气氛僵硬。方默拿着筷子，一下一下敲着桌沿，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在紧张。 班花明显不知所措，犹犹豫豫想开启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坐在那儿着傻笑。 许熙然简直恨铁不成钢。他想给这两个傻子创造点契机，可惜自己也缺乏恋爱经验，一时想不出要怎么活跃气氛，愁得很。 杨琳对他们这些小心思一无所知，笑着对许熙然说道：“学长，下次我请你吃小北门那边的烧烤吧？” 许熙然立刻有了灵感，赶紧转头问坐在他旁边的班花：“你们女生平时是不是很少吃这些啊？” 他指望着方默能稍微机灵一点。若姑娘说喜欢就赶紧说下次再请她，若她不喜欢就问问喜欢什么然后也表示下次请她。 “我不挑啊，”班花说，“我都吃的。” 许熙然赶紧看了方默一眼，暗示他说点什么。 方默板着脸，不吭声，甚至也不看他们，垂着视线盯着自己手里的筷子。 他今天这模样实在古怪，许熙然后知后觉，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会错了意，让他不高兴了。犹豫了片刻后，他摸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编辑了一条消息。 “怎么啦？” 按下发送，方默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方默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许熙然。 片刻后，许熙然收到了一条回复。 “你这个学弟有问题。” 第19章 方·小白花·默 许熙然不明所以。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冲着方默扬起了眉毛，试图传达自己的迷惑。 方默却故意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扭着头看向墙壁，神色纠结，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许熙然越发好奇。他刚要再编辑消息追问，坐在他对面的杨琳开口了。 “学长，怎么啦？”他似笑非笑，“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都坐在一张桌上，他们这么挤眉弄眼的，必然会引起其余两人注意。班花虽未开口，看神情也是疑惑不解。 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服务生叫号的声音。他们的麻辣烫出锅了。许熙然坐在外侧，立刻起身：“小杨陪我一起去拿吧。” 等他俩端着四碗麻辣烫回来，桌上的气氛依旧沉闷诡异。方默还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完全不开口。班花受了冷落，也有了点小脾气，板下了脸。 许熙然一个头两个大。 方默现在这幅样子，肯定和杨琳有关了。可许熙然思来想去，完全琢磨不出这两人能有何交集，杨琳又是怎么得罪了他。虽说和杨琳认识的时间久些，但这段日子以来他毕竟同方默走得更近，心中难免有所偏向。 放下碗后，他先是硬着头皮说了几句“趁热吃”之类的场面话，接着立刻再次摸出手机打算向方默问清内情。 刚摁亮屏幕，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是方默在他离开的这一分钟里新发送来的。 点开快速扫过那行文字后，许熙然大惊失色。 “他摸我的大腿。” 许熙然立刻抬头，恰好坐在他对面的杨琳也正在看他。 “学长，你碗里的这个丸子看起来好好吃啊，”他冲许熙然笑，“我用鹌鹑蛋和你换好不好？” 许熙然盯着杨琳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杨琳笑着冲着他的碗伸出勺子，刚把丸子舀起来，许熙然突然站起了身。 “小杨，我们换个座位行吗，”他说，“我觉得里面有点闷，你那边离门口近一点。” 杨琳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后也站了起来：“哦，好啊。” 等两人重新入座后，杨琳有些疑惑：“其实也差不多嘛……学长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赶紧吃完回去吧？” 许熙然随意应了一声，然后侧过头看向了如今坐在他身旁的方默。 方默垂着视线，正安静又认真地吸溜碗里的粉丝。 在桌底下对面两人看不到的位置，许熙然用手背轻轻往方默身上拍一下。意思是，没事儿有我在呢。 他觉得方默应该是明白了。 因为虽然还是低着头专注粉丝，但他的嘴角明显地向上扬了起来。 许熙然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成就感。 . “我真的是完全没想到，”许熙然在回寝室的路上对着方默感慨，“以前从来没看出他有这种倾向啊？” 方默低着头脸绷得紧紧的：“干嘛，你觉得我骗你咯？” 许熙然一愣：“啊？我哪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你不可能乱说吧。” 方默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知道你心里会不舒服，”许熙然安抚他，“我也遇上过，特别膈应。怪我，我拉他来的。” 方默还是没应声。看来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回不过神来。 “别多想了，”许熙然靠过去，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还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反正以后也没交集。今天就当被狗咬了。” “……他不是你朋友么？”方默说。 “神经，”许熙然松开了手臂，又用力在他背后拍了一下，“知道他是这种人我还不绕着走啊。” 方默有点纠结：“万一是我误会了怎么办？” 许熙然想了想：“他是怎么摸你的？” 方默冲着他抬起手，还舔了舔嘴唇：“要不，我现在示范一下？” 见他把爪子往自己的大腿根探过来，许熙然笑着连连后退：“不了不了，别和我来这一套。” 方默耸了耸肩，把手收了回去。 “其实吧，仔细想想确实挺不自然的，”许熙然说，“你记不记得，他是特地绕过我坐到你旁边的。明明对面的那个座位才离他更近啊。他就是想故意坐在你旁边好对你动手动脚吧？” 可能是因为觉得被男生非礼了很没面子，方默又不吱声了。 “你说说你，”许熙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稍微强硬一点嘛。要是我不在，你一个人遇上了这种事，怎么办？你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骂回去啊，”方默说，“但刚才那种情况，不合适吧……” 他说的也是，班花还坐在对面呢。方默突然跳起来指着一个男人喊非礼，确实尴尬了些。不过提起这个，许熙然又有了新的担忧。 “人家姑娘不开心啦，”他提醒方默，“你注意到了没有？” 方默安静了一会儿后，浅浅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和她也不是很有共同语言，和她聊天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随便聊啊，没话找话呗，”许熙然替他着急，“还要别人教你吗？” “我不喜欢那样啊，”方默说，“我比较喜欢像我们这样，很自然就有话可以说的感觉。为了聊天而聊天，累不累啊。” 许熙然深以为然：“说得也是。其实我也觉得和女孩子很难聊得起来。” 方默侧过头看他：“和我呢？” “你又不是女孩子，”许熙然笑道，“我要是跟女生也能像跟你一样聊得来，早就脱团了。” 方默先是笑了笑，接着突然摇了摇头：“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你不是有老婆吗？” “……也是啊，”许熙然呆了片刻后连连点头，“口误，口误。” “快，向小遥道歉！”方默说。 许熙然光顾着笑，没回话。 像这样无所顾忌，又接得上梗，不用担心冷场，随便聊什么都挺开心的。 . 刚回到寝室不久，许熙然收到了杨琳发来的消息。 “今天谢谢学长请我吃晚饭啦。下周一有空吗，我请你去吃烧烤吧！” 许熙然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拒绝。 “抱歉，我周一约了人。麻辣烫又不贵没必要特地请回来的。” 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个热情又乖巧的小学弟印象颇佳，但此刻，看着他发来的看似礼貌且得体的消息，心中却涌起了许多不自在。没想到在他面前那么正常的一个人，居然也有那种兴趣。 这么看来，方默对于同性的吸引力要比他大多了。不过这也合理，方默帅嘛。许熙然作为一个直男，都对他的外表十分欣赏，好这一口的又怎么把持得住呢。 招人，还傻。像块被丢进狼群的大肥肉，简直愁人。 许熙然决定整理一个名单，把所有已知可疑目标统统列出来，好提醒方默提前规避起来。 尚未行动，杨琳的消息又来了。 “学长，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看到这种问题，是个人都会产生好奇心。于是许熙然立刻回了一个问号。 片刻后，杨琳发来的消息让他皱起了眉头。 “方默学长和你感情很好吧，好像经常看你们在一起？” 果然，这家伙对方默有企图。 “是，怎么？”许熙然问。 “我觉得他对你好像不太一般哦？”杨琳说。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许熙然琢磨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感情杨琳是把他给当成假想敌了。一般人哪会看两个男生感情好就产生这样的误解，这个杨琳怕是在推己及人。这更能说明他有问题。 许熙然有点不舒服。他快速输入了回复。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们今天都做了什么。都认识那么久了，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你自重吧。” 按下发送后，对面陷入了沉默，长时间没有回应。 倒是方默在几分钟后给他发来了若干张照片，都是那只奶萌奶萌的小猫咪在吃猫粮的特写。 “刚才喂它的时候拍的，本来想吃饭的时候给你看，没找到机会。今天说好请你最后也没请上，下次再补吧？你先想想吃啥。” 许熙然立刻回复。 “那正好，周一我不是要陪你去上课么？下了课去吧。” 按下发送后，消失许久的杨琳终于发来了回复。 “我明白了，谢谢学长。” 第20章 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直到周一再次见到方默，许熙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杨琳的所谓明白，可能明白错了。 他向方默转述了两人的消息内容，原本只是想让他安心顺便邀个功。可方默在听了以后却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他提出了一个猜想。 “你那个学弟，会不会以为我们俩是一对啊？” 许熙然大惊。 “不至于吧，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只是想告诉杨琳，我已经知道了你小子对着我兄弟动手动脚，我对这种行为十分不齿，劝你好自为之别再打他主意。可如今转念一想，若是杨琳先入为主默认他俩有特殊关系，会把他的话误解为独占宣言也是顺理成章。 方默微微皱着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妈呀，这可尴尬了，”许熙然挠头，“误会大了。” “那……怎么办呢？”方默微微歪了下头。 许熙然想了想：“我现在特地去澄清，好像也挺傻的吧？” 方默点头：“可能还会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他也不见得相信。而且……你还想主动跟他联络吗？” “啧，”许熙然叹气，“也是。算了，真要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我们年级不一样交集也不算多。只要他别到处乱说就好。” “嗯嗯，”方默点头，“人生在世，难免会被别人误解。勇敢做自己就好。” 他这鸡汤炖的突兀，把许熙然逗乐了。 “是啊，我们方大帅哥被人当成二次元宅男，不也过得潇潇洒洒。” 方默有些无语：“你也听说啦？你难道不知道是谁的错吗？” “我以为你确实挺喜欢啊，”许熙然说，“难道你不喜欢？是我安利的不够努力，还是小遥不够可爱？” 两人说笑间走到了教室门口。这门课选的人不少，安排在了大教室。但因为点名不严格，总有不少缺席的，座位完全不紧张。方默拉着许熙然坐在了一个从讲台看非常不显眼的角落。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啊，”方默在坐下以后对他说道，“那个教授原本已经对你死心了，你现在陪我过来，他看到了万一以为你是特地来听他上课的，爱火重燃了怎么办？” “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他我是陪你来的啊，”许熙然说得坦荡，“这样，他就能明白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前科，想打你主意是没戏的，是不是？” 方默若有所思，并不回话。 “对待这种事呢，一定要强硬，”许熙然认真地指导他，“他身份比较特别，你自己现在肯定不方便拒绝得太直接，所以我才要跟来嘛。你放心，有我随机应变。” 方默抿着嘴唇，有些纠结地看向他：“你怎么对我那么关心啊？” 许熙然笑嘻嘻凑过去：“感不感动？” 方默把视线挪开了：“可能是我这种事情遇到太多了吧，难免会多想。你这样我容易误会。” 许熙然疑惑了一会儿后，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接着抬手对着他的脑袋一个暴栗：“你欠揍吧？” 方默缩着脖子捂住脑袋：“你真的不是觊觎我美色吗？” “神经，”许熙然笑道，“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唉，”方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刚才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万一你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拜托你不要瞎想好不好！”许熙然头皮发麻，“给我住脑。” 方默闻言闭上了嘴，但片刻后又忍不住嘟囔：“不行，我想都想了，得说一下。” “你……好吧，你打算怎么办？”许熙然其实也有些好奇。 “不知道。”方默说。 许熙然无语了：“那你说个屁。” “不是啊，”方默看了看他，“是别人的话我知道我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但你的话，我……我真不知道。” 许熙然一愣。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就在此刻，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 徐教授同许熙然记忆中没太大差别。四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相当不错，穿着考究身材毫无走形，对比其他同龄男性气质更为出众许多。加上谈吐不凡，言语风趣幽默，是很容易被二十来岁的大学生们所仰慕的类型。许熙然在意识到不对劲前也曾对他心怀敬仰。 徐教授在课程前半截完全没有朝他俩的方向看过。一直到他把内容讲完了大半，开始挑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拿着点名簿随意抽选了几个学生以后，他果然喊出了方默的名字。教室里立刻扬起了一阵轻笑。 徐教授也跟着笑：“你们不想听他念吗？” 有大胆的女生立刻附和：“想！” 许熙然无语，看来这是一项所有人默认的课上娱乐休闲活动了。这可能就是专属于帅逼的烦恼吧。 方默一开口，徐教授立刻循着声音看了过来。抽前几个学生回答问题时，他一直站在讲台前没有挪过，此刻却缓缓踱着步子向方默所在的角落走了过来。 他俩坐在教室后方靠墙的座位，许熙然在方默的里面。徐教授走近的过程中视线一直落在方默脸上，从许熙然的角度看过去，他眉眼唇角带着明显笑意，一副对面前的学生颇为欣赏的模样。 对知道内情的许熙然而言，这神情显得意味深长。 徐教授提的问题不难，稍微听过课的都能回答，只是麻烦，要对着书本念好长一段。方默认认真真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来看向徐教授，示意自己答题完毕。 徐教授笑意满满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回到讲台，突然愣了一下。 不经意间，他和许熙然对视了。 许熙然很快移开了视线，接着故意当着他的面，拉了方默的胳膊一把。等方默下意识倾过身子，许熙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他每堂课都这样让你念书啊？” “是啊，”方默无奈地点头，“每次一大段。” 许熙然又抬头时，徐教授居然还在看他。课堂上突然安静，难免显得不自然。徐教授在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讲台前，清了清嗓子后再次打开了课本。 “他……”许熙然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因为方默的表情不知为何无比凝重。 “怎么了？”许熙然问，“有什么不对劲？” “……你不应该来的，”方默低下头轻声嘟囔，“好烦啊。” “啊？”许熙然不解。 “你别动。”方默突然说道。 许熙然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照做，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方默快速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再坐直一点。” “到底要干嘛啊？”原本半靠在桌上的许熙然挺直了背脊。 “就保持这样别动哦，”方默说着，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来都来了，你得发挥一点价值对吧。” 当他说完这句话，上半身已经完全倚在了许熙然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 许熙然觉得不太对劲，但依旧没有动弹：“现在这个属于什么价值啊？” 方默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催促：“看我，快看我。” “啊？”许熙然愈发莫名，可还是老老实实扭过头，就着别扭的姿势看向靠在他身上的方默，“你怎么了？” 方默没说话，只是突然冲他笑。 许熙然心中茫然，但见他突然眯起眼睛的模样，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一下：“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在看我们了。”方默说。 . 许熙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利用的很彻底。 “不是，你这样，他岂不是以为我们在……那个什么？”他在课后问方默。 “是啊，”方默竟坦然承认，“就是要让他这样以为啊。他们这种有先入为主意识的人肯定会误会的。但以他的身份立场，不可能到处宣传这种事，对吧？” 他说的也有道理，许熙然琢磨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点小疙瘩：“但……怎么说呢，怪怪的……” “你不是来帮我的吗？”方默严肃强调，“之前是你乱说话，才害得你学弟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吧？现在只是扯平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许熙然琢磨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盲区：“我那是不小心啊！你这样故意让人误会，以为你是那个……不会心里别扭吗？” “总、总比真的被他盯上了好吧，”方默说，“我也是没办法，你难道还能每次都陪我过来上课吗？” 两人说着，整理好了东西一同走出了教室。 才刚过了拐角，居然迎面就撞上了五分钟前就已经离开的徐教授。 第21章 都是套路 原本许熙然是想过这种场面的。若徐教授在课后过来同方默搭话，他要替过于老实不擅长应对这些的方默把他给挡回去。 他还思考过具体如何表达，才能不至于太过失礼又明确传达方默对他这种行为的反感。 明明他的初衷和目的都坦坦荡荡，可如今，却全都说不出口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有点尴尬，甚至是不知所措。 当徐教授冲着他俩面带微笑颔首示意，许熙然心头冒出了一句话。 “要命了，现在在他眼里我俩就是一对小情侣吧？” 虽心中对方默那番操作颇有微词，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泄了方默的底，只能硬着头皮勇敢地接受误解。 “好久不见，”徐教授主动对他说道，“你没选我的课吧，怎么会突然特地过来旁听？” 这个问题，许熙然倒是有考虑过如何应对。 我过来不是为了听课是为了陪朋友，没想到遇上徐教授您。一段时间不见，您私底下对学生还是那么关心啊？ 意有所指，阴阳怪气，理应能让对方听懂言下之音。 但现在，许熙然觉得这话再说出来，四舍五入就成了“你这老家伙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老婆头上了？！” 他很崩溃，他开不了口。 见许熙然呆愣，方默连忙出声：“怎么，徐教授你认识他吗？” “他没和你提过吗，”徐教授笑道，“是去年吧？我给他们班上过课。” 方默侧过头，看了许熙然一眼。 这气氛太古怪了，许熙然浑身别扭，只觉得哪儿都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他无法理解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 “他是过来陪我上课的，”方默又说，“我们待会要一起去吃饭。所以……” 他在说话的同时抬起手来，松垮垮搭在了许熙然的胳膊上。那姿势稍显亲昵，但对普通同性友人而言也不算过分。 徐教授安静地看着他手的落处，片刻后视线再次落到许熙然的脸上。他点了点头，说道：“挺好，去吧。” . 终于走远后，许熙然还未开口，方默抢在他之前抱怨了起来。 “你到底来干嘛的呀，像个傻子似的戳在那里，害我紧张死了！” “我……”许熙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手瞎比划了两下，“就……就很别扭啊。” 方默皱着眉：“有什么好别扭的？” “你看他刚才那个眼神，明显觉得我们是……那个吧？” 方默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哪个？” “以为我们正在谈恋爱啊，”许熙然说，“哎呀不行，我现在说出来都觉得尴尬。我本来的计划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过来为朋友打掩护的，不是来向情敌宣战的。他想表达的是我兄弟和我一样都笔笔直跟任何同性都只能做两条平行线，而不是你看上的这个小帅哥已经和我像麻花一样扭在了一起你来晚了别想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咯，”方默说，“反正结果都一样。” 许熙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大好青年，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这么误解。” 他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又瞥了一眼方默，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方默的表情看起来，怎么像是有点不高兴了呢。 “怎么啦？”他赶紧说道，“我没有介意也不是在批评你，你别瞎想啊。”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方默问。 “……这倒也不至于，”许熙然说，“就是，呃……有点……” “恶心吧啦的对吧？”方默小声嘟囔，“都是大男人，还被这么误会，让你不舒服了。” 许熙然更尴尬了：“我刚才是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要是突然被人误会和一个姑娘是一对，我也一样懵逼啊。” 方默看了他一眼，借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我这么帅，就算被误会了也不委屈你吧。” “……” “想和我传绯闻的男男女女能绕这栋教学楼一周。”方默说。 “……” “你居然还嫌弃起来了。” “……操，”许熙然哭笑不得，“你贱不贱啊？” 他说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夸张是夸张了一点，但方默受欢迎也是事实。这家伙在他面前言行日渐奔放。要是对外也保持这样多好，他可就能少操许多心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之前和我提议过的。”方默问他。 “我提议什么了？” “就是我刚搬来不久，我们宿舍除了我和刘小畅以外其他人都还没来的时候，”方默说，“你说如果让刘小畅以为我们是一对，他说不定就不会再来骚扰了。” “啊，我说过这个啊？”许熙然惊讶。 很多时候随口说出的话并不怎么过脑子，他对自己的无心之言已经毫无印象，没想到方默竟还记得。 “你说过啊，”方默强调，“我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呃……” “你看，你那个学弟，误会了以后立刻消失了对吧？”方默开始举例。 许熙然点头：“确实。” “刚才徐教授也是，”方默说，“他肯定是故意等我们出来想确定一下。以为我们真的在谈恋爱，立刻就放行了不是？” “……嗯。”许熙然继续点头。 “我和刘小畅这段时间住在同一个宿舍，他后来也没再对我动手动脚，”方默说，“肯定也是因为他看我们走得近，误以为我们俩是一对。” 许熙然皱起眉头：“这么有用啊？” “综合起来看，这个办法真的很不错，”方默说，“我们也不用特意假装什么。有这方面倾向的人，自己就会多想。只要稍微表现得暧昧一点，然后故意不解释，他们就会自己误解了。” “可是……被人当成同性恋，总会有些怪怪的吧？”许熙然还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这你放心，又不需要我们公开出柜，一般人是不会误会的，”方默说，“只需要针对性的在可疑的对象面前演一下就好了。” 许熙然皱着眉头，依旧有些犹豫：“那万一有些没节操的，本来觉得没戏就拉到了，看我能和你搞在一起，反而觉得自己现在有希望了，咋办？” “那更好办了啊，”方默手一挥，“首先，他有我帅吗？” “……” “肯定没有，”方默下断言，“所以既然你已经有了我，不就能理直气壮看不上他了吗？” “……”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方默说。 “有，”许熙然说，“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方默不以为意：“我只是不擅长虚伪。”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你在私信里和我说自己长相中等偏上。” 方默愣了一下。 “唉，”许熙然小声感慨，“我当时看了照片以后确实觉得吧，这人好像有那么点虚伪。” “咳，”方默清了一下嗓子，“我当初只是和你客气一下罢了，你别当真。” . 方默的提案有理有据，十分吸引人。 只是许熙然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心中难免纠结，所以还没应下。 单从他个人角度而言，学校就这么点大，对他有过企图的人在过去两年间已经纷纷暴露，应该没什么新的麻烦会出现了。自这学期开学以来，他也从未遇上过此类困扰，故而暂时没必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应对。 方默并不着急，表示可以让他慢慢考虑。 “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像话吗？”他在分别前这么对许熙然说。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逐渐增加，这家伙的脸皮开始越来越厚了。许熙然当然不觉得反感，关系好的朋友才能当面互相吐槽开玩笑。对比初识时那副拘谨的模样，方默如今的反差让许熙然有一种“我俩关系很铁”的真实感。 只可惜，方默对外明显做不到这样。 今天面对徐教授，因为他的宕机，方默在不得不开口时给人的感觉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如今回想起来，许熙然竟有几分自责，进而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对他而言，方默的提议用处不大。但对方默来说，应该是帮助不小的吧？他之前连刘小畅都对付不了，还被杨琳这样看起来并不高壮的类型吃过豆腐。徐教授每堂课调戏他，他也从来老老实实受着。 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难处，还袖手旁观，岂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第22章 要决战钮钴禄之巅吗？ 晚上八点半，方默在距离宿舍区不远曾经喂过猫的小花园里团团转。 “太顺利了，顺利过头了，”他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顺利到让我开始觉得不安了。” 邹瞬坐在一边看着他：“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他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方默感慨，“我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呃……”邹瞬无奈，“我哪会清楚他怎么想呢。” 方默走到他跟前：“你知道吗，他还觉得我傻。” 邹瞬很不给面子：“老实说，你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至少比他聪明，”方默一屁股坐在了邹瞬旁边，“他这个样子，居然至今没有被人给套路走，简直不可思议。” “可能是因为浑身都是破绽反而无懈可击吧，就像你在他面前那样，”邹瞬说，“这叫无招胜有招。” “唉，说到招，”方默叹气，“你教我的那招，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 他之前私下对邹瞬感慨，怕自己在同许熙然单独相处时把握不好分寸，无意中暴露了暗藏的心思。 邹瞬给他出主意，说既然如此，你不如贼喊捉贼，先下手为强。在他看出来不对劲前，找机会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这样一来，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清白，还可以逼着对方往这方面多想。 以后若是两人相处时方默有些举动让他觉得越界了，他很有可能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了奇怪的想法。 “要和直男发展感情呢，首先要主动创造暧昧氛围，”邹瞬当时这么指导他，“让他心里突然‘噗通’一下，事情就成了一半。” 他说的很有道理，方默深以为然，并且立刻付诸于实践。 在此之余，方默偷偷在心中感慨了一下。邹瞬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战经验都如此丰富，指导起他来头头是道，可真轮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那么不成器呢。 他昨天还为了那个该死的直男表现得过于反复无常而对着方默哭诉过。 其实那些话方默听多了，心里对那个男人的印象挺糟糕的。邹瞬条件不差，无论是想和他有一段露水情缘还是想跟他认真发展感情的对象都不缺，偏偏要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邹瞬说自己早就在对方面前出了柜，那个男人若真是仗着邹瞬喜欢他故意把人吊着，未免过分了。 可惜这些话，他不方便对着邹瞬说。一来怕邹瞬听着难受，二来是觉得他压根听不进去。就算同方默抱怨时骂得再凶，可只要方默开始劝他放弃或是批评对方过分，邹瞬又会别别扭扭开始替那个男人说好话。 方默也没辙。毕竟将心比心，若邹瞬劝他放弃许熙然，他大概也做不到。 可能真的只有被彻彻底底地伤过一次，才会知道痛，懂得怕，学会躲。不然，真心喜欢，哪能那么容易干脆利落抽身而退。人在陷入感情时，理智不堪一击。 方默只能偷偷在心里骂那个直男几句，又暗自祈祷最好他能对邹瞬有点真心。 . “其实我有点想不通，”邹瞬看向他时，神情很是无奈，“那个许熙然到底有哪点那么吸引你啊？除了脸。” “脸不重要吗？”方默反问。 “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吧，”邹瞬说，“长相能作为感情的基础，但要再往上发展，得有点别的能吸引到你的地方才对？” “有啊，他身材也很好吧？个子高，声音好听，头发又柔顺还蓬松，发际线健康发量充足。而且每个指甲盖上都有月牙，”方默说着，竟有些激动，“……而且屁股很翘。” “……” 邹瞬皱着眉看着他，微微向后仰了半截身子。 “只要闭上嘴，特别完美。”方默强调。 “总要有点人格魅力吧！”邹瞬大声说道。 方默迟疑了一会儿，虽张开了嘴，却没发出声。 “你这……”邹瞬终于崩溃，“不行我忍不住，本来不想说的。我觉得这男人不行，非常不行。听你说的那些，他是真的完完全全没长那根筋。有些所谓的直男能掰弯，是因为他本身不够直，你明白吗？” 方默看着他，还是没出声。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是双性恋，只是有所偏向，并且偏向的程度不一样，”邹瞬说，“真正的彻彻底底的直男，折断了都弯不了。那个许熙然看起来完全就是这种类型。感情这东西，你付出得越多越难放弃。就算刚开始只是为了外表，但你不停地追不停地追，投入进去的感情都会变成你对他的单方面的执着，拖得越久最后伤得越重。如果你现在还只是喜欢他的脸，我劝你冷静一点，这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得给自己出难题。” “……” “默默，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邹瞬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看你以后难过。” 方默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我现在就总是会很难过。”邹瞬说。 方默原本想说的话，又都咽回去了。 他方才面对邹瞬的追问没能立刻出声，并不是因为完全想不出许熙然的优点。这里没有路灯，月色下光线不佳，所以邹瞬才没能看出来。在方默努力思索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脸红了。 不是说不出许熙然哪儿好，而是在想起那些好时，他抑制不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慌张和陡然加快的心跳。 他能说出许熙然的许多缺点。他有点傻，又不自知，还时常自我感觉良好，沉迷一些说出来就令人觉得无语想要退避三舍的爱好，神经粗到不可思议。但这些全部加在一起，也没法引起方默的半分反感。 当他想起那些，只会忍不住笑意。 就是这个笨蛋，会迁就他的口味，关心他的安危，自作聪明给他帮倒忙，又在许多普通人都会忽略的细节替他着想。他特别温柔，特别善良，特别好。 那天他在桌底下偷偷用手背拍他，方默的心被那轻轻一下敲得一晃一晃的。 杨琳当然没有非礼他，他撒谎了。他为此心虚，却并没有太强的罪恶感。 反正杨琳也摆明了在针对他。他故意占他旁边的座位逼着许熙然只能坐在他斜对面，入座时装作不经意踢他的鞋，排队时趁许熙然在付钱故意回过头冲着他做挑衅的表情。他当天的低气压不是装的，是被气的。知道杨琳事后还试图去许熙然面前搬弄是非替他出柜，方默十分庆幸自己那晚的一时冲动恶向胆边生。 谁都不是善茬，就看哪个笑到最后。 但归根结底，他能取得胜利不是因为手段多高明，而是因为许熙然偏心他。 不是所有直男都像他那么好看，也不是所有直男都像他那么会照顾人。正是因为知道许熙然现在不喜欢他，方默才更能确定如今他对自己所有的好，都是单纯无杂质的。 方默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人格魅力。说起来都太过微小了。若要絮絮叨叨告诉邹瞬，我还喜欢他对我说他什么都吃所以我们最适合在一起吃饭，喜欢他在我漱口想要洗掉香菇怪味时立刻为我找糖，喜欢他随身携带猫粮，喜欢他在被骚扰过那么多次后依旧对同性恋本身不带偏见，喜欢他大大方方说这点小事不用和他客气的模样，喜欢他笑起来满脸阳光……那一定会显得很不知所谓，还会让方默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邹瞬伸手拍了他一下。 “你这什么表情啊，”他的神情语气都透着无奈，“好像我是什么反派角色在逼着你和他分手似的。” “……我就是觉得他很好。”方默说。 “好就好呗，”邹瞬不看他，“反正栽跟头的是你，管我什么事。” 看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方默搂着他的肩膀来回用力晃：“我懂的，我都懂的，我有分寸，你别担心了。” 就在此时，他的裤兜传来了一阵振动。是手机接收到了新的消息。 拿出来一看，方默立刻倒抽了一口气。许熙然发来了消息，很简洁只有一句话。 “要不就按照你说的试试吧！” 方默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手机，一旁坐着的邹瞬满脸好奇把脑袋凑了过来。 “试试？试试什么？”他问。 方默舔了舔嘴唇，然后冲着他笑出了声：“还能有什么呢！” “我靠，”邹瞬惊讶，“他还真答应啊？” 方默笑得毫无形象，一把搂住邹瞬的脖子变本加厉地晃他。 “他居然能答应，他怎么那么傻，你说他是不是傻？”他一边晃一边连声问，“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我至少也成功三分之一了吧？” “好好好三分之一三分之一，”邹瞬痛苦不堪用力推他，“我头都晕了！快放开！有人在盯着我们看了消停点吧！” “看个屁，有什么好看的，”方默心情大好，“没看过帅哥吗？” 他说完头一抬，愣住了。 真的有人在看，而且那个人他还认识。 相隔不到三米的道路边，那个名叫杨琳的学弟正微微挑着眉注视着他，以及正在他怀里奋力挣扎的邹瞬。 第23章 基情四角恋？！ 在呆滞了几秒后，方默触电似的松开了钳制着邹瞬的手臂。 邹瞬终于获救，骂骂咧咧低头整理自己被扯歪了的领口：“大庭广众突然兽性大发搞得我衣衫不整的，方默同志我劝你有点气质别整天伤风败俗。” 方默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到：“你给我闭嘴。” “啊？”邹瞬一愣。 他抬起头，顺着方默的视线望向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向他俩的路人，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这人你认识啊？”他问方默。 方默还没来得及出声，杨琳开口了：“哎哟，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还真是方默学长您啊？” 他这一句话，从内容到语音语调都极其阴阳怪气，与在许熙然面前时判若两人。 方默虽有几分心虚，但见他这副模样自然也是没好气：“找我有事儿吗？” “没有，”杨琳说，“我就是有点好奇。黑灯瞎火的，学长和这位……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邹瞬突然开口：“关您屁事？” 他说完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杨琳面前，把他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番，接着，又用一种无比做作的姿势扭头移开了视线，还不轻不响地“呵”了一声。 虽未言语，仅凭这一番肢体语言，阴阳怪气程度比之杨琳翻了十倍有余。 杨琳当即面露不悦：“我有和你说话吗？” “什么味道，”邹瞬全然不理会他的问题，皱起眉来，抬起手作势虚掩口鼻，又回头看向方默，“默默，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骚的怪味？” 方默张了张嘴：“呃……” 杨琳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挺好闻的，也不算刺鼻。邹瞬明显就是想故意羞辱他。方默倒是有心要配合，可惜他虽算不上什么乖宝宝，却完全不擅长这样的正面碰撞，立刻露怯，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帮衬。 好在邹瞬也不指望他。见方默像个傻子似的，他便重新回过头去，抽了抽鼻子，左顾右盼，一副循着气味想要寻找源头的模样。就这么装模作样了片刻，他微微向前倾了半截身子，停留在了距离杨琳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 他把视线重新落在了杨琳脸上，停留几秒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口时调子一波三折：“哦~！” 杨琳被他气得脸色都变了。 “你行，”他说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向了方默，“你等着吧。” 说完，他立刻转身，快步离开了。 “什么玩意儿，”见他离开，邹瞬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大步走了回来，“这人谁啊，贱兮兮的。” “您真牛逼，”方默哭丧着脸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但可能会把我害死。” 邹瞬眨巴了两下眼睛：“何出此言？” . 天知道杨琳究竟误会了些什么。 这个小花园光线幽暗，会选择在这儿和邹瞬聊心事，方默确实是存了不被人注意的心思。一般这种没路灯的小花园，晚上若有两个人挤在角落，十有八九是在谈情说爱。正常情况下其他人远远看见了就不会靠近。 万万料不到这杨琳那么无聊，发现有人还特意往里探头探脑。 他之前就试图去许熙然那儿告方默的状，是误会了方默和许熙然的关系才知难而退。如今方默“出轨”被他当场抓获，天知道会在许熙然面前怎么搬弄是非。方默是知道邹瞬取向的，这一来二去，万一暴露了什么，那可就糟了。 “那你就先下手为强啊，”邹瞬在听过来龙去脉后镇定自若，“我们俩本来就没什么，堂堂正正的。要污蔑，口说无凭，他有证据么？没有吧。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找许熙然，跟他说你又遇上这个非礼你的小学弟了，然后抢在他前面把这件事从对你有利的角度交代一遍。快去！” 方默心想，他和邹瞬是亲友而不是仇人，真是太好了。 . 回到宿舍楼，方默直接冲去了许熙然的寝室。 开门的是许熙然的舍友，一见着他立刻笑着打招呼。这些天来，方默勉强也算是和许熙然的舍友们混了个脸熟，虽然名字还没记住，可见着脸都能认得出。那些人也都记得他，知道这位帅哥就住在楼下，是许熙然的二次元同好。 才刚分别没多久的许熙然见他过来一脸惊喜，笑着招呼他赶紧过去。 “我正想给你发消息呢，大新闻！”他把方默拉到身边，让他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恋物语终于要出第二季了！” 屏幕上一张大图，一排美少女依次排开，对着镜头摆出各种招牌姿势，看的人眼花缭乱。小遥作为高人气角色站在靠中间的位置，双手比心笑容温婉。画面下方全是日语，方默一窍不通。 “哇，那真是太好啦，”他努力憋出高兴的表情语调，“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 “应该快了吧，”许熙然沉浸在兴奋中，“前几个月就听说在筹备了，我好期待啊！” “嗯嗯，我也是。”方默连连点头。 许熙然笑着回头，刚要说什么，接着露出了略带疑惑的表情：“你怎么啦？” “啊？”方默愣愣地反问。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许熙然看着他的脸，“你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这直男还真是神奇。平时缺根筋，思路总跑偏。可每每方默有心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粗中有细吧。 正在纠结该如何开口，许熙然的手机响了一下。方默就坐在他身侧，偷偷瞄了一眼屏幕。一条新发来的消息，发件人姓名处显示两个大字。 ——小杨。 眼见许熙然就要点开，方默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就是他！” 不止许熙然，寝室里其他所有人都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啊？”许熙然惊讶中带着几分关切，“他又怎么了？” 周围还有三个无关人员正竖着耳朵，方默开不了口，满脸纠结。许熙然见状，立刻站起身来，拉着他走出寝室来到了走廊上，还关上了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我刚才遇上他了，就在我们之前喂猫的地方，”方默说，“当时我和邹瞬坐在那里面聊天……” “等等，”许熙然打断了他，“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跑去那种地方聊天？” 见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方默当下警觉。邹瞬的取向是公开的秘密，大半夜和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对象在寂静无人的幽暗小花园会面，听着实在暧昧无比。没想到许熙然一贯大大咧咧，竟也会在意这种细节。 “他……他有一些感情上的烦恼，”方默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吧，他喜欢一个直男，但是不太顺利。我开导开导他。” 许熙然皱着眉，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方默边说边琢磨，“然后你的学弟就突然出现了，他说我……” 见方默欲言又止，许熙然很配合地问道：“说你什么？” “说我出轨。”方默说。 许熙然一脸痴呆：“啊？” “他还以为我们俩是一对呢，你忘啦？”方默提醒他。 许熙然顿时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了：“啊，哦……对，是这样……” “他觉得我大晚上和别的男人约会，是在出轨，”方默说着，十分浮夸地叹了口气，“你说这些人，自己没节操就推己及人，真是受不了。” 许熙然还沉浸在那种别别扭扭的情绪里，对他浮夸的演技全无怀疑：“然后呢？” “……然后，他就开始阴阳怪气，”方默舔了舔嘴唇，开始胡说八道，“说我装的一副多清高的样子，被他摸一下那么不乐意，背地里那个……反正说的不太好听。” 许熙然听完，表情纠结：“你看，我说吧，装同性恋不合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管合不合适他这边都是你闹出来的误会，现在才说已经来不及了。”方默立刻撇清。 许熙然很老实地承认错误：“嗯，怪我。那后来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办，只能跟他解释说完全是误会啊，但他不听，还说要告诉你我的真面目，”方默可怜巴巴看着他，“我好无语啊。” 许熙然听完，叹了口气，一副脱力的模样：“好了，我现在不仅要被基佬缠上，还得把自己当成基佬，甚至还要迫陷入基佬的四角恋情。” “哪来的四角恋，”方默被他说得很尴尬，“我和邹瞬什么都没有，和你那个学弟也没有。和你……和你先假装有吧。” 许熙然苦笑，接着摸出了手机：“我看看啊，他和我说了些什么。” 方默也赶紧把脑袋凑了过去。 屏幕上那行文字看起来婊里婊气。 “学长，有一件事，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许熙然抬头，和方默对视了一眼，接着低头输入。 “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那还是别说了吧？” “噗——”方默当场就笑喷了。 “别笑了你，我真的很尴尬！”许熙然拽他。 消息才刚发送过去不到半分钟，回复就来了。 “他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什么？” 许熙然和方默又对视了一眼。 方默心里打鼓，表面上强装镇定：“这人想做什么呀！” 在他俩迟疑之际，新的消息又来了。 “我不说了，学长你自己看吧。” 紧随其后，是一张照片。 画面很暗，但大致内容尚可辨别。花坛边的长凳上，有两个人正搂在一起，被搂住的那个人大半个脑袋都被另一个人给遮住了。从拍摄者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正在激情拥吻。 虽然都看不清脸，但其中之一身上的外套，正是方默如今所穿着的那一件。 许熙然目瞪口呆抬起头，看向方默。 “你和邹瞬到底在干嘛啊？”他问。 第24章 助攻型情敌 万万没想到，在他俩留意到之前，杨琳已经偷偷拍下了照片。 那照片因为光线不佳以及人物正在动作，画质粗糙，连身材都看不清晰。可偏偏方默自投罗网，此刻身上还穿着同一件外套。大学男生对穿着讲究的不多，如今这样的气温通常都一件T恤了事，少数在外面搭一件衬衫。 方默不一样，他非得穿点特别的。眼下他身上的这件浅色外搭上装饰着几根渐变色的带子，长长短短向下垂，因为拍摄时的动作在画面中甩得动感十足。好看，且无比显眼。 眼见许熙然看向他的表情满是惊诧和难以置信，方默慌了。 这一次，他可是真的太冤枉了。 他懵在那儿不吭声，许熙然很快眉头全扭在了一起：“你、你和邹瞬……原来……” “不是！”方默呐喊。 他情绪激动之下完全没有控制音量，把许熙然吓了一跳。 “那你们为什么……”许熙然低下头快速地扫了一眼照片，接着赶紧移开视线，一副不愿直视的模样。 “角度，是角度！”方默又委屈又生气，“这个人有毛病啊！故意把照片拍得那么奇怪！他既然站在旁边就该知道我们不是照片里看起来那样的！这是刻意污蔑！人渣！” 许熙然被他的语气和音量说服了一些，可还有些不解：“到底是什么角度能让你们俩看起来那么的……” 情急之下，方默做事不过大脑。他毫无预警伸出手来，一把将许熙然搂进了怀里，按在了自己胸口，抱住了。 许熙然惊慌失措，刚要挣扎，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被方默用力快速晃动了起来：“我当时就是……”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许熙然大喊着试图挣脱。 他力气终究是比邹瞬要大上些许，而且挣扎得也比邹瞬认真许多，很快就要摆脱方默的钳制。 “当时他也像你这样乱动……”方默解释到一半，停下了。 因为他们身后原本紧闭的寝室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露出了一上一下两双眼睛，还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上半身还纠缠在一起的方默和许熙然用诡异的姿势扭头看去。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门缝里的原本的那两双眼睛被往下压了一截，最上方出现了第三双。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方默和许熙然分别向两边快速弹开了。 . “你看，”方默冲着许熙然尬笑，“我们俩现在不也夜深人静呆在这种地方聊天，对不对。这多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许熙然坐在方默和邹瞬之前坐过的地方，低着头捂着脸，一副纯洁少女刚被暴徒夺去清白的颓丧模样。 “……对不起，”方默心虚，故而诚恳无比，“是我不好。” 许熙然放下手，抬头看他：“你看到他们刚才的眼神了么？” 方默不敢与他对视，视线游移。 “他们绝对是误会了，”许熙然哀叹，“十有八九再也解释不清了。”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不合时宜……”方默小心翼翼，“但你的那个学弟呢，也是这么误会我和邹瞬的。” 这个举例过于生动形象，许熙然信了。 “操，”他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脏话，“那你用说的不行吗？就算要比划先打声招呼也好啊！” 方默缩着脖子：“你看，你现在被室友误会了着不着急？那我被这么误会了，肯定也着急啊。将心比心，你能懂的吧？” 例子都是现成的，听起来全在情理之中。许熙然无奈至极，唉声叹气。 “对不起。”方默只得再次重复。 他确实觉得惭愧。但不可否认，这样的误解也让他有些暗爽。从某个角度来说，还真得感激一下杨琳。 正想着，许熙然的手机再次振动。杨琳等待半天毫无回应，耐不住寂寞又发来的消息。 “学长，照片看到了吗？” 这小子居心叵测，告完了状没立刻收到反馈，还想过来打探情况。 许熙然低着头看着手机，沉默不语。 但方默现在已经不慌了，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期待。他问许熙然：“你不赶紧回复他吗？” 按理说，许熙然既然相信他，肯定得帮着他回怼几句吧。诸如我们俩的事情不用你多操心，或者我相信方默不是那种人之类的。已经说好了要在特殊人群面前假扮情侣，戏总得做足些，哪能那么快感情破裂。 想到杨琳看到回复后气疯的样子，方默心中一阵暗爽。 可许熙然却有不同的看法。他皱着眉一脸苦哈哈：“这下好了，我不仅被当成同性恋，还被人误会戴了绿帽子。” 方默僵住。 “我现在要是和他说让他不用多管闲事，他会怎么想我啊？”许熙然说。 “呃……” 恋人出轨证据摆在面前依旧无脑回护，不仅绿，还蠢。简直闻者流泪。 许熙然扶额：“丢人啊。” 方默愈发汗颜了。他蹲在许熙然面前仰起头，说得情真意切：“对不起啊……” 许熙然单手撑着额头，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轻轻叹了口气。他坐直了身子，非常顺手地在方默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请我吃饭！” 方默一边往后缩一边忙不迭答应：“行啊，想吃什么都行，都听你的。” 许熙然再次摇头叹气，拿起了手机，苦思究竟该如何回复才能既把杨琳打发了又不至于太伤自己的颜面。琢磨了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那样抱着邹瞬啊？” 方默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你说愿意和我假扮情侣，我一不小心就HIGH了。这种实话，哪有可能告诉许熙然呢。 “他……他心情不好啊，”方默开始在现实的基础上添砖加瓦，“具体的我也不方便多说，毕竟都是他的私事。我想安慰安慰他，可用说的他听不进去，所以就这样揽着他晃了几下，跟他说些‘你别难过啦打起精神吧’之类的话。” 这答案听起来勉强也算合理，可许熙然听过以后却缓缓摇了摇头：“你这真是……这样不好吧？” “啊？为什么，我安慰他不行吗？”方默不解。 许熙然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下：“你不觉得这种肢体动作太亲昵了吗？” “会吗？”方默说着，心中突然微微一动，“你和我不也经常勾肩搭背。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啊。” 许熙然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笨！他和我们不一样啊。” 方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给敲笨了。 “……你不是不歧视吗？”他有点不舒服，“我和他感情那么好，没必要因为他的取向就刻意区别对待吧。” “所以说你笨，”许熙然说，“对你而言大家都是男生无所谓，但对他而言同样是男生也是会授受不清的好吧。” 方默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要从他的角度考虑啊，”许熙然一脸认真，“既然知道人家喜欢男生，适当保持距离是一种基本礼貌，懂不懂？” 方默愣了一会儿，赶紧点头：“哦！” 他确实一贯都接受不了正常男性友人之间的肢体接触，稍微亲密一些的动作都会让他不适。会乐意跟许熙然勾肩搭背，无非是因为喜欢他。 至于和邹瞬，许熙然有一个盲区。他俩虽然都是男生，但型号相同。而且认识太久太熟悉了，已经完全无法产生任何化学反应，彼此间都彻底没把对方当做是可以发展的对象。 “你对他坦荡，可万一他多想了怎么办。”许熙然继续说道。 “不会不会，”方默连连摆手，“他有喜欢的人，刚才找我出来就是说这个的。” 许熙然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吧，就算这样你最好还是多注意一下。” 方默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在心里偷偷想着，之前邹瞬问他的问题，答案又变得更丰富了一些。他还喜欢许熙然在这样奇怪的小细节中体现出的温柔妥帖。 他见过不少直男在面对同性恋男生时的不同反应。有人大肆嘲讽，有人直接绕道，有人故意耍暧昧想要印证自己的魅力，有人表面上不说但心里抵触故而暗自拉开距离。许熙然不一样，他在平日里把对方当做普通人对待，但知道要留有分寸不让对方为难。 这人真好。 方默心中冒着粉红色小气泡，许熙然却是若有所思：“你有见过他所谓的喜欢的对象吗？” 方默刚要点头，许熙然的手机又振了一下。 杨琳再次被无视，不甘寂寞，坚持单方面不断发消息。他好像对许熙然不回复的原因产生了重大误解。 “我明白，这对学长而言一时难以接受。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些，但总好过一直被蒙在鼓里吧，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其实还有一件事，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之前为了不让你难过，我一直忍着，现在想想早就应该说的。” “什么玩意儿？”一边伸长了脖子的方默在看过后问道。 许熙然也同他一样好奇，也不顾至今的长久沉默，立刻发送了一个问号。 杨琳飞速发来了回复。 “上次我们一起去吃麻辣烫的时候，他在桌子底下对我动手动脚的。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多想了，现在看来其实是我想得太少了。” 许熙然当场喷了。 而方默情不自禁翻了一个白眼。 小样，你这招老子八百年前就用过了，就这样还想和我斗？ 第25章 我了解方默，他不是那种人 两人低着头看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后，方默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之前一次的“捉奸”尚可归类为误会，这一次杨琳明摆了是在泼他脏水。他理应表现得更为愤怒一些。 才刚要酝酿情绪大骂几句，许熙然却在他之前开口了。 “这人有病吧？”他话语不算激烈，语气却明显带上了愤怒。 方默嘴才张开，又闭上了。他把视线挪到了许熙然的脸上。这儿光线不佳，他坐在许熙然身旁，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所幸他们此刻靠得很近，方默依旧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紧皱的眉头。 许熙然生气了。 他不再回复消息，而是干脆点开对方的信息界面，拨了个电话过去。 方默紧挨着他，能大致听清楚对面的动静。杨琳秒接，开口时语气倒挺冷静，也不知是不是在强行克制。 “学长，我刚才发给你的……” “看了，”许熙然打断了他，“方默招你惹你了，你至于这样污蔑人家吗？” 对面立刻安静了。 “多大仇？”许熙然继续说道，“你什么心态？有什么目的？” “我……”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不可能会做你说的那种事，”许熙然说完，又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的语气少见的严肃。杨琳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懵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不吭声，”许熙然继续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回寝室了吗？” 见他突然表示关心，杨琳终于回过神来。 “我在寝室……学长，你听我说，我……” “行，我听你说，你出来我们当面说，”许熙然说，“我现在就在你偷拍照片的地方，你过来，我等着。” 杨琳又傻了。不止他，方默也被吓了一跳。他可不想跟杨琳当面在许熙然面前对峙，太愚蠢了。 “算了，都那么晚了，”他伸手拉许熙然的胳膊，“你别气了，我没那么放在心上的。” 许熙然侧过头看了看他。 “他在你旁边？”电话里传来杨琳的声音。 方默斟酌几秒后，对着许熙然打了个手势，主动从他手中接过了电话，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在，”他对着电话那一头的人说道，“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我那天有做什么会让你误会的举动吗？” “你……那天……”杨琳明显尴尬至极，“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不好意思。” “没事，”方默一副无比大肚全然不计较的架势，“既然是误会那大家都不别放在心上了吧。那么晚了，也没必要多跑这一趟，我会替你好好劝劝他的。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还不等杨琳应声，直接切断了通话，把手机递了回去。 许熙然看着他，拿回手机后依旧一脸不悦：“你怎么也不骂他两句。他这不是贼喊捉贼么，太恶劣了。” “……算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方默心虚地移开视线，“倒是你，怎么突然那么生气啊。” “你不觉得火大？”许熙然还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我最烦这种小人了。” 方默小心地问道：“是在替我生气？” “你脾气真的太好了，”许熙然长叹了口气，“有人这么搞我我肯定要和他打一架。” 方默没出声。他心跳得有点快，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因为心虚紧张，还是因为又一次抑制不住感到怦然心动。 许熙然为他出头他心中自然暗爽，可又免不了心神不宁。他没想到许熙然会因为杨琳的这个举动如此愤怒，而他在不久前才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我真的最烦这种人，”许熙然说着站起身来，“满肚子全是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谁遇上谁倒霉。” 他说完回过头看向方默：“不早了，我都困了。我们回去吧？” . 两人一前一后往宿舍移动时，方默一直低着头。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慌张，越想越觉得虚。 许熙然对他的沉默产生了误解，主动开口安慰：“我们不和小人一般见识。想开点，明天请你喝奶茶。” “你就是自己想集点，”方默吐槽完毕，纠结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个人好像也有点点双标哦？” “啊？”许熙然扭头，“我有吗？” “你觉得小遥可爱，被她骗也愿意。现在又说讨厌小心思多的人，”方默说，“小遥小心思不多吗？” “这能一样吗，”许熙然不高兴了，“善意的谎言和恶意污蔑，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侮辱我老婆了。” 方默还是低着头，不看他也不出声。 许熙然继续为自己的女神解释：“小遥哪次撒谎是恶意的，有吗？没有吧。她有故意背后中伤别人，随便给人泼脏水吗？她那么善良，出发点都是为了别人好。这不叫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这是可爱的小心思。” “……哦，”方默点了点头，“那如果她也……” “不可能，”许熙然立即打断，“她不是那种人。” “……” “背后造谣的都是小人行径，小遥这种善良的女孩子不可能会做，”许熙然强调完毕，又伸手在方默身上拍了一下，“罚你回去二刷，好好品味我女神的人格魅力。” 方默抿紧了嘴唇，没出声。 . 他当晚失眠了。 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上铺的床底，脑子里乱糟糟。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绝大多数都是好事。 许熙然陪他一起上课，还跟他一起吃了晚饭。他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傻乎乎答应了假扮情侣的提议。从此以后，方默就能在所有潜在情敌面前耀武扬威了。 许熙然还为了他跟人生气，主动帮他出头，让陷害他的杨琳吃了瘪。 这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方默欢呼雀跃。可他现在却只觉得慌张。 他好像给自己埋了一个地雷。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掩盖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到，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被踩到。它安静地存在，提醒方默，自己在不久前做了一件会让许熙然觉得不耻的事。 一肚子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还刻意给人泼脏水。杨琳如今心里肯定有气，若他不依不饶，单独找许熙然说些什么，两相对峙许熙然发现方默也做了同样的事，那方默一定会前功尽弃。 许熙然为人敞亮，看不上这些的。 方默后悔了。 . 第二天许熙然果然请他喝了奶茶。不止请了他，还请了邹瞬。因为邹瞬的COSPLAY服装雏形有了，需要他过去试一试。 方默作为陪同，和许熙然一起坐在活动室的角落，看着邹瞬再次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不知所措的模样，既心疼又想笑。 邹瞬的服装还挺简单，是一套制服。款式相比现实中的校服自然是要更为繁复些许，但整体剪裁还算简单，是由社团里一个刚开始学习服装设计的大一女生制作的。 她手艺还不够精纯，细节上瑕疵不少，得改。邹瞬换了不怎么合身的衣服，可怜兮兮站在那儿，被那拿着卷尺和粉笔的女生从头摸到脚仔仔细细标记了一遍需要修改的部位。 见他那副僵硬的模样，方默不禁在心中有了些感慨。一到陌生异性面前，邹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昨晚在杨琳面前那副戏瘾大发的自信劲儿，此刻全没了影子。若是跟邹瞬不熟的人见着了，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个容易害羞的纯情少男。 正暗自发笑，坐在他旁边的许熙然突然问道：“你和邹瞬是怎么认识的？” 许熙然平时不怎么八卦，也很少会问别人的私事。难得他对方默的交友感兴趣，方默此刻却只觉得尴尬无措。 他昨晚曾暗自下决心，以后要在许熙然面前尽量老实一点，别总是胡说八道。夜路走多难免见鬼，老说瞎话早晚圆不上。他的基础已经打得够好了，稳住就行，没必要给自己多添隐患。 没想到，那么快就遇上了难题。他和邹瞬可是在同志交友软件上认识的。 “学校里认识的呀，”方默避重就轻，“我们以前在旧校区虽然不是同一栋寝室楼，但也离得蛮近的。” 这个回答模糊不清，好在许熙然没深究。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同性的？” 方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大家都知道，他没有隐瞒的意思。要是你们社团现在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肯定会直接回答自己喜欢男人。” “那他以前有过男朋友吗？”许熙然又问。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邹瞬以往在这方面虽说奔放，但也乱中有序。他从不单一时间和复数对象暧昧，也有过几次非常短暂的固定关系。可那些，明显都没走心，很难称得上是恋爱。 方默不知该说有还是没有，又不方便把这些细节同第三者解释得太细。犹豫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许熙然闻言，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他啊？”方默问。 知道许熙然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扭转性向还看上邹瞬，可他难免控制不住心中隐隐吃味。 许熙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他除了你还有别的走得特别近的朋友么？” “有吧，”方默说，“你别看他现在在这些女生面前那么拘谨，其实关系好的女性朋友还是有几个的。不过我和她们都不太熟悉。男生也有，他们圈子里的，我也不熟。” 许熙然又不吭声，依旧是一脸若有所思。 “到底怎么了呀？”方默忍不住问道。 “所以，他明明没有对象却公开出柜，而且……在学校里只和你一个男生关系特别好？”许熙然问。 第26章 疑人偷斧 方默愣愣地和许熙然对视了一会儿。 接着，他很快回过神来，赶紧解释：“不是的，你别乱想啊，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你小声点儿。我当然知道你对他没别的，”许熙然说，“我随便说说，你就当我是在乱想吧，别往心里去。” “别乱想，千万别乱想，求你了，”方默不可能不往心里去，“你也不希望自己被别人乱想这种事吧？” 许熙然闻言，突然露出了十分古怪的表情：“你忘啦，在某些人眼里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方默一顿。 这不一样，这随便怎么想都可以。方默希望他们都能尽情地想，多想想。 他神色突然变化，许熙然看在眼里，似乎产生了误解。他突然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还故意往方默身边倾过了身，最后停留在一个完全可以称之为暧昧的距离上。 “来，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坏笑着问方默，“我是你的谁？” 方默浑身的血液分别往上下两个方向猛冲。 他知道，很多直男互相之间都爱开这样的玩笑。他大学以前不止一次见过同班两个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调戏，搂搂抱抱，或是干脆叠坐在一起，无论是言语还是肢体都毫无避讳。再把时间往前推到中小学时代，小屁孩儿之间还热衷偷袭掏裆。方默一贯觉得这类把戏很愚蠢，直到此刻，突然察觉了其中美妙之处。 他抿紧了嘴唇，在心里偷偷叫了一声老公。 面对他的沉默，许熙然再次进行了错误解读，大笑着回到了原位：“你看看，你自己的提议。就这幅样子骗得了谁啊。” 方默刚想说那我们以后多练习练习，身前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非常刻意的清嗓子的声音。 两人一同扭头，只见邹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附近。 “是不是打扰你们啦？”他在问话的同时微微歪了歪头，还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视线落在方默脸上，语调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对比方默的面红耳赤，许熙然心中一片坦荡，自然不以为意。他笑着问邹瞬：“你们那边好啦？” “还没呢，她说要用别针临时改一下，让我等等再试一次，”邹瞬说着，坐在了他们旁边，“我呆在这儿不打扰你们吧？” 方默心想，打扰，打扰极了。这小子明显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碍于还有许熙然在场，也不方便明目张胆地赶人，方默只能偷偷瞪他。 “打扰也没办法，”邹瞬说着叹了口气，“我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任务？”许熙然好奇，“她们让你做什么？” “那边两个姐姐让我帮忙劝一劝默默，”邹瞬回身示意了一下，接着笑嘻嘻看向方默，“她们希望你也可以参与进来，去COS一下男二，就是银头发的那个。” 方默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对这些不行的。” 他看过动画，对剧情人物还算了解。所谓的男二号戏份不多，但挺抢镜，设定上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特点之一是长得高且帅。作为整部作品的男性颜值巅峰，也算是方默最喜欢的角色了。 可对于COSPLAY本身，他当初劝邹瞬时说得一套一套，实际本身毫无尝试意愿。除了觉得奇装异服太过尴尬外，像邹瞬那样被这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围着，方默也消受不了。 没想到从来都站在他那一边的许熙然居然也帮着邹瞬劝：“我也觉得你很合适，不如试试看吧？” “就是啊。尝试一下嘛，就算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喜欢。也许试一下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呢？”邹瞬把当初方默哄骗他的那一套原样搬了出来，“挑战一下新的领域不好吗？刚才她们给我看那个人物的图片，我一看就觉得非你莫属，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方默看出来了。邹瞬对于自己强加给他的这项任务，怨气很大。 他不是过来劝说的，他是过来复仇的。 而许熙然，他坚定的战友，倒戈了：“我们社团确实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你不去，这个角色就要空缺了。” “你不行吗？”方默抵抗，“我身高也不够吧！” 他印象中这个角色要比男主角高一个头，他跟邹瞬可没那么大的身高差。 “可以穿那种专门的厚底鞋。你又不矮，稍微垫一垫就有了，”许熙然说，“这角色那么帅，我哪合适啊。何况我也不喜欢上台。” “等一下，”邹瞬猛地举手，“还要上台？” 许熙然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邹瞬抱头：“我以为只是拍个照什么的！” 正说着，活动室的另一边有人招呼邹瞬过去重新试一下改过的外套。 等他离开后，方默问许熙然：“你明明对这个活动那么上心，为什么自己完全不参与？” “我参与啊，”许熙然说，“男主角都是我找来的，我喜欢当幕后功臣。再说，我们现在除了男二也不却人了。” 方默心里觉得他挺适合男二，高高帅帅的。就是气质不怎么搭。但既然他不喜欢，方默这个局外人也没有勉强的理由。比起许熙然参不参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一把拽住许熙然：“那也有人COS小遥咯？” “当然有啊，”许熙然点头，“不过今天不在，下次遇上了我指给你看，外形还挺还原的呢。” 方默闻言立刻陷入了高度戒备状态。既然外形也接近小遥，那无疑十分符合许熙然的审美了。到时候再装扮上，难保这个死宅男不会移情。战胜那些暗中潜伏着的基佬，只能算是赶苍蝇。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女生，恐怕才是他目前为止所遭遇过的最大敌人。 许熙然对他的心思浑然不觉，抬起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搂着他往自己身边靠。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啊，”他微微斜过身子向方默的方向靠近了些，还压低了声音，“邹瞬刚才的态度挺不自然的。” 面对许熙然又一次猛然靠近，方默思维短暂地糊涂了一下：“啊？什么？” “我观察很久了，”许熙然说，“不是我多想，他真的很在意你。” 方默终于回过神来：“你不会觉得他在暗恋我吧？” “是有点这种感觉，”许熙然说，“你之前告诉我，他对你诉苦的内容是，暗恋的直男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让他很难受对吧？” 方默喷了。 许熙然继续认真分析：“你刚才不是说，他的朋友除了女生就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了，那你不就是唯一一个和他亲近的直男了么？” 对不起，我不是直男。方默心中惭愧，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看他好像对COSPLAY稍微有点抵触，”许熙然说，“但还是愿意过来帮忙，肯定是因为你去劝他的关系吧？” 因为他知道我想泡你，所以义薄云天主动牺牲好给我创造契机，这都是友情的见证。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哪可能那么积极支持我追求别人呢。 可惜真相说不出口。 而许熙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我不是靠在你旁边说话么，他像是来故意打断的。” 这个方默也看出来了。但他知道，那只是因为邹瞬在自己备受折磨的时候看他在一边逍遥快活心中不爽罢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怀疑很久了？”方默问。 许熙然点了点头：“之前还不敢确定，但越看越觉得可疑。我犹豫了很久该不该和你说……但这样下去对他对你都不太好吧……” 难怪他之前几次欲言又止，原来都在琢磨这些。这一切推断看似合理，只可惜少了最关键的信息，于是全盘皆错。 方默在无语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许熙然这个傻子，身边那么些对他有心思的同性他浑然不觉，对于其他人的感情暗潮倒还观察得挺认真。 “他所谓的那个暗恋的直男，你也从来没见过吧？”许熙然又说道。 这一次，方默终于可以反驳。 “我见过！”他赶紧说道，“就在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是那个男的开车送我和邹瞬来学校的。” 许熙然十分惊讶：“咦，还真有这么个人啊？” “有啊，当然有啊，”方默重音强调，“所以你的推理从根本上就无法成立。” 许熙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于自己长久以来的推断居然从根基上就出了错一时间无法释怀：“你确定吗？是邹瞬自己和你说的？那说他喜欢那个人？” “你别钻牛角尖啦，”方默哭笑不得，“这种事能骗人吗？” 许熙然突然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默努力回忆了一下：“比我们大蛮多的，大概三十上下吧，给人的感觉还蛮成熟的。戴一副眼镜，不算很高也不是很帅，但看着还挺舒服，谈吐举止都很斯文。” “……这就更奇怪了啊。”许熙然皱起眉头。 方默也皱眉：“哪儿奇怪了？” “你那么吸引同性，长得那么帅，还整天和他呆在一起，他没感觉，偏偏喜欢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大叔？”许熙然对自己的假设无法轻易舍弃。 方默无语了。 平时不怎么八卦的人一旦开起脑洞，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难怪他昨晚先是追问他和邹瞬在那小花园里做什么，之后又要提醒他别对邹瞬做太过亲昵的举动。 偏偏所有能作为充分论据的解释方默此刻都说不出口。 “邹瞬不可能骗我的，”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那天那个男人送我们来的路上，邹瞬看着那个男人时候两只眼睛都发光，肯定不是演的。他也不至于为了瞒我那么劳师动众对吧？” 许熙然缓缓点了点头，却还是一脸若有所思。 “别乱想啦！”方默快受不了了。 “不如我们再试试。”许熙然又说。 “啊？”方默茫然，“试试什么？” 话音未落，许熙然突然又靠了过来，肩膀和他撞在一块儿，脸颊贴得极近，还握住了他的手，把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之间。 第27章 妥 方默惊慌了几秒后，深呼吸了一口，接着暗暗在心中对邹瞬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嘴唇几乎就贴在他耳朵边上的许熙然小声说道：“我们看看吧，他会不会又过来。” “应该不会了吧……”方默缩了缩脖子，“刚才真的是巧合。” 许熙然说话时的气息若有似无打在他的脸颊皮肤上。他半边身体都麻了，和许熙然握在一起的手快要出汗，声音肢体全都僵硬无比。他有点希望许熙然能多保持一会儿这样的姿势，又希望他能赶紧收手坐回去。 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部位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行了行了，你看吧，他没有……”方默别别扭扭说到一半，卡住了。 因为视线中，他的亲密友人邹瞬同学，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快速逼近。 “你们在干什么呀，”邹瞬明显是在强行忍笑，视线不住地往他俩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飘，“这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授受不清，是不是太……” 无论是他的表情或者语气都明显带着调侃，在方默看来，摆明了是故意过来搞破坏顺便取笑自己的。可看在正疑人偷斧的许熙然眼中，就全然是另一种意味了。 他松开了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冲着邹瞬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紧随其后，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方默一下。 方默大致明白他想传达的意思。 你看吧，果然就像我猜的那样，他不希望我和你太亲密。 方默看了看明显有些兴奋还对着他偷偷挤眉弄眼的邹瞬，又看了看身边一脸严肃陷入沉思的许熙然，哭笑不得，无语至极。 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气息。方默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尬笑。 “呵呵，呵呵呵。” “我知道，这种事一时之间很难消化的，”许熙然坐在他对面，认真地试图开导他，“所以我犹豫了很久该不该说出来。后来将心比心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对你好，对他也好。” 这话和昨天杨琳那套婊言婊语竟还有几分相似。但由他说出来，却显得真诚无比。 方默低头用筷子戳着面前盘子里的烤肉片，欲言又止：“呃……” “唉，”许熙然一边对着烤盘忙碌，一边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 “为什么这么说，”方默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是一贯很反感被同性追求么？” “也不好这么说，”许熙然摇头，“那是两回事。” 他说完，见方默依旧看着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区别在于是不是尊重吧，”他歪着头，伸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就是……有些人想占你便宜，但有些人是真的喜欢你。不一样的。人家一片真心，就算接受不了，也不至于讨厌吧？” 方默闻言，点了点头。 他大概明白许熙然的意思了。欲望和爱情并不能等同。那些被他吸引的同性中，大部分只是想和他做点快活事，不顾他的意愿对他进行言语或者肢体上的骚扰。他对此感到不适进而不齿。 可邹瞬在他眼中不是这种人。按照他的脑补，邹瞬隐忍痴恋，既不伤害也不索取，只是静静地呆在方默身边，暗自神伤，所以许熙然非但不反感，还觉得他很不容易。 这当然是对于邹瞬的误解。真正接近这个描述的，难道不是他方默吗。既然许熙然会为此动容，岂不是说明他有机会？ “那……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他跃跃欲试。 许熙然答得毫不犹豫：“只能拉开距离咯。”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方默把嘴闭上了。 许熙然又一次误解了。他浅浅地摇了摇头，还在方默放在桌上那只手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说道：“我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是挺难受的。” 方默赶紧问道：“能具体说说么？” 他想了解一下这位折戟的前辈的失败经历，好从中吸取经验总结教训。 许熙然却是以为他要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参考，于是认真同他讲述了起来。 “我那时候有一个同班同学，男生。我俩关系很铁，本来说好了要考同一个大学的，”他垂着视线，满脸唏嘘，“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我去他家玩儿，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日记。” “偷看？”方默问。 许熙然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偷看，反正就是看到了。他明明知道我要来，却把日记本摊开放在桌上。我后来想想，觉得他可能是故意的，希望能被我看见吧。” “……里面都写了什么？” 许熙然没有细说，只是冲着他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那，后来呢？”方默又问。 “我当时太震惊了，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完全接受不了，”许熙然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闹掰了。” 他这最后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但换到当时，过程肯定并不简单。 方默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后悔过吗？” 许熙然在安静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有一点。我当时不成熟，也太冲动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有点伤人。明明可以处理得更好一点。” 方默低头咬着嘴唇，没出声。 “你好好处理吧，”许熙然说，“要是觉得尴尬，我们社团这边我可以另想办法，你不用太在意。” 方默心情低落，可与许熙然所猜测理由截然不同。他垂着视线，沉默了许久以后缓缓摇了摇头。 许熙然见状，把烤盘上大堆的肉都往他的碟子里堆：“我懂的，我理解你现在的感觉，真的。” 你懂个屁啊，方默心想。 温柔体贴又招人的直男简直是这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了。浑身破绽，勾得他心痒，又总打破他的希望。 眼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许熙然有些着急，开始胡乱憋台词哄他。 “其实，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我想多了呢，”他冲着方默努力挤了个笑，“我这个人吧，这方面也不是很机灵的。很有可能瞎猜猜错了。” 方默抬头：“就是啊，我真的见过他单恋的那个男人！” 说出这句话消耗了他非常多的决心和勇气，说完后还隐隐有几分惋惜。因为就在刚才那半分钟里，他又有了非常糟糕的念头。 许熙然的这些怀疑，是完全可以利用起来的。借口都是现成的，许熙然自己方才在社团活动室时才用过。比如，为了确定邹瞬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他芳心暗许，一次两次测试不够充分。还是得以后找机会再多试试，然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又比如，要是邹瞬真的有那种想法，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完全可以在他面前也假装情侣嘛。总而言之，许熙然得和他在肢体上多亲近。 多好的机会啊。 方默觉得自己太伟大了，这样的甜头，居然主动放弃。经历昨晚，他的思想境界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许熙然又在烤盘上铺了些肉，接着放下夹子收回了手。他歪着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后，说道：“我有个想法。” “……什么？” “今天两次测试，结果不一定准，不能排除只是巧合的可能性。我们以后可以找机会多试几次，看看他的反应？” “……” “要是他真的喜欢你，我们也可以在他面前装情侣啊。他知道你有对象了，应该就能死心了？” “……” “你觉得呢？”许熙然问。 方默看着他的脸，咽了一口唾沫。 这他妈就是你自找的了，他想。 “怎么说？”许熙然见他迟疑，催促道。 方默严肃点头：“妥。” 吃过晚饭才刚回到寝室，方默就接到了邹瞬打来的电话。 “我识相吧，”他笑得贼兮兮，“让你们两人世界单独共进晚餐。” 方才试装结束后，原本说好了一起吃饭，走到中途邹瞬突然装模作样接了个电话，提前离开了。 “那么请问，识相的你刚才在活动室里干嘛老是过来打岔？”方默问。 “哈哈哈哈哈哈，”邹瞬大笑，“因为你那时候的表情好好笑啊！” “……” “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啊，”邹瞬有点兴奋，“怎么突然那么暧昧了。他经过昨晚的事，开窍了？” 方默陷入了犹豫之中，怕邹瞬知道了真相会崩溃。 “说话呀，”邹瞬追问，“就算是直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手牵手把？” 方默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老实交代：“他怀疑你暗恋我。” “……” 邹瞬瞬间沉默。 “我和他说是误会，他就说不如做个实验，看如果他和我这样那样，你会不会过来打扰。” “……” “你他妈过来干嘛？”方默说，“能不能安点好心？” “你不是说他神经很粗么，”邹瞬的声音都颤了，“为什么会在意那么细节的事情还瞎想那么多？” “我哪知道啊，”方默叹气，“我告诉他说见过你暗恋的对象，他也不是很听得进去。” “操，好尴尬啊我！”邹瞬有点着急了，“那怎么办，难道还要我把那谁带到他面前自证清白？” “可以是可以，”方默说，“但是……最好过一段时间再带。” “为什么啊？”邹瞬不解，“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方默低头摸了摸鼻子：“……嘿嘿。” 第28章 那男人至今没有姓名 谈话在不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邹瞬老大不乐意，仿佛被误认为喜欢方默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 两个人在电话里一阵互相批斗。一个说就为了你追个男人我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做牛做马一点好处都没还被这么误会你不帮着好好澄清月就算了居然要利用起来简直就是在吃人血馒头。另一个说要不是你今天贱兮兮跑来打岔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误会我难道不尴尬吗我也很尴尬好不好事已至此顺水推舟一下又怎么了你以为我愿意被他这么误会吗。 撕到最后，姑且还是达成了协议。邹瞬委委屈屈退让了一步，牺牲自己换方默先爽一阵。 方默识时务，立刻态度一转对着他大放彩虹屁，赞美他善良高洁，祝福他早日抱得直男归。 邹瞬听了却不怎么开心。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说道：“但愿吧。” 这语气，听着就知道他和那个男人进展的还是不怎么顺利。 方默赶紧关心他：“又怎么啦？” “他上次说要和我一起看电影，你记不记得？”邹瞬问。 方默记得。那男人和他约好了吃饭看电影，还说要他帮忙挑选送给相亲对象的礼物。 “已经去过了？”他问。 “没呢，”邹瞬的语气挺无奈的，“约了好几次，都没成行。他总有事。” “那你们岂不是后来都没再见过面了？” “是啊，”邹瞬说，“也就偶尔联系一下。” “呃……往好了想，他那么忙，肯定也没时间去和相亲对象约会，对吧？”方默说。 “呸，”邹瞬气哼哼的，“他们每个礼拜都约会。” 方默惊讶：“你怎么知道，他都和你说了？” “没有，他和我说没见过面，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邹瞬说。 邹瞬周末没课，和那男人连约了三个礼拜，每次连看的片子都挑好了，票也买了，最后总会临时出点事故。除了第一次是邹瞬学校里临时有事走不开，之后两次都是对方的问题。 上周是店里突然出了点事，再上周是老家有亲戚不打招呼就过来做客。听着都合情合理，邹瞬为了维护形象也只能假装大度，还得反过来安抚几句说不用放在心上。 可他自己却是完全无法释怀。他怀疑那些突发状况都是临时编造的，对方爽约只是因为电影已经提前同别人看过了。 “他不知道我知道他的账号，”邹瞬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低气压，“是我无意中搜到的。我们说好要去看的那几部电影，他都提前几天打过分写过评价。你说，还能是和谁一起看的？” 方默没开口。 因为已经和别人一起看过，所以放邹瞬的鸽子，并且拒不承认。这听起来简直糟糕至极。 方默代入许熙然，觉得这个傻直男若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肯定会老老实实告诉他自己已经跟姑娘去看过了，并且应该愿意陪他再看一次。许熙然心里没鬼，做事总是真诚又坦荡的。 那男人的这番操作，无疑是知道邹瞬会介意他跟女生约会，由此可见他知道邹瞬喜欢他。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玩暧昧的同时也没落下跟女孩子发展感情。垃圾一个。 邹瞬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方默想得到，他不可能不清楚。 “挺没意思的，”邹瞬说得很小声，“我也没非要和他怎么样啊，何必呢。” 方默迟疑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也想问问你了。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邹瞬沉默了很久，答道：“我不知道。” 片刻后，他又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我可能是瞎了吧。” 挂了电话，方默躺在床上，心情烦闷。 他觉得不爽，非常生气却又没辙。那个男人此刻若是在他面前，他可能会想要上去和他打一架。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这样把人耍着玩儿呢。邹瞬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 相比之下，许熙然要比那个男人强上一万倍。 可无奈的是，道理邹瞬都懂。他知道那人不靠谱，知道自己傻，也不再一味地护着他，可就是一时半会放不下。这让方默想劝都找不到角度。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他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曲线救国。都说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要是能给邹瞬介绍一个各方面都优质又靠谱的好男人，说不定就能把他从歧途上拉回来了。 可这样的对象，要上哪儿找去呢？ 方默有些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在此刻，距离他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穿了一阵声响。 他吓了一跳，赶紧仰头看过去，是盥洗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方默瞪大了眼睛，而对方却只是低头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接着便若无其事从他床边经过，走到了斜对面的床铺前，坐了下去。 是刘小畅。 方默刚才那通电话打了至少一个多小时。期间，因为以为寝室里再无旁人，所以说话音量全无克制。根据这段时间的经验，那扇门几乎没有隔音效果，刘小畅怕是听完了他的整通电话。 这家伙，那么长时间，呆在里面干什么呢？就算是便秘都不至于要那么久，更何况方才也没听到抽水声。他是故意躲着偷听的吧？ 发现方默盯着自己看，刘小畅主动问道：“怎么啦？” 他说话时神情淡定，看不出半分被抓包的窘迫。 但方默并没有被糊弄过去。这段时间以来，虽没太多正面接触，但毕竟住在同一个寝室，他对这人也算有了几分了解。这个刘小畅，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其余两个舍友无论什么聊话题，问到他总能跟着唠两句，开得起玩笑也没什么架子，但有几分城府。方默从不主动同他搭话，连其余两个舍友都看出了他对他的冷淡，刘小畅本人却始终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见到了依旧会主动打招呼。 方默懒得猜他的心思，有旁人在就敷衍，单独相处时就无视。刘小畅也不在乎。 但此刻，方默觉得还是有必要就他刚才的行为说道说道。他和邹瞬聊了那么久，说得内容太多太杂，也不知道隔了一扇门后刘小畅究竟听清了多少，令人不安。 “你刚才在里面那么长时间做什么呢？”他问。 刘小畅一脸无辜地抬起手来，给方默看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个坠子：“有点氧化了，我洗一下。” 方默皱眉：“要洗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洗完了呀，”刘小畅说，“我正收拾着，你突然开始打电话。我觉得有那么点尴尬，收拾完了也没好意思出来。” “……” 刘小畅冲他笑笑：“后来想想这样下去不行，总不能你不出门我就一直呆在里面。万一待会儿你要进来上厕所，那就更尴尬了是不是。” 你现在这样难道就不尴尬了吗？方默无语了。可面对他看似坦诚的回答，又一时找不到发作的点，十分憋屈。 最终，他只能翻个白眼强行咽下这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脑袋才刚沾上枕头，刘小畅突然主动开口。 “你和楼上那个许熙然，原来是真的啊？” 方默顿时呛到，咳得面红耳赤。终于平复下来往斜对面瞄一眼，只见刘小畅正微微歪着头看他。 在“关你什么事”和“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之间纠结了五秒钟后，方默看着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姑且不论他为何得出这种结论，在这类人面前假装是一对可是他跟许熙然早就达成的共识。此时不认更待何时。 刘小畅挑了一下眉毛。 “干、干什么啊？”方默因为心虚刻意加大了音量。 刘小畅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方默床前，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方默赶紧起身，还往后挪了一小截。 “有事？”他一脸警惕。 刘小畅俯身靠近，接着用暧昧的语调小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方默想要作答，迟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句话别有深意。虽然刘小畅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蛋上读不出什么猥琐气息，但很显然，他问的绝对不是和许熙然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若要回答，只能靠意淫了。作为一个处男，方默的脸当场就红了。 刘小畅立刻误解了：“哇噢，很不错哦？” 方默扭过头，重新躺下，下了逐客令：“要聊这些，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面红耳赤的时候语调再冷淡杀伤力也有限。刘小畅不以为意，笑着耸了耸肩，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就这么安静过了片刻，这家伙又不甘寂寞了。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冲着方默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朋友遇上了感情烦恼？” 这家伙果然都听见了。方默不悦：“你怎么那么多管闲事？” “我应该见过吧？是不是大概这么高，”刘小畅抬手比划了一下，“长得还挺好看，平时喜欢把裤腿卷起来露脚踝的那个？” 邹瞬确实有这种习惯。但这话从刘小畅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令方默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关你什么事？”他说着还瞪了刘小畅一眼。 刘小畅冲他笑了笑，闭上了嘴。接着，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摆弄起来。 第29章 出现了，直男最爱的篮球 方默虽是重色轻友晚期，但姑且还尚存些许人性。 知道邹瞬表面嘻嘻哈哈实则为情所苦心情低落，怕他一个人呆着容易想多钻牛角尖，于是没课的时候便主动约他出去闲逛。 大学城附近娱乐不多。方默一掷千金，请邹瞬去附近小商品街新安置的长得像电话亭似的迷你KTV唱歌。邹瞬不和他客气，进去以后拿着麦狂吼半小时，没给过方默出声的机会。 方默倒是不介意，毕竟邹瞬唱歌好听。 见他还挺有精神，方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正琢磨着待会儿出去以后该不该主动挑起话头劝他去找找新的春天，头戴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了让人心中一惊的熟悉前奏。 紧接着，邹瞬开口唱到：“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方默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他皱着眉，满心忐忑，紧张地看着邹瞬深情投入唱完了一整首歌。音乐结束，他开始掏口袋，最后找出了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红着眼眶的邹瞬用袖子在脸上随便抹了两下，推开了方默递来的纸巾。 “不用。”他说。 方默斟酌了一会儿，问道：“去吃点东西？” 这附近娱乐设施不多，但隔壁就是美食街，好吃的却是不少。两人找了一家甜品店，各自点了一杯冰激凌，面对面坐着一勺一勺挖着吃。 邹瞬这样的人，心里敞亮，道理全都明白，反而很难安慰。方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陪着。 就这么各自吃完了一小半，大概是不爱这样的气氛，邹瞬主动开口：“你想要我怎么给你创造机会，详细说说？” 他指的是昨天在电话里提过的，许熙然误以为他暗恋方默的事。 “呃……”方默苦思冥想，“不知道诶。” 仔细想想，除了许熙然社团里有需要，平日里他们三个根本不可能同时凑到一块儿。要借着邹瞬的名头和许熙然亲近一下，还真不好找机会。 邹瞬歪着头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机会这种东西可以自己创造嘛。比如现在，你打电话把他叫来也可以啊。” 方默顿时心动，跃跃欲试。不过在付诸实践之前，他强行把自己给拦住了。 “我们俩难得坐在一起聊会儿天，叫他干嘛。”他说。 邹瞬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假惺惺的。” 方默不置可否，低头吃冰激凌。 “哎，我问你，”邹瞬又说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嘶——”方默一勺挖太大，被冰得眯起了眼，说话漏风，“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邹瞬还是冲他笑：“应该是挺开心的吧。” 方默皱着脸仰着头对着空气吸气又呼气，想让嘴里的大块冰激凌能融化得更快一些，没空回答。 但他心里却把这个问题来回滚了好几遍。 最初的时候确实是很开心的。在学校里意外与许熙然相遇时，他几乎被巨大的惊喜感冲昏头脑。之后点点滴滴的相处，也带给他许多许多雀跃和美好。但最近，却又总是会觉得难受。 烦他太过迟钝，还怕自己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 总结起来，大概是百分之八十的暗自欢喜，和剩下那一些些的患得患失。 “真好，”邹瞬嘴角依旧扬着，视线落在面前半融化的冰激凌上，“我也想再找找这种开心的感觉。” 方默终于把那口冰激凌捂热咽了下去：“那找啊。你还怕没人喜欢你啊？” 邹瞬突然来了兴致。他半趴在桌上看着方默，压低了声音，说道：“哎我和你说。我前些天晚上登了一下小蓝，发现有个前阵子加过好友的人最近一直在给我留言打招呼。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 小蓝就是当初他们俩结识的交友软件。看来邹瞬也有念头想让自己赶紧从这段令人绝望的单恋中尽快走出来。 “感觉还不错？” “说不上来，”邹瞬说，“反正我现在空窗嘛，随便聊聊。那人也在我们学校，定位还挺近的。” “那挺好啊，离得近见面也方便，”方默积极响应，“都聊了些什么？” “全是废话，”邹瞬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这人说起话来给人的感觉很客套，还有点老成……或者说有点端着吧？挺有眼力价的，不烦人。” 有过上一位直男做参考，方默觉得邹瞬恐怕就是喜欢相对成熟的类型，于是愈发感兴趣：“长什么样？我看看。” 邹瞬立刻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后递到了邹瞬面前：“喏。老实说看不太清，身材倒是很不错。” 屏幕上显示的是用户相册。那人没放过正脸照片，极少数几张都是光线不佳的侧面或半侧面，乍一看还过得去。倒是有几张在健身房不露脸的自拍，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这软件上热衷晒肉体的人很多，有些肌肉过于发达看得人脑仁疼，有些瘦猴似的淡而无味，也有体格恰到好处的但肌肉形状不够优美。这个人倒是各方面都显得不过不失，有几分撩人。 “有点意思，”方默感叹，“至少这个腹肌看着很可以。” “不过估计长得不咋地，”邹瞬撇了撇嘴，“不然为什么不露脸？” “也许是因为不希望被学校里的人认出来？”方默说。 “他也是这么说的，”邹瞬收回了手机，“但我私下问他要照片他还是不肯给，那就很奇怪了吧？他明明都看到我的长相了啊。” “那估计就是真的比较一般了，”方默说，“不过呢……我以为你不是很计较外表的那种人？” 邹瞬浅浅地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就是那谁不好看呗。” 他指的应该是那个令他伤透了心的直男。 “他倒也不难看，就是……”方默想了想措辞，“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 邹瞬沉默了一会儿，冲着他咧嘴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 听他这么说，方默心中如释重负。 “你真的不要打电话叫他过来？”邹瞬突然重提。 方默再次心动，接着又强行否认：“说了不叫就不叫了，你那么想被我利用啊？昨天不是还很不乐意么？” 邹瞬不知为何竟一脸跃跃欲试：“我后来想啊，要是我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对你很深情，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方默可太想见识一下了。他面露喜色，正欲开口，心底某个角落突然被戳了一下。他又想起许熙然那天晚上说的话了。 “故意耍人……不太好吧？”他说。 “哎哟，”邹瞬立刻坐直了身子，十分夸张地向后仰着往椅背上靠，“你的思想境界怎么突然有了这么惊人的提升？” 方默也不装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万一以后被他发现了，我现在累积再多好感度都不够消耗的吧？” “不被发现不就好了，”邹瞬说，“我难道还能出卖你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方默的良知摇摇欲坠。 见他沉默不语，邹瞬愈发来劲了：“想不想看他为了你争风吃醋？” 方默低下头捂住了脸：“别说了别说了。” “你试想一下，如果我故意表现出一副对他敌意很大要和他争的样子，他为了达成对你的承诺，是不是得也主动和我争一下？” “我说……”方默放下了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这人是不是也太爱演了一点啊？” “这不重要，”邹瞬兴致勃勃，“假戏真做你知道吧？也许他在这个过程中，潜移默化就这么把自己催眠了，逐渐投入之后真的对你产生感情也说不定啊？” “……怎么可能啊？”方默说。 他虽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快信了。念得大声，无非是想要提醒自己不可以报太多期待。 “目光要长远，”邹瞬循循善诱，“我牺牲那么大，就为了让你临时占点小便宜，有意思吗？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就应该更好的利用起来，懂不懂？” 方默在这样的强势劝说下根本抵抗不了诱惑。 “快，给他打电话！哦，不对，别打电话，发消息比较好。记得要假装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发的，”邹瞬现场指导，“就说，我突然找你出来，先是唱歌又是吃甜品，也不提正经事，感觉怪怪的，觉得不安。问他能不能过来陪陪你。” 方默咽了口唾沫，摸出了手机。 不仅是这个提议太过美妙令他无法抗拒。 邹瞬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迫切想要找些什么事做一做，好让自己不用沉浸在某些急于摆脱的情绪之中。方默也想能拉他一把。 斟酌片刻后，他给许熙然发去的消息十分没有创意。 “在上课吗？” 过了整整十分钟才收到回复。 “没有啊，在外面。有事吗？” 方默抬头：“没戏了，凉了。他根本不在学校里。” 刚说完，手机又振了一下。许熙然给他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我在长伦街，有什么想吃的要我给你带吗？” 方默一愣。 长伦街，不就是他们现在正呆着的地方么。这儿是大学城附近最有名的美食街，是各大高校的年轻情侣们约会的热门地点之一。 “怎么啦？”邹瞬问。 “他也在这儿，”方默说完，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怎么又这么巧啊？” “好事儿啊，让他赶紧过来……哎等等，”邹瞬说着，抬手跨过桌子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那不就是！” 方默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是许熙然，他正在距离这家店大约十米左右的街道另一侧缓缓向前走着。方默还未来得及惊喜，却见他微微侧过身又低下头，冲着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方默这才注意到那个与他同行的人。 不过膝的日式制服裙，及腰的黑色长发，大大的眼睛，妆容精致。一个看起来相当可爱的女孩子。 方默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后，视线不由自主向下挪了一小截，停在了那个正随着她的步伐节奏轻微晃动的部分。 在他心中暗暗惊叹的同时，身边的邹瞬小声把他脑中所想说出来了：“我擦，好大！” 第30章 争风吃醋 那女孩儿从头到脚，身上绝大部分都看起来相当纤瘦。 唯有胸，异军突起，每走一步摇摇欲坠。 方默和邹瞬张大着嘴愣愣地扭着头，视线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回过头对视了一眼。 “这谁啊？”邹瞬问。 方默摇头。 他很确定，若去掉二次元单方面老婆，许熙然在现实世界中是没有对象的。但突然和一个这样的女生单独出现在大学城附近的约会圣地，难免让人多想。方默的脸色当下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更让他胸闷的是，当他再次回过头去，发现那两人停下了脚步。 女生的鞋带散了。她穿着的是一双学院风的圆头系带小皮鞋，一只脚的鞋带松垮垮拖在了地上。因为裙子有些短，不方便蹲下身子，她一脸为难的仰起头看向许熙然说了些什么。 许熙然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矮下身，开始替她绑起了鞋带。 方默看得一口血积在胸口，几乎当场暴毙。 “我靠这人谁啊！”邹瞬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明显不是在询问。 眼看许熙然已经替那姑娘绑好了鞋带，两人又要继续前进，邹瞬伸手拍了方默一下。 “快，回他消息，告诉他你也在这附近，约他见面啊！” “现在？”方默别别扭扭皱起眉，“尴尬不尴尬啊？” “不尴尬，”邹瞬一脸严肃，“你难道不想打探一下敌情吗？” 方默纠结了一小会儿，又远远地向着许熙然的方向望了一眼。 许熙然竟没走远，正举起手机对着路边一家门口排着不少人的简陋小店拍照。拍完后，他又低下头，两只大拇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期间还同身边的姑娘聊了几句。 正当方默心情愈发恶劣，他的手机再次传来振动。点开一看，竟是许熙然刚拍下的还新鲜热乎着的照片。 “红糖糕吃吗？这边最有名的店，你来没多久还没试过吧！” 方默闭上眼又用另一只手抓乱了头发。 “怎么啦？”邹瞬伸长了脖子想看他的屏幕。 “这是什么酷刑啊，”方默哀嚎，“这男人怎么这样……” 毫无意识地打一鞭再给个枣，令他痛苦不堪，又欲罢不能。 眼见许熙然已经走到了店门外队伍的尾端，方默终于鼓起勇气，回复了过去。 “你回头，往对面看。” 街道另一边的许熙然很快低下头查看了手机，接着又立刻抬头转身向方默所在的方位张望过来。 一阵搜寻后，他们的视线终于撞在了一起。许熙然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全眯在了一起，露出整排的大白牙。他大幅度地冲着方默挥了挥手，又喊了几句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甜品店的玻璃外墙，方默完全听不见。 片刻后，见方默神色茫然，许熙然又笑着举起手机冲着方默晃了晃。借着，方默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后，许熙然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怎么会这么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一个人吗？” 感情他把就坐在方默对面的人给彻底忽略了。 “不是啊，邹瞬和我在一起呢。”方默说。 许熙然的表情立刻就僵了一下。他微微转过视线，这才注意到了距离方默不到一米的邹瞬。 邹瞬抬手对他挥了挥，他便也立刻笑着点头打了招呼。 接着，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他约你出来的啊？” “呃……”方默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许熙然又擅自对他的迟疑进行了解读：“不方便说对吧？没事，你等我一会儿啊，我买好点心就过来，很快的。” 方默点头：“哦，那我等你。” “我先挂了？”许熙然说。 “等等，”方默清了清嗓子，“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许熙然叹了口气，表情语气都显得有几分无奈：“陪朋友过来买东西的。” “你是说，你旁边这个？”方默问。 许熙然远远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他低下头，小声问道：“漂不漂亮？” 方默整理了一下情绪，僵硬地答道：“……还行吧。” “哇，大帅哥眼光这么高的吗？”许熙然笑着揶揄。 这意思就是他觉得人家很漂亮了。方默越发郁结，闭着嘴不再开口。 那姑娘就站在旁边，也不知听明白了多少，伸手拉了拉许熙然的袖子，说了些什么。许熙然在回话时捂住了手机收音口，方默完全听不清。 很快，那女孩儿转头看向了方默和邹瞬，接着竟笑着冲他俩比了个心。 “……好做作！”邹瞬小声嘀咕。 与此同时，在许熙然前面的几位客人已经结账完毕。许熙然冲着方默打了个手势，接着便挂断了通话。 “你别那么紧绷啊，”邹瞬在一旁安抚他，“深呼吸，平常心。待会他们过来了你再问问什么关系不就好了。你看那女生的打扮，应该是他们社团里的吧？” 方默低气压：“嗯。” 那两人除了红糖糕，还买了不少其他点心，装了整整两大袋，数量惊人看着还挺沉。结完账后，他们走到了路边，许熙然从那两个大袋子中间整理出了一个小袋子，接着就把重物全递到了女生手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女生转过身，远远对着方默和邹瞬笑着摆了摆手，便提着袋子独自走了。剩下拎着一个小袋子的许熙然快步跑过了马路，走进店里。 “嗨~！”邹瞬一见他，就高举手臂主动打招呼，“来这儿坐！” 许熙然快步走到桌边，坐在了方默身旁，然后把小袋子放在了桌上。 “这家店的红糖糕特别好吃，”他说，“你们尝尝。” 方默现在哪儿有心思在意吃的。他心不在焉拨弄纸袋，问道：“你朋友呢，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 “人家急着回去有事儿，”许熙然说着又催促，“快点，趁现在热的好吃，快尝尝！” 方默无奈，只能一一分发袋子里那几块糕点。 “你们买了那么多，这种糯米点心很重吧，就让人家一个人提回去啊？”邹瞬问道。 “还好吧，也不是很沉的，”许熙然不以为然，又追问已经咬了一口的方默，“好不好吃？” 好吃。糯米香甜柔软，微微有些黏牙，配上红糖特有的风味，满口生香。可现在，再甜的美食他尝着都觉得不对味。 见方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许熙然微微失落，还小声抱怨上了。 “就你挑食。”他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会是因为那女孩子走了所以不高兴吧？” 方默一愣，接着立刻否认：“我才没有！”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反而引人疑窦。许熙然上上下下对着他打量了几遍，居然笑了。 “刚才还说觉得人家一般。”他说。 方默扭过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不信，”许熙然斩钉截铁，“你不是也喜欢小遥这款的女孩子么？” “和她有什么关系？”方默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咦，你没觉得很像吗？”许熙然说。 方默惊呆了。他迟疑了片刻，向桌对面一直没出声的邹瞬看了一眼。邹瞬抿着嘴唇看着他俩，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当初许熙然说邹瞬长得和男主角一模一样，方默完全理解不了。如今他说那姑娘像小遥，他也同样无法体会。对他而言，二三次元的壁实在太大了，哪有人会像那些眼睛能占脸上一半面积的动画人物。 但许熙然觉得像，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你之前说的，你们社团负责COS小遥的，就是她？”方默问。 “是啊，”许熙然兴奋点头，“外形很接近吧！” 方默艰难地也点了点头。别的地方不好说，胸部倒是无比还原。可能对直男而言，这就已经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相似了吧。 许熙然很满意他的反应，笑道：“很可爱吧？” “我有个问题，”邹瞬突然举起手来，“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你就这样丢下她还让她一个人领那么重的东西回去，真的好吗？” 他表情很纠结，该是发自内心认为许熙然的做法不妥。 可许熙然在迟疑了片刻后，却做出了另类解读。 “你不希望我过来？”他说。 他开始多想了。 邹瞬呆了半秒，接着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默见状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他。 “那个，我是说……”邹瞬努力进行表情管理，又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你陪人家出来买东西，却半途跑路了，很奇怪吧？默默你说呢？” 许熙然没吭声，也看向了方默。 在他眼中，这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争风吃醋的修罗场，需要方默作出表态。 “呃，”方默为难了一会儿，决定主动规避，“其实你让她过来一起坐一会儿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呀。” 许熙然闻言，表情却突然纠结了起来。他朝着方默的方向靠近了些许，然后轻声问道：“你不会真的对人家有意思吧？” “我才没有！”方默大声否认。 和刚才同样的反应，也让许熙然得出了同一个结论。但这一次，他却不再是那副开玩笑的神情语气了。 “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他。”他严肃地说道。 “怎么啦，”邹瞬立刻插嘴，“怕争不过我们大帅哥啊？” “不是，”许熙然有些尴尬，在摆过手后又放低了声音，“他的胸都是假的，是垫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默警觉，厉声诘问。 邹瞬也跟着插嘴：“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思路还挺猥琐的？”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许熙然一脸哭笑不得，“是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吗？” “什么？”方默不解。 “唉，”他叹了口气，“他刚才特地叮嘱我让我别告诉你们，想要下次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吓你们一跳。现在不把他卖了也不行了。” 方默茫然又好奇：“什么意思？” 许熙然抬起头，表情似乎是在忍笑：“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社团里有个女装过一次以后就欲罢不能的男生？” 方默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间无法消化：“……所以？” 说完以后不等许熙然回答，他恍然大悟。并且目瞪口呆。 第31章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就是刚才那个啊，”许熙然说完，笑着揶揄道，“怎么，少男心碎一地啊？” 方默眨巴了两下眼睛，活过来了一半。姑且不论那个男生究竟是不是直男，既然他是个男的，那方默如今斗争经验丰富，并不怵。至少，许熙然方才还为了来找自己把他抛下了不是？ “完全没有啊，这种一举一动都特别夸张的类型不是我的茶，”他说着又咬了一口红糖糕，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啊，这个真的蛮好吃。” 许熙然有点不解：“很夸张吗？” “夸张啊，”邹瞬又插嘴，“每个动作都浮夸得要死，一般人点头会这么用力么？” 他说着，模仿了一下刚才那个女装男生的动作，挤出标准营业式笑容特别用力地点了点头，惟妙惟肖的。接着像是不过瘾，还附带学了他掩嘴笑的动作，头低下了视线却抬着，快速又做作地眨动了几下眼睛。 许熙然整个身子一哆嗦：“他有你这样吗。” “我觉得差不多，”方默这话说的发自真心，“一举一动都太像动画片里女孩子了。现实中这样怪怪的。” 许熙然微微皱起眉头：“我觉得还好吧，不是挺可爱的吗？” 方默无语地同邹瞬对视了一眼。他猜对方此刻心中所想肯定也同他一样。 呵，直男。 “你说可爱那就可爱吧，”邹瞬说着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看你不是怕默默喜欢上人家，是自己喜欢人家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看看就够了，”许熙然摆手，“他一开口声音比我还低沉，哪挡得住。” 方默不置可否，邹瞬却立刻又有了借题发挥的新素材。 “哦，那就好，”他说着非常刻意地瞥了一眼方默，“我还以为你男女不忌呢。” 许熙然被他提醒，猛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僵着身子，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视线在桌面上飘来飘去的同时食指快速地在座椅上敲啊敲。 “我……那个……”他皱着眉头磕磕巴巴苦思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我要找一个像女生那样的男孩子做对象，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找个女孩子呢？既然要找男生，那比起漂亮的肯定还是选帅的，对吧！” 他情急之下随口胡诌，误打误撞说得倒是很符合现实。圈子里无论是0还是1，确实大多更偏爱外表男性化的类型。“和女孩子一样漂亮”的，十有八九受欢迎程度不如雄壮大叔。 方默紧张极了，见许熙然说完后偷偷瞄他，心里一阵忐忑不安，还觉得臊得慌。 邹瞬比许熙然更入戏。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问道：“那我们默默帅不帅？” 方默的脸一下子就热了，手里剩下的那半块红糖糕瞬间被他捏成了一坨。 许熙然迟疑了两秒后又快速看了方默一眼。接着，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才答道：“如果只能在男生里选，那我肯定最优先选他啊。” 方默把手里的红糖糕全塞进了嘴里，鼓着脸努力咀嚼，试图掩盖自己此刻扭曲的表情。 “呿，”邹瞬一脸不屑移开了视线，“什么叫给你选啊，说得好像默默也一定会要你似的。” 许熙然的表情立刻尴尬。但很快，他又重新调整了过来，还把手搭在了方默的肩膀上。 他看着方默，开口的同时偷偷快速眨了一下左眼：“方默，你自己说，要不要我？” 一嘴红糖糕的方默呆滞地看着他，接着啄木鸟般高速点头。 “喏，”许熙然回头对着邹瞬摊手，“两情相悦。” 邹瞬表面上满脸无语，还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他偷偷在桌子底下对着方默轻轻地踢了一脚。 “感觉怎么样，”邹瞬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在忍笑，“爽不爽？” 方默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扭啊扭，装模作样地答道：“唉，他随口胡说罢了，又不是真的。” 刚才回到寝室以后，他第一时间里里外外认真检查过，连床底都没放过，确认再无旁人后才安心和邹瞬打了电话。一开口语气飘飘然。 “别装了你，”邹瞬十分不齿，“你刚才坐在座位上扭得停不下来好吧。” 此刻也停不下来的方默又开始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你说，一般直男会为了好兄弟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哪知道啊，”邹瞬说，“但本人虽不是直男，倒是能做到。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表达一下感激？” 方默终于不再忍了，笑个不停：“我简直爱死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回报。” 邹瞬陷入了沉思，一时没回话。 “别和我客气，尽管说！”方默十分大方地挥舞枕头。 “倒不是我客气，”邹瞬说，“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没什么用，都找不出点能让我利用的地方。” “……” “算了，先存着吧，”邹瞬说，“你可要记得对我态度好一点，这样我以后还可以再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方默寝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与此同时，门外还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方默？在不在？” 竟是才刚分开没多久的许熙然。 “不说了，”方默毫不犹豫打断了邹瞬的话，“下次再聊！” 他果断地切断了和恩人的通话，蹦下床跑去开门前还小心翼翼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扭得有些凌乱的服装。 门一打开，就看见了许熙然带着笑意的面容。 “寝室里就你一个人啊，”他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后又看了眼方默乱糟糟的床铺，“你在睡觉？” “没有，”方默连忙摇头，“随便躺一会儿。找我什么事？” 许熙然冲着他嘿嘿一笑：“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竟是来邀功的。 方默强忍笑意，对着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厉害。” 获得了肯定，许熙然在得意之余又有了点不好意思：“他后来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方才回学校的路上，许熙然临时接了个老师打来的电话要他过去一趟，刚进校门就和他俩道别了。离开前他还特地偷偷对着方默做表情打手势，提醒他有事随时联系。 其实按理来说，方默都和邹瞬认识那么久了，就算邹瞬真的对他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也不至于要提防到这种地步。论体型，邹瞬还比他矮上一些，也没法使用暴力手段。方默觉得许熙然未免太直肠子，思路不转弯，对他保护过度了。 但好在这种过度，他并不反感，反而无比受用。 “就和平时一样随便聊了聊，”他在许熙然面前坐了下来，“没什么特别的。” 许熙然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你看，今天他明显在针对我了，是不是？说明我还真没猜错。” “可是……至少目前为止，他知道我和你之间又没什么特别的……何必要针对你呢？”方默说得十分刻意。 许熙然果然中计：“因为我们俩关系好呀。可能他本来觉得就算你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但至少他还是你最亲近的朋友对吧？但是现在呢，我和你认识时间比他短那么多，偏偏感情特别好走得特别近，我再表现出那方面的意思，他心态上就不一样了嘛，会吃醋也不奇怪吧？” “……分析得那么头头是道，你也有那么细腻的一面啊？”方默揶揄。 “什么话，”许熙然大手一挥，“我一直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人好吧。” 想想也是。虽然平日生活中总是大大咧咧的，但他可是一个看总长度只有十二集的动画也能感悟出长篇论文的人。要么不想，一旦开始细思怕是根本停不下来。 方默忍着笑点头：“行吧行吧，你最细腻。” 说完，眼见许熙然一脸不满又想要继续强调什么，他赶紧打岔。 “这样下去，以后我和邹瞬相处会很尴尬吧，”他说着看了许熙然一眼，“我也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 这话婊里婊气，可许熙然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他认真地安抚道：“也许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希望以后就会慢慢走出来了呢？又或者，再过一段时间他喜欢上别的什么人，就只把你当做朋友了，都有可能嘛。” 方默乖巧点头：“嗯。” “希望他能快点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吧！”许熙然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又对着窗外摆了摆。 “……万一，他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不理我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了怎么办？”方默又再次进行婊气发言。 “你这就太贪心了吧，也要照顾他的情绪啊，”许熙然还是不觉得有太大问题，说话时依旧冲着他笑，“这世上终归不可能事事都顺意的。再说了，你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你还有我啊。” 原本方默还在心中偷偷琢磨着要怎么把话题引导到一个更暧昧的方向，没想到根本不用他努力，许熙然那么主动送上门。 “唉，”方默心中窃喜，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慨的模样，“你太够兄弟了，为了我牺牲那么大。” “夸张了吧，”许熙然疑惑不解，“我有什么牺牲啊？” “你一个笔笔直的大直男，在真基佬面前和我装暧昧，不算牺牲吗？”方默说，“说真的啊，你就不会心里有点……感觉怪怪的？” “啊？你觉得不舒服啦？”许熙然睁大了眼睛，一脸意外。 “没有没有，我没有觉得不舒服，”方默连忙摇头，“我是担心你……” “你这真是想太多了，哪有那么夸张，”许熙然笑道，“今天那些算什么，我说的不都是大实话嘛。” 方默一愣。 见他瞬间呆住，许熙然的表情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后凑到方默面前，然后说道：“如果这世上只剩下男人，我肯定挑一个和我关系最好又长得最帅的，对吧。除了你还有谁？我又没撒谎。” “……”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许熙然有些不满了，“难道你不选我？我也不差吧。那你要谁，邹瞬吗？” 方默头都晕了。 许熙然刚要继续追问，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首风格颇欢快的日文歌曲。方默被迫听过许多次，知道那是小遥的角色曲。是许熙然的手机响了。 两人离得近，许熙然按下接听后方默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大致听清那一头的声音。 “然哥，我刚在窗口看你上楼了，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没到寝室啊？” 是他的舍友。 “我在三零一呢，”许熙然问道，“什么事？” “又去找你老婆啦？”对面问道。 方默震惊。 许熙然竟若无其事：“嗯，我过来坐会儿，马上回来。” 那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等挂了电话，面对目瞪口呆的方默，他突然回过神来，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们上次看见那些以后非要这么叫，我也没办法，呵呵。”他说。 第32章 普通直男的普通友谊 许熙然心里也难免有几分尴尬。 那天回到寝室以后，他曾试图向舍友解释，又苦于其中若干细节不方便明说,最终说得含混不清。那几位老兄半信半疑，之后愈发热衷用方默来开他的玩笑。 他们一口一个“你老婆”怎么怎么，许熙然也是提过意见的。可惜完全没被当回事。喊得多了，他不知不觉便习惯了。 反正是“老婆”又不是“老公”，不吃亏。 虽然这称呼并非主动授意，但暴露在了方默本人面前，终归令他有几分心虚。 “都是开玩笑的。”他笑容僵硬，干巴巴地解释道。 方默微微蹙起眉，抿着嘴唇，表情无辜又茫然。 他的脸上经常会出现类似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纠结有点犹豫，又像是正认真想着什么事。嘴唇微微撅起来，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这模样不至于像在生气，但肯定是不怎么高兴的。 若是其他男生露出这样的表情，许熙然可能会感到不适，严重一点还会觉得欠揍。可出现在方默的脸上，却意外的搭。长得好看是一种了不起的天赋，就算奇怪，也是怪可爱的。 “我回去说说他们，”许熙然移开了视线，“这群人口无遮拦的。” 方默垂下视线，叹了口气：“算啦，我知道他们爱胡闹。” “就是皮痒，”许熙然抓了抓头发，“等我呆会回去揍他一顿就不会再乱叫了。” 等回到寝室，才刚推开门，方才给他打电话的舍友就从床上探出了脑袋。 “你老婆放你回来啦？” “嗯，”许熙然坐到了自己的写字桌前，“到底找我什么事儿啊？” “这个，是不是你了，”舍友举起一大包海苔，“我拆开吃了。” “我擦，”许熙然无语了，“你吃都吃了，还特地给我打电话干嘛？” “蛮好吃的，”舍友又从里面掏出一片，撕开独立包装后咬了一大口，“包装上找不到中文，想问问你哪儿买的。” “我亲戚去国外旅游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上哪儿买，”许熙然说着把那大包海苔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也从里面拿出了一片，“很好吃吗？” 他不怎么爱吃零食，家里给他寄来后被他随手放在柜子上，平时想不到去碰。如今拆开一片尝了尝，确实还挺不错。口感比一般海苔要更脆上许多，还有点儿甜味，很特别。 他一边吃，一边摸出了手机，给方默编辑了一条短信。 “你不吃海鲜，那海苔吃吗？” 方默还没回，舍友又伸出手来：“再来一片！” 许熙然抱着海苔包装往后缩：“待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舍友不满。 许熙然没理他，因为手机振了。方默发来了回复。 “吃，还挺喜欢的！” “赶紧的，再来一片！”舍友从床上往下爬，冲着许熙然伸出手来。 许熙然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没了。” 他说完拿着半包海苔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 “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啊？”舍友问。 许熙然没回头：“三零一。” “我靠，我们这个寝室已经留不住你了，”舍友大喊，“你干脆入赘过去得了。” 许熙然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还转过了身。 舍友立刻做出了一个防御姿势：“你想干嘛！” 许熙然走到他跟前：“你们以后当着他的面别乱叫，知不知道？” 舍友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什么叫乱叫啊，他不是你老婆么？” “啧，”许熙然皱眉，“人家和你们没那么熟，听了不高兴。” 舍友见状，突然压低了声音，表情也变得有些猥琐起来：“说真的啊，你们到底有没有情况啊？” “神经，”许熙然无奈，“我不都解释过了，那天只是在开玩笑。真要怎么也不可能站在走廊里还大喊大叫那么引人注目吧？” 舍友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点了点头：“我懂了。是你搞不定人家。” 许熙然无言以对，也懒得跟他继续争辩，再次转身向外走：“智障一个，浪费我的时间。” 他舍友却来劲了，不依不饶的：“你要不是想泡人家干吗那么积极啊，连包海苔都要屁颠屁颠拿去献宝？” “不是，我觉得味道不错和朋友分享一下怎么了，”许熙然哭笑不得，“你不也吃了吗？” “我还想再吃点呢！”舍友说。 感情他就是不满意许熙然抢走了剩下的半包海苔。 许熙然回身看了看他，接着伸出手，把海苔包装竖在他的面前。舍友冲他嘿嘿一笑，刚要伸手取，又被他拍了一下。 “不是给你吃，”许熙然说，“你拍张照，自己上淘宝搜吧，肯定有。” 舍友惊了：“你是人吗？” “快点，”许熙然催促，“我赶时间呢。” 再次来到三零一，敲开门后里面已经不止方默一个人了。多出来的那一个，许熙然看着还挺不顺眼的。 替他开门的刘小畅倒是态度自然且友好，笑容满面主动跟他打招呼。 许熙然随口应和了一声，便走到了方默的床铺边上。他发现方默这人有点懒，只要在寝室，一定往床上瘫，没骨头。 “海苔，”他把已经只剩半包的海苔递给方默，“挺好吃的，你试试。” 方默不知为何模样别别扭扭的。在伸手接过包装的同时，他的视线越过许熙然，往寝室的另一个角落瞟了好几次。 许熙然也回头看了看，当下了然。他往旁边挪了半步，确认自己正正好好站在方默与刘小畅之间把这两人的视线彻底阻隔了，然后才用口型对方默比划。 “这人又怎么啦？” 方默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却没接过海苔。他握住了许熙然的胳膊，拉着他往下俯身，同时自己也向上仰了些许，嘴唇凑在了许熙然的耳边。 “他以为……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他小声说道。 许熙然愣了一下。 方默立刻坐了回去，脸红红的，拿过海苔低头抽出一片开始拆独立的小包装。 许熙然不由自主就紧张起来了。他不太擅长演戏，尤其是要和一个同性友人刻意表现亲昵，难免会有压力。 在几个小时前，他曾故意同方默的朋友争风吃醋了一番。但那相比假扮恋人，终归还是有些区别。 但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许熙然舔了舔嘴唇，又干巴巴咳嗽了一声，然后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问道：“好吃么？” “好吃！”方默一脸惊艳，用力点头，“好脆啊这个，我第一次吃到这种口感的海苔。” 许熙然立刻笑了：“我也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方默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接着皱起眉头摸上了自己的嘴角。 “怎么啦？”许熙然问。 “破了，”方默一脸苦哈哈的，“边缘好锋利啊……” 这海苔相比普通的要更厚实一些，单片面积有点儿大，硬硬的。方默大口咬上去，一个不小心，被边缘割破了嘴角。原理大概和不小心被纸张划破手指差不多。 “我看看，”许熙然凑过去，“哪儿破了？” 方默仰起脖子把脸凑到他跟前。 许熙然尚未看仔细，不远处传来了非常刻意的“咳”的一声。 他俩本色演出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表演，唯一的观众居然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方默低下头偷笑，才刚弯起嘴角，又“嘶”了一声。 “伤口不大，看不太出来，”许熙然又盯着他的嘴角看了一会，“倒是发现……” “什么？” “你皮肤好白啊。”许熙然说。 他这句话就是故意说给刘小畅听的了。 方默该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又偷偷瞟了许熙然一眼后才耸了耸肩：“天生丽质。” 他说完被自己给逗乐了，才刚咧开嘴要笑，又痛得倒抽气。 “你消停点吧，”许熙然哭笑不得，“觉得痛剩下的别吃了。” “我不，”方默往后缩，“我待会儿小心点就好了。”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许熙然坐在一边歪着头笑着看他。 “真的很好吃，哪儿买的？”他问。 “别人送的，我晚点儿回去上网搜一下看看有没有卖，”许熙然说着，抬起手来，“哎，别动。” “嗯？”方默微微扬起眉来。 “掉了，”许熙然小心翼翼从他下巴上取下了一小片海苔碎片，“这个容易碎。你别在床上吃了，脏兮兮的。快下来。” “哦。”方默很乖，点过头后立刻爬下了床。 “你掰碎了吃吧，”许熙然叮嘱他，“小心点儿，别又割到了。” 方默坐在了桌边，仰着脸看着许熙然继续点头：“好。” 他俩身旁不远处又有了动静。沉默已久的刘小畅终于不堪忍受，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寝室。 等寝室门合拢后，许熙然低头同方默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方默直拍大腿，“我烦他那副总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很久了！好爽！” 许熙然也笑：“我们刚才也没有很过分吧？” “就是啊，”方默低下头，还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他心灵那么脆弱。” 他说完，高高兴兴大口咬海苔。可惜乐极生悲，再次发出了悲鸣。 “又破啦？”许熙然哭笑不得伸出手抬方默下巴，“我看看。” 他才俯下身，背后的宿舍门再次打开了。 许熙然下意识转身，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方默的另外两位室友。 “……你们在干嘛？”其中之一愣愣地问道。 第33章 好看，不行吗？ 许熙然站在方默跟前，微微向前倾着身，右手抬起，指尖堪堪碰到方默的下巴。 方默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许熙然的方向仰起头来，嘴唇微张。 这个画面在旁人看来，会怎么理解呢？ 方默的两位舍友表情精彩至极。 许熙然本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呆滞了两秒后，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大幅度比划着试图解释。 “他嘴破了！”他大喊。 门外那两人，一个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一个眼睛眉毛全皱成了一团。他俩闻言，缓缓把视线挪到了方默脸上。 方默赶紧点头，还抬手指嘴角：“这儿，这儿，破了！” 这样的小伤口，就算凑近了都难以辨别，更何况他们还隔了好几米。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之一犹犹豫豫开口：“我们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真不是啊！”许熙然特崩溃，脸都红了，“我帮他看看伤口罢了！真的！那伤口比较小看不清！” 方才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这问题把许熙然和方默给问住了。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但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熙然只觉百口莫辩，方默低着头抿着嘴唇不吭声。 气氛尴尬到了一个极点后，方才说话的那人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哈哈哈，没事，看看就看看。”他说完，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想要往里走，因为肢体僵硬没仔细看路一抬腿脚趾踢到了柜子，惨叫一声痛得弯下了腰。 另一个吓了一跳，快步走到他身后，问道：“……要不要我也帮你看看？” 许熙然无语，抬手抹了把脸，回头看了眼方默。方默还是没抬头，坐姿特别规矩，两条腿摆得整整齐齐，双手撑在腿旁的椅子边缘。 看起来有点乖。 许熙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见了他不长不短的碎发间露出的泛着红的耳朵尖儿。 “那个，我先回去了？”许熙然小声问。 方默闻言立刻抬头看向他，接着又小幅度把头点了点：“嗯。” 许熙然冲他挤了个笑容，往外走了半步又回身，叮嘱道：“待会儿再吃的时候小心一点啊，别又割到了。” 方默依旧点头。 等许熙然走到门口，方默那个还站着的舍友不尴不尬地冲着他招呼：“有空常来玩儿啊！” 许熙然也冲他笑笑：“呵呵，好。” 从外面关上了方默寝室的大门后，他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心想，方默刚才脸真的好红啊。 当天晚上，方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那两个舍友嘴巴很大的。”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几天以后，许熙然刚回到寝室，就看到他的上铺对着他挤眉弄眼 “听说前几天你和你老婆在三零一苟且被人抓现行啦？”上铺问他。 流言多可怕。那天的情形，至多也不过被人误会成要接吻。经过口口相传，激烈程度直线上升。虽然说好了要假扮情侣，但那也只是限定于在对他俩有想法的同性面前。许熙然并不希望这些事影响到他和方默的正常社交。 见许熙然白着脸不吭声，他上铺又试探性地问道：“我说，我们之前还没来的时候你让他住在这个寝室，难道……” “难道你个头啊，”许熙然抽起枕头冲着他脑袋砸过去，“我老婆还在我床上呢！” 上铺闪躲着抓住了他的枕头，问道：“你的哪个老婆？” 许熙然说的当然是他的小遥抱枕。此刻他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只想着赶紧解释清楚。 “方默那天嘴角破了，我帮他看看，正好他舍友回来就误会了，”他皱着眉头，“光天化日真的要做什么难道还能不锁门吗？” “他嘴角破了，有什么好看的，”上铺问了和方默舍友同样的问题，“你是医生吗？” “我……”许熙然没脾气了，手一摊，“就是好看，行了吧？” 他说完抢回了枕头，猛地倒在了床上。 “啧啧啧，”他的上铺摇头晃脑，趴在床沿上向下看他，“真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会走上这种邪路。我之前还当是大家开玩笑的呢。” 许熙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起了一条腿：“老子笔笔直，再放屁我蹬你床板了。” “那是他勾引你啊？”上铺的理解能力堪忧。 许熙然立刻不轻不重踹了一脚，双人床摇晃不止。 “有病吧你，踹塌了看我不压死你。”上铺把脑袋缩了回去，片刻后，又探了出来，“你们真没什么啊？” 许熙然抱起他的小遥抱枕：“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像个基佬，你说说看？” “倒不是你像，”上铺冲他笑了笑，“是他像。” 许熙然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哈？” “有一个八卦，你要不要听听看？” “和方默有关的？”许熙然问。 “江湖传言，他好像真的是那个。”上铺伸出了一根小拇指，冲他晃了晃。 许熙然愣了一下，接着立刻摇头：“呿，我还以为什么呢。怎么可能。” “你听我说完啊，”上铺挂久了难受，终于缩回了身子，“我最近在追的那个姑娘，你知道的对吧？她也是这学期刚从旧校区搬来的，我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她怎么知道？和方默认识？”许熙然问。 “她有一个闺蜜，以前追过你老婆，被拒绝了，不愿意死心，就有那么点死缠烂打的意思吧，”上铺说，“折腾了几个月，然后你老婆跟她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女孩子。” 许熙然还是不以为然：“都说拒绝了还死缠烂打，为了赶紧摆脱随便瞎编个理由也不奇怪吧。” “那姑娘本来也不信，然后想了个办法，”上铺说，“你知不知道同性恋还有专门的交友软件？” “……然后？”许熙然问。 “那姑娘去装了一个，在附近搜到一个账号，头像就是他。” “……” “你想想看，就他那个长相，至今没有女朋友，你觉得可能么？”上铺又说。 “那他不也没有男朋友么？”许熙然说，“跟你说这些的人有提过他和哪个男生走得特别近？” “有啊，真的有，这个也是佐证，”上铺激动，“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男的，就是Gay，公开的那种。听说他俩整天混在一块儿，当时很多人怀疑他们是一对。” 许熙然方才心头还有些微动摇，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松了口气。 “叫邹瞬对吧，我认识，”他说，“他俩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反正你就是不信。” “废话，”许熙然说，“才隔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有说我俩在寝室里苟且的了，人传人传人，什么妖魔鬼怪编不出来啊？” 上铺又把脑袋探出来了：“所以你们真没有啊？” 许熙然被他气笑了：“有你个头，我看你是有病！” “但人家会这么传总是有点道理的，”上铺说，“你们要是真没什么啊，我劝你还是防着他一点。” “防什么呀，”许熙然说，“他还能强奸我不成。” “说不准哦，”上铺说，“你把他当好兄弟，他一心想着爆你的菊。” “我发誓我没有。” 在许熙然把上铺对他说的那些当做玩笑学给方默听过以后，方默在震惊过后举起右手四指朝天一脸严肃地这么对他说道。 “我还信不过你吗，”许熙然笑道，“就是让你听听有多离谱。” 他不止没信，还觉得方默未免太惨了点儿。总是被同性恋骚扰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误传本人就是同性恋，简直大写的冤。而且，他不止被同性骚扰，也被不喜欢的女孩子骚扰过。长得帅，弊端可真不少。 “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软件是是不是她怀恨在心编出来的。你最好去确认一下，万一真的是有人用你的照片在同性交友软件上骗人，那就麻烦了，”许熙然说，“那种随便找好看的照片谎称是自己的家伙也不少。” “……我让邹瞬帮我去看看。”方默说。 许熙然心里突然有些别扭。他低下头，又想了想，说道：“那些来骚扰你的，说不定是因为在软件上搜到了假冒你的人，误会了呢。” 方默点了点头。 他明显不太高兴，脸沉着，浑身低气压。 发生这种事，果然是不会好受的。许熙然看着有点心疼，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逗逗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又开始思考能不能带他去做点什么别的事，好转移一下注意力别老想着这些。 “我说……那个……”他伸手在方默上臂拍了一下，“想不想看电影？” 方默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啊？” “电影，”许熙然重复了一遍，“看吗？” 这附近唯一的电影院，在距离他们学校门口三站路的地方。两人毫无计划突发奇想，懒得跑那么远，退而求其次去了学校的放映厅。 这是他们学校新建的，去年刚完工。座位不多，平日里每天都会定时放映一些经典影片，票价十分便宜，颇受好评。门口还像模像样开了个小卖部，出售可乐和预包装好的爆米花。 学校的放映厅自然是不支持网络售票的，但可以在网上查询当天的播放时间和播放内容。有些好评度高的片子，去了还不一定能买到票。 所幸今天播放的是一部评价两极分化的文艺片，画面优美剧情平淡，有人叫好但完全不叫座。两人轻松买完了票，入场时座位还空着一大半。 学校的放映厅票上不写座位号，爱坐哪儿坐哪儿。见最中间的座位已经有人了，许熙然拽着方默往最后一排走。这样待会儿聊聊天玩玩手机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影片尚未开始，灯光明亮。他俩刚走到倒数第二排，许熙然随意在座位上扫了一眼，竟看到了一个熟人。 而那人的视线似乎从更早前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徐教授？”方默有些惊讶地喊道。 第34章 你不是我老婆吗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徐教授比两位年轻人淡定许多。见他们也注意到了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头。 方默立刻又重新打了一次招呼：“徐教授您好！” 许熙然比他敷衍许多，只是提起嘴角冲他挤了一个笑容，接着便又拉着方默想赶紧往后走。 偏偏徐教授主动搭话。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略微靠右的位置，距离许熙然和方默稍许有些距离，一开口，整个观影厅都能听见。 “你们也对这类片子感兴趣啊？”他笑着问道。 虽然心中对他颇有微词，但毕竟是师长，不能太没礼貌。许熙然应道：“随便看看。” “挺好，”徐教授说完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来这儿坐吧？” 方默顿时就僵了。 许熙然只当他是害怕，不由得皱起眉来。 “怎么？”见他俩站着不动，徐教授面露疑惑。 许熙然短暂迟疑后，把视线微微挪了些许，停驻在了紧挨着坐在徐教授左侧的人身上。那是一个看起来同他俩差不多大的男生，应该也是这儿的学生，眉眼端正，长得算是不赖。 “不了吧。”许熙然冲着徐教授笑了笑，也不给理由，拉着方默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了靠左的位置。 “你认不认识那个男生？”许熙然在坐下以后小声问方默。 方默摇头，接着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你说，会不会是……他的……那个？” “谁知道，”许熙然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不过那样还叫我们坐过去，是不是有病啊？” 方默耸肩。 就在此时，徐教授竟站了起来。他一路向外缓慢挪动，经过许熙然和方默跟前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俯过身来。 两个年轻人被这番举动惊到，都僵硬着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我们的这个放映厅设备很齐全的，就算关了灯，监控也能把整个大厅拍得清清楚楚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徐教授压低了声音说道，“已经有学生因为这个吃过处分了。” “啊？”许熙然茫然，“所以呢？” 方默眨巴了两下眼睛，缓缓移开了视线。 徐教授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冲着他俩笑了笑，接着便重新站直了身子，向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他什么意思啊？”许熙然还是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啊……”方默不看他，视线飘来飘去。 “看个电影还能处分？”许熙然皱起眉来，刚要再说什么，突然悟了，“我靠，他以为我们是来那个那个的！” 在徐教授眼中，他们可是一对情侣。来看观众稀少的文艺电影，还特地选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摆明了是想要来做点坏事。 见方默低着头垂着视线不吭声，许熙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他哭笑不得，“怎么说呢……最近都开始习惯了。” 方默突然笑了起来。他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习惯就好。” 电影比想象中更无聊。 大量的长镜头，稀少的台词，配合节奏舒缓的音乐，使人昏昏欲睡。画面确实很美，主角一身红衣骑着马，缓缓地从一片金黄色的树林间走过，每一帧单独截出来都像一幅画。但这个没有任何台词的镜头，居然持续两分钟之久。令人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许熙然觉得自己可能缺乏一点艺术细胞。看不进电影，他视线随意瞟了几眼前方的观众席。不远处能隐约看到徐教授和他旁边那男生的轮廓。徐教授抬着一只手，点着屏幕，微微向侧面倾身，似乎是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男生频频点头，偶尔开口回应几句。这两人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在鉴赏这部艺术片。 “你困不困？”许熙然微微斜过身子问方默。 没回应。 他刚想转头，肩上一沉。方默竟已睡着了，还睡熟了。 许熙然原本想跟他说，这也太没意思了不然我们开溜吧，有点时间还不如出去吃完牛肉面。但现在，不方便了。 他保持着上身不动的姿势，小心地低头，看向依靠在他肩膀上那人的侧脸。荧幕上画面色调很亮，清晰映照出了方默的面部轮廓。他原本就相较于一般男生更为白皙的皮肤被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许熙然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光究竟是否源自于荧幕。方默可能本身就是亮的。 他伸出手，小心拨开了方默的刘海，好方便更完整地看清他的面孔。 可惜画面突然变暗了。 银幕上夜色沉沉，身侧的人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许熙然重新看向前方，很快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决定放弃抵抗，也靠在了方默的身上。 他们就这么倚在一起睡到了电影结束，最终是被人叫醒的。 许熙然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徐教授。还没等他回过神志，肩膀上突然一轻。 方默猛地坐直了身子，接着惊慌失措地用力抹了一把嘴角。 “人都走光啦，”徐教授看着他们，“别睡了，再不走要影响工作人员打扫了。” 许熙然的肩膀上湿了一块。 他原本是觉得肩膀酸痛，想要按着舒展一下。手掌才刚搭上去，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微微泛潮的手心，接着十分唾弃地瞥了眼方默。 “你好恶心啊！”他说。 方默不看他，继续抹嘴。 “你看看，颜色深了一大块，”许熙然故意往他跟前凑，逼着他看向自己被打湿的肩膀，“你到底流了多少口水，口渴不渴啊？” “你好烦，我又不是故意的！”方默推他。 “我不管，是你弄脏的，你帮我洗干净，”许熙然不依不饶，“等我晚上洗完澡把它换下来就送到你寝室去。” “谁理你啊，”方默明显在忍着笑，“难道我不流口水，你今天这件衣服穿完就不洗了吗？” “反正现在是你弄脏的，”许熙然见他做了坏事还不乖乖认怂，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些恶趣味，“你看，所有人都认定你是我老婆，你帮我洗个衣服怎么了。” 他原以为方默会抗议凭什么自己是老婆，没想到对方在呆愣了片刻后关注重点完全不不一样。 “为什么老婆就要洗衣服？”方默说，“你老婆帮你洗衣服，你干嘛呢？” “我赚钱养家啊。”许熙然说得理所当然。 方默回过身，冲他伸出手，手心向上：“那钱呢？” 许熙然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没有。” “那你养个屁的家，”方默对他翻了个白眼，“只索取不奉献，没人要嫁给你。” 许熙然闻言，突然有些感慨起来，还叹了口气：“唉，我也觉得我找不到对象。” 方默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忍回去了。 “现实中的女孩子要是能像AVG游戏里一样就好了，”许熙然说，“可爱，随便挑，对话有选项，错了还可以读档。” “其实……女朋友也不是必需品啊，”方默说，“干嘛非要给自己添麻烦，现在这样轻轻松松的，不开心么？再说了，你都有小遥了，还想花心啊？” 许熙然笑着摇了摇头：“那又不是真的。” 方默瞥他一眼：“你居然也有那么清醒的时候？” 许熙然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又走了两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笑了起来：“那这样吧。等到了三十岁，如果你也单身，我也单身，我们就凑合凑合一起过日子得了。” 方默的脚步顿了一下。 “不行，三十岁太早了。男人三十一枝花，还是等三十五岁吧。”许熙然说着还点了点头。 “谁要和你凑合，”方默突然加快脚步往前猛冲，“又没钱，还要我洗衣服。” “到时候就有钱了啊。要是还没有，那我给你洗衣服行了吧？”许熙然乐颠颠跟上去，“那就你赚钱养家，我做一个家庭煮夫，为你洗手作羹汤，管你叫老公。” 方默回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道：“恶心，我才不要！” 让方默帮自己洗衣服这种话当然只是开玩笑的。许熙然的卫生习惯要略高于大学男生的平均水平，但也算不上很勤快。学校附近有一家投币的洗衣店，他习惯攒一堆脏衣服定期背过去洗。多这一件少这一件，无甚差别。 他原以为方默也不会往心里去。 没想到几个小时后，方默敲响了他的寝室门，问他怎么还没洗澡，要他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许熙然有点懵：“你要干嘛？” “给你洗啊，”方默说，“快点，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站在走廊里，没进门，自然也意识不到寝室里除了许熙然外还有其他人。 感受到背后投注而来的复杂目光，许熙然尴尬极了：“不用，我开玩笑的。我自己洗就行了。” 方默却是不领情：“别废话，现在就脱了。省的你以后总拿这件事出来嘲笑我。” “我是这种人吗？”许熙然不承认。 方默点头：“你是。” 他说完，又一次伸出手：“快点。你不是肩膀疼么，脱下来我帮你洗。” 许熙然微微有些惊讶。难怪那么执着要帮着洗，原来还在担心他的肩膀被压了太久难受，动起来不方便。 “不影响，我都用小南门外面那家投币洗衣店，”许熙然说，“推荐你也去试一试，比自己动手轻松多了。” 方默把手又抬高了一点：“那你现在投币给我。” 许熙然没辙了。反正这季节衣服也不厚重，洗起来不算太费事。他当着方默的面，把仅有的上衣脱了下来。 “喏，”他把团成一团的衣服递过去，“那你可洗干净点啊。” 方默伸手接过衣服，视线却停留在奇怪的地方。 许熙然顺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怎么啦，有什么东西？” “没事，”方默快速转过身，“我走了。” 他说完就朝着走廊另一端楼梯的方向跑去。 许熙然不明所以。他还赤着上身，想赶紧顺道把澡洗了，才刚转身进屋，却见三个舍友的视线全定在他身上。 其中个别人的表情看起来隐隐有几分羡慕。 “真好，”那人说，“我女朋友从来没给我洗过衣服。” 另一人哈哈大笑：“你那女朋友，没让你帮她洗就不错了吧！” 许熙然僵硬开口：“不是，他把我衣服……算了。” 他把我衣服弄脏了。可为什么会弄脏呢，因为他和我一起去看电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流了一滩口水，又担心我肩膀不舒服自己没法洗。 似乎解释了以后反而显得问题更大。 许熙然决定无视他们，赶紧去洗澡。才刚走到柜子前打算拿上换洗，突然隐约听到门外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离得不近，声音也不大，却让他有些在意。 因为听着，像是方默的声音。 宿舍楼里都是男生，光着膀子走来走去也不突兀。许熙然赶紧跑出去往声音传来的楼梯方向看了一眼。视线中空无一人，他略一迟疑，又一路小跑过去。 待走到楼梯口往下一看，方默正坐在拐角处的台阶上发呆。 “你怎么了？”许熙然问。 方默转过头来。他的脸皱着，一副可怜样：“你快过来，扶我一把。” 第35章 三十五岁太晚了 方默在说话的同时，手还捂着右脚脚踝。看来他是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崴了。 许熙然赶紧跑过去，却没立刻伸手扶。他在方默跟前蹲下，低着头看向他的脚踝，问道：“很痛？” 方默点了点头：“有点儿。” “让我看看。” 他说着伸出手，慢慢地卷起了方默的裤管，又小心翼翼把他的袜子往下拉了一小截，露出了他光裸的脚踝。 方默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动，说话时语气忐忑：“没肿吧？” 许熙然换着角度来回看了会儿：“现在看起来还好，有点红。完全动不了吗？” “能动，但一动就痛。”方默说。 许熙然想了想，伸出手来：“我先扶你回寝室吧。” 才刚下了两格台阶，方默的脸就红透了。 看他一副憋得慌的模样，许熙然很紧张：“很痛啊？要不要我背你？” 他们现在的移动方式，是方默左手手臂勾着许熙然的脖子，右手扶着楼梯栏杆，许熙然一只手捉着他的左手臂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帮他保持平衡，让他一格一格单脚往下跳。 总觉得怪危险的。 “不用，”方默摇头，并不看他，“就这样吧，我可以的。” 于是许熙然只能继续扶着他看他摇摇晃晃一级一级往下跳。 “我的衣服这下更脏了，”他小声对方默抱怨，“刚才是不是有一半被你坐在屁股底下了？” 那件可怜的上衣现在被方默随意地拎在手里，不止脏，还皱得很。 “你真是烦，”方默认真地看着脚下的台阶，“我买件新的给你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许熙然故意不跟他客气，“到时候能自己挑吗？” “不能，”方默跳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给啥穿啥，爱要不要。” 之后平坦的走道移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许熙然扶着方默一路走到了三零一门口，要想转动门把手，被方默一把拉住了。 他皱着眉头，抬起手小声问道：“虽然脏是脏了一点……但你要不还是先……” “啊？”许熙然一时不解。 不等方默解释，面前的寝室门居然自动打开了。 门里的人原本想要往外走，猛然见着他俩，非常明显地吃了一惊。 “你们在干嘛？！”他瞪大了眼睛问门外还半搂在一起的两人。 “先让一让，”许熙然冲着方默的舍友说道，“方默脚崴了，我扶他进去。” 对方立刻侧身让出了一条通道。 等许熙然把方默安置在了椅子上，才刚站直身子，发现寝室里其余三人的视线居然全都黏在他的身上。 这很奇怪。他们的舍友方默崴了脚，怎么也该关心一下吧，为何都一声不吭的还盯着他这个发扬风格的好心人看？ “他这是……在哪儿摔的呀？”方才开门的人问道。 “楼梯上，”许熙然说，“就是三楼和四楼之间的那个楼梯拐角。你们有没有什么……” 他原本想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冰点儿的东西能先让他敷一敷，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 那些人依旧盯着他看，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面对这三人一言难尽的视线，许熙然刚要开口询问，猛的一下回过神来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的上半身还光着。那件脏衣服现在乱糟糟一团，依旧被方默拽在手里。方才没留意，此刻凝神一看，估计是方默摔倒时压到了衣角又因为惯性用力扯了一把，居然撕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楼梯？在楼梯拐角？你们在那种地方？”舍友一脸难以置信，“那么刺激的吗？好歹也去消防通道呢？” “不是，我……”许熙然痛苦，“他摔的时候我不在，我就是听见声音了……” 显然没人信他。就连刘小畅，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 他上下打量了许熙然一圈，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了扶他，特地把衣服给撕啦？” “我……”许熙然卡壳了。 没辙了，解释不清了。这几个人已经认定了他俩是因为在楼梯拐角少儿不宜得过于投入才会一脚踏空。 他低头看了方默一眼。方默面红耳赤，看着地面一声不吭。 “……你们有什么温度比较低的东西么，”许熙然干脆放弃了解释，选择处理更当务之急的事，“让他敷一敷。” 刘小畅从床上跳下来：“我去用毛巾接点冷水吧。” 这是个应急的办法，但许熙然还是不怎么放心。他想了想，微微俯下身对方默说道：“我去楼下小卖部看看，你等我一会儿。” 下楼前，许熙然先冲回寝室穿上了衣服。 他在住宿区外的小超市买了几根冰棍儿，提着回了三零一。推开房门时，方默的舍友们正围在他身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我买了冰棍，把它包在毛巾里敷吧？”他举着手里的袋子往里走。 方默扭到的那条腿搁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他正弯着腰，用手固定脚踝处叠起的湿毛巾。 许熙然走到他身边，拿起了那条毛巾，展开后把冰棍连带着包装一起裹了进去。很快，他又发现这样硬邦邦的一坨没法贴合方默的皮肤，敷起来并不方便。短暂思考过后，他再次把冰棍取出来，蹲在地上小心地敲碎了，才重新包进了毛巾里。 等他终于把裹着碎冰块的毛巾敷到了方默的脚踝上，忽然发现整个寝室已经再一次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不吭声，盯着他看。 许熙然声音和肢体都僵硬了：“……怎么啦？” “没、没事，”其中一个舍友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我刚才帮他看过了，应该就是肌肉拉伤，不是很严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许熙然闻言松了口气，低下头对方默说道：“以后小心一点，知不知道？” 方默的几位舍友全都默默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刻意。 许熙然又开始尴尬了。 这些天来，好像他面对方默的每一个无意识且无特殊用意的举动，都会被人过度解读。可惜，他们不问，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事到如今他再解释也不会有用了。 “你先敷着吧，”他对方默说，“要是没见好，或者自己一个人进出不方便，就给我打电话。” 方默点了点头。 许熙然觉得自己该走了，可偏偏又不放心，迟疑了片刻后没话找话：“你澡洗了吗？待会一个人能洗吗？” 他刚说完，立刻就感受到了背后投来的数道视线。 “不是，那个……”方默的舍友之一语气纠结，“好歹也是公共场合，大家互相体谅一下行不行？能不能稍微……” 许熙然哭笑不得：“我只是怕他脚不方便，不然那你陪他洗也行啊？” “不不不不，”对方连连摆手，“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你放心。” “我洗过了！”方默大声打断。 等许熙然再次低头看他，他抬手在许熙然身上用力拍了一下：“你快回去吧。” 等许熙然终于回到寝室洗过澡，时间已经不早了。 手机上有一条方默发来的消息。 “今天对不起，谢谢你。” 许熙然愣了一下，笑了。方默最近已经很少在他面前这么客套了，突然说这些，肯定是因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种时刻应该安抚，可许熙然却偏偏克制不住想要逗逗他。 “哪些事谢谢我？哪些事跟我说对不起？” 他发完以后没多久，对话框上方就跳出了正在输入的字样。许熙然躺在床上，十分耐心且面带笑容地看着那行提示跳啊跳。 方默持续输入了可能有两三分钟，期间那行提示时不时消失一会儿又再次出现。许熙然忍不住脑补方默对着手机认真斟酌语句的模样，为此愈发想笑。 没想到，等对话框里终于有新消息出现，居然只有短短六个字。 “不知道就算了”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许熙然皱着眉头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回复道：“你是不是一只手捂着毛巾单手打字不方便？” 不然六个字怎么能折腾那么长时间。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发语音啊。” 方默没声儿了，连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了，表情包都不回他一个。 半小时以后，许熙然在临睡前又给方默发了消息，关心他的情况。 “消肿了么？” 这次回应来得很快。方默给他发了一张脚踝的照片。许熙然看了一眼，脑中不由自主跳出了四个略显不合时宜的字。 白里透红。 方默皮肤本来白，这地方平日里又极少见光，如今微微有些肿起，局部带上了不自然的薄红色。他最近面颊上也时常出现这样的配色。相比照片里微微显得有些鼓胀的脚踝，他的面孔清瘦，稍许染了颜色后模样相当可爱。 正胡思乱想，方默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还有点肿，一动就痛。” “那就老实一点，别乱动。你明天有课吗？” 许熙然按下发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你怎么打字变快了？拍完照赶紧再敷回去。” 发送过去以后，又觉得没说全，他再次补充。 “冰棍是不是已经全都化了？还要再去买点吗？” 但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宿舍的门禁了。学校里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要出去买还挺麻烦。 方默又开始了漫长的正在输入中。 许熙然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最终出现在屏幕上的话语跟他的问题竟全无关系。 “三十五岁也太晚了，还是三十岁吧。” 许熙然茫然，回复了一个问号，又补充道：“发错了？” 方默回了两条。 “……” “晚安。” 第36章 追到了再认错也不迟 在发送过“晚安”之后，方默并没能睡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反反复复的为了同一个人心烦意乱无法入眠。这一次，他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只能僵直着身子躺着发呆。 方默有一点点娇气，怕痛。脚踝还肿着，不敢乱动。 好在肿得并不厉害，许熙然及时买的冰棍很有用。只是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全化了。他没敢跟许熙然提，怕他担心，会想溜出去再买些回来，那没必要。 但许熙然问他疼不疼，他还是立刻承认了。因为真的疼。喜欢的人问他，他就忍不住要诉苦。 许熙然对他太好了。越是温柔，越是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要依赖。可与此同时，他心中某个角落，负罪感也在不断地发芽。 方默想给邹瞬打电话倾诉，苦于宿舍里大家都在，不方便。除了两个已经躺在床上的，还有一个舍友依旧在电脑前对着文档奋笔疾书。现在不管说些什么，都会被人听见。 又发了会儿呆，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晚依旧显得突兀。尚未上床的舍友起身开门，接着，方默听到了许熙然的声音。 他立刻伸长了脖子想要向外看，可惜脚踝都被扯得有些痛了，什么都没看清。房门只打开了一半，外面的人全被遮住了。不止看不清，声音也模模糊糊，听不分明。 他的舍友同许熙然小声地说了会儿话，接着，独自进屋把门给关上了。许熙然没进来，他回去了。 “怎么啦？”方默赶紧小声问道。 他的舍友走到他床边，递给他一个盒子：“原来你还醒着啊？” 方默伸手接过，是一盒冰宝宝散热贴。 “你家那位特地找人帮你要来的，”舍友说着走回了桌边，“他说不知道管不管用，让你将就着试试。” 方默愣愣地看着那盒已经被打开过的，包装有些陈旧的散热贴，忽然眼眶一热。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刚坐起身来想要撕一张好好贴上，发现不远处有人在看他。是斜对面床的刘小畅。 见方默看过来，刘小畅冲他笑了笑，接着便移开了视线，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 刘小畅的上铺也没睡，听见了动静后问道：“感悟出什么人生哲理了呀刘兄？” “没有感悟，倒是有些感慨。”刘小畅说。 他的上铺很配合，问道：“什么感慨，说来听听？” 刘小畅一声长叹：“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话音一落，原本还很安静的寝室顿时欢腾了起来。其余两位老兄一位大肆附和，另一位却持不同意见。 附和的那位单身，表示自己虽然是个异性恋者，但看方默搞对象搞得那么甜蜜又激情四射，实在羡慕不已，真想也赶紧找个女朋友，好有人跟他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少吃几口别人的狗粮。 反对的那个倒是有女朋友。他说，谈恋爱麻烦事儿很多，尤其你若找个姑娘，人家也不可能像楼上那位老兄宠着方默那样宠着你，都是得反着来的。你若想当一朵被怜爱的娇花，建议找个男朋友。 然后他们开始开恶心的玩笑，互相叫对方老公，逼着对方承诺宠爱自己一辈子。最后矛盾无法调和谈判破裂，但他们得出了一个统一观点：刘小畅这样的想找个男朋友肯定不难，真是羡煞旁人。 刘小畅躺在床上尬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方默全程没吭声。 这些人的误会已经根深蒂固。前些天里他曾试图解释过许多次，眼看着那两位老兄都快要信了，就发生了今天的事。如今，恐怕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方默不像邹瞬，以前从未想过要公开出柜。至于现在，若他和许熙然真的是一对，而许熙然有这个念头，他应该不会反对。可偏偏他们不是。 他那两个舍友都是不错的人，并没有因此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可难保其他误会了的人不会因此戴上有色眼镜。那些人或许会对着许熙然指指点点。 方默想，他大概是太喜欢许熙然了，才越来越无法容忍自己给他添麻烦。 最让他矛盾的是，在自责的同时，他也抑制不住心底那些微的窃喜。和喜欢的人被盖章是一对恋人，谁会不高兴。 只可惜，这份欢喜只能建立在假象之上。 许熙然对他说了太多暧昧的话语。可偏偏又说得坦荡。就像方默的那两个舍友之间互相开的玩笑那样，因为心里没鬼，才能若无其事，大大咧咧。 这多折磨人啊。你视为珍宝的，无比渴求的，全世界都默认已经属于你的，近在咫尺，距离指尖只差寸许，却再往前就够不到。 “我觉得吧，你就是因为身上有地方不舒服，连锁反应，才伤春悲秋，”邹瞬坐在他床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那么多干嘛呢？” 方默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回话。 他今天原本有课，但教室离得太远，又要爬五层楼梯，干脆请假了。许熙然一整天都有课，早上走之前特地过来看了他的情况，确认他的脚踝又消肿了不少才放心离开。 邹瞬闲着没事，来送午饭。 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他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人难追是不是？至少现在，他跟你很亲近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多重视你，这不是重大进展么？还是他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受不了了？” “没有，”方默哭丧着脸，“他很好，太好了，好过头了。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配不上。”方默说。 “哈？”邹瞬震惊，“等等！难道你昨天摔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 “我在认真说呢！”方默不满。 “你在逗我，”邹瞬一脸不可思议，“不是我夸大，你差不多是我认识的人当中自我感觉最良好的人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觉得自己配不上？” 邹瞬说得也不算错。方默一贯以来确实自信心爆棚，认定自己帅得天上有地下无，不仅外表出众还机智过人，由内而外都在散发魅力。就算是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站在许熙然身边，两个人是无比般配的。 他所说的配不上，是另一种意思。 “他太相信我，把我想的太好，”方默说，“可我骗他太多了。” “呃……”邹瞬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何必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呢。” “你知道么，有人告诉他我是同性恋，还说在同志交友软件上看到过我。他知道以后反而过来提醒我小心信息被盗用。他真的一点也不怀疑我，”方默低着头，“我松了一口气，但开心不起来。” 邹瞬想了会儿，问道：“那，现在很简单两个选项。第一，继续泡他，第二，放弃。你选哪个？” 方默一愣。 “快选，选完就别瞎想了，”邹瞬一脸严肃地，接下来说的话却瞬间低俗，“要追就认真追，与其现在毫无意义的自我检讨还不如等追到了再主动认错为表歉意跪下给他口，你好他好大家好。” 方默震惊，很快面红耳赤。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邹瞬把疑问句念成了陈述句。 方默暗暗咽了口唾沫，移开了视线：“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有人回来了。 刘小畅一进门，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邹瞬倒是不见外，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刘小畅是吧，我听默默提起过，”他的笑容极不真诚，“幸会。” 刘小畅走到他们跟前，伸出手来：“你好？” 邹瞬抬手，却只是用手背反手在刘小畅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刘小畅被惊到，愣了片刻后才终于有了反应，露出尴尬且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邹瞬冲他咧嘴一笑，又重新转身坐下同方默继续聊起了天。 方默下意识看了一眼。今天邹瞬穿的是一条款式很特别的休闲裤，裤腿宽松，还偏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卷起裤脚反而连鞋子都盖住了一半。 毕竟还有旁人在，许多私房话不方便聊。邹瞬又留了没多一会儿，便离开了。 寝室里只剩下方默和刘小畅两个人，气氛变得沉闷了起来。 方默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昨天他在看到自己扭伤后第一时间帮了不少忙，方默自然不好意思再故意给他脸色看。 当然，也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两人各自呆在自己的空间里做自己的事，相安无事了片刻后，刘小畅突然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方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小畅明显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刚才……看到你的男朋友了。” 方默心中微微一荡。在疑惑刘小畅究竟想说什么之前，他反复地把“你的男朋友”这五个字反刍了数遍，心头一阵暗爽。 “……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刘小畅继续说道。 原本还在偷笑的方默瞬间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刘小畅的表情略显为难：“看起来……好像挺亲密的。” 方默没应声。宿舍里一片安静，他和刘小畅互相看着对方，表情都不怎么自然。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方默问。 “不想听就算了。”刘小畅叹了口气，转身不再面对他。 “等等，”方默追问，“有多亲密啊？” “反正……不是正常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吧。”刘小畅说。 方默飞快地在大脑中过滤一遍，印象中许熙然身边没什么可能跟他显得过度亲密的女孩子。但，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男孩子倒是有一个。 方默又问道：“那姑娘长什么样？” “长头发的，”刘小畅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这儿，简直惊人。” “……” “一脸笑嘻嘻地抱着你男朋友的胳膊，还故意往他身上蹭，”刘小畅一副不忍回忆的表情，“晃啊晃的，我看着都要晕倒了。” 第37章 不懂你们直男 这特征太过鲜明，让人瞬间就能精准定位到目标对象。 方默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约是见他表情不善，刘小畅补充道：“你先别生气，你家那位倒是一直在叫她别这样的……就是效果不太好吧……” 方默觉得刘小畅不安好心。经过他的描述，许熙然这家伙仿佛在欲迎还拒。嘴上喊着使不得，其实心里乐得很。 眼看他气压再次变低，刘小畅开始尴尬：“你……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吧。我可能看错了。” 话音刚落，寝室门就被敲响了。方默行动不便，刘小畅主动跑去开门。 “怎么样，还是不能走动吗，”许熙然大步走了进来，“消肿了没？” 方默盯着他的脸看了看，低下了头：“不能走。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熙然的面颊上似乎正隐隐泛着不自然的红。 方默没穿袜子，下身穿着的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许熙然走到他跟前，用手撩起他的裤管，认真看向他的光luo的脚踝。 “不怎么肿了嘛，”他说着把手搭了上去，“这样碰会痛吗？” 方默惊慌中把脚猛地往后一缩，接着就因为动作幅度过所大引起的疼痛直抽气。 “你干嘛呀，怕痒吗？”许熙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你别碰我。”方默尴尬万分。 刚才邹瞬来给他送饭的时候也看过碰过同样的位置，他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许熙然接触到他的皮肤，带来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脚踝一下子变成了特别隐私的部位似的。 许熙然皱眉：“怎么了啊？” 方默还未想出借口，刘小畅突然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出去了。等房门被关上，方默才后知后觉，这家伙误会了。他大概以为方默不给碰是因为生气，要和男朋友闹一闹，所以想给他们俩一点独处的空间。 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单纯不想看情侣吵架。 许熙然对刘小畅的举动全然不在意。他坐在了方默旁边，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啦？” 方默硬着头皮答道：“就是……觉得痒。” 许熙然笑了起来：“原来你怕痒啊？” 他一脸跃跃欲试，说完后还抬起手来，视线定在方默的脸上，往手心里吹了口气。方默顿时紧张，整个身子向后闪躲。 许熙然见状不知为何十分得意，大笑着把手放下了：“先放你一马，等你脚好了再说。” 方默心里有点慌。他不怎么怕痒，但他怕若许熙然要挠他咯吱窝，他会以非常悲惨的形式路出马脚。哪怕最近因为和许熙然接触多了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可属于本能的部分，终归是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不久前，邹瞬还坐在许熙然现在所坐的位置，为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未来如何表达歉意的方法建议，逼得他脑子里大量废料被迫活跃。 方默正努力劝说自己赶紧住脑，许熙然突然皱起了眉，还向前倾了一截身子。他凑到方默跟前，盯着方默的脸，说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方默立刻扭头，然后趁机问道：“你的脸也看起来挺红的，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啊？” “红吗？”许熙然退了回去，歪着头想了会，“可能是因为我急着回来，上楼跑的太快了吧。” 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别的要紧事，那急着回来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方默有点高兴，心里又愈发在意。因为许熙然明显回避了什么。他俩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关系，许熙然在外面不管和谁亲密，都没有对他报备的义务。或许对许熙然而言，被一个女装的男孩子用假胸搂着蹭是一件挺难以启齿的事，并不乐意主动对人提起。 可方默却是对此无比关心。他们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许熙然在尴尬之余究竟有没有在暗爽。最最重要的是，那个女装的男生，到底什么毛病，怎么那么不要脸，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对许熙然有想法。方默恨不得立刻跟他正面会一会再大战三百回合。 刚才邹瞬说的还有一点，特别对。既然决定要追就别想什么配不配的了。他方默不配，难道其他人就配了么？ 不存在的，他才是许熙然的最佳选择。 “你干嘛呀，有心事？”许熙然疑惑地看着他，“不吭声还表情变个不停的，想什么呢。” “一直呆在寝室有点难受。”方默随口胡扯。 “那也没办法呀，”许熙然安抚他，“多休息才能好得快，好了才能到处跑。你要是无聊，那我明天……哦不对，我明天没空。” “你课那么满啊？”方默问。 “不是，我明天下午没课，但是我们社团第一次正式排练，我得去帮忙，”许熙然说，“所有人都得到。我已经提前跟邹瞬说过了。” “所有人？”方默问，“那我上次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就是穿裙子的那个，也会来？” “会啊，”许熙然点过了头，突然警觉，“你对他很感兴趣嘛？” “不是啊，随便问问，”方默说，“我想看你们排练，明天我也要去。” 许熙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可以的，”方默强调，“现在已经不是很疼了，明天肯定就能下地了，小心一点慢慢走没事的。” “你是单纯对他好奇，还是……”许熙然欲言又止。 “我上次就说了吧，我不喜欢这种很夸张的类型，”方默一脸嫌弃，“你瞎想什么呢。” 许熙然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你这种。 方默在心中秒答。可明面上自然是不方便说出口的。他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没什么特别偏爱的，我可能是比较跟着感觉走的人。感觉对了就行，不挑剔。” “你这种才是最挑剔的，”许熙然说，“有明确要求的，就算定得再高，那也总有能合格的人。但只凭感觉没有标准，这辈子都不见得遇得到。” 方默看着他：“那万一遇上了呢？” 许熙然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耸了耸肩：“遇上了人家也不一定喜欢你啊。” “……” 这话从许熙然嘴里说出来，如迎面一棒打在方默的脸上。就算知道他是无心，方默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抽。 “开玩笑的，你干嘛呀，”见方默立刻沉下了脸，许熙然悻悻地给自己的话打补丁，“不一定喜欢，但也有喜欢的可能对不对？你那么帅，主动一点人姑娘家肯定……等等你别哭啊？” 许熙然看着他突然变红的眼眶，整个人都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不至于吧，你……我……对不起啊我乱说的……那个……” “不是，”方默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天花板，“我突然想打喷嚏，打不出来，憋的。” 寝室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刘小畅警惕地向里张望了一眼，与泪眼汪汪的方默对视一秒后，飞快地再次把门给关严实了。 又过了一天，方默的脚踝从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异状。他试着转动了一下，幅度小时微微有些牵扯感，动作角度大了才会觉得酸痛。下地走了两步，问题不大。 因为排练需要场地空旷，所以这一次许熙然他们社团的集合点不在活动室。许熙然本人不怎么愿意他过去，配合度低下，交代得含含糊糊。好在，方默还有邹瞬这个内应，所以顺利得知了目标地方位。离得还挺近，对他这半个瘸子很友好。 等他慢悠悠走到了那个舞蹈房，排练已经开始了。参演人员没做造型，穿着都很日常。大家按照指挥依次在场中间走来走去，似乎是在记队形。 方默在一旁围观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人比想象中要更多一些，只凭他们日常的模样也完全猜不到究竟谁是谁的扮演者。方默一眼就在其中找到了邹瞬，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女装的男孩子。 他一开始怀疑是那男生今天没有女装，可队伍里乍一眼看过去，包括邹瞬在内统共就只有两个男生。另一个长得还挺高大，面部轮廓硬朗，明显对不上号。 又仔细看了一圈，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有盲区。 他在靠胸找人。可目标对象的胸，是可以拆卸的。不止胸，人家连头发都能随便换。 经过又一次的仔细分辨后，方默可算把人给认出来了。那男孩子今天戴着的假发比上次短不少，才刚过肩，还穿着方便活动的裙裤，胸前一马平川。但因为认真化了妆，看起来依旧是个可爱少女。 老实说，对方默而言，这模样要更容易接受得多。 许熙然不参与表演，此时正站在一边举着手持式摄像机认真地录影。方默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缓缓靠近，然后在他耳根上吹了口气。 摄像机的预览画面顿时一抖。 许熙然惊诧地回过头。看清了方默和他那满脸得意的小表情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接着继续转头认真摄影。 现在说话，会被录下来的。不方便开口。 一个导演模样的女生站在众人前方双手举过头用力拍了拍：“好了，大致就是这样。现在大家休息五分钟，待会儿我不提醒了，再重新走一遍，OK吧？” 众人立刻一哄而散。 “你自己走过来的？”许熙然关闭了摄像机后问道，“脚还好吧？” “没事啊，挺好的。”方默在回话的同时，视线还落在那个男生的身上。 对方走到了排练房的边缘，正坐在地上跟几个女生聊天。 许熙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接着抬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到底来干嘛的？”他问。 方默还没来得及应声，突然被面前的画面惊到了。 那个外表怎么看都是可爱女孩的男生伸手搂住了他身侧的另一个女生，还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们在干嘛？”方默眼睛瞪得老大。 在他问话的同时，被亲的女生笑意满满转过头来，两人又飞快地嘴对嘴碰了一下。气氛甜蜜，画面粉红，看似无比和谐，却又好像不太对劲。 “那个是他女朋友啊，”许熙然一脸无语，语气间还带着几分嫌弃，“都说了，让你别对他产生想法，人家笔直笔直的。” “……” 见方默目瞪口呆，许熙然看起来竟很快乐：“萌吗？很萌吧！” 第38章 纯平的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只从外表看，这对甜蜜蜜的小情侣完全是两个可爱的姑娘。甚至，他俩卿卿我我的画面比起同性恋人更像是一对感情好过头的闺蜜。 毕竟在方默的认知中，大多女同性恋情侣中都会有一方打扮得相对男性化一些，夸张些的只从外表很难发现两人性别相同。偶尔也有双方都长发飘飘女性化特质明显的，但从未见过这样双方都是软萌少女系的。 那男生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女孩子都更娇俏可爱，他的女朋友也不遑多让，两人外貌完全是同一种类型。 方默还在消化，站在他身旁的许熙然却似乎对这对奇特小情侣颇为欣赏：“他们俩还会一起穿着LO裙手牵手约会，只看画面特别萌。” 方默皱起眉头：“……LO裙又是什么东西？” “一种裙子，可爱的女孩子穿上了会变得更可爱，”许熙然摸出手机找了一张图片，“喏，类似这种。” 方默看着画面中厚重的裙摆和繁复的印花，欲言又止。 许熙然收起手机，继续说道：“他们俩从高中就在一起，已经好些年了，感情很好的。所以你看看就得了，知道么？” 方默此刻没心思对许熙然的误会提出抗议。作为LGBT群体中的一员，他觉得自己隐约了解到了真相。 “所以，他其实是跨性别者？”他问许熙然。 “跨什么？”许熙然一脸不解，“性别还能跨？” “就是，虽然是男生，但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他的情况，应该是生理上的异性恋，精神上的同性恋吧？”方默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许熙然却喷了：“他身心都是异性恋吧？” “这画面你告诉我是异性恋？”方默皱眉，“他既然不觉得自己是女生那为什么要打扮成女孩子？” “因为很可爱啊，”许熙然一脸理所当然，“你看他女朋友，不也是这种可爱的类型。他就喜欢这样的。现在双倍可爱，不是很美好吗？” 方默完全理解不了这个逻辑。 “你不觉得两个可爱的女孩子谈恋爱的画面很棒吗？”许熙然说，“没有雄性生物破坏画面，每个角度都特别萌。” “……大概吧。”方默说。 二次元的世界简直深不可测，令他完全无法理解。 相比两个女生，方默还是更愿意看两个男人。最好都又高又帅身材又好，荷尔蒙爆棚。这么一想，他又突然有点明白这些死宅男的思路了。 他们俩的视线一直往那儿飘，没过多久就引起了当事人的主意。在留意到方默后，女装男生立刻对他露出了笑容，紧接着站起身欢快地跑了过来。 “嗨，”他才一开口，低沉的声线就把方默给彻底震慑住了，“我们上次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方默赶紧点头：“你好你好。” “你叫方默对吧，”对方显然是已经听其他人介绍过他了，“我姓常，常天。你可以叫……甜甜。” 方默咽了口唾沫，再次重复：“你好你好你好。” 许熙然噗嗤一声笑了：“是不是听到声音瞬间幻灭，什么想法都没了？” 并不是。方默在心中汗颜，这声线他觉得还挺可以的。但其他都不可以，尤其甜甜，非常不可以。 “都怪你，提前泄我的底，”常天瞪了许熙然一眼，“好没意思。” 许熙然笑着耸了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明显毫无罪恶感。 方默小心翼翼举起手来：“我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自称甜甜的常天笑着用甜甜的语气问道。 他的妆容外表，说话时的微表情和动作，无一不像一个甜美少女。偏偏声音来自另一个次元，割裂感十足，仿佛经过了二次配音。 方默鸡皮疙瘩起了一背，问话时态度都平日严肃紧张许多：“你上次，衣服里面到底塞了什么啊？” 那一摇一晃的，太真实了。方默此刻回忆，都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假胸呀，网上买的，”常天一点也不避讳，坦荡极了，还有点兴奋，“是不是看起来效果很好？我也是最近才刚发现还有那么逼真的！” 他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还往方默跟前凑了凑：“我和你说，不止隔着衣服看动态效果真，拿出来单看也真，就连摸起来手感都和真的差不！可惜就是戴着太重了，行动起来也不怎么方便还很不舒服。” 方默微微往后仰，开始后悔自己提了这个问题。 他现在彻底相信常天是个直男了。他顶着美少女的脸聊假胸手感时那种表情语气，太真实了。 “不信啊？”常天笑道，“下次我戴来让你摸摸你就知道了。” “不用了不用了，”方默连连后退，“您太客气了！” 常天咯咯笑：“还不好意思啦？”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许熙然忍不住帮着方默，“偶尔也看下场合好吧。” “可是手感真的很不错啊，你不是试过吗，”常天说，“这都不让说啦？” 方默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许熙然。 “我靠你别提了，”许熙然扶额，“你媳妇在看你了，小心她过来揪你耳朵。” 常天闻言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女朋友正和其他几人聊得欢根本没注意这边，才松一口气。 他重新看着许熙然，笑嘻嘻地抬起两只手熟练地在胸口前比了个心：“下次再为您服务，包您满意。” 说完，一蹦一跳地跑了。 留下正严肃审视着许熙然的方默，和满脸尴尬的许熙然。 “你摸了他的胸。”方默说。 “怎么可能，”许熙然矢口否认，“奇不奇怪啊！还是在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变态似的。是他非要往我身上蹭说分享使用感受好吧！” 估计刘小畅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了。 “……所以，如果没人你就摸了。”方默又说。 许熙然居然迟疑了一下，片刻后才否认：“没人也很奇怪啊，不管把他当男的还是当女的都很奇怪。拆下来单独给我感受一下倒是可以。” “所以你就是想摸女孩子的胸！”方默总结。 许熙然有点不好意思，表情僵硬：“……这谁不想呢，难道你不想？” 方默确实不想。苦于不方便说出口，顿时觉得自己忍辱负重。 “所以手感到底像真的吗？”他难免还是有几分好奇。 “我哪知道，”许熙然一脸悲痛，“我又没得对比。” 方默正在犹豫是应该安慰他还是取笑他，导演在不远处拍了两下手，宣布休息时间结束。 排练画面不用每次都录，许熙然无所事事和他一起坐在场地边缘看着排练人员配合着音乐在场中央走来走去。 “你老实说，”方默小声问许熙然，“如果你适合，是不是也会想像他那样？” 许熙然摇头：“像不了，我没女朋友。” 他在转移重点。方默觉得许熙然方才的态度，分明对此颇为向往。 “重点又不在女朋友。如果有呢，”方默追问，“而且自己打扮起来不违和，会吗？” 许熙然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答道：“……日常肯定不会。” 那就是想偶尔情趣一下的意思了。 方默心中一阵庆幸。谢天谢地，还好许熙然长得不合适。 “你什么时候生日啊？”他又问道。 “怎么了，”许熙然不解，“突然问这个干嘛？” “想送你生日礼物，”方默说，“我去给你买一个假胸，让你挂在寝室里，方便随时随地感受一下，丰富课余生活。偶尔自己戴戴，假装正在和女朋友一起穿LO裙约会。” “神经，”许熙然脸都红了，“你被他传染啦？” “唉，”方默叹了口气，“毕竟吧……就你这种兴趣爱好，我觉得可能以后也没机会摸上真的了，怪可怜的。” “诅咒我？” “你那天不是也说了么，”方默看向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不到对象。” “梦想还是要有的，”许熙然说，“也许哪天就实现了呢。” “……那万一你找了个纯平的，一丁点儿起伏都没有的，怎么办？” 许熙然听完迟疑了许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惨。” 方默不吭声，咬着嘴唇看向前面的排练现场。 本来想故意逗逗他，可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不痛快。方默觉得自己有点傻，还有点自作自受。许熙然表现得对他再亲密再重视，终究代表不了什么。有些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被改变呢。 “不过，也不好说啊，”许熙然在安静许久后突然又开口，“如果我真的找了一个纯平的，那说明我肯定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这个人。那也不惨了，能遇上就算是幸运的了。” 方默又侧过头看他。 “我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许熙然说，“你要是想送礼物，还是换一个别的吧。那个你敢买来我就写上你的名字挂在你们寝室的门上。” 方默低下头：“……不识好人心。我是真的觉得你很需要才想送你。” “其实吧，那东西手感也不见得多真实，”许熙然说，“你别看常天吹得一套一套的，其实他也没有对比。他女朋友就是纯平的。” “……” “可见真爱不讲究这个。”许熙然说。 “……那讲究什么？”方默问他。 许熙然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我哪知道，我单身狗。” 方默偷偷地叹了口气：“哦。”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一直到社团成员们完成了整遍的走位记忆，又开始进行第二遍的巩固复习。 “邹瞬今天怎么不过来找你说话？”许熙然突然问道。 因为上次被你误会了吧，方默心想。今天怕是刻意不过来打扰他俩单独相处的。 “不知道。这里乱哄哄的那么多人，他可能没留意到我也在吧。”方默说。 许熙然点了点头：“那说明他不够关心你。” “你一开始不也没留意到吗？”方默说。 “我留意到了啊，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许熙然笑着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你站在那个地方看了好久，对不对？” “……” “只是一不留神，没发现你悄悄挪过来了。” “哦，”方默点头，“那你比他更关心我嘛。” 许熙然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之后表情便回复了平静。两人看似认真地关注着面前的排练，谁也没说话。 第39章 另一种前胸贴后背 邹瞬当然也有注意到方默。 在排练结束前，方默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问需不需要过来表现一下。 方默斟酌了一会儿，让邹瞬别来凑热闹了。他和许熙然之间的气氛眼下还挺不错，没必要非让邹瞬过来演一把闹得鸡飞狗跳。 邹瞬很配合，强行装作没看见他，结束后立刻开溜了。 方默又陪着许熙然留了一会儿，看着他做了大堆的善后工作。有几个女生商量着一起去吃晚饭，问许熙然要不要来。 许熙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方默的脚不方便”。 方默的脚不方便，怕他走太远会累，但又不能丢下他自己去，因为不送他回到寝室放心不下。 那些女生闻言纷纷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离开前还冲着许熙然打奇怪的手势。方默觉得她们一定在暗示什么，因为许熙然的表情看起来尴尬又无奈，一副非常头痛的样子。 “她们到底什么意思？”方默问。 许熙然抬头冲他苦笑：“现在全世界都默认你是我老婆啦。” “……” 刚才确实有人过来打趣，问他脚疼还特地过来围观是不是因为一刻都离不开许熙然。方默有过许多被女生主动示好搭讪的经验，但这一次感觉却截然不同。那些女生语气笑容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让他心里毛毛的。 “唉，”许熙然继续低下头整理，“这样下去，毕业以前我们都别想交女朋友了。” “别难过，”方默假惺惺地安慰他，“有需要我随时可以送你代替品，我问常天要到链接了。” 同一个玩笑反复开，就起不到效果了。许熙然被他调戏太多次，麻木了，还学会反击了。 “行，你买吧，”他说，“收到了戴在身上一起送我我就要。” “……” 许熙然随口一句玩笑话，对方默造成了巨型心理震荡。他开始在心中快速思考如果许熙然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个提案。 一直到许熙然全部搞定，和剩余几个社友纷纷道别，方默终于确认，自己应该接受不了。至少关键的时候得拆下来。不过，这种假设就和“给你一千万或者增高五厘米你选哪个”一样本质白日做梦。许熙然本人肯定比他更不能接受。 他脑内峰回路转，许熙然浑然不觉。他只当自己顺利反将一军把方默说得哑口无言，十分得意，出门时还哼起了歌。 两人走到台阶前，方默刚要下，许熙然突然伸出手：“能走吗，要扶吗？” 当然要。来时坚强独自爬上楼梯的方默顿时腿脚不便，扶着许熙然的手臂还把身上的重量往他身上压。 许熙然不疑有他，摇头叹气：“你看看，还说已经好了。特地来幻灭一下，有意思吗？” “什么幻灭？”方默半倚在他身上，情绪激动，脑子转得不怎么快。 “常天啊，”许熙然说，“现在应该不存幻想了吧？” 这么一说，方默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可太值得了。真正接触过后，他已经确定这位看起来可疑的女装少年不仅笔直，还直得和许熙然臭味相投。而许熙然对他，也没半点暧昧心思，纯粹是在欣赏他和女朋友相处的萌萌假象罢了。 可说是心头大患已除。 舞蹈房在二楼，只有一层台阶要下，走得再小心翼翼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重新来到平地后，许熙然立刻松开了揽在方默腰际的手。 “平地能自己走吧？”他问。 方默心痛地点头：“嗯。” 为了配合他的速度，许熙然把脚步放得极慢。两人肩并肩缓缓移动，像是正在散步。 “我有点饿了，”方默说，“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许熙然有些为难：“走过去？” 距离这儿最近的可以吃饭的地方是学校食堂，正常步行速度要不了几分钟。可方默如今的状态，却有些勉强了。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买点吃的带回来吧，”许熙然说，“你先告诉我想吃什么。” 方默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说话，却叹了口气。 “干嘛呀？”许熙然不解。 “替你可惜，”方默说，“要是有个姑娘愿意做你女朋友，肯定幸福的要死。” “……” 方默偷偷瞄了许熙然一眼，接着又说道：“我想喝奶茶。” “巧了，”许熙然笑眯眯伸手掏口袋，“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特地把集点卡给……咦？” 他的笑容瞬间僵硬。 方默眼看着他把兜里的学生证翻出来，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多遍后表情逐渐慌张。许熙然明显把学生证当做卡片包在用，里面夹着银行卡和身份证。方默猜测，里面本来还有一张已经盖了不少章的集点卡。 “怎么不见了？”许熙然喃喃道。 “你先别急，”方默安慰他，“说不定是记错了，根本没带出来呢。” 接下来的路程，许熙然归心似箭，偏偏又不能丢下缓慢移动的方默不管，于是不断原地踏步。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慢慢走呗。”方默说。 “不急，”许熙然摇头，“要是真的忘带了，东西在那儿又不会消失，早回去晚回去没区别。” 他嘴上这么说，步子却是依旧显得焦虑无比。 方默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努力加快步伐，可许熙然却又不满意了。 “真的不急的，你慢慢走。”他说。 方默在心中暗暗叹气。 才又移动了不到十米，许熙然突然说道：“不然我背你吧？” 他说完，四处张望了一圈，接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低矮的花坛边缘。 “你站这边缘，然后趴在我背上。”他说。 这是许熙然第二次做出这种提议了。 “我不要！”方默后退，“这太……” 整个身体都和许熙然的贴在一起，还要紧紧搂住许熙然的脖子。方默脑补一下皮肤都快变成粉红色。他当然不是讨厌，只是怕这样紧挨着，身体会有反应，容易被察觉。 许熙然完全不不容他置喙，快步走到花坛前，背过身摆好了姿势，还催促了起来：“快点！” “……你不是不急吗！”方默挣扎。 “我胡说的，我急得要死，”许熙然对着他猛招手，“快来，我背你回去。” 方默脸都红了：“那你自己走啊！”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啊。”许熙然说。 他俩站在路边，动作奇怪还大声嚷嚷，难免引人注目。来来往往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你看，都在看我们了，丢不丢人，”许熙然倒打一耙，“别磨蹭了。” “只有你在丢人。”方默低着头，心脏乱抽抽。 “快快快，矫情什么呢，”许熙然着急，“这点时间都够我跑到宿舍楼下了，过来。” 方默磨磨蹭蹭，挪到花坛边，在许熙然的搀扶下跨上了台阶，然后面对许熙然的背脊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整个胸口都紧紧贴在了许熙然的背上，方默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震得耳鸣。他激动，紧张，还觉得慌。只隔着两人单薄的衣料和他的胸膛，这份鼓动简直无所遁形。许熙然一定会发现的。 许熙然双手扣在他的膝盖弯，又把他整个向上颠了颠，然后笑着说了一句：“还挺沉。” 接着，他不等方默开口，便快速向着宿舍的方向小跑了起来。 方默搂着许熙然的肩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毫无顾忌地凝视他。他能看见他皮肤上的毛孔和细小的绒毛，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有几根属于许熙然的发丝紧贴在他的脸颊上，戳得他皮肤微微有些痒，心也微微有些痒。 方默混乱得几乎无法进行任何有逻辑的思考。他能感受到从许熙然身上传递而来的热，他连手都在抖。 “你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许熙然突然问道。 方默张了嘴，说不出话。 因为我喜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的心跳得那么快，都是因为你。 “觉得不好意思就把头低下呗，”许熙然说，“再拐个弯就到了。” 方默乖乖地把头低下了。他的脸埋在许熙然的颈窝里，鼻息间能隐约闻到属于许熙然的气味。 许熙然的脖子向着另一边微微偏转：“你这样我很痒啊！” “……你自己要背我的。”方默说。 一路上有许多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方默没有余裕去在乎。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他死也不会把这个傻乎乎又可爱过头的男人让给其他任何人。接着又想，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可以为他做的。他还想着，为什么他连身上的气味都这么好闻。他开始担心许熙然这样背着他跑会不会太累，也担心路程太短一切结束得太快。 他紧紧搂着他，满脑子都是他。 他看着许熙然的侧脸还有耳廓，几乎就要无法抑制自己用嘴唇接触它们的冲动。他在心中一遍遍对自己说，别这样，别这样，不可以。耐心一点。 再然后，许熙然的脚步就停下了。 他们到了。 把方默放下以后，方才健步如飞的许熙然弯下身子，气喘如牛。 “不行了……”他一副累得快要虚脱的模样，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说话断断续续，“怎么、怎么这么重。” 方默接近一米八的个子，标准体型，背着跑那么长一段，不累才怪。 他此刻还没从梦境中醒来，脑子依旧犯浑，手脚都轻飘飘的，说话也没什么逻辑。 “因为我是个男的。”他对许熙然说。 许熙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重新低下头去：“废话。” “……你自己非要背。”方默小声嘟囔。 许熙然低着头笑了起来：“你到底有多不好意思，心跳得像是在我背上打鼓。” 方默抿紧了嘴唇，扭头不再看他。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声呼喊他的名字。 “方默？是方默对吗？” 方默回过神来，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很快，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并不算太熟悉的身影，却惊得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竟是那个曾经让邹瞬无比苦恼，最近却没有再听他提过的男人。 第40章 推理大师 方默与此人不过一面之缘，连自我介绍都不曾完整做过。他能叫出方默的名字，无疑是邹瞬私下告诉的。 此刻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也是跟邹瞬有关。 可邹瞬已经好些天没有提起过这个人了。方默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也从不主动问，只当邹瞬幡然醒悟后两人已经疏远，想着要给邹瞬不被打扰的可以自我调整的时间。 难道他俩还有联系，还约了见面？那为什么邹瞬现在没有和他在一起？ 方默满心疑惑堆在了脸上，对方见状冲他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他此刻笑容看起来并不自然，多少带着几分勉强的意味。 方默心中古怪，说话时也犹犹豫豫：“记得，你是那个……那个……” “上次太匆忙了，没机会做自我介绍。我姓贺，贺丞逸。”对方伸手翻了一下口袋，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啊呀，今天出门急了，没带名片。” 他说话语速不疾不徐，语调沉稳且柔和，声线醇厚。方默虽心中对他颇有微词，但也觉得同他对话有一种奇特的舒适感。 他再次冲着对方点头：“你好。你今天过来是为了……？” 贺丞逸又冲着他浅浅地笑了笑，接着问道：“邹瞬他最近还好吧？” “他……”方默陷入了迟疑，片刻后决定先弄清楚对方来意，“你是来找他的吗？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呢？” 贺丞逸闻言垂下视线，片刻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就先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冲着方默微笑点头示意，便要转身离开。方默茫然了半秒，接着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你等等，你到底是不是来找邹瞬的？”他大声问道。 贺丞逸没料到方默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显得有些讶异。但很快，他又重新调整出了一副镇定且沉稳的面容，说道：“我最近联系不上他。” “……”方默立刻松开了手，“啊，这样啊。” “所以……有些担心，”贺丞逸继续说道，“我和他没有共同的朋友，打听不到消息，只能过来看看碰碰运气。” “他……他挺好的，没事。”方默说。 “嗯，我知道了，”贺丞逸点头，“没事就好。” 他说完，又对着方默再次道了别，转身想要离开。方默却忍不住继续追问：“你不去见见他吗？” 贺丞逸迟疑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打扰了吧。”他说。 等他终于走远，方才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许熙然终于开口：“这人谁啊？” 方默稍许纠结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了：“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邹瞬带我见过他喜欢的人？” “就是他啊，”许熙然远远看了一眼贺丞逸的背影，“这不是挺帅的嘛，不算普通啊。” “……帅吗？”方默皱眉。 在他看来，贺丞逸五官虽无硬伤但也称不上出众，个子不矮可也不高挑，整个人中规中矩平平无奇，只有声音听着还算不错。 “挺有气质的，”许熙然说，“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风度翩翩的，一种成熟男人的感觉。” 看他的神情语气，竟透露出一丝向往。 方默惊诧不已：“你看上他啦？” “神经，”许熙然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我只是客观评价一下好吧。要是我再过十几二十年也能是这种感觉就好了，又成熟又稳重。” 方默心想，不可能。你比他帅太多了。 许熙然这样的男生，不管再过多久一定也是开朗且阳光的。哪怕伴随着岁月流逝逐渐沉稳，必然还是会有可爱的一面。 他已经很好很好了，不需要再变得更优雅或者得体。 方默的脑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许熙然本人的关注点却已经跑去了别的地方。 “不过，听你们刚才说的话……明显不对劲吧……”他抱着胸单手扶着下巴，一副正在积极思考的模样，“邹瞬要是真的喜欢他，还会故意不理他？” “呃……”方默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可能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吧。” “不，我知道，”许熙然一脸严肃，“内情就是，邹瞬喜欢的是你，只是在利用他。” “……” 方默一脸无语地看着沉迷推理的许熙然。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所以骗你自己有喜欢的人，然后拉着刚才的那个人来演戏，”许熙然说得头头是道，“现在演完了，觉得没利用价值了，就不搭理人家了。你看，这样所有线索就完整串联起来了，逻辑通顺，合情合理。” 方默绝望地想，一时好像还真找不出什么破绽。 “但是……邹瞬不是这种人，”他试图挽救邹瞬的形象，“我认识他很久了，他不会玩弄别人感情的。如果不喜欢，肯定不会故意骗人家。” “对，所以刚才那个人才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走掉，”许熙然右手握成拳往左手心一敲，“邹瞬可能明确和他说过什么，所以他对邹瞬不存幻想，单纯只是过来确认情况。” 听着还真特么挺有道理的。 “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当初邹瞬和他说好了只是帮个忙假装一下，可他却在过程中对邹瞬产生了一些想法。邹瞬知道以后刻意拉开距离跟他断了联系，他隐约意识到了，却又没法立刻说服自己死心，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现在听你说邹瞬一切都好，心里就彻底明白了邹瞬的态度，觉得没必要再见面自取其辱。” 不愧是能对着一集二十分钟的动画片衍生出四十分钟分析演讲的人物。 这段结论，前半部分全是扯淡，可剩下的那一部分令方默不得不在意。 “你觉得他对邹瞬有意思啊？”他问许熙然。 “我们学校那么大，他这样漫无目的跑过来也不确定能见到邹瞬本人，要不是碰巧遇上你，就完全是白跑一趟，”许熙然说，“要不是因为喜欢，会这么冲动？” 虽然所有方默知道正确答案的分析全都错得离谱，可听他有理有据说出这个结论，方默还是忍不住觉得兴奋。 所以贺丞逸对邹瞬，应该是在乎的。 他想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邹瞬。可身边还戳着一个傻乎乎的直男，不方便。方默看了看许熙然，突然心头一动。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也不一定吧……如果我和你不是住得那么近，突然有一天你联系不上我了，不会担心然后过来找我吗？” 许熙然愣了一下，接着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但我不会知道你没事立刻就走吧，怎么说也要见一面，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会来找咯？”方默说，“就算可能白跑一趟也会来找？” “当然会啊，”许熙然说，“我们什么关系啊，和他们哪能一样。那个男的和邹瞬年纪相差还挺大的吧，会像我们这样聊得来吗？说他们是好兄弟你信吗？” 方默不置可否。 许熙然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明显强行忍笑：“那你如果一定要类比……你不是我的老婆么？当然要来找的。” “……” 许熙然莫名得意，笑嘻嘻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方默打断了。 “你的集点卡，不赶紧去找找嘛？” 许熙然如梦初醒，赶紧往楼梯处跑去。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方默刚想拿出手机给邹瞬打电话，却见许熙然去而复返。 他快速跑回方默跟前，原地跳跃：“快快快，我扶你上楼梯。” 宿舍里有人，说起话来不方便。等许熙然离开后，方默特地拿着手机走到了楼梯拐角，终于能给邹瞬拨电话。 通话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啦，居然有空给我搭理我？”邹瞬的语气明显带着揶揄，“你们没在一起吃晚饭吗？” “他东西掉了，正在找呢，”方默说，“我问你啊，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他？” 方默只说“他”，但邹瞬显然立刻就明白了是在指谁。 电话的那一头变得静悄悄的。 方默刚想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他，却听邹瞬浅浅地叹了口气。他再次开口时，语调平静无波。 “我把他屏蔽了，”他说，“感觉好极了，这些天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本来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方默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许熙然的分析不一定是对的。他在同时还有理有据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全说的头头是道，全都不是真相。 方默会选择相信这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出自主观期望，因为他觉得那对邹瞬而言是好的。 可若邹瞬已经走出来了，还有必要跟他提吗？万一贺丞逸真的只是顺路经过随便看一眼，不见邹瞬只是因为并没有那么在意，那重新把邹瞬拉回去岂不是在害他。 在他犹豫之际，邹瞬又说道：“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起过的那个人啊？” “谁？”方默一时没回过神。 “就是那个身材很棒但是看不清脸的，”邹瞬的语气听着又重新变得欢快了起来，“他约我见面。” “啊……”方默皱起眉来，“那你要去见吗？” “我们最近聊得还挺频繁的，我对他印象不错，”邹瞬说，“所以觉得见见也不坏。” 听他语调，满是期待。方默终于彻底把话咽了回去。 “嗯，那就去见见吧。注意安全。” 邹瞬说着突然笑出了声：“他和我发誓，说自己长得肯定不丑，让我放心。” “你们什么时候见？”方默问。 “周末，”邹瞬语带感慨，“我真是老实太久了，居然还有点紧张了。” “放心吧，人家看过你的照片，肯定是喜欢你才想约你见面的。” “那是，”邹瞬说，“我是担心我看不上他。我可是很挑剔的。” 方默还未回话，楼梯上突然有人冲了下来。抬头一看，竟是许熙然。 许熙然一脸崩溃，冲着方默哀嚎：“怎么办，找不到了！” 第41章 大猛1的烦恼 邹瞬一听见电话这头传来许熙然的声音，立刻笑了起来。 “你忙吧，”他说，“晚点再聊。” 方默挂了电话，赶紧去关心他那满脸都是绝望的心上人。 “仔细找过了，确定哪儿都没有吗？” “没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许熙然哭丧着脸，“我都集到十六个点了。” 集点卡一共也就二十个格子。为了能早日换到第二个钥匙扣，这些天方默被迫喝了不少杯那甜到齁的合作款奶茶。如今听闻前功尽弃，不由得跟着有些悲痛。 “你再想想？你今天白天有把学生证拿出来过吗？”他问。 许熙然回忆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拿过一卡通，还有上午请别人喝奶茶的时候拿出来集点了……” “请谁？”方默关注点开始偏移，“你请谁喝奶茶了？” 许熙然对着他叹了口气：“请我们班花呀。” 方默记得这姑娘。自从那天一起吃过麻辣烫，两人私底下就再也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方默原本心中颇有几分愧疚，可如今听闻许熙然竟单独请她喝奶茶，顿时又有些不爽。 “你们什么情况啊？”他勉强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赔罪啊，”许熙然说，“你那几个舍友嘴巴真不是一般的大。她现在认定了那天我叫她一起去吃饭是因为我想追你，故意拖个人当撩机，是在利用她。她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方默呆滞了片刻，才傻傻重复：“……你，你什么我？” “我追你，”许熙然说着，又开始唉声叹气，“三百二十块钱，就这么没了。” 奶茶二十块钱一杯，许熙然自己从来不喝，到处请客，可以说是买椟还珠的典范。班花觉得许熙然那天拉她去吃饭是利用，其实所谓的赔罪请喝奶茶才是真正的利用。 许熙然居心叵测，遭报应了。 “你要不要去奶茶店看看？”方默提议，“也许有人捡到了帮你收着了。” 希望渺茫，许熙然依旧不愿放弃，立刻就打算往外跑。才跨了一步，回来了。 “你晚饭想吃什么，我顺道帮你带回来。”他说。 许熙然最心痛的应该不是那白白花出去的三百二十块钱。愿意四百块换一个亚克力钥匙扣，还一个不够想要两个，他显然不是个节省的人。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方默认为许熙然在金钱方面应该还挺宽裕，至少比他宽裕。 方默本身并不拮据。他的父母信奉快乐教育，对他没太高要求，算不上溺爱但也十分宠爱，零用钱给的相当大方。他那大堆的行头和护肤品，加在一块儿并不便宜。 可比起许熙然的塑料小人，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方默只见过其中极少数实物，被许熙然珍藏在寝室的衣柜里，造型精致无比且伤风败俗。多看一眼方默对许熙然的爱意就要减少一分。 其余的许熙然给方默看过照片。他家里有一个玻璃柜子，里面摆的小人造型都相对能见人，上下三层，满满当当，十分壮观。 方默后来特地查过其中一些的价格，令人咂舌。更可怕的是，许熙然还习惯同一款买两个。一个放在玻璃柜中展示，另一个连包装都不拆开压箱底。 可反观他其他开销，却又实在不像是个富二代。身上除了鞋基本没有牌子货，笔记本电脑看着挺贵但手机型号却已经挺旧了。 方默偷偷猜测，他家境在普通人中应该算是挺不错的那类。能在一定限度内支撑他的烧钱爱好，但也没到能让他随意挥霍的地步。 可有一件事，方默一直想不通。印象中，在开学前好一阵，许熙然就已经呆在宿舍了。他和方默一样都是本地人，又已经在这个校区生活了两年，没必要提前过来熟悉环境，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呆在家里呢？ 虽然好奇，但关于这类私事，许熙然不主动提，方默也不好意思去问。他怕万一撞上了什么难念的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会惹人不高兴。 家庭背景之类的，若以后这能以另一种关系长久相处，早晚会有所了解。 眼下，方默觉得自己还是更该关心关心许熙然的集点卡。许熙然显然没壕到能一口气买二十杯奶茶倒掉不心疼的地步。就算他自己不喝，也总得找个人替他喝下去，舍不得铺张浪费。 方默愿意花钱，也愿意为爱牺牲喝上几杯，但实在做不到一口气消耗那么多。许熙然的集点卡找回来的概率太过渺茫了，集点兑换活动也有时限，估计未来几天得有一番折腾。 方默在宿舍里一边等晚饭一边胡思乱想，宿舍里的另一个人十分不消停地走来走去。 刘小畅时不时在房间里转两个圈，接着又去盥洗室走两步。可他也不是去上厕所的，进去以后并不关门，就在镜子前来回照，偶尔还会打开水龙头，再出来时头发略微有些湿哒哒，明显是用手抓过造型。 方默好奇心重。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却也难免会对他这样反常的举动感到在意。 他装模作样看着手机，视线却一直偷偷往刘小畅那儿飘。想开口询问，又觉得拉不下面子，强忍了好一会儿，却见刘小畅再次从盥洗室出来后径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方默刚想闪躲，却见对方冲他笑了笑。 这笑容同以往有些不同，竟带着些许羞涩的意味，令方默心中震惊不已。 “咳，”刘小畅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个……帮个忙，帮我参考一下行不行？” 方默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什么事？” 刘小畅拉着自己的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一开口话题却颇令人尴尬：“我没弄错的话，你是0吧？” “……”方默有点僵硬，“你想干嘛？” “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刘小畅说，“你是0吧？” “我……不算吧，”方默眼神闪烁，“我0.5。” 见刘小畅依旧看着他不吭声，方默愈发心虚，继续给自己打补丁：“我家那位他本来是个直男嘛……总之我牺牲一下。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刘小畅不仅羞涩，甚至有点扭捏。他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后伸手重新把头发往后抄了一把，紧张地问道：“我这样把头发往后拢，会不会显得更MAN一点？” “……” 不，看起来还蛮可爱。 但这肯定不是刘小畅想要听到的答案。方默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说出口。 刘小畅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刘海：“还是说这样稍微放一点下来比较好？哪种比较有男子气概？” 他把刘海拨乱以后，几缕发丝垂在前额，模样还真是楚楚可怜。 刘小畅的长相，无论发型怎么折腾都跟男子气概扯不上什么关系。方默觉得他若是个纯0，靠着这张漂亮脸蛋想泡直男绝对大有所为。 只可惜天意弄人。 方默这个人，有些吃软不吃硬。当初刘小畅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老神在在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看着就心烦。 可如今刘小畅突然示弱，方默不由得便也跟着心软了。 见他欲言又止神色纠结，刘小畅猜到了答案，顿时面露忧伤。他烦躁地用手彻底抓乱了头发，又问道：“要不我干脆去剃个板寸，会不会好点儿？” 方默斟酌了好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委婉但中肯的感想：“那可能会让你看上去像个中学生。” “……妈的，”刘小畅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我去整容算了。” 方默心想，整容都不够吧。还得把腿砍了再接一段。但若真的增高二十厘米，势必会让他的身材显得更加纤细，弱柳扶风。 所谓灵魂装进了不合适的容器，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这种情况也不是今天才出现的，为何刘小畅突然为此苦恼了呢？方默觉得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是不是看上谁了呀？”他问。 刘小畅闻言，表情立刻又端了起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他站起身来，重新走向盥洗室，“你别瞎琢磨。” 方默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爽，便也不再理会。管他看上谁，反正十有八九都是没戏的。 片刻后，刘小畅从盥洗室出来，走到自己的床边，直挺挺倒了下去。 方默听见了叹气的声音。 “你……要不然试试化个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个建议。 “哈？”刘小畅侧过头看他，“那不是更女气了吗？” 他一个基佬，竟也有这种直男式的误解。方默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了个方式给他说明：“男演员要上台也得化妆是不是？你就当易容也行啊，可以把眉毛形状画得英气一点什么的。” 刘小畅闻言坐起了身：“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方默说，“我又不化妆。” 见刘小畅看着他欲言又止，方默再次补充：“我的长相还需要这种点缀吗？” 刘小畅竟无言以对。 “但是呢，如果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我也许可以找到人帮你。” 许熙然社团里能人辈出，有不少反串过男性角色的妹子。方默和其中一个擅长化妆的还算聊得来，交换过联系方式，可以找来帮忙。 刘小畅明显心动了。他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说了你别笑啊。” 方默已经想笑了。他强行憋住，点了点头：“嗯嗯！” “……约会。”刘小畅说得含糊不清。 “啊？和谁啊？你有对象啦？”方默有些惊讶，“等等……难道以前从来没见过面？” 要是身边的人，早就知道他的长相，有什么临时补救的必要呢。 “没见过，”刘小畅笑容尴尬，“是网友。” 方默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还挺喜欢他的，怕见光死了，想尽量留个好印象，”刘小畅说完，又开始叹气，“我真的好难啊。” 方默刚想安慰他几句，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你们约了什么时候？”他大声问道。 刘小畅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老实回答了：“这个周末。” 第42章 方默加入了推理队伍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 方默心中稍感不安，又继续问道：“你们之前有交换过照片吗？” 刘小畅表情语气都显而易见的丧气：“有是有啦……” “你是不是只秀了身材？”方默问。 虽然穿上衣服看起来纤弱受小，但眼前这位男士其实是十分有料的。方默惊鸿一瞥，至今印象深刻。 刘小畅笑容勉强：“长相倒是也有……” 方默立刻接话：“但根本看不清，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刘小畅警惕，“你搜到过我的账号？” 方默摇了摇头：“……瞎猜的。” 他表面淡定，心中已在连声惊呼大事不妙。邹瞬周末要去见的，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家伙。 方默知道邹瞬平日里会放到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大致什么模样。修饰美化肯定会有，但与他本人差距不算大，绝对不至于认不出来。就算之前不了解，刘小畅那天见到邹瞬本人时也该认出来了才对。 仔细一想，这事蹊跷不少。 刘小畅听过方默和邹瞬的通话，知道邹瞬情路不顺。他还特地问过邹瞬平日的着装喜好。学校里会大喇喇开着定位用自己照片做头像的出柜人士不多，要找到邹瞬的账号毫无难度。时间也完全对得上。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对邹瞬有想法。 说不定就是因为邹瞬曾当面毫不留情地说刘小畅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所以才让他如此忐忑不安。 至于刘小畅为什么在这样的前提下依旧敢提见面，可能是觉得两人在网络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好歹积累了不少好感度，或许能挽救在外表上的劣势，使邹瞬重新考虑。 他太乐观了。以方默对邹瞬的了解，可能性微乎其微。 邹瞬这个人，骨子里是有点冷血的。他能对自己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可要让他在意实在太难了。贺丞逸出现以前，邹瞬时不时就会在网络上与现实中勾搭或者被人勾搭，即发生过故事也发生过事故，从没对谁走过心。如今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单恋，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到时候，邹瞬发现被骗，绝不会对刘小畅留情面。他这个人嘴毒得很，生气起来更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方默有点焦虑。他和刘小畅没友情基础，可也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他去碰钉子。这位身材娇小的猛1先生明显对自己缺乏自信，又看起来对邹瞬颇为认真，到时候必然备受打击。 至于邹瞬那边，方默就更放心不下了。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他走出失恋阴影的跳板，到头来以这种形式完蛋，邹瞬一定会很失落吧。 可思来想去，方默又不知事到如今要如何挽救这场悲剧。 他表情太过丰富，刘小畅难免在意：“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方默决定直球出击：“你老实告诉我，你周末不会是要去见邹瞬吧？” 刘小畅一愣，接着大声答道：“不是啊！” 方默眯着眼睛看着他，不吭声。 “你瞎想什么啊，”刘小畅移开视线，“怎么可能呢。” 太可疑了。他的表情、语气、肢体动作，全都写着心虚两个大字。方默对自己的猜测愈发确信。 “邹瞬他喜欢那种……比较年长的，成熟稳重的……”方默试探性地说到。 刘小畅欲言又止，表情纠结。 “总之，他那天已经和你说了对吧，”方默说，“你真的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刘小畅皱着眉头看他：“你干嘛啊，突然说这个。就那么看我不顺眼吗？” “我出于好心才跟你说这些好吧！”方默气。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刘小畅说着又躺了回去，然后语带感慨，“一般的0都不喜欢我这种，我能不知道么。” 他说得丧气，方默也不好意思再打击他，只能安慰：“也不用太心急，耐心一点，总会遇到对的人。” 刘小畅安静了很长时间，才小声答道：“但愿吧。” 两天以后，当方默又一次旁敲侧击，向邹瞬打听周末的约会计划有没有变动，邹瞬突然问他能不能见面。 于是方默又和他约在了那个小花园。 到的时候许熙然经常投食的猫咪也在。小家伙又大了一圈，看起来没那么虎头虎脑了，但依旧讨人喜欢。方默跟着许熙然一起来喂过它几次，被它记住了。它身子软绵绵地绕在方默腿边撒娇，叫声也软绵绵的，听得人心跟着一块儿软绵绵起来。 方默蹲在地上逗猫，邹瞬坐在长凳上看。 “我刚才，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邹瞬说。 方默立刻抬起头：“你不是之前就说……” “之前是屏蔽了，”邹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时候就想删了，没舍得。现在终于彻底想通了。” 正当方默又开始纠结要不要把那天贺丞逸来找他的事说出来，邹瞬突然抬起头，还冲着方默笑了一下。 “谁年轻的时候没走过弯路呢，你说是不是？” 方默赶紧点头：“嗯。” “我现在好紧张啊，”邹瞬又说，“又紧张，又期待。要是明天一切顺利就好啦。” 明天就是周末，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日子。看来，刘小畅还是不打算放弃，要最后赌一把。 方默烦恼不已。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帮不上忙的前提下，徒增许多烦恼，偏偏还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怎么不说话呀？”邹瞬小声问。 或许是错觉，他看起来有些焦虑不安，似乎迫切需要来自旁人的肯定。 方默用手指挠着小猫咪的脑袋：“你好像对这次的这个人特别重视嘛。” 邹瞬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是有点这种感觉。这是不是说明我还挺喜欢他的？” 方默的动作顿住了。 “我自己也觉得好奇怪，为什么那么期待，”邹瞬说着笑了起来，“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自从和他约好了，我每天都在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方默低下头，继续撸猫：“那、那挺好啊。” “默默。”邹瞬叫他。 “嗯？” 邹瞬没说话，只是又重复叫了他一次。语调像是在撒娇似的。 方默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紧挨着坐了下来，点了点头：“我在。” “要是明天一切顺利就好了。”邹瞬说。 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方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会的。” 两人分别后，方默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寝室，而是冲到四楼猛拍许熙然寝室的大门。 开门的是许熙然的舍友，一见着方默，也不等他开口就回头冲着里面喊：“然哥，找你的。” 许熙然正坐在床上盘腿抱着电脑，闻言伸长了脖子向门口看了一眼，接着便笑容满面冲方默招手：“进来啊。” 方默跟他对着招手：“你出来。” 许熙然一脸茫然地在舍友们意味深长的视线中下了床走了出来。方默一把拉住他，快步往消防通道走去。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许熙然很是茫然。 两人进了消防通道，方默关上了门后立刻双手扶着许熙然的肩膀用力晃：“我忍不住了！你听我说！我快要憋死了！” 许熙然被他晃得头晕：“你说，你说。说就说别动手啊。” 方默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是关于邹瞬。” 许熙然立刻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反过来一把按住了方默的肩膀：“他怎么啦？他对你表白啦？” “不是，”方默赶紧摇头，又补充道，“还和刘小畅有关。” “……哈？”许熙然不明所以，把手放下了，“他俩还有交集？” “事情是这样的。”方默清了清嗓子。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完美的措辞。 邹瞬告诉他，已经把自己单恋的那个直男彻底放下了，并且最近在网络上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对象，周末就打算和对方见面。而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这个对象极有可能就是同寝室的刘小畅。 句句属实，就算代入许熙然的误解，这个故事也依然是通顺的。 “你是说，他俩网恋了，要奔现？”许熙然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以这么理解吧，”方默忍不住又扯着许熙然直晃，“我现在好担心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挺好么，担心什么呢？”许熙然顺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 “哪里挺好了啊！我本来觉得邹瞬只是去见着玩玩的。他肯定看不上刘小畅，到时候最多是会闹得不太愉快，”方默愁眉苦脸，“但是现在邹瞬看起来……好像还对网上的那个刘小畅还挺上心的，那等见了面，肯定会很难过吧。” 许熙然像个木头：“难过什么？”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啊！”方默说，“满心期待见男神，结果见到一个……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你说，他好不容易能够重新投入一段感情，就遭受这种挫折，会不会想不开啊？” “不至于吧，”许熙然还是理解不了，“你不是说他对刘小畅很上心么，说明他们两个很有共同语言啊，见面了也许立刻好上了呢。那不是可喜可贺吗？” “可他怎么可能对刘小畅满意呢？”方默觉得两人沟通困难。 “为什么不满意啊，”许熙然疑惑不已，“刘小畅长得还可以吧？小姑娘似的，这种类型在他们圈子里绝对是很受欢迎的啊！” 方默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好像直男都会默认刘小畅这样娇小可爱又漂漂亮亮的男孩子不愁找不到男朋友宠爱。 “咳，”方默清了清嗓子，“但刘小畅自称是1。” 许熙然呆滞了一会儿，接着大惊失色。 “所以你明白了吧？”方默激动地对着他喊。 “我知道了，”许熙然恍然大悟，“我听说过的，他们圈子里很多人都这样，假装自己是1。刘小畅肯定是骗邹瞬的对吧？到时候货不对板，就出问题了。” “……” 方默无语。这个人怎么回事，不该知道的偏偏又知道的特别多。 与此同时，他又不禁感慨，果然刘小畅真的是1这件事，无论基佬还是直男都难以消化。 第43章 许熙然也不甘示弱 方默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许熙然彻底弄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 接着许熙然的脸就黑了。 “也就是说，刘小畅他当初对我挤眉弄眼的，其实是想上我？”他目瞪口呆。 方默不可抑制地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无法呼吸。 看许熙然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不合理吧！”他大喊。 许熙然一直觉得自己对这方面还是懂一点儿的。 只是他的知识来源比较偏门。就像他喜欢两个美少女的暧昧画面那样，他们社团里有不少女生沉迷复数男性之间的爱恨纠葛。虽对此敬谢不敏，可他耳濡目染久了，多少有所了解。 方默对他说0和1，他第一反应是二进制，得想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指的是男同志间体位的代称。一般他身边的人，都管那叫“攻”和“受”。 根据许熙然有意无意的观察，那类作品中的攻受大都很好区分。长得高大英俊的是攻，娇小可爱的是受。若是体型差距不大，那么轮廓硬朗的是攻，纤细柔和的是受。再不然，就看谁的眼睛大，哪怕只大一点点，十有八九就是受。假如两人之间有一个发型是板寸，那毫无疑问得是攻。 举一反三，如果他和方默摆在一起，那必然他是攻方默是受。所以旁人默认方默是他老婆没毛病。 二次元圈子混久了，刻板印象根深蒂固，他比方默还接受不了刘小畅是攻的可怕现实。 “这个刘小畅，个子比邹瞬矮，眼睛比邹瞬大，身材也比邹瞬纤细，”许熙然皱着，“确实是不太合适。” 方默迟疑了一下，最终并没有对他的论据提出疑议。 许熙然伸手比划：“我建议他们反过来，皆大欢喜。” “欢喜你个头啊，”方默哭笑不得，“让你反一下你愿不愿意？” 许熙然闻言立刻往后缩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虽对方默提出的假设无比抗拒，但许熙然下意识却在心中忍不住多想了起来。作为一个直男，他接触过的男同志数量还真不少。因为心里多少带着几分抵触，故而以往从来没有细想过那些人到底分属哪边。 刘小畅看起来受中之受，没想到是个攻。杨琳长得干干净净，模样还挺清爽，大概是个受吧。徐教授就比较难分辨了，得看和谁站在一起。 邹瞬也得有对比。他和刘小畅挨在一块儿，那就显得比较攻。但若和方默一起…… 许熙然在心中划掉了这个假设。方默又不会跟邹瞬在一起，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若邹瞬和那天那个贺丞逸站在一块儿，就会显得比较受。贺丞逸虽然身材不高大面容不硬朗，但胜在气质稳重。 “你在想什么呢？”方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咳！”许熙然用力清了清嗓子作为掩饰，接着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到底希不希望他俩在一起？”许熙然问。 方默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俩真的能成，也不是一件坏事啊，”许熙然认真掰手指头，“邹瞬终于可以放弃你了，还能继续跟你当好朋友，以后刘小畅也不会再来骚扰你，他们俩也能开开心心谈恋爱，都挺好吧？” 方默却是愁眉苦脸：“一颗好好的白菜……” 言下之意，还是觉得刘小畅配不上。许熙然也打心底里觉得这俩不搭，可见方默这模样，偏偏想唱反调。 “邹瞬自己觉得好不就够了，你怎么像个封建家长似的。” 方默抿着嘴皱着眉，不说话。 他又无意识地把嘴微微往前撅起来了。许熙然看着手痒，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刮一下他的鼻子。 “刘小畅还摸过你屁股，他人品有问题的。”方默突然大声强调。 许熙然收回了才刚抬起半寸的手，开始胡乱抬杠：“你不是也摸过我屁股，你还捏了。你人品有没有问题？” “你帮他说话？”方默不可置信，当场冲他伸出爪子，“我对你而言和他一样咯？我现在继续摸你又怎么了！” “别胡闹啊，”许熙然哭笑不得无奈闪躲，“我是觉得……你对邹瞬是不是也有点关心过头了啊？” “我……”方默最终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纠结道，“那我肯定关心他啊。” 许熙然扭过头不看他了：“你这样好像特别不乐意他喜欢上别人似的。” 方默有点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这种心态不太健康吧。”许熙然又说。 方默看似急躁地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 “和你说不清了。”他小声嘀咕。 这话许熙然听着心里自然也不舒服。他没回话，耸了耸肩。 “算了，”方默说，“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要离开，许熙然略一迟疑，伸手把他拦住了。 “怎么啦？”方默皱着眉问他。 许熙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片刻后抬起了手。他没刮他的鼻子，而是用大拇指在他的眉间轻轻按了按，小心翼翼地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了。 “你现在就算担心也没用啊，”他说，“他们如果真的看对了眼，你难道还要去拆散不成？” “……那不会。”方默说。 “你还不如先想想，邹瞬如果看不上他，回来抱怨，你要怎么安慰。”许熙然又说。 方默安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是。” “……记住，口头安慰就可以了啊。”许熙然补充。 “什么意思？”方默一时没明白。 许熙然看着他那一脸傻乎乎的模样，在哀叹过后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你说，这会不会是他的苦肉计啊？”他大声问道。 “啊？”方默越发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让你对他产生同情，”许熙然说，“进而对他付出更多的关怀，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 方默愣愣地对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痴呆：“哈？” 这小傻子，还不明白。 仔细想一想，这事到处都是破绽。就在不久前，邹瞬还为了方默和他明争暗斗，若要移情别恋，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更何况网恋对象还是方默同寝室的室友，这世上哪来那么凑巧的事情呢。 所以，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是邹瞬觉得不可能得到回应，于是急于抱住另一根稻草想赶紧走出这段绝望的单恋。要么就是想要夺回方默对他的关注，假装失恋哭一哭，让方默因为心疼围着他转。 许熙然觉得两者极有可能是同时存在的。 “他应该还没对你死心，”许熙然说，“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方默又愣了几秒后，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口气，还伸手扶住了额头。 “其实……那个……”他开口时语气纠结无比，“我觉得吧……他不见得真的喜欢我……也许只是有一点误会……” 许熙然微微一笑，淡定地摇头：“不可能。” 一切都躲不过他的仔细观察和缜密推理。 方默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要不这样吧，”许熙然说，“你知道他们明天在哪儿见面吗？” “你想做什么？”方默问。 许熙然冲他笑：“跟去看看？” 长得太帅的缺点又暴露了一个。 许熙然看着面前戴着墨镜和帽子试图让自己显得低调的方默，暗暗叹了口气。 “摘了吧，”他说，“我怕你这样出去，会被人要签名。” 方默把墨镜推下了一小截，露出一双写满无辜的眼睛：“可是，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多尴尬啊？” “你这样一样会被认出来，还会更尴尬，”许熙然说，“正常一点我们还能假装是偶遇。” 方默犹犹豫豫，最终老老实实摘下了墨镜，但依旧戴着帽子。 “就这样吧，”他说，“不容易被发现，也不至于太奇怪。” 而且挺好看。许熙然暗暗在心里又接了半句。 方默说，他昨晚问了刘小畅今天约会的地点，刘小畅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说。 于是他转而去问邹瞬，立刻得到了答案。 他们约在了小南门外面距离学校大概十分钟步行距离的一家咖啡馆。那家店他们几个都没去过，有点小资气息，价格虚高的那种。虽然在大学城附近，但会去光顾的学生不多。 邹瞬还说，时间地点都是对方订的，选那家店的理由是能不被打扰好好聊一会。 实在看不出，刘小畅长得一脸小可爱，其实还挺有一套，并且非常大方。因为在邹瞬直白表示“太贵了喝不起”后，得到了“我约你出来当然是我请你”的答复。 许熙然听过以后，暗自在他心目中属于刘小畅的攻度计分板上加了一分。 “到时候我们俩是不是也要进去啊？”方默问他。 “看情况吧，”许熙然说，“既然是我提议跟去看，那就我请你好了。” 在四楼寝室窗口确认过刘小畅已经出发后，他俩立刻也跟着下了楼。 怕行迹败露，两人不敢靠的太近。反正知道目的地，跟丢了也不怕。 “邹瞬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生我的气。”方默一边走一边叹气。 “你这是关心他嘛，”许熙然给他洗脑，“你不去看看也放心不下对不对？” 方默没说话，静静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脚步一滞。 许熙然刚要开口询问，惊讶地发现方默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胳膊。 “别乱动哦。”方默小声说道。 许熙然很快就顺着他的视线找到了答案。不远处，站着许久未见面的杨琳。 第44章 见缝插针谈恋爱 许熙然上一次和杨琳面对面还是一行四人去吃麻辣烫的那次。 时隔许久，中间又有过不愉快，如今突然偶遇，他心情颇有些复杂。正当他犹豫姑且相识一场是不是该打声招呼，身侧的方默手上突然加了几分力气，把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 许熙然后知后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身边的人都已默认他跟方默的关系不单纯，他也曾故意与方默假装暧昧同邹瞬争风吃醋，还用本色演出逼跑过刘小畅。但眼下，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为了假扮情侣而刻意做出暧昧举动。 这样的认知让许熙然精神紧绷，浑身别扭。 他老老实实僵着手臂任由方默挽着，可一迈开步子却因为过度紧张同手同脚。方默有点嫌弃，偷偷腾出一只手拍他的后背。 “你在干嘛呢！”他压低了声音质问许熙然。 许熙然答不上来。他脑子里乱糟糟，飘着一些奇怪的句子。 诸如，“是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或者，“你比他更关心我嘛”，还有，“因为我是男生啊”。 这些话在最初听到时都让他的心脏瞬间不自然地缩了一下。那感觉很奇怪，不怎么舒服，能吓人一跳。 现在它们一起蹦进许熙然的大脑里，让他的心一口气缩了很多下，整个人都跟着难受了。 杨琳远远地看了他们几眼，转过身，跑了。 跑得还挺快。许熙然精神不集中，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只捕捉到他的背影，和他挽起的裤脚下纤细的脚踝。 许熙然心想，还是方默的看起来更白更好看一点。 等杨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他不着痕迹把自己的手臂从方默怀里抽了出来，并且在行进的过程中暗暗往另一侧挪了些许，同方默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样，终于能顺畅呼吸。 一定是因为最近误会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自己也跟着频繁地开那样的玩笑，才会在潜意识间产生授受不清的错觉吧。 他以为自己做的并不明显，却还是引起了方默的警觉。 “你干嘛，”他有点不高兴，“嫌弃我啊？” 当然不是。只是那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前阵子背他回宿舍时也是，没来由的阵阵心虚，把他放下后一度不敢看他的面孔。 方默见他不应声，脸彻底沉了下来，低着头步伐越走越快。 “慢点啊，”许熙然伸手拉他，“你脚才刚好，自己也注意一下嘛。” 方默被他拉着乖乖地放慢了脚步，却依旧低着头，说话时也不看他：“刚才突然抱你胳膊，你觉得不舒服啦？” “没有啊，”许熙然因为心虚而放大了音量，还欲盖弥彰地抬起了手臂，“不信你再抱一次。” 方默把头往另一侧扭：“谁要抱，他都跑了。” 也是。许熙然放下手臂，讪讪地想着，人家也不过是在有必要的前提下装个样子罢了，有什么好当回事的呢。 又过了一个拐角，方默突然有了新发现，用力拽他袖子：“你看！” 许熙然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远处一前一后两个背影，都挺眼熟。是刘小畅和杨琳。他们显然不是一起的，杨琳在刘小畅身后大约五米处，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我们要不要走慢一点，”方默说，“你学弟刚才还跑得那么快，怎么现在慢吞吞的。万一我们不小心追上了，他大声逼逼几句，引起刘小畅的注意就不好了。” 许熙然点头，接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又从里面拿出一张崭新的集点卡：“走，正好离得近，我们绕个路吧。我请你喝奶茶！” 新集点卡才盖了两个戳，不抓紧机，可就要错过活动时限了。 方默见状，猛然睁大了眼睛，接着连连摇头：“不了吧……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拜托，去一下吧，”许熙然很识时务，有求于人姿态极低，“我请你啊，喝一杯嘛。这里走过去才两分钟。” “不去，”方默还是拒绝，“绕路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许熙然伸手去拉他，“很快的，我们跑过去。” “……我不喜欢喝那个。”方默说。 他这么不配合，许熙然多少也有些郁闷。 “那算了，我自己喝。你陪我过去总行吧。”他决定退一步。 方默表情纠结不已：“你干嘛呀非要在这种时候去集点……再说，活动下周就结束了，你自己喝根本来不及。” “那我请你你又不要。”许熙然说。 他这句话语气中抱怨的气息浓郁，明显是有些小情绪了。两人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都不吭声。 许熙然心头堵。 方默这个人，嘴上别扭得很，但其实很好说话。以往许熙然想做些什么，他就算稍有抱怨最后也总会答应。如今这么件小事突然拒不配合，许熙然不习惯了。 “今天就算了吧，”方默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同他打商量，“要不，明天我再陪你去行不行？” “我今天就要去。”许熙然说。 他说完伸手拉着方默就往奶茶店的方向走。方默不情不愿，被他一路拖着走，低着头不吭声。 本来，要绕路去奶茶店的念头只是突发奇想，并不强烈。方默不愿意，他却开始不依不饶了。许熙然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太过孩子气。他有点后悔，又因为方默最终还是乖乖跟着他走而暗自窃喜。 等快到奶茶店时，许熙然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方默的脸颊竟红成一片。 呆愣了片刻后，许熙然赶紧松开了手。他一路紧扣着的是方默的小臂，那姿势并算不上暧昧。可如今他慌张的举动，却反而让方才的动作显得不自然了起来。 许熙然一边继续往奶茶店走，一边心里反复纠结着，方默到底为什么要脸红呢。他这样，岂不是害得自己也跟着要多想了。 等两人到了店铺前，许熙然终于意识到，确实是他多想了。 方默低着头，甚至还不自然地压低了帽子试图遮住脸。可奶茶铺里的女生依旧认出了他，大声冲他打招呼：“帅哥，今天又来啦！” 许熙然疑惑，小声问他：“你经常过来？” 方默脸更红了，没出声。 那女生不以为意，十分热情：“你昨天集了几个点啦？现在还差多少，应该快了吧？” 许熙然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方默无奈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集点卡，递到了柜台上：“还差两个。今天我自己点两杯就齐了。” 他说完，又指了指许熙然：“他付钱。” 许熙然看着那张已经盖了十八个印章的集点卡，惊讶万分：“你什么时候喝了那么多了？” 方默还是不吭声，那女生笑着替他回答了。 “他在我们店门口泡了两天了，有人过来卖奶茶他就凑上去问能不能帮忙让他集个点。我们都认识他了。” 许熙然一时竟说不上话。 方默见事迹败露，恼羞成怒，在许熙然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他皱着眉一副不爽的样子。但因为还红着脸，所以毫无杀伤力。 许熙然傻傻地看着他：“我现在也很惊喜啊！” 身后传来那女生的声音：“两杯一共四十，请在这里扫码。” 几分钟后，两人各自捧上了一杯甜到齁的粉色奶茶。 许熙然口袋里还多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钥匙扣。 “居然还有这一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许熙然小声感慨，“不过……还挺不好意思的吧？” 方默吸奶茶，不吭声。 “人家居然还都答应你？”许熙然说。 方默松开了吸管：“可能是因为我长的帅吧。” 听起来有点欠，但应该是实话。突然被方默这样的帅哥搭讪，本来并不打算买这款奶茶的姑娘或许都会改变主意。 “那些人没问你为什么要集点吗？”他又问。 他现在心情过分愉悦，不自觉得变得啰嗦起来。虽然已经看出了方默正在不好意思，依旧控制不住要去追问。 “我说了啊，我有个朋友，喜欢那个钥匙扣。我想送他一个。” 许熙然低着头笑，没说话。 “然后她们都说，其实你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方默叹了口气，“我风评被害。” 许熙然还是在笑。这奶茶太甜了，他依旧喝不惯。但他现在突然觉得方默也特别甜，而他却对此相当满意。 “你要怎么报答我？”方默问。 “你说，”许熙然信誓旦旦，“我有求必应。” 方默侧过头看他：“真的？” 许熙然点头：“只要我做得到。” 他说完等了很久，方默却始终没开口。于是他忍不住催促。 “说呀，真的都行。我说到做到的。” 方默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现在还没想好，我先存着。” 然后，他在许熙然开口前，突然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许熙然确实忘得一干二净。 等他们终于到达那家咖啡馆，距离邹瞬告知的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咖啡馆的茶色玻璃外墙几乎是单透的，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形。为了不被邹瞬发现又能观察仔细，他俩小心谨慎地溜了进去。 才刚一进门，许熙然就捕捉到了邹瞬的身影。他坐在距离门口处不远的座位，只露出小半个身子。而他对面的人被宽大的座椅彻底遮挡，完全看不清。 许熙然拉着方默，偷偷走到了那两人的斜对角，还特地挑了一个被盆栽挡住大半的座位。 入座后，方默小声嘀咕：“不对劲啊。” “怎么？”许熙然正压低了身子往邹瞬的方向瞄。 “你看他对面那个人，身高好像不对。”方默说。 从方默的角度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能看到大致身形。对比两人的肩膀高度，那人比邹瞬更高一些。 “是不是？”方默追问。 许熙然比他更惊讶许多。因为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人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那是徐教授啊！”他说。 第45章 你在吃醋 因为惊讶过度，许熙然这一嗓子声音稍许有些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咖啡馆内悠扬舒缓的背景音乐下，也不知有没有被那两人听见。 许熙然和方默做贼心虚，齐齐压低了身子紧紧趴在桌上，指望能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被发现。 桌子不大，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脸挨着脸。方默的帽檐几乎要戳到许熙然的脑门上。 方默的眼睛睁得老大。许熙然被他近距离看着，便也故意睁大了眼睛看回去。两人在相隔不到十厘米的桌面上对视了几秒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也不敢笑出声，怕会暴露行迹。 这样并不光明正大的行动，带给人一种奇特的刺激感，既紧张又兴奋。 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许熙然快速抬头看了一眼，接着立刻趴了回来。他用嘴型对着方默比划，告诉他一切安全，那两人并没有往这儿看。 方默松了口气，接着小声问道：“你确定那个真的是徐教授？” 许熙然闻言，再次小心翼翼抬头张望，视线刚挪过去，被挡住了。 “您好，”挡住他视线的服务生表情纠结地看着他俩，笑容勉强，“这里不可以外带饮料哦。” 他们的桌上，正放着两杯还剩下大半的粉红色奶茶。 “咳，”许熙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们不喝，就是放着看看。那个……有菜单吗？”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拿铁，趁着咖啡还没做好又趴回了桌上。 “我确认过了，”许熙然小声传递情报，“真的是徐教授。” 方默的表情疑惑至极，半天没吭声。 “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许熙然问。 方默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接着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熙然又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教授正面带微笑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完全听不清。 他面前的邹瞬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视线落在窗外。他手里拿着搅拌勺，缓缓地在面前的杯子里画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气氛看起来不算坏，但好像也不是很热络。 等他重新趴下，沉思完毕的方默语出惊人：“你见过徐教授的luo体吗？” 许熙然愣了一下，慌忙摇头。 “你知道吗，”方默一脸严肃，坐直了身子在自己肚皮上比划，“徐教授有八块腹肌。” “……啊？”许熙然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所以呢？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难道你见过？” 几分钟后，他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就因为身材都很好，而且时间也恰巧，还不愿意露脸，所以你就默认邹瞬要见的人是刘小畅了？”他总结。 方默的思路却跑偏了：“这一个两个的穿上衣服体格看起来都不如你，怎么脱了全比你有料呢。” 许熙然觉得很冤枉：“关我什么事啊？” 方默没应声，只是面带忧伤地叹了口气。 许熙然自尊心微微受创，伸手摸了摸腹部，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有很差。又转念一想，觉得很不对劲。 “为什么和我比啊，你怎么不和自己比，你有腹肌吗？” 方默却若无其事切换了话题：“难怪邹瞬说觉得和这个人聊着很舒服，他果然就是喜欢年纪大的。” 咖啡在此时被服务生端上了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价值不菲产生所的心理作用，闻起来芳香四溢。 方默浅浅地抿了一口，很快皱起了眉头。他从桌上的罐子里拿出一包砂糖，撕开后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许熙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也喝了一口。打过泡的牛奶使咖啡的口感变得丝滑绵密，入口香醇，味道也不怎么苦。至少比那奶茶要美味许多。 “你现在还担心吗？”他在放下咖啡杯后问方默。 方默认真地搅拌着咖啡里的砂糖，没立刻回答。 “徐教授总配得上你们家的好白菜了吧，”许熙然继续说道，“堂堂教授，长得也不差，风趣幽默气质出众。虽然他们年龄差大了一点，但既然邹瞬就喜欢成熟的，这也就变成优点了，对吧？” 方默闻言伸长了脖子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看，接着低头谨慎地抿了一小口咖啡。 “要是再不乐意，我真的要怀疑你的心态了。”许熙然说。 方默皱着眉，又拆了一包砂糖，倒进了咖啡里：“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的是时候，有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跟徐教授坐在一起。” 许熙然记得，他还记得徐教授当时招呼他俩一起过去坐，之后在电影播放过程中一直在小声向那男生讲解。看着十分坦荡，不像有什么暧昧。 “不觉得奇怪吗，”方默说，“他带着那个男生两个人单独看电影，肯定是有点什么吧。可那时候他已经在和邹瞬聊天了。” “看电影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吧，”许熙然说，“我们俩那天不也是去看电影吗？” 方默突然脸红，小声否认：“不一样啊！他以前对你有过兴趣，现在又约邹瞬，说明就是喜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吧？那和我们两两两个直直直、直男，没有可比性的。” 他突然口吃，听得许熙然一阵好笑。 “咳，”方默清了清嗓子，“反正我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靠谱。” 许熙然叹了口气，说道：“一般而言呢，我觉得男生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关心到这种程度。” 方默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咖啡，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你对我也很关心啊。” “……” 又来了，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逼得人不由自主一阵慌张。 “那不一样，”许熙然不看他，“你傻，不盯紧点不行。” 方默抬眼看了看他，接着又继续低下头专注那杯在许熙然看来已经过甜的咖啡。 “你要是觉得不靠谱，以后找机会把我们那天在电影院里看到的事告诉他不就好了，”许熙然说，“邹瞬那么大个人了，有自己的判断的。那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他完全可以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关键还是看他自己喜不喜欢，对吧？” 方默放下了咖啡杯，舔了舔嘴唇，又往那边看了一会儿。 “……我觉得他不喜欢。”他小声说道。 许熙然都有些胸闷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他看上别人啊？”他问。 “不是啊，”方默有点着急，“邹瞬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是这样的，我见过。” 许熙然看着他，不想搭理。邹瞬不就喜欢方默么，他在方默面前什么样，许熙然当然也知道。确实是比现在活泼不少，但感情是需要慢慢累积的嘛，人家才第一次见面，哪能马上就热情如火呢。 “你还记得我们那天见到的姓贺的人么，”方默说，“邹瞬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不一样，眼神都是亮的，视线一直黏在人家身上，都舍不得眨。” “……那不是他找来演戏的吗？”许熙然说，“肯定是要夸张一点。” 方默痛苦：“没法说了。” 许熙然也不高兴：“哦，那你去和他说吧。” 两人相顾无言，方默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拿着勺子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了细小且清脆的声音。 “你看起来像在吃醋。”他突然说道。 许熙然一愣。 方默抬起头来，看向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吃醋吗？” 许熙然慌忙移开了视线：“神经。” 安静了几秒后，他又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小姑娘。” 只有小女生才会因为好闺蜜和别人更亲昵而闹情绪。许熙然确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方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我真的不觉得他喜欢我，”他对许熙然说，“你看，就好像我误会他今天是来见刘小畅的一样，有些时候，推论看起来合理没毛病，但其实并不是真相。” “那是你的推论本身就有破绽，”许熙然说，“你刚才说，他们俩之前就见过面，而且你当面问刘小畅时他不承认，对吧？” “……” “你疑人偷斧，主观的把你的猜测作为前提去对所有线索进行解读，才会导致看似合理的猜测其实根本站不住脚，”许熙然认真跟他分析，“事实就是，如果真的是刘小畅，他根本不可能立刻跟邹瞬约见面。” “……”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方默皱眉：“……你在得意什么啊？” 许熙然对着他摊手：“这就叫差距。但我的推论不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是有依据的。” 方默欲言又止，一脸有苦说不出，双手小幅度地胡乱比划了几下，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行吧，你厉害。”他说。 许熙然冲他笑：“怎么啦，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说完得意洋洋又往邹瞬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呆住了。方默见状也赶紧看了过去，也跟着呆住。 “人呢？”他俩同时说道。 聊得太投入，一不留神又把正事给忽略了。 邹瞬和徐教授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此刻也不知究竟去了哪里。 “怎么办？”方默问。 “与其问怎么办，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许熙然说，“你不会真的要严格监控邹瞬怎么处对象吧？” 方默猛摇头。 “那就别那么在意啦，”许熙然安慰他，“所谓的好兄弟呢，就是等他难受的时候去安慰安慰开导开导，他想要诉苦的时候陪着他认真倾听。其他的，太过干涉没意思。” “嗯，”方默点头，“也是。” 许熙然冲他笑：“晚饭想吃什么？” 方默认真想了一会儿：“我们去买上次那个红糖糕好不好？买完在那附近找家店随便吃点。” 许熙然点头：“那走吧。” 两人各自捧着那依旧剩着大半杯的粉红色奶茶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就在距离他们两米外的路边花坛，邹瞬正坐在边缘一下一下晃着腿。 注意到他俩投注而来的视线后，他很快抬起了头，接着冲着他俩露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 “好、好巧啊，”方默语气浮夸，“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邹瞬看着他笑：“你们两个，是不是当我是瞎子呀？” 第46章 名侦探身败名裂 眼见事迹败露，方默垂死挣扎。 “我们正好路过所以进来坐坐！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不想打扰才没有过来打招呼！” 邹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提前问我见面地点也是巧合吗？” “……”方默意识到了自己情急之下的借口多么愚蠢，立即闭上了嘴。 许熙然赶紧帮他说话：“方默也是因为关心你嘛。” 邹瞬无奈地看着他们：“我又没生气，你们一个一个的干嘛呀。” 方默松了口气，赶紧关心他的情况：“徐教授呢，你们那么快就道别啦？” “咦，”邹瞬很惊讶的样子，“他居然还是教授？” “他没告诉你？”方默也有些讶异，“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呀，是不是也太……速战速决了一点？” 哪怕算上他俩来之前那二十分钟，这两个人的整个会面时间也远不到一个小时。以重要的第一次见面而言，未免太简短了。 许熙然微微蹙起眉头，觉得自己的假设似乎正在应验。 果然，邹瞬并没有对方才的约会进行任何解释，径直走到了他们跟前，把视线落在了许熙然身上。 “把默默借给我一会儿好不好？”他问许熙然。 开始了，要以恋爱不顺为理由找“好朋友”单独倾诉了。实乃低端伎俩。 邹瞬今天的行动处处都透着可疑。若真在见面前对徐教授抱有好感，满心期待着这一次的约会，怎么可能才聊这么一会儿就立刻分道扬镳。看徐教授方才同他对话时的模样，明显是对他相当有好感的，哪怕之后有事至少也该主动提出送他回学校。 这无疑只是一个过场，邹瞬甚至可能猜到了方默会来找他。 真相只有一个。他在使苦肉计。 方默这个傻子，白瞎了许熙然之前对他的谆谆教诲，当场被骗。 他眉宇间写着忧心忡忡，也转头看向了许熙然：“那个……不然我先闪啦？晚点再来找你吧？” 许熙然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气氛一时僵硬。 “你刚才说的，忘记啦？”方默小声说着的同时，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许熙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在不到五分钟以前，他对方默说，没必要过度干涉邹瞬的感情生活，好朋友只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陪伴倾听安慰就足够了。 眼下，方默决定要去“陪伴”、“倾听”、“安慰”了。 许熙然看了一眼邹瞬。这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脸上依旧挂着虚假的笑容，一脸皮笑肉不笑，看着就不怀好意。 他决定装傻。 “你们要去哪儿啊。反正我待会儿没事，带我一起呗？” 他话音刚落，方默和邹瞬就对视了一眼。 两人一阵挤眉弄眼的，也不知究竟交流了什么。很快，邹瞬浅浅地叹了口气，冲着方默摆了摆手：“算了，那下次吧。我先回学校啦。” 好一招以退为进！ 傻方默果然中计，邹瞬才刚转过身跨出半步，他立刻赶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邹瞬的手腕。 等邹瞬回过头来，一手拉着邹瞬一手拉着许熙然的方默满脸纠结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遍，最后破罐子破摔：“要不我们一起吧？我们请你们吃饭好不好？求求你们都去好不好？” 邹瞬很快就不强装笑容了。他安静地走在两人身边，故意空开了一点距离，引得方默时不时侧过头留意他。 许熙然越看越觉得别扭。他小声问方默：“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方默担心写在脸上：“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许熙然冲着他叹气摇头，不说话。 眼下还没到饭点，他们又刚喝了东西，都不怎么饿。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看什么都不是很有胃口。 “要不还是去长伦街吧，”许熙然提议，“你不是想吃红糖糕么？” 方默还在犹豫，邹瞬点了点头：“好啊，我都可以。” 长伦街是美食街，走过去也需要一点时间，恰好能消消食。 卖红糖糕的店铺生意兴隆。 三个人安静地排在队伍里，气氛依旧僵硬。见邹瞬一直垂着视线不吭声，方默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到底怎么啦？” 邹瞬没吭声，却抬头看了一眼许熙然。 “那个……没事的，”方默冲他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当他不存在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邹瞬说，“我和他随便聊了聊，感觉……” “不好？” “也没有，”邹瞬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没有觉得不好，也没有觉得好。就是……没什么感觉吧。” “你去之前不是很期待吗？”许熙然插嘴。 邹瞬闻言，先是看了看许熙然，接着把视线落在了方默脸上。 方默惭愧：“……对不起，是我说的。”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邹瞬一脸无语，“胳膊肘拐得没救了吧。” 方默没吭声，安静接受批评。 许熙然刚不小心拆了他的台，此刻却不知为何全无愧疚心理，还隐隐有些爽快。 “是啊，我本来明明很期待的，”邹瞬说着，缓缓摇了摇头，“真是奇怪。” 许熙然刚要开口，听见方默小声地“咦”了一下。还未等他询问，就被方默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看那儿！那儿！” 许熙然和邹瞬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隔着一条街，对面是一家甜品店。就在他们三个人当初曾经坐过的座位上，竟面对面坐着两个熟人。 是刘小畅和杨琳。 “他们俩怎么在一块儿？”许熙然惊讶极了。 方默愣愣地说道：“所以，刘小畅约的人是你学弟？” 这可真是个奇妙的巧合。许熙然心中难免好奇，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 那两人之间气氛也有些诡异。刘小畅似乎挺积极的，正面带笑容说着些什么。可坐在他对面的杨琳，模样像极了方才的邹瞬，笑容勉强，手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搅着面前的冰激凌，并不开口。 “好像不太顺利嘛。”方默说。 许熙然点头。 邹瞬此时幽幽开口：“哪有那么容易就能互相看对眼呢。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太正常了。” 许熙然在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意识到邹瞬的低落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买完点心随意找了一家开放式的烧烤路边摊。才刚入座，邹瞬就大声招呼老板上啤酒。 等方默点完了单，他已经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 “你还好吧？”许熙然忍不住关心。 “没事，”邹瞬抹了抹嘴，“就是口渴了。” 方默伸手抢他的啤酒：“少喝点吧，有心事你就说啊。” “没有，”邹瞬潇洒地摇头，接着重新开了一罐，喝了一大口，“没心事也没什么想说的。” 二十分钟后，连喝了好几罐的邹瞬滔滔不绝。 “我就想不通了，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呢，啊？我凭什么不满意？那个……那个谁，谁来着……我怎么连他的名字都忘记了……反正那个谁，也挺好的对吧？” 许熙然哭笑不得，拉住了又想要抢他啤酒的方默：“你就让他喝吧。” 虽然邹瞬说得有些混乱，但他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邹瞬在今天以前确实对这次约会充满了期待，可真的在见到对方以后，却不知为何失落无比。 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好，可偏偏又觉得哪儿都不对。 徐教授应该是有对他做详细自我介绍的，可他心不在焉，没听进去。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后，徐教授并未拖泥带水，礼貌地结束了这次显然不会有后续的约会。 “也许是期待实在太高了，所以有落差？”许熙然说。 邹瞬摇了摇头，接着，眼眶突然就红了。 “默默，”他伸手拉方默，“默默你过来，你让我抱抱。” 他说着一边吸鼻子一边伸手去楼方默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许熙然抄起一罐未开封的啤酒塞进了他的手里。 “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许熙然说，“是男人就大口喝酒。” 方默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许熙然不为所动，把烤串也推到了邹瞬面前，继续说道：“再大块吃肉。” 可惜邹瞬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 他握紧了那罐啤酒，把罐身捏出了几条印子，接着缓缓把脸埋在了方默的肩膀上。 许熙然心里一阵不爽，想把他掀起来，刚抬起手，顿住了。 邹瞬身子一抽一抽的，哭了。 “他其实有点像他，就一点点，”他说，“可是怎么面对面的时候就不像了呢……” 方默皱着眉，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说的他，我没理解错吧？你还很想他？” “我今天坐在那儿的时候才突然明白过来，我好像一直在偷偷期待，期待这个和我聊天的人如果是他就好了，”邹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含糊糊的，“我异想天开，如果我一直不去找他，他会不会有一点想我，会不会用别的方法来接近我。我知道不可能，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方默没等他说完，猛地伸手把他领了起来，大喊：“他来找过你的！” “……啊？”邹瞬的脸湿漉漉的，表情语气都显得很迟钝，“谁啊？” “那个姓贺的？”许熙然问，“大概这么高，三十多岁，蛮帅蛮有气质的。你是在说他吗？” 邹瞬愣了一会儿，非常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睁圆了那双还泛着水光的眼睛：“你说什么？” “他来找过你，说联系不上很担心你。”方默说。 邹瞬呆滞着，没反应。 “前些天的事了，”方默拉着他，再次重复，“他来过我们学校，正好遇上了我们。他说一直联系不上你觉得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邹瞬又傻坐了会儿，突然蹿了起来：“怎么不早说啊！” 他说着赶紧从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对着屏幕猛戳了一会儿后突然停下了动作，接着眼泪又滚下来了。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他喃喃道。 许熙然围观了全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贴到方默耳朵边，问道：“原来他真的喜欢那个男人啊？” 方默侧过头，对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您可算是发现啦，大侦探。” 第47章 学弟即将度过梦幻一夜 许熙然暂时没空为自己当初的胡言乱语感到羞耻。 毕竟眼下他和方默跟前，有一个醉汉正在发疯。 邹瞬情路不顺，一口气喝了四五罐啤酒，一口菜都没吃，上头了。他原本白生生的面孔红成一片，一双大眼睛啪嗒啪嗒往外溢着泪花，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只是这样尚不至于让他俩感到头疼。偏偏邹瞬不消停，他嘀咕了一阵后跳起来就往大街上跑，说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见那个叫贺丞逸的男人。 “我知道他家在哪儿！”邹瞬试图挣脱方默的钳制，“他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明天，明天吧？明天也不迟啊，”方默抱着他的腰试图拖住他，“你先坐下，你小心，你站稳……” 两人东倒西歪，许熙然担心方默会磕着碰着，在一边伸着手臂小心翼翼护着。 老板烤串都不专心了，紧张地向他们的方向张望，生怕这酒鬼闹凶了把他的烧烤摊给砸了。 好在邹瞬疯了没一会儿，蔫儿了。他软绵绵地被扶回了座位，开始放空，双眼无神视线没个落处，呆着一动不动。 方默跟他说话，他也没反应。 “不会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吧？”许熙然说。 方默迟疑：“……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把他带回去？” 邹瞬这模样，显然已经失去自理能力。让他走回去，绝对不可能。但就算发现了他对方默好像没那个意思，许熙然依旧不怎么乐意让方默背他。 于是他自告奋勇：“我背他回去好了。” 方默立刻提出反对意见：“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许熙然今天刚被他嫌弃过肌肉不够发达，此刻自我展示欲极其强烈，“他个子还比你小一点，我能背着你跑，背他回去轻轻松松的。” “不是这个问题，”方默眼神游移，“你看他……他毕竟喜欢男生对吧，和你男男授受不清的。” 听着也有道理，可许熙然心里依旧有些疙瘩：“那他刚才还对着你搂搂抱抱的？” “那不一样，”方默说，“如果你失恋了，也可以抱着我哭。” 许熙然看着他，突然大脑有些混乱，没说出话。 “要不再等等吧，”方默说，“过一会儿说不定他就酒醒了。” 半个小时后，邹瞬终于不再发呆了。他趴倒在桌子上，彻底睡着了。 入秋后，到了晚上风吹在身上已有几分凉意。这样露天睡在大街上，容易生病。许熙然和方默互相打着谦虚的旗号僵持了一番，谁也不乐意让对方背着邹瞬回去。最后他们退而求其次，决定一起扶他。 他们一左一右各自把邹瞬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并排往回走。这样其实还挺累的。可怜邹瞬比他俩都要矮，被迫脚尖点地，荡在中间晃晃悠悠。那两人步子稍有不齐，还会被拉着左右牵扯。 “他前几天还号称已经彻底放下了。我听他说把联系方式都删了，以为是真的呢，”方默感慨，“原来是骗我的。” “也不一定，”许熙然说，“可能他只是想骗骗自己。” 方默叹气：“……真笨。” “都说当局者迷嘛，”许熙然说，“而且，不是常常有人说，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力会降低的。” 方默闻言却突然笑了。 他侧过头看了许熙然一眼，接着意有所指地说道：“但有个别旁观者，好像也挺糊涂嘛。” 许熙然被戳中了痛处，难免觉得羞耻，想要辩解几句又一时憋不出话，脸都烧了。 在尴尬之余，他心里还有几分委屈。这个邹瞬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喜欢的另有其人，却对方默表现得如此暧昧，之前甚至和他争风吃醋的。这哪是他判断失误，是邹瞬自己的友情表达方式出了问题。是不是有些基佬也和女生一样，会因为闺蜜有了更亲密的朋友而吃醋？ 他不吭声，方默却来劲了。 “你看，你这算不算是先有了结论再对线索进行解读，导致看似合理的论据其实统统站不住脚？”他笑嘻嘻看着许熙然。 许熙然砸了咂嘴，不跟他争论。 方默笑得厉害，半边身子挂在他身上的邹瞬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说好的差距呢？”他又说。 “差不多就可以了啊，”许熙然扭头看向另一边，“见好就收吧你。” 方默很识时务，不吭声了。但许熙然瞥他一眼，发现他依旧在偷笑。 这样别别扭扭的姿势挺消耗体力的。他们走了一段，都觉得有些难受。恰好路边拐角处有个小花园，里面安置着几张长椅，便决定进去休息一会儿。 把邹瞬放到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后，这个醉鬼立刻瘫倒了下去。方默犹豫了一会儿，脱下了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躺下的邹瞬把那张椅子彻底霸占了，许熙然和方默只能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入座后，许熙然皱着眉看了方默几眼，接着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 “你里面怎么是短袖啊，”他把脱下的外套丢在方默的腿上，“穿上。” 方默呆呆地看他。 “我里面这件比你的厚，”许熙然解释道，“不容易着凉。你穿上。” 方默迟疑了好一会儿，没有推辞，一脸郑重又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许熙然的外套。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奇奇怪怪。 坐了一会儿，失去了外套的许熙然感到有些凉意，想早点回去，又怕方默没休息够，于是憋着没吭声。 “哎，大侦探，”方默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说，那天那个贺丞逸，看起来靠谱吗？” “不知道。”许熙然说。 “你也答得太快了，”方默有些不满，“敷衍我。” “我连话都没跟他说过，”许熙然摊手，“要是能立刻鉴定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还会被你讽刺大侦探吗？” “……我哪有讽刺你，”方默狡辩，“我问你说明我信任你。” “我真的不知道，”许熙然说着，叹了口气，“但我那天说过吧，我觉得他挺在乎邹瞬的。” “真的？”看方默的表情，明显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许熙然笑容尴尬：“我觉得而已。线索太少，就不把话说满了。” 方默先是叹了口气，接着也笑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夸他：“嗯，吃一堑长一智，了不起。” 许熙然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有没有觉得搞对象这事儿还真是挺麻烦的，猜来猜去，不止当事人累，身边的人都要跟着累。” 方默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说这个。” “其实我蛮惊讶的，”许熙然说，“邹瞬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挺开朗的吧？原来心里那么多不开心。” “……” “我和他不熟，但感觉上他应该是那种挺有想法也挺理智的类型，是不是？”许熙然说，“突然疯成这个样子。我才确定原来真的是我弄错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好像和中邪也差不多。” “被你说得好像恋爱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看起来是这样吧，至少单恋是这样，”许熙然再次感慨，“不仅是他，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是，魂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变得不由自主的。” “……但也有开心的时候啊。”方默用特别小的声音反驳道。 许熙然立刻侧过头看他。 “不对，应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方默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能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一见着就心里高兴，不是挺赚的吗？” 许熙然扬起一边的眉毛，没说话。 “看不到的时候，想一想，也会觉得开心。哪怕只是无意识见到了他名字中间的一个字，心情都能变好，”方默继续说道，“没有喜欢的人就享受不了这种乐趣。” “乐趣？” 方默低着头，用手指玩外套上的拉链坠子：“一点点小事，也能偷着乐很久。……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许熙然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方默这话说得，好像心里真的有这那么一个人似的。他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放屁！” 气氛瞬间被破坏。许熙然和方默同时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小花园外的马路边上站着两个人，天色昏暗还隔着绿化，只能看见大致轮廓，看不清形貌。 可声音听着却很是熟悉。 “我很给你面子了好吧，大家有一说一，你他妈要真的是……” “有一说一，我他妈怎么就不能是1了啊？” “你别他妈耍我了行不行？” “你他妈这是不是歧视啊？” 许熙然回过头看向方默，发现方默也在看他。 两人互相比划了一下口型。 “刘小畅？” “杨琳？” 确认完毕，他们又一同竖起了耳朵。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相当激烈。 “我不缺姐妹，OK？”杨琳的声音听起来万分不爽，“我念在这段时间的交情，忍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拆穿你，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刘小畅比他更愤怒，“你直接说不喜欢比你矮的不就行了，凭什么说我骗你？以貌取人你LOW不LOW啊！” “都是年前的狐狸你他妈和我演什么聊斋，大家谁不知道啊，一个个自称0.5脱了裤子只想往下躺。你少跟我来这套！” 刘小畅被气笑了：“我再重申一次，我是纯1。我的身高又不是我自己主观决定的！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觉得你的问题只出在身高吗？！”杨琳冒火，“你还欺骗！你好意思在个人资料里填一米七五？” “我、我穿上鞋就是一米七五啊……”刘小畅声音明显虚了一截。 “放屁吧你！我只有一米七四能低头看你！你过来，你过来和我比比？你有一米七我把头摘下来！”杨琳冒火。 刘小畅往后退了些许：“这我今天一来不是就道过歉了么，你怎么又翻旧账。而且这能代表我不是1吗？” 许熙然听明白了。杨琳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刘小畅真的是1，觉得自己惨遭欺骗，故而万分不爽。 虽然觉得刘小畅实惨，可摸着良心说，许熙然也依旧对他居然是上面那一个持有怀疑态度。 归根结底是无法接受这个长得像小姑娘一样的小不点居然一度想上他。 “就你这小身板，”杨琳开始讽刺他，“掏出来也是金针菇，还1呢，我看你0.5都不是，顶多0.1。” 刘小畅大概被气到了，安静了几秒后突然语出惊人：“cao，屁话那么多，眼见为实。你敢不敢现在跟我去开房？” 杨琳愣了一会儿，缩了：“我、我为什么要去。你就算是1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怂什么，你不是咬死了我骗你吗，”刘小畅说，“不敢你就向我道歉！” “谁说我不敢……”杨琳挣扎，“就你这个体型掏出来肯定还没我一半大，我……我给你留面子好吧？” “去你妈的，”刘小畅个子小声音倒挺大，“敢你就跟我走啊？” 然后他们就真的走了。 第48章 男友外套和老婆抱枕 待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依旧并排坐在长椅上的许熙然和方默面面相觑。 片刻后，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许熙然试探性地开口：“他们……” 方默唰一下站了起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邹瞬已经睡迷糊了。再一次被两人强行架起来后他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接着很快又没了动静。 方默把原本盖在他身上的那件外套递给许熙然，让他穿上。 许熙然在接过时心中想着，好像不太对劲。按理说，方默应该把他的外套脱下还给他，然后把自己穿上才对。但又转念一想，方默可能只是怕麻烦。关系好，互相穿一下对方的外套也没什么。 穿着方默的外套走了几步，许熙然突然得意起来。 “你这衣服有点小嘛，”他冲着方默嘿嘿笑，“我穿上紧了。” 这件上衣是较为修身的款式，布料也没有弹性。许熙然穿上以后，抬起手臂会有明显的牵扯感。 方默不置可否：“那要换回来吗？” 许熙然用下巴对着被他俩架在中间的邹瞬示意了一下：“这个，没地方搁。先将就一下吧。” 方默忍着笑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快点吧。” 又过了半分钟，许熙然再次开口：“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啊？”方默没听明白他所指为何。 “这件衣服我穿着紧，”许熙然说，“说明我肩膀比你宽，肌肉比你发达。我身材比你好。” 方默回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你还好意思嫌弃我没有八块腹肌。”许熙然说。 白天方默在咖啡馆里的发言，令他耿耿于怀至今。 “我还是有点料的好吧。”他继续强调。 方默很不给面子，笑喷了。 “不止不止，”他边笑边说，“你长得也比他们好看，个子也比他们高。你有人格魅力，不需要那点腹肌做修饰。” “……你这样很不真诚。”许熙然不满。 “我认真的呀，”方默还是在笑，说话时并不看他，“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帅。” 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在说反话，许熙然一时无法回应，脸不由得跟着有些烧。 方默继续说道：“再说了，肌肉太发达也不好看。你这样的叫恰到好处，多一份嫌腻少一分不足，完美。” 许熙然开始觉得羞耻了。为了掩饰，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别别扭扭地说道：“算你有点眼光。” 太紧穿着实在不舒服，许熙然半路还是勉强用单手把外套脱了下来。扛着个人走得辛苦，倒也不觉得冷。终于把邹瞬送回寝室时甚至还出了点汗。 把醉汉安置完毕，他和方默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等洗完澡躺在了床上，他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外套还在方默身上。 他给方默发消息，让他记得第二天把衣服还来。片刻后，收到一个噩耗。方默说不小心把他外套的拉链弄坏了。 “怎么我的衣服一到你手里就会出事？”许熙然不禁抱怨。 方默回了他一条语音。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好像也已经躺在了床上，说话声音比平时更柔软许多，语调拖得很长，带着些许慵懒，有点沙沙的。 许熙然听完后，鬼神神差又点击了第二遍。 等他听过三遍以后，有新的语音发了过来。 “我赔你一件好不好？我有很多宽松的，你随便挑。” 许熙然心想，你上次说要买一件新的赔我，到现在都还没影子呢。 没等他把这行字打完，方默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已经完全切换了话题。 “刘小畅没回寝室。” 许熙然回了一串省略号。 “你说，他现在正在和你学弟做什么呢？” 自然是在证明自己确确实实是个1了。答案如此显而易见，还特地问，许熙然觉得方默是存心想要跟他聊点少儿不宜的。 作为一个正常青年男性，许熙然平日对这类话题自然是感兴趣的。可作为一个直男，他又不怎么愿意对男同志之间的少儿不宜过分细思。 方默又给他发语音。 “唉，好羡慕哦。他们都有性生活，我却没有。” 看来是夜深人静，逐渐奔放了。许熙然又回了他六个点。 “你不会羡慕吗？诚实一点。” 方默这次发的是文字。 “我头有点晕，可能是啤酒的后劲上来了。” 许熙然回复道。 他喝的不多，一直到刚才为止都没什么感觉。可如今躺下以后，却隐隐觉得整张床在轻微摇晃，仿佛睡在了小船上。 方默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再次发来的消息依旧自顾自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老实说，有没有好奇过？两个男生做那种事，是不是真的很爽啊？” 许熙然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脑子乱哄哄的。他下意识想了些什么，又觉得不该想，于是赶紧把那些糟糕的东西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你不困吗？” 他问方默。 方默再次回复了语音消息，依旧是那副软绵绵带着倦意的语调。 “睡不着啊，我一喝咖啡就失眠的。都怪你。” 许熙然又忍不住听了第二遍。 听完以后，新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 “你说，他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也许一言不合已经打起来了，明天回来都是鼻青眼肿的。” 许熙然答道。 方默没声儿了。 许熙然也发了一条语音。 “我真的晕，先睡了。晚安。” 他一晚上没睡好。 梦境一直在飘，梦里方默时不时出现，对他说了不少奇怪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稀里糊涂，头重脚轻，浑身燥热不已，嗓子干哑说不了话。 这样的糟糕感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他的舍友正站在床边一脸关切地喊他的名字。 他想问有什么事，可一开口，声带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舍友皱着眉头把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接着立刻惊呼：“好烫！” 许熙然茫茫然看着他，思维迟缓，整个人都显得呆滞。 “怎么办，我现在要去上课，”舍友纠结了一会儿，突然眉头舒展，“你老婆在寝室吗？我去帮你把他叫上来吧。” 方默出现的比想象中更快。 他一进屋就跑到了许熙然床边，接着也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方默的手凉凉的，许熙然觉得舒服，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着凉了呀，”方默收回手后整个人都变得忧心忡忡，“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借一支温度计。” 他刚要转身离开，被许熙然一把拉住了。 “你要留我一个人啊？”他说。 方默有点不知所措。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拽着他的衣摆不松手的许熙然，纠结了片刻后，突然眼睛一亮。 他在许熙然床铺边弯下腰，俯身往里探去，拖出了一个抱枕，塞进了许熙然的怀里。 “有你老婆陪你。”他说。 许熙然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小遥抱枕，皱着眉，不说话。 等方默再次走到寝室么门口，他终于回过神，抱怨起来。 “我不要这个假的老婆。” 方默回头看了看他，接着竟加快了步伐，跑了。 许熙然抱着抱枕，心中一阵委屈。 他觉得自己被抛弃，孤苦伶仃，身上所有的不适感受都在急速加剧。 他想，他可能快死了。等方默回来，就会看到一具依旧带着高温的尸体。他要为他的狠心抛弃而付出代价。 太可怜了，方默不要他，他只剩小遥了。 许熙然脑子不停冒着泡，自怨自艾，沉浸在悲伤之中。好在方默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方默对着他操作温度计时，他小声抱怨：“你好残忍啊。” “啊？”方默一脸莫名，接着看清了温度计上数字，立刻紧张了起来，“三十九度四，都快四十度了。去医院看一下吧？” 许熙然抱着抱枕摇头：“不想动。” 方默一点也不体贴。他满脸严肃地扒开许熙然的手臂，抽走了抱枕，试图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你起来，去医院，快点。不去医院至少去一下医务室。” 许熙然人不舒服，劲儿却不小，还仗着横躺着有体重优势，赖在床上不肯动。 方默努力了半天，床垫都有些歪了，许熙然还稳如泰山窝在被子里。 他累得站在床边直喘气：“你三岁吗？能不能成熟一点？给我起来！” 说完，他伸手想要掀许熙然的被子，却被许熙然及时捉住了手腕。两人一阵拉拉扯扯，方默一不留神脚下一绊，整个跌在了许熙然的身上。 许熙然顿时一阵惨叫。 方默也狼狈不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突然被身下的人抬手给搂住了。 “你、你干嘛呀……”方默僵着身子，小幅度地动了动，“让我起来。” “我不去，”许熙然紧紧地搂着他，“我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那你抱着我干嘛呀！”方默头埋在他脸颊边的枕头上，语气焦急，声音却在抖。 “你把我的小遥拿走了，”许熙然说，“你替她。” 他说完后，整个房间变得静悄悄的。 方默不再挣扎，也不说话。他趴在许熙然的身上，和许熙然的身体只隔着一层被子。 “你怎么也有点烫，”许熙然说，“发烧了吗？我们是一起被传染流感了吗？” 安静了许久的方默终于开口，声音特别小，带着点愤怒，却听着没什么杀伤力，比昨晚还软绵绵：“……你智障。” 第49章 许熙然先脱一脱 许熙然极有可能是真的烧傻了。 方默骂他，他还笑，笑的同时手臂搂得更紧了。他把脸埋在方默的脸颊边上，小幅度地来回蹭，一副撒娇模样，热乎乎的气息全洒在方默的皮肤上。 方默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当成了一个抱枕。 又或者不只是抱枕，更像一个热水袋。他确信自己在这短短半分钟内已经烧得比许熙然更厉害，连大脑都沸腾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该抓紧时机好好享受。 方默在心脏疯狂的鼓动下小心翼翼收拢手臂，也试图把许熙然搂住。许熙然暖烘烘的，空气也暖烘烘的。这样也不坏吧，他愿意当他的抱枕。 方默知道，他的前任抱枕是双层的，可以脱，扒开外面那一层，里面的小遥就只穿着内衣了。但他也是可以脱的，还能脱得更干净。他想要许熙然把他脱得光光的，然后他就钻进许熙然的被窝里。 钻进去以后也把许熙然脱得光光的。 这些事他昨晚就一直在想，想得睡不着。许熙然不理会他的暗示说要睡觉时他心中有几分失落，还有几分慌张。他怕自己过于急躁，让许熙然发现不对劲。 原来不是。许熙然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那现在是不是一个好机会呢。这个男人明显神志不清，正适合趁人之危。他可以赶紧做点什么，等许熙然回过神来，他就假装自己是被强迫的。 方默管不住自己的念头了。 他安安静静趴在许熙然身上，一寸一寸偷偷靠近，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贴在了许熙然颈侧的皮肤上。 他的皮肤好烫。方默只是紧紧贴着，一动也不敢动。 “方默。”许熙然突然开口了。 方默立刻睁大了眼睛，还屏住了呼吸。他像个在考试中刚展开小纸条便立即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吓得浑身僵硬，唯有手在抖。 许熙然咳嗽了两声，然后有气无力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床在晃啊……” 方默脱力般松了口气。 他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和情绪，接着奋力挣开了许熙然的手臂，猛地坐起身来。 虽然现在傻了吧唧还粘人的许熙然非常可爱，但恐怕再拖下去，他就要被高热烧到傻得不可逆了。当务之急，还是把这病号赶紧带去医院。 当他下床跑去打开许熙然的衣柜，那个病糊涂了的男人一直在小声嘀咕，抱怨方默又丢下他不管，多么无情无义。 “你对邹瞬肯定不会这样。”许熙然哼哼唧唧。 方默替他拿了外出的衣裤，走到床边，毫不留情掀开了他的被子。 “快起来，去看医生！” 许熙然头重脚轻，一脸迷糊坐在床沿磨磨蹭蹭换衣服。 他的睡衣是一件皱巴巴的T恤，睡裤是洗得发白的系绳运动裤。方默咽着口水看他把这些全都脱了个干净，只穿一条内裤，举着方默拿来的衣服抖啊抖。 “你、你快点，”方默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某个糟糕的地方飘，“小心着凉了。” 许熙然的内裤是黑色的，三角的。包得紧紧的。 方默抬手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打开指缝。他想，许熙然这算不算是在对他进行无意识的性骚扰。 他想骚扰回去。想扯掉那最后一层布，想让那下面现在蛰伏着也有不小存在感的东西硬起来。 可惜，他的冲动在付诸于实践前就失去了时效性。 许熙然很乖，方默让他快一点，他就真的加快了速度，胡乱把衣裤都套好了。 方默打着嫌弃看不下去的旗号帮他仔细整理了一遍衣领衣摆衣袖，把他上身全都摸了一遍。许熙然像个乖巧的小学生，眯着眼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摆弄。 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许熙然的热度又升了。他一路都很安静，闭着眼倚靠在方默的肩膀上，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绯红，偶尔咳嗽。 方默看着难受，时不时就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又怕会打扰他闭目养神。 等到了医院，预检时体温已经到了三十九度八。看着许熙然那一脸木然，方默慌张不已，牵着他跑上跑下。 化验结果显示没有病毒但有炎症。医生问许熙然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他糊里糊涂答不上来，只说嗓子疼。好在打了退热针后，他那不自然的高热终于逐渐退去。 方默陪他在输液室挂水，半瓶挂完，再摸他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手了。 “还难受吗？”他小声问许熙然。 许熙然可怜巴巴看着他：“有点饿。我起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 有胃口是件好事。方默很欣慰，在他手上拍了拍：“那我去给你买吃的，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许熙然有些好笑地看他：“我那么大个人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啊。” 方默心想，啊呀，怎么恢复正常了。 让人松口气，又免不了有些惋惜。 路上接到了邹瞬打来的电话。 邹瞬才刚醒没多久。他严重宿醉，状态糟糕极了，说话时有气无力。 “我昨天喝得太多，糊涂了，有好多事记不清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我在做梦。”他对方默说。 方默不等他细问，提前替他解答：“你昨天大哭着说还想他，想见他。” 邹瞬沉默了。 “还说，后悔自己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说完气得用头砸桌子，我好不容易才拉住。”方默为他详细描述经过。 邹瞬面子挂不住，咳嗽了两声：“不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昨天回去的路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什么……你有人格魅力，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帅，你长得恰到好处，你是最完美的……” “……” 方默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早知道邹瞬当时有意识，这些话他绝对说不出口。 邹瞬明显在忍笑：“是我做梦吧？” “对，你在做梦。”方默果断地说。 “啊呀，可惜了，”邹瞬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语气突然变了，“还有，我记得好像是你告诉我的吧……” “……什么？”方默警惕，努力回忆自己昨晚究竟对许熙然说了多少不方便被第三个人听见的悄悄话。 邹瞬的语调带着明显的忐忑：“……他来找过我？” 方默眨了眨眼。 “对，”他说，“他来找过你。”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 “他说，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过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知道你好好的，又回去了。”方默把昨天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他来找过我啊。”邹瞬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小，不是在提问，只是在心里与自己确认。 方默忍不住笑了：“对，他说他不放心你。” 邹瞬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响亮了许多，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我、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挂了！” 他说完，不等方默回应，便切断了通话。 方默带着笑意看了会儿手机屏幕，编辑了一条消息。 “路上小心。” 方默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小罐酸奶和一盒蛋糕。买完担心这些吃起来不够热乎，又买了两个茶叶蛋。 回到输液室时，许熙然正闭目养神。听见身边方默的动静，他很快睁开眼睛，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啊。我在受苦，你看起来还那么开心？” “邹瞬去找那个人了，”方默冲他笑，“他知道那个人来找过他，开心死了，把我给传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会一切顺利的预感。” 许熙然听完，若有所思。 “想吃哪个，”方默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展示，“蛋糕还是茶叶蛋？” 许熙然视线在这两样东西上转了一遍：“都想吃。” “……看来你是快要好了。”方默说。 他说完拆开了蛋糕包装，递给许熙然，接着低下头剥蛋壳。许熙然还在输液，手不方便，这些事都没法自己做。 许熙然看着他，咬了几口蛋糕，接着突然问道：“他那么喜欢人家，之前为什么还要故意躲着？” “说来话长，”方默剥干净了第一个茶叶蛋，递到许熙然嘴边，张嘴比划，“啊——” 许熙然愣了愣，乖乖地咬了一口。 “这茶叶蛋壳都没怎么碎，剥开全是白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入味。”方默说。 “不啊，”许熙然满嘴都是食物，说话有点黏糊，“挺好吃的。” 等他把方默买来的东西统统吃下肚，方默也大致把邹瞬的故事讲完了。 “所以，他觉得那个人不喜欢他，想放弃，才刻意拉开距离？”许熙然靠在椅背上地问，声音懒洋洋的。 “是啊，”方默点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肯定很难捱。那个男人是直的嘛，人的性向哪有那么容易扭转呢……” “那为什么现在又去找他呢？”许熙然微微侧转过头，眯着眼睛问。 “因为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啊，”方默说，“既然怎么放都放不下，不努力一把对不起自己吧。” 许熙然点了点头，又不吭声了。 “那个……”方默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虽然邹瞬也问过我，但毕竟我和他关系好，看法肯定不客观。你说，以一个直男角度来看，邹瞬到底有没有希望啊？” 许熙然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了眼睛：“与其说代入直男视角……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听着整个就另有隐情呢。” “什么？”方默好奇。 “现在你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假设人家知道邹瞬喜欢他的前提下吧？”许熙然说，“那万一人家不知道呢？” 方默立刻摇头：“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知道邹瞬喜欢同性啊。” “我也知道邹瞬喜欢同性啊，但我不会以为邹瞬喜欢我吧，”许熙然说，“他表白过吗？” “好像……没有欸，”方默说，“可是他表现得很明显的。他在人家面前的时候那个状态，简直了……” “不是啊，”许熙然头微微动了动，“如果他在那个人面前永远是那个状态，人家要怎么知道这其实很特别呢？根本没有对比啊。” “……也是哦？”方默恍然大悟。 “他找邹瞬陪他给相亲对象选礼物，邹瞬也高高兴兴去了是不是，”许熙然说，“至少表面上是高高兴兴的吧？” 方默迟疑过后愣愣地点了点头。 “万一，那人是在试探，”许熙然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向他，“那你说，会得出什么结论？” 第50章 好酸啊！ 方默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许熙然提出的假设完全在他的思维盲区里，之前从未想过。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既然喜欢邹瞬，还和相亲对象继续约会，是不是不太好啊？”方默问。 许熙然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所谓的相亲对象，邹瞬到底有没有见过？” 方默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吧？” “所以，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好说，”许熙然说，“也许人家一开始只是想试探一下，才说自己要去相亲。发现邹瞬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瞎掰咯。” “……可是，你这也只是想象吧？”方默问，“有依据吗？” “有啊，逻辑链很完整啊，”已经信用破产过一次的大侦探许熙然依旧信心十足，“他因为担心特地跑来找邹瞬，知道了邹瞬只是故意不理他，居然一点也没生气，还松了口气。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都该去见一见讨个说法吧？我上次就说了，他这明显是喜欢邹瞬，而且确定邹瞬不喜欢他。” “你等等，”方默皱起眉头，“还是不对呀，那他为什么和别人看电影，故意放邹瞬的鸽子？” “所谓的和女生约会放鸽子，不都是邹瞬自己瞎猜的吗？”许熙然说话的同时，手指在座椅把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最典型的先有结论再倒推过程，看起来合理其实牵强附会。” “……” “他不是说了临时有事么，”许熙然说，“为什么非要假定人家在撒谎呢。” “可是……” “你刚才说，一共约了三次，有一次是邹瞬自己有事去不了对吧，”许熙然说着突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对方也会产生一模一样的想法，担心邹瞬是故意放他鸽子，不想和他见面。其实啊，真的不想见，一开始不约不就好了？” “……” “还有那个香水，”许熙然看起来有些累，又把眼睛闭上了，半梦半醒语速逐渐放慢，“如果我给你买了很贵的礼物你不喜欢，我肯定不会随便送给身边的其他朋友。” 方默眨巴了两下眼睛：“用我举例合适吗？” 许熙然立刻把眼睛睁开了：“不是……我、我随口说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意会一下。” 方默一不小心，就意会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他小心脏通通跳，抿着嘴不敢出声，偷偷往许熙然脸上瞄。许熙然的脸颊还是有点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烧没退。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等许熙然又像以前那样乱开玩笑，说些诸如“我用我老婆举例子有什么问题”之类的让人听着又烦又高兴的话。可安静了好一会儿，许熙然什么也没说。 方默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手臂上轻轻戳了两下：“喂。” “我睡一会儿，”许熙然闭着眼睛，毫不客气地指挥他，“帮我留意一下，快滴完了叫一下护士。” 方默无奈地抬眼看了看那剩下小半的输液袋，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 “你不信是不是，”许熙然好像还挺不服气，“这次有理有据肯定没错。不信拉倒，我们走着瞧。” 方默心想，我才不是问那个。 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冲动已经用完了。 他也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然后小声说道：“我信啊。” 邹瞬一直没有回消息。 方默认为这四舍五入就算是一个好消息了。邹瞬大概已经顺利见到了贺丞逸，然后发现事情真的就如同许熙然所推测的那样全是误会。他们彼此间的喜欢都太过小心翼翼，才阴差阳错。 那现在一定在互诉衷肠，你侬我侬了吧。 哪还有空搭理他呢。 方默心里突然一阵酸溜溜的。不久以前，他的舍友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羡慕他。而现在，当初大呼“好想谈恋爱”的刘小畅刚春宵一度，他最亲密的朋友也收获了甜甜爱情。 只有他，还守着一个不开窍的傻瓜，像在等铁树开花。 许熙然挂完了水，依旧没什么精神。他的热度退了大半，离开医院前又量了一下，三十七度八。不会烧成傻子了，方默终于松一口气。 “浑身都痛，”回到学校后，许熙然跟在他身后，慢悠悠挪动，“头也晕，哪儿都不舒服。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他一定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非常像在撒娇。方默心里一阵暗爽，努力忍着笑放慢了脚步等他。 许熙然难受，他自然会在乎、会心疼、会担忧。可照顾许熙然、被许熙然依赖，又带给他一些些享受。这种满足和雀跃，同他脚扭伤被许熙然照顾时很不一样，却能带来同等的幸福感。 两人慢吞吞往住宿区里走。走着走着，迎面看见一个同样慢吞吞但正在往外走的人。 这是他们两天来第四次偶遇杨琳了。 杨琳怀里抱着个装着书本的文件袋，应该是正要去上课。方默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大家都移动速度缓慢，错身而过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许熙然因为身体不适比平日更迟钝，一直到双方只剩下不到两三米的距离，才注意到杨琳的存在。 他反应很大，瞬间慌张，步子都乱了，开口打招呼时还有点结巴。 “小小小杨啊，好巧。” 杨琳冲他笑了笑，低头打招呼：“学长好。” 方默见状，赶紧一把挽住了许熙然的胳膊。杨琳的视线在他俩的手臂之间停留了两秒，接着移开视线加快步伐，别别扭扭的走远了。 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哎哎，”许熙然拉了方默两下，“你有没有觉得他脚步虚浮？” 方默严肃地点了点头。 “而且看起来还……”许熙然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面色红润有光泽。” “……”方默扭过头了看向另一边。 “哎呀，哎呀哎呀。”许熙然意义不明地感叹起来。 两人又安静走了一会儿，许熙然又拉他：“哎，哎哎。” “干嘛呀？”方默低着头。 他的脸烧得厉害，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在不好意思些什么。 “你还羡慕吗？”许熙然问。 方默愣了一下，大惊：“你想干嘛？” “不是，”许熙然连忙摆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你看他走路都不稳了，还觉得羡慕？” 方默心想，妈的，我更羡慕了。 这个刘小畅，居然真的挺猛，没有愧对他的精壮腹肌和那好大一包。 感慨之余，方默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这个直男。病恹恹的，脸上表情古里古怪，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此时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诱人。 不过，关键信息他在几个小时前刚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黑色布料用看的确认过了。 ……还挺激动人心。 希望也能有让他脚步虚浮的一天。 方默低下头，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摸了摸鼻子。 他偷偷在心中做奇怪的比较。如果是许熙然，那一定是不放心他第二天身体不舒服还去上课的。他会劝他请假，若是不方便请假的课也会主动陪着。他那么暖，会比刘小畅体贴很多倍。 “你想什么呢，”身侧传来许熙然的声音，“有什么好笑的吗？” 方默赶紧收住：“没有啊……就是刚才杨琳那个样子，还、还蛮好笑的。” 他说完，用手背抹了抹烫呼呼的脸。 有什么好优越的。人家已经有过了性生活，他还只能隔着内裤看看脑补事后。简直惨极了。 明显度过了美好一夜的刘小畅一脸神清气爽，推开寝室门时甚至还在哼着歌。 等他看见了正躺在方默床上的许熙然，立刻收敛了表情。 “你在啊，”他冲着许熙然笑，“你家那位呢？” 方默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了看他，扭过头一言不发走到了自己床边。 他现在心态不好，非常酸，见不得这些春风得意的人。连带着看许熙然都有些不满意。 “你快回去吧，”他拉许熙然，“回去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许熙然闭上眼睛不为所动：“懒得爬楼梯了，我在这儿睡也一样。” 方才两人回来时，方默原本想要陪着许熙然一起去他寝室的。走到半途，想起自己的抽屉里还有许熙然上次送来的冰宝宝贴，便顺路过来取。 没想到许熙然跟着他一起走进来，径直飘到他床前直挺挺倒了下去，不肯动了。当时寝室没别人，方默便也就由着他去了。现在刘小畅回来了，方默心里尴尬，想赶许熙然回去，却又拿他没办法。 “怎么了，不舒服？”刘小畅问。 “没事，”许熙然闭着眼睛，“我吃过药喝过热水了。” 方默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刘小畅回到自己的床铺，安静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 “我能不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啊？” 许熙然闭着眼没应声，方默回过了头。 “什么？” 刘小畅面上带着些许羞涩，原本清秀漂亮的面孔竟有几分楚楚可怜。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肯定上过床吧？”他问。 原本挺尸的许熙然瞬间眼睛瞪得滚圆，扭头看向他时满脸惊诧。 “没有吗？”刘小畅有点呆滞，“居然没有？不会吧？不可能吧？为什么啊？” 空气陷入了沉默。许熙然烧还没退，本就迟钝，此刻几乎宕机，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他应该很难立刻做出决断。以刘小畅的思路，此刻若他否认跟方默已经发展过亲密关系，一定会被怀疑有什么隐疾。可要点头表示自己跟方默已经睡过，对一个直男而言未免太刺激了。 “很唐突？”见他俩都不吭声，刘小畅不解，“不能聊吗？” 方默赶紧打岔：“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刘小畅冲他腼腆地笑了笑：“想请教一些问题。” 方默和许熙然两个处男安静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开口：“你说说看？” 第51章 基友密话 这个房间里经验领先所有人的成功男士刘小畅向两个门外汉虚心求教。 “你们在那个的时候，有因为爽过头哭出来过吗？” 他问完，整个寝室都陷入了沉默。 方默和许熙然因为心虚和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对视。 “喂？喂喂？”刘小畅有点尴尬，“理理我啊。” 许熙然一脸呆滞，舔了舔嘴唇：“……这个话题是不是太私密了一点？” 很显然，他根本没东西可以分享，只是单纯想听一听。 “不能聊吗？”刘小畅歪头。 虽然知道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且和他此刻想要探讨的内容非常不搭。但那动作配合他的外形，看起来很像是在卖萌。方默一时松懈，竟被可爱到了。 “咳！”他大声咳嗽，“我觉得吧……你的对象不见得愿意你把这些分享给别人听……” 刘小畅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为难起来：“是吗？也是啊……那算了。” 他说完躺了下去，很快又浅浅地叹了口气。 方默原以为他是想要炫耀些什么，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又不是。他心中难免好奇，正在纠结，许熙然开口了。 “你是遇上什么难题了吗？说出来大家出出主意嘛。” 方默不禁侧目。这位直男朋友，对男同志间的坏坏话题未免过于感兴趣了。 刘小畅立刻坐了起来，张嘴，又闭上，迟疑几秒再次开口：“呃，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方默看了看许熙然，发现许熙然也正回头看他。接着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齐齐点头。 “哦，你朋友怎么啦？” “他最近突然有非常刺激的艳遇，”刘小畅低着头，边说边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难以掩饰的雀跃，“但是呢……过程中发生了些比较迷惑的事情。” “说说看？” 方默把座椅一路拖到了他面前，坐下，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上次没吃完的海苔，打算边听边吃。 “就是，那个的时候对方一直哭啊哭啊的，”刘小畅说，“眼泪掉个不停。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感觉太好。” 他说完后，空气中只剩下了吃海苔的咔嚓声。 刘小畅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们，又低下头继续补充道：“我这个朋友在这方面吧……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所以过程中一直以为是自己发挥的太好了……可是事后想想又有点奇怪……如果真的爽到哭，那应该很满意吧？怎么一觉起来穿上裤子态度那么不友善呢？” 他终于倾诉完毕，脸红红抬起头看向就在他跟前的方默：“你们怎么看？” 方默张着嘴，拿着海苔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动也不出声。 刘小畅把视线移向许熙然。 许熙然突然躺平，伸手扶住了额头：“怎么回事，我好像又烧起来了，我的头好痛。” 刘小畅又看回了方默。 方默没办法。他小心翼翼放下了海苔，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是你真的把人弄痛了吧？” 刘小畅低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突然回过神来，猛抬头：“是我朋友！” 说完两人对视了几秒，刘小畅的表情逐渐松动最终自暴自弃：“行吧就是我。” “其实这些问题你可以问他本人啊，”方默说，“你们就没有一点肢体以外的沟通方式吗？” 刘小畅叹气：“肢体沟通的太激烈了，没顾上。” “……那沟通完毕以后呢，”方默说，“长着嘴也能用来干点正事吧？你没问吗？” 方默打赌，刘小畅这种人，醒来后绝对会自信满满问杨琳大不大猛不猛爽不爽。 “问了啊，当然问了。可他好像很不愿意和我交流。我本来以为是在害羞，”刘小畅说，“毕竟肢体沟通的时候他虽然哭得厉害，可是别的地方都还……还挺诚实的吧。回来以后才觉得不太对劲……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真的不乐意。” 方默脑子里都快出现画面了。他甩了甩头，试图立即清除。 “我刚才发消息他也不回。”刘小畅愁眉苦脸。 方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许熙然的耳濡目染下被传染了，当下一顿推理，得出了一个自认十分可信的事件经过。 他俩赌气开房后大战三百回合，杨琳整夜快乐无边。醒来后面对刘小畅志得意满的大不大猛不猛连环追问，一时拉不下面子，恼羞成怒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知道他昨天到底感觉如何。” 刘小畅立刻问道：“什么办法？” “他不理你，你就也别去找他，”方默说，“过个把星期，等他差不多状态恢复了，你再联系他，问他……” “什么？” 方默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你就问他，约不约。” “……” 刘小畅没吭声。而方默身后的床铺上传来了一些响动。 “他要是还不理你，那可能确实感觉不太好，”方默说，“要是答应了……你懂的。” 刘小畅显然懂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但这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岂不是就变成了……” 躺在方默床上装死了老半天的许熙然突然开口：“你喜欢他啊？” 刘小畅抿着嘴，没吭声。 他这模样看起来有点招人疼，方默不禁心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纠结片刻后递出一片海苔。 “吃吗？” 刘小畅伸手接过，叹了口气。 “往好的想，”方默试图给他一点信心，“应该真的是感觉太好才哭的。” “这哪叫往好的想，”刘小畅皱眉，“这不就是说明他完全看不上我吗？” 方默心中忽然有几分触动。情愿相信是自己技术糟糕，刘小畅对杨琳或许比他想的要更认真。 “你们做的时候会因为感觉太好就哭吗？”愁苦的刘小畅又毫无预兆问出了重磅问题。 方默倒抽一口气，接着小心谨慎地摇了摇头：“不、不会吧。” 他说完，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与许熙然的视线不期而遇。 许熙然正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两人视线僵持不过两秒，许熙然一把扯过方默的被子，把脑袋整个蒙住了。 “我头好痛哦。”他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 方默大脑一片混乱，稀里糊涂转回身来，发现刘小畅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回我了欸。”他说。 “什么？”方默立即伸长脖子，“回什么了？” “我问他有没有不舒服，”刘小畅说，“他说没事，让我别担心。” 他说完放下手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没事就好。” 方默顿时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他说没事就没事，喜欢人家就赶紧再关心一下啊！” 刘小畅迟疑：“怎么关心？说什么？还痛不痛？” 方默无奈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知道就去找他，身体力行关心比发消息更有诚意。” 刘小畅有点痴呆：“啊？可我不知道啊。” 背后传来许熙然闷在被子里的笑声。 方默脱力，指了指他的手机：“那你倒是问啊！” 刘小畅对着手机一阵摆弄，很快又离开了寝室。 他走之前对方默和许熙然表示了感谢，与此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有机会多交流。”他说。 许熙然抬头看着天花板，方默低头看着水泥地，一直到关门声响起谁都没应声。 若刘小畅和杨琳真能在一起，方默倒也乐见其成。这两个人，当初一个想上许熙然一个想被许熙然上，现在去掉一个多余的许熙然，正好完美匹配，挺棒。 “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很有城府很世故圆滑的人呢，”他对着许熙然感慨，“也不知道是我太瞎还是他当初太会装模作样。” 许熙然已经掀开被子，扭着头眯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干嘛啊？”方默觉得别扭。 许熙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眼角的位置：“这儿有泪痣的人都喜欢哭的。” 方默很快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努力瞪他：“有病吧你！” “真的，”许熙然说，“我老婆就是。” 方默背对着他坐下：“谁是你老婆啊！” “小遥啊，”许熙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连我老婆是谁都不记得了，你也发烧了吗？” 方默愣了愣，很快气急败坏。 “你今天上午烧傻了的时候说的话不记得啦，”他大声说道，“你说小遥是假老婆，你不要假老婆。” 许熙然没出声。 方默忍不住回头，发现这家伙正在发呆。 “真的吗，”他问，“那谁是我的真老婆？” 方默站起身来：“你单身狗一个整天就知道YY。快滚回自己房间，别赖我床上了。” 许熙然不情不愿坐起了身：“你对我好凶啊，我还在生病呢。” 他一示弱，方默就不由得心软。 反正待会儿肯定还得帮许熙然带晚饭，等吃过了再把他赶回去好好休息也不迟。不如就先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他正想着，许熙然却站起了身，慢吞吞向寝室的另一边走去。 “这是我的吧？”他说着，从方默床尾的衣架上拿下了自己的外套，举在手里看了看。 方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不及阻止，许熙然已经找到了拉链的位置。 “没坏啊？这不是好好的么……”他说着冲方默看了眼，“没坏那我拿回去啦。” 方默心里不乐意，又找不出借口阻止。 “随便你。”他说完转身，躺在了许熙然刚才躺过的位置，“带着你的外套快走吧。” 许熙然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又把外套挂回去了。 “算了，你喜欢那送你好了。”他说。 方默呆了片刻，紧接着便被羞耻所淹没：“不是啊。我又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外套，我……” 他就是故意想骗许熙然的外套。但不是因为喜欢外套，而是因为喜欢许熙然。 许熙然笑了起来：“你穿着挺好看的。” “……” “这是我少数拿得出手的衣服呢，”许熙然说着，坐到了床边上，“我妈给我买的。这个牌子好像挺有名的吧？” 他不认得，方默倒是知道。那是国外近年来刚流行起来的一个潮牌，国内没有专柜，只能代购，挺难买的。不算非常贵可也不便宜。 许熙然可能是看他平日热衷穿搭，默认他会喜欢这类款式。 方默不想被他误会贪小便宜，也不乐意放弃这大好机会。他纠结了一会儿，从床上爬了下来：“不然……我和你换啊。我柜子在那边，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拿。” “不用啦，”许熙然笑道，“你的衣服都花里胡哨的，我也找不到能配的，穿着奇怪。” 方默可不想放弃让许熙然穿他衣服的机会。他拖着他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门：“也有比较简单的款式啊。喏，比如这个，你穿着也不会紧的。” 他说完刚想把衣服拿出来逼着许熙然立刻换上试试，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邹瞬。 “拿去！”方默不由分说把衣服塞进了许熙然怀里，然后按下了接听。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将心比心，同样的情况，若是一切顺利，他绝对抽不出空也没心思给邹瞬打电话。 果然，电话那一头邹瞬的语气听起来无比消沉。 “默默，怎么办啊，”他说，“我找不到他。” 第52章 你是不是喜欢方默？ 邹瞬说，他不止去了贺丞逸的家，还去了他开的店里。 店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通知，说因故暂时停止营业，归期不定。家里也没人，按门铃没动静。邹瞬在门口等了半天，只等到贺丞逸的邻居。邻居告诉他，已经好些天没见着贺丞逸了。 “店门口的告示还是他手写的。”邹瞬说。 方默不解：“这有什么讲究吗？” 邹瞬的语气听起来丧到不行，说的内容却是完全不合时宜：“他的字写得好好看哦。” 方默接不上话，哭笑不得。 “怎么办？”邹瞬问。 “要不……你留个字条？”方默说，“等他回来了就能看到了。” “我试过了，”邹瞬说，“他家的防盗门太严实了，塞不进去。我只能买个便签本贴在门上，可是这样很容易掉。” “先贴着吧，过两天你再去也行啊，总不能现在一直留在那儿。今天就先回来吧。” 邹瞬听完安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方默刚挂电话，转身发现许熙然正坐在他的椅子上。他岔开腿倒坐着，趴在椅背上，一脸沉思。 “完了，”这家伙皱着眉头，语气沉重，“这是受不了失恋的打击，远走他乡了。” 方默惊，跑过去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别胡说。” “你想想看，一把年纪，本来是个直男，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小男生耍得团团转，多么巨大的打击，”许熙然强行分析，“他肯定觉得自己白活了，不如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从头开始。” “你这已经不叫推理了，”方默吐槽，“你不如去当编剧。” “听起来没道理吗？”许熙然抬头看他。 老实说，好像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虽说误以为邹瞬一切顺利的时候心里一阵酸，可方默终归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伤心难过。若许熙然分析的都是真的，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却因为误会就此错过，未免太可惜。 见方默一脸忧心，许熙然又推翻前言：“也有可能只是出去旅游散散心。” 方默点头：“就是啊，这个可能性才更高。”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许熙然突然说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这话题未免跳跃的太快了。方默愣住，很快面红耳赤，慌张不已。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许熙然抬着眼睛盯着他看：“你昨天晚上说的。” “我有吗？” “有啊，”许熙然说，“你说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一副很懂的样子。” 方默抿紧了嘴唇，不敢开腔。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露出更多的马脚，那些暧昧的情绪膨胀得过快，逐渐失控，几乎无法掩饰。 他怕被许熙然看出来。 可与此同时，他却还暗暗期待。要是许熙然看出来了，会怎么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可能因此发生改变？ 许熙然会像当初高中时代对那个朋友那样，从此与他分道扬镳吗？许熙然又有没有可能愿意重新审视定义他俩之间的关系？ “谁啊？”许熙然追问。 “什、什么谁啊？”方默扭过头，“别瞎猜，你还真当自己是大侦探啊。” 他说完，许熙然却没接话。空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方默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往回瞄。只见许熙然垂着视线，表情看起来竟无比失落。 “我和你说啊，生病的人心灵都是很脆弱的。”他小声嘟囔。 “……啊？”方默一时不解。 “你居然想瞒我，”许熙然说，“你肯定告诉过邹瞬吧。” “……” “算了，”许熙然站起身来，“不说拉倒。我回去了。” 许熙然觉得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他侧躺在自己的床上，怀里抱着他心爱的抱枕，头晕乎乎，心情沉甸甸。 方默这家伙实在不够朋友。 许熙然不高兴。郁闷了一会儿又有点憋屈。怎么自己突然像个小女生似的，居然会因为好兄弟还有更信任的人而闹情绪。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太陌生了，一时适应不了，忍不住自我唾弃。 他下意识地去猜测，方默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思来想去，觉得那大概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吧。这段时间他俩几乎天天见面，没发现方默有太在意的人。 肯定也不是邹瞬。方默希望邹瞬恋爱顺利的期待都堆在脸上了，太过真诚，假装不了。 或许，方默在与自己相识以前就已经喜欢人家了，而且那个人邹瞬也认识，所以他才只和邹瞬分享不告诉自己。 也算情有可原，不能代表他重视邹瞬超过自己。 许熙然在心里给方默造好了台阶，劝自己别再继续小心眼。 然后他又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被方默装在心里惦记，想到就高兴呢。 方默那么受欢迎。他长得帅，性格也挺不错，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他有一种带着别扭的温柔，还有许多可爱的小脾气。他多讨人喜欢。他连脚踝都生的好看，手指也纤长白嫩。不光是好看，他剥鸡蛋壳都特别灵巧麻利。 好奇怪，方默没理由单恋吧。 那个被他喜欢，竟还不喜欢他的姑娘，究竟何方神圣？ 想着想着，困了。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听到了寝室房门被敲响的声音。许熙然由内而外身心不适，觉得烦，不想搭理，拉起被子把头蒙住。 接着，他听见门外传来了他此刻正想着的那人的声音。 “许熙然，睡了吗？”方默可能是怕吵醒他，音量不大，“我给你带饭了。” 许熙然立刻拉开被子：“来了！” 俗话说病去如抽丝。 他的烧又过了一天便彻底退了，可身上的不适感受却持续了一周之久。打不起精神，腰背酸痛，总爱困。 除了上课外他实在抽不出精力干别的，干脆社团活动全都请了假。 等终于再次出席，发现排练已经有模有样了。 比赛临近，参演人员为提前适应排练时也穿起了角色的服装。邹瞬很守信用，排练时态度积极认真，动作表情已是相当到位，看起来像是乐在其中。 方默今天有课，没来凑热闹。失去了这个桥梁以后，许熙然和邹瞬之间并无太多交情，话不投机。 比起跟他，邹瞬和社团里的女生们相处得更融洽。 当初刚来时他被一群姑娘围在中间整个人拘束不已手足无措。见面次数多了，居然她们彻底打成了一片。 他毫无顾忌地在被问有没有女朋友时表示自己只喜欢同性，然后被姑娘们的反应吓了一跳。 如今，已经全是姐妹了。 许熙然同他只在刚开始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再无交流。 其实他挺想去搭个话，问问近况。方默前几天提起过，说邹瞬又去找过那个男人，依旧一无所获。也不知现在有没有进展。 不过作为一个直男，虽有好奇心，也不至于太过八卦。更何况，若有动静，方默绝对会忍不住向他转播，没必要自己去打探。 没想到排练临近结束，邹瞬竟主动跑来找他。 “有没有空，”他冲着许熙然咧嘴笑，“请你吃晚饭。” 许熙然惊讶不已。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方默说是你说的，”邹瞬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什么直男朋友……除了方默啊。方默他和我感情好，太主观了，有些事问他没参考价值。” 许熙然心想，方默这人还真是个多话的传声筒，亏他单名一个“默”字，可太能叭叭了。 “……我说的那些也不一定有参考价值，”许熙然在他面前很谦虚，“都是瞎说的，说的时候还在发烧，不见得有道理。” 邹瞬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回答。他一脸失落，笑容苦涩：“哦，这样啊。” “但也算是有依据的吧，”见他难过，许熙然不由得开口安慰，“他对你肯定是在乎的。” 邹瞬点了点头，接着，问了一个方默曾经问过的问题：“如果你突然联系不上方默了，会特地跑去找他吗？” 许熙然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会啊。” 方默就是一个那么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许熙然觉得他们若是失去联络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自己就得坐立不安。 原本还看起来有点丧的邹瞬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他意味深长地缓缓点头，单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冲着许熙然笑了起来。 “我怀疑你很久了，”他说，“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我们默默啊？” 许熙然大脑罢工了五秒，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哈？你说啥？” “你喜欢默默吧，”邹瞬说，“你觉得贺丞逸来找我就是喜欢我，又觉得自己会去找默默，那不就是喜欢他吗？” 他在偷换概念，许熙然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因为思维过于混乱而找不出合适的语句。 他还张着嘴发愣，邹瞬又说道：“而且……如果我没弄错……你之前对我挺有敌意的吧？” “不是，我那是……” 以为你喜欢方默，想要替方默挡桃花罢了。这话说出来，太尴尬了。 许熙然继续吃着哑巴亏，整个人坐立不安的。 “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直男？”邹瞬追问。 “我是啊，”许熙然巨冤无比，“我和他是好兄弟好吧？算了，你理解不了我们直男之间的友谊，不奇怪。” 他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邹瞬却偏偏不依不饶。 “我们默默可是直男杀手，”他挑着一边的眉毛，说得像是确有其事，“刚开始自称直男后来又追他的可不止一两个。” 许熙然心中一震。 没来由的，他觉得邹瞬的话十分可信。 “你摸着良心说，是不是对他有企图？”邹瞬严肃地看着他。 许熙然快速摇头：“真的没有！” “你紧张什么呀，”邹瞬啧了一声，然后又冲他笑，“我觉得你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如果你喜欢默默，我可以帮你啊。他跟我感情很好很信任我的，你知道的吧？” 许熙然张了张嘴，纠结片刻后移开了视线：“别闹了，真没有。” 邹瞬撇着嘴，一言不发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行吧，”他说，“不承认算了。” 第53章 舍不得女装套不住宅男 许熙然惴惴不安。 进而夜不能寐。 邹瞬的话让他无法不去在意。他想，这段时间以来他是不是真的和方默走得太近了。过度的亲密在让身边的人纷纷产生误解的同时，也对他自己造成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就好比，他这些天偶尔会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一不小心就开始思考，方默是不是真的会在那种时候掉眼泪。 许熙然见过他眼眶红起来的模样。 方默皮肤白皙细腻，眼角染上一点点红晕便特别明显。就在他扭伤脚的第二天，在他的寝室，他为了一个喷嚏仰着头憋了半天，眼眶里全是湿润水汽，连鼻尖都微微泛红了。 许熙然当时心很痒，盼着水珠子能干脆地涌出来，打湿他的脸颊。 只可惜，方默很快就用衣袖把那些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全擦干净了。那之后，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红。 许熙然有一种毫无根据的认知，眼角有泪痣的人都爱哭，而且落起泪会更撩人。 而他的其余常识告诉他，想看自己的好兄弟掉眼泪，不怎么正常。 许熙然抱着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想，一定是因为这些年来身边出现过太多对他有企图的同性，对他的思维造成了严重污染，才会偶尔出现这类奇怪的想法。 他得打住。 若是方默知道了，还不得被气死啊。 许熙然在当晚对自己说，这肯定跟他与方默接触过于频繁也有关。他或许应该试着与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有利于调整自己的心态。 然而，当第二天方默找他一起吃饭，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方默明显情绪不佳，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许熙然难免担忧。 “怎么啦，什么事不开心？”他问，“又是为了邹瞬？” 方默表情语气都带着尴尬，说话时并不看他：“邹瞬昨天是不是跟你乱说话了？” 许熙然呆住。 “……他逗你玩儿的，你别当真。”方默又说。 他说完抬起头。两人视线还未接触，许熙然已经慌忙把头低下了。 “我知道啊，”他说，“我当时就跟他说让他别闹了。” 说完后，对面没出声。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气氛少见的僵硬。 许熙然心想，完了，会不会是邹瞬一通胡乱猜测，让方默也开始怀疑了。要是真的被他误会，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心里反感，会不会像自己当初那样觉得遭受背叛？现在要怎么挽救才好？ “唉，”许熙然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肯定是因为当初我在他面前和你假装暧昧假装得太像了。” 他说完瞄了方默一眼。 方默还是低着头，嘴唇抿着筷子尖安静地咀嚼。 许熙然又继续说道：“但你知道的嘛，那只是假装一下而已。” 方默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邹瞬喜欢的另有其人，那就没必要继续误导他了，”许熙然说，“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他澄清一下好了。” 方默终于开口：“随便你啊。” 许熙然有点慌。方默这个人，不高兴起来特别明显。表情、语气，一点也藏不住。他明显在闹情绪了。眼下这话题，能让他不满的可能性好像只有一个。 “我发誓我没有，”许熙然抬起手，竖起四根手指，“你别听他胡说啊。我的审美取向是小遥那样的。” 方默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有病，关我屁事。” 他和方默单独相处时，很少会气氛如此僵硬。 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许熙然浑身上下都不得劲。等吃完了两人收拾好了餐具一同往回走，许熙然接了个电话。 社团成员传来一个噩耗。眼看比赛在即，有成员突然出了点意外，没法上台了。因为所担当的角色比较重要在整场表演中戏份较多不可或缺，所以必须赶紧找到一个替补。 “你认不认识身材比较高挑的，长得可爱一点的女孩子？”许熙然在挂了电话后就近问身边的方默。 方默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只认识你们社团的。” 许熙然当下摇头叹气。 “那完了，我熟悉的姑娘也就那么几个。”他说。 “到底是谁出问题了？”方默问。 他就站在许熙然身边，应该多少听到了一点电话内容，只是没怎么听清。 “常天，”许熙然说，“这小子突然长水痘了，现在已经离开学校回家了。” 方默有些惊讶：“居然是他啊？” “是啊，”许熙然说，“他说能把衣服假发都贡献出来。但是毕竟是男孩子嘛，尺码对一般女孩儿来说稍许有点大。” “我看他也不算很高大吧？”方默不解。 “脸小罢造成的错觉罢了，”许熙然说，“其实他没比你矮多少，你……” 他说着，突然顿住了，接着上上下下把方默打量了几遍。 方默茫然了一会儿后，突然警觉，微微后退：“你想干嘛？” “……Cosplay蛮好玩的。”许熙然对他说。 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还向前逼近了一步。 方默快速摇头：“不了不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许熙然循循善诱，说的话都特别熟悉，“试一下，也许会爱上。” 方默十分坚定：“那不可能。”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许熙然说，“恐同即深柜。” 方默反应剧烈，又猛地往后挪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道理都是共通的。极端抗拒女装，说明你内心深处在渴望女装。你在抗拒真正的自我。怕这扇大门突然打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你看过那么多次他们排练，流程肯定也很清楚，你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你就瞎扯吧……”方默哭笑不得，“我长得哪里像女孩子？打扮起来效果肯定很恐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许熙然搓着手看他，“常天平时男装的时候也不怎么女气的。” 方默将信将疑。 “你和他有一点很像，”许熙然伸手比划，“对比身高来说肩膀偏窄。这样女装也不会很突兀。” 方默又想笑又觉得受不了：“你倒是挺有心得啊？” “还有啊，你脸颊这里，”许熙然伸手试图碰他的脸，“不像我，是有棱角的。你的轮廓很柔和。” 他手伸了半天，方默一直在往后仰着闪躲，最终也没能够到。回想起方才吃饭时的尴尬，许熙然难免多想，一时间有几分郁闷。 他不禁猜测，方默如此抗拒不愿帮忙，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方默担心自己对他居心叵测，诱哄他女装其实是有非分之想？ “可是……”方默皱着眉，“我……我……” 他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理由来。 许熙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那种想法，确实不方便直说。 “唉，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他浅浅地叹了口气，“但愿还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吧。” 方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吭气。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吗？”邹瞬在电话里怂恿方默，“他昨天那个表情语气，明显在动摇了。你不能只听他说的，你还要观察，懂不懂？” 方默不懂。方默还觉得邹瞬也不一定懂。 若他真的如此观察细致入微，又怎么会把心上人弄丢了至今找不到呢。 要不是邹瞬昨天不打招呼就跑去许熙然面前胡言乱语，自己也不至于今天平白被捅那么多刀。 现在小心脏还痛着呢。 “而且，那还是他最喜欢的角色对吧，”邹瞬继续劝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移情作用？说不定能让他把对女神的爱转移到你身上来呢！” “……移什么呀，他对常天就一点想法都没有。”方默叹气。 “那是两回事，”邹瞬说，“你对他的重要程度，是其他人能比较的吗？” 这话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挺动听。 方默别别扭扭：“可是……” “你说说，你好意思吗，把我骗来凑这种热闹，自己置身事外。”邹瞬又说。 “你露出马脚了，”方默说，“你就是不甘心，要拖我下水。” “哪有啊，我是真的觉得这是你放手一搏的好机会，”邹瞬说着说着，语气变得鬼鬼祟祟，“你不想试试吗，如果你打扮成小遥的样子，走在他身边，往他身上靠，再故意做点暧昧的动作，他会会什么反应？” “……” 邹瞬继续说道：“想不想看他对着你慌慌张张，脸红心跳？” 想。 脑补一下，已经期待起来了。 “那万一不像不好看呢？”方默问。 “不可能吧，”邹瞬说，“你见过常天男装吗？还挺帅的呢。你要相信化妆这门高深艺术，懂不？” 方默咽了口唾沫。 他盘腿坐在寝室床上，又瞥了一眼斜对面空荡荡的床铺。 此刻他的舍友们都外出了，但只有刘小畅令他格外在意。因为这家伙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前才哼着歌，一脸志得意满的告诉他，今天晚上不回来。 令人嫉妒。 “试试看嘛。”邹瞬再次怂恿。 方默深呼吸。然后他握着手机，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54章 直男和他最后的倔强 当天晚上，许熙然从社团的微信群里收到了一则好消息。 已经找到了可以代替常天的人选，外形非常合适。等明天试装后肯定能带给大家一个惊喜。 许熙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头却又涌起几分失落。 这下，就没理由再哄骗方默去试试看了。 方默长得虽然白净但并不女气，比起漂亮更适合用帅气来形容。许熙然并不知道他到底适不适合打扮成女生，之前说得像真的似的，其实都带了私心在胡扯。他就是自己想看罢了。 恋物语里绝大多数角色的服装都是制服短裙，小遥也不例外。许熙然只见过方默穿着长裤的模样，但他知道他的腿很长，而且皮肤也非常白。露出来，应该差不到哪儿去的。 这个认知本身又带来了些许心虚感。 他躺在床上，在心里向自己提问。 许熙然，你是不是单身太久，变态了？ 呆滞了片刻后，他侧过身，搂住了他的抱枕。 他觉得不对。虽然没有恋爱滋润，但他的精神世界一直很充实。他有可以沉迷的爱好，有可以分享的同好。纸片人是假的，但寄托的感情是真的。他不空虚。 他想看方默女装，应该只是单纯觉得会很有趣。就好像他也很乐于看常天女生打扮的模样，还热衷他和他女友同时出现的画面一样。会喜欢美丽的可爱的美好的存在，人之常情罢了。 自我宽慰完毕，他给方默编辑了一条消息。 “我们顺利找到替补了，不用担忧啦。” 过了好一会儿，收到了方默发来的回复。 “不关我的事！” 许熙然有点疑惑。既然都找到了，肯定不会再去烦他，他这是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方默在第二天做足了心理准备，勇敢地推开了社团活动室的大门。接着很快就崩溃了。 负责为他做造型的姑娘笑嘻嘻递给了他一盒脱毛膏。 “给你半个小时，把手上腿上的毛都处理干净。”她说。 方默惊呆了。 作为一个取向为难的男青年，他对自己身上许多带有男性特质的部位还都挺喜欢。他的腿毛相比大多数同龄男性而言并不算浓密，但也要比一般女生明显一些。他一贯自恋，对此相当满意。 他不喜欢腿上不长毛的男人，自然也不会希望自己变成那样。 “能不脱吗？”他拿着脱毛膏垂死挣扎，“在腿上刷点粉能盖住吗？” 他这几个月来时常跟着许熙然一起围观排练，同他的不少社友都混得很熟。这姑娘叫贝贝，跟他关系还挺不错。贝贝为人泼辣爽利，说起话来不怎么留情面。 “你在开玩笑吗，”她伸手在他背后用力一拍，“既然都答应了，这点觉悟总要有吧。快去！” 方默哭丧着脸进了准备室。 四十分钟后，他的四肢全都变得滑滑嫩嫩光洁溜溜。 “明明也没少太多东西，可就是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他对赶来看热闹的邹瞬诉苦。 邹瞬笑得快要抽过去了。他扮演的男主角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挺、挺好看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抱着肚子在椅子上滚来滚去，“摸起来好滑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他笑得都快走音了，方默气得想打人。 “别激动别激动，”邹瞬努力控制表情，“你看，你到时候就用这样滑溜溜白嫩嫩的一双胳膊搂住他，看他什么反应！多好啊！” “你闭嘴吧，”方默哀嚎，“你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他已经后悔了。 昨天他根本没好意思告诉许熙然，自己就是那个被找来的替补。要是现在回头，也能假装无事发生过。 “你别那么激动嘛，”邹瞬强装镇定说完前半句，后半句又开始飘得不行，“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你呢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默心想，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裙子吗？ 他打开贝贝方才给他的袋子，接着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叫。 迎面就是一对假胸。 “这这这……”他惊诧无比的抬头，“这，这……这这……” 邹瞬已经笑瘫，上半身倒在桌上，一抽一抽，一副出气多进气少快要嗝屁的模样。 方默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怀疑，这人昨天如此积极劝说根本不是为了他好，纯粹是想找点乐子。 “……我想回去。”方默说。 邹瞬缓了好一会儿，喘得像是刚跑完了一千米，说话时有气无力：“考验你对许熙然到底有多真心的时刻到了。” 方默抱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爱情是经不起考验的！” 临近下课，许熙然在微信群里看到了贝贝发送的新消息。 “一切顺利！” 那之后，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画面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小遥服装的女生。她低着头捂着脸，一副极其害羞的模样，根本看不清长相。 群里很快又出现了不少消息，纷纷感叹好腿好胸。 贝贝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说胸是常天提供的，可拆卸。但腿货真价实，照片没拍好实物更美妙。不仅腿好看长得也漂亮但人家不好意思露脸大家等着看现场吧。 立刻就有人@许熙然，采访本社最死忠遥厨感想如何。 许熙然没啥感觉，毕竟长啥样都不知道。这女孩未免太高挑了，可能比常天还高一些。制服裙因而显得有些偏短，露出了大截白花花的腿肉。那双腿又长又直，线条匀称漂亮，客观来说确实好看。 可惜，和小遥的感觉不太一样。 小遥是那种有一点点肉感的女生，穿上大腿袜会被勒得鼓出圆滚滚一小截肉缝的那种。许熙然对此颇为心动，一度积极倡议社团在选择COS造型时挑选有大腿袜的秋季制服款，可惜惨遭驳回。 现在的主流审美好像都爱筷子腿，肉肉腿坚实拥趸许熙然很寂寞。 照片里的姑娘腿虽没到筷子的程度，可也不咋还原。 ……还不如让方默去呢，他的腿肯定也不比这个差。 不过，好不容易找到替补，许熙然当然不会那么不给面子。 “棒[拇指][拇指][拇指]” 他面无表情回复道。 “就不咋地，”许熙然在电话里对着方默吐槽，“小遥是那种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女孩子，那个替补整个感觉硬邦邦。” 电话那头没出声。 “你说常天这家伙，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长水痘呢。”许熙然再次哀叹，“他虽然是个男生，但看起来倒是挺软的。” 方默还是不吭声。 “算了不说这个了，”许熙然果断切换话题，“晚上一起吃饭吗？” 方默终于开口，回了他冰冷的两个字。 “没空。” “我想退出。”方默可怜巴巴对着贝贝说。 贝贝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做人呢一定要讲信用。” “……我觉得我这样很奇怪。”方默快哭了，“也不好看，硬邦邦的。” “你在开玩笑，”贝贝激动无比，“简直美呆了好不好？谁说不好看，我杀了他！” 方默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他现在黏着厚厚的假睫毛，每眨一下眼睛都比平日费力许多。脸上还涂着厚重的粉底，皮肤不习惯，有些干涩发痒。头上戴着的假发比想象中更重许多，压得他仿佛脖子都短了一截。 但这一切，都没有那对假胸来得可怕。 方默不知道摸上去到底和真的像不像，只觉得这手感未免太过神奇。戴上去以后又闷又热，稍一移动还会立刻摇晃起来，简直令他惶恐。 “应该是要再穿一件内衣的，”贝贝向他解释，“可惜甜甜忘记给了，一时也借不到尺码那么大的。你暂时将就一下吧。我到时候给你带一副胸贴你记得贴上，不然隔着衣服这凸起还是有点明显。” 方默距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儿。 “真的好好看啊，”贝贝捧着脸颊，欣赏面前自己辛苦了大半个小时化好的妆面，陶醉不已，“太美了，我要是个男人现在就向你求婚！” “……呵呵。”方默皮笑肉不笑。 他在心里想着，有个混蛋男人嫌弃不好看，硬邦邦。我恨他，你快去杀了他。 许熙然在一周后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 方默在有意识地疏远他。以往，想要见方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总是有空，随时可以约着一起吃饭或者做点别的事。就算许熙然不找他，他也会主动过来找许熙然。他们每天都会有联系。 但现在，他永远抽不出时间。去宿舍找他见不着人，发消息过很久才会，约他吃饭说在忙。 问他忙什么，也不肯说。 许熙然没法不去多想。他猜测方默十有八九是信了邹瞬的鬼话，认定了自己喜欢他，所以故意躲避他。 这太冤枉了。许熙然很委屈，觉得方默不公平。当初他误会邹瞬的时候，方默明明就没有疏远邹瞬。这不就是区别待遇。 许熙然每晚躺在床上，看着被他贴在上铺床底的小遥海报，心中默念。 我是个直男，我爱香香软软美少女。 然后他又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这个误会。他实在不愿意失去方默这个朋友。明明认识也没多久，可身边少了他，已经不习惯了。 他不抱期望地给方默发消息。 “再过两天我们社团要去比赛了，你要跟来看个热闹吗？” 方默又过了很久才回复，内容简洁。 “来。” 许熙然从刚上社团专门包来的大巴起就觉得不对劲。 方默一直低着头，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他身边的座位空着，许熙然理所当然的坐了过去。 大巴开始行驶后，方默一直不看许熙然。许熙然却偏要盯着他看。 看着看着，心头突然涌起些许陌生感。 他花了半个小时才确定，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 方默的脸上确实出现了变化。他好像修过眉毛了，形状比起以往要更纤细秀气些许。这个改变很细微，却让他的整张面孔看起来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许熙然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个奇怪的猜想。 “你包里是什么东西？”他问方默。 方默扭头看着窗外：“机密。” “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呢？”他又问。 方默把包紧紧抱进怀里：“……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熙然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视线逐渐向下，停留在了方默的腿上。 然后暗暗咽了口唾沫。 一个小时以后，他的猜想成为了现实。 “他在化妆呀，”邹瞬笑嘻嘻对着站在化妆间外的许熙然说道，“他没告诉你吗？” “……小遥？”许熙然问。 邹瞬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期待吗？” 许熙然耸了耸肩。 “只是有点惊讶，”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特地瞒着我，有必要吗？” 邹瞬笑得贼兮兮的：“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许熙然不置可否。他心想，有什么好惊喜的啊。早就见过照片了，并不合他的口味嘛。方默化完妆肯定不丑，可是比还原，一定比不过常天。 好气。方默来帮忙，居然是通过邹瞬而不是通过他。简直过分。 “……那你守在门口干什么？”邹瞬又问。 许熙然嘴硬：“好奇不行吗？” 第55章 听见他的心跳声了吗 方默在推开门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之前排练时也有穿过几次裙子，但完整造型这还只是第二次。天气逐渐转凉，场馆里开着空调，可光着两条腿还是觉得凉飕飕的。其余需要穿短裙的女生大多为此特地穿上了丝袜。方默没有那东西，有也不乐意穿，只能硬着头皮强忍。 生理上的诸多不适让他的心态变得愈发敏感。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说好看。他自己照过镜子，也觉得不错。细腻的妆容对他的面部进行了完美的修饰。他的眼睛变得更大，睫毛忽闪忽闪，嘴唇被涂成了闪亮亮的果冻色，双颊被扫上柔和甜美的红。 只看面孔，完完全全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许熙然上次只看了身形，说不喜欢，还说看起来硬邦邦。 方默不高兴，但心里依旧留着一份小期待。等他活生生站在了许熙然的面前，这个宅男会不会有一点不同的想法呢？ 一推开门便迎面看到许熙然，完全在方默的意料之外。 今天的比赛是在一个大型动漫游戏综合展会中举行的，独占一个场馆。表演舞台和参赛团队的后台休息室都是临时搭建的。参赛团队众多，后台乱糟糟，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在跑来跑去。 方默在这其中，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个正穿着便装的男人。 许熙然正在和邹瞬说话。当他意识到方默的视线后，很快抬头看了回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安静地相撞了。 许熙然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后，又向下朝着他全身都扫了一遍。 方默紧张得不敢动，挺直了背脊，仿佛在接受检阅。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偷偷地搓了两下。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合适，会让他胸口的布料显得过于紧绷。 他的骨架比常天要略微大上一丁点儿。戴上假胸以后，衣服的尺寸就稍稍偏小了。贝贝说好要给他带胸贴，却又因为社团里琐事太多，不小心忘了。 在这样的姿势映衬下，某些部位很不雅观。 方默心里打鼓，缓缓调整了站姿，变得含胸驼背。 而与此同时，许熙然移开了视线。他的脸上竟看不出任何表情，十分平淡，甚至像是根本没有把方默认出来。 邹瞬开口冲他说了些什么。离得远，四周嘈杂，方默没听清。 许熙然在回答的同时还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 方默站在原地呆了几秒，突然觉得十分羞耻。他前所未有的后悔，恨不得能立刻从这儿消失。他觉得这一切都非常糟糕，还觉得许熙然也变得有一点讨厌。 喜欢这个人好难，好没意思。他想放弃了。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社团里另一个人的声音。 “许熙然！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过来帮忙呀！” 许熙然闻言回过头，平静地应了一声，一脸云淡风轻向着方默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接着，他竟在平地左脚拌右脚，双手乱挥手舞足蹈向着前方一阵跄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已经冲到了方默跟前。一抬头，又和方默的视线对个正着。 空气凝固了半秒钟。 方默微微张开嘴唇，刚想开口，背后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在干什么呀，快过来啊！” “啊？哦！”许熙然以不自然的音量大声回应过后慌忙转身，想要从方默身边绕过去。 “咚”一声闷响。 许熙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临时搭建的板材墙壁随之一阵颤抖，附近的人纷纷回头张望。 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可许熙然竟完全没有停下脚步，捂着额头往里猛冲。 方默难免担忧，脱口而出：“你还好吧？” 许熙然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两人又对视了几秒后，许熙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极其傻气的笑容，快速且高频率地摇了摇头。 还未等方默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一溜烟小跑到了方才呼叫他的那位同学身边，蹲下了身，帮着一起整理待会儿上台要用的道具。 方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满头都是问号。犹豫了片刻后，他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他站到许熙然身后，抬起腿，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许熙然立刻转身，接着很快大惊失色。 “放下，把腿放下，”他抬手比划，“你裙子那么短，抬腿会走光的！” 方默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出伸出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裙摆的两个角，对着许熙然缓缓向上提。 许熙然浑身僵硬，目瞪口呆，一直到方默露出了又一截白皙光luo的大腿，和一条深色的运动短裤。 “我穿了这个。”他对许熙然说。 许熙然呆愣了几秒后，骂了一个单音节的脏字，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别、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影响我们做事了。”他说。 方默刚要再说什么，又有人扛着大型道具走了进来。再呆着确实妨碍到其他人做准备工作，方默没辙，只能先撤退。 有生之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多少会有几分兴奋好奇。 比赛要下午才正式开始，方默和邹瞬两个外援不用帮忙做准备工作，于是闲来无事便先去其他场馆逛逛开开眼界。 “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方默问邹瞬。 邹瞬一脸无奈：“我问他，觉得你看起来怎么样。” 方默紧张：“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邹瞬摊手。 方默心里苦。 许熙然一系列表现未免也太诡异了。要说对他这身打扮毫无感觉，似乎不像。可要说喜欢，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又不好意思直说？”方默问邹瞬。 “不，”邹瞬忍笑忍得面容扭曲，“我觉得像二愣子情窦初开。” “……” 还没等方默好好反刍一下，突然有一个举着相机的男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请问，可以让我拍张照吗？” 那之后，方默和邹瞬被困在原地至少二十分钟。 他在这些日子里认真学习过几个小遥的招牌动作，此刻被各式相机手机摄影机围在中间，一一演绎出来，收获了无数带着陶醉的赞美。 有点羞耻，但确实还挺有意思。 邹瞬比他轻松很多。相比工具人男主角，大家对小遥的热情要更高涨一万倍。在发现方默居然是个男生后，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围越厚。 开始有人对他提出奇怪的请求。 “请问，能不能用手臂挤一下胸部？” 有个戴着眼镜的胖胖男生说着，怕方默不明白，还自己演示了一遍。两条圆滚滚的手臂撑在微弯的膝盖上，屁股向后撅起来。 方默有点不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假胸，摇头：“不行，会移位的。” 那人不依不饶，又问道：“那能不能把裙子提起来一点？” 接着再次比划。 这动作他不久前才刚对着许熙然做过。当时存了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故意想要逗他看他慌张。可要在别人面前这么做，哪怕并不会走光，方默心里也不怎么乐意。 “都是男生嘛，有什么不好意思，”那人又说道，“摆个动作就行了不用真的提起来。” 方默微微蹙起眉头，看向那人略显圆润的脸和泛着油光的鼻头，开始觉得不爽。 同样是死宅，对比眼前这些人，许熙然不止长得鹤立鸡群，还充满了清洁感。他和面前这些完全不像是一个物种的。 要是许熙然对他提出想看，方默倒是乐意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为他表演一下。 他抿着嘴唇不吭声，周围又有不少人开始起哄。 方默觉得没意思，想开溜了。他刚沉下脸，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一让，请让一让好吗，让我走一下。” 是许熙然。方默赶紧回头，接着，便被终于挤进人群的许熙然一把拉住了手腕。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许熙然说话时恶狠狠瞪着方才那个胖胖的男人，接着便拉着方默往外走，“都散了吧。” 围观群众纷纷让行，方默被许熙然一路拖着，走到了场馆的一个角落。 附近有几个逛累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的人。虽说穿了运动裤，可被人一抬头就看到裙底终归有几分尴尬。方默赶紧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裙边。许熙然也不知是存心还是巧合，站在了方默和他们之间，完美阻隔了那些人探究的视线。 “怎么啦？”他问许熙然。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现在出来闲逛应该是不碍事的。 “你干嘛穿成这样到处走来走去，”许熙然说话的时候并不看他，“奇不奇怪。” 方默只觉莫名其妙：“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吧？” 场馆里打扮成什么模样的人都有，相较之下，方默的造型完全可以归入日常范畴了。 “那……那你一个人乱跑，万一走丢了怎么办？”许熙然又说，“场馆里人多信号差，电话都打不通。” “不是一个人啊，还有邹……”方默说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邹瞬呢？！” “他和你在一起吗？”许熙然问。 方默茫然：“刚才还在呢！” 他说完赶紧掏出手机。接着立刻就印证了许熙然说的话。这地方信号实在太差了，电话拨不出去。 “怎么办，”他问许熙然，“我们分头找找？” 许熙然想了想，否决了他的建议：“我先送你回去，你在后台坐着别乱跑了。我去找就好了。” 邹瞬那么大个人，这儿也不算是什么危险地带，就算迷路了只要开口问一下回到后台没什么难度。 方默并不太担忧，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往回走时，又有人来问方不方便拍照。每次方默还没来得及开口，都被许熙然给挡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不方便。” 走到半路，许熙然毫无预兆脱下了外套，强行往他怀里塞 “你遮一遮，像什么样子啊。”他说。 说话时，依旧还是不正眼看他。 “我怎么了啊？”方默不高兴了，“这造型也不至于到有伤风化的程度吧！” 许熙然神情纠结，快速地往他胸口的位置瞥了一眼，接着扭过头去：“这还不叫有伤风化吗？” 方默终于回过神来。 他没贴胸贴，假胸的凸起隔着单薄的上衣，有那么点点明显。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穿上吧，”许熙然一副和他打商量的恳求语气，“太……” 方默低头看了看许熙然塞进他怀里的外套，心中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他暗暗地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小步挪到了许熙然身边，抬起手来，搂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他身上靠了过去。 “嘿嘿，”他在许熙然瞬间僵硬起来的同时，看着他的脸小声说道，“让好兄弟来给你一点福利怎么样？” 许熙然在呆滞两秒后，像触电一样猛地抽出了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表情看起来甚至带有几分惊恐。 “……你干嘛！”方默皱眉，“那么不给面子？” 许熙然低着头，抬手向着后台的方向指了指：“你自己回去吧，我……我去找邹瞬。” 他说完立刻转身快步向前走。走了两步，又用更快的速度回来了。 “快把外套穿上！”他压低了声音冲着方默严肃强调。 第56章 小遥是谁？ 许熙然没有去找邹瞬。 他快步径直往前走，走了很久，一直到确定已经与方默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然后他缓缓走到场馆角落，挑了个空位置，浑身脱力蹲了下来。 手臂上还残留着些许柔软的触感。他知道，那是假的。但方默方才伸手搂他，又用带着笑意的眼神自下往上近距离看他，却是真的。 如今回忆起来，都让他轻微晕眩。 他的大脑里一片乱糟糟，思考也变得断断续续，无法连贯。方才有社团里的朋友问他，面对这位小遥感觉如何。 许熙然那时稀里糊涂地想着，什么小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方默。 许熙然觉得不好。简直糟糕透了。他现在后悔极了，根本不该对方默进行劝说，那样方默也许就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他想立刻把方默裹起来，带回去，然后让他赶紧把那一身造型都换下来。 方默怎么可以穿那么短的裙子，戴着假胸晃来晃去，若无其事走在外面招摇过市，还为陌生男人做服务性动作。 他怎么能把嘴唇涂得那么亮晶晶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碰一碰。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许熙然蹲得腿酸，干脆坐在了地上。他把头埋在膝盖上，然后用手抱住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许熙然你完了，你变态了。 方默是你的好兄弟，是个男的。你居然为了他如此慌乱，你还想亲他。 明明他扮的小遥一点也不像。 小遥不是这样的。小遥都没这么漂亮。 许熙然盘着腿，把头发揉的一团乱。 怎么办呢，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他要怎么整理这份心情才好。一定是因为太多人不断地在他耳边说关于他和方默之间暧昧的话，还有人非要逼着他承认喜欢他。 他听太多了，被潜移默化，于是真的开始喜欢他。 许熙然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最后那三个字。 喜欢他。 他抱着头小声哀嚎。 身边有人投来好奇或者惊慌的眼神，而他抽不出余裕去在意。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他对自己说，或许只是因为那身装扮才带来的错觉。因为方默现在看起来太像一个女孩子了，自己才会如此心动。等今天过去，他换下这身装束，也许一切又会回到正轨。 与其纠结，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消灭他身上那副假胸的谜之凸起。想到方默要那样上台，被许多人看在眼里，许熙然简直快要崩溃。 他知道那是假的。但戴在了方默身上，看起来就方默的一部分，问题就变得非常严重。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的把自己给的外套穿上。 许熙然不放心，决定赶紧回去看一眼。 他站起身来，向着比赛场馆的方向走了一阵，恍惚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刚才对方默说自己要去做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 他自我安慰，想不起来，说明不重要。还是赶紧回去吧，放着那么好看的方默一个人呆着，多不安全。 他现在有点害怕看见他，又抑制不住想多看看他。 又走了几步，他终于从慌乱中逐渐平静，然后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看。许熙然顺着他们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猛然想起了自己原本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去找邹瞬。 而他现在找到了。邹瞬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位置低调却吸引了非常多的目光。不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COS服装和头顶的假发。那在这儿太普通了。 他正仰着头，同一个男人接吻。 邹瞬抓着对方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拉扯。当对方的领口因而变得凌乱不堪，他又松开了手，搂住了对方的后颈。 许熙然认得那个与邹瞬接吻的人。他见过一次，与方默一起，在学校里。 那亲吻漫长而又缠绵，旁若无人。 有人因而放慢脚步，许多人边走边张望，只有许熙然最终驻足停留。 他满心为难，不知道是该当做没看见就此离开，还是过去提醒一下邹瞬让他知道有人在找。 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几分感慨。 性别相同的两个人竟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接吻。这画面非但没有让他觉得不适，反而还涌起了些许欣羡。 许熙然知道邹瞬有多喜欢那个男人。虽不清楚在刚才那点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似乎他如今已得偿所愿。多好啊。 方默知道了，一定也会感到高兴吧。 而他和方默，若是也能…… 许熙然再次抱头，原地下蹲。天啊，他又在想什么。方默如果知道他竟有这种心思，恐怕会立刻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那边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亲吻，但却没有分开。邹瞬紧紧搂着对方，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似乎正在说着些什么。 被他抱着的男人也伸手搂着他。他安静地听着，偶尔伸手在邹瞬背后拍一拍，又侧过头亲吻邹瞬的面颊。 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亲到一起去了。 孤家寡人许熙然终于决定独自离开。 方默没有穿他的外套。 许熙然刚为此皱起眉来，注意到他出现的方默立刻冲着他挥了挥手。 方默快步跑过来，身前的假胸一抖一抖，逼得许熙然再次移开了视线。那太刺激了，再看会出事。 可方默逼着他看。 “怎么样，”方默把胸挺到他面前，左右来回转，全方位展示，“现在好了吧？” 许熙然谨慎地瞄了几眼，发现凸起不见了。 “我问人借了两个创可贴，”方默说完，叹了口气，“做这种事真的好羞耻啊。” “……那你还来，”许熙然小声嘟囔，“下次别戴这种东西了。” 方默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没说话。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熙然见不得他这样。尤其是他现在的这副打扮，逼得许熙然保护欲无限膨胀。 但好在，他怀揣着一个好消息。 “我找到邹瞬了，”他对方默说，“但是他现在很忙，我没好意思去打扰。” 方默果然好奇：“忙什么？” “那个贺丞逸来了，”许熙然说，“正忙着卿卿我我。” 方默立刻瞪大了眼睛。 而许熙然则又一次移开了视线。 太可怕了，怎么什么表情都那么可爱。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方才那两人接吻的画面。 面前的方默嘴唇上还涂着亮晶晶的唇彩，是漂亮又鲜活的淡粉色。看起来柔软香甜，像果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似乎隐约闻到一丝水果糖的腻人气味。 许熙然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事情经过我不清楚。那种情况，也不好意思过去问。还是等他自己回来吧？” 方默一把拉住了他：“快快快！带我去看，带我去看看！” 许熙然低着头，偷偷看向他俩此刻牵在一起的手。他心脏的跳动因而加快了频率，思路也变得不顺畅。 他想，现在过去围观，是不是不太好呢。可是方默说想去，他根本没法拒绝呀。 许熙然点了点头，转身刚想向前走，手上一凉。方默把手松开了。 也是，总不能手牵着手走，那多奇怪。 许熙然在心中暗暗叹息。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了几步，却见有两个人从外往里走了进来。 竟是邹瞬和贺丞逸。 他俩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默默！”邹瞬一见着方默，立刻拽着身边的男人连蹦带跳跑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说到这儿，他原本满是兴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犹豫。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贺丞逸，然后略带试探地说道：“是我的……男朋友？” 贺丞逸没做声，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嘴角依然带着几分笑意。许熙然看得出来，这个比在场其他人都要年长上不少的男人，此刻有点不好意思。 “你好？”大概是因为自己打扮特殊，方默开口时表情尴尬，一副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模样。 “你好，”贺丞逸也冲他笑了笑，并未对他的造型做出任何评价，“又见面了。” 他说完，还冲着站在一边的许熙然也点了点头。许熙然有些愣，赶紧冲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场面突然变得正式，众人都略显拘谨。只有邹瞬，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 “邹瞬你回来啦，”贝贝恰好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经过，出声招呼，“妆是不是有点掉了，要不要我给你补一下？” 她话音刚落，邹瞬拽着贺丞逸风驰电掣冲了过去。 “贝贝贝贝贝贝，给你介绍一下！”他声音响亮，“这个是我的男朋友！” 贝贝愣愣地看着贺丞逸：“啊？哦……呃，那个，你好？” 贺丞逸一脸哭笑不得：“你好。” 那之后，邹瞬拉着贺丞逸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强行向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 许熙然看着明显气场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贺丞逸耐心地和每一个奇装异服的社团成员打招呼，心头突然涌起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唉，”方默在他身侧小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好开心啊。” 许熙然点了点头。 邹瞬的快乐完全溢出，感染了整个空间。让人在不由得心情变好的同时，又不禁有些羡慕。 “我也想谈甜甜的恋爱。”方默又说。 许熙然回过头去，发现方默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脸上。 他慌忙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在心里小声说道，那么巧，我也是。 第57章 春天的梦 演出非常顺利。 方默这段时间肯定偷偷练习了不少。刚上台时看起来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放开了。 他身上的制服裙短得恰到好处，每走一步都引人遐思，却又偏偏什么也看不清。哪怕知道下面有一条运动裤，许熙然还是不由得忧心不已。 当方默站在舞台中央学着小遥的模样用两根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爱心，坐在台下的许熙然听见了自己心脏被击中的声音。 坐在他斜后方有个男生大声感叹：“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啊！” 那之后又传来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醒醒！刚才我在台下听到他的声音了，是个男的。” 之前的声音满是惊恐：“那算了那算了。” 许熙然暗暗心想，什么东西，说得好像你要方默就会愿意跟你似的，没点逼数。然后又想，知道是男生就算了，可见也不是真心的，肤浅。 想完以后，他安静地抬手捂住了脸。 真是完蛋。他在心里呐喊，许熙然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最终，他们的演出拿到了一个三等奖。奖金当场发放，数额对比起他们的前期投入可谓不值一提，但大家依旧十分快乐。 大家围在一起开了个短会，有人提议不如现在就去大餐一顿，把钱给花光光。这个建议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不少女生懒得卸妆，只换了身衣服。还有些造型相对日常的，连衣服都懒得换。方默不敢那样，老老实实把那一身行头都拆了下来，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 许熙然跑去后台找他们的时候，方默刚涂完乳液，正在拍脸。 “你好精致啊，”他身边的姑娘感慨，“我都没准备着些。” 方默很大方，把带来的那袋小样往人家面前推：“用我的吧，洗了脸不涂点东西多难受啊。” 许熙然安静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但没出声。方默侧过头看他，他就冲着方默笑笑。 不是不想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换下女装以后的方默终于恢复了他原本熟悉的模样。可不知为何，许熙然看着他的面孔，心里有个角落依旧不自然的抽动。 为了清洗方便，方默把刘海用发夹夹了起来，还没放下。此刻头顶上立着一个短短的洋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刚涂完水乳霜的皮肤隐隐透着光泽。 这打扮，许熙然也是第一次见。 他暗暗想着，果然好看的人什么样都好看。 “难怪你皮肤那么好，”姑娘低头看了他的护肤套装，摇着头感叹，“比我还全！” 方默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他快速看了许熙然一眼，低下头咳嗽了一声：“我朋友送的。” “是邹瞬送你的吧，”姑娘笑道，“他人呢？” “溜啦，”方默无奈地摇了摇头，“刚下台就一溜烟换下造型去和他男朋友两人世界了，晚上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那姑娘幽幽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男孩子，一对一对的也太甜了吧。” 她说着，视线往方默和许熙然身上扫了一遍。 方默一脸紧张地看了看许熙然。许熙然没做声，权当做默认。 等那姑娘收拾完暂时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显得古怪了起来。 许熙然低头看着自己运动鞋，小声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一上来就和我说不像，硬邦邦不咋地，我怎么和你说啊。”方默别别扭扭嘟囔。 “因为你没告诉我，我不知道，才会这么说啊，”许熙然觉得他在偷换概念，“你让邹瞬帮你去联系的对吧？为什么不找我啊。” “哦，还好没说，”方默看他一眼，“不然听不到你的真心话。反正你就是觉得不好看。” 许熙然一时语塞。他觉得不是这样的，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嘴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啦，当我自作多情，”方默站起身来，“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帮忙，最后媚眼抛给瞎子看，还被嫌弃。” 许熙然也跟着站起来，还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不是啊！那个……好、好看的。” 方默瞥他一眼，扭过头：“假惺惺的。” “真的，”许熙然词穷，只会傻傻重复，“好看的。” 方默终于看向他：“像吗？” 不像。长相，身高，气质。除了眼角的那颗痣，哪儿都和小遥不像。 许熙然在心里回答完毕，接着低头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像，特别像。一模一样。” 方默终于高兴了点儿。他刚要开口，门外传来社长的声音。 “孩儿们！快点上车，吃饭去啦！” 方默闻言，低头快速地收拾起了东西。等他收拾完毕，刚要把包背上，许熙然突然冲了过来。 “我来我来。”他说着抢过了方默的包，提着往外走去。 “你干嘛，”方默很莫名，“我背得动啊。” “你都累了一天了，”许熙然说，“我跟过来就是帮忙的，我帮你提。” 社团里其他也累了一天的女孩子们全都大包小包，只有方默一个男生双手空空。他有点儿尴尬，到处问要不要帮忙。 许熙然看在眼里，也觉得怪怪的。好像确实没必要，可他就是想帮方默拿行李。 一定是因为刚才方默涂在脸上的那些东西都太香了。他离得近，不小心闻到了，就变得神志不清的。 一顿晚饭，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只有许熙然魂不守舍。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自我审视。方默换回日常打扮以后，他心里那种强烈的慌张无措感已经消失。他垂死挣扎，偷偷告诉自己这或许说明他对方默本身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他女装的模样实在好看得过分了，才让自己这个直男一时间被迷惑。 可与此同时，心底有个角落却又在小声说着，不是这样的。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许熙然喜欢上方默了。 “你怎么啦，心不在焉的，”紧挨着坐在他身侧的方默凑到他耳边问，“不舒服吗？” 许熙然猛地向另一边挪了一大截，把头摇得仿佛拨浪鼓。 “你干嘛啊？”方默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许熙然迟疑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好像真的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站起身来，同其余人打了招呼，便要离开。他们选的聚餐地点就在学校附近，距离宿舍也是步行距离。 他想摆脱方默，可方默偏偏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你还好吧，难道又发烧了？”他一脸担心，一边快步跟着一边伸手往许熙然额头上放。 许熙然连连后退：“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太累，所以犯困了。” 方默皱着眉，将信将疑看他。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许熙然说，“我一个人没事，你回去吃饭吧。” 方默却不依不饶的：“出都出来了。你看着就没精神，我不放心，我陪你回去。” 这一路都特别安静。 许熙然魂不守舍，心里静不下来。一直到进了宿舍楼走到三楼拐角，方默问他一个人能不能行，要不要他继续陪着。 许熙然连连摇头，接着两步并一步快速跑上了楼，飞奔回了寝室。 用力合上寝室门时，他还心有余悸，靠在门板上深呼吸了好一会。舍友见状纷纷侧目。 “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你吗？”他上铺问。 有的，勾魂怪。简直可怕。 许熙然摇了摇头，然后走到自己床边上，直挺挺倒下去。 方默阴魂不散。他给许熙然发消息，问他身体好些没有，害得许熙然一直到半夜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犯了迷糊，这个住在他脑子里不肯走的家伙又在梦里出现了。 梦里的方默扮做小遥模样，走到他跟前，问他自己漂不漂亮。 许熙然看着他，傻愣愣地点头。 方默冲他笑，直视着他的眼睛，牵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按。 许熙然屏住了呼吸。可预感中柔软的触感并未出现。方默的胸平坦一片。许熙然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摸索，很快就隔着单薄的上衣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在上面揉了两下，方默的脸立刻就红了。 那个原本软软的小凸起偷偷地挺了起来，顶起了上衣布料。看起来可爱又诱人。 许熙然抬起视线，盯着他白皙的面颊看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方默早已不是小遥的打扮。 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男孩子。 他用湿润的，微微泛着红的眼睛看着许熙然，然后有些害羞地冲他笑。 也很好看。 许熙然被彻底蛊惑。他微微向前倾过身去，亲吻他的嘴唇。那触感比想象中更柔软，还带着水果糖的香气。 这份无与伦比的甜美毫无抵抗地，温柔地接纳了他。方默的手软绵绵搭在了他的后颈，唇舌与他融为一体。 那之后的剧情很快变得彻底无法控制。 当回过神来，方默已经被他搂在怀里，衣不蔽体。他的胸口没有起伏，只有两颗小小的，又很可爱的粉红色rt，挺立在空气中可怜地颤动。 用手指碰一下，方默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许熙然忍不住去反复逗弄，又把它们含进嘴里，然后顺其自然地伸手向下摸索。 直到他的指间触碰到了一样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东西。 许熙然猛地惊醒。 他在一片漆黑的寝室里睁大了眼睛，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他的大脑依旧混沌，无法顺畅思考。他的胸口溢满了慌张，令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起了一身冷汗，连睡衣都变得潮湿。 可当他再次闭上眼，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梦中的画面。 梦里的方默比现实中更温柔乖顺。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配合，会给出许熙然期待的反应。 他温热柔软，带着香气，声音甜腻。 他迎合他的亲吻，在他的拨弄下发出美妙的声音。他的气息带着诱惑的毒，使人上瘾。 虚实交替之间，许熙然逐渐陷入恍惚。 他突然后悔醒来。 他紧闭着双眼，回忆着当时的触感，摸摸索索把手伸向自己在梦中偷偷起了反应的部位。 第58章 震惊！他竟对兄弟有这种念头？！ 许熙然又一次发烧了。 当晚，他进入贤者时间后躺在床上茫然无措发了很久的呆，接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完依旧觉得大脑乱糟糟一片静不下来，干脆把整个脑袋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 那之后，他坐在马桶上安静地思考人生，一直到天光微亮湿淋淋的头发被体温自然烘干。 等终于爬回床上，一觉醒来，身子沉得仿佛被嵌进了水泥里。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太阳穴一跳一跳。 手机就放在枕边，但因为昨晚心慌意乱忘记充电，已经自动关机。 许熙然闭着眼睛伸手在床边的柜子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充电器。顺利开机后，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这一觉，把今天所有该上的课都睡过去了。 身体不适的时候情绪会变得低落且迟钝。许熙然软绵绵的大脑艰难而又缓慢地运转，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错过的究竟是什么课，接着又开始回忆老师都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好不好说话。 想到一半，大堆消息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不止一个同学向他传来噩耗，告诉他今天老师心血来潮搞了个随堂小考。这无疑是个糟糕消息。许熙然平日里一贯是个老实学生，极少缺课，几乎全勤。难得因病缺席，竟遇上这种事，简直倒霉透了。 他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却全然没有心思去考虑该如何挽救这出悲剧。 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被另一条消息吸引了。 “一起吃午饭吗？”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含义平凡，却因为发信人的特殊也变得特殊了起来。 这是方默在两个半小时以前发来的。许熙然在这段时间里全无反应，他竟也没有再追问几句。 他怎么这样啊，许熙然想。 躲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主动找他了，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呢。大白天那么长时间不回消息，多反常，方默就不会担心他吗？就算手机打不通，离得那么近，也可以过来看看嘛。 看了就知道他生病了。 然后他就可以享受方默的照顾。 许熙然摁灭了屏幕，闭上了眼，又拉起被子捂住了头。 还是别来关心了。他现在有什么脸去面对方默，昨天晚上他还想着人家做了那种事。他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可无论是梦中的场景，还是醒来后那诸多脑补，如今回忆依旧无比清晰。 再迟钝也该发现自己对方默的感情不对劲了。 关心在乎，想要保护，总是挂念，见到就高兴。这些或许尚能归类为过于黏糊的友情的表达方式。 但友情是不会产生欲望的。 他想亲吻方默，想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想接触他的每一寸皮肤。想对他做很多很多特别过分的事。 他对他有非分之想。 许熙然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忽而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方默会不会是已经发现了？ 自己昨天的表现如此奇怪，种种行为如今回忆起来几乎要被羞耻感彻底淹没。方默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吧，所以才对他冷淡。 他因为慌张而心跳加速。 怎么办，他会不会因此彻底失去他？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对他笑、给他很多很多关心、偷偷为他准备小惊喜、总是陪在他身边。 怎么办。 一切不安情绪被一阵敲门声所打破。 “许熙然，你在吗？”方默的声音隔着房门，听着有点闷，又无比动听，“还在睡吗？”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方默好像有点生气，“才过了多久，怎么又来了。昨天我问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还不承认！” 因为昨天那时确实还没发烧。 许熙然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他想看他，又因为心虚而不敢。 “你要么把衣服穿上，要么躺下把被子盖好，”方默凶凶的指挥他，“还嫌烧得不够厉害吗？” 许熙然抿着嘴唇，乖乖挪上了床，拉起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了。 方默的声音语调和昨天梦里完全不同，既不甜也不温柔。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让他少些胡思乱想。 可当他有了这个念头，便已经在乱想了。 方默站在床边，微微俯下身来，把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好像没上次那么烫……”他低声说完，问道，“我那天拿来的温度计还在吧，你收在哪儿啦？” 许熙然没回答。 他的视线落在方默的胸口，脑中又一次出现了奇怪的画面。现实中，隔着宽松的外衣，男生的胸口自然是不可能看出任何异样的。可许熙然却忍不住暗暗脑补那小东西因为刺激而微微挺立起来把衣服顶出一个细小弧度的模样。当那画面在他脑海中变得逐渐具体，他觉得自己好像烧得更严重了。 见许熙然不吭声还一脸晕乎乎，方默越发担忧。他放弃追问本人，自行打开了许熙然的柜子翻找起来。所幸，温度计就放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的最外面，轻松就找到了。 许熙然烧得不算厉害，至少比上次好很多，三十七度九。 “要不要去医院啊？”方默征求许熙然本人的意见。 “不用吧，”许熙然扭着头看向另一边，“上次的退烧药还没吃完呢。” “可是……”方默一脸放心不下。 短时间内连续两次发烧，难免会使人多想。 “真的不用，”许熙然说，“我……昨天晚上冷水洗头，所以着凉了。喝点热水吃了药就会好了。” “……你为什么要用冷水洗头，”方默皱着脸，“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许熙然没否认，把被子拉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小心地看他。 方默被那可怜巴巴的视线闹得没脾气。他叹了口气，问道：“那你饿不饿？吃药前总要垫垫肚子。” 不问不觉得，听他一提，许熙然的肚子空虚感渐生。都下午了，一整天颗粒未进，就算生着病食欲不佳胃也会难受。 “有点儿。”他点头。 方默伸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说道：“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一个人乖乖的，可以吧？” 许熙然觉得他的语气态度仿佛在跟幼稚园小朋友讲话，心里别扭，不禁抱怨：“你真的当我脑子有问题啊。” 方默面露不满。 “你这次怎么那么正常啊？”他问。 “啊？”许熙然不解，“什么意思？” “……你上次发烧不是这样的。”方默说。 自己上次烧糊涂以后是什么模样，许熙然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那次烧到将近四十度，大脑都快沸腾，人早就糊涂了。 见他一脸傻样，方默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等方默回来的时候，许熙然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了。 方默在学校里的便利店买了即食热粥，已经加热过，捧在手里暖呼呼的。 许熙然坐着喝粥，他就无所事事地趴在一边的写字桌上仰着头看他。 “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通。去你上课的教室也找不到人。要不是遇到你宿舍的人，告诉我他走的时候你还在睡，我都要担心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了。”方默说话的时候依旧看着他，“后来想想，你昨天就不太对劲，肯定是又病了。” 许熙然不敢说话，逼着自己专心于面前的粥。 他心里有些不安，与此同时又觉得十分高兴。无论如何，方默终归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那么容易生病，白长那么大的个子了。”方默说。 许熙然不说话，偷偷抬起眼来看他。 秋日临近傍晚时的阳光是金黄色的，斜斜照进来，沿着寝室窗框的轮廓，在方默脸上染下一小片边缘整齐的亮色。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熙然有错觉自己能借着那层光亮看清方默面颊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看起来如此柔软，如此充满诱惑。 许熙然后知后觉地想着，好像从来没见过有那个男生皮肤像方默那么好，光洁无暇的。 好想碰一碰啊。 但不可以。 许熙然收回视线，仰头把剩下的粥全一股脑儿喝进了肚。 方默坐直了身子，低头看了看手机：“好了，再过十分钟吃药。” 许熙然点头：“我会记得的，你先回去吧。” “……干嘛，赶我走啊？”方默不乐意，“我呆在这儿，万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还可以帮忙啊？” 许熙然心想，你留着本身就让我不舒服了。 方默害他心跳得毫无规律，还不断提醒着他让他回忆起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么。他让他慌张还让他罪恶感无限膨胀。 “能有什么要帮的，我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许熙然说。 方默没吭声。他皱着眉头，不看他，抿着嘴唇往腮帮子里鼓气，再咽下去。 许熙然觉得这未免太过分。一定是因为这个人老是毫无自觉地做一些特别可爱的动作，才害得他走上歧途。 邹瞬之前说，方默是个直男杀手。许熙然可以亲身作证，半点没错。可这杀手管杀不管埋，一点道理都不讲。 “我烧得又不厉害，”许熙然试图把他劝回去，“有人在我也休息不好。” 方默用鼻子喷了口气。 “随便你吧，”他说着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许熙然目送他一路慢腾腾挪到寝室门口，心里忽然怪舍不得的。就算烧得不高，生病的时候人难免脆弱，会更希望喜欢的人能陪着自己。 对哦，喜欢的人。 许熙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一遍默念，喜欢的人。 方默突然转过头来。 “你真的不要我陪啊？”他问。 许熙然张了张嘴。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中两股念头已经斗争了三百遍。 “真的不要啊？”方默又问。 “……你想留下就留下呗。”许熙然说。 方默立刻冲他笑了：“我先下去把电脑搬上来，你等等我。” 许熙然吃过了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看着方默的背影，听着耳边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逐渐犯困，却又舍不得睡。 “方默。”他小声唤道。 正忙着赶作业的方默闻言立刻回过头来：“怎么啦？”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他问。 方默一愣。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方默说。 “你会对邹瞬也这么好吗？”许熙然又问。 方默闻言竟笑出了声：“他现在哪需要我对他好啊。人家甜蜜着呢，都不稀罕搭理我了。” “哦，”许熙然说，“他不理你，你才对我好。” 方默整个身子都回了过来：“你怎么回事，一生病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因为我得的是另一种病，许熙然心想。 可能是不治之症。 他又不依不饶问了第三次：“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方默低下头，抬手挠了挠下巴，脸颊隐隐泛着红，“我们……我们是好兄弟啊。” 许熙然没吭声。 “感动吗？”方默问他。 “嗯，”许熙然点头，“感动。” 感动之余，又觉得失落。 方默真的很好。如今怀着这样心思的自己，简直不配被他这样重视。 第59章 绝赞！他的兄弟竟也心怀鬼胎？！ 刘小畅锁骨的位置有一个不自然的红印。 方默是不小心看到的。刘小畅穿着一件领口特别大的衣服弯腰整理东西，他一抬头，那个烙在雪白皮肤上的暧昧痕迹若隐若现。 方默一边在心里大喊着“瞎了瞎了”，一边又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以刘小畅的外形再配上这样的痕迹，看上去很像是被人糟蹋过。 方默在心中暗暗感慨，杨琳还挺热情的嘛。 这两个家伙真是顺利得让人火大。 方默躺在床上酸唧唧，刘小畅浑然不觉。他整理完毕后接了个电话，接着一脸笑意出了门。 孤家寡人方默独自留在寝室，心中悲凉，长吁短叹。接着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邹瞬发来的。 点开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各自提着一根黑色的细绳，绳子上分别挂着一个造型简约但别致的挂坠。看挂坠的形状，明显是可以拼合在一起的。 “好看吗！他送我的！我们一人一个！一对！” 邹瞬发完这行看起来语气铿锵有力的文字，又发了一大堆看着贱兮兮的表情包。 方默很无语。 同样的照片，他十分钟以前已经在邹瞬的朋友圈里见过。当时没点心没留言强行无视了。没想到这家伙按捺不住，竟亲自秀到他前面来了。 这一个一个的，对单身狗未免也太不友好了吧？ 方默毫不留情地输入回复。 “没空，滚一边去。” 按下发送两秒后，电话响了。 邹瞬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心情颇为愉快，说话语调听着飘飘然：“这家伙总是乱买东西，也不提前问问我。这个牌子好贵的！不过为了让他高兴高兴我还是戴上了。” 方默皮笑肉不笑：“呵呵。” 在一个星期以前，方默也是发自真心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在感情路上顺遂一些的。 ……但这未免也顺遂得太过头了点吧？ 对比之下，之前邹瞬演绎的那大段凄风苦雨仿佛是在搞笑。 沉浸在美妙恋爱中的邹瞬直到比赛结束两天后才有闲情雅致告诉方默前因后果，这期间他忘乎所以到连学校都没回过。 前些天之所以找不到贺丞逸，是因为他老家临时有些事，不得不回去处理。之前两次放邹瞬鸽子，也和这些有关联。 许熙然这次的推论居然说得完全没错，他真的是临时有事想来来不了。 至于所谓的相亲对象，一开始确实存在，也是亲戚介绍的。在犹豫该不该去见面之前，他试探性地对邹瞬提起，得到了邹瞬的热情鼓励，于是骑虎难下。 其实只见了那一次，当天就婉拒了。之后种种，不过是想约邹瞬才编造出的借口罢了。 邹瞬逞强时装得太过若无其事了。贺丞逸以为自己没戏，又想见他，还怕被发现心意后尴尬，只能胡编乱造。 为什么是女香，因为太想送他点东西，又怕他不收，觉得这样比较自然不容易路出马脚。贺丞逸说，那种微甜又勾人气味本就特别适合他。 至于电影，确实提前看了。理由匪夷所思又让人哭笑不得。 前两次约的是同一部电影，剧情主线都在大海上。邹瞬以前无意中对他说过自己有点深海恐惧，看到海底出现巨大动物的画面会惨叫。贺丞逸怕万一电影中出现此类画面会把邹瞬吓着，便提前去扫个雷，打算等到两个人一起看的时候好及时提醒邹瞬规避。 提前看第二部 电影干脆就没有什么正经理由了。纯粹是邹瞬随口说了一句“评价好像两极分化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看”。贺丞逸那天恰好经过电影院，又闲来无事，在门口看见了海报自然而然想起即将见面的人，鬼使神差便跑了进去。 “你看看这个人，”邹瞬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唏嘘中带着几分嘚瑟，“就不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他喜欢我么？” 方默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 贺丞逸之所以会出现在漫展，自然也还是为了邹瞬。 就好像方默会忍不住把邹瞬的感情故事说给许熙然听一样，邹瞬也没少在贺丞逸面前分享方默的苦逼单恋经历。 “我当时只是想告诉他，会去参加那种活动真的不是因为喜欢你想追你，只是在帮你泡别人。”邹瞬如此为自己辩解。 贺丞逸在与他断了联络后，见不到面难免想得慌，始终放不下。回想起他说过要参加这么一个比赛，于是上网查了时间地点。 原本只是想远远看几眼。谁知偏偏那么凑巧，两人竟在场馆里不期而遇。邹瞬一见着他，当场抛下方默追了过去。 他拉着有些惊慌的贺丞逸一通语无伦次嘤嘤嘤，然后被亲了。 “唉，”邹瞬在电话那一头略显浮夸地叹了口气，“他怎么这么好，好得我快受不了了。” 方默拿着电话，面无表情：“哦。” 邹瞬一顿炫耀完毕，总算找回了一点良知，开始关心方默的感情生活。 “你和你们家那位现在怎么样啦？应该还挺顺利的吧，”他的语调明显是带着笑意的，“我看许熙然那天魂都快没了。” 方默欲言又止：“……说不上来。” “什么意思？”邹瞬问。 “他这几天是有点怪怪的，但……”方默苦着脸，“好像在躲我。” 许熙然生病的那天，方默一度有过非常过分的想法。 他想，烧都烧了，怎么不烧得更厉害一点呢。要是能像上次那样彻底糊涂了，抱着他不放再对着他撒娇，多好啊。 想归想，见心上人身体不适，方默终归还是心疼。他认认真真照顾了病号一整天，终于盼到许熙然退了烧，才后知后觉发现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那之后几天，许熙然居然都没主动找过他。 给他发消息还是会回复，约他吃饭也会答应。可见了面，态度却隐约同往日有了细微区别。 “他以前很喜欢跟我勾肩搭背的，”方默说，“可是最近完全不会了。我偶尔趁着说话故意碰他，他还躲。就是那种……想要假装若无其事，自己以为不着痕迹，但其实特别明显的……总之又尴尬又奇怪。” “是不是你豆腐吃得太夸张了？”邹瞬问。 “不可能，我以前更夸张十倍的都做过，他从来没觉得不对劲。”方默说。 跟许熙然称兄道弟那么久，占便宜都占成习惯了。俗话说由奢入俭难，许熙然突然守身如玉，立刻就能引起方默的警觉。 “也许是害羞了呢，”邹瞬说，“我看他那天的样子，就和突然坠入爱河似的。以前无所谓是因为觉得都是男生没有顾忌，现在可能对你有那种意识了所以不好意思！” “是就好了，”方默颓丧，“我觉得另一种可能性更高一点。” “还能有什么可能性啊？” “你说……”方默忐忑，“他会不会发现我喜欢他了？” 邹瞬一时没有应声。 方默又叹了口气：“他那天还问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说的时候表情怪里怪气的。我怀疑还有后半句，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他真正想问的是，对他那么好是不是馋他的身子。” “呃……”邹瞬安慰他，“别这样，你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不是的，我有根据。你有没有看到他昨天半夜两点多钟发的那条朋友圈？”方默又说。 “啊？”邹瞬显然是没注意，“等等我看看啊……他发的都是一些其奇奇怪怪根本看不懂的东西，所以我平时不怎么留意的。啊有了，‘屠龙的少年终于化身恶龙’……什么玩意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些乱七八糟意义不明的东西，方默在许熙然的耳濡目染下最近偶尔也能看懂一些了。 至少这一条，他隐约觉得自己是明白的。 “我怀疑他在暗示我。”方默说。 邹瞬有点呆呆的：“你？屠龙少年？还是恶龙？” “他的意思就是，本来我跟他说好了互相帮助，我帮他挡那些对他有企图的男人，那时候的我就是屠龙少年。但现在我也堕落成了其中一员，开始对他有企图了，所以就变成了恶龙。你看，完全代入没毛病吧？” 邹瞬陷入了沉默。 “你说，会不会是他怀疑我，又顾念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做不到对我太冷酷，所以发这么一条东西想暗示我？” “……他是那么细腻的人吗？”邹瞬问。 “有时候会的，”方默认真强调，“你别看他平时那个样子，其实是粗中有细的！” 邹瞬想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你是自己做贼心虚了。他不老发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么，不见得和你有关。” “……但愿吧。” “你别急啊，你看我当初不是也先入为主觉得他不喜欢我，每天郁闷的不行。其实都是自己在瞎想。太把一个人当回事，就容易患得患失的，其实很不好，”邹瞬说，“做人还是要乐观一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没有立刻拒绝你，不就是还有机会的意思么？” “……”方默咬了咬嘴唇。 “难道他真的是在说你，你就打算放弃啦？”邹瞬又问。 “我不知道，我为了他连裙子都穿了，还能怎么努力呢，”方默郁闷，“你知道最难受的地方在哪里吗？这就像是在打一个没有进度条的游戏，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几。” “我说一句题外话，”邹瞬咳嗽了一声，“会用游戏举例子，你真是被他荼毒不浅。” “……” “也许你的进度已经在百分之九十九了呢，”邹瞬说，“再往前一步就能把他拿下。这时候放弃多可惜。我真的觉得他那天对你的态度极其可疑。” “也有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方默说，“再努力也是无用功。” “……难道你真的想放弃？”邹瞬问。 方默没说话。 偶尔，在见不到许熙然的时候，他确实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放弃过，差点什么都没了。”邹瞬又说。 方默刚要开口，贴在耳边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他拉开距离看了一眼。 有新的消息，发件人许熙然。 他心口一动，赶紧点开。 接着瞎了。 “恋物语第二季第一集 出啦！！！！！！！！！！！！！！！！！！”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第二条跳了出来。 “你在寝室吗？要过来一起看吗？” “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邹瞬许久得不到回应，问道，“默默？喂喂喂？” “我在，”方默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我现在有事，得先挂了。” “哦，那你去吧，”邹瞬一副了然的模样，“加油！” 等方默挂了电话穿好了鞋打算出门，邹瞬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为了最后百分之一冲鸭！！！！！” 方默没忍住，笑了。 归根结底，坚持与否并不取决于进度条。 若是感情不在了，就算百分之九十九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如果真心喜欢，不到头破血流学不会及时止损。至少截止至目前为止，他的进度条一定已经领先其他所有人。 许熙然的消息又来了。 “？人呢？” 方默叹气，按下语音回复。 “来啦！” 第60章 激昂！宅男的热情攻势！ 许熙然以前听过一句话。再熟悉的地方，换一个角度也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他最近对此有了深刻体会。 他以前只知道方默长得帅，如今改变了视角，发现方默不只是帅气那么简单。 方默的嘴唇就算不涂上亮晶晶的唇彩，也一样好看。颜色稍许有些偏浅，没有特别明显的唇纹，看起来柔软又好亲的样子。 他的颈线也很美。纤长，柔和，穿着低领时尤其明显，凑近了还能看到一点点背脊上透明的汗毛。 他左耳后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颗痣。小小的，颜色也不深，若非看得仔细很容易被忽略。平平无奇，却偏偏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还有，他打喷嚏的时候，通常只发一个音。吸气时动作夸张但特别安静，憋一会儿，“啾”一下，鼻尖就会变得红红的。 他好可爱。 许熙然把这些在心中反复回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真的变态了。 他痛心疾首。 作为一个二次元死宅，他玩过很多黑暗系游戏，看过不少坏坏的本子，偶尔也会发表再过几年看必然羞愤欲死的中二言论。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现实生活中做一个积极健康阳光的好青年。 现在，好青年陷入了人生的迷茫期。 和方默相处变成了一件既甜蜜又痛苦的事情。连他自己都发现了，他这几天表现得很不自然。自从意识到了对方默的感情，他就彻底失去了平常心。 慌张，自责，混乱。 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同方默搭话了。有生之年第一次爱上真实存在的人类，这感觉太奇怪，他不习惯。 痴迷纸片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花大量的时间去了解她关注她熟悉她，再花力所能及的金钱拥有一部分的她。 纸片人老婆永远不会辜负他，也不会真正属于他。 现实中的人却不一样。许熙然在恍惚了好几天以后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现实中的人，是有可能回应他的。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却因为过于强烈的冲击感而被他忽略了。方默知道他的感情一定会困扰，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呢？ 他因为愧疚而不敢再同方默有任何肢体接触，光顾着躲避，希望自己不要一错再错。可要是方默也能成为共犯，这一切是不是就能被原谅了呢？ 方默当初说过，若许熙然真的喜欢上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有机会？ 好了，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怎么追求一个直男呢？ 许熙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方默那么受欢迎，对他有过好感的男男女女肯定不计其数。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却又沉沙折戟，攻略难度可见一斑。若这是一个恋爱游戏，那方默至少也是个隐藏人物。 自己这个对恋爱全无头绪的外行，还有性别劣势，想要顺利通关可以说是难度宛如登天了吧。 男生之间极少探讨感情问题。许熙然没有适合倾诉的对象，只能闷头瞎想。他姑且先从自己身上找参考。作为一个曾经的钢铁直男，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沦陷的呢？ 琢磨了半天，除了方默真可爱，没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经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方默的女装令他神魂颠倒，进而才让他终于醍醐灌确认了自己的感情。 要不……学一学？ 这个选项立刻就被他否定了。当这个假设出现在脑海中后，他甚至不由自主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毫无疑问，若他女装，方默绝不会为之心动，更可能大肆嘲笑。 许熙然对方默的性格太了解了。他一定会哈哈大笑，乐颠颠拍照，出言调侃。等自己开始不高兴了，他又会别别扭扭安慰几句，还会昧着良心夸赞。夸完了肯定得臭美几句，说些“只比我差一点点”之类的贱兮兮的话。 许熙然安静地脑补，然后忍不住笑。 笑过后觉得自己真是完蛋，再次情绪低落。 他为此忧愁了一整个星期，整夜整夜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总要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所有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现实中他拿出手机，想没话找话都憋不出词。 以往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的事，如今因为瞻前顾后而变得无比艰难。 无奈之下，他决定暂时不以追求为目标，至少先调整心态，做到像以前那样和方默正常相处。 可正常相处是什么样的呢？ 许熙然苦思冥想。他和方默的友情开端，好像是因为一起看宅番。 方默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现。 “拿了点零食，”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许熙然看，“一起吃。” 许熙然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但还是立刻点头：“好。” 他的笔记本不大，只有十四寸。两个男生一起挤在前面，肩膀自然互相挨着。方默对此不以为意的样子，从肩膀到手臂，半边身子都紧紧和他贴在一起。许熙然紧张无比，不敢动弹。 为了掩饰，他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介绍了一大堆恋物语第二季的新制作班底。方默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还会提问。 许熙然偷偷深呼吸，在心中鼓励自己。 很好，这个切入点非常棒，方默很感兴趣，要再接再厉！ 等正片开始播放，他才终于闭上了嘴。第二季第一集 今天刚出，他也没看过，还来不及写小论文。 因为第一季收到广泛好评，第二季资金更加充裕。从片头起，每一帧画面都充斥着浓郁的炫技感。 方默双手环胸认真点头：“这个我知道！昂贵抖动！” 许熙然皱着眉，没吭声。 片子继续播放。 “哇，小遥好可爱哦！”方默一边吃Pocky一边感慨。 他发出仿佛小松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声音，令许熙然不由得分心在意。 “画面比上一季更精美了，是不是？”方默又说，说完拿出一根Pocky递到他的嘴边。 许熙然心跳得飞快，用嘴唇接住了那根Pocky，也学着方默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咔嚓起来。 “你怎么这么安静啊，”十分钟后，方默用胳膊肘顶他，“你老婆就在你面前，不激动吗？” 许熙然当场激动：“不是，那个，我……”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老婆”指的是小遥。方默并没有在自称。 “哇，不至于吧，”方默惊讶地看着他，“久别重逢那么感动吗，脸都红了？” 许熙然低头抹了把脸，片尾曲恰到好处在此时响起。 “第一集 还蛮精彩的吧。”方默评价。 “你很喜欢吗？”许熙然问。 方默迟疑了一下，大声说道：“喜欢的！” 许熙然短暂犹豫过后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怎么啦，”方默不解，“你觉得不好看吗？” “……还行。”许熙然说。 既然方默喜欢，那再批评就不合适了，会讨嫌。就算没追过人，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方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头：“你不正常。” 心里有鬼的人听不得这种话，许熙然立刻反驳：“我哪有！” “你最喜欢的小遥大腿特写你都没反应，”方默在自己的大腿上比划，“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么，就这一截。” 许熙然心想，我现在喜欢你这一截。 “连皮肤反光都画出来了，还有那种肉肉的很有弹性的感觉，”方默被他熏陶已久，竟也说得头头是道，“那么多福利镜头你都没反应，你转性了吗？” 许熙然憋了半天，在方默的连番刺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发表高见。 “你不觉得有点过了么，”他说，“适当的福利和过度卖肉之间是有区别的，这中间有一个非常暧昧的分界，把握不好，就从诱惑变成了下流。恋物语本质并不是一部低俗色情作品，软色情可以作为卖点之一，是锦上添花，但绝对不可以作为整部作品的基础。” “……啊？”方默僵住，“什么？你在说什么？” “恋物语第一季真正打动人心的地方，在于优质的剧本。但你看看第二季最重要的第一集 ，除了所有人出场卖点肉，还有什么？你能回忆起来任何剧情点吗？现在这样，一眼望过去全是胸和腿，刻意把福利镜头夸张化，完全是本末倒置，失去了真正的灵魂。要我说，连同人本都不如，同人本好歹尺度能更大一点不会这样想卖还半遮半掩的。” 方默愣愣地看着他，张着嘴，嘴里的Pocky差点掉下来。 许熙然表达欲高昂，停不下来。他握着鼠标开始拉进度条：“你看这里，有必要吗，每个人抖一下，你会被这种画面取悦到吗？” 方默立刻摇头。 许熙然非常满意：“对吧？不仅不萌，用力过度，反而产生了一种尴尬感。” 他说完，继续拉进度条。 “那个……”方默小声打岔，“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好不好？” “好，”许熙然随口应和，然后拉着方默再次专注画面，“你看这个镜头，有没有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BUG？” 方默先是看了看他的脸，接着才缓缓地把视线挪到了屏幕上。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凝视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摇头：“……什么BUG啊？” “啧，”许熙然恨铁不成钢，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用力点桌子，“明美的胸怎么可能和小遥是一样大的呢！” “……” “胸部尺寸的差异是人设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连这点都不尊重，一味强调大，可见制作组不过是把这部作品当成一件可以获利的商品罢了。他们根本不懂真正的恋物语！” “这样吗……”方默愣愣地看着他。 “胸部尺寸的OOC只是表象，真正体现出的是他们对观众的蔑视，仿佛我们就那么肤浅会被这种行为所讨好。这简直是羞辱。” “这么夸张？”方默惊讶。 “不信我再给你分析分析，”许熙然继续调整进度条，“来你仔细看。” 等他终于解析完毕每一个分镜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 “消消气消消气，”方默顺他的背，“你说得对，很有道理，他们根本在瞎搞，这根本不是恋物语也不是小遥，OOC了……那个，是叫OOC对吧？” 许熙然十分欣慰，觉得自己刚刚挽救了一只迷途羔羊：“对，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方默小心地伸出手，用一根手指缓慢地合拢了他的笔记本盖子，然后问道：“……你饿不饿？去食堂吗？” 说的太投入，确实消耗不小。许熙然点头：“走吧！” 他心里暗自琢磨，方才的气氛好像还挺不错。方默对于他侃侃而谈的模样表现得十分信服，是不是说明这样有利于提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呢？ 自己的这个方案还挺不错。创造出共同语言，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内涵，双方的精神世界有深层次交流，岂不是完美爱情的开端？ 追人好像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第61章 一些恋爱中的小技巧（真的） 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但许熙然知道，自己心态上已经有了区别。他无法抑制自己亢奋的情绪，也控制不了强烈的表现欲。除此之外，还变得有些胆小，怕一不小心会出糗。 他有意识的，想要在方默面前表现得更优秀，更值得喜爱。 最终造成的唯一结果是，话变多了。 好在他和方默从来都投机，随便什么无聊的话题都可以你来我往叨叨半天，不怕冷场。 许熙然为此心情愉快，一直到方默突然问他，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当场就咯噔了一下。 屠龙的少年终于化身恶龙，说的当然是他自己了。明明说好了要保护方默，却偏偏和那些骚扰者一样喜欢上了他。许熙然每天晚上都为此纠结不已，发上朋友圈的不过是万分之一。 这些话，他想他总有一天是会告诉方默的。在他觉得只要说出口方默就会点头答应的时候，又或者是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局的时候。他的坦白将成为一个新的起点或者一个最后的终点。 但绝不是现在。那会打草惊蛇，把方默彻底吓跑。 他不吭声，方默又再次追问。 “大半夜的，是突然有了什么人生感悟吗？” 许熙然不擅长撒谎，勉强憋出来的借口听着就冒傻气：“睡不着，心里突然跳出来的句子。觉得听起来很带感，就随手记下来了。” 方默在呆滞了几秒后，果然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许熙然心里有点郁闷。不好了，这样一来自己在方默心目中的形象岂不是不帅了。要怎么赶紧挽回一下呢？ 两人一同回寝室的路上，许熙然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走到半途，路过学校的篮球场，几个身穿着运动装的男生正在场上挥洒汗水，气氛热烈。 其中一个男生带着球连过两人，然后一记潇洒跳投。姿势满分，可惜球撞在篮筐上，飞了。 眼看那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后距离自己的越来越近，许熙然心中一亮。他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篮球。 那几个追着球过来的男生嘴里一句“谢谢同学”才说到一半，许熙然突然把球拍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在对方因为意外而僵硬的那几秒钟内，带着球一个灵活转身绕过了他们，接着运着球快速向前跑了几步，稳稳停了在了方才那个男生投篮失误的位置，一跃而起。 篮球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抛物线，砸在篮板上，飞了。 球在地上弹了几下，咕噜噜向前滚，最终停留在了方默的脚边。方默安静地弯腰把球捡了起来，递还给了那几个懵逼的篮球少年。 “太久没打了，手生，不然肯定可以进的，”许熙然一边走一边面红耳赤地强调，“我练过，还是蛮准的。” 方默看着地面，似乎是在忍笑，小幅度点头：“嗯嗯嗯，看得出来，你的姿势看起来很标准。” “那肯定，”许熙然说完立刻向前跑了几步，跳起来对着空气投出了不存在的篮球，“三分！” “嗯嗯嗯嗯嗯，”方默继续点头，“刚才这么发挥肯定就进了。” 许熙然害羞：“应该可以。” 他有点亢奋，静不下来，一路蹦蹦跳跳。 “哎对了，”方默突然问他，“你们班有没有报名参加学校的篮球比赛？” 许熙然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听说过……他们来找过我，我那段时间因为在忙着社团的事，就推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组满。” “啊，可惜，”方默说，“看你这么喜欢，我还以为你会去参加呢。” 他随口一说，许熙然回到寝室后第一时间给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打电话。 得到的结果让双方都很惊喜。截止日期在后天，眼看只差一个人就可以报名，这阵子他们正在努力动员想抓紧最后的机会。没想到许熙然自己送上门来。 和体育委员确认过后，许熙然又立刻给方默打电话，问他到时候来不来看。 “来啊，”方默一口答应，“什么时候正式比赛？” 许熙然心想，天知道。他啥都没问就急着过来邀功了。 要是稍微晚一阵再开始就好了。他好几个月没打了，确实手生的不行，得好好练练。 方默本身不怎么爱打篮球。穿着大背心和一群男人在一小块场地上流着臭汗挤来挤去抢球，他身处其中总觉得别扭。 但他挺爱看。中学时代，当他隐隐约约对自己的取向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时，很爱跟班上的女生一起坐在篮球场边看男生打球。 场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比较帅的，或者虽然长得不行但身材好远远看不见脸时投篮姿势帅的。 那些汗水不流在自己身上时，偶尔也会显得很有魅力。有些看似普通的男生，在篮球场上一脸认真地打起球来也会显得很吸引人。虽然许熙然今天的那一番操作令人窒息，可想到他正正经经打起球的模样，方默心中还是止不住涌起了几分小兴奋。 他在当晚又给许熙然发消息，问他在正式比赛前会不会练习，能不能围观。 竟惨遭拒绝。任由方默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 方默没辙，只能随他去了。 他心中并不觉得失落，相反还有点高兴。邹瞬说得没错，太过在意才容易患得患失，总爱瞎想。看今天这模样，许熙然显然完全没有要与自己避嫌的意思。 许熙然这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简单的很。看他这样子，自己现在还很安全。 方默因并未暴露而暗自庆幸，又为看不到尽头的漫漫征途觉得心累。 他心中喜忧参半，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理应感情顺遂的刘小畅正在跟人讲电话。他声音压得很小，但若竖起耳朵多少还是能听得清。 方默心里抱怨，却又忍不住细细地听。 “没有啊，我没有不想去，只是觉得这种展览没什么意思。你要去我就陪你好了。啊？不是你说要去吗？想去就去啊。那现在到底怎么说啊，去还是不去？……确实没什么意思啊，一看就是骗人的。没有啊，我不是说了吗，你想去我当然陪你啊，你干嘛呢？啊？真的？你确定不去了吗？……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没有？真的没有？呵呵那就好。既然不去，那我们不如……欸？突然有事？……是什么事啊？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啊……行吧行吧，你忙你的。这么早？现在才几点啊。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方默震惊了。 这活生生的一个基佬，怎么把自己活成了直男的样子。就算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光靠脑补，方默都能想象出杨琳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刘小畅挂了电话，发了会儿呆。一抬头，和方默对视了。 两人各自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接着若无其事转过头去。 方默心里有点着急。虽然对杨琳依旧没什么好感，这些天里也没少诅咒这些整天在他面前撒狗粮秀恩爱的人都没好果子吃，但真的看到了潜在的感情危机，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提个醒。 正纠结该如何开口，刘小畅突然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方默立刻应声。 他回过头，发现刘小畅正在冲他笑。 “来聊聊，”刘小畅说着，拉着椅子挪到了他的床边，“正好他们都不在，说话方便。” 方默坐起了身：“怎么啦？又有什么感情烦恼了？” 刘小畅笑得有点勉强，缓缓地叹了口气：“有一点吧。来向前辈讨教一点经验。” 零经验前辈方默认真点头：“你说说看？” “你和许熙然平时在一起，一般都做些什么呀？” 方默回忆了一下他俩今天做的事。看充满晃动胸部和大腿的动画片，听许熙然的长篇大论，绞尽脑汁给那些胡言乱语捧场，一起吃了顿饭，聊了许多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题，看他在篮球场上出糗，再看他一路对着空气运球过人投篮并且摆出胜利姿势。 “……也没什么，”方默说，“不就是……呃，那些大家都会做的事嘛。” 刘小畅点了点头，一脸感慨：“那你们会不会觉得，在一起除了上床以外好像没别的事能做，平时相处缺乏共同语言很容易尴尬？” 方默移开了视线。 确实是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许熙然极其擅长制造尴尬。 更惨的是，没有床可以上。 刘小畅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放心地说出了自己的苦恼：“我们每次见面就是开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方默当场羡慕的就快哭了。 他和许熙然话不投机，但不知为何总能聊得滔滔不绝。他愿意和刘小畅换。 比起无意义的语言交流，肢体交流才是他此刻迫切渴望的。 “但是你和许熙然看起来感情很好嘛，”刘小畅问得一脸认真，“到底是怎么维持的呢？能不能传授一点经验？” 方默哪来的经验，他和许熙然就是自然而然可以相处得很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把话题拉到了刚才的那通电话上：“他是不是约你去看展览啊？” “嗯，”刘小畅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不去了。” “你到底愿不愿意陪他去？”方默又问。 “愿意啊，”刘小畅说，“我很想和他做点别的，不然感觉像是炮友似的。” 方默皱眉：“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种展览没什么意思都是骗人的？” “因为确实没什么意思，一看就是骗人的啊，”刘小畅摊手，“那什么后现代艺术家，我在网上一搜都没什么正经消息，宣传照一看就是破布烂砖加个滤镜。欺负想装逼的文艺青年嘛。” “……” “是不是不能说出来？”刘小畅如梦初醒。 方默摇着头感慨：“我真的服了。你以前那副特别有城府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刘小畅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你看，我长这样，也只能在别的地方努力维持自己的气质了是不是……” “……” “先不说这个，”刘小畅摆手，“所以，我不能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吗？” “你动动脑子，谁会喜欢听这些，”方默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点确实可以传授的经验，“我和许熙然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得再智障，说的话再不靠谱，只要是他喜欢的我都只挑好听的说。他开心，我也开心，大家都开心，不好吗？” 刘小畅皱着眉头：“心里话都不能说？那不是相处的很累吗。既然是想要长久交往，我觉得彼此之间肯定要坦诚一点吧？” 方默看着这根朽木，心中一阵无力，还有那么点意难平。 这种人，脱团了，过上了多姿多彩的性生活。 老天爷瞎了。 “你一定要坦诚表达的话，那就换个角度再多说一点也行啊，”他手把手指导刘小畅，“你喜欢这个展览我当然陪你去，不是因为我对这个展览感兴趣，是因为我想陪你做你喜欢的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不管去哪里我都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这不就好了吗！” 刘小畅惊讶了一会儿，脸红了：“……这怎么说得出口。” 第62章 情书 方默觉得心累。 “但你这样，杨琳肯定不高兴啊，”他耐着性子继续跟刘小畅讲道理，“你就非要惹他生气？” “当然不是啊，我……”刘小畅说到一半，突然警觉，“你怎么知道的？” “就你刚才那样，他不生气才怪。谁会乐意……”方默还想继续跟他讲解，被打断了。 “不是，你认识杨琳？他跟你说的吗？我好像没跟你提起过啊……”刘小畅疑惑。 方默顿时尴尬。刘小畅确实没提到过，他的消息来源全靠偷听偷看。就算并非出自本意，对着当事人也很难说得出口。 略一思索后，他决定避重就轻：“他是许熙然的学弟，我们以前一起吃过饭，所以认识。前几天看到你们俩在一起，就猜到了。” 刘小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微微皱起眉来，问道：“他认识许熙然啊？” 不只认识，还追过。这种大实话，就算已经是过去式，说出来依旧有破坏他们感情的嫌疑。方默此刻自我定位为感情导师，不能帮倒忙。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那些不重要，关键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百分之百会让他不高兴。但你的出发点肯定不是惹他生气吧？” “……你怎么知道他生气了？”刘小畅问。 “废话，”方默心想，如果是我早就气炸了，“他和你说不气对吧？他说不气你就真的相信了是不是？” “老实说，我也觉得他像是在闹别扭，”刘小畅的表情一时间看不出究竟是在心虚还是在委屈，“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我又不是不愿意陪他。比起我说了什么，难道不是我的行动更重要？而且他都不承认自己在生气，我还能怎么办呢？” “没法聊了，”方默躺了回去，“你走吧，爱咋咋地，气死他拉倒。等分手了我帮你庆祝。” 早就该发现了，这个人的脑回路根本就不正常。 “……”刘小畅却不肯走，一脸纠结看着方默，“我又怎么了啊？” 方默叹了口气，再次起身：“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刘小畅点头：“什么？” “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偷听我讲电话？”方默问。 刘小畅回忆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我那天不就说了么，你一副默认寝室没人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出来。可是等了半天发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事到如今，方默终于醒悟，这番看似歪理的解释竟是大实话。刘小畅脑子真的有坑，一般人代入不了他的逻辑。 他哭笑不得：“你那时候看起来那么淡定，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样子啊？” 刘小畅闻言，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样？” 神情淡漠，嘴角似笑非笑，视线也轻飘飘的，又是方默熟悉的看着就觉得讨打的老神在在了。 方默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比较帅啊？” 刘小畅保持着那副模样，对着他耸了耸肩，一脸高深莫测。早几个月方默见他这样心里就冒火，但此刻却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方默说，“一直这么端着累不累？” 刘小畅立刻松懈了下来，也冲着他笑：“还好吧，习惯了。不觉得那样看起来比较像个1了吗？” 方默心想，不，像个贱兮兮的讨打的娇花0。 “我想起来了，”他咳嗽了一声，再次转移话题，“我刚进寝室的时候你还调戏我，轻浮的不得了。总不能也是装的吧？” 刘小畅抓了抓头发，说话的时候不看他了：“我们现在关系好，我和你说实话，你别生气啊。” 方默心想，原来他心里已经默认跟自己“关系好”了。人的心理很奇怪，原本多少还带着一些隔阂，突然听见对方无意间的真情流露，便不由自主会产生亲近感。方默也开始觉得他俩如今的关系确实挺不错的。 “我那时候想吧……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是看不上我的。既然泡不到，口头上占点便宜也好。” “……” “大不了被讨厌，反正也不会被喜欢，没损失。” 方默皱眉：“这就是你摸许熙然屁股的理由？” 刘小畅一愣，接着连着凳子一起向往退了一大截：“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方默提这个倒也不是想为了这些陈年旧事和他算总账。 “你这人心态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他对刘小畅说。 刘小畅没吭声。 方默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刘小畅可能有点自卑，或者远远不止一点。因为过于缺乏自信，所以才在奇怪的地方虚张声势，试图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方默叹了口气：“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看现在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当朋友是不是？” 刘小畅冲他笑了笑，依旧没有开口。 “而且……你这不是有对象了么，”方默说，“还是有人喜欢你的。要好好珍惜知不知道？” 刘小畅垂下视线，点了点头：“所以我真的不想让他不开心，我想跟他好好相处。” “光想没用，你要有行动，”方默说，“想让他高兴你就把刚才我教你的那些说给他听，保证他喜欢。” 刘小畅面露难色。 “你当初调戏我的时候一套一套说得挺溜啊，那时候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这哪能一样啊，我对你又……”刘小畅说到一半，停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那时候不走心才能胡言乱语，如今认真了，反而说不出口。 “我真是服了，”方默长叹一口气，“用嘴说不出，你发消息总行了吧？” 刘小畅抱着手机一阵输入，写一点儿删一点，还时不时停下来琢磨一会儿，表情严肃又认真。 方默难免好奇：“都写了些什么呀？” 刘小畅却不愿意给他看，把手机屏幕按在胸口蹭蹭倒退回了床上，盘着腿缩在角落接着继续低头努力打字。 “我这是好心想帮你把把关好不好，”方默为自己的八卦找借口，“万一你胡言乱语又把人给气到了怎么办？” 刘小畅脸有点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用，我自己写。这样才有诚意。” 方默觉得没意思了。百无聊赖躺回了床上，他自己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瞥了一眼，是许熙然发来的消息。 方默迫不及待点开，惊了。 许熙然给他发来了好长一段文字。 内容大意是，觉得今天一天过得非常开心。虽然恋物语的第二季很垃圾，但是有方默陪他一起看，跟他交流感想，他还是觉得很充实很有意义。好像不管多不高兴的事情，只要跟方默呆在一起就会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这阵子连续两次生病，也多亏了方默照顾他。太肉麻的话当面时说不出口，但他是发自内心感激的。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值得珍惜，希望他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原话酸溜溜的，很符合他一贯热衷小论文的风格。 方默飞快地看完，心情复杂无比。他有点高兴有点感动，又有抑制不住的尴尬。想吐槽突然发这些东西简直莫名其妙，与此同时又觉得许熙然这个人未免太过可爱。 他好傻，傻得方默无法自拔。 不过，那段文字里有一句话方默无法认同。他对许熙然，所抱持的从来就不是友情。谁稀罕跟许熙然做朋友。 他希望他们之间的友谊能立刻完蛋，然后扬起爱情的风帆。 正当他打算再看一遍细细品味一番，那一大段文字居然凭空从对话框里消失了。 许熙然按了撤回。 难道是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很傻乎乎了吗？方默有点好笑，刚想告诉他“晚了我都看见了”，那大段文字又再次出现了。 “你干嘛重发一遍？”方默问。 许熙然很快回复了。 “有一个病句，我改一下。” 方默愣了半秒，笑喷了。 他又认认真真把那些话一字一句地重新念了一遍，一时间没发现哪里经过了修改。而对面却已经没耐心了。 “你不说点什么吗？” 许熙然催促。 方默看着那行文字，心里下意识跳出了一句话。他的大拇指放在键盘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输入。 他有想说的话。 他想说，许熙然，我喜欢你。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看着屏幕，努力克制着自己这份不理智，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算了，当我没发过。” 许熙然又说。 方默心里着急，刚想赶紧输入点什么安抚一下他，屏幕上又跳出了一行字。 “我擦！怎么撤回不了了！” 撤回的时间限制早就过了。方默没忍住，又笑出了声。他把那占满了两屏半的文字一一截图，然后给许熙然发了回去。 “撤回也没用的，我留底了。” “你真的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许熙然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方默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文笔不错，给你打个八十五分吧！” 满分十分。 刘小畅周末还是去看展览了。 他终于有了些许长进，无师自通给杨琳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出门时情绪高涨。 但这次方默不羡慕。他今天也很开心，因为要去看许熙然的篮球比赛。 报名的队伍还挺多，分组不怎么讲究，都是抽签决定的。理论上周六周日各有一场比赛，今天打完如果赢了明天再比，若输了便到此为止。 许熙然看起来信心满满。 “倒不是自我感觉良好，”他在赛前对方默说，“我们队伍里有一个校篮球队的大哥，身高一米九七，手臂和我的腿一样长。我就等着躺赢了。” 方默觉得他谦虚了，毕竟许熙然的腿还挺长的。 等实际到了现场，他才发现许熙然的话并不算很夸张。那位大哥，方默得仰着脑袋才能直视，若对话一阵怕是会得颈椎病。他那双手臂一张开，整个人宛如一道墙，压迫感十足。 甚至连许熙然，站在他旁边都有了几分小鸟依人的架势。 不止对手是抽签决定的，比赛场地也一样。学校里室外篮球场的数目远大于室内篮球场，许熙然他们签运不咋地，今天的比赛在室外。如今已是深秋，只穿着短袖看着就凉飕飕的。 方默难免担忧，怕许熙然若是着凉了又会生病。 许熙然倒是劲头十足，热完了身整个人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子站在场边跳啊跳的，到了双方队员打招呼时依旧原地蹦跶个不停，显而易见的亢奋。 场边观众人数不怎么多，比赛双方班级组织的啦啦队占了八成，方默混在里面还挺突兀。 为免引人注目，他偷偷往角落里挪了几步。 终于挪到了最边上，突然隐约听到了前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说许熙然啊？” 方默的耳朵顿时就竖起来了。 比赛正式开始，场上场下喧哗声一片。另一个女生回答的声音被彻底盖了过去，完全听不清。 方默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半步，终于又听见了之前那个女生说的半句话。 “……嗯，他是蛮帅的。” 第63章 四舍五入亲过了 那两个对话的女生站在方默的斜前方，只能看见背影。 方默一会儿往左挪，一会儿往右挪，试图看清她俩的长相，均以失败告终，还因为在人群中不停移动而被人瞪了几眼。正打算放弃，又听见第一个女生再次开口。 “可是我听说他有男朋友欸！” 方默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接着，他终于听清了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那是假的啦。我前阵子去问过，他说只是朋友之间开玩笑罢了。” “那好啊，你是不是想去挑战一下？今天就是个机会呀！” 方默厚着脸皮强行向前挤了一排，然后飞快地侧过头看了一眼。 那个对许熙然有意思的姑娘个子小小的，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很秀气。最关键的是，看似瘦弱但关键部位竟十分有料。 就在此时，周围一阵欢呼。 方默赶紧把注意力移回场上，原来是开场两分钟后终于有了第一颗进球。 拔得头筹的竟是许熙然。 他一脸兴奋地向着观众区扫视了一圈后，笑着冲方默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接着再次投入到了比赛中。 居然错过了他的精彩发挥，方默心中遗憾，刚要劝说自己接下来认真专注于比赛，那两个女生又开口了。 “你看你看，他对着你招手啊！” 另一个没吭声。方默又瞄了一眼，发现她脸都红了。 “有戏嘛，”前一个女生怂恿她，“我看好你！” 方默无语了。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主动搭话打破她们不切实际的妄想，伴随着场边一阵惊呼，哨声响起。这次方默看清了，是对手犯规了。他对篮球的具体规则了解不深，只知道裁判说了几句话后许熙然拿着球站上了罚球线。 方默想为他加油鼓劲，又担心大声喊话会打扰到他，只得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心中暗暗祈祷。 就在此时，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抬起双手拢成了喇叭状，靠在嘴边用力呐喊道：“加油！！！” 许熙然没回头。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球，深呼吸了一口，接着又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篮筐，缓缓抬起了双臂。随着一记看似轻巧的抛射，篮球快速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最后无惊无险稳稳地落入了篮筐之中。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 方默小心脏乱蹦。怎么回事，突然那么帅，让人怪不好意思的。相处了那么久，早就习惯了这个傻子平日里呆头呆脑总是掉链子的模样。可这一刻，方默竟又重拾了初见面时的怦然心动。 许熙然两投皆中，高兴得握紧拳头原地蹦着“耶”了一下，接着立刻回头向方默的位置看了过来。 他在笑，眼睛亮亮的，露出两排大白牙。因为大量跑动，他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脸颊上挂着湿漉漉的汗。 方默有错觉自己听到了他声音。 许熙然在问，我帅不帅，厉不厉害？ 方默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抬起手在腰间偷偷对他比了两个大拇指。许熙然与他短暂对视了两秒后，笑意满满转过身去再次投入到了比赛之中。 看来这个貌似不靠谱的家伙之前并非自吹自擂，确实有两把刷子，该是练过不少。难怪明明是个死宅脱了衣服身材还能有几分料。 心情愉悦之际，身边那两个人又开始了。 “他肯定是听到了你喊加油的声音！他还冲你笑你看见了没？” 妈的，谁准你们对号入座的。这两个人是不是眼神不好有点斜视啊？方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赛场上，许熙然还在挥汗如雨来回奔跑努力发挥。这种没有门槛的校内比赛都是重在参与，队伍水平良莠不齐。他们的对手平均身高还不到一米七五，完全被压着打，场面并不激烈。那位将近两米的校队选手对虐菜提不起兴趣，明显态度松懈。倒是许熙然，投入无比，无疑是整个赛场上最认真的一个。 认真的男孩最可爱。方默越看越喜欢，觉得许熙然连额头上的汗都像是在发光。 他令他幻灭一百次，又让他第一百零一次重新陷入恋爱。 “还真的是蛮帅的嘛。” 身边又传来了让他无语的声音。 方默终于忍无可忍。他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头去。 “你们是许熙然的同班同学吗？”他面带微笑，十分友好地问道。 那两位女生齐齐侧过头，接着很快表情各自有了变化。之前方默刻意与她们拉开了一点前后差，她俩显然是并未注意到身边站着这么一个大帅哥。 大帅哥还主动同她们搭话，一时惊讶慌张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不停怂恿的女生短发丹凤眼，看起来还挺利落，率先回过神来，也冲着方默笑了笑：“对呀，你和他认识？” “嗯，我是他的朋友，”方默点头，“你们可能听说过我。” 这话极其自恋，果然让那两个姑娘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方默冲着她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江湖传闻，说许熙然有个男朋友，你们没听说过吗？” 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八卦被逮着正着，任谁都会尴尬。两个姑娘家立刻就脸红了。 “请问，”那个对许熙然有点意思的清秀姑娘小心翼翼开口，“那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短发姑娘立刻用胳膊在她身上轻轻撞了一下：“啊呀，人家当面跟你开玩笑，肯定是假的啦！你真是的。” 清秀姑娘没做声，视线依旧落在方默脸上，表情既认真又紧张。 方默耸了耸肩，半开玩笑似的反问道：“你猜呢，我们看起来像吗？” “……他说你们不是。”那姑娘小声说道。 方默点了点头，又冲她笑了一下：“那就不是好了。” 有他站在旁边，那两个女生再也不敢旁若无人说那些悄悄话。 到了后半场，对手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场面变得不太好看了。方默算着时间，打算等比赛结束立刻去找许熙然跟他道喜。正琢磨要怎么夸才能让他的心上人更高兴一点，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算了。 在标准的偶像剧情节中，男主角刚比完赛，女主角去找他时手上没有毛巾也该带瓶水，接着就可以在一众情敌眼中大放闪光弹。 可他如今却是双手空空。 好在距离篮球场不到十几米的距离就有自动贩卖机，方默当即挤出了观赛人群，跑了过去。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机器里的纯净水和运动饮料都卖完了，只有果汁咖啡和碳酸饮料。最近的便利店跑过去大概需要两三分钟，算算时间好像也来得及。反正都出来了，方默并未犹豫太久，赶紧出发。 没想到便利店生意好得出奇，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龙。方默有点后悔，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当他终于赶回赛场边，比赛已经结束了。 许熙然的班级大获全胜，队员们正在场边等待其余几组比赛的结果，好确定明天的比赛对手。 除了队员，还围着不少他们班里的同学。但方默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许熙然正仰着头举着瓶子喝水。而他面前，站着刚才那个清秀女生。 方默心中暗骂一声，妈的，失算了！ 许熙然郁闷得要死。 今天上场前，他耍了点小心思，跟那位校篮球队的高大队友打了个商量，问能不能半个忙。 他告诉人家，自己喜欢的姑娘今天会来看比赛，所以想要好好表现，问能不能多给他传球。那老哥特别够意思，一口答应，场上果然给他猛打助攻，效果非凡。 许熙然自己也很争气，全场超水平发挥。爱情的力量很神奇，想到方默就在场边，他的小宇宙无限爆发，亮眼表现无数。 春风得意之际，一回头，发现方默根本没在看他。 这家伙，笑容满面与身边的两个妹子聊得正欢，竟对赛场上挥洒汗水费尽心思试图努力表现的自己视若无睹。 这是何等的心塞，对他的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他们的对手已经被彻底击溃了意志，后半场依旧有惊无险地度过。等比赛终于结束，许熙然刚想去逮方默，扫视一圈，发现人居然不见了。 他为了在方默面前能有出色发挥，这一个星期日日苦练，才终于找回了一点手感。今天打得如此努力，本以为付出总算有所回报，没想到方默竟不屑一顾。 周围的队友和同学都在庆祝，许熙然这个今天表现最亮眼的选手却是情绪无比低落。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帅的要命，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且是特别可怜饱受欺侮的那种傻子。 有同学给他送水，他道过了谢随手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猛灌，也没留心对方是谁。 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低下头，只见刚才还在心里抱怨的那个人就站在前面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瓶运动饮料。 两人对视了两秒，方默别别扭扭挪到了他跟前。 “你刚才去哪儿了！”许熙然立刻问道。 方默把手里的瓶子举了起来：“买这个。” 空气安静了片刻后，他放下了瓶子，然后把视线挪到了在场的第三个人身上。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他说。 许熙然这才发现，来给他送水的就是方才同方默交谈甚欢的那两个女生之一。 方默话语暧昧，那姑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冲着他俩笑了笑，接着快步跑开了。 许熙然心中立刻警觉。他们刚才聊得那么投机，现在姑娘还对着方默脸红，这说明了什么？ 方默这家伙，随时随地都能招蜂引蝶，太让人不安了。 那女生虽是许熙然同班同学，但以往两人交集甚少，也没怎么说过话，并不熟悉，印象里是个挺安静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方默喜不喜欢这一型。 应该不喜欢吧？ 正想着，方默突然开口：“刚才那个妹子，跟你关系很好吗？” 许熙然立刻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这副对人家很关心的架势？也是，那妹子既然安静内向，应该不会主动跟陌生男性搭话。所以，方才是方默主动找她聊天的？ 许熙然心中警铃大作。 “为什么不理我？”方默又问。 才迟疑了没多久，他竟还催上了。 许熙然心里不舒服，移开视线不看他：“一般般吧，不熟，名字记不住，没有联系方式。” 言下之意是，别问我要，没有。 方默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看你这一身汗，赶紧擦一擦再穿件衣服，小心又生病。” 刚才还不觉得，停下一阵后皮肤湿嗒嗒的确实有几分凉意。怕再生病了给方默看笑话，他赶紧问人借了点纸巾，拿着往脸上身上胡乱抹了几下。 方默很快就笑了，冲着他抬起手来：“又不是毛巾，你这样擦肯定会破呀。看看，纸屑都黏脸上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黏在面颊上的碎纸屑一一摘了下来。方默的指尖在他的眉毛，鼻尖，面颊和唇角短暂碰触又很快离开，留下一点点若有似无的触感，许久不散。 许熙然僵着身子，看着方默近在咫尺的面孔，一动都不敢动。 方默帮他清干净了脸上的纸屑，冲着他笑了一下：“好了，又帅了。” 许熙然小声问：“那刚才在场上帅吗？” 方默点头，还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全场最佳！” 他说完，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顺手拧开了手里那瓶运动饮料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许熙然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心中忽而一动。 “……这个是买给我的吗？”他说。 方默放下瓶子：“但是你已经有啦，我白买了。” 许熙然一口气把手里还剩下的小半瓶全喝了个精光，然后向着方默展示空瓶：“不够。” 方默有点傻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喝了一口的运动饮料：“你不早说，我喝过了。” “这有什么关系，”许熙然说，“我、我又不介意。” 他说得紧张，方默听着似乎也有几分纠结。 “我汗流多了，特别渴。”许熙然又补充道。 方默抿着嘴唇，把还开着口的瓶子递了过来。许熙然接过的时候不敢看他，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才好意思往嘴边放。 瓶口水润润的，偷偷舔一下是运动运料淡淡的桃子甜味。 一肚子都是水，撑得涨涨的。但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许熙然还是硬着头皮又灌下了半瓶。 “还渴吗？”方默问。 许熙然一口都喝不下了，赶紧摇头。 方默冲他伸手：“那还我吧。” 见许熙然愣愣地没动静，他又补充道：“我也口渴啊！” 把只剩下半瓶水的瓶子拿回去后，号称口渴的方默却没立刻喝，而是小心拧紧了瓶盖，提在了手上。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许熙然的背后。 “我今天够不够意思，”他那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队友一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问道，“你说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刚才给你送水的那个？” 第64章 情侣款滤镜 方默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他一脸惊诧地看向正揽着许熙然肩膀的队友，接着很快又把视线移到了许熙然的脸上。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说些什么，但许熙然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了，”队友个子高大神经也粗，“不好意思啦？那我肯定猜对了！” “滚滚滚，”许熙然脑门都要发热了，用力推他，“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你别乱说……” 奈何对方人高马大，完全推不动。这位老哥依旧笑嘻嘻跟他打趣：“你把我利用完了就这么对我？” 在这个过程中，方默一直保持诧异表情凝视着许熙然的脸，灼热的视线几乎就要把他的皮肤烫出两个洞。 好在此时抽签结果终于出了。体育委员一阵吆喝，不速之客终于离开跑去关心明天的赛程安排。 现场只剩下又开始出汗的许熙然和浑身僵硬的方默。许熙然紧张地看着地面，方默则依旧用力地看着许熙然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你喜欢她啊？” 许熙然毫不犹豫地摇头且大喊：“没有！”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方默皱起了眉头：“所以，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但不是她？” “我……”许熙然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他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女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些话，他没法说给方默听。 方默在意极了：“谁啊？你居然完全没有跟我提过？” 他的话突然勾起了属于许熙然的一点糟糕的回忆。在不久以前，他问过方默同样的问题。而方默避而不答。 对了，方默应该是有喜欢的对象的。 许熙然的心突然就凉了一大截。这段时间以来心绪不断波动，过得神志不清，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方默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忐忑地问道：“我确认一下，你喜欢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生活在现实世界的身边的女孩子吧？” 许熙然愣了一下，然后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是真实存在的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的男孩子。 方默显然对他的回应进行了另一种解读。 “我就说嘛，你怎么对恋物语第二季评价那么差，”他一副有些脱力的模样，叹了口气后又笑了起来，“原来是移情别恋了。” 许熙然顿时不能忍：“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那天说了那么多原来你根本没听进去，我对第二季不满意是因为……” “反正你就是有新老婆了，对不对？”方默打断他。 许熙然闭上了嘴。他看着面前的方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欲盖弥彰补充道：“那老哥误会了，才以为我说的是同班女同学。” “长什么样，有图片么，来分享一下？”方默凑了过来。 许熙然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心虚不敢看他：“没有，不给看，是我独享的。” 他俩在这儿光顾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其余人都已经纷纷散去了。明天还要比赛，不适合立刻庆祝，早点回去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许熙然披上了外套，和方默一同往寝室的方向走。 他心里又开始认真琢磨一些事。身处单恋之中时，人难免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他不禁异想天开，方默当初不愿意坦白喜欢的人究竟是谁，理由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呢？如果是，那岂不是太惊喜了。 这假设如此甜美，令他心跳加速，又让他忍不住自嘲。 怎么可能呢。如果是，那邹瞬当初就不会来问他是不是喜欢方默，还说能帮他追方默了吧。方默要是喜欢他，还需要追吗？不合逻辑。邹瞬若真的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告诉他方默也喜欢他，不就完事儿了。所以，那家伙就是来诓他的，根本不靠谱。 那么，这位素未谋面的情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到底长什么啊，”方默的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你怎么突然那么小气了，让我看看有什么关系？” 许熙然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方默顿时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结结巴巴说道：“什、什么啊？你听谁说的，别别、别乱讲话。” 如此慌张，无疑是不打自招。 两人肩并着肩安静地走了几步，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许熙然一眼，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喜欢的人啦，是……是喜欢的角色。前阵子我玩的手游里的人物罢了。” “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玩过，”许熙然将信将疑，“什么游戏，叫什么名字，什么类型的？” “不告诉你，”方默扭过头，“弱智游戏，让人知道了会被嘲笑的那种。我都偷偷的玩，死也不会说的。”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许熙然倒真有几分信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于他会喜欢什么样的角色也难免好奇。虽然在自己面前时常夸赞小遥可爱，但方默本身在恋物语中好像并没有特别偏爱的女性角色。这对于一部人设百花齐放、拥有“总有一款适合您”的良好口碑的后宫向作品而言，很不合理。 “不给看，那你描述一下总可以吧？”许熙然说。 方默的表情僵硬了，又侧过头看了看他，接着说道：“那我们交换，你先回答我。” 许熙然对于方默的喜好如此在意，自然不会拒绝。 “你问？” “你的新老婆，和小遥长得像吗？”方默问。 许熙然看着他眼角边的那颗痣，抬起手来，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有那么一点点像。” 他说完，立刻又说道：“到我问你了。” 这样轮流提问的形式未免过于幼稚，宛如小学生，两人却都乐在其中。 方默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说吧。” “你喜欢的那个角色，外表是什么类型的？” “好看！”方默秒答。 “你这不是废话，哪有故意把人设往丑里画的，”许熙然不满，“我是问风格类型。萝莉？御姐？三无少女？” 方默想了一会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是，很……很性感的那种。” 许熙然闻言眯起了眼睛。 “哦，很有料的那种啊？”他问。 方默往奇怪的地方瞥了一眼，红着脸点了点头：“有的吧。” 原来方默好这一口。 “是应该是成熟稳重的大姐姐人设咯？”他又问。 “才不是呢，性感的只有外表，”方默更不好意思了，“是有点傻乎乎的那种，特别可爱又很暖，让人很想要好好照顾他的类型。” 许熙然了然。 又纯又欲，性感肉弹，还能激起人的保护欲，这果然是每一个直男的死穴啊！ 可这个描述，去掉肉弹，不就是方默本默吗？ “那么羞耻我都老实交代了，”方默又说道，“该你了。你的新老婆除了长相，那个……身材和小遥像吗？” 许熙然看着方默平板的身材，竟瞬间笑出了声。他连连摇头，接着说道：“但是他整体和你刚才描述的那个角色倒是挺有共通点的。” 方默不知为何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像是被点燃了什么竞争意识：“我喜欢的那个，特别特别好看，极其好看。而且身材也很好。” 许熙然绝不认输：“虚拟角色长得好不好看归根结底还是看画风吧，身材还不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跟真人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还没想出该如何挽回，方默已经瞪大了眼睛看过来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什么少女偶像啊？” 许熙然僵着脸，没敢表态。 “怪不得坚决不肯说，”方默直摇头，“你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咳，”许熙然掩饰般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反正，他就是特别好看，又清纯又性感，还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方默眉头紧锁，似乎不怎么高兴，却还是继续问道：“性格是什么样的啊？” 许熙然已经不敢看他了，低着头，脸也开始烧：“算是……比较外向的吧，挺活泼的，但也有安静的一面。偶尔会犯傻，还有一点小俏皮。总之特别可爱，萌萌的。” 方默沉默了。 许熙然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竟有几分严肃。 “还真的有点像嘛，”他小声嘟囔，“我喜欢的那个也这样。” 许熙然心想，这也算情有可原。方默一直挺自恋的，会对跟自己相似的角色有好感不奇怪。 他对方默所描述的这个人物无比好奇，可又怕自己提出一定要看，方默会要求交换。他要上哪儿才能变出一个完美符合他描述的像方默一样讨人喜欢的少女偶像呢。 聊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寝室。 临分别前，方默还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那我先上去咯？”许熙然对他说。 方默突然问道：“你没骗我吧，你说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你们班的吧？” 许熙然立刻否定，语气坚定铿锵有力：“怎么可能！” 方默闻言，冲他笑了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呀。赶紧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明天还要靠你发挥呢！” 方默回到寝室以后，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许熙然一番形容完全套不到那个女生头上，警报至少解除了一大半。至于他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偶像，依旧存疑。毕竟这段时间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最近一条朋友圈还是在回忆恋物语美好第一季。 但要说他对现实生活中哪个女孩子特别关注，好像也没有。 若真是偶像，方默心里其实是有那么几分吃味的。相比之下，他情愿许熙然继续沉迷二次元。一个真实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情敌难免会激起人的比较欲望。可偏偏因为没法把自己所谓的喜欢的角色拿出来展示，他也没法逼问许熙然喜欢的偶像究竟是哪位。 他在心中烦恼了一阵，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又无比诱人的念头。但很快，他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劝自己冷静一点。 除了非常好看，许熙然的其他的描述，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可就算只是一点微小的希望，也难免撩得人心痒。琢磨了一会儿后，他摸出手机，给邹瞬编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我性感吗？” 所谓当局者迷，自我评价难免不客观，不如连线场外选手征求意见。 第65章 你说的那个耽美漫画它好看吗？ 十五分钟后终于收到了回复。 邹瞬用语音对着他大喊：“性感个屁，快滚蛋！” 方默惊了。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打击的心理准备，却没料到邹瞬竟会对他如冬天般寒冷，丝毫不留情面。 他痛心疾首在输入框里打字：有了男人就这么对我，我们多年感情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刚要按下发送，他突然迟疑。方才那段语音，背景里有些奇怪的声响，邹瞬现在会不会正和那个男人待在一块儿？想到自己那条消息有可能被贺丞逸看见，方默顿时尴尬，赶紧把输入好的文字也都删了个干净。 他重新编辑。 “我在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别放在心上。” 这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邹瞬现在手湿着不方便回消息，我念给他听了，他说知道了没关系的。” 果然是贺丞逸。背后不远处还有哗啦啦的水声和邹瞬大喊的声音。 “我是说你不用理他没关系！” 方默安静地关闭了对话框。 他趴倒在床上，颓丧地想着，当初拉着许熙然秀了那么多假恩爱，如今这些可能都是报应。 就在此时，手机又振了一下。是刘小畅。 “我今天晚上不回寝室，不用留门。” 看来前些日子的文字真情告白效果好极了。 方默悲伤无比，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这个粉红色甜蜜世界里唯一的一抹暗色。 他爬下床，拿起那半瓶运动饮料，安静地喝完，叹了口气。 凭什么我要这么悲哀呢，他想。都怪许熙然。这个直男太讨厌了，傻得可以偏偏又那么招人，总要惹得他心痒。 圈子里有很多口味很重的人，热衷同性身上的体味，闻到一身臭汗就兴奋。方默从来不喜欢这些，觉得怪恶心的。他一贯喜欢干净清爽的类型。 可许熙然今天在球场上那汗涔涔的模样，却勾得他心猿意马两腿软中间硬。后来借口替他清理脸上的纸屑时，方默凑近了偷偷闻过。许熙然周身弥漫着的湿热潮气，确实隐约带着些许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气味。原来汗水一点也不难闻。 方默猜想，那大概是荷尔蒙的味道。 所以，当被问到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时，他脑中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性感。 要是能在他汗流浃背的时候毫无阻隔的把手按在他的胸口或者搂在他背后就好了。 脑补多了难免躁动。方默欲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开始有点不理智，想要冲到楼上许熙然的宿舍做点什么。反正许熙然傻，怎么占便宜都回不过神，不非礼浪费了。 方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几乎就要行动了。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又振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今天在比赛时和你聊过天的许熙然的同学，我叫夏点点，请问方便聊几句吗？” 方默顿时警觉。 看着倒是客客气气挺有礼貌，但既然是情敌，那必然来者不善。不是过来撂狠话就是想要刺探敌情的吧？那方默又岂会怕了她。 按下接受后，对方很快发来了一个还挺可爱的表情包。 “哈哈哈，还好你通过了。我还怕自己太唐突了。” 这无疑是笑里藏刀。方默挑起眉头，接着也回了一个微笑。 “怎么会呢，找我有什么事呀？” “那我就直说了哈！你和许熙然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这也太直了吧！这姑娘看着怪腼腆的，怎么隔着网络用文字交流就变得如此横冲直撞。饶是方默，一时间也不知改如何招架。 他正犹豫，对话框上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很快，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听到了我和我朋友今天说的那些话会不高兴。你是不是听到了？” 方默更尴尬了。 是的，听到了。你们说私房悄悄话的时候我耳朵竖得可高了。这要让人怎么承认。 他不吭声，对面的消息马不停蹄又杀来了。 “还在吗？” 方默深吸一口气。 “在的在的，刚才突然有点事。” “哈哈哈那就好，我还担心是不是又说得太直接了你不想理我。” 这姑娘，让人一时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模作样。方默决定不顺着她的思路走。 “所以，你喜欢许熙然是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问得比对方更直接，想看看这姑娘会有什么反应。 对面输入了好一阵，才终于发来回复。 “也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啦，但确实有一点好感。” 坦诚得让人意外。 “想追他？” 方默又问。 “本来是有这种冲动，但是如果他已经有对象了，就不合适了对吧！” 方默呆住了。 意思是，她只是来确认一下他们俩的关系，若真是一对自己就立刻放弃？这是真心话还是另一种试探？ 方默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承认。他今天当面那些话确实是在暗示，打得就是笃定了一般人就算疑惑也不好意思当面追问的心思。到时候万一穿帮，也能退一步说自己没那种意思都是误会。可想不到遇上了那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琢磨了一会儿，方默决定还是打马虎眼。 “我和他感情确实蛮好的。” 单看这一句，是大实话。联系上下文，就随便怎么理解了。 “好的我明白了！” 看到对面发来的这行字，方默终于松了口气。希望她真的就如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坦诚吧。 可对话窗口显示她依旧正在输入中。 方默紧张地等了好一会儿，窗口里跳出了一大段话。 “谢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唐突！坚持这样的感情不容易，感谢你信任我告诉我，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不用对我有负担，我会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方默又呆住了。接着，他就被心虚和愧疚感淹没了。 同样是跟情敌过招，他当初对着杨琳使的手段要更龌龊一百倍，却没半点心理负担。可如今面对这个单纯爽快且充满善意的女孩子，他的罪恶感顿时就炸了。 纠结了一会儿后，他心虚地输入回复。 “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你自己理解的。” “没关系，我懂的！理解万岁！” 方默皱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这姑娘好像还挺希望他俩是一对的呢？ 正想着，新的消息又来了。 “你们两个很般配的，真的！我今天远远看你们俩站在一起，画面特别好看。” 这话方默可太爱听了。他有点飘飘然，装模作样回了个笑哭的小表情。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稍微有点涉及隐私，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直接无视我就行！” 对面又说。 方默好奇。 “什么问题？” “你们俩谁是攻啊？” 方默再一次呆住。这个字的含义，他是知道的，这段时间时常会听许熙然那些社友们提起。贝贝给他发消息时提起许熙然，会说“你老攻”。方默表面上很害羞，内心也确实很害羞。他装模作样反抗一下，心里美滋滋。 尴尬了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这姑娘肯定是和许熙然有着十分相似但又截然相反的爱好，跟社团里的不少女生拥有共同语言。 难怪对他俩的关系接受度那么高。 话虽如此，谈论这样私密且目前阶段仅存于方默脑补的话题，还是不妥。 “这不太方便吧？” 方默谨慎地答道。 对面立刻道歉了。 “对不起对不起，当我没说过，我不问了！” 方默哭笑不得。对着这样的人，还真是讨厌不起来。 因为觉得这个夏点点还挺有意思，互相道过别后，他随手戳进了她的朋友圈。 第一条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纯情日记我吹爆！！！！！都给我去看！！！！！去看！！！！！！现在就下载○×漫画APP收获绝美爱情！！！！” 文字因为那长串的感叹号已经显得很有冲击力，配的图更是令方默惊讶不已。画面上，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以非常暧昧的姿势搂抱在一起，眼神缱绻缠绵。 关于这类漫画作品，方默许久以前就有所耳闻。因为对动漫本身毫无兴趣，所以以往并没有关注过。但如今不一样了，在许熙然的熏陶下，他已经能分辨出二次元人物的长相了。 迟疑了半分钟后，他打开了应用商店，在搜索框输入了○×漫画四个大字。 方默第二天是带着黑眼圈去看许熙然的比赛的。 “你怎么啦，”许熙然这个昨天才大量运动过的人倒是精神奕奕，“没睡好吗？为什么那么没精神？” 方默打了一个哈欠，眼眶变得湿嗒嗒的。他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擦了一下脸，才答道：“不小心通宵了。” 许熙然看着他的面孔，不知为何竟脸红了，说话语气都变得不太自然：“你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 方默冲他笑笑：“看漫画。” 许熙然惊讶中带着欣喜：“你终于彻底开窍啦！什么漫画那么好看，来分享一下？” 方默心想，你恐怕不会喜欢。 那部作品名字叫纯情日记，内容可一点都不纯情，相反热辣无比，几乎每隔两三话就要少儿不宜一番。为了躲避和谐，画面被糊的满是圣光。方默刚接触这些，对此很宽容，依旧看得欲罢不能。 剧情其实挺不合理的。那受画得很漂亮，设定却非要说他平平无奇。已经强行平平无奇，偏偏又安排了一大堆各有特色的好男人对他穷追猛打。正牌攻是一个高大英俊且多金、霸道强势中带着三分温柔、对待旁人冷漠冷酷不屑一顾宛如制冰机但对主角受痴情无比热情似火随时随地性致高昂总能酣畅淋漓到天明的跨国公司总裁。 受是个别扭惹祸精，总是各种神奇操作惹攻不高兴。一脸纯洁无辜地跟其他帅哥各种暧昧，还嘴硬打死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攻。攻一生气就要惩罚他，惩罚手段既丰富又单一，总而言之就是花样百出的啪啪啪啪啪。 方默觉得匪夷所思。攻技术那么好，受爽成这样，难道不是奖励吗？难怪受整天不干好事，也算是逻辑自洽了。 明明心中槽点无数，但这破漫画每一话都断在特别抓心挠肝的位置，逼得人一话接着一话兴致勃勃往下看。就这么被吊着胃口一口气看到最新章，受已经被酱酱酿酿了一万次，依旧不愿意坦荡承认自己喜欢攻，攻还游刃有余，方默已经急个半死。 而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为了看许熙然的比赛，他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可说是感天动地。 “到底叫什么呀，”许熙然皱起眉来，“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了。” 方默困困的，神志不清，心里模模糊糊想着，去他的霸道总裁，还是面前这个傻了吧唧会冲他撒娇的更可爱一点。 没错吧，这是在撒娇吧？方默越想越晕乎。 如果许熙然喜欢他，他保证一秒钟都不别扭，不跟其他任何人搞暧昧，一心一意跟许熙然好。 “你还好吧？”他一脸放空始终不说话，许熙然有点担心了。 方默看着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我看得那个，你可能不会喜欢，”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可能带来恶劣后果，可人在过度困倦的时候难免缺乏理智，“别人推荐给我看的，等发现题材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看都看了所以就看下去了。” 许熙然更好奇了：“什么题材？不对劲还那么吸引人？” “恋爱题材。”方默说。 许熙然笑了：“少女漫画啊？原来你喜欢这种？” 方默摇头：“不是的，好像叫耽美漫画。” 许熙然果然愣住。 “主角是两个男的。但封面上那个受画得像小姑娘，我没认出来，就看了，”方默冲他笑了一下：“一不小心就熬夜了。” 他说完，抿起嘴，小心观察许熙然的反应。 许熙然果然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当方默逐渐开始慌张，许熙然清了清嗓子。然后，他非常小声地问道：“那……好看吗？” 第66章 要不要来点特殊服务 方默大脑运行缓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双手抱着胸歪着头陷入了沉思。 好像也没有很好看，就是吊人胃口罢了。要说吸引人的点大概随时随地发车且车速飞快酣畅淋漓，许熙然应该不会对此感兴趣。 许熙然表情怪怪的，也不催，安静地等着。 等了半分钟，方默还没吭声，他背后队友不耐烦了。 “许熙然！别光顾着谈情说爱了行不行，快去热身！” 方默立刻回过神来。而他面前的许熙然则瞬间慌张了起来。 “他们说着玩的！我以前解释过，结果越传越离谱了，不过他们应该也没当真就是说说……”许熙然结结巴巴地解释。 方默平静地看着他：“都怪你总是乱开玩笑叫我老婆。” 许熙然闭上了嘴，站在原地咽了口唾沫。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也这么叫？”方默又问。 许熙然快速摇头：“没有，没有。” “怎么就那么难分难舍啊，”他队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还比不比了？” 许熙然转过身，一边往场边移动，一边扭着头继续对着方默强调：“真的没有，真的。” 方默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心想，妈的，不就是逗逗你，需要否认那么多次吗？ 许熙然心里慌。 他确实没有在别人面前主动管方默叫过老婆，但每每旁人用“你老婆”作为方默的代称，他也从不提出异议。 以前没发现自己心思时没有，现在更不会，甚至有几分暗爽。 归根结底，还是在占方默的便宜。怪心虚的。 他有点儿羡慕当初能大喇喇当面管方默叫老婆的自己。现在心思不纯，心里梦里都偷偷叫了好多遍，真对着他本人时嘴上反而不敢了。 他暗暗忏悔，然后又想，我老婆方默居然会通宵看耽美漫画。 一般直男，就算对同性恋态度再友好，也不至于热衷于违反自己性癖的作品吧？这是不是说明，方默本身直得并不彻底，努力一下就有松动的可能？指不定等他再多看一点，就自然而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走向新世界了？ ……机会。 兴奋了半秒钟，再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担忧起来。 万一方默突然改变性向，那自己的竞争对手可就是实打实翻了个倍。别的不提，方默的寝室里就住着一个长得像姑娘似的刘小畅。这近水楼台，又恰好是个基佬，会不会被截胡？ 也不对，那个刘小畅好像和杨琳搞上了。他那天晚上还嚷嚷着说自己是1。方默既然和自己一样本来笔直，估计也不愿意呆在下面。 对哦，这可怎么办。难道自己要为爱牺牲？ 许熙然菊花一紧。 “许熙然！”远处体育委员冲着他大吼，“你去哪儿啊？！” 在沉思中已经横穿整个场地就要跑去对手阵营的许熙然赶紧停住脚步。接着，他第一时间回头朝着方默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默果然在笑。 好完蛋，又出糗了。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一个帅气的形象怎么就这么难。 连打两天比赛，对日常运动量并不算太充足的普通大学生而言还是辛苦了点儿。许熙然昨晚睡得不错，精神充沛，但身上的许多处肌肉却依旧处于疲劳状态。虽不至于酸痛难耐，行动时也多少会有几分不适。 队伍里除了那位篮球队的大哥，战斗力全都打了对折。相比昨天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模样，比赛过程宛如被按下了慢速播放。 幸运的是，对手也没好到哪儿去。有大哥坐镇，他们依旧保有优势。 不幸的是，许熙然的根本目的只是想在方默面前秀一下。昨天圆满完成任务的代价，就是今天战斗力被大幅削弱。 投篮特别讲究手感。状态不好，命中率也跟着直线下降。连续几次打板后，他有点儿心虚地朝着方默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捕捉到方默的身影前，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方默没看见刚才的丢人画面。 他的期待应验了。 方默竟又和昨天的那个女生站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眼神压根不在球场上。 许熙然心塞。 面对面的时候，夏点点又是一副文静腼腆的模样。 但方默很快发现那只是表象。这姑娘在现实中看似内向，其实说起话来也挺直接的。当他告诉夏点点昨晚品鉴过了她在朋友圈大力推荐的纯情日记后，夏点点十分惊喜。然后她红着脸，有些害羞又无比激动的告诉方默，她有日语原版无码高清资源可以分享。 “你可以两边对照着一起看，更带感！” 光天化日之下面对面与女生交流这样涩涩的话题，方默怪不好意思的。但他又确实想看，于是努力憋出了一个姑且还算得体的笑容，红着脸点头。 夏点点在那之后又向他推荐了一些号称精品中的精品不看错过一个亿看过收获全世界的优秀耽美作品。 “都是剧情画风和肉兼备的！”她说。 方默脸红红双手合十：“好人一生平安。” 比赛赢了，许熙然却气压极低。 “好棒啊又赢一场！”方默的模样看起来比起之前精神了许多，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运动饮料递了过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昨天那么辛苦今天还能打满全场。” 许熙然别别扭扭把水接了过去，却没立刻打开：“你真的有在看吗？” 为了吸引方默的注意力，他就差爬上篮球架倒立了。可方默全程都跟那女生挨在一块儿，聊得热火朝天。 “当然啊，不然我不睡觉特地跑来这儿晒太阳是为了什么啊？”方默说。 说不定是为了见哪个女孩子呢。许熙然想着，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竟和不远处的夏点点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姑娘正偷偷朝着他俩的方向打量，与许熙然对视后似乎是受到了一点惊吓，立刻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做贼心虚，她肯定是在看方默。许熙然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用肉体挡住她的视线。 “怎么啦？”方默疑惑地看着他，“我特地给你买的，不渴你也喝两口啊。” 许熙然看了他一眼，拧开瓶盖喝了正正好好两口。 方默今天给他的这瓶是清新柠檬味，口感怪怪的。他还是更喜欢昨天的活力桃子味。 “是不是很累？”方默有些担忧，“都打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程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许熙然体力有点透支，心情也不好，自然低沉。方默缺乏睡眠，刚才短暂地精神了一会儿后如今又犯起了迷糊。 走到半途，许熙然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和那个女生很熟吗？” 方默有点回不过神：“啊？哪个女生？” “姓夏的那个。”许熙然说。 方默呆滞了片刻后，突然冲他笑了：“就是她给我推荐的那个漫画。” 许熙然一愣。 “刚才在跟她交流感想，”方默说着，非常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眶又变得水润润的，“我发现，这方面还是你比较厉害。” “哈？”许熙然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我又没看过那种漫画。” “不是啊，”方默摇了摇头，笑意愈发明显，“一样是给别人自己喜欢的作品，你介绍起来就丰富有内容，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还很深刻，能讲出非常多很具体的东西。她刚才给我推荐，介绍词基本就是‘好看’‘断头推荐’‘超级带感’，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夸奖，令许熙然受宠若惊。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 方默点头：“你是个有思想深度的人。” 许熙然快乐了。连疲劳过度的身体都没那么沉了。 方默抬头冲他笑：“你要看看吗？她推荐我的那个漫画。” 许熙然一度觉得自己弯了。 毕竟没有直男会对自己的好兄弟产生如此大量的、持续的低俗想法。他现在很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方默。是想要亲他的脸，牵他的手的那种喜欢，也是愿意花很长时间和他凑在一起发呆的那种喜欢。 但当许熙然下载了那个APP，搜索到那本名为纯情日记的漫画，硬着头皮看了几章后，觉得自己又直了。 这部作品从最根本的表现形式上就令他不适。对于不停出现的明显卖弄男色的画面，他接受度低下，需要捏着鼻子忍耐。而其中的人物塑造，更是令他痛苦。 他对主角无感，但一看到那个霸道总裁就来火，恨不得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装什么装，你很叼吗？有病似的。 看完第一本，他已经快要因尴尬癌而窒息。 一个体格普通拥有正常智力自称直男的成年男子，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一次又一次被另一个男人带上床嗯嗯啊啊个没完没了。 难以想象，方默竟会为了这样一部作品通宵。究竟是哪个点打动了他？ 许熙然很想去问问方默，又怕打扰他休息。 因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又鼓起勇气点开了第二本。 看完前三本，许熙然终于彻底宣告战败。 随着剧情发展，霸道总裁装逼浓度逐渐降低，开始精虫上脑。看着怪怪的，倒是没那么讨厌了。可主角却越来越让人不耐烦。他每隔两章就要高喊一次“我才不是同性恋”，然后先被日得不要不要的，再被日得还要还要的。 与此同时，他还反复被故事中出现的各色帅哥掐胸搂腰摸屁股，接着在面对霸道总裁质问时宛如一朵纯洁的小白花般表示只是跟他们朋友自己问心无愧。 然后带着委屈被摆出各种姿势。 这不合理。漫画的评论区也有若干类似的言论，大意是说既然人设是平平无奇，怎么可能是个男人看到他都心生邪念。 许熙然对此有不同意见。作为一个自认长得也就中等偏上的普通男青年，他一直都承受着他的性向不该承受的压力。现实中就是有人那么惨，比如他。 他在被迫代入后，依旧觉得不合理。 我们直男才不是这样的！他忿忿地想着，若有哪个男人敢对着他做出这种事，他必然要把对方按在地上对着脸打。就算打不过，豁了这条命也要让对方人diao分离。 主角那样的，也配自称直男吗？ 正当他情绪激动，手机振了一下。方默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看了吗？” 许熙然突然就心虚了。 不到五分钟以后，方默出现在了他的寝室里。 “我都一觉睡醒了，你怎么还没看啊，”他有点不满，“我还想听听你的感想呢。” 一看到他，许熙然就觉得自己并不是很直了。 “我下载了，把开头看了。但是刚打完比赛有点累，所以洗完澡就也休息了一会儿。”因为不想进行任何评价，他胡乱找借口。 方默点了点头，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 许熙然紧张：“干嘛呢？” “你是不是肌肉酸痛啊？”方默问，“我看你今天场上动作好像比昨天笨重一点。” 许熙然迟疑了一下，用力点头：“是有点，所以才没发挥好，本来可以更好的。” “你对自己要求好高啊，已经很棒了好吧，比其他人强多了。但你还没恢复过来今天就又那么辛苦，等明天估计得手脚都得酸得抬不起来了，”方默说着，双手在身前搓了搓，“不如，我给你来一点特殊服务？” “啊？”许熙然呆滞地看着他。 “运动过以后最好是按摩一下肌肉帮助放松，这样第二天才不会太难受，”方默不知为何兴致高昂，看向他时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我小时候经常帮我爸妈按摩的，手法可棒了。今天免费让你享受享受。” “不用了吧？”许熙然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往后退了一步。 方默根本不听，抬手指床：“快！去那儿！躺下！” 许熙然头皮麻麻的。他心想，怎么回事，这方默为何突然如此亢奋。 第67章 你有反应了 许熙然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平，觉得自己仿佛一块案板上的肉。 他看着兴致高昂站在床边活动手指的方默，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可告人的慌张。 “我还是趴下吧？”他小心地打申请。 说完后，他一骨碌转了个身，正面朝下，试图把待会儿可能会不妙的某个部位隐藏起来。 方默对此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舒展了一下手指后冲着趴得老老实实的许熙然大喊了一声：“我开始啦！” 片刻后，那双手软绵绵地按在了许熙然的肩膀上。 方默先是立起手掌在他的肩膀和后背附近像剁菜似的敲了一圈，没怎么太用力。虽不知这样究竟是否能缓解肌肉疲劳，但感觉倒真还挺舒服。 许熙然双手垫在脑袋下，侧着头，眯着眼看向站在床边的方默。这个姿势让他的视野变得狭窄，只能看到方默的两条大腿。 他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若是方默此刻穿的是条短裙就好了。那次方默走到他跟前对着他掀裙子时，他虽惊慌，却有注意到方默大腿皮肤近看也白白嫩嫩光滑细腻。同样是男生，怎么方默就和别人那么不一样呢。 “舒服吗？”方默语气轻快。 许熙然点头：“嗯。你真的学过啊？” “没有，”方默笑道，“我胡说的，拿你练练手。” 许熙然有点无语，但看在被敲得确实享受，于是收回抱怨老老实实当他的小白鼠。 方默在他的肩膀和背脊上来来回回敲了好几遍，把他的肌肉都拍打得酥软无比。因为感觉过于良好，许熙然几乎要开始犯困。 就在此时，方默突然直起身来，又一次开始搓手。 “我要用力了！”他说。 许熙然迟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意识过度，他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怪怪的。 还未来得及细想，站在床边的方默突然弯下了腰。 “你干嘛？”许熙然微微抬头张望。 方默竟把鞋脱了。 “你干嘛！”许熙然加大了音量。 方默并不理会他，赤着脚爬上了床，双腿分开分别跪坐在了他的身体两侧，把他整个身子笼罩在了下面。 许熙然慌忙转头：“你到底干嘛呀！” “这样方便，”方默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了回去，“我开始了。你要是觉得痛就叫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说那么奇怪的话。”许熙然小声嘟哝完毕，接着立刻“嗷”一声惨叫。 “你也太用力了吧！”他挣扎。 方默的手却没停，沿着他的脖颈往肩膀两侧一点点用力揉按：“刚开始比较痛，习惯了就会舒服了。马上让你爽。” 许熙然再次无语。他发现了，方默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让人浮想联翩的。 之后到底会不会爽暂时还未可知，对现在的他而言这着实是一场酷刑。 痛尚且能忍。可喜欢的人嘴里说着暧昧的话，半趴在他身上，这感觉未免太刺激。 就在半分钟前，方默还只是双腿分别跪在他身体两侧，身体并没有跟他有太多接触。可现在，大概是为了省力，这家伙居然干脆半坐了下来，小腿紧紧夹着他的身体，屁股搁在他的腰上，随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地动来动去。 许熙然暗自庆幸。还好没有仰躺着，绝对会出事的。 “别那么紧绷呀，”方默停下了动作，手指停留在他后颈赤.裸的皮肤上，“放松一点好不好。” “你别坐我身上行不行……”许熙然说。 “我那么辛苦帮你按摩，坐一下怎么了？”方默理直气壮的，说完还故意在他身上动了动。 许熙然不吭声了。 方默那样的姿势，绝大多数的重量还是靠他自己双腿在支撑的，压在许熙然身上的分量并不重。 问题可能就出在不重。所以一点也不难受，热热的软软的痒痒的，感觉特别好。 “放松点放松点。”方默在他背脊上拍打了几下，接着继续认真用力地揉按起来。 许熙然越发僵硬。 “你就那么怕痛啊？”方默微微侧身看了看他的表情，“那我轻点吧。” “不用，”许熙然闭着眼睛摇头，“再重一点也可以。” 痛就痛吧，至少能让他分点心，不痛肯定得站起来了。 “不行，”方默说着，力气就小下去了，“我手累了，重了按不动。” 他说完，屁股蹭在许熙然身上又往后挪了挪，双手贴在他背脊，也一路往下。 许熙然脑袋都空了。 一直到方默坐在了他的大腿根，双手掐上了他的腰，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里不用！” 方默的双手微微用力，在那附近来回摩挲：“为什么？你的腰没使劲儿吗？” 许熙然怀疑是因为自己此刻心里有鬼，才听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有点痒，”他扭着想要从方默身子底下爬出来，“那个，可以了。你不是已经累了么？要不就……” 挪到一半，停住了。他发现自己此刻并不方便起身。 “也不是特别累，方默半坐在他的大腿根附近，手搭在了他的后腰上，手指在他的腰窝一点一点的，：“按不动帮你敲敲总可以的。” 他刚说完，许熙然就感觉到那双手挪到了自己的屁股上。 “你身材真的很不错嘛，明明肩膀挺宽的，腰倒是窄，”方默说，“这样从背后一路摸下来，腰到屁股这里的弧线特明显。” 许熙然快崩溃，又不敢转身，只能趴着装死，任由这个压根不在按摩的家伙往他身上摸来摸去。 见他宛如尸体，方默砸了咂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算了，好像我在非礼你似的。你转过来，我帮你按按腿。” 许熙然陷入了人生的巨大危机之中。 他一动不动趴了三秒，接着大声说道：“我突然很困！我睡一会儿！” “那是不是说明我手艺还不错，”方默问，“舒服吧？” 许熙然脸埋在胳膊肘，猛点头。 “那你就睡呗，”方默趴**子，一只胳膊肘撑在他的身侧，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际。他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先转个身啊，你睡，我帮你下面也按一按。” 许熙然方才不过是有点不方便转身，现在已经彻底转不了身。 “不会睡着了吧，”方默终于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穿好了鞋站在床边蹲**靠近了看他，“就那么困啊？” 许熙然的心脏隔着胸膛咚咚砸床板。 他憋着一口气，不敢吭声，巴望着方默能真相信他已经秒睡，然后放过他。 可惜事与愿违。隔着空气，他面颊耳侧暴露在外此刻敏感过度的皮肤隐约感受到了热源的接近。 “你耳朵红了。”方默贴在他旁边，悄声说道。 许熙然还是不吭声。 “别装了，”方默不依不饶的，“你肯定醒着。” 他说完，对着许熙然的耳朵吹了口气。 许熙然立刻一抖。 没法再装，他只得开口：“……我想睡觉。” 方默安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许熙然就快忍不住想睁眼偷看，耳边再次传来了恶魔般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反应了啊？” 许熙然一瞬间因为惊异过度头都晕了。 他说不出话，方默又更凑近了一点，说话时热乎乎的气息全打在他的皮肤上：“是不是？” “没有，我……”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方默打断了他，“有什么好害羞的啊，这么正常的事情。你才十三岁吗？以前没有过吗？” “一把年纪了那么纯情，至于不至于，”方默伸手推他，“大家不都这样吗？” “……” 许熙然一瞬间有些迷惑。所谓的大家是谁，都这样又是哪样？被同性碰过身体就原地起立，算是正常吗？ “我累得要死的时候突然放松下来也会这样的，”方默继续说道，“大家都是男生，懂的啦。” 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人类雄性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刻，站得莫名其妙不受控制。若非自己心里有鬼，本可以找到许多搪塞的理由坦荡面对。 有了台阶可以下，许熙然依旧放不开：“知道了你就饶了我吧。你快回去，我正好睡一会儿。” “你睡啊，转过身睡，我帮你把腿按一按。”方默竟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你干嘛非要按我的腿？”许熙然问。 “不按你明天肯定会很酸的，”方默说，“到时候走路都难受。” 许熙然哭笑不得，半抬起身来看着他：“现在这样我也很难受。” 看清方默的面孔后，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怪异感受。应该不是错觉，方默的面颊隐隐泛着红。从方才起，他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无比，但此刻看他神情，竟像是带着几分紧张。 “难受吗，”他看着许熙然的眼睛，“那简单啊，要不要我一起帮你按到位？” 许熙然彻底愣住了。 他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误解了方默的言下之意。 方默突然冲着他笑了。他的视线往他的下.身移去：“要吗？这个我熟练的。” 许熙然的大脑嗡嗡作响。 “你神经啊，”他快速地趴了回去，拉起一边的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罩住，“按你个头，快回去。” 方默没动：“大家好兄弟嘛，那么客气做什么，一点小忙而已。” 许熙然不理他。 空气又安静了片刻，方默再次开口：“那你要不要去厕所啊？” “……不用，”许熙然说，“过会儿就好了。” “哦。”方默应了一声。 听动静，他似乎是终于站直了身子，然后向着寝室的另一个角落迈开了脚步。 “那等你好了叫我一声，我先去上个厕所。”他说。 “叫你干嘛？”许熙然偷偷掀开被角，望向方默的背影。 “帮你按按腿。”方默说。 “我靠，你什么毛病啊！”许熙然大喊。 最后还是没按成。许熙然守身如玉，坚决不肯再接受方默的服务。 他当着方默的面，在自己大腿上噼噼啪啪一通敲打：“这个我自己来也行啊，不用麻烦你。” 方默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然后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 “不识好人心。”他说。 许熙然耳朵又红了。 方默看在眼里，没说。他偷偷猜想，许熙然刚才应该是看过那个漫画了，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意识过度。 这一招棋或许走对了。 刚才若不是怕被发现端倪，他本想更强硬一些。同为男性，他心里知道，大多数人对于**都缺乏抵抗力，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年纪。那部耽美漫画剧情虽然扯，但有一点方默觉得还挺有道理。所谓食髓知味，主角嘴再硬，还是抵抗不了本能的快乐。 以友情为标准，许熙然对他的好感度应该已经满了。想要突破一下，该另辟蹊径了。 这些，是他在一时冲动爬到了许熙然床上以后才临时想到的。 之后会如此顺利，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只可惜，他自己太不争气。 被人按着按着觉得放松舒服那地方起来了还算情有可原，替人按着按着就站起来，无疑是自爆行为。 但没关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几次，总能磨破心理防线的。 方默暗暗给自己打气。 许熙然刚才的反应其实很不自然。男生之间私底下对这类事大多很放得开，从未见过有人羞臊至此。真互帮互助的方默没亲眼见过，但光天化日或是大庭广众之下原地起立的经历不管谁都有，是真的一点不稀罕。 所以，许熙然肯定还有别的想法。最坏的结果，他发现了方默的别有用心，所以产生了反感。那样的话，他之后的言行中必然也会有所表现。 若许熙然之后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跟他拉开距离的意思，那含义不言自喻。 方默认为自己的这番推论简直完美无缺。 “你明天上午有课对吧？”正坐在床上敲腿的许熙然突然说道。 他说话时低着头，并不看方默，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方默赶紧点头：“对，怎么？” “星期一上午，那是在屏东楼吧，”许熙然说，“下课先别走，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许熙然对他的课表记得还挺熟。 方默有点愣：“找我干嘛？” “吃午饭啊。” 许熙然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这都要问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评论里蛮多人提我来列个规划吧。 这篇文离完结还有一段，在一起以后不会立刻end，是有一丁点后续剧情的。正文完结以后有一个比较长的番外，关于邹瞬跟贺丞逸。到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日更连载一小段时间。还没动笔，预估（不一定准）大概三四万字吧。把他俩从相识开始的故事详细讲一讲。正文里贺先生登场机会太少了，我得好好写写瞬瞬到底为啥这么喜欢他。以上全部写完大概是过年前后？（瞎估计也不见得准） 虽然这篇文数据很一般，但我写得挺开心，都没怎么卡过文。还难得拥有气氛那么好的评论区，想到完结挺舍不得的。有一种写一点儿少一点儿，且写且珍惜的感觉。 希望我在创作时的这份快乐能通过文字通过这俩傻孩子传递给正在阅读的你。 第68章 高清资源鉴赏会 许熙然很快就后悔了。 他在那之后反复思考两个问题。 方默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自己当时怎么就拒绝了呢？ 思考过度的结果是，当晚的梦境里出现了另一种选择的后续。 方默跪坐在他的床上，身子压得很低，视线却依旧抬着，还含着笑，凝视着他的面孔。 许熙然看见自己伸手抚摸他的短发，把他鬓边稍许有些偏长的发丝拨到耳廓后，又轻轻揉捏他的耳垂。 然后，他看着方默低头探出舌尖，一下一下认真地舔，再往里含。 一直到脸颊被撑出明显的轮廓。 他发出呼吸不畅的声音，泛着红的眼眶溢出泪花。 许熙然的大拇指拂过他的泪痣，指尖打散一片温热水珠。然后他夸他：“做的很好。” 大清早起床第一件事，许熙然给自己换上了一条干净的内裤。 糟糕又美妙的梦境并未对他那满心纠结起到任何缓解作用，反而使之加倍发酵。 当他坐在课堂上，脑子里依旧盘旋着那两个问题。 方默应该是在开玩笑吧。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想逗他，看他的反应，然后取笑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做一些没分寸的事。但有没有可能，其中也带着几分真心呢？若自己当时没有拒绝，会不会一切都将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方默也许真的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帮就帮了。梦里的画面肯定不会出现，但用手也行啊。 许熙然趴在课桌上，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和发烫的耳朵。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啊！ 从天而降一个亿，他竟捂着口袋大喊使不得。现在好了，天知道错过了这个村还能不能再有这家店。 要是能情景再现一回，他就算再紧张再不好意思再忐忑不安，也绝对做出正确选择。到时候礼尚往来，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感情在热火朝天中变质，妙不可言。 那么，到底要怎么才能再现呢？ 不如回去就装死，说自己腿酸得不行了就要残废了需要他立刻来按一按才能好。又或者厚着脸皮跟他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打着按摩的旗号也把他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摸一遍。 在课堂上脑补限制级画面产生了一些糟糕的副作用。当下课铃声响起，他因为身体的局部起立而无法整体起立。 许熙然趴在桌上尴尬地给方默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得晚到十分钟，让他再多等一会儿。 然后他深呼吸，打开政治课本，一字一句认真研读。 效果拔群。 正当他终于顺利解除危机，赶紧整理东西打算立刻飞去方默身边，前方突然传来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 “许熙然，你呆会儿是不是要去跟方默吃饭啊？” 许熙然抬头，发现是前些天在赛场边跟方默相谈甚欢的那个女生。虽是同班，但两人之前并无太多私交。许熙然努力思索，只想起她姓夏。 他微微蹙起眉头：“怎么了？” 这女生会知道他们俩的行动计划，只可能是方默告诉的。也就是说，他们私底下一直在联系。这个认知让许熙然觉得非常不愉快。 “这个你拿着，里面是说好要和方默分享的东西，”那姑娘脸有点红红的，递过来一个U盘，“校园网太垃圾了，我流量又不够用，就都给他装在里面了。你待会给他吧。” 许熙然伸手接过：“什么东西？” 对方低着头，扭扭捏捏的：“资源。” “啊？”许熙然有点愣。 他面前那个看起来一脸清纯的姑娘还是那副羞答答的模样：“基本都是高清无码的。” “……” 许熙然看着手里那个粉红色水果糖造型的可爱U盘，陷入了沉思。 姑娘冲他笑了一下：“那我走啦！” “等等，”许熙然叫住了她，“你们为什么会分享……这、这种东西啊？” “他说想看啊。”那姑娘一脸理所当然，接着又冲着许熙然眨了眨眼，“可能是想要学习一下吧？” 许熙然皱着眉头：“他，让你给我的？” “嗯，他说你们过会儿会见面，给你就行。” “哦，我知道了，”许熙然点了点头，冲她憋住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谢谢啊。”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和方默见面以后，许熙然在把那个糖果U盘递过去的同时问道。 “好东西，”方默把U盘收进口袋，“你想看吗？” 许熙然没吭声。 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交流这类资源本身是一件很暧昧又引人遐想的事。但根据之前获得的信息来推断，这个U盘里装着的艺术作品登场人物性别极有可能相当单一。于是事情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方默到底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他昨天会提出那种建议会不会也是受了影响？ 那是不是说明他不只是随便看看，也已经不反感跟同性之间发生较为亲密的接触？ 至少……对象是自己时不反感吧？ 让自己帮忙转交，会不会有那么点暗示的意思在里面？ “你干嘛呀，”方默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跟她已经那么熟了吗？”许熙然问。 “你说夏点点啊？”方默问。 原来她叫夏点点，许熙然终于有了些许印象。他点了点头。 “其实是这样的，”方默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鼻子，看起来尴尬中还带着几分紧张，“我跟她之间呢……有一点误会。” “什么意思？” “她……反正，她现在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方默说得小小声。 “啊？”许熙然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跟我分享了那些漫画，”方默说，“我看完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就又跟我分享别的。” 许熙然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慢半拍：“她以为我们是一对？” 方默看向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说道：“嗯。她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完，空气立即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谁也没吭声。 许熙然脑子混乱极了，理不清头绪，只能循环播放方默刚才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好像应该先问问夏点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误解，又好像该问问方默怎么就没有跟夏点点好好解释。 但此刻，许熙然却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那么关心。 “傻啦？”方默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熙然咽了口唾沫，把视线挪向了方默的外套口袋，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些看起来很有意思吗？” “……还行吧，”方默说，“打发一下时间挺不错啊。” 许熙然傻傻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喜欢的游戏人物？”方默突然问。 “记得，”许熙然立刻点头，“怎么？” 他至今依旧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能让方默感到心动，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女孩子。” 方默说。 “啊？”许熙然有点回不过神，“什么不是女孩子？” 他问完，不等方默解答，又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喜欢的那个角色，不是女孩子。 “那是一个……男性角色，”方默说得挺艰难的，“所以不太好意思说。怕你觉得我奇怪。” “不奇怪啊，”许熙然立刻说道，“有什么奇怪的。谁都会有崇拜的对象，那些……” “不一样，”方默摇头打断，“我才不崇拜他呢。” “……” “现在奇怪吗？”方默又问，“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 许熙然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一点也不。” 说完后，怕自己的态度显得敷衍，他又绞尽脑汁进行注释。 “这只是大众和小众的差别，跟正不正常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一点也不奇怪。” 方默笑了：“大道理。” “才不是，”许熙然也笑了，“我们社团里有个女孩子也管小遥叫老婆，但她其实现实中是有男朋友的。只要不伤天害理，不违反法律道德，不管喜欢什么都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成为少数的时刻嘛，本来会喜欢游戏角色的就已经是少数人了，对吧？” “那我就是少数中的少数了。”方默说。 “那也不代表是反常的，”许熙然说，“只能说，你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 方默低着头，笑个不停：“你厉害，服了。” 许熙然耸了耸肩：“真知灼见，肺腑之言。” 之后他们一路安静地走到食堂，各自打了饭，面对面坐下，方默突然又旧事重提。 “那个漫画你后来有看过吗？” “……稍微看了一点。” 方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人物毫无萌点，剧情发展怪异。捏着鼻子也看不下去。但许熙然觉得自己此刻似乎并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回答。 心底里的某个角落，有暧昧的想法持续悄然涌动。斟酌了片刻后，他说道：“还……蛮新奇的。” “我本来以为你会觉得很恶心。”方默说。 许熙然立刻摇头：“没有。” 就算有也不承认。不管方默今天所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在暗示，他都想给出正面的反馈。 方默低着头夹了一小块鸡丁塞进嘴里：“哦。” “真的没有，完全没有。”许熙然再次强调。 方默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糖果状的U盘，放在了桌上，用手指往前推了一小截。 “那，你要看看吗？” U盘里面内容还挺丰富。除了大量漫画作品，还塞着好几部动画。那个名为【动画】的文件夹下有两个子文件夹。其中一个叫【全年龄】，另一个叫【新建文件夹】。 方默小声嘟囔着“这里面是什么呀”双击了后者。借着，他就和许熙然一同对着屏幕上那若干个几乎被肤色占满的预览图片呆住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后，方默慌忙点击了后退。但很快，他又清了清嗓子，一脸如无其事重新点开了这个文件夹，还把鼠标挪到了第一个视频文件上。 “要看看吗？”他问许熙然。 许熙然不知道，许熙然紧张的要死。 几乎每个男生都有在寝室里聚众看小电影的经历。从真人换成动画，性质没差，并不算稀奇。但他知道，那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许熙然用自己仅存的些许理智，认真思考一件事。 方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在对自己疯狂暗示到底是不是出于自我感觉良好。硬着头皮看完这部动画，是不是就有机会实践他今天在课堂上的假想了？ 见他一直不吭声，方默便自作主张，对着那个视频文件双击了鼠标。播放器随即启动，很快，画面占满了整个屏幕。 他们俩就像以前共同观赏每一部动画那样，挤在十四寸的电脑显示器前，肩膀挨着肩膀。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许熙然默不作声。 第一个镜头特别正常。夕阳下空无一人的宁静街道，配合主角安静的独白，无论是画面还是台词都带着浓浓的文艺氛围。 “看起来还、还行……”许熙然句子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紧随其后出现的第二个镜头，画面已经全是肤色的了。镜头中两位男子高频作业，背景音主角依旧念着文艺内心独白，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协调感。 “哇哦……”方默小声感叹。 许熙然安静地扭过头，躲开了画面。 文艺独白很快淡出，而另一种声音逐渐响亮起来。许熙然意识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多年沉迷二次元，他的日语听力无师自通。就算不看画面，也能听明白那两人此刻除了嗯嗯啊啊之外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此类作品都那么热衷直男这个设定吗？他们直男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然后他又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对直男这个词代入感如此强烈？ “喂、喂，”方默用胳膊肘轻轻撞他，“这画得好夸张啊，你看他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哇这个轮廓的形状，还一动一动的！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吧？这种比抖胸还燃烧经费吧？咦你怎么不看？你快看呀。” 许熙然的视线颤颤巍巍往屏幕的方向缓慢挪动。 就在此时，背后的寝室门猛然传来了被打开的声响。两人皆是一愣，条件反射齐齐回过头去。 恰逢片子里的主角迎来高光时刻，一声叫喊绵延不绝。 紧随其后，是“咔哒”一声笔记本电脑被合拢的声音。许熙然和方默两人的手一上一下交叠着按在笔记本盖子上，接着又触电般的一同缩了回去。 “你们在看什么东西啊，”刚回寝室的刘小畅面露好奇之色，向里张望，“那么刺激的吗？我看看呢？” 许熙然和方默对视了一眼，都没开口。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刘小畅走到他俩身边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我之前就觉得奇了怪了。方默明明跟我说你们这方面特别和谐，但是又从来不外宿。你们两个老实说，是不是一直趁着我们都不在寝室的时候乱搞啊？” 许熙然终于开口：“什什什什什么啊？！” “太没公德心了吧，好歹是公共场合，”刘小畅一脸不耻，“开个房不行吗？” “……” “不清楚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啊。我想想，学校东门那家不行，贵，还不干净，别去，”刘小畅为他们热心介绍，“小北门出去左转，那家好，性价比高。你们可以去体验体验，办会员卡还有积分优惠，能换套套。” “不是的，”方默尴尬地举起手来，试图解释，“我们没有在寝室里……那个过。” “你们是不是当我傻，”刘小畅十分不屑，“凑在一起看这种东西，不就是想要培养情调待会搞起来更刺激吗？” “我……我们……”方默卡壳。 “别告诉我你们一起看这个不是因为想搞，”刘小畅的语气完全不容置喙，“谁信啊。” 许熙然瞥了方默一眼，发现方默也正在看他。 两人很快又分别扭过头去，各自红着脸，一声不吭。 第69章 他亲了吗？ 偷偷暗恋了很久的人好像对自己也有意思，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方默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完全睡不着。 他想，会不会是我多想了呢。然后又想，应该不是我多想了吧。两种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被搅在一起，一圈一圈转悠。他拉起被子捂住头，又拉下被子深呼吸，然后身体也继续转啊转，没完没了的翻身。 所有暗示都有回应，一切反馈都比期待中更好，许熙然好像也对他们的关系有不一样的期待。 许熙然好像喜欢我。 方默又把被子拉高了一截，捂住了嘴，好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 寝室里除了他以外的人早就已经入睡，除了他不停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外，四下一片安静。 他想找人说说话，却又没有合适的对象。邹瞬不行，他今天又不在学校，肯定是跟贺丞逸在一起，这个时间点会理他才怪。 方默甚至想要爬下床把斜对面的刘小畅给拖起来，告诉他其实之前我都是胡说的，我和许熙然没有在一起。但接下来我们就很有可能会在一起啦！ 满腔亢奋无人分享，何等寂寞。 既然睡不着，方默干脆摸出了手机。某宝App显示他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后，是前些日子咨询过的代购，告诉他衣服买到了，可以付尾款。 方默一阵欣喜。那次不小心撕坏许熙然衣服，方默说过要买一件赔他。许熙然在那之后从未提起，显然是已经忘了。但方默没忘。后来从许熙然那儿顺来的那件外套，其实许熙然本人穿着很好看，这个牌子的风格意外的适合他。方默看上了他们家的当季新款，想买两件，送给许熙然一件后剩下那件自己偷偷穿。 怕许熙然嫌太贵不愿意收，他连借口都想好了。就当做是生日礼物嘛。 只是没想到那外套太过抢手，还挺难买。原本方默还担心时间紧张会错过，如今算算让代购单独寄个急件应该是能赶上的。 方默光速付了尾款，然后美滋滋地思考，什么时候开口提出邀约比较好。许熙然的生日在圣诞夜。近些年，年轻人们几乎把所有类似的日子都过成了情人节，若许熙然答应跟他两个人一起过，那或许会是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幻想光速破灭。 “那天不行啊，我妈前几天说要来找我，我已经答应她啦。”许熙然说。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许熙然的理由太义正辞严，方默没辙，强撑出一个笑容：“哦，这样啊。” “她难得回来一次，专程来陪我过生日的，”许熙然认真地补充， “不太好拒绝。” 方默点头：“我理解呀！” 说完后，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表情都有几分紧张和局促。 气氛怪怪的。 “那……如果我出去了，你圣诞夜跟谁过呀？”许熙然又问。 方默抿着嘴想了一会儿：“就不过了吧。我那天下午还有课，而且马上要期末了，我大作业没做完呢，得抓紧了。” 许熙然点了点头，没吭声。 “你那天几点出去？”方默问。 “大清早吧，”许熙然说，“要先去机场接我妈，陪她去酒店安置好了再去市区逛逛。” 方默又问：“那几点回来？” “应该不回来了，”许熙然说，“我妈在这儿呆两天，我这两天都不回来，陪她。” “行吧，”方默点头，“那你早上出去之前过来找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许熙然扬了一下眉毛，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但很快又憋了回去。他点了点头，冲着方默露出笑容：“好。” 脸上堆满的全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期待。 原本还有几分低落的方默立刻被感染，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对了，我一直想问的，”他说，“你父母是不是都不在国内啊？” “不是啊，只有我妈在国外。我爸在国内，但离这儿挺远的。”许熙然说。 方默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工作？”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提过啊，”许熙然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们不在一起了。” “……啊，抱歉。”方默愣了一下，赶紧道歉。 “没事啦，很多年了，现在都挺好的，跟我关系也不错，”许熙然又冲他笑，“但是因为他们都有新家庭了嘛，所以能在一起的机会不多。” 难怪他放假也住在学校里。双亲都组建了新的家庭，就算依旧感情深厚，相处时也多少会有不适应吧。 方默一顿脑补，心疼了。 “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上小学，特可爱，”许熙然挺开心的样子，“下次给你看照片。” 这个年龄差，无疑是他的父母各自重建家庭后的孩子。许熙然本人对此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方默听着却觉得受不了。 许熙然心里不可能没半点委屈。想想都觉得可怜透了，方默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抱住许熙然告诉他没关系你还有我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宝。 正看着他的许熙然很快面露惊讶之色：“你……你怎么了呀？” 方默抿着嘴唇，摇头，不开口。他心中正一片母爱泛滥，不敢说。 “我又没有被虐待，”许熙然哭笑不得地抬起手来，“你哭什么。我爸妈都对我很好，真的。” 他的大拇指轻轻拭过方默的眼角的泪痣，晕开了方默蓄在眼眶的一小片泪花儿。 接着，他又不知为何竟像是被烫到般快速地把手缩了回去，还扭过头，面颊带上了不自然的色彩。 “……你也太多愁善感了，”他轻声说道，“我当初说你肯定爱哭，你还不承认。” 方默摇头，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我没有喜欢哭，这不一样的。” “你肯定瞎脑补了，”许熙然说，“我没受过委屈。” “……哦。”方默吸了一下鼻子。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可我却觉得委屈了。 许熙然没有完整的只属于他的家人，没有独一份的关爱，放假没有可以回去的真正的家，方默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好了，”许熙然笑得无奈，“差不多可以了啊。你再哭，我真要觉得自己可怜巴拉的了。你看，我妈还特地千里迢迢飞回来陪我过生日对不对？” 这么一说，方默又不觉得许熙然那天没法跟自己在一起特别遗憾了。许熙然依旧被他的母亲深爱着，这一点很重要。 他认真点头：“嗯。” “方默。”许熙然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么？” 虽然已经止住了泪水，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鼻音。 “……没事，”许熙然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方默立刻伸手扯他：“给我说！” 许熙然笑了起来，又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哭。” “啊？” “大家听说了以后，一般只会表示遗憾或者安慰开导我什么的……”许熙然说，“你怎么就哭了呢。” 方默脸一红：“不知道。” 许熙然却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哭啊？” “……我眼睛进沙子了。” 这明显是一句胡话，就连说的人自己都觉得假。可许熙然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点了点头，微微靠近了些许。 “那我帮你吹吹好不好？”他问。 方默心口一阵慌张，立刻扭过头：“已经没有了。” 只不过半秒后，他就推翻了前言。 “好像还有一点。”他垂着视线小声说道。 许熙然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抬起手来，小心地扶着方默的面颊，仰头靠过来，对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 那动作完全不对，吹不走眼睛里的沙子，只让方默下意识想要把眼睛闭上。 当他真的因此阖上了眼睑，眼角忽然传来奇异的温热触感。 一瞬即逝。 他慌忙睁开眼睛，面前的许熙然面颊红红的。 “忘了问了，是哪只眼睛啊？”他说。 方默愣愣地摇头。他想，这个人刚才是不是亲了他一下？ 许熙然松开了手，低下头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已经不用了对吧。” 方默还是在想，许熙然刚才到底是不是亲了他。 许熙然过得确实不算糟糕，甚至相比普通同龄人而言还挺滋润。 他在那之后告诉了方默很多事。 他的父母是在他刚上小学时分开的，之后他便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几年后他父亲再婚，对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对他十分友善，总是客客气气。就算之后给他又添了个妹妹，也并未厚此薄彼，相反会刻意地对他更为偏心些。高中时他开始住校，周末回家，桌上总是摆满他爱吃的菜。 没什么不好的。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他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不爱回去了。仔细想想，可能是缺了点名为归属感的东西。 他的后母怕他是因为心里有芥蒂，还特地跟他父亲商量着给他买了房，产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许熙然一开始觉得没必要，后来又觉得挺不错。他不去住，但他终于可以放肆买手办不愁没地方堆。 他的母亲在当初和他父亲分手后就去了国外，很快也有了自己的新家庭。但她这些年来从未减少过对他的关心，嘘寒问暖，时常寄来礼物，每年都会回来看他，给他很多很多零花钱。 全都挑不出毛病。 所有亲戚都说，虽然父母离异，但他还是非常幸福的。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也总羡慕他能拿两份零花钱。要真让他说说有什么不满意，他也说不上来。都挺好的，连他那两个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也很喜欢他。 应该没有任何值得难过的事吧。 可偏偏有一个小傻瓜，才听了一半就眼泪掉个不停。 许熙然忍不住猜想，这个小傻瓜是不是也在偷偷喜欢着他。 之后的一周许熙然所在的班级签运爆发，抽到轮空直接晋级。但对于方默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找不到对许熙然动手动脚的借口了。 缺乏亲昵的契机，但不妨碍他们像连体婴儿似的每天黏在一块儿。方默偶尔会觉得，除了没有期待中的身体接触，他们俩和一对真正的情侣似乎无甚差别。 临近圣诞夜，方默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他的包裹出了点问题，在海关卡了特别久的时间。等终于顺利出关再次踏上旅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二十三号的晚上，官网显示包裹已经到了本市，而他收到了许熙然明显带着兴奋的消息。 “我七点过来找你会不会太早？” 这个时间，明天就算会派件也肯定赶不上。方默愁眉苦脸，悲伤地输入回复。 “不用了，别过来了，没东西给你了。” 许熙然很快回了他一个问号。 方默叹气。 “东西还没到，等你回学校再说吧。” 许熙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那你七点的时候会醒着吗？” 这问题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方默明天上午没课，若不是为了许熙然，自然会想要睡个懒觉。 “怎么啦？” 他问。 “醒着的话那我还是来一次吧。” 许熙然说。 方默特地起了个大早。许熙然七点不到就出现了，敲门惊醒了除方默外全寝室的所有人。 寝室里一片怨声载道，方默赶紧冲出去，然后把门小心合上。 他俩站在走廊里。方默还睡眼朦胧，许熙然已经打扮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精神奕奕。 “快，我赶时间呢，”他面带笑意看着方默，眼睛亮亮的，“专程来听你对我说句话。” 方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生日快乐。” 许熙然笑意更甚，点了点头：“那我走啦！” 他说完，冲着方默挥了挥手，向着楼道的方向跑去。等到了楼道口，他又转身远远地望过来，方默依旧站在门口。 他冲着方默挥手，方默也冲着他挥手。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方默才重新回到寝室，重新钻进被窝打算补个觉。 “你们大清早的搞什么呀？”他的舍友之一带着倦意抱怨。 “唉，”另一个叹了口气，“热恋期的都这样，半天不见就会死。” 方默跟他们道了歉，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许熙然刚才眯着眼睛对他笑的样子。 第70章 猛1方默 直到当天下午，方默的包裹终于有了消息。学校代收点的快递柜给他发来了取件码，提醒他及时取件。 许熙然回学校以前都送不出去，但方默想早些拿到手欣赏一下自己精心挑选的外套实物究竟如何，于是下课后特地绕了个路。没想到，在快递代收点门口遇上了一个熟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杨琳其实相当有缘分。曾经有过的每一次照面，都是不期而遇。 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后，两人都有些尴尬，别别扭扭扬了下嘴角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但杨琳早就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和刘小畅好上也有一阵了。方默最近和刘小畅关系融洽，已经成为朋友。理论上，对待朋友的恋人总该保持基本的友善才对。 可惜杨琳似乎不这么想。在展示过最低限度的敷衍笑容后，他非常刻意地移开了视线，甚至还转过身去尽量背对着方默。看来是依旧对当初的失败经历耿耿于怀。 方默当然也没兴致去贴他的冷屁股，便干脆地当他不存在，利落地取了包裹便离开代收点往住宿区走去。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杨琳与他同一时间走了出来，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他们的宿舍楼距离不近，但确实在同一片区。这么一来，他们俩全程都顺路。 两人都刻意想同对方拉开距离，于是很有默契地一个走在道路的最左边一个走在道路的最右边。杨琳故意加快脚步，方默就存心走得慢一些。 等拉开了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才开始用正常速度前进。 方默看着前方杨琳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他肯定会和刘小畅约会。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应该是刚从快递柜里取出来的。方默亲眼见着他在代收点就迫不期待拆掉了最外面难看的快递纸盒，特地露出里面漂漂亮亮的深蓝色包装。那无疑是一份圣诞礼物。当方默消失在他的视野后，他的脚步明显轻快起来，洋溢着喜悦。 真好啊。明明当初的胜利者是自己，如今却又要反过来羡慕他。 但又转念一想，若问他现在愿不愿意跟杨琳换，他也不愿意。他给那块傻木头认真浇了那么久的水，已经发芽了，眼看就要开花了，继续等着也觉得高兴。 然后他又想，不知道杨琳对刘小畅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两人的开始有点古怪，按理说刘小畅的外形也不合杨琳的口味，会愿意试着接受，极大可能是因为在床上确实爽到了。那现在呢，他现在对刘小畅又有几分认真呢？跟一个脑袋有坑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恋人相处，肯定会有觉得累的时候吧。听刘小畅上次倾诉烦恼，这两人除了肢体交流外缺乏共同语言，相处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刘小畅已经是他的朋友了。酸归酸，方默还是希望他的朋友能恋爱顺利。 走进住宿区后，方默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不清楚杨琳具体住在那栋楼，但肯定跟他不是一个方向。但看杨琳的行进方向，却是离他的住处越来越近。 他不会是要去找刘小畅吧？ 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证。杨琳循着号，在方默所在的宿舍楼前停下了脚步，接着转身走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方默心中一阵尴尬。这可咋办，他一点也不想在寝室跟杨琳面面相觑，太愚蠢了。是不是先去隔壁宿舍消磨一阵时间比较好？等这对小情侣碰了头，应该很快就会双双离开了吧。 他一边想一边放慢脚步，磨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宿舍楼。刚走到楼梯口，竟又和杨琳不期而遇。 杨琳没上楼，正站在楼梯前打电话。 气氛再度变得诡异。 杨琳挂了电话，一脸古怪地看向他。方默心中无奈，决定当做没看见，旁若无人越过他就往楼梯上走。感情是刘小畅不在寝室，那杨琳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吧？ 他才刚走了几级台阶，背后的杨琳竟主动开口：“你也住这栋楼？” 方默回头，发现这家伙正眉头紧锁。 而就在此时，楼梯上方，传来了他舍友刘小畅的声音。 “方默？下课啦。” 方默还没回头，正站在楼梯口的杨琳反应巨大。他快步往上跑了几级台阶，冲着刘小畅大声问道：“你们认识？” 杨琳方才在刘小畅的视觉死角。他突然跳出来，刘小畅立刻就笑了起来：“你早点告诉我，我就过来接你了。我在301，下次别忘了。” 杨琳对他的喜悦视而不见，又问了一次：“你们俩认识？” 刘小畅不明所以，点了点头：“他是我舍友啊。” 杨琳瞬间眼睛瞪得滚圆，转头气势汹汹看向了方默。 方默全程站在原地，尴尬至极，一声没吭。他心想，这次我可是真的冤枉。 寝室里气氛险恶。 刘小畅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又不明白前因后果，满头问号。 他冲着杨琳一开口，就是绝杀句式：“你又怎么了呀？” 杨琳双手抱着胸，坐在刘小畅的椅子上，一边抖腿一边翻白眼：“我没事！” 刘小畅整个莫名其妙，抬头向方默发射求救视线。 方默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吭声，捕捉到了这个画面的杨琳开口了：“你们感情挺不错嘛，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 “不是，我……”刘小畅哭笑不得，“你搞什么啊？什么叫眉来眼去，方默是我朋友啊。” 杨琳气哼哼扭过头：“哦，朋友，你和朋友天天晚上睡在一个房间里。” 刘小畅都懵了：“这……学校安排的宿舍，我们又没有睡在一张床上。难道你默认我住单人宿舍？不至于吧？你也有舍友吧？” 杨琳有点理亏，憋了半天，小声嘟囔道：“我舍友都是正经人。” “啊？”刘小畅终于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能不能好好说话？方默得罪你了？” 杨琳猛地站了起来：“你帮他？” “我……不是你到底想干嘛呀，”刘小畅对他俩的过节一无所知，头都大了，“人方默被你攻击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到底是有什么误会？” 杨琳气哼哼瞪向方默，冷笑了一下：“行啊，绝世白莲，你真行。” 无辜群众方默站在风暴中心，心情复杂无比，也不知到底是该参与一下还是赶紧消失。 虽然被仇视，但他多少能理解杨琳的心情。若杨琳住在许熙然的寝室里，而许熙然明知道他是基佬还一副好兄弟的态度对他，方默必然气得吐血。 但他肯定不会像杨琳这样当面爆炸甩男朋友脸色。所以说，这位小学弟还是嫩了一点点。 眼看着杨琳眼眶都要气红了，刘小畅虽然心里觉得他不占理，姑且还是开口哄他。 “到底怎么了呀，你别急，好好说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琳皱着眉头不吭声，依旧是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曾经抢走了他的暗恋对象害他在男神面前丢脸的狡诈情敌，如今又跟他的现男友夜夜共处一室，现男友还一副两人感情甚笃的架势。想要发作，又偏偏师出无名，真是委屈的快要发疯。 刘小畅见状略一迟疑，拉着他的手把他拖进了卫生间，接着关上了门。 这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毕竟还有方默这个电灯泡在，杨琳有些话可能也不方便说得出口。 方默暂时从修罗场中解脱，长长地舒了口气后倒在了床上。他猜想，杨琳肯定要说一大堆他的坏话了，还挺想听听看的。 紧接着，他发现也许还真能听到。这宿舍差劲的隔音立功了。他的床铺紧贴着卫生间的墙壁，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杨琳此刻的音量很小，抽抽搭搭的，虽然听不清话语，但语气明显委屈至极。 刘小畅哄得很差劲，很快就把人给戳爆了。 杨琳猛地加大了音量：“你就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吗？要是我宿舍里有个整天乱搞的1，我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我跟他关系好，你心里没芥蒂吗？” 刘小畅小声回了句什么，紧接着，杨琳的声音更大了。 “你根本就不爱我！”他大喊，“你他妈就是想找个人打炮，我早该看透了！” 方默有点想笑，又觉得着急。看起来，杨琳对刘小畅好像还是挺认真的。但刘小畅再这样下去，无疑要把人彻底气跑了。 虽非出自本意，但他毕竟是这场争吵的的源头。方默琢磨着自己或许可以发挥一点主观能动性，帮刘小畅渡过难关。 正当他努力思考要如何处理，刘小畅突然也加大了音量。 “你不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奇怪吗，你是不是喜欢许熙然啊？” 方默一愣。而隔壁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小畅居然猜到了杨琳对方默产生这份介意的根本原因，他分明不像是一个会对感情观察如此细致的人。方默不禁怀疑，或许从上次他听说杨琳跟许熙然认识起，心里就一直有些许芥蒂，此刻才会思路如此灵活。 方默心情复杂。许熙然这个死宅，因美不自知而造孽无数。 但刘小畅现在说这种话，和作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果然，几秒种后，卫生间门被粗暴地甩开，杨琳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快速退回来，接着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那个蓝色包装盒往依旧愣在卫生间里的刘小畅身上狠狠丢去，大喊：“你狼心狗肺！” 眼看刘小畅还没回过神，而杨琳已经要冲出寝室，方默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等等！”他一边说一边趿拉着鞋子赶过去，伸手把杨琳给拉住了。 杨琳愣了愣，接着用力把他的手甩开了。 “你想干嘛？”他瞪着方默。 方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当是看在刘小畅的面子上，顺便再替他的未来男朋友许熙然还一点感情债吧。 “你对我好像有一点误会。”他对杨琳说。 “哈。”杨琳皮笑肉不笑。 方默心想，自己在杨琳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呢？成天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绝世白莲，不安好心。 太惨了，方默在心中同情自己。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圣诞夜没有约会的单身处男罢了。 还要替自己愚蠢的舍友搞定他的娇气男朋友。 方默舔了舔嘴唇，决定撒一个比较刺激的谎。权当做报复一下害他今天没有约会的罪魁祸首。 “前阵子我们在宿舍区门口遇到过，你还记得吗？那次许熙然也在，”方默说着，略微压低了声音，“你那天看起来行动不大方便。” 杨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这些，面露疑惑的同时还有几分羞恼：“你什么意思！” 刘小畅此时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手里拿着那个蓝色小盒子，一脸想要解释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模样，紧张地看着杨琳。见杨琳站在原地不动，他赶忙往前走了几步，去把寝室门给关上了。 方默瞬间被逗笑了。 “你看，他生怕你走了。”他小声对杨琳说道。 相比刘小畅的恼人发言，他这番笨拙的举动显然更能打动他所在乎的人。杨琳面色微微泛红，瞪了傻站在门口的刘小畅一眼，模样却已经不怎么凶了。 他又看向方默：“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那天行动不方便对吧，”方默说完，低头咳嗽了一声，“你没发现许熙然也是吗？” 话音落下后，整个寝室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刘小畅打破了沉默：“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之前不是说……” 方默趁着杨琳依旧处于震惊之中无暇分神，用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立刻闭嘴。 “我和你家这位型号撞了，”他继续对杨琳说道，“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我不信，”杨琳呆滞摇头，“学长怎么可能是……你又怎么可能是……” “啧，”方默耸了耸肩，“你家那位都能是1，我不能吗？” 刘小畅很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憋回去了。 第71章 去见他 方默本来以为杨琳取来的那份快递是刘小畅送他的圣诞礼物。 毕竟以刘小畅在恋爱中的聪明才智，做出让恋人直接去快递代收点拿礼物的事一点也不稀奇。 万万没想到，他蠢到根本没准备礼物。 好在杨琳不怎么介意。也不知是因为刘小畅一贯以来的表现让他不抱期待，还是自己刚无理取闹了一通觉得理亏。 方默假装在门口打电话，偷偷从门缝间里往里瞄。 杨琳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垂着视线红着脸，小声且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刘小畅不开口，一直点头。他双手搂着杨琳的腰，听几句，就抬头在杨琳的嘴唇上亲一下。 那画面让人很难分辨出到底是谁在向谁撒娇。 刚才还闹得天翻地覆濒临分手，如今却已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刘小畅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表。他刚才大声说非常喜欢，但其实压根不认识这个牌子。 方默认识，知道那是最近刚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小众品牌，算不上奢侈品但也不怎么便宜。 他挺替刘小畅高兴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恋人愿意花心思给他挑选一款昂贵的礼物。方默觉得，杨琳一副防着自己的样子，还挺有趣。 在相信了方默真的是1以后，他依旧放心不下，生怕方默对他可爱的男朋友心怀不轨。 刘小畅说，自己没人爱。他不知道，杨琳担心他会被抢。哪怕杨琳默认方默已经有了许熙然，都觉得不安全。 方默羡慕的太多了，已经累了。他自我安慰，这或许也说明杨琳也觉得他特别帅，充满竞争力。 屋里小两口还在腻歪，单身狗孤零零站在寝室门口，百无聊赖。 方默突然很想很想许熙然。今早，他的另一个舍友说得没错。半天不见，真的会死。 许熙然坐在商场里发呆。 他身边坐着好几位男同胞，大多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放空自己。等他们的另一半从试衣间里出来，他们还得努力捧场，其中个别需要买单。 许熙然比他们更累。当与他同行的那位女士提着大堆的衣服走来，交给他的任务要更艰巨许多。 “快，都去换上试试，”保养得十分良好外表依旧明艳动人的黄女士把那些衣服全堆在了许熙然身上，“看看合不合身。” 已经在许多家店里受过苦的许熙然可怜巴巴求饶：“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你买了够多了，我能穿到明年了。” 黄女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把那好几件外套一一放在旁边的空座椅上，来回审视了几遍后从里面拿了几件出来在许熙然身上比划。经过几轮淘汰，最后挑出了其中两件。 “那就先买这些吧。”她说。 导购领着她去结账，留在原地的许熙然被身旁那些人用奇怪的眼神注视。 毕竟他俩单从外形，很难看出是一对母子。一个成熟美貌的女人带着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来商场疯狂刷卡，难免引人遐想。 许熙然尴尬极了。等黄女士提着包装好的袋子走过来，他伸手接过后故意用周围都能听到的音量问了一句：“妈，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黄女士甜甜地挽住他的胳膊，答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那些视线变得更古怪了。 “其实没必要啊，我自己也能买，”许熙然边走边劝，“一下子那么多，我寝室柜子都放不下。” 黄女士眼神含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点了点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许熙然一愣，慌忙摇头：“没有啊！你思维怎么那么跳跃？” 黄女士闻言，叹了口气。 许熙然大概知道她的想法。这位女士对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一些误解，总觉得他长得天下第一帅。之所以没对象，极有可能是因为实在不会打扮。她在三年前见识过许熙然某件胸口印着美少女头像的T恤以后无比惊慌，之后每年回来都要领着他买一堆男装。 可惜她的心血大多白费了。许熙然还是喜欢穿自己买的那些较为简单轻便的衣服，也懒得把时间花在搭配上，两件外套就可以撑过整个季节。 “那你倒是有点长进，”黄女士说，“今天这件外套挺好看的，我还在偷偷猜是不是你女朋友送的呢。” 许熙然顿时脸上有些烧。 他今天穿的这件外套，是方默强行跟他换的。方默的衣品一贯都好。许熙然以前没这个意识，从不注意旁人穿着，只知道方默看起来永远都是舒舒服服养眼又吸引人的。最近他时常穿方默给的这件外套，短短时间里被不同对象夸了许多次，才意识到差距。 “怎么啦，”黄女士很敏感，“难道是别人送的？” “不算是，本来是我朋友的，”许熙然低下头，“他把我衣服弄坏了，所以赔给我。” “唉，也是，”黄女士再次叹气，“要是真的交了女朋友，圣诞节怎么能跟我一起过呢。” 许熙然低着头，不吭声。 晚饭时，除了他们母子，还来了一些亲眷。黄女士难得回来一次，总要聚聚。他们在餐厅定了个包间，满满围了一桌。 许熙然其实同其中大多数人都感情淡薄。自从他父母离婚，母亲这边的亲戚同他便鲜有交集。上大学前因为并不同城，极少见面，所有联络也不过是每年过年时打个拜年电话。 长辈们聊得热络。作为桌上唯一一个晚辈，他在承受了一堆诸如“几年级了”“有女朋友了吗”“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成绩如何”“还有多久毕业”的例行轰炸后，终于顺利被放置，能安静地玩一会儿手机。 他点开与方默的对话框，又关闭。然后心想，怎么方默也不找他说说话，他是不是一点也不想他。这不应该。 他最近每天都觉得方默应该是喜欢他的。 比如，方默看向他时眼神总带笑，眼角弯弯向下垂，模样跟看向别人时不一样，特温柔。 又比如，方默跟他说话时语气总是软软的，听起来跟与别人说话时不一样，特温柔。 总之，方默对他特别温柔。开他玩笑时也温柔，嘲讽他时也温柔。安安静静不吭声时，温柔中的温柔。 古时候有人疑人偷斧，而他不禁猜测，自己的这种症状是不是叫被爱妄想。 一种自恋的直男病。 在有意识地自我提醒不可以自作多情后，他再看方默，依旧觉得方默应该是喜欢他的。 他有依据。 方默愿意特地早起，就为了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多特别。许熙然将心比心，若是立场兑换，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方默会让他愿意这么做。 因为他是喜欢方默的。 看，推理成立。 他一边想，一边随手刷着朋友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全世界都在秀恩爱。 邹瞬在十分钟前刚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正站在咖啡店的大门边，似乎正在往门上挂停止营业的标牌。邹瞬在下面写：停止营业，老板归我。 再往下拉，是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但一直留存在他好友列表里的杨琳。杨琳发的照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餐桌上几个摆盘精美的餐点，两份餐具。因为加了滤镜，画面温馨可爱。 继续往下拉，许熙然突然微微蹙起了眉头。 前几天，他刚加了夏点点的微信好友。这姑娘的朋友圈好像有分组，他和方默能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方默对此的解释是，她当初不小心把他分到了同好那一栏里，后来发现方默真的变成了同好，于是将错就错了。许熙然作为一个普通同学，看不到那些坏坏的东西。 而现在，她在普通同学分组里发了一张洋溢着甜蜜气氛的照片。照片上是两只交叠在一起十指紧紧相扣的手，稍小一些的那只在上面，稍大一些的那只在下面。两只手放在桌面上，看那桌子的颜色纹路，有点像是学校食堂的二楼雅座。 明明只是普通的秀恩爱，可对于依旧心里有那么点小芥蒂的许熙然来说，却一不小心就多想了。照片上稍大一些的那只手，因为被压在下面，只能看到几根白皙纤长的手指。 和方默的好像有那么点相似？ 照片的配词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我们。 更让他在意的是，方默给这条朋友圈戳了一个心。 许熙然忍不住了，给方默发去消息。 “你现在在哪儿？” 方默秒回。 “刚从食堂出来，打算回寝室。” “一个人？” 许熙然追问。 方默给出的答案让他更为焦虑。 “不是啊，和朋友一起。怎么啦？” 许熙然的眉头立刻纠结在了一起。刚想再次追问，突然被人从身侧用胳膊肘撞了一下。 “你干嘛呀？”黄女士小声问他，“怎么好好吃个饭一脸苦大仇深的。” 许熙然摇头：“没事。” 黄女士不信，上下打量了他几遍，十分笃定地说道：“有心事了。” 见许熙然移开视线并不吭声，她又问道：“和谁发消息？是女孩子吧？” 许熙然慌忙否认：“才不是。” 就在此时，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方默又发来了消息。 “你的礼物到了，可惜你不在。” 许熙然瞄了一眼屏幕。方才还觉得焦虑，此刻却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还说不是女孩子，”黄女士有点兴奋，“你看看你这样子。” “我……”许熙然尴尬，“那个……” “是喜欢人家，还没表白？”黄女士问。 就算并不是时常见面，自己的亲妈，终归还是懂他，瞒不住。 许熙然没点头，也没吭声，低着头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黄女士了然。 “她今天有约了，没空？”她问。 “没有吧，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寝室。”许熙然说。 黄女士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去约人家啊？” 她这说的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许熙然无奈：“我这不是来见你嘛。” “你是不是傻呀，”黄女士一脸哭笑不得，“难怪我儿子那么帅还一直都没女朋友！你提前告诉我说要去约会，我会那么不识趣吗？” “我……” “啊呀，啊呀，”黄女士愁了，“你不会跟人家说你没空是因为要去陪妈妈吧？应该没有吧？” “……”许熙然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不能说吗？” 黄女士拍大腿：“怎么会那么傻，你爸怎么教的！” “啊？”许熙然全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黄女士直摇头：“没法跟你们男人解释，总之扣一百分。” 现实世界中的女人一贯都是很难理解的，就算是自己的亲妈也不例外。好在方默不是女人，他从来通情达理。 “他没有介意啊。”许熙然说。 黄女士无言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悲痛，可能正在想着些“这居然是我亲儿子”之类的丧气内容。 “真的，”许熙然认真又耐心地解释，“本来……他有点误会，知道了那些事以后担心我过得不开心，大概觉得我不怎么和你们待在一块儿，容易寂寞吧。我告诉他你会来陪我过生日，他很高兴的。” 黄女士微微扬了一下眉毛。 “真的，我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许熙然再次强调，“他没有介意。” 黄女士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许熙然刚要再说两句，手机又振了。迟迟等不到回复，方默有小情绪了。 “你很忙吗？不理我？” 黄女士伸长了脖子，飞快地看了一眼，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哟，不错，”她说，“还挺有戏的。” 许熙然立刻问：“这是很有戏的意思？” 黄女士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笑着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你今天心思根本就不在。” 许熙然有点不好意思。难得见一次面，自己却魂不守舍的，好像很不孝顺。 “算了算了，”黄女士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现在还有车回你们学校吗？” 许熙然有些惊讶，一时没应声。 “还有的话就快去吧，”黄女士说，“真是的，下次早点告诉我嘛。” 第72章 (*￣3￣)?(￣ε￣*) 在回学校的路上，许熙然认真研究了一会儿夏点点的那条朋友圈，有了一些啼笑皆非的新发现。 不小心点了一下“我们”那两个字后，文字界面突然放大，露出了大堆空行后被隐藏起来的部分。 “我们。 是共产主义接班人。ps，图是网上随便下的，和文字没有关系。” 许熙然再去看那张照片，背景突然就变得不怎么像是学校食堂了。而且，仔细看看照片里的那只手也没有方默的漂亮。方默的手指骨节更不明显，皮肤细腻。忽略尺寸，其实是有点像女孩子的。 正想着，就收到了方默发来的消息。 “你到酒店了吗？” 许熙然笑着回复。 “快了。” “到了以后给个我打电话吧。他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好无聊。” 许熙然不是很擅长撒谎，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想了一会儿，他决定错开话题。 “你不是说要赶作业和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吗？” 很快，方默发来了一张照片。写字桌，打开的电脑，电脑前立着书本，书页上画满了重点，还写了不少字。看起来，一副好学生做派。 “在复习呢。” 他说。接着很快又发来一条。 “但也想跟你打电话。” 许熙然对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心想，方默肯定是喜欢我。 他起抬头，问前座的司机：“师傅，大概还要多久啊？” “今天路上堵，不好说，”师傅摇了摇头，“至少一个小时吧。” 许熙然低头输入。 “你先好好复习，再过一个小时我给你打电话。” 许熙然觉得自己失算了。从他们晚饭的地方回学校，若是坐车，得先坐地铁再换公交，很麻烦，中间还要走不少路。原以为打车回去能快些，没想到今天日子特殊路面交通不畅，反而要消耗更久。 他出来时就已经晚了。黄女士问他，你现在回去，有没有给人准备圣诞礼物？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吧。 面对许熙然傻愣愣的脸，她恨铁不成钢。其实许熙然觉得，今天买了那么多衣服，完全可以从里面随便挑一件借花献佛。可惜，暂时好像还不方便说出来。 黄女士替他出了主意，加点了两份点心，又切了块生日蛋糕，让他一起带回去。天气凉，但车里热。许熙然有些担心时间拖得久了，蛋糕上的奶油会融化，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所幸开出市区以后，路况一下子变好了许多。他坐在后座不停地催，把司机闹得头都大了。 终于在学校门口下了车，才刚关上车门，手机就响了。是方默给他发来的消息。 “一个小时到了！” 许熙然提着点心，边笑边拨通了电话。 “你怎么这么准时啊？”他对方默说。 方默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好无聊啊。你现在在酒店吗？” “还在路上。”许熙然说。 他走得很急，步子迈得特别大，声音听起来就有点喘。 “你在上楼吗？”方默好奇。 “没有，是在走路，”许熙然说，“你复习完了？” “不想看了，没意思，看得头晕，”方默说，“我刚才去洗了个澡，打算和你聊一会儿就睡了。” “你舍友都还没回来？”许熙然又问。 “没呢，刘小畅今天晚上肯定不回来了。对了，我跟你说啊，他今天和你学弟吵了一架，差点闹分手。” “发生什么了？”许熙然好奇。 “你学弟觉得我太帅了，怕刘小畅跟我呆在一个寝室里朝夕相处了会变心，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方默说。 他的语气显然是在开玩笑故意自吹自擂。可许熙然听着，却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也不喜欢方默的寝室里住着一个取向为男的男同胞。 “怎么不说话啦？”方默问。 “在走路呢，”许熙然问，“那后来呢，怎么和好的？” “当然是在我的无私帮助下咯，”方默安静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小了许多，“我跟他们说不用担心，我有男朋友了。我对他一心一意的。” “……” “我还说，我们感情特别好，没工夫掺和别人。” “……嗯，”许熙然点头，“说得对。” “然后你学弟意识到自己的男朋友根本不能和我男朋友作比较，就幡然醒悟了。”方默说。 他这一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实在不好说。 许熙然并不拆穿，又笑着问道：“那你们寝室另外两个老兄呢？” “他们说很要晚点能回来，不知道要浪到什么时候了。”方默说。 他们学校在奇怪的地方特别人性化。每到这类节日会适当放宽门禁时间，过了十一点只要在楼下登记依旧可以进出。现在才临近十点，估计那些人正玩到兴头上。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啊？”许熙然问。 “人家是去谈恋爱，我跟去干嘛呀，”方默笑道，“还有那位单身的老哥，是去参加那种活动，你懂吧？几个男生几个女生一起，以搞对象为目的互相认识一下，吃个饭唱个歌闹一闹，那叫什么来着？” “联谊！”许熙然说。 “哦对，好像是叫这个，”方默笑道，“我说是群体相亲他嫌老土，说应该叫联谊。我对这种活动又没兴趣。” “为什么？” 方默沉默了一会儿后，反问道：“你猜？” “也是，你要是想谈恋爱，也没必要去这种活动。”许熙然说。 “你真的不是在爬楼梯吗？”方默问道，“怎么声音听起来那么喘。” “我在，”许熙然答道，“刚才在走路，现在在爬楼梯。” “你住的酒店没有电梯？”方默不解，“你到底在做什么呀，都这么晚了，阿姨没和你在一起吗？” 许熙然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反问：“你猜？” 方默没吭声。 片刻后，当许熙然终于来到了平地后长舒了一口气，方默又问道：“你到底在……在哪里啊？” 许熙然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制造惊喜。在让方默感到高兴以前，他已经忍不住先傻笑了起来。 “我在……呃……” 他支支吾吾边说边笑，声音特别抖，听着怪怪的。方默却完全没有追问。 许熙然终于停下脚步。 “……在，你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话音刚落，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他面前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傻气的，又特别可爱的，正满脸不可置信的，令许熙然怦然心动的，对许熙然而言无比特别的人。 这个人在大约十五个小时以前，站在差不多的位置，对他说，生日快乐。 现在，距离他的生日彻底过去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蛋糕吃吗？”许熙然把手上的袋子提了起来。 方默身上穿的是睡衣。他头顶上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把他前额的刘海全都拢了起来。刚才在照片里还摆着电脑和书本的桌面现在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其中一个正打开着。 许熙然看着方默略微带着光泽的面孔，在心里偷偷想着，难怪他现在闻起来那么香。 “你不是说不回来么。”方默低着头，把那些东西快速地整理了起来，放进了抽屉。 许熙然将袋子里的几个盒子一一拿出来，摆在方默的写字桌上。 “来收我的生日礼物。”他说。 方默闻言眼睛一亮。他立刻冲着许熙然笑了笑，竖起手指：“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跑到了柜子边，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你猜是什么？”他问许熙然。 许熙然看着盒子上的LOGO：“……衣服。” 他想，方默可能是真的当他傻。明明不久前才抢走一件自己同品牌的外套。他就算记不住这牌子怎么念，看到了总会有点印象。 方默对这番腹诽一无所知，依旧是很高兴的模样。作为送出礼物的人，他根本不等许熙然这个寿星动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着把盒子打开了。 他把衣服举起来：“好不好看！” 许熙然根本没细看：“好看。” 这不是他平日里会为自己选择的款式，应该同黄女士的审美很接近。但方默显然很喜欢，那就足够了。当他穿上这件方默喜欢的外套，就会变成方默喜欢的样子，多好。 许熙然伸手接过去，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新收到的礼物穿在了身上。 “帅吗？”他整理了一下，问道。 方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翻，突然扭过头，坐到了桌边。 “饿了，”他低着头，“我要吃蛋糕！” 许熙然原本还带了一小包蜡烛，想要浪漫一下。刚打算掏出来，蛋糕已经被方默一叉子戳成两截，他只能假装无事发生过。 除了蛋糕以外，许熙然还带了一份糯米糍和一份牛奶冻。都挺管饱的。原本脸上就香香的方默各吃了一小块，很快散发出一股似是而非的甜甜奶油味。 “难怪你皮肤那么好，”许熙然看着他的面颊，“你每天都涂那些啊？” “……不行吗。”方默说。 “行，”许熙然点头，“当然行。辛苦你一个，造福大众饱眼福。” 方默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没有啊。”许熙然说。 但他的话也不全是真心的。他原本想说的是，造福我。他还想问，是不是摸起来也滑滑的，能不能让我摸摸看。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都坐在桌边，不开口，想着各自的心事。 气氛变得怪怪的。方默可能是有些尴尬，低着头挣扎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恋物语最新一集你看了吗？” “哈？”许熙然愣住了。 恋物语第二季，每出一集，许熙然都要拉着方默骂足半小时。 他苦大仇深，深恶痛绝，但又偏偏一集不落。最新一集是今天刚出的，他还没来得及过目。 方默见他不反对，自作主张搬出了笔记本。才刚把笔记本放到桌上，许熙然突然问道：“你这样穿着睡衣，会不会冷啊？” 方默看着他，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稍微有一点。” 于是最终，他们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方默裹着被子，和许熙然挤在一起，两人背靠着床头并排坐，笔记本搁在许熙然弯起的膝盖上。 新一集的内容还是延续了第二季的整体风格。画面精美，剧情无聊注水，逻辑缺失，充斥着大量的服务性画面，人物性格塑造刻板。 放眼望去，都是值得许熙然大肆批判的点。 但他今天特别安静。因为方默在片头曲播放完毕不久后，软软地倾过身，靠在了他身上。 隔着半截被子，隔着新外套，依旧是暖融融的。 “困？”许熙然问。 靠在他身上的脑袋轻轻摇了摇。 许熙然心想，既然不困，那他就只是单纯的想要靠着自己了。于是，许熙然又把背脊挺直了些许。 “你头上贴着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他问方默。 方默突然动了一下。他飞快地抬起手来，一把抓下了头顶那片方方正正的小薄片，抱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那东西拆掉以后，他的刘海就松垮垮落了下来。 许熙然微微侧过头去看。方默的刘海乱糟糟的不怎么整齐，但很可爱。 方默的视线还落在前方的电脑屏幕上，漆黑的瞳孔中映着色彩鲜亮的画面。 “看什么看，”方默抬手整理了一下发丝，“不许看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糯糯的。刚才说不困，可能是假的。 许熙然不听话，没有移开视线，还是看他。那糟糕的动画出现在方默的眼睛里，似乎变得更有吸引力。 “你看什么啊……”方默小声抱怨。 “五彩斑斓的黑。”许熙然说。 “哈？”方默终于抬头，“什么？” 现在，那对黑漆漆的瞳仁里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许熙然了。 许熙然突然有点高兴。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方默笑了笑。方默此刻的表情傻极了。他眨巴着眼，嘴唇微微抿着，前额的刘海还是乱乱的。 动画里，小遥正在发脾气，用软萌萌的声音进行愤怒发言，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毫无杀伤力，娇嗲可爱。 许熙然却分不出心思去看。 他心想，如果现在方默闭上眼睛，那自己一定会亲他。 可方默没有。他保持着那样傻愣愣的表情，一直看着许熙然，连眼睛也不眨了。 许熙然还是想亲他。 他想尝一尝他的呼吸，再把自己的呼吸印在他的皮肤上。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此刻两人之间逐渐消失的距离，并不只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冲动。 接吻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嘴唇和嘴唇轻轻地碰一下，再分开。 只持续不到半秒，或者更短。 方默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闭上眼睛。而许熙然有些回不过神。 触感还在。嘴唇上依稀残留的气息似乎比想象中更美好一点，比梦境中更甜美一点。 许熙然的大脑中酝酿着一些如棉絮一般的，无法被称之为思考的东西。那很柔软，和方默的嘴唇一样。还很香，和方默皮肤上的气味一样。 他应该要有许多感想的。只是没有机会完整浮现，就伴随着如蜜糖一般的空气自动融化了。 他在恍惚间依旧注视着方才短暂碰触过的嘴唇，然后猜想，方默是不也在想着同样的事。 接吻也可以是一个很复杂的动作。 而这一次，方默主动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按按腿 接吻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时刻，每个人的上嘴唇都是紧紧挨着下嘴唇的。它们时时凑在一块儿，从来感受不到彼此的柔软。 也意识不到这样的碰触会使人多么愉悦。 方默小心翼翼地张开嘴，抿住许熙然的嘴唇，像试着轻轻地吮一下，就被抵住了舌尖。他毫无保留地迎接他，笨拙而又努力地和它缠在一块儿。 平日里也意识不到，原来牙齿是带着温度的。口腔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暖的，甚至可以是烫的。 方默还不擅长长时间的亲吻，但已经体会到了打开身体的一小部分与心爱的人交融在一块儿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他时不时的需要休息一下，让他们的唇舌短暂的分开，留给彼此一点调整呼吸的余裕。或许五六秒，或许十几秒，然后继续。 他们间或也会说两句话。内容与他们正在做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无关紧要。 许熙然问：“你刚才摘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默说：“刘海贴。” 他还想告诉许熙然，这个比发卡好用，不会在头发上留下印子，拆下来以后会很自然。但没机会，他们还要忙着继续接吻。 二十多分钟的动画很快响起了片尾曲。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周围立刻变得安静，空气中只剩下唇舌间黏腻的水渍声。 潮湿的，滚烫的，绵长的。没完没了的。 带给人许多甜蜜的。 方默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姿势别扭的仰躺在了床上。 那模样看起来并不显得旖旎，反而有几分好笑。 许熙然不给面子，就真的笑了。笑完以后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又把嘴唇和他的紧紧贴在一块儿。 方默想开口抱怨，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对方吃进了嘴里。 于是他很乖的选择放弃，抬手搂住许熙然的后颈，张开嘴由他任意侵入，碰触每一个想要碰触的角落。 然后他突然想到，他的舍友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这个意识猛然出现在大脑中以前，他原本并没有任何出格的想法。与许熙然的绵长又甜蜜的亲吻带给了他无以轮比的满足感。他的身体为此有了些自然而然的反应，却并没有产生太多冲动。 他只是单纯的想和他接吻，舍不得停下来。若今晚还能入睡，他一定会在梦里与许熙然亲上一整夜。 他连许熙然到底为什么会亲他，是不是喜欢他，喜欢多久了，都抽不出空闲来问。 可现在，当他意识到这样美妙的时刻随时都会被迫中止，一些糟糕的念头却偏偏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因为会被人发现所以不能做的事，一下子成为了他此刻最想做的事。 方默不老实地扭着身子，从被窝里挣脱出来，然后腾出一只手，摸摸索索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他肖想了许久，此刻也与他同样微微起了反应的部分。 许熙然瞬间往后退了一截。 被按在床上姿势并不舒服的方默终于有机会撑着身坐起来。他看着面颊潮红的的许熙然，完全抑制不住此刻心脏兴奋的鼓动。 “你躲什么？”他说。 许熙然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组织不好语言。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纠结和不知所措。 当方默又一次倾过身去亲吻他，依旧得到了热情的回应。 许熙然在亲吻的间隙小声叫他的名字。 他叫一声，方默便应一声。 在最初的恍惚逐渐褪去以后，方默心中忽而涌起了阵阵名为雀跃的情绪。 他后知后觉地想，他居然在和许熙然接吻。 他正在和那个他偷偷喜欢了很久的，让他苦恼又让他放不下的，傻傻的、性感的、可爱的男人接吻。 他守着的这块木头，不仅抽了芽，开了花，花骨朵里还酿着芬芳的蜜。 现在，他终于可以独占这份甜美，把它们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当方默又一次试探性地把手伸向那个地方，许熙然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他微微地动了动，与方默拉开了些许距离。 方默冲他笑。 【此处略过内容在我的微博@白百不是百白内搜索兄弟73点开评论可见，有问题看作话】 那个醉醺醺的舍友很快就睡了过去，发出隆隆鼾声。 之后没多久，许熙然弄脏了方默的手。 方默用纸巾擦拭的时候，他坐在一边看着，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话想说，都堆在脑子里，太乱了，堵住了。他决定暂时先放空自己。 方默的手真的很好看，皮肤特别白，尤其是和某些色素沉淀较多的部位紧贴在一块儿时，衬得越发透亮。 许熙然今天生日，刚刚好好满二十周岁，依旧是容易冲动的年纪。才刚结束一次，很快就能再来一次。 可惜眼下不是时候。他努力克制，在被子底下偷偷地把刚被方默玩弄了个彻底的部位藏回去。 “怎么啦，”方默声音不大，语调轻快，嘴角也扬着，“又盯着我看。” 许熙然摇头。 没事，就是想看，因为好看。怎么都看不腻。 方默耳朵尖儿红红的，但表情很淡定。他眼睑向下垂着，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许熙然看着他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拭指缝，心头一阵又一阵得痒。他偷偷舔了舔嘴唇，又把下唇咬住。 方默突然开口：“干嘛，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还希望我都舔下去吗？” 许熙然的大脑立刻嗡嗡作响。 他想，我没有不满意，但也不反对你真的那么做。 他又想，不对劲，自己刚走进这间寝室的时候，甚至第一次亲吻方默的时候，明明是一点糟糕的想法都没有的啊。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急转弯的？ “还是不了吧，”方默把纸巾丢在了床边的纸篓里，然后冲着他扬起脸，“那你恐怕不愿意再亲我了。” 许熙然也向前倾过身的时候想着，那不会，我永远都愿意。 寝室里还有别人在，不方便留宿。方默只穿着睡衣，一副单薄模样，说要送他。他用一种完全算不上强硬的姿势展现自己的倔强。拉着许熙然的手，微微仰头注视他的眼睛，小声地重复：“我要送你。” 不管许熙然说什么，他都只有这四个字，软绵绵的，非送不可。 许熙然也没辙，便把自己方才换下来的那件外套给他披上。 磨磨蹭蹭毫无效率地送到了寝室门外，舍不得分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就趁着走廊里没人亲一下。一下不够，那再亲一下。亲了许多许多次还是依依不舍的，于是干脆又一路送到楼梯口。楼梯口也没人，所以还可以接着亲几次。 再往上，就要送到许熙然的寝室了。 许熙然说：“你回去吧。” 方默摇头：“我要送你。” 两个人便又一同上楼梯，站在拐角亲。再往上，就要到许熙然的寝室了。许熙然愿意带他回去，还愿意帮他藏进自己的被窝里。可惜他们寝室有人在，不太方便。再舍不得，终归得分开。 方默终于要走了，许熙然却舍不得他身上那件外套，想带走。他难得那么小气。毕竟那也是方默送他的，而且还是方默自己穿过的。许熙然愿意把不久前黄女士塞给他的那些衣服都送给方默作为交换，可无论是如今身上这件新外套，还是披在方默身上的那间旧外套，他都不愿意还。 他觉得如果说出来，方默肯定答应，然后当场脱下来给他。但那样，方默又会冷。走廊不比室内，就算披着外套都凉飕飕的，许熙然哪舍得。为此，他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重新把方默送了回去。送到门口临分别当然还是要亲几下。 方默跟着他跑来跑去，一直用湿润又带着笑的眼神注视他，接吻时偶尔发出可爱的声音。 许熙然在这过程中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始终组织不好语言。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只会傻笑的笨蛋。他的嘴因为有了新的用途而丧失了大部分的语言功能。 一直黏糊到过了零点，许熙然才终于回到寝室。他的精神疲惫而又亢奋，洗澡时甚至被热水熏得有些晕乎乎。他在这样的状态下细细回味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晕眩感就变得愈发强烈，思维也跟着迟钝。他想，他是不是在做梦，那一切会不会都只是他的臆想。 但他很快又觉得肯定都是真的。方默方才的模样，气味，触感，都太过美好，是他想想不了的。 等洗漱完毕躺上了床，手机里有方默不久前发来的新消息。 “你是不是还没许生日愿望？” 许熙然从看到他的名字开始笑。他点开输入窗口，发了会儿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有很重要的话忘记说。他一个字一个字郑重输入。 “我的愿望是想当方默的男朋友。” 答复来的特别快。 “好的。” 许熙然看着那两个字傻笑，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才好。他思前想后，先发了一个笑得龇牙咧嘴愚蠢表情包，然后又输入，“谢谢你。” 方默回答，“不客气。” 第74章 就算弯了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好了，他现在是一个有对象的人了。 许熙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明明已经觉得困却完全睡不着。他一次又一次摁亮手机，看几眼再放下。 他还是跟方默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就说谢谢。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心头涌起许多感激，胸口涨涨的，急需倾泻。他时常对着各种事物产生大量感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若有必要也能长篇大论地赞美方默究多么可爱讨人喜欢。但此刻却很难详细地描述出自己的心情。 那太新鲜，他过往从未体验。高兴或者快乐这些词都太朴素了，全都不足以形容。因为与另一个之间产生了更为紧密的纽带，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更为成功的、更为优秀的人。他为此有些膨胀起来。方默的男朋友。一个代表着幸福和幸运的身份。 翻了两个身，许熙然终于还是没忍住，戳开了与方默的对话框。 他毫无新意地复读，“谢谢你。” 方默也没睡，光速发来回复，杀死了所有美好气氛。 “我的技术那么好吗竟让你回味至今？” 许熙然无语了。他纯真的感激之情因为这份曲解瞬间变得下流。 方默又发来消息。 “也是。虽然以前没给别人做过，但毕竟是个熟练工了。” 许熙然心想，这人怎么这样。 方默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 “你想得睡不着吗？” “那你要梦见我。” “怎么不说话？睡着啦？” “好吧，晚安！” 许熙然发现了，方默也特别亢奋。 他其实想再跟方默说会儿话，但精神状态不允许。他今天六点半就起来了，奔波了一整天，刚才又过度兴奋，此刻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他迷迷糊糊地输入，“晚安。” 闭上眼后，脑子糊糊的，却依旧睡不着。方默方才的话语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令他感到十分在意的事。 方默为什么不让他碰呢。明明喜欢他，同他接吻，愿意跟他成为一对恋人，还主动的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地为他提供了美好服务。 许熙然弄不明白方默的心思。 会不会是因为虽然感情上喜欢他，愿意试着接受他，但骨子里依旧对同性带有些微抵触？ 许熙然能理解这种情绪。他完全不介意方默作为一个男生胸前一马平川，但想到方默也长着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心里难免会有些奇怪的感觉。那种情绪很难描述，或多或少会带有一丝需要克服的本能。但剥开这浮于表面的不适应，他想要碰触心上人的冲动要来的更强烈一些。 喜欢的人身上的他原本应该不会喜欢的部分，令他好奇。他想看，看过了可能还会想摸一摸。 ……方默好小气啊。 给碰一下怎么了，他也是熟练工。 许熙然又翻了个身，接着心中猛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为此在一片黑暗中睁圆了眼。 前阵子被迫阅读的漫画里好像有过非常多类似的剧情。完整的那种情节中，攻方总是先用手或者嘴为受服务一下，接着就会把受那样那样那样那样和那样。方默这阵子如此沉迷这类漫画，莫不是在汲取经验？ 仔细想来，方默今天的行为进攻性未免也太强烈了。作为一个原本的直男，他肯定也像自己一样接受不了当下面的那一个吧？他莫不是想着先让自己舒服舒服，接着就要在自己的身体上舒服舒服了？ 许熙然裹紧了他的小被子。 怎么办，甜蜜汹涌来袭，危机暗藏其中。方默一点循序渐进的意思都没有，热情到让人无法招架，到时候若是自己表现出抵触，会不会让他伤心？ 但他不可能不抵触啊！ 许熙然在煎熬中彻底失眠，第二天果然睡过了头。 “我还以为你又生病了呢，”方默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的坐在床边看他，“像个林妹妹似的。” 他进来的时候是许熙然的舍友帮忙开的门。舍友如今已经离开，寝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许熙然才刚醒，坐起了身，思维还很迟钝。他迷迷糊糊看着近在咫尺的方默的面孔，心想，奇怪，他刚才有靠得那么近吗？ 然后，他就被方默捧着脸用力地亲了一下面颊。 “快起来，”方默冲着他笑，“陪我去吃饭。” 许熙然后知后觉，心中一阵欣喜。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想要去搂住他新上任的恋人，接着竟被推开了。 方默忍着笑摇头：“不行，你得刷了牙才能亲我。” 许熙然忍辱负重去洗漱。等他洗完了脸彻底清醒过来，立刻被闯入卫生间的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方默搂着他的腰，用脸蹭他的脖子。 “我又不想去吃饭了，”方默说，“想跟你就这样两个人呆着。” 许熙然也想。虽然他饿，但他的柜子里有泡面。 他拖着背后那个大型累赘艰难地挂好了毛巾，转过身，跟这个粘人的家伙接吻。 “薄荷味。”方默小声评价。 他的语气明显对此十分满意，于是许熙然继续热心地供他品尝。 昨天夜里才刚刚有了第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他们好像已经完全跨过了普通情侣间刚互通心意后该有的生涩和害羞阶段，瞬间进展到了没羞没臊的热恋期。 可能是因为做朋友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过于熟悉，才省下了那许多的不好意思。 两个人靠在洗手台前黏糊了一阵，许熙然心中蠢蠢欲动。方默不喜欢他碰那里，那其他地方行不行呢。许熙然想碰他身上的很多地方，最好能不隔着衣服碰。若现在就付诸实践，要怎么掌握尺度才能尽可能的不引起方默的反感呢？ 正想着，方默原本搭在他腰际的手似乎缓缓向下移动。 接着，那只手就捏了他的屁股。 昨夜的可怕假设瞬间在大脑中复苏，许熙然顿时毛骨悚然。 方默却依旧沉浸在兴奋中，对他的不安全无所觉。 “还记不记得上次看到一半的片子啊，”他笑嘻嘻地对许熙然说，“在寝室里看不好，那我们出去看吧。” 许熙然心脏狂跳。 这个邀约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不是在寝室里看片不好，是在寝室里做那种事不方便。 方默想那个他。 对了，方默刚才似乎还管他叫林妹妹。 “怎么啦，”方默笑着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你不想去吗？” 他才刚起床，除了洗脸刷牙外还来不及整理仪表，下巴上有一点新鲜的胡渣。看上去不明显，但摸着肯定是刺刺的。方默不知为何对这样的触感很满意，亲了好多下，还用鼻尖蹭啊蹭，猫似的。 许熙然扪心自问，当然是想去的。曾经在清醒或是梦境中有过的诸多妄想，他每一个都想实践。 可怕的是，那些事没准方默也想对他做。许熙然一想到这些便兴致大减。他哀痛，自己怎么那么难呢，因为与恋人彼此间对对方的期待过于一致，反而无法调和。他不想做让方默觉得为难的事情，又做不到干脆地舍弃一些东西，只能使出拖延大法。 他快速地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地问道：“我们一点一点来，好不好？” 方默愣了一下，表情明显地沉了下去。接着，他很快抿住了嘴唇，点了点头。 “也是。”他说着，微微向后退了一些，重新对许熙然露出了笑容，“那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许熙然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他猛地一拍大腿：“不好！我把我妈给忘了！” 他昨天晚上信誓旦旦，告诉黄女士虽今晚弃她而去，但保证第二天一起来就会飞奔回来陪他，说好的行程保证一点都不会被落下。 许熙然为自己的不孝在心中暗暗忏悔。他谨慎地向方默打报告：“如果我现在说要去陪我妈你会不会给我扣一百分？” 方默歪着头：“对哦，你昨天怎么回来了呢？” 许熙然在两个答案之间斟酌了片刻后，舍弃了“我妈说我应该来陪你”，答道：“因为想你了，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方默非常快乐的给他放行。 下午见到黄女士后，许熙然非常罕见的在自己老妈面前腼腆了起来。 “哎哟，”黄女士皱着眉头，“看来是很顺利嘛？” 许熙然冲她憨笑：“呵呵。” 黄女士表情复杂，但很快便跟着笑了：“要是明年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好着，带她来见见我吧。” 方默毕竟是个男孩子。许熙然心里有些踟躇，最后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正因为方默是个男孩子，所以他并不是随随便便才跟他在一起的，早晚要让家人知道。 黄女士又说：“你现在也勉强算个大人了，交女朋友可以，但不管做什么都要对彼此负责任，不能乱来，知不知道？” 许熙然心中感慨万千，喜忧参半。 虽然看过很多糟糕的本子，脑子里时常废料翻涌。但他在这方面本质还是个老实人。 他现在更担心方默要对他乱来。一想到就紧张地猛做提肛运动。 许熙然人生中与许许多多基佬打过交道，大多并不愉快，至少他不愉快。 世事难料，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会成为其中一员。有了尴尬心事，却完全找不到可以相谈的对象。 走投无路，他死马当活马医，决定先从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寻找参考。比如，二次元作品。 当初下载的那个○×漫画APP，里面这类作品非常丰富。 许熙然潜心学习了几天，越看越觉得不太妙。 强势的，主动的，积极大胆热衷挑逗的，都是攻。 嘴里不行不行的，行动欲迎还拒的，热爱强调自己是直男的，爱逼逼“我要在上面”的，都是受。 他怀疑自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说不定到时候方默按照标准套路一顿发挥，自己就会化作一滩春水从此对自己拥有崭新的认识。 只是脑补了一下，许熙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真的不可以。 唯一让他对自己稍有自信的，只有身高体型了。他比方默要稍微高一点点，从外表看攻度应该也高一点点吧。 可他偏偏还认识一个叫刘小畅的人。 对方默而言，这是多么近在咫尺的恶劣榜样啊。 不过既然想起了刘小畅，许熙然自然而然也联想起另一个人。 他跟杨琳当初关系算是融洽，之后虽有嫌隙，也是因方默而起。听方默所说，他前阵子刚为这对小情侣解决了感情危机，那应该是已经和解的意思吧？那自己好像也没有必要同杨琳继续划清界限了。 他对方默可能想要做的事过于恐慌，太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为他授业解惑打开心结了。 许熙然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心里建设，终于鼓起勇气，给杨琳发了一条消息。 “最近过得怎么样？” 杨琳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复。 “请问有什么事吗？” 客套又生疏。 许熙然硬着头皮继续。 “我跟方默的事你知道的吧？我身边没有这类朋友，所以想跟你聊聊，也许会有共同语言。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勇敢地按下发送后，对话框陷入了死寂。过了至少五分钟后，才出现了“正在输入”的状态提示。 杨琳正在输入一万年，最后发来了好长一段文字。 “学长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从前一直对你怀有憧憬，直到现在也依旧把那当做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抱歉，我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能和你讨论这些的对象。有些事冷暖自知，你可以遵从本心觉得开心就好，不用顾忌太多。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没有觉得你这样不好的意思，但也真的真的真的没法面对。对你抱有一厢情愿的错误期待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认识到那是多么愚蠢了，但也请让我保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吧！祝你们长长久久！再见。” 许熙然满头问号。这段话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他茫然回复，“啊？” 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第75章 加大（作死）力度 许熙然彻底没人能商量了。邹瞬不行，以他和方默的关系，绝对转头就把自己出卖，许熙然信不过。 但好在他上次说想要一点一点慢慢来，方默答应过后平日里表现得勉勉强强还算是规矩。 临近期末，往日学习态度并不算太端正的两人不得不猛抱佛脚，能用来谈恋爱的时间立刻变得稀罕了起来。刚从朋友进化为恋人，再勉强也想见缝插针黏在一块儿。他们还是每天都会见面，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和自习室，有机会就往对方寝室跑。 许熙然以往一度觉得自己跟方默平日的相处模式除了没有亲亲抱抱外与谈恋爱也无甚区别。现在发现，亲亲抱抱实在太重要了，是最本质的区别。 时常在一起，可大庭广众之下不能亲热，憋得难受。 方默的嘴唇永远都是一副很好亲的样子。许熙然不止想亲嘴唇，也想亲别的地方，还想把他搂在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偶尔在自习室并排坐着的时候，许熙然会趁着旁人不注意把手和方默的扣在一块儿。 方默极少数时候会反抗。他会把手从许熙然的指缝里抽出来，挪到许熙然的大腿上，来回摸。 这让许熙然的学习效率变得极其低下。 他对着方默抱怨：“再这样我不和你一起去了。” 方默听了不说话，委委屈屈看他。许熙然怀疑方默是装的，可没办法，他就是吃这一套，只能算了。 回寝室的路上，他们总是手牵着手。晚上人少，天色也暗，看不清路人长相，比较安全。许熙然觉得就算看清了好像也没关系，反正认识他俩的人早就默认他们在谈恋爱了，不认识的随别人怎么想都没关系。也不是什么有伤风化的举动，就不避嫌了。 但接吻还是要挑没人的地方。比如，他们喂猫的那个小花园。 已经入了冬，到了晚上气温降低，会有点儿冷。但搂着亲一会儿，身体又会变热。 小花园的长椅没有靠背，而且窄。方默喜欢岔开腿竖着坐，正面对着许熙然，然后微微仰起头来跟他接吻。他的皮肤白，红起来也快。原本偏淡的唇色总是很轻易就被吮出艳丽的色彩。配上他眼神有些迷蒙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纯也特别撩人。 可他的动作总是不老实，亲着亲着手就往不规矩的地方挪。 虽说不是光天化日，也算是幕天席地。许熙然被他揉揉按按了半天没舍得阻止，等拉链扣子被解开终于知道要喊停。 “你别胡闹，”许熙然尴尬地捉他的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方默笑得特别甜：“没人看。” 许熙然不理他，一手制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艰难地整理着装。 “你好不人道啊，”方默视线落处也不规矩，“它想我了，它都起来和我打照顾了。你怎么忍心拆散我们啊。” 许熙然哭笑不得：“你神经。” “又不是没弄过，”方默被捉着，并不挣扎，只是扬起脸来，鼻尖在许熙然脸颊上来回蹭，“不要害羞嘛。上次感觉不好吗？” 许熙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说话。 他一时间产生了有些奇怪的想法。今天过来时没有看见他常喂的那只猫咪。那猫最近已经变得很胖了，入冬以后毛也变得厚实蓬松，看起来圆滚滚的，特别可爱。撒起娇来的模样，跟方默有点像。 方默莫不是来找他报恩的猫咪，所以才连蛮不讲理都如此讨人喜欢。 “你笑什么呢？”方默微微歪头，有些好奇。 连这个动作都像。若不是方默和那猫咪同时出现过，许熙然就要把自己说服了。 “傻了吧唧。”方默说。 许熙然也不反驳，依旧笑着看他，权当做默认。 方默见状跃跃欲试又想伸手，许熙然却还是不让：“你自己都不给我碰。” “……那不一样。”方默扭头。 一个莫名其妙的，守身如玉的流氓。 许熙然故意跟他杠：“要不就一起，要不就算了。” 方默居然不好意思了：“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被人看到就没事吗？”许熙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公平一点。” 方默微微蹙着眉，别别扭扭地想了一会儿，抬起手来楼主了他的脖子。 “那我们下次去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让你舒服舒服好不好呀？” 许熙然也皱眉：“那你呢？” “一样一样来。”方默亲他的脸颊。 许熙然都快糊涂了：“你这是什么服务型人格？” 方默回避他的问题，开始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我们上次相处的那么好，它对我有感情了，我们真心相爱，你就不能行行好吗？” 许熙然心想，我对象可能有病。 他不说话，方默不依不饶，伸手指着：“你说，它对我有没有感情？有没有！” 许熙然叹了口气，用手臂搂着他的上身往怀里带，像哄小孩儿似的哄他：“有，特别有。但它现在暂时还比较乖，你也乖一点好不好？” 方默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亲，叹了口气：“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 许熙然心头一震。 然后开始提肛。 方默觉得自己苦哈哈的。 他的舍友刘小畅，在如今的这段感情正式开始前，就已经有了颠鸾倒凤酣畅淋漓的美好一夜，之后时不时夜不归宿，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他的好友邹瞬，在与暗恋了许久的心上人确认感情后的当晚，立刻兴致勃勃激战到天明，之后犹如放飞的小鸟三天两头往人家家里飞，蜜里调油美得不行。 而他，和他以为开花了的那块木头，就快要一起发霉了。 “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方默瘫在甜品店的座椅上，双目无神。 他面前的邹瞬咬着吸管，神情无奈：“前几天大半夜说要去放鞭炮的也是你。” 方默眼睛眉毛一起耷拉：“我想放下一轮鞭炮，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亲得那么积极也不知道干点别的。” “你放宽心，”邹瞬安抚他，“不喜欢能和你一个男人搞对象吗？” “那他矜持个屁啊！”方默大喊。 “你小声一点，”邹瞬越过桌子用力打他，“有点气质行不行！” 方默趴在了桌上：“你不懂，我真的好烦。” 好不容易与暗恋了那么久的人两情相悦了，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许熙然这人平日里愣是愣了一点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方默一看见他就开心，不仅开心，还克制不住要动些歪脑经。 前阵子许熙然又去打比赛，方默在场边看着他汗水淋漓地拉起球衣下摆擦脸露出一小截腰腹，立刻ying得不行。还好复赛都是在体育馆里进行的，场边有座位，才不至于出现尴尬。 那场比赛许熙然他们班运气不好，抽到的对手都是体育特长生，一番苦战最终惨遭淘汰。比完许熙然情绪低落，方默亢奋得不行也不敢暴露，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他，抱着他亲亲哄哄。 其实恨不得立刻把他扒了干柴烈火。 方默不敢让许熙然知道自己的真实取向。现在感情再好，一直以来也都是在骗他。得来不易，总得小心对待。许熙然连被他摸摸都不太愿意，也不肯出去开房，可见心里那关始终没过。 “我觉得他还是有点抵触，”方默长长地叹了口气，“直了那么多年，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没法立刻改变吧。” 邹瞬放下杯子：“那就慢慢来嘛，循序渐进。就他那副样子，你能追到手很牛×了好吧！” “我还以为革命已经成功了呢，”方默摇头，“没想到只是开启另一段奋斗历程。” 邹瞬压低了身子，向着他的方向凑了过来，红着脸小声说道：“关于这个，要听听过来人的建议吗？” 方默立刻也趴了下去：“来来来，说说！” “咳，”邹瞬清了清嗓子，“男人嘛，在那方面都是很诚实的。心理上的抵触对比身体上的快乐根本不值一提的，你懂吧？” 方默点头：“继续说。” “你既然看出来他抵触，就别光等着他对你做什么。先主动一点，有点服务精神，让他shuang到了之后就一切都好说了。这叫投资。”邹瞬说。 方默面露难色：“……没用啊，我就是这么干的。” 许熙然这混蛋都说他服务型人格了。 “不可能，”邹瞬摇头，“肯定是你还不够到位，应该再努力一点。” 方默茫然了。他还能怎么努力呢？ “一个原本喜欢大胸的直男，不以上床为目的跟你谈恋爱，那方面又没有问题，这不叫喜欢你叫什么呢，你说是不是？”邹瞬说。 方默打从心底感到认同：“对对对，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邹瞬为他打气：“所以，加油！” “不是，”方默痛苦，“我这油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加了。你那家那也是直男吧，他一开始是不是也会……”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邹瞬摇头：“不是啊，他不是直男啊。” “……哈？”方默惊讶，“你当初说他是。” “既然喜欢我，当然不是直男啦，”邹瞬扭扭捏捏，“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还能这样？”方默说。 按照这个逻辑，许熙然好像也不算是直男了。 邹瞬一脸害羞，但说得很起劲：“他说，他刚认识我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对我的心思不一般了。之所以那么多年都误以为自己是直的，只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方默反应过来了，他被秀恩爱了。那个贺丞逸，看起来一副成熟稳重不爱说话的样子，怎么私底下对着邹瞬嘴那么甜，一套一套还挺能掰。 万万没想到，已经和许熙然心意相通，还要对着别人羡慕嫉妒恨。 方默认为许熙然要负主要责任。 “你也是许熙然的对的那个人呀。”邹瞬安慰他。 虽然男朋友靠不住，但友谊依旧温暖人心。 邹瞬双手握拳，对着他做出打气姿势：“加大力度！你可以的！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放手一搏吧！” 方默苦思冥想了两天，最后憋出了一个馊主意。 许熙然当初烧到四十度，稀里糊涂抱着他叫老婆。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如法炮制呢？ 方默偷看舍友的课表，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作案时间。 他提前去买了个水银温度计，又在被子里偷藏了一片暖宝宝，用热毛巾把自己的脸捂得暖暖的以后躺在被窝里给许熙然打电话。 “我待会儿应该不能陪你一起去吃饭了，”他故意用虚弱的声音说话，“不小心生病了。” 许熙然光速出现。 他来得太快，方默甚至还没来得及决定要不要先把自己的睡衣解开两个扣子多露出一点皮肤。 他不确定那样能不能显得更为诱惑。毕竟他没沟，对许熙然这个大胸爱好者来说，这地方空荡荡的或许会起到反作用。 然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许熙然完全没心思注意他的睡衣结构。 “怎么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许熙然站在床边伸手摸他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量过体温了吗？” 方默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温度计。 那上面显示三十七度八。不弄得太高，一来是怕被抓去医院，二来也是不愿意让许熙然过度担忧。 他有万全计划。水银温度计方便伪造热度，而藏在被子里的暖宝宝可以帮助他在之后持续作弊。 许熙然看过温度，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很高，是不是很难受？” 方默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点头：“难受。” 许熙然见状满脸为难抓了抓头发，然后说道：“你多喝热水。” “……” 方默酝酿好的状态差点就彻底破功。 许熙然说完径直走到寝室角落的热水瓶前，提起来晃了晃：“好像没剩多少了，我再去帮你打一点吧！” 眼看他就要提着热水瓶走了，方默终于忍不住加大了音量：“你回来！” 许熙然退回来了：“怎么啦？” 方默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你过来，站这儿。” 许熙然立刻到位。 “把热水瓶放下。”方默说。 “我要帮你去……” “放下！”方默喊。 许熙然犹豫了半秒，照做了。放下热水瓶后，他很快把方默刚才伸出来的那只手重新塞回了被窝里，又掖好了被角，确保他除了脑袋以外全都被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 方默唯一暴露在外的脑袋微微向上仰了一下。 “亲我。”他说。 他刚说完，许熙然就笑了。他伸手拨开方默前额的刘海，俯下身去，在他的额头上浅浅地亲了一口。 “……不是这里。”方默又说。 许熙然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又在他的嘴唇上也快速地亲了一下。方默刚张开嘴，许熙然已经站直身子，又提起了热水瓶。 “我帮你去打热水，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他说完，快速地跑了出去。 留下方默，心里有一点甜，又止不住地发愁。 他想，我怎么这么难呢。热水有什么好喝的，想要出汗，运动一下不行吗？ 第76章 坏小孩的处理办法 水房在底楼，这个时间排队的人少，去一次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但许熙然回来的速度还是比方默想象中要更快上一些。 他推开门后伸长了脖子往方默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把热水瓶放到地上，不自然地甩了甩手。 “你的杯子呢，我帮你倒一点凉上。”他对方默说。 方默皱着眉头看他：“你的手怎么了呀？” “没事。”许熙然说话的同时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周，很快自行从方默的书桌上找到了他的杯子，开始倒水。 方默总觉得他动作不自然，因为担忧而坐起了身。 “你是不是烫到了啊？”他问。 许熙然倒好了水，放下杯子和热水瓶后快速往卫生间里走去。 “不严重，我冲一下就好了。” 方默想下床跟过去看看。还没穿好鞋，听见了声音的许熙然已经把头从卫生间探了出来：“你躺好行不行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方默小声抱怨。 “你们那个热水龙头有问题，滋水。”许熙然说。 方默心想，还不是你太着急了。他心里有点后悔。许熙然着急也无非是关心则乱，可自己明明就是装的，许熙然却是实打实被烫到了。他想跟去关心，又怕许熙然觉得他不乖不高兴。 他坐在床边纠结了一会儿，许熙然已经出来了。一见着他，果然皱起眉头。 “你躺回去啊，”许熙然伸手指挥，“那么冷的天就穿个睡衣，你看看扣子都不扣好。” 他说完，快步走到床边，冲着方默伸出了双手。 被热恋中的对象急躁地碰触胸前的衣扣，多么令人激动的一刻。方默心脏蹦蹦跳，眼巴巴看着许熙然帮他把纽扣扣到了最上面那一格。 唉，平坦的胸部对这个死宅而言真的毫无吸引力吧。方默悲伤地想着。 许熙然扣好了他的扣子，又想把他往被窝里塞。方默找到了机会，开始做作。他拉着许熙然刚冲过凉水的手，故意用脸去蹭。 “你的手好冰啊，碰着怪舒服的。” 许熙然有点僵，没吭声。 方默又抬手，捉着他的手仔细看：“哪儿烫到了，我看看？” “就一点点，已经看不出了吧。”许熙然说。 “看得出啊，”方默捉住了他的食指，“这里，还红的呢。” 许熙然食指第一节 的侧面，颜色很不自然，没起泡但微微泛着肿。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又不痛，”许熙然说，“你快躺回去。” 方默快速地抬起眼看了看他，接着又重新垂下视线，然后缓缓靠近了他的指尖，伸出舌头，在烫伤的位置轻轻地舔了舔。 许熙然明显颤了一下。 方默心里也觉得紧张。他不看许熙然，用舌尖小心地、缓慢地又在那微微泛着红的位置舔了几下。见许熙然没动作，干脆张开嘴，把整个指节含进了嘴里。他用嘴唇包裹住手指，舌头在里面悄悄地动，绕着伤口转过一圈又去舔舐指腹。许熙然还是不动，他便愈发大胆，故意抿着嘴轻轻地吮，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接着又张开嘴想要含得更深。 就在此时，许熙然把手抽了回去。 “都生病了就消停一点吧，”他把手放在身后，苦笑着看方默，“快躺好。” 方默咬着嘴唇，看着他，不动。 许熙然无奈极了，小声哄他：“乖一点，万一烧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他说完又想把方默往被子里塞，遭遇了柔软但充满韧性的抵抗。 方默动来动去，拒不配合。许熙然也不敢用力，人塞不进去，只能把被子往上提。这一下，方默突然老实了。 他怕被子里的暖宝宝不小心露出来，一边往被子里缩一边小声恳请：“再亲亲我吧？” 许熙然笑着直摇头，但还是很快俯下了身。他应该是想要亲方默的额头，方默见状努力仰起了脸，企图用嘴唇碰瓷。许熙然发现了，然后配合了。 那就不能只是碰一碰了。类似的亲吻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他们重复过太多次，几乎成了身体反应的一部分。方默很快又从被子里抽出了手臂，搂住了许熙然的脖子，把他的身体往下压。 “你等等，”许熙然的话完全是贴在他的嘴唇上说的，“我腰要断了，让我起来。” 这个可断不得，方默只能老老实实放手。 他松开了许熙然的脖子，又赶忙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两下：“我不想一个人睡。” 许熙然叹气：“我坐在旁边陪你。” “你躺在旁边陪我。”方默说。 见许熙然挑起眉毛，他赶紧补充：“我保证不动手动脚，就一起躺着。” 许熙然还是不动，方默又说：“我很乖的。我头晕，难受。想要你陪。” “原来你生病的时候这么黏人的。”许熙然轻声说道。 方默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再接再厉：“没有黏人，就黏你。” 许熙然突然扭过了头不再看他。在寝室里胡乱扫了一圈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说道：“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怎么又来了！方默都有些生气了。可许熙然却是全无所觉，抽出了自己的手快步走到桌边，端回了方才晾着热水的杯子，站在床边轻轻吹了吹又浅浅抿了一口。 “不烫了，”他对方默说，“喝了睡一觉，出一身汗就舒服了。” “不喝！”方默侧过头闹别扭，“除非你陪我睡。” 许熙然垂着视线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许熙然很讲信用。方默乖乖把水喝下了肚，他就脱了鞋和外套躺到了方默边上。方默打开被子把他往里拖，他犹豫了一会儿，没反抗。 可惜，他的诚意很快遭受了背叛，方默的保证一文不值。 “我只是抱一下，这也叫动手动脚吗，”方默强词夺理，“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抱一下都不行的吗？” 许熙然被他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僵着身子一动不动，问道：“你舍友回来看到了怪不怪？” “不会的，他们今天一直到晚上都有课。”方默说。 说完以后，空气陷入了沉默。 方默做贼心虚：“是巧合！” 许熙然微微侧过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打断许熙然的思路，方默立刻凑过去亲他。许熙然依旧配合。亲着亲着，方默的手又不规矩了起来。 许熙然居然没有抵抗。方默越发上头，刚想解他的扣子，却听见许熙然突然问他：“这是什么？” 方默同他拉开些微距离，立刻看到了许熙然手上捏着的那一张白乎乎的东西。 一片正在发热的，原本打算防患于未然的，但迄今为止还没被用上的暖宝宝。 “我……”方默眼神游移，“我怕冷，塞在被子里。” 许熙然皱着眉头，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又说：“怎么摸着不太烫了。” “被子外面呆久了，”方默绞尽脑汁想借口，“再过一会就热了。” “你刚喝过热水吧，”许熙然又说，“怎么才没过多久嘴里的温度也没比我高呢。” 方默惊了。这个家伙，刚才舔啊舔的那么热情，原来别有用心！ “你很希望我高烧吗？”他倒打一耙。 “怎么会，”许熙然微微撑起身子，拿起一边的温度计，用力甩了甩，向方默递了过去，“你再量量？” “……我不。”方默扭头。 许熙然没出声。方默偷偷看一眼，发现他依旧举着那个温度计，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你干嘛，我不舒服还那么凶，”为了给自己开脱，他强行抢占道德高地，“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真心啊？” 许熙然拉过他的手，把温度计塞进了他的手心里：“有，但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方默心里咯噔一下。 “你怀疑我咯……”他心虚地逞强。 “要是我错怪你了，我立刻道歉，你想要我怎么补偿都行，”许熙然说，“我是讲信用的。” 方默被他这么看着，没辙了，只能老老实实坐起身来，把温度计含进嘴里。 三分钟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他心里难受，讨厌许熙然在这种时候突然精明，又恨他如此不开窍。后悔一时糊涂，又心疼自己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都无法得偿所愿。 他还觉得慌。万一被许熙然发现自己从接近开始都在撒谎，他会不会气得想分手啊？ 想着想着，委屈了，把眼眶憋红了。 混蛋许熙然，刚才明明已经ying了，还那么严肃，给谁看呀。 “喂，”许熙然突然慌张，“怎么了啊，你……你不是吧？” 方默侧过身，背对他。为了这种事掉眼泪，好丢人。 “算了算了，”许熙然的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不量了，难受就好好休一息会儿。我陪你，好吧？” 方默很识时务。许熙然退让，他立刻顺杆上，赶紧把温度计从嘴里抽出来，刚想甩两下毁灭罪证，被许熙然一把抢了过去。 许熙然跳下了床，举起温度计对着窗外看了看，小声念道：“三十六度八。” 方默眼眶还湿着，缩起脖子垂着视线嘟哝：“你套路我。” 许熙然一脸哭笑不得：“怎么回事啊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 方默低着头，瘪着嘴，小声说道：“……对不起。” “我特别不喜欢别人骗我。”许熙然说。 方默不吭声。 “你就那么想跟我……那个什么啊？”许熙然又问。 方默不止眼眶红，脸也红了。 眼角有痣的人果然都爱掉眼泪。 许熙然偶尔会觉得自己很分裂。喜欢看方默眼眶湿哒哒的模样，又舍不得他哭哭唧唧的。 他又走到床边，伸出手，扶正了方默的面孔，然后用手指一点一点把刚落下来的几朵小泪花给擦干净。 方默每天在脸上涂涂抹抹，果然是便宜了他。软软滑滑的，摸着就舍不得撒手。 “也不是不行。”许熙然对他说。 方默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 “……但今天不行，”许熙然又说，“在寝室里终归不太好，对吧？” 见方默欲言又止，许熙然又补充道：“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他刚刚下了一点决心。 方默一哭起来，许熙然就觉得自己真是攻的要命，简直没理由做下面那一个。但有些事，不需要理由也没法讲道理。方默那么可爱，让让他又怎么了。两个人磨合相处，总要互相做出一点退让。方默想成这样了，自己再不愿意，太绝情。 方默点了点头，抿着嘴唇，视线又落在了奇怪的地方。 “那……有没有定金啊？”他问。 许熙然心想，不行了，上房揭瓦了。再不给自己树立一点威信以后日子绝对没法过了。 刚才他一沉下脸，方默立刻犯怂。或许管用。 “咳，”许熙然清了清嗓子，“可以啊。但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消气了？” 方默微微往后退了一点，仰头看着他，小心观察他的表情。 “要收定金也该是我收。”许熙然又说。 也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牺牲吧。都做出那么巨大的让步了，总要尝些甜头的。方默现在看起来挺乖，或许是个好机会。 第77章 喂咪咪 许熙然还捧着方默的脸，方默没法转头，脸再红也只能老老实实被他看着。 “不止定金，还有补偿金，”许熙然说，“你害我手被烫到了，要收医药费。” 方默眨巴了两下眼睛：“……那你想怎么样嘛。” 许熙然想的可太丰富了。他这方面终归脸皮比方默要薄一些，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出来。就算直接付诸行动，也要循序渐进。他蓄了会儿力，俯下身，先亲了亲方默的嘴唇。 方默闭上眼睛和他亲，还伸手搂他。 这样的亲吻这一点也不特别，平日里他们每天都在做。亲了一会儿，竟是方默率先开口：“就没有别的了吗？” 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令许熙然心情复杂。觉得好笑，又觉得方默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问他“你还行不行了”，削了他的面子。他要让方默为自己此刻的表现后悔。 许熙然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指挥他：“把被子掀了。” 方默很老实，立刻照做了。他身上穿着的是纯色的成套棉质睡衣裤，款式居家，老老实实的，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 许熙然滤镜深厚，觉得可爱。尤其是配合上方默现在紧张忐忑的模样，格外诱人。 方默心里没底。许熙然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对待过他，让他怪紧张的，又怪心动的。 他今天原本没打算做多出格的事，无非是想把许熙然蹭得硬了然后再做一下上次做过的事。若许熙然不明显反对，他也可以不用手，用别的。 真要做到最后一步，他心里也犹豫，不敢在寝室里轻易实践。虽然渴望，不过许熙然的尺寸让他看着心里怵，要放进去对新手而言肯定得一番折腾。万一出点纰漏被舍友看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法做人了。 用嘴他没经验，不过好歹也见过猪跑，可以慢慢在实践中成长嘛。 他刚才心里有悄悄琢磨着，若是许熙然说要“惩罚”他，那他就立刻付诸行动。他最近看的那些漫画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惜，许熙然有自己的想法。 坐在床上穿着睡衣被喜欢的人用审视的眼光长时间注视，在强烈的羞耻感外还有些许暧昧的兴奋。方默从方才起身体就有些反应，现在越发控制不住。 他并拢双腿，悄悄把双手挪过去想要掩饰，却还是被许熙然发现了。 “你那里怎么回事？”许熙然问。 方默心想，呸，明知故问。 他有点双标，每每调戏许熙然都兴高采烈。轮到了自己，羞愤欲死。 许熙然一条腿还站在地上，另一条腿曲起来半跪在床沿，靠近他：“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方默往后挪，刻意用手捂住，“看你自己的去。” 他说完瞥了许熙然一眼。许熙然没太多表情，眉头微微蹙着，还是有一点点严肃。和平时不太一样。 方默心想，妈的，好帅啊。 “这是你认错的态度吗？”许熙然问。 方默晕乎乎，下意识想反驳我怎么就错了。然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装病被抓包了。不仅如此，他还意识到自己有许多没被抓包的定时炸弹背在身上，随时能把许熙然气死。 他决定乖乖的。 许熙然靠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又伸出手：“看看嘛，你都看过我的。” 他此刻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了，像在哄骗单纯无知小朋友。听得方默耳根发麻，不由得想听话。可他心底那道坎依旧没法轻易地跨过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许熙然看过以后觉得恶心，接受不了，都会严重打击他。 他并着腿往后缩，着急起来嘴里变得特不正经：“我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你，哥哥你比较大，我不能比的。” 严格来说，许熙然比他小半岁，是弟弟。但他现在只想挑好听的说。反正男生都乐意当大的那个，不管是尺寸还是称谓。 许熙然欲言又止。 方默抬头，小心地亲他的下巴：“看点别的吧。” 许熙然点头：“也行。” 居然那么轻易就过关了，方默暗暗松了口气。但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能给许熙然看了，又没有胸，顶多看看腿。 那岂不是还得脱裤子？ 不过也不坏。他前不久鼓起勇气，偷偷做了一件自己觉得很羞耻的事情。就在他们初次接吻的第二天，他去买了一盒退毛膏，躲在寝室卫生间里把自己的腿搞的光滑溜溜。他敢打赌，许熙然会比较喜欢这样的。才刚把人哄到手，他得消灭一切可能造成负面影响的因素。等以后套牢了，感情稳固老夫老妻了，再展现真我也不迟。 做得小准备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方默有点激动。 正想着，许熙然的手缓缓向上抬了些许，手指不轻不重从他胸口拂过去。隔着睡衣，痒痒的。 怎么和想的不一样？方默又往后缩。 “那看看这个。”许熙然说。 方默心想，我又没有。出于意料，不过许熙然想看，那就看看吧，脱个上衣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认命地抬手，刚打算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却被制止了。 “多麻烦，”许熙然说，“撩起来不就好了。” 方默愣愣地看着他，心想，我男朋友怎么有点怪怪的。 【【此处略过内容在我的微博：@白百不是百白内搜索兄弟77点开评论可见，有问题看作话】】 方默真的发烧了。 他在那之后搂着许熙然犯了好久的迷糊。余韵过于甜蜜美好，两个人安安静静躺着，都不想动。等想起来要整理着装再盖被子已经迟了。到底是冬天，方默一直露着身体，又出了不少汗，着凉了。 他刚皱着眉头说自己有点儿难受时许熙然将信将疑，让他老实一点别再想耍花招。 等几个小时以后，方默又一次测量体温，水银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八。倒是跟他当初骗人的热度一模一样，简直未卜先知。 许熙然十分尴尬，还很自责，为自己的不信任道过谦后鞍前马后守着。方默被迫喝了很多热水，肚皮胀鼓鼓，人晕晕乎乎的。 但心情却不坏。 他把被子卷在身上，只露出脑袋，对许熙然说：“你要不要再摸摸我？要吗？要不要？” 许熙然哭笑不得。 “你之前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他问。 方默看着他嘿嘿笑，不说。方默的面颊此刻依旧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那一点热度，还是在不好意思。他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跟方才被欺负得哭个不停的判若两人。 许熙然在很多时候都弄不明白方默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一度以为，方默说不定真的小到令人难以启齿，又或者干脆畸形缺一个蛋蛋什么的。他都想好了，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告诉他一点也不奇怪好得很，跟他的胸一样可爱。 但那看起来实在正常的过分了。许熙然认为那甚至比起一般男性要更漂亮一些，跟他身上其他部分的皮肤一样比寻常人更白净。至少比许熙然自己的白净。许熙然很愿意有机会多碰碰。 只是现在不方便。许熙然的理念，发烧就应该多喝热水，再好好睡一觉，少折腾。 “陪我一起睡，”方默理直气壮地说，“我真的病了，我头痛难受，特别需要你躺在我边上。” 许熙然伸手揉他的短发：“等你好了，想怎么样都行。” 方默眯着眼，用额头主动蹭他的手，然后说道：“我胸口也有点痛。” 许熙然动作一僵。 “一刺一刺的那种痛，还涨涨的，”方默说，“你好过分啊。” 许熙然的脸顿时就红了。 “是不是很喜欢？”方默问。 “咳，”许熙然为了掩饰尴尬刻意清了清嗓子，又侧过头去，才轻声承认，“嗯。” “你这也说喜欢那也说喜欢，”方默用撒娇般的语气抱怨，“就是不说喜欢我。” 许熙然的脸烧得越发厉害。他有些郁闷，为什么方默那时候只知道哭。要是他当时就这么撒娇抱怨，自己肯定能顺势毫无阻碍地回答他，喜欢你，非常喜欢你，爱你。 现在才问，就让人很不好意思。但方默想听，他只能努力克服。 许熙然吸气，再呼气，接着用比方才更小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你。” 方默捂着被子笑了一会儿，把手从被子侧沿伸出来，勾住了许熙然的指尖，然后用比他大得多的音量说道：“我也喜欢你。” 许熙然点了点头。 他觉得方默很神奇。平日里这样大胆直接，偶尔却会羞到眼泪直流。找不到标准。 方默又说：“所以我有点痛也不跟你一般计较，我比你大度。” 许熙然忍着笑：“那还真是谢谢你哦？” 方默也笑，勾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还是陪我一起睡吧？” 许熙然在床沿坐下，说道：“你睡，我坐在这里陪你。” 方默没辙，假假地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定金已经收下了，答应我的事呢？” 许熙然心里咯噔一下。 “答应我的事呢！”方默再次强调，“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许熙然冲他露出了一个尴尬无比的笑容：“当然记得，等你病好了再说。” 第78章 你的老公你的姐妹 方默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快乐的烧。 脑袋沉沉的感觉不怎么好受，但可喜可贺的事情太多，那些微热度只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亢奋。 许熙然上一次被他弄得害羞不已拘谨又腼腆的模样也很诱人，却远远比不上方才那略显强势的陌生样子。 方默嘴上抱怨，心里喜欢的要命，快要被帅晕。受欺负的时候当下心里虽委屈，可也隐隐觉得兴奋和满足。 他平日里一贯主动，从未发现自己还能有这种倾向。没想到，他和许熙然在此类细节上都如此契合。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完美无缺的一对嘛。 更让他高兴的是，许熙然对他的身体毫无排斥，全盘接受，并且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之前的顾虑完全是他在庸人自扰了。他偷偷想着，许熙然得多喜欢他，才能如此中意这片飞机场啊。胸口被弄得久了，微微有些刺痛感，还很痒。不太好受，但没关系，这完全是可以用来向许熙然撒娇的资本。 方默不仅嘴上抱怨，还很想掀开被子解开衣扣，逼着许熙然看看他到底在自己身上折腾出了多少印子。 可惜，才进行到掀被子这一环，就被完全不知道他目的的许熙然彻底制止了。 “别乱动，小心冷。要拿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去。”许熙然一脸关切，把他的被子按得死死的。 许熙然这幅温柔体贴的模样也令方默心动。这个人的每一面他都喜欢，他的爱情多么完美无缺。 “要你亲亲。”方默冲许熙然扬起脸来。 这个小心愿立刻就得到了满足。 烧第二天就退了，方默生龙活虎，可惜暂时没机会实践他们的计划。 作为学生，头等大事还是学习，考试期容不得太多造作。方默心里虽有遗憾，看着身边的几对原本令他羡慕的要死的小情侣如今的状况，却又找到了几分优越感。 刘小畅最近完全不外宿，清心寡欲，每天埋首苦读准备六级考试。令方默有些意外的是，杨琳居然是个学霸，不仅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功课，还能有余裕为刘小畅进行辅导。两个人一有时间就去图书馆约会，过上了积极向上的生活。 相较之下，邹瞬要凄惨许多。他前阵子浪过头，逃课严重，还缺了一堆作业。复习之外得疯狂补漏，连跟对象打个电话都时间紧迫，更别提见面了。 在大家都没有正式性生活的前提下，方默跟许熙然住得近，平日里能黏在一块儿的时间最长，于是默认自己取得了优势。 可惜大家都很忙，没功夫羡慕他。 方默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偶尔会和许熙然趁着没人在寝室里做些坏坏的事情。确实有点儿没公德心。方默自我安慰，反正也没影响到谁，年轻人血气方刚情难自禁，在所难免嘛。 都怪他们寝室最近学习氛围太浓郁，一个个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自习室，只留他和热恋对象两个人在密闭空间里呆着，哪能那么容易忍得住呢。 两人刚相识没多久的时候，方默说许熙然是胸控，许熙然是不承认的。他自称喜欢小遥完全是出自对她人格魅力的欣赏，外表不过是加分项罢了。方默当时完全不信，前阵子有点信了，现在又不信了。 连他的平胸都喜欢，应该不是胸控，这种天真的想法大错特错。许熙然就是一个连他的平胸都坚决不放过的狂热胸部爱好者。 两个人打着做作业的名义挨在一起，难免要劳逸结合搂搂抱抱。随着时间的推移许熙然逐渐变得不老实，亲着亲着手必然往他胸口摸。学习任务紧张的时候就隔着衣服随便摸摸，若当天相对轻松，他就会把手从方默衣摆下面探进去摸。 两颗乳头总被他拨来弄去，永远都是肿的，变得过分敏感。方默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到了夏天就得被迫贴胸贴了。 【略，略过内容查看方法同前章】 有些人看着老实，糟糕的癖好还不少。 虽然羞耻的要命，但真的做了也就做了。方默安慰自己。许熙然奇思妙想那么多，真的开了房肯定能玩出一百零八种花样，未来还挺值得期待。 等过了这个周末，他就差不多都考完了，最适合放飞自我。比起大腿，他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其他更适合许熙然的地方。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刘小畅和我们推荐的那家在哪儿？”他问许熙然。 许熙然迟疑了片刻，摇头：“不记得了。” “哦，”方默点头，冲他笑，“那我晚上问问。” “整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许熙然说，“都快考试了，还不好好学习。” “要说这种话请你先把手从我的衣服里拿出来！”方默大声。 许熙然的手贱的要死。就算已经结束，如今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还是喜欢拨弄个不停。方默怀疑这对许熙然而言极有可能是一种类似于戳泡泡纸的解压方式。 两人刚有些亲密行为时，许熙然尚且会因为矜持而不好意思太过直接。之后发现方默并不阻止，便逐渐奔放起来。方默现在发现不对劲，想阻止，可惜已经开了个坏头，彻底失去了威信，来不及了。半推半就之下，总被玩得肿肿的。 许熙然这次居然很听话，老老实实把手抽了出去。接着，他依旧环着方默，隔着衣服在老地方按啊按。 布料再柔软总比手粗糙，感觉更强烈了。方默头和那里一起疼。 “你是觉得不好意思讨论这个话题，还是真的不想去啊？”他问许熙然。 老实说，许熙然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不好意思这个词完全扯不上关系。 许熙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足常乐嘛。” 方默拉开他的手，转过身，严肃地看着他：“我不足，你答应过我的，已经拖了好久了。你还是不是讲信用的人了？” 许熙然一脸心虚，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我的意思是……那个……考试结束以前就先别想太多，影响状态了怎么办。” 方默皱着眉头看他。 许熙然又冲他笑了笑：“我又没有说不行。” 方默有点纳闷。这家伙明明满脑子坏东西，早就在自己面前暴露了个彻底，到底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矜持起来了呢？ 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表现得太过配合，让他感到十分满足，所以才没有进一步需求了吗？ 年纪轻轻的，像什么话！ 不管是为了什么，方默都不打算放过他。当天晚上，刘小畅回到寝室后，趁着另外两人不在，他赶紧咨询。 热心肠的小刘同志听过后在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张卡片，上面地址电话微信网址一应俱全，无比方便。 “最近好像有活动，特价，”刘小畅说，“估计是因为都忙着考试他们没生意了。” 开在大学城，主要面向的受众除了前来探亲的家属外也就是校园情侣了。临近期末，还能有余裕折腾的人不多。 方默表示完了感谢，认真收好卡片，打算等下周考完主要两门课就拿出来用。忍辱负重了那么久，许熙然必须让他快乐一下。 他哼着歌走回自己座位前，发现刘小畅似乎依旧在往他的方向看。 “怎么啦？”方默转头问道。 刘小畅冲他笑笑，接着又做出了熟悉的动作。他拉着自己的椅子，来到方默跟前，坐下以后仰着头说道：“想来想去，做兄弟的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方默心中突然一阵恍惚。刚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他万万想不到短短一个学期以后他就和许熙然发展成了能互相摸兄弟的关系，更想不到会和这个看起来讨嫌至极的小刘同学成为兄弟。 “什么事啊？”方默问。 刘小畅压低了声音：“你家那位，前阵子去找过杨琳。” 方默立刻睁大了眼睛。 “别急别急，”刘小畅赶紧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不管哪样方默都不高兴。哪怕他对杨琳已经没有太大意见且杨琳心有所属，许熙然也不可以私下跟杨琳勾搭，这是原则问题。 他心头一阵不爽，立刻表现在了脸上。刘小畅再次对着他摆手，接着又伸手拉着他的胳膊靠近了些许，露出略显尴尬纠结的神态。 “你老实说啊，跟你家那位是不是那方面不太和谐？”刘小畅说。 “……啊？”方默眉头紧皱。 现在这种状况，也不知道算不算和谐。从他的角度来说，还差一步总吊得心痒，但还挺满足的。最大的缺点，可能是胸有点点痛。至于许熙然，他凭什么不满意？ 见他不吭声，刘小畅以为是默认，严肃地点了点头，一脸正经地道：“要不要兄弟教你几招？” 方默面红耳赤：“什、什么啊！我们才没有……那个……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跟杨琳说什么了？” 总不能是许熙然欲求不满，去跟杨琳聊骚了吧？方默不信许熙然会做这种事。 “你别误会啊，杨琳已经把他拉黑了。”刘小畅说。 这解释宛如在给许熙然泼脏水。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方默不高兴了。 肯定是杨琳倒贴被拒，故意背后诋毁。 “就说了让你别误会，”刘小畅叹了口气，“许熙然不是0号么，跟杨琳有共同语言，所以聊聊心事罢了。” “……啊？”方默一脸痴呆，眨巴了两下眼睛，“你说什么？” “杨琳有点冲动，也没多问几句，就把人拉黑了，”刘小畅说，“反正他的大概意思，差不多是说跟杨琳同为0号，想要……呃，姐妹对话？” “……” “我琢磨着，他肯定是这方面有点想法，又不好意思跟你说，所以才找别人聊，”刘小畅说，“这方面不和谐，问题可大可小嘛。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方默大脑运转不太顺从：“啊？啊？” “别急嘛，”刘小畅安抚他，“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你能怎么帮啊？”方默呆愣愣地问。 “你自己想想，平时你们那啥的时候，自己有什么问题？”刘小畅一脸学术，“尺寸、时间，还是方式方法？” 方默心想，我有什么问题？我他妈型号问题啊！ 第79章 这一天终于来了 刘小畅说，前阵子听方默宣称自己其实是1时，他还半信半疑。毕竟更久之前，方默曾对他自称0.5，是为了许熙然这个直男才甘愿躺平的。直到如今配合上许熙然自己的说辞，他才终于厘清了头绪。 许熙然这个前直男，肯定是在方默这个0.5的期待下躺平了一次，之后竟乐不思蜀。可众所周知，绝大多数自称偏1的0.5都更爱做0。含泪做1久了，必然不和谐。方默学艺不精，许熙然欲求不满，故而试图进行场外求助。 “是不是这么回事？”刘小畅问。 方默心想，你还挺有创作天赋。 事情的真相可能远比刘小畅的假设更尴尬。方默稍一细想，头晕目眩，快要无法呼吸。 他婉拒了刘小畅的教学指导，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陷入了沉思。 方默很确定，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自己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1。动不动就红眼眶，乖乖被揉胸部，还用腿帮着他夹。要不是许熙然这段时间没主动开口叫过老婆，他早就叫老公了。 难怪许熙然对于出去开房如此抵触，他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取向。 方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有一个巨大误区，默认了许熙然原本是个直男，就会想当上面那个。 回顾以往，许熙然曾经在假意同邹瞬争风吃醋时说过些听起来挺有道理，细想之下令人不安的话。他说，如果要找像女生那样的男孩子做对象，还不如就找个女孩子。既然找了男生，肯定得找个长的帅的。这话是不是也可以类推为，既然想当TOP，为什么不直接找个女孩子。如果找了男生，不就是为了躺平吗？ 这么一想，许多以往觉得蹊跷的细节都突然变得合理了。 许熙然为什么那么执着想看他的那个？因为想要使用啊！ 许熙然为什么始终不愿意跟他出去开房？因为看出了他根本不想使用啊！ 方默完全理解杨琳拉黑许熙然的行为。他现在也想拉黑许熙然了。 怎么会这样。他努力了那么久，使尽浑身解数，坑蒙拐骗好不容易才勾搭到手的天菜直男，只想做0。 亏他长得那么大？暴殄天物！ 怪不得许熙然对于他自称直男却在恋爱后一副受样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因为人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为了骗杨琳随口扯的谎，竟一语成谶。 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方默简直快哭了。想到从此以后X生活注定不和谐，连分手的念头都隐隐冒头。 纠结无措之际，许熙然给他发来了消息。 “在干嘛？” 这是他在没话找话时惯常使用的标准开场白。 方默愁眉苦脸看了会儿手机，然后像往常一样回复。 “在想你。” 确实是在想他，只是想的内容消极了点儿。 新的消息很快又传来了。 “还痛不痛啊？” 他无疑是在问方默身上那被他欺负肿了的两颗小豆子。 方默立刻回复，“痛！” 其实没有很痛。他只是习惯性地又想要撒娇罢了。 “肿得很厉害吗？” 许熙然又问。 “厉害的，欲仙欲死。” 方默夸大其词。 发完后，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传来了新的消息。 “拍张照片我看看呢？” 什么啊，说得好像在关心，分明就是自己想看。方默为难了一会儿，偷偷往床里侧挪了挪，又拉高被子，躲着舍友的视线解开衣扣，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把照片发过去以后，他心情突然沉重。 他居然在和一个0号调情发这种照片，心里还洋溢着暧昧的快乐。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刚认识许熙然的时候。每每被他的死宅程度惊得好感度-1，一见着他或者听到他的声音总能加倍补回来。 现在的情况，比当初要严重许多，好感度至少-10000。但他也根本不需要听到许熙然的声音或者见到他的面，只是看他发来的消息，甚至只是看到他的名字，心就已经变得软绵绵了。 不可能分手的，他哪儿硬得下这种心肠。面对许熙然，他能硬的只有一个地方。 那么，既然自己也是男人，而且能硬，要不要为了他试着挑战一下呢？ 许熙然敲响他们寝室大门时，方默正向刘小畅虚心求教使伴侣欲仙欲死的若干种方法。 因为不方便被其他舍友听见，两人凑得有点近，且聊的内容怪不好意思，说的听的人都小脸红红的。 许熙然一看见，立刻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出来。”他对着方默招手。 方默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想着，那么帅，怎么可以不是个1呢，四舍五入就是伤天害理。 许熙然把他拉到了角落，递给他一支未开封过的药膏。 “这个，可以消肿的。” 方默刚想接过，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不要。”他说。 “我问过店员，涂上去不痛的，”许熙然已经很习惯哄他了，“涂了好得快点嘛。” 方默心想，好得快点，还不是方便你继续揉。 “……是你弄肿的，你买个药就行了？”方默说着，黏黏糊糊向他跟前靠过去，“不负责到底的吗？” 许熙然微微扬了一下眉毛，接着很快低下头去，还用手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子，笑了。 他拉着方默的手，一直走到了消防通道，又关上了门，然后对着方默抬了抬下巴。 “把衣服撩起来吧。” 同样的动作做过几次，就没那么羞耻了。方默掀起衣服，看着许熙然认真地给他上药。 药膏让他觉得凉凉的，许熙然的手又让他觉得痒痒的。 “好了。”许熙然的动作特别快，“每天两次，明天早上是你自己上还是我来找你？” 方默放下衣服，皱着眉看他：“这就好啦？” 居然就真的只是上药，而且是不帮助促进吸收的那一种。被他摸出了点儿感觉的方默有些不满足。 “……我看你是根本就不痛。”许熙然说。 方默冲着他嘿嘿笑，然后往前一步撞在他身上，又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他。 “对了，”许熙然跟他亲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过吧，我下周三就考完了。” 方默闭着眼睛点头：“嗯。” “……那我们之前说好的事，”许熙然语气和神情都明显带着紧张，“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去吧。” 方默顿时一僵。 以往没留意，如今细细分析许熙然的话，更显诡异。做好准备？什么准备，只能是那种准备了。 方默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想哭。 许熙然却没注意，垂着视线神情紧张，脸还微微带着烧：“你可以吧？” 不太可以。 方默深呼吸，又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许熙然近在咫尺的面孔。许熙然很快注意到了，也抬起眼来看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方默抬起手来，捧住许熙然的面孔，然后狠狠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可以吧！”方默如壮士断腕般说到。 约定的日子来临之前，方默疯狂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有道理的。那种东西又不是越大越好，许熙然的尺寸想要进来肯定会很痛很勉强。到时候活动不开，大家都不尽兴。相比之下，自己就恰到好处得多，有一定存在感能让人爽到，又不至于造成太大压力。这完全是一种更科学合理的分配嘛！ 许熙然给他摸摸他觉得舒服，那到时候换个地方帮他更全方位地摸摸，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顶多是累点，他撑得住。 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就不能当TOP了。 许熙然那么帅那么性感那么诱人那么可爱，就算做0也是极品，想上他的基佬不知道有多少，一样引人艳羡，他得好好珍惜。 也不用怕到时候操作不当造成不和谐，他从一位姓刘的前辈高人那儿获得了若干个锦囊，其中自有妙计。 方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坚信已经把自己彻底说服。 终于，考试结束，所有同学都犹如放飞的小鸟一般喜气洋洋。只有方默，呆坐在教室，三魂七魄仿佛去了一半。 “你交白卷了？”他同学问，“挂科预定了？” 方默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要去跟我心爱的男朋友约会了。我们即将打上惊天动地的一炮。 回到寝室的时候，许熙然已经在等他了。两人相顾无言，接着很有默契地一起下了楼，向着目的地进发。 许熙然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一直不开口。方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浑身都是压力，腰背都快挺不直。 他们步伐沉重，眼神呆滞，行动缓慢。气氛不像是要去上床，更像是要去上坟。 途中路过一家药房，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对了，既然要那个，总该买些必需品。眼见许熙然红着脸要往里走，方默拦住了他。待会是他要用，还是他来买吧。 才刚进门，发现许熙然也跟了进来。这就跟告诉别人“接下来我们俩要一起用到这些东西”似的，让人怪不好意思。方默低着头跑去柜台拿，隐约听见许熙然在身后同一位药剂师说些什么。 他耳朵尖，赶紧拿好了东西偷偷往后挪了几步，听清了。 “我想要效果特别好的那种，有吗？一颗下去立刻睡着，然后不管别人怎么折腾你都不会醒，最好能像昏迷了一样。” 药剂师很警觉：“你想干什么？” 方默也觉得疑惑，皱着眉头走到了许熙然身后，刚要说些什么，药剂师的表情更不对了。 她看着方默手里的小盒子，又看了看许熙然的脸，接着说道：“你要买安眠药的话，身份证号码留一下。” 方默怀疑只要等他俩一踏出店门，这位女士就会立即报警，告诉警察同志这里有两个心怀不轨的可疑分子。 “不是，我……”许熙然满脸尴尬试图解释，“我自己吃的。” “他失眠特别严重！”方默帮着喊完，一把拉着许熙然就往外走，“吃那种东西做什么，待会儿出完一身汗就会想睡了。” 出了药店，气氛更为僵硬。 “你晚上睡不着吗？”他问许熙然。 许熙然面色苍白地摇头：“不是……那个，呃，是有点。” 方默不禁担忧了起来：“是不是最近看书太多了？你昨天明明很早就跟我说去睡了呀，没睡着吗？” 许熙然欲言又止，最后冲他憋出了一个笑容，摆了摆手：“偶尔罢了，不严重的。” 方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你不舒服，那要不……今天还是算了？” 许熙然立刻回头：“行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气氛愈发尴尬。 “不是，我是说……”许熙然舔了舔嘴唇，“算了，都到这儿了。你不是说了么，出一身汗再睡也一样，对吧？呵呵。” “呵呵呵呵，”方默也憋出一个笑，“对，也是。” 两人继续往目的地进发，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故作欢快。 “你是不是很紧张啊？”方默问。 “啊？什么？你说什么？”许熙然说。 方默摇头：“……没事。” 他心里有那么点纳闷。就算对于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心怀忐忑，也不至于紧张到听不清声音的地步吧。为了真爱决定从今天起成为TOP的自己都比他冷静。 既然是TOP了，方默认为自己有义务对他的另一半进行安抚。 “放心啦，”他说，“不会让你很痛的。” 许熙然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一般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 趁着周围人少，方默隔着空气对着他MUA了一口。 亲完，他因为害羞而红着脸笑了起来。许熙然见状，终于也露出笑容。气氛总算有所缓和。 方默趁机去勾他的手指，得到了期待中的回应。 两人手拉着手往前走，眼看那栋建筑已经近在咫尺，方默忽然听见了身边许熙然深呼吸的声音。 “我有一个建议，”许熙然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表情严肃，“经过我的深思熟虑，郑重地向你提出，希望你可以采纳。” 方默有点莫名：“你说说看？” “我觉得普通男同性恋之间体位保持定式完全不流通，是一种不科学的不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你是不是考试考傻了？”方默满头问号。 “不是，”许熙然抹了把脸，这才转过头看他，“你听我说，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我听着呢。”方默看着他。 “首先，我绝对绝对没有不愿意的意思，”许熙然真诚地看着他，“但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为了长久稳定的发展，为了公平公正，为了共同创造美好未来，能至少轮流吧？” “啊？你在说什么？”方默有点回不过神，“轮流什么？” 许熙然抬起手，缓缓伸出食指，指尖朝向天空，小幅度地戳了两下：“上面。” 方默抬头往上看。 看了半秒，突然回过神来。 “……你想在上面啊？！”他大声问道。 音量过于爆炸，顿时周围的人纷纷回头。可方默暂时没空在乎。他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次：“你是不是想在上面啊？” 许熙然似乎对此感到十分羞耻，表情纠结无比，满脸的难以启齿，声音压得特别低：“我也不是想勉强你对吧，就是商量一下……那个……至少也一人一次吧……” “好啊。”方默说。 许熙然抿住了嘴唇，惊讶地看着他。 方默一把拉住他，用力摇晃，大声开口：“好啊！好的啊！” “真的？”许熙然面露喜色。 方默疯狂点头。 许熙然见状，长舒一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咽了口唾沫，才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今天……” “你先，”方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您先请！” 许熙然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啊呀你怎么这么客气，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说完，不等方默回答，又立刻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对吧。” 第80章 那个(???) 许熙然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在学习之余忙里偷闲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浸淫二次元多年，让他有个别认知产生了偏差，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他知道，虚拟作品不可尽信，了解实际操作还是得看真人。 可惜也没能看上多少，主要是身心都坚持不住。画面上男性赤衤果的身体让他轻微不适，代入其中某一方后更是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 他至今还没机会见到方默不着寸缕的模样。但半遮半掩的却是看了不少。感觉良好。他喜欢他白皙的皮肤，笔直修长的腿，平躺时微微凹陷的小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前最近颜色变得愈发鲜艳的那两颗小果子。至于某个部位，虽也称不上多欣赏，可只要想到是方默的，也会觉得可爱。 同为男性，方默的身体和视频上那些不一样，令他怦然心动。 只是再心动，把自己和方默代入到视频中去以后，许熙然还是崩溃。他甚至做了不止一次噩梦，梦里娇气又爱哭的方默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在他身上挥汗如雨。 惊醒后的许熙然彻底失眠。 不过他买安眠药不是这个原因，单纯不愿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试图逃避罢了。若有得选，他甚至想被全麻。彻底不省人事后随便方默怎么折腾都行，反正不想清醒着经历。 看视频的时候他因为坚持不了狂拉进度条，不小心看到过高清无码的劈股开花事后特写，当时胃中一片翻腾。 想到未来的人生中这样的画面将时不时在自己身上出现，许熙然快要丧失求生意志。 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法彻底说服自己。事到临头，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向方默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他想，他是因为喜欢方默才愿意做出如此惨烈的牺牲。那么方默若是也同样重视他，或许也会有所退让。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 他抱着上刑场的心情走出校门，现在居然可以上方默了。 原本腿里像被灌了水泥的许熙然顿时身轻如燕，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和他手牵着手的方默特别安静，一声不吭地快步跟着他。 两人高效率地进了店，掏了身份证，拿到了房卡，上了楼。终于打开门，迎面就是双人床。 许熙然原本还有几分急切，此刻却不知为何微微羞涩起来。他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就被身旁的人一下搂住了脖子。 方默毫不掩饰自己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抱持的期待，笑着过来亲吻他的嘴唇。 于是那些矜持羞涩，又瞬间全从许熙然的大脑中飞走了。 他热情地回应怀中的这份甜蜜，然后与他一同跌跌撞撞往床边走。因为没看路，不小心被床沿绊倒，顺势搂着双双倒了下去。 这个发生在偶像剧里会显得非常浪漫的桥段让他们磕到了牙齿。 两人重叠着各自倒抽冷气，捂着嘴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又一起笑出了声。 “很痛？”许熙然问。 方默摇头：“还好。” 说完，他再一次凑过来亲他。他们一贯都喜欢接吻。与心爱的人唇齿交融的感觉过分美好，令人沉迷。许熙然觉得若是让他们就这么亲上几个小时，其他什么都不做，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他面前的人有不同的意见。方默微微抬起大腿，往他中间蹭。见他很快有了反应，立刻笑了起来。 “来吧？”他小声对许熙然说。 许熙然心头一动。他翻过身，把方默压到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问道：“你真的愿意？” 方默仰头对着他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毫无掩饰，全是期待和喜悦，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许熙然心中突然涌起些微自责。他想，方默一定是很喜欢他，所以才愿意做出这样重大的牺牲，还毫无怨言。相比之下，纠结犹豫了那么久，临阵却打退堂鼓找借口讨饶的自己简直不像话。 “……你想在上面也可以。”许熙然说。 方默愣了一下，接着立刻说道：“我想跟你做会让你开心的事。” 许熙然感动的要命：“我也是啊！” “其实你一点也不想在下面，是不是？”方默试探性地问道。 许熙然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他怕方默光顾着照顾他的情绪而忽略了自己。 “你不可以勉强自己，”方默搂着他，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然后贴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我要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所有回忆都是快乐的。” 许熙然心想，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让我快乐的。 【【中略，查看方法不变，章节号80】】 出了一身汗后，确实会觉得困。 许熙然被倦意笼罩，睁不开眼，却偏偏不想睡。方默的皮肤微微湿润后摸起来愈发滑软，太舒服，让人舍不得撒手。他们的手脚都缠在一会儿，体温融在一起，呼吸也融在一起，一同变得懒洋洋的。 “许熙然。”方默小声叫他的名字。 “嗯？”许熙然闭着眼睛答应。 方默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笑。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叫他：“许熙然。” “嗯。”许熙然再次答应。 方默把脸跟他蹭在一起，嘴唇贴在他的皮肤上，不吭声了。 许熙然享受了片刻这样的温存，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来。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他说。 方默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为什么喜欢我？” 方默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不知道。” “那么多人追你你都不要，怎么就看上我？”许熙然不依不饶地追问。 “因为你帅。”方默说。 许熙然忍不住笑了：“认真一点行不行。” “和你呆在一起觉得开心。”方默又说。 “就这？” “反正就是喜欢你，”方默睁开眼，用鼻子蹭他的脸，“看你顺眼，觉得你哪儿都好。你还想我怎么夸你？” 许熙然被他逗得直笑：“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方默又不说话了。 “你也会不好意思？”许熙然问。 方默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可能是因为……你整天叫我老婆，我代入感强呗，一不小心就……” “……” “对哦，你现在怎么不叫了？”方默问。 许熙然脸一红。 当初整天跟方默开这种玩笑，根本原因是没开窍，心里坦荡。不当真的时候，才能说得全无顾忌。现在不一样，现在叫出口的都是真心的，多不好意思啊。 更何况，他一度以为方默只想当上面那一个。那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才是老婆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慌张了起来。 刚才酣畅淋漓，感觉美妙无比。可下一次，是不是就该反过来了？ 许熙然呼吸猛然停滞。 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方默对你那么好，你不可以不讲信用。嘴上心里把人当老婆叫了那么久，总要有点付出。连菊花都不肯给老婆爆，凭什么说爱他？方默的尺寸比他小一点，到时候自己应该不用受那么多苦。 “喂喂，”方默推他，“想什么呢？” 许熙然猛摇头：“没有，没什么。” 方默虽有狐疑，并未追根究底，而是延续了方才的话题：“现在为什么不叫了呢？” 许熙然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期待：“我可以这么叫你？” 方默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你还想这么叫谁？” 许熙然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这般语气，心头突然一亮。 “……笑什么呀？”方默有点不高兴。 许熙然张了张嘴。他原本是想立刻叫一声“老婆”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特别的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反问道：“如果我管你叫老婆，那你该叫我什么？” 说完后，两人近距离对视了片刻，谁都没开口。 方默的面颊逐渐泛红，最终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叫我什么？”许熙然学着方默刚才的样子追问。 方默咬着嘴唇憋红了脸，好不容易开了口，竟是全然不相关的话题：“你过年打算回家吗？” 这转得未免生硬过度了。 许熙然被逗乐了：“你也会不好意思啊？你不好意思的点到底都在哪儿？” 要是能捉得准，他就能尽情地欺负方默了。许熙然最近才察觉到自己的性格中原来也有些相当恶劣的部分，尤其爱看自己心爱的人羞耻难当的模样。 方默脸红红的，完全无视了他的话，继续问道：“等放假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你爸那儿？” 许熙然存了心让他害羞，故意不理会，坚持方才的问话：“你叫我什么？” 方默用力抿了一下嘴唇，然后语速飞快地说道：“老公你过年的时候要回去吗？” 前两个字一半都被他含在嘴里，说得模模糊糊的，几乎听不清。 许熙然清了清嗓子，总算回答他：“我，过年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声音都不连贯了。 方默面红耳赤：“好好说话！” 许熙然努力忍着笑，点了点头。 他心想着，怎么办，怎么回事，真不可思议，这世上有那么可爱的人，这是什么奇迹。 “你到底说不说？”方默急了。 “还没决定，”许熙然终于缓过来了，“我爸前几天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们过年的时候不想跑亲戚，打算趁着假期去国外旅游，让我赶紧把签证办了。” “……哦，”方默点了点头，表情略显失落“那挺好的。” “但我不是很想去，”许熙然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挺喜欢阿姨也挺喜欢我妹，可就是不喜欢跟她们朝夕相处待在一块儿。有点拘谨。” “觉得像在做客？”方默问。 “是有一点，”许熙然说，“阿姨对我太客气了，反而就……亲近不起来。” 这些话，他上次没有跟方默提。那时担心说出来显得奇怪，现在却又觉得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告诉他。 原本还担心方默这个爱哭鬼听了会不会胡乱脑补接着哭唧唧，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笑了。 “我知道了，”方默说，“你这个人就喜欢别人对你不客气。” 许熙然扬眉：“什么逻辑？” 方默冲他笑：“所以你和我亲近，爱和我在一起，对吧？” 许熙然愣了一下，也笑了。 方默说得可能是对的。 相处时过于客套友善，反而无法交心。方默最初在网络上与他搭讪时一派自来熟，言语间真诚且爽快，才让他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快速亲近了起来。 许熙然知道自己本质是个挺俗的人，学不会相敬如宾的道理，跟最亲近的人才能无所顾忌。他对方默的所有温柔都出自本心而非客气，说了没关系就绝不会再在心里暗自腹诽，夸他就一定是真心觉得他好。他也会在方默犯傻时笑他是笨蛋，偶尔吐槽他，特定的时候欺负他。把最真的一面给他看。 方默也不是个很能藏住心事的人，情绪总摆在脸上。许熙然不用担心他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计较。这样的相处，轻松且充满安全感。 他父亲的妻子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许熙然相信她是发自肺腑想要同自己好好相处，绝无坏心。但可惜，他们大概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家人了。他每一次回家，都是在做客。 “那你如果不跟他们一起去，过年打算呆在哪儿呢？”方默又问。 “我本来是想，他们走了我一个人回家呆着也挺好的，”许熙然说，“后来又觉得……既然这样的话，也没必要特地回去了对吧？” 方默看着他，眼神亮亮的：“所以呢？现在什么打算？” “我跟你提过吧，我在这儿有一套房子，平时不住人，”许熙然说，“离学校不是很近，所以也很少去。我过年的时候可以去那儿住。” 方默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欲言又止。 第81章 喜辞轮流制 许熙然对他笑：“这样就能随时来找你啦。” 方默是本地人。若不是有私心放假也想时常同他见面，许熙然情愿坐飞机回家，也懒得整理那套久未打理的空房子。 “不行啊，我觉得不妥，”方默摇了摇头，又挪着身子与他凑得更近了一些，“那你过年岂不是一个人？我舍不得。” “那也没办法啊，”有他这话，许熙然心里已经觉得暖，“你到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跨年呗。” 方默又挪，两个人紧紧贴在一块儿，没法更近了。方默干脆伸出手搂住了许熙然，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还有一个别的方案。”他说。 “你要来陪我？”许熙然问。 “不是，”方默摇了摇头，软软的头发蹭在许熙然的皮肤上，痒痒的，“是你过来陪我。你到我家来过年好不好？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许熙然惊讶：“你爸妈也在吧，这会不会太奇怪了？” “不奇怪啊，”方默说，“邹瞬去年过年就是住在我家的。我爸妈人很好的，你来就是了。他们大鱼大肉招待你。” “邹瞬？他为什么过年要住在你家？我记得他也是本地人吧……”许熙然难免在意起来。 “他和家里吵架，”方默尴尬地笑笑，“他们家知道了他……那个嘛。闹得鸡飞狗跳的。大过年的，他身上没几个钱又没地方可以去去，我跟我爸妈提了他们就主动说让他住过来。我们就是那次以后感情才变得特别好。” 对大多数普通家庭而言，发现儿子喜欢男人确实是一桩大事。邹瞬平日里总是潇洒坦荡的模样，从不避讳自己的取向，许熙然一度以为他能公开出柜肯定是已经得到了家人的支持。看来并非如此。 “那后来呢？他父母接受了吗？” 方默摇头：“没呢，还是挺僵的。他爸妈为了逼他‘改邪归正’断了他的生活费，他连口头上服软都不愿意，去年大半年时间一直忙着打工，还借了助学贷款。后来是他姥姥姥爷心疼了，每个月偷偷给他塞钱才缓过来。” 许熙然心中一阵唏嘘。他见邹瞬性格开朗明快，便默认他必定生活顺遂。实则不然。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如此吧。 如今他也踏上了这条路，早晚会有让父母知道的那一天。不久前他还答应了母亲，明年就带方默去见她。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和谐收场。 相比邹瞬，他肯定能轻松不少。复杂的家庭背景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有利因素，他双亲在感情上于他都心怀歉疚，故而平日里对他少有约束。他母亲从来开明。而他父亲就算为此震怒，阿姨肯定会帮着劝。若真的有哪边无法谅解为此跟他断绝关系，他至少也还有另一边。 许熙然想着，猛然意识到，因为方默，可能他的人生轨迹会被彻底改变。 “你来不来嘛！”方默听不见他的回应，催促起来。 许熙然也伸出手来，搂在了他的背脊上。 若真是如此，以他与方默的相交处为原点所划出的那道轨迹，方向一定是积极的，上扬的。方默带给他的快乐远甚于烦恼，他让他变得幸福，还让他更为自信。他被一个美丽的、可爱的、充满魅力且备受欢迎的人所青睐，让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优秀起来。 “只要你父母不介意，好啊。”他说。 “不介意，肯定不介意，”方默靠在他脖子附近笑出声来，“他们本来还跟邹瞬说，让他今年也过来呢。” “你爸妈知道邹瞬为什么跟家里不开心？” “知道啊，”方默说，“他们觉得邹瞬的父母太不近人情了，怪心疼他的。” 许熙然心中微微惊讶。方默的父母的态度如此开明，也不知若是轮到了自家儿子，还能不能一视同仁。 “那……邹瞬今年不去了吧？”许熙然问。 “废话，他今年有地方去了。”方默说。 “是要去他姥姥姥爷家过？” “你好笨，”方默笑道，“当然是跟他对象一起过。” 许熙然感慨：“那个贺先生看起来挺有钱的，邹瞬以后也不用那么拮据了吧。” “你开玩笑，”方默说，“他也就短暂的穷了那一阵。他姥爷有矿，不是修饰词是真的有矿。你看他平时那样子，像是没钱的人吗？” “……” “不提他了，”方默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你确定了，那我就跟家里说啦？” 许熙然点头：“嗯，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只要跟他爸说一声不想去旅游就可以了。通常情况，他爸劝过几句后就会随他去了。 “但我要用什么理由去啊，”这四舍五入就是去见丈母娘了，许熙然提前紧张，“平白无故大过年的不回去住在同学家里，你爸妈不会多想吗？” “你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你不想去，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方默说。 “……会不会有点勉强？” “怎么会，”方默笑道，“如果你在这里没有房，这完全就是最真实的理由吧！” 许熙然心想，那不一样。我留在这儿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舍不得跟你分开太久。 “不要做贼心虚！”方默强调。 许熙然笑了笑：“那好。” 方默开心极了，立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家隔音效果特别好。” 言下之意过于明显，让光着身子又搂着心上人还有过充足休息的许熙然瞬间便想了很多糟糕的东西。 刚才的整个过程，多少有些形式化，结合本身大于了其他一切意义。满足了他心理上最最柔软的那一部分需要。 可他心中另一个角落却又在小声说着，方默今天都没掉过眼泪，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他原本搭在方默背脊上的手向下挪了一小截。 方默也不躲，又说道：“现在时间还挺早呢。” 暗示意味如此明显。许熙然兴致勃勃刚要亲过去，心中突然暗叫不妙。 按照他们的约定，接下来就该是自己躺平了。 这个认知令他瞬间变得清心寡欲。 见他动作不自然停滞，方默迷惑不解：“怎么啦？” “你现在，不方便动吧，”许熙然冲他笑，“那里会不会还有点儿难受？” 方默试着动弹了一下：“是有点儿。” “那要不还是……” “但也不痛，就是怪怪的，”方默又说，“你现在进来会很方便，不好吗？” 许熙然一愣，方默好像没反应过来。这让他不禁纠结，该不该提醒。就这么装傻充愣，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又怎么啦？”见他还在迟疑，方默有点不高兴了，“难道刚才的感觉不好吗？” 许熙然心想，这不怪我啊，是方默自己要求的。 他舔了舔嘴唇，手终于彻底不规矩起来。 “好，”他说，“我再复习巩固一下，你考察考察有没有进步。” 方默向刘小畅请教的时候，刘小畅对他强调，事后是非常关键的一环。就算是对炮友，拿出来就不认人，也是非常没品的做法。 单纯只是想做，开个钟点房就够了。做过了以后还搂着说会儿话、接个吻，乃至相拥而眠、醒来后再道一声早安，能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先满足身体，再呵护心灵。两相结合，就叫做爱情了。 刘小畅平时不怎么靠谱，这方面无疑是一位大师。难怪杨琳被他吃得死死的。 方默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预判错误放纵过度，第二天起来浑身散架，腿软得走不动路。可睁开眼后立刻拥有一个早安吻，就把这所有的负面感受统统都抵消了。 许熙然倒是一脸惭愧：“下次换我吧？” 这个提议被方默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要，”此刻，他终于有理由为自己丝毫不像个直男的举动作解释，“昨天太爽了，我不想在上面了。” 许熙然惊诧不已。 为了防止他说出“真的吗那让我也试试好吗”这种可怕的话，方默立刻又补充道：“我连老公都叫了，已经认命了。你就别纠结了。” “真的感觉那么好？”许熙然喜滋滋的，“那我简直是个天才吧！” “嗯嗯，”方默不负责任地点头，“棒极了，便宜我了。” 男性生物在这方面太好哄了。许熙然立刻飘飘然。 方默暗自祈祷，希望他不要就此满足，下次能有所进步。 两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初体验总会有许多不适应，相比生理，其实心理上的快感更为强烈许多。他在过程中有过许多乱糟糟的想法，诸如，“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痛死了我要忍住”、“他这样看过去好性感”、“妈的好爽”、“他真可爱”。所有感受与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品味起来，比想象中更为甜美。 回学校的时候许熙然又提出要背他，方默果断拒绝了。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那样的姿势会让他痛得裂开。 “只能公主抱了？”许熙然跃跃欲试。 方默哭笑不得：“慢慢走回去不好吗！” 终于回到寝室，他们在门口与刘小畅不期而遇。 刘小畅惊诧不已：“为什么是你行动不便？” 方默惭愧。师父的悉心教导，他全没用上。不仅他没用上，许熙然也基本没用上。这个人全靠本能在行动，技巧完全停留在初级阶段。 “我翻身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方默面无表情地说。 “哇靠，”刘小畅感慨，“真激烈。” 他说完，在方默肩膀上拍了拍：“下次小心。” 暂时还没法有下次。方默缓了两天，行动时那种诡异的感受才终于彻底消失。 期间，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一件大事。 “我有个同学，放假不回去，想来我们家住。”他说。 他妈语气感慨：“又是小邹呀？真是，都这么久了，他的爸爸妈妈心肠怎么那么硬。” “……不是他，”方默难得的扭捏了起来，“是另外的朋友。你们以前没见过的。” 电话那一头安静了片刻。 “是男孩子吧？”他妈语带试探。 “嗯。”方默对着电话点头。 他妈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谈恋爱啦？” 方默红着脸，再次点头：“……嗯。” “哎，真的呀，”电话那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爸提前做点准备。” “不用，就平时那样就好了，”方默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能不能假装不知道呀？” “不知道什么？” “他要是知道了你们知道我们的关系，肯定得拘谨了，”方默说，“你就当他是我的普通同学，行吗？” “跟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呀，”他妈笑道，“他很害羞吗？” “不是，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弄得像正式见家长一样，尴尬不尴尬呀，”方默继续说道，“你就自然一点，把他当成邹瞬那样就好啦。” “唉，”他妈叹了口气，“你啊，心思越来越多。” 第82章 生气啦！ 方默一直到上了中学，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家庭氛围很特别。 人在缺乏对比的时候，很难发现自己有多么幸运。他一贯以为所有父母都是那么温暖的，是能让子女放心信任和依靠的。 他考试考砸了，也敢把试卷拿给父母看。在学校干了坏事被要求叫家长，也从不隐瞒。有想要的东西，就会主动跟父母开口。在名为“家”的地方，他的情绪无需隐瞒。 他的父母一直到年近四十才终于有了他。老来得子，自然万般宠爱。他们俩退休前是小学教职工，脾气耐心都好，又懂得引导。 从小到大，方默被批评过教育过，却从未被责骂过，更不曾挨过打。他的父母总能找出许多奇特的角度发自内心地赞美他，让他从小就坚信自己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孩。 也曾有亲戚对他父母的教育方式提出质疑，认为这会把孩子宠坏。 方默确实被宠成了一个有些娇气的，略微自我中心的人。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自信的，积极的，大多数时候总是十分快乐的人。 快乐是无价之宝。所以，哪怕方默成绩从来中不溜丢，人缘普普通通，浑身小毛病，他父母依旧觉得怪不错的。 因为几乎对他没有要求，于是时时刻刻都对他满意。唯一一次真正为他担忧发愁，是在他刚上高中不久以后。 方默在某天晚饭时突然对他们说，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男孩子。 再开明的父母都会被震惊。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以往对此全无涉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他们当时迟疑了好一会儿，问方默是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或是喜欢的对象。 方默没有。他只是闲来无事看了当时热门的偶像剧，对男二号产生了非比寻常的好感，见他被甩心痛不已，恨不得冲到故事里跟他谈恋爱。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当时并未再说什么。 一直到几天后的周末晚上，他们正式与方默谈了一次话。 那天晚上一家三口聊了很久。他们告诉方默，他还年轻，没必要急着给自己下定论。但若是再过上几年，等他心智成熟，依旧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同性，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依旧是一个好孩子。 方默后来无意中看到了他父母趁他不在家时使用电脑留下的搜索记录，长长一排，从“同性恋如何治疗”到“同性恋能否改变”再到“什么是性取向”、“性向能否改变”和“能为同性恋子女做什么”。 当时只是感慨和好笑，几年后再回忆起来，直掉眼泪。 稍大一些后，他曾跟母亲感慨，说觉得自己幸福的要命，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孩。随着在现实生活中和网络上对同类群体了解逐渐加深，他见识过太多因为父母不愿接受而产生的悲剧。能放下身段与子女沟通、互相尊重理解、愿意成为支持后盾的父母，太罕见了。 他嘴甜一番，本意只是想撒个娇，他母亲却往心里去了。等方默上大学不久后，他母亲告诉他自己在网络上加入了一个名叫“彩虹妈妈”的公益团体。 团体里全都是有同志子女的父母，大多思想开明，对孩子包容且支持。他们会定期组织活动，除了互相联络感情交流心得，还会主动帮助那些想要向家里出柜却遇上困难的年轻人。 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是听不进小辈的话的，若能有同龄人来做思想工作则会好得多。不少家长因为他们而放下成见，甚至也加入了这个团体。 当然，还有许多无论如何都固执着不愿意体谅的。方默的父母认过两个干女儿，出席了她们的婚礼，在婚礼上代替她们的父母致辞送上祝福。除此之外，也会有苦闷的年轻人来找他们聊心事。他母亲姓苏，又当过老师，那些人便一口一个苏老师地叫她。 用苏老师的话说，退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人帮点小忙心里充实。他爸工作还是很忙，但也会抽着时间支持自己的太太。 方默坚信自己拥有全世界最棒的爸妈。 可惜，他暂时还不敢把这些告诉许熙然。不然，要怎么解释他一个才弯了不久的直男，父母竟参加了什么“彩虹妈妈”团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先瞒一阵。等时间久些，再告诉许熙然自己已经向父母坦诚，而他们接受良好，并且主动去进行了深入了解。这样一切便顺理成章，丝毫没有破绽。 他不忘在电话里提醒：“你们那些宣传材料啊，印着小彩虹的本子啊笔啊什么的，全都收收好，别放在会被看到的地方，知道吗？” “怎么回事呀，我们反而变得见不得人啦？”他母亲纳闷。 方默讪笑：“怎么会，你们最好了。有原因的，下次再和你们解释。” 方默所有考试都已经结束，许熙然还剩下最后并不算太重要的一门。 寒假即将正式开始，学校里逐渐变得冷清起来。因为跟家里说好了会带着许熙然一起回去，所以方默也陪着多留了几天。 就像当初临近开学时那样，寝室里除了他们俩，再没别人了。 许熙然的最后一门课是半开卷，能带一张A4纸。他用极细的针管笔在纸上密密麻麻写满芝麻大的字，终于把所有要点都挤上去以后，手指都快抽筋了。 他理所当然地向方默讨要安慰。 方默高高兴兴坐进他怀里，装模作样给他揉手指，屁股故意动来动去往他身上蹭啊蹭。 许熙然左手搂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那就别说。”方默知道他忍不住，故意唱反调。 许熙然果然忍不住。他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行，我得说。我憋了好久了，前几天就想说了。” 方默心里其实是好奇的：“到底怎么了？” “你好重啊，”许熙然说，“还那么瘦，屁股都是尖的，戳在我腿上压强太大，每次被你坐超过两分钟我的腿就痛得不行了。” “……” “其实你就算坐我身上，也没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吧，”许熙然说，“那么大一个，我现在视线都被你的挡住了。” 方默不堪受辱，跳了起来：“你的屁股才是尖的呢，有本事以后别碰！” 许熙然笑着连连摇头：“没本事没本事，还是要碰的。”他说着抬起右手塞给方默，“再帮我揉揉，肌肉都抽住了。” 方默一边替他揉，一边用力瞪他。 坐一下大腿怎么了，那么金贵。昨天晚上自己光着身子往那儿坐的时候他怎么不嫌重还那么HIGH。 当初担心在寝室里做这种事不太厚道。可如今人都走光了，什么也不干又觉得暴殄天物。 许熙然前几天在他们第一次正式开始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体位不流通是不科学的不可持续的道路，如今倒是彻底只字不提了。这人明显就是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在下面的。方默表现得再爽，他都没有半点好奇心和尝试的意图，沉迷耕耘不可自拔。 方默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许熙然传染了也变得傻气，才会一度担忧自己得被迫为爱做1。 可想到许熙然这样彻底的纯1也曾暗自决心要为了他躺平，方默又心里一阵阵甜，连许熙然刚才的讨嫌言论都气不起来了。 许熙然见他表情松动，抬起另一只手把他搂到了面前，靠了上来。 “要是能这样在寝室里过完整个寒假也不错。”他说。 方默迟疑了一下：“你不想去我家吗？” “没有啊，”许熙然说，“就是有点别扭。到时候你父母都在，我没法像现在这样想抱你就抱你。”他说着，拉着方默弯下腰，抬头亲了一口，“想亲你就亲你。” 方默心肝儿一颤。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许熙然把手抬了起来，隔着衣服在他胸口那个位置拧了一下。 “想揉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方默大喊一声：“我呸！” 他这几天洗澡的时候仔细观察过，真的微微变大了一圈，颜色好像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许熙然再这样揉下去，等到了夏天穿上T恤，单薄的衣料肯定会被顶出两个印子。 当初他Cos小遥戴着假胸把衣服顶起来了许熙然都不乐意嫌他有伤风化，要真到那时候，许熙然不得介意死了。 ……还挺想看。 “趁着现在还能随心所欲，”许熙然拉着他，想要他分开腿正面坐在自己身上，“别浪费。” “现在不嫌我重了？”方默故作矜持。 “你可以扎个马步减轻我的负担。”许熙然说。 方默气坏了：“扎你个头！大爷我一屁股坐断你的腿。” 话虽这么说，他乖乖坐回去的时候却还是没舍得太用力。许熙然乐颠颠隔着衣服亲他的胸口，又催促他：“掀起来呗？” 方默没好气，扭过头：“等你腿麻了再说。” 许熙然也不当回事，笑了会儿张开嘴，就这么隔着一层轻轻咬了上去。 方默身子一抖。他挺着胸，刚想伸手搂住胸前那颗脑袋，大腿突然一麻。 下意识夹紧了腿后，等听见音乐声他才反应过来，是兜里的手机在振动。 拿起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 “你等一下，”方默推开许熙然，“我接个电话。” 许熙然很听话，松开口，点了点头，还冲他笑。 方默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按下接听。 “喂，怎么啦？”他问。 “你们是明天下午回来，对吧？”苏老师在电话那头问道，“那晚饭是在家里吃咯？” “嗯，”方默点头，“他上午考试，考完我们吃个饭再去坐车。到家大概四点左嘶——！” 他声音突然走调，电话那一头疑惑：“怎么啦？” 方默咬紧了嘴唇，盯着身前的人看。许熙然又咬了一口，比刚才更用力，此刻依旧含在嘴里，甚至故意抬起眼来看他的反应。 “默默，怎么啦？”苏老师不见回应，又问了一次。 “……没事。”方默面红耳赤，腾出一只手去推许熙然，却被扣着手腕按到了糟糕的地方。 摸上去，胀鼓鼓的。明明昨天晚上才出来过，此刻却又斗志昂扬。 “我……我不小心的绊了一下，”方默随口胡诌，“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我和你爸现在要去超市买菜，想问问你朋友有什么忌口吗？”苏老师问道。 在她问话的同时，方默还被迫摸着那个地方。许熙然按着他的手，又带着他来回抚动，甚至故意向上顶。 若电话那头换个人，方默也许就强忍着羞耻配合他了。但现在，却是万万提不起这种心思。 许熙然依旧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又想把另一只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里探进去。 “他什么都吃，就跟猪一样。”方默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道。 许熙然应该是意识到了这是在说自己，动作愈发过分。他把方默的衣服掀了起来，身前雪白的皮肤顿时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方默扭着身子想要后退，又被他搂着腰按了回来。 许熙然在伸出舌尖舔他胸前那颗凸起时，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这个家伙，摆明了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他羞耻的模样。 “那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呢？”苏老师又问。 方默快疯了。他皱紧了眉头，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他……那个……我不知道，我得去问问。妈我晚点再跟你说吧，现在有点事。” 许熙然在听到他喊出“妈”的时候，动作瞬间僵住了。 等方默挂了电话瞪向他，他已是满脸尴尬。 “……我不知道，我当你在和邹瞬打电话呢。我以为你们昨天才分开明天回去又要约着见面，”许熙然此刻两只手全缩了回来，规矩得不得了，“你怎么给邹瞬和给你妈设置同一个铃声啊？” 方默居高临下眯着眼睛看他：“你也是这个铃声。我给亲近的人都设置的这个铃声。” “这样啊……”许熙然心虚，“那个……我……” 方默站起身来，低着头整理凌乱的衣服，没吭气。 “……我不想和别人一样，给我单独设置一个吧？”许熙然说。 方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些来气。刚做了过分的事，连对不起都没说一句，居然立刻提起要求来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许熙然终于反应了过来：“生气啦？” 方默知道自己若是否认，许熙然极有可能会相信真的无事发生，说不定还会打算把刚才进行到一般的事继续下去。 所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点了点头：“对。我很不高兴。”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妈，”许熙然解释，“我也不至于那么没有分寸对吧？”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和他通话的是邹瞬，那他做这些事就合情合理了。 方默在气头上，怎么想都不对味。 “对，你都对。我回寝室了，”他干脆转身往外走，“你好好复习吧。” 第83章 相爱和相处 一直到第二天见了面，两人间气氛依旧有几分尴尬。 前一天晚上，许熙然主动给方默发过消息。内容毫无新意，无非还是“在干嘛呢”之类的没话找话。方默虽然回复了，但态度比之平日要冷淡许多。他以往就算不说“正在想你”，至少也会在报告完毕自己的动向后回问一句“你呢”。之后，两人肯定得甜蜜蜜聊上一阵，不过瘾再拨个电话。 昨晚，他隔了很久才搭理许熙然，说，“我要睡了”。 许熙然对他说，“晚安”。 对话就此彻底终结。 方默一阵内伤。他也不是非要跟许熙然闹别扭。可既然是许熙然做错了事，解释完毕之后至少也该有一句正式的“对不起”吧？他都明明白白把“我不高兴”说出来了，许熙然就不能说一句“我错了”吗。 方默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下次还敢，可这点态度总归要有吧。就这么当作无事发生，连哄都不哄一句只知道装死，未免太过分了。 方默气了一整夜，第二天到了点还是去了许熙然的考场外接人。 他们昨天在闹别扭前就说好的，等考完了先一起去考场附近的拉面店吃午饭，吃完了再回去取行李。既然没提过有变动，那就得守信用。 许熙然一见着他立刻笑容满面跑了过来。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方默完全有别于以往的冷淡态度，于是也变得安静且拘谨起来。 两人沉默地来到拉面店，沉默地排队取号，面对面沉默地吸面条。 许熙然心里憋得慌。他昨晚又没睡好。 自己做了莽撞不合时宜的事，确实是有错在先。可做都做了，又没法倒流时光挽回补救，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方默还憋着气不跟他好好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除了愧疚，他心里多少有点郁闷。方默居然生他的气了，气了一整晚都没消。两人相识那么久，这还是头一回。方默一贯迁就纵容他，竟也被他惹毛，可见这次确实做得过分。可既然从来都迁就纵容，为什么这次就不能也通融一下呢。至少也黄牌一次再出红牌吧，一点过渡都没有，他要怎么知道方默其实讨厌这样。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嘛，都知道错了。 他自我检讨是不是被这份纵容给宠坏了。两人确认了关系以后，他故意欺负过方默太多次，对方默红着眼眶眼泪啪嗒啪嗒掉的模样欲罢不能。方默哭完了从不和他计较，他就得寸进尺。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许熙然想着想着，突然就有些难过。他肯定是触壁了，方默对他的喜欢支撑不了更多的包容了。再为所欲为，可能就要被甩了。 他看着面前低头吃面并不看他的方默，心里暗暗着急，也不知该如何挽回。 方默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抬起头，发现许熙然正在看他。 “……看什么啊。”他说着，故意扭过了头。 接着，他才刚放下的手就被对面的人从桌子底下拉住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扰你打电话了。”许熙然拉着他的手，小声说道。 方默心想，啥玩意儿，这是重点吗？他才不介意跟许熙然玩些糟糕的东西，他就是气他在知道自己不高兴以后不道歉不哄着还狡辩，之后又企图装死蒙混过关。 明明白白说一声对不起是不是能要了他的命。 气归气，此刻看他明显示好，方默的心还是瞬间软了大半。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跟家里打电话，”许熙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反复强调一些昨天已经说过的废话，“我以前只知道你给邹瞬设置了这个音乐，才会先入为主。其实我本来也只是想逗你一下的，没打算真的要……” “行了行了，”方默脸都红了，“都听过了，说点新鲜的。” 许熙然认真思考，然后胸有成竹开口：“你的屁股是圆的。” “……” “我说尖的只是一个比喻嘛。你瘦，坐下来的时候骨头咯在我腿上，加上你的体重……虽然你瘦但好歹也快一米八了是不是。但我没有不喜欢你坐在我身上，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要是不好笑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方默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直摇头，说不出话。 “你要是喜欢坐，那我去努力健身练练腿嘛，”许熙然小心地看着他，手在桌子底下拉着他晃啊晃，“以后你想坐多久坐多久。” 方默最后还是笑了出来。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重点都抓不到，竟也挺讨人喜欢的。 许熙然见状立刻闭上了嘴，面露喜色，看向方默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期待。 方默决定再给他一个台阶，别别扭扭暗示：“别检讨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的吗？” 只要他开口说一句对不起，方默就会立刻告诉他没关系。 许熙然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可以说吗？” 方默心里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许熙然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不想跟其他人用同一个来电提示音。” “……” “不行就算了，”见他顿时僵硬，许熙然撇了撇嘴，扭过头去，“我也不勉强你。” 不过几秒后，他又小声嘀咕起来：“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情吧？” 说完，他再次看向方默，很快面露惊诧：“你怎么又不高兴啦？” 方默心想：我cao。 他还想：他妈的。 强忍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想：FUCK。 许熙然想不明白了，设置一个单独的手机铃声到底是有多困难多令人为难。 他以前光知道方默给邹瞬设置了单独的铃声，心里多少有几分吃味，但并未多想。昨天发现原来被分进了同一个群组后，他心思就有些活络。好朋友和男朋友，总该有些区别吧。想要在恋人面前变得更特别一点，有什么错呢？这明明可以是一件很甜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成本，为什么方默就那么不愿意？ 以前没这份意识也就罢了，现在自己明确提出了，还不肯，多过分。许熙然认为方默这种表现无疑是一种直男病，就算弯了也改不了。 两人肩并着肩往宿舍楼走，气氛变得更压抑了。 方默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熙然心里也有几分芥蒂，一路上谁都没主动开口。 一直到上到三楼必须分开了，许熙然见方默一声不吭气呼呼往宿舍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拿好东西过来找你，很快的。” 方默背对着他，语气平板无波：“哦。” 和傻子谈恋爱早晚会被气死。 方默回到寝室，一屁股坐在床上，半天没动弹。 趁着上午许熙然考试，他已经把行李都整理完毕了。反正过完寒假就得回来，必须带回去的东西不多，重的已经提前发了快递，剩下的还不满一个背包。 按照最早的计划，他昨晚根本没打算回自己的寝室睡。那次以后他们总共也没亲热过几次，回家前不被打扰的最后一夜本该无比美好，如今彻底泡汤了，罪魁祸首还完全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经过今天一顿鸡同鸭讲，方默如今连怎么跟他系统地解释一下自己到底在不爽些什么都已经理不清思路了。许熙然这人混蛋的地方太多了，哪儿都值得他气一气。 归根结底，就是许熙然笨蛋。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是他特殊分组的铃声。方默赶紧拿出来看，是家里打来的。 方默上次回家已经是个把月前的事情了，父母想得慌，知道他今天回来便迫不及待，来问到哪儿了，有没有上车。 等挂了电话，方默有些别别扭扭地想着，早知道就不留在学校里陪这个气人的家伙了，提前几天回去让爸妈开心一下不好么。 他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想到，亲近的人都用同一种铃声果然是有弊端的，刚才还以为是许熙然打来的呢。 他戳开了联络簿，找到了许熙然的名字，点击设置。琢磨了一会儿该给自己的男朋友挑个什么样的特殊铃声比较好。在手机音乐库里拉了一阵，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不对啊，这样岂不是自己先服软了？许熙然至今都没跟他说过一句对不起，凭什么要他先低头。 方默气哼哼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房门被敲响了。 两人又一言不发往车站走。 方默时不时偷看一眼身边的许熙然。这个傻子一脸郁闷，情绪低落，整个人都显得丧气。他背上那个包明明不大，身子却被压得有点垮。 看多了，方默心不由得就软了。许熙然多不要脸，做错了事不道歉还好意思对他提要求，本来是很气人的。可想到他竟然因为自己没给他设置一个单独的铃声就郁闷成这样，竟又觉得有几分可爱。 方默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恍惚起来。 若是几个月前，许熙然说想要一个单独的手机铃声，自己一定受宠若惊，不仅光速为他设置，还愿意任由他随意选择曲目，哪怕是宅气四溢的二次元歌曲也咬牙忍耐。 哪怕许熙然从未察觉，当初的方默在他面前就是如此无条件的迁就。为了能被他喜欢，方默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现在他成功了，成功过头了，已经能肆无忌惮对着许熙然耍脾气了。 方默心想，我是不是飘了。 都怪许熙然，对他的喜欢太多太明显了，才让他有恃无恐。 这么一想，又不是很想继续跟许熙然闹别扭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家伙傻。要是自己认真地跟他说，我希望你在做错事以后能老老实实说一句对不起，他应该是愿意的吧？ 正想着，身边一直丧丧的许熙然突然开口：“我刚才给你设置了一个单独的提示铃声。” “……” 空气再次变得沉默，两人继续安静地向前走。 方默心想，不好了，傻过头了，开始变得可爱起来了。 他又微微侧过头去偷看，发现许熙然也在偷看他。捕捉到彼此的视线后，谁都没有闪躲。他们无言对视了几秒，一同笑了起来。 方默去勾许熙然的手指，立刻就被许熙然反过来逮住，把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之间。 方默低着头笑着走了几步，问道：“那你想要什么音乐？” “都行，”许熙然说，“我很好说话。” 方默又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不高兴？我不要听你那套解释。” 许熙然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因为我总是欺负你？” 方默意识到自己找了个麻烦。 若是否认，仿佛在说“我好喜欢被你欺负”。他确实喜欢，但这光天化日的，让人怎么承认。 他不吭声，许熙然以为是默认了，便说道：“我改啊。” 这可使不得。方默急了。 “不用啊，”他说，“你保持最自然的样子就好了。” “可是你生我气的时候不理我，板着脸看我，我很难过。”许熙然说。 方默一下子咬住了嘴唇。他变得晕晕乎乎的，很想立刻抱着身边的人用力亲一口。 可惜不方便。他们在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站。临近假期，学校里逐渐冷清，车站却依旧热闹。站台上排了长长的队。两个男生十指相扣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方默不想再吸引不必要的眼球。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那个。”他说。 许熙然方才的话语如此坦诚，方默认为自己也不该再别扭下去了。 “那是什么？”许熙然说，“其实你不喜欢我总是弄你那里？” “你方向就不对，”方默好气又好笑：“你昨天就知道我不高兴了对吧？” 许熙然谨慎地点头。 方默又说：“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许熙然抿着嘴唇皱着眉，再次点头。 “那你应该跟我说什么？”方默问。 他心里隐隐有些羞耻。真的说出口以后，才发现这理由如此矫情。许熙然可能会笑他，还可能会傻了吧唧说点儿让他再次冒火的话。 但方默有点儿倔，就是想听他说一声对不起。说了就原谅他，不说就继续闹他。许熙然喜欢他，他可以闹。 许熙然闻言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没有开口，脸却红了，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且紧张起来。 方默心中又有不好的预感。 他屏着呼吸，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脸郑重地张开了嘴。 许熙然说：“老婆我爱你。” 方默傻站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 “别气了。”许熙然又说。 方默心想，算了，原谅他了。 然后他低下头，笑了起来，肩膀直抖。笑了一会儿，许熙然突然松开了他的手。 紧接着，他的脸便被捧住了。方默愣愣地抬起头，迎接他的是一个轻柔的吻。 印在他的嘴唇上。 方默的脑袋嗡一下便炸了。 他想，现在队伍前后的、周围的所有人肯定都在看他们了。 ……管他们呢。 方默也抬起手臂，搂住了许熙然的后颈。 第84章 爸爸妈妈的眼皮底下 虽然只是以普通同学的身份做客，许熙然心中依旧免不了紧张。 只要他和方默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会换一种身份出现在方默的父母面前。为了能在那一天到来时更为顺利，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好好表现，争取给两位长辈留下正面印象。 他为此特地穿上了方默送他的外套，离开宿舍前还认真照过镜子整理了发型，以确保自己的外表干净整洁又顺眼。 “我帅吗？”他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问方默。 方默点头：“帅的帅的。” 他的语气显然不是很有诚意，许熙然觉得自己被敷衍，皱起了眉头。 方默见状笑出了声，又重新强调了一次：“一看就是个精神小伙，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 许熙然很确信，自己被取笑了。见他苦着脸叹气，方默继续安慰他。 “真的不用紧张，我爸妈脾气很好的，一点也不难搞，”他说，“倒是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别太惊讶。” “啊？为什么？”许熙然不解。 “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有点岁数了，”方默说，“我中学的时候她有一次来学校找我，被我同学说‘哇，方默你的外婆好年轻啊’。” 他表情语气都故意夸张化，明显是为了逗许熙然笑，好让他放松一些。 许熙然确实笑了。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方默的父母性格好又年长，那方默一定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有了这样的认知后，身边的恋人看起来似乎变得更甜了一些。 有一件许熙然自己也觉得很神奇的事情。不久前，他们才刚闹了点小矛盾，相识以来第一次赌了一整晚的气。当这点小波折过去，竟没有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像是有催化作用似的，让他们产生了奇特的亲近感。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座位上，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点黏糊起来。 或许，是因为终于知道了闹起别扭会有多难过，普通的日常相处才被衬得愈发值得珍惜。 “那你觉得……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是什么反应？”许熙然问。 方默表情瞬间有些古怪。很快，他冲着许熙然笑了起来：“应该会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哪会有那么顺利呢。许熙然知道方默肯定又是故意说好听的来哄他。但他打心底里希望这会是真的，于是并不反驳。 方默的父母确实就如同方默所说的那样，温和友善、热情友好。有了方默事先提醒，许熙然对两位长辈的年龄接受度良好。方默的母亲头发花白，脸上细纹明显，尤其眼角，鱼尾纹拖得又深又长。许熙然对比自己的母亲，看着完全不像是同一辈人。 但她们只是单纯的外表不像罢了。他觉得方默的母亲依旧是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眼角弯弯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永远在微笑，使人不由得便心生好感。 方默在父母面前的样子和学校里不太一样。这个平日里对比同龄人还算是沉稳的人一推开家门，无论是声调还是肢体语言都立刻变得欢脱起来。他蹦着冲进门依次给了父母一个拥抱，然后兴高采烈为他们和许熙然做介绍。 方默的母亲原本正在烧菜，同他俩寒暄了几句便又进了厨房。留下方默的父亲，带着许熙然去客房安置自己的随身物品。 方默的父亲外表相较之下略显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他认真地给许熙然介绍，这个柜子可以放东西，这边的衣橱可以放衣物，都有独立钥匙能上锁，就是插在锁孔里的那两把，出门可以随意带走，他们没有留备用。 临时过来做客，老两口竟还想得如此周到，记得要给他留隐私空间，许熙然顿时有些感动。 不仅如此，客房的床铺一看就是新整理出来的，床单被褥新晒过，凑近了闻着有股阳光香气。为了招待他，方默的父母是特意认真准备过的。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许熙然说，“叔叔你们太客气了，我也没多少东西。还特地给我整理房间，太辛苦……我本来是打算跟方默挤一个房间的，打地铺都成。” 方老先生闻言，看着许熙然的面孔安静了片刻，接着才冲他笑了笑：“不麻烦，你阿姨喜欢整理。你跟我们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好了。” 正说着，方才回自己房间放东西的方默蹦了进来。他在客房里转悠了一圈，指着床单说道：“这不是我的嘛！” “当然是用你的，”方老先生笑道，“总不能拿我们的。” 离吃饭还有一点时间，方老先生说是不打扰他整理，先行离开了。 他一走，许熙然立刻压低了声音跟方默说起悄悄话。 “你跟你爸妈说我们住一间不就好了吗？”他对方默说，“还让他们特地整理，我多不好意思啊。” 方默眼神游移：“……反正都整理好了嘛。” 他说完，往许熙然的方向挪了挪，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要是晚上想过来我房间，偷偷来不就好啦。担心被他们看到了会不好意思，我过来也可以啊。” 许熙然原本不是这个意思，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变了味。 他不禁感慨起来。这样的父母，怎么能把儿子培养得如此不正经，嘴里一套一套都是令他把持不住的话。 毕竟是在做客，许熙然肯定比方默矜持，没法放得那么开。他叹了口气还没说话，方默又冲着他笑了起来。 “我妈说你长得蛮帅的。”他压低了声音对许熙然说。 许熙然扬了一下眉毛：“什么时候？” “刚才呀，我过来之前去问她觉得你怎么样，”方默还挺得意，“她说，‘嗯，看着挺不错，很精神’。” 许熙然怪不好意思的。害羞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太对劲：“邹瞬来你也这么问吗？” “当然不啦！”方默立刻摇头。 “……那阿姨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许熙然做贼心虚，“一般谁带同学回家还会特地问这个。” 方默伸手挠了挠下巴：“从现在开始让她知道你对我而言非常特别，也没什么不好吧？” 听着像歪理，琢磨起来又有几分道理。许熙然迟疑之际，方默又冲着他仰起脸来：“别瞎担心啦，亲一个？” 许熙然从善如流，刚要亲过去，背后突然传来方默父亲的声音。 “小许啊，你牙刷毛巾有没有自己准……” 声音断得极其不自然。 许熙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猛地推开了方默，光速转过身去，大声喊道：“有！我有！” 方默一屁股倒在了床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许熙然又赶紧回头：“没事吧？” 方默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无辜极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等许熙然重新望向门口，方老先生正在对他微笑。 “有的话，浴室在那边，你可以先放过去。要是有需要，家里也有新的，跟我说或者跟你阿姨说都可以，我们帮你取。” 许熙然点头如捣蒜：“好的！我知道了！” 方老先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才走了没几步，又转回身来，说道：“我和你阿姨平时进你的房间肯定会敲门的。” “啊？”许熙然呆滞了半秒才开始点头，“哦哦哦，好的好的。叔叔你真的太客气了。” 方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许熙然终于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依旧坐在床沿上的方默。 “吓死我了，”他在胸口轻轻拍了两下，“还好你爸没发现。我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方默红着脸抿着嘴唇看着他，没出声。 “不行，还是得老实点，”许熙然摇头，“你别总勾引我，知不知道？” 方默冲他笑了笑，站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他转身对着许熙然勾手指：“我爸不是说了么，他们进来会敲门的。” 许熙然再次感慨。那样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教育得如此不正经。 晚饭时间，跟着方默一同来到客厅的许熙然被那一桌菜给惊到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礼拜，这一顿的丰盛程度已经可以媲美年夜饭。 方默的父母说，不知道许熙然爱吃什么，所以就多做了点。许熙然简直受宠若惊。一般父母，就算再热情好客，对儿子的同学也很少会重视到这个程度。这让许熙然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女婿上门见家长的错觉。 方默说，自己的父母脾气好，一点也不难搞。许熙然同他们接触了几个小时，觉得方默完全没把他父母的优点讲明白。 方默的父亲外表看着严肃，其实是个很风趣随和的人。 他之前在许熙然面前提到方默母亲时用的代称是“你阿姨”，席间聊久了，不自觉管自己太太叫起了“苏老师”。 见许熙然好奇，方老先生笑着跟他介绍。他俩以前在同一所学校任职，方默的母亲是学校低年级的美术老师。刚认识的时候互相叫对方“方老师”和“苏老师”，后来谈恋爱了，方默的母亲改口了，方默的父亲却拘谨害羞，竟一直叫到现在。 “你阿姨年轻的时候啊，用你们现在的话说，是我们学校里的女神。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动了她的芳心。” 许熙然大放彩虹屁：“叔叔你现在都那么有气质，当年肯定也是学校的男神。你和阿姨一看就登对！” 他旁边的方默乐颠颠凑热闹：“那是，不然怎么能生出我这么帅的儿子呢。” 桌上安静了几秒，气氛依旧和乐融融。 吃完饭后，许熙然斟酌再三，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洗个碗。 “家里有洗碗机，”方默笑着拦住他，“不用你忙活，你又不会操作。” 他说完，主动收拾起东西端着往厨房走。许熙然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你教我我就会了啊！”他说。 就算有洗碗机，厨余剩菜总还要手动清理。方默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做起来竟也挺熟练。看他父母刚才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肯定是以往方默在家时一贯都干这活。 许熙然吃一堑长一智，跟进了厨房后立刻关上了门。 方默站在水槽前忙活，许熙然老实看了一会儿，慢慢挪到他身后，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哇，好贤惠哦。”他对方默说。 方默笑：“一般般吧。” 气氛突然粉红，许熙然有错觉自己和方默是一对新婚小夫妻，此刻正是婚后甜蜜日常。 他心里高兴，侧过头在方默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方默也把头转过来，微微撅着嘴唇说道：“这里这里。” 许熙然当然不会拒绝。他笑着靠近，两人的嘴唇刚叠到一块儿，背后突然“咔嚓”一声。 “默默你把酱油碟子给忘……” 许熙然猛地往后一个跳跃，双手高举大鹏展翅，力求与方默最大可能撇清关系。 “……把酱油碟子给忘记啦。”方默的母亲在不自然的停顿后，说完了后半句。 第85章 尊重 许熙然住的客房里有个单人沙发，长得类似太师椅，沙发背可以调节角度，质地柔软，一躺上去整个人陷入其中，极致享受，是方老先生曾经的最爱。 可惜，他年纪逐渐上涨以后腰背变得不太利索，躺多了会痛，苏老师便把这东西封印进了客房。 如今倒是便宜了许熙然。 他舒舒服服瘫倒在上面，模样却不怎么高兴。 “不行了，阿姨肯定会觉得奇怪，”他双手捂在脸上，阵阵哀嚎，“好尴尬啊，尴尬死了。” 方默皱着眉头看他：“……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在想呢。” “你知道吗，刚才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遇上她，她看我的眼神特别……怎么说，意味深长？” “她一直这样的啦，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人眼睛，”方默安抚他，“别多想，顶多是觉得你在厨房里摆那种造型看起来脑壳有点问题。” 这完全起到了反效果。许熙然悲伤：“那完蛋。有朝一日我上门提亲，她肯定不肯把儿子交给一个智障。” 方默被他逗得直笑：“哪有，他们对你印象很好的。说你长得舒服，人本分，还懂礼貌。是个好孩子。” 许熙然疑惑：“邹瞬来你家住的时候他们也这样认真评价打分吗？” “呃……”方默歪着头想了会儿，挪到了许熙然面前，双手撑着沙发扶手居高临下看他，“你是不是用了我的沐浴露？” 他存心转移话题，许熙然光速中计。 “我说呢，怎么那么香。” 方默冲他笑，分开腿正对着他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沙发背原本就调得低，许熙然是半躺着的。方默干脆趴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最适合接吻。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方默小声说道：“我今天晚上住你这儿好不好？” 许熙然原本手还搭在他的腰上，闻言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连连摇头：“别吧，不好吧？被发现了怎么办？” 方默皱着眉头：“你都和他们打过交道了。我爸妈那么好，知道了也不可能赶你出去。” “不妥，不妥，”许熙然还是摇头，“就算要告诉，也要慢慢来，先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不能太突然。他们对我那么照顾，我一来就让他们伤心，心里过意不去。” 方默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他仰起头，捧着许熙然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那好的吧。” 回家之前，苏老师特地问过方默，要不要给许熙然单独准备一个房间。 和父母感情再好，这种时候终归会不好意思。方默欲盖弥彰，说你们方便的话可以把客房整理一下，太辛苦就算了。他之后又强调了两次，让老两口不可以勉强，身体重要，注意休息，别为这个造成负担。 可惜，他的心声似乎没能顺利传达过去，和许熙然腻在一个房间里的愿望破灭了。 回房没多久，有人敲门。方默一听频率节奏，就知道肯定是苏老师。 苏老师进来的时候笑盈盈的，说出口的话却让方默红了脸。 “你们这样，让我和你爸怎么假装不知道呀。” 方默冲她笑：“嘿嘿。” “你看小许吓得，”苏老师继续说道，“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现在我们都熟悉过了，也没那么拘谨了，过两天你就告诉他我们知道也不反对吧。” 方默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过几天再说吧。但是……” “怎么？”苏老师问。 “到时候就说，是你们看出来我们俩的关系，主动来问我，我承认了，你们表示能接受……这样行吗？” 苏老师疑惑极了：“你之前不是说，只是怕他跟我们见面的时候太正式了会紧张才先不说嘛。为什么还要撒这种谎呢？” 各种原因太过复杂，方默一时间无从解释，垂着视线不说话。 苏老师见状，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方默小声为自己辩解。 “小许这孩子挺不错，”苏老师说，“妈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多喜欢人家。” 方默脸又红了，没吭声。 “既然喜欢，就要多为对方考虑。两个人想要长久相处，是不可以太自私的，”苏老师继续说道，“有些事可以瞒，有些事不能，你要有分寸。” 她应该想不到究竟发生过些什么，说这些只是出于对方默的了解和关心。 “为了对方好的才叫善意的谎言，只为了自己那就是欺骗。欺骗是一种不尊重。尊重是相处的前提。”苏老师看着他，“说这些不是教育你。我看你那么喜欢人家，不想你到时候搞砸了难过。” “……哦。” “没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吧！”苏老师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方默连连摇头：“哪能啊，我是那种人吗？” “也是，”苏老师说着，感慨似的叹了口气，笑道，“我们默默一直谁都看不上，我前阵子还和你爸开玩笑，说还好我参加了彩虹妈妈，方便以后给你找相亲对象。没想到那么快就把人带回来了。这么看，挑剔也不是坏事，眼光高才能找着好的，对不对？” 方默更不好意思了。他垂着视线，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看得出我喜欢他，那你看不看得出……他对我怎么样？” “呀，你这话问得，我儿子那么优秀，”苏老师笑容满面，“谁不喜欢呢。” 晚上临睡前，方默给一墙之隔的许熙然打了个电话。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隔着电话道过晚安后，方默发现不久前苏老师给他推送了一个链接。只看标题，他就晕了。 那是一篇非常严肃的科普文章，关于同志成人化交往之间必须注意的安全事项。 方默尴尬地表示了感谢。 摁灭了手机以后，他久违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迟迟睡不着。 他原本没有打算要告诉许熙然自己天生就是同性恋、最初会接近他是因为一见钟情。他假想过，若有一天真的说出口，至少也是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以后。两人下班后坐在桌边吃着晚饭聊着天，他状似无意开口，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 到那时，他们已经彻底成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许熙然惊诧过后，也许会有些恼火，但最终好奇心一定会占到上风。他会问他，当初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时候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就一边吃着饭，一边细细地讲给许熙然听。 不应该是现在。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暂了。许熙然讨厌被骗，若让他知道从开始就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所谓的一见如故全是自己的别有用心，方默不确定许熙然会有什么反应。 他今天刚和许熙然闹过别扭，那一点也不开心。 只是苏老师的话，却又令他无比在意。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是一种自私。刻意隐瞒下去，若有朝一日许熙然从别的途径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勃然大怒。 他唯一一次看到许熙然生气，是在许久以前，他跟杨琳明争暗斗取得阶段性胜利时。许熙然信他，觉得他被杨琳欺负了，为他出头。 那件事说起来，他是也骗了许熙然的。 许熙然最讨厌的事，他做了无数遍。 方默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尊重是相处的基础，可有时候太在乎了，人难免变得胆小。 翻了几个身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愿意说也好，想要过些年再提也好，怕许熙然无意中得知也好，全都是从他自己的立场得出的结论。出发点是为了自己，而不是许熙然。 他裹着被子，闭着眼睛用极细小的声音轻声念叨：“尊重啊……” 放假的好处是，就算失眠，也可以理所当然睡到中午。 方默被饿醒以后走出房间，发现许熙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什么东西。从他的角度看不清许熙然手里捧着什么，只注意到这家伙似乎十分愉悦。 “醒啦，”许熙然听见声音，立刻回过头来，“快来！” 方默走近两步，发现他捧着的是自己童年的相册。 “你小时候好可爱啊，”许熙然感慨，“白白胖胖。” 方默上小学以前长得圆嘟嘟的，在同龄人中超重，是个小胖子。那个年纪，圆滚滚的自然可爱。 “现在怎么屁股都尖了呢……”许熙然用特别小的音量嘟囔。 “我听见了。”方默说。 许熙然抬头，咧开嘴冲他笑了笑。接着做贼似的迅速往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方默的父母都不在以后飞快地在方默脸上亲了一下。 “快去洗脸刷牙，”许熙然说，“准备吃午饭了！” 方默临走前装模作样瞪他一下，还在他大腿上揩了一把油。 吃完了饭，方默理所当然地跟着许熙然去了客房。 把房门关上，就不用担心会被打扰了。方默又想像昨天那样往许熙然身上趴。还没付诸于行动，却见许熙然看向他的表情竟有几分严肃。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许熙然问他。 “没有啊，”方默下意识反驳，“我现在能有什么心事。” 许熙然神情犹豫：“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跟我说。” “……为什么觉得我有不开心的事？”方默问他。 “你这个人，情绪永远堆在脸上，”许熙然似乎还挺自得，“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他说得也不算错。擅长信口胡诌，不代表擅长隐藏情绪。方默心情低落的时候很难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你好不容易来我家，还不肯跟我睡一起，”他又试图扯开话题，“我当然不开心。” 许熙然哭笑不得：“至少过几天再说嘛。” 他跟方默不一样。这是方默自己家，呆着身心都放松。对许熙然来说却是陌生环境，还得注意着不能给方默的父母留下坏印象，神经总是得更紧绷些。 方默叹了口气，伸开手臂：“抱一个。” 许熙然把他搂进怀里，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有事。” 方默顺口问道：“什么事？” “我回家一次，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住处，”许熙然说，“我跟家里说过年的时候住那儿，我爸担心我一个人打扫不过来，帮我找了专业的清洁工人。我明天得回去守着。” 方默闻言，立刻后退一步，一脸期待看向许熙然：“我也想一起去！” “可以是可以，”许熙然说，“不过就只能坐那儿看着人家搞卫生，肯定很无聊。” “所以才需要我陪你啊！”方默兴致勃勃。 空置了大半年的房子比想象中更可怕。 四处灰尘满布，唯一一个受到保护的地方是一个高大的玻璃展示柜，柜子上覆盖着一层落满了灰的布。方默在获得允许后捂着鼻子把布拉开，接着立刻被眼前的画面惊到了。 数量惊人，精美绝伦，不堪入目。 许熙然的表情扭捏和得意各占一半。 “我的多年收藏，很多都是绝版的，”他为方默介绍，“还有些没拆封的在那边的柜子里。” 方默目瞪口呆。他绕着柜子转了半圈，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其中一个造型可疑至极的巨胸少女：“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她胸口这片，是不是可以拆下来？”方默伸手指向那片单薄的布料。 “咦，你怎么知道，”许熙然惊讶，“要拆给你看吗？” “不要，”方默严肃地看着他，“你以后也不许拆！” 许熙然愣了一下，接着忍住笑点头：“哦，好吧。” 正说着，清洁工人来了。那是一个手脚麻利还有些多话的大妈，整栋屋子在她的辛勤劳作中肉眼可见变得整洁起来。 大妈打扫到展示柜，一脸稀奇：“那么多玩具啊？这种不是应该小妹妹才喜欢的嘛。” 在她看来，这一柜子的伤风败俗和芭比娃娃大概没什么区别。 许熙然没开口，方默倒是积极解释起来：“才不是玩具，这叫手办，很贵的。是一种很高级的收藏。” 大妈看着不是很信，但没提出异议。片刻后，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这些小人书你们还要吗？” 方默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漫画。他笑嘻嘻跑过去：“要的要的，给我吧我们自己收拾。” 许熙然抢在他之前，抱过了那个纸箱，接着飞速移动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试图立刻把它们收拾起来。 “我看看，”方默跟过去，“正好打发时间。” 许熙然却是不自然闪躲：“没什么好看的，没你喜欢的那种。”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方默伸长脖子，一眼看到了最上面那本的封面，“这不是小遥吗？原来恋物语还有漫画？” 他伸手去取，许熙然短暂挣扎了一会儿，没阻止。 方默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恋物语虽然福利向镜头很多，但这漫画的封面也未免过于露骨了一些，比许熙然不齿的第二季更过分许多。 他带着疑惑快速翻了几页，呼吸逐渐停滞。 “……这什么东西？”他一脸惊诧看向许熙然。 许熙然羞答答的：“本子嘛。” 第86章 方默最艰难的一天 方默感到不可思议。 恋物语第二季一共十二集，前阵子刚完结。许熙然每集必看，每看必骂。当初两人结识的那个网站有不少相关讨论，方默关注了许熙然的账号，看他写过不少激情洋溢的小论文。中心思想还是那些，制作组根本不懂恋物语，完全是在消耗这部作品的价值，整体创作思路用媚宅不足以形容，简直低俗不堪，人物尽毁。批评到后来，简直有点吹毛求疵的感觉了。 方默记得其中有一篇，许熙然慷慨激昂振臂高呼，说不是不能有性暗示，是不能只有性暗示。如果拟人化，第一季就是性感高雅的知性美女，第二季则是浓妆艳抹粗鄙不堪的洗头店小妹。他情愿与前者彻夜长谈，也不想跟后者上床睡觉。后面还附带一个括号，表示没有说正经理发店的洗头小妹不好的意思。 被点了几百个赞，得到了众多阿宅的认同。 这段话虽有尴尬之处，但总体而言为作者塑造了一种脱离低级趣味的形象，方默看完感觉还挺良好，觉得许熙然作为一个死宅也有认真可爱的一面。 万万没想到，批评恋物语第二季过分露骨的许熙然，床底下还藏着这种漫画。方默快速地翻动了几页，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几乎每一页都是不堪入目的低俗画面，真刀真枪，且只有大量刀和枪，除小遥外再无第二个完整人物入镜。少数台词都是日语，方默虽看不懂也完全不影响理解。 “恋物语还有这种剧情？”他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同人本罢了，”许熙然红着脸为方默做详细解释，“同人的意思大概就是……非官方的，由爱好者自行创作的作品。” 方默看了看手里的“同人本”，又把视线落在了那个盒子上。那里面至少还垒着十几本。 “你为什么会买这么多？”他问。 “这有什么为什么……”许熙然尴尬，“买就买了呀，很正常嘛。” 方默消化不了：“不是，恋物语第二季再怎么都比这个高雅吧？你骂成这样，私底下还看这个？” “这不一样啊，官方和同人怎么能是一种标准呢。”许熙然说。 只许百姓放火，州官倒是不能点灯了。二次元的世界太深奥，方默无法理解，觉得匪夷所思。 “这类妄想，是不可以通过原作来满足的，”许熙然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作为妄想本身是它价值的一部分。” 意思好像是，他想跟和性感高雅的知性美女彻夜长谈后再用脑补和她上床睡觉。 “你放在床底下，是不是方便晚上拿出来看？”方默皱着眉头问。 “才不是，”许熙然赶紧解释，“去年我爸他们三口子过来这里，我怕小孩子看到了不好，才藏起来。后来忘记拿出来了。” 方默叹气。正常男青年，爱看点带颜色的东西倒也不奇怪。只可惜他俩在这方面终归有点口味差距，没法共同鉴赏了。 “这本太那个了，”许熙然在箱子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了另一个本子，“也有比较带剧情的，你要看看吗？” 方默看了一眼封面。画的是小遥正在和另一个女性角色明美接吻。 他犹豫了一会儿，摇头：“还是不了。” 许熙然面露惋惜：“你看耽美漫画倒是挺沉迷的。” 方默心中暗叫不妙。不老实坦诚，总容易像这样在小事上给自己挖坑。 “我是喜欢你以后才开始看的。”他对许熙然强调。 这是真话，主要是以前也没机会接触。 许熙然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刚要开口，方默抢先打断了他，问道：“你既然喜欢这些，现在跟我在一起，会不会有点不满足啊？” 许熙然立刻摇头：“不会啊！这哪是一回事。” 他说完，见方默依旧表情纠结，又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看这些啊？那我以后……” “不是这个意思。”方默赶忙摆手。 看点漫画，又不是出轨。当代年轻人谁没看过点坏坏的东西呢。他不想仗着许熙然对他的纵容就过分干涉，把感情当成消耗品。 “我是想说，”方默舔了舔嘴唇，“……哎，我上次COS小遥好看吗？” 许熙然呆住。 方默冲他笑：“嘿嘿。” 所谓堵不如疏。知道他喜欢，与其强行制止，倒不如利用起来。 许熙然眼神飘了一圈，也笑了。 “好看，”他点头，“挺想再看看的。” 方默抬起手，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咳，”许熙然低头清了清嗓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不过你不要戴那种假胸，我还是喜欢真的。” 两人都被对方撩得有些蠢蠢欲动。可惜，这屋子里就算打扫干净了也没地方躺。唯一的床上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垫，那些落满了灰尘脏兮兮床上用品全被大妈收拾起来了，还叮嘱他们记得找个晴天大早拿去洗晒。硬件条件没有，软件也有困难。他们出门前答应了会回去吃饭。方默的父母每天为许熙然烧一桌菜，许熙然不敢辜负。 工程比想象中来得艰巨，彻底打扫完毕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好在临近过年路上交通通畅，打车回去用不了多久。 临进门时，许熙然一摸口袋，心中暗叫不妙。他没摸到自己的手机。一路上他光顾着和方默聊天，全程都没碰过手机，掉落的概率不大，应该是放在家里忘拿了。 正当他低着头回忆最后一次看到手机是什么时候，身边的方默看着玄关地面小声嘀咕：“家里有客人嘛。” 那儿放着两双陌生的鞋子，看款式和大小，明显是女鞋。 屋里传来一个清脆又陌生的女声：“门口有声音，是不是方默回来了呀？” 许熙然跟着方默一同走进屋里，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大约二十后半的年轻女性。 “姐，你们怎么来啦。”方默有些惊讶的样子。 “就是，也不提前说一声，”苏老师笑道，“还好今天家里有准备，能留你们吃个晚饭。” 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笑着说道：“就是不想麻烦你们才不说的。” 原来是方默的姐姐。看沙发边上堆着的各种礼盒，该是来提前拜年的。许熙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她们，便只跟着微笑点头。 “这位是？”那个短发姑娘看着许熙然，一脸探究好奇，“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方默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紧张：“这是我、我同学。” “哦~”那姑娘这一声应得一波三折，意味深长，“嗯，不错嘛。” 看她表情，绝对意有所指。许熙然不明所以，姑且先打招呼：“你们好。” 方默笑容尴尬且勉强。他也不等许熙然同那两个姑娘多寒暄几句，拉着许熙然就往房间里走：“你们先聊，我们还有点事，离开一下。” 许熙然云里雾里，被方默拉进了屋又关上了门后，问道：“有什么事？” “没什么啊，”方默说，“想和你两人世界算不算正经事？” 许熙然笑了会儿，问道：“那两个是你的表姐吗？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她们？” “不是啦，是我爸妈认的干女儿，”方默皱着眉，“跟我……呃，也不算是很熟。” 许熙然懂了，这是肯定在吃醋，不喜欢父母把对子女的关爱分给别人。他倒是愿意陪方默在房间里多呆一会儿，可惜，眼下正是饭点。 门外很快传来了年轻女孩的声音：“两位帅哥，出来吃晚饭啦！” 方默磨磨蹭蹭从房间里出来，表情一直很僵硬。 许熙然想安慰他一下，牵一下他的手或者在他脸上亲一口。可惜客厅里还有那两个女生在，不方便。许熙然能无所顾忌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方默接吻，但终归知道分寸，不会在方默的熟人面前乱来。 等他俩走到桌边，许熙然惊讶地发现，那两个女生垂在桌面下的手竟牵在一起。 对比方默的冷淡态度，他的两位干姐姐倒是十分热情，并且对许熙然充满好奇。 “你们是同学吗？”长发女生问他。 “嗯，”许熙然点了点头，“我们不同班，但是是一个学校的。” 那女生笑道：“干妈前几个星期还跟我说，方默挑剔得很，恐怕大学毕业都不会有对象。没想到那么快就带回来过年了。” 许熙然惊诧万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方见状，似乎是产生了一点误解，解释道：“方默是不是还没跟你介绍过我们？安啦，我们也是的，自己人。” “……是什么？”许熙然愣愣地问。 对方笑着抬起手来，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我爱人。”她指了指身边那个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也笑意盈盈把手抬给他看，然后补充道：“我们俩也是大学同学哦，而且跟你们一样同校不同班。” 许熙然一时间大脑都有些混乱了。他回头看向方默，接着又愣了一次。 “你怎么啦，”他俯过身去，“为什么突然趴在桌上？身体不舒服？” 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住的方默摇了摇头，不肯抬起来，也不吭声。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短发女生笑道。 “我们又不会笑话你，”长发女生伸手拍他，“谈个恋爱多好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都不像你了。” “算了算了，你就让他去吧，”她对象说道，“还挺可爱。” 方默的父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许熙然正呆滞地听那两个女生向他介绍什么是彩虹妈妈。 方默全程都像睡着了一样趴着，一动不动，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两位老人入座后主动扯开了话题，聊起了家常。 方默终于坐起身，脸红得一塌糊涂，表情丧丧的。许熙然侧过头看他，他眼神直躲。 很快，其余几人也发现了他俩的不对劲。 “你们刚才都聊了什么呀？”苏老师试探性的问道。 “没什么吧，”那两个女生不知所以，误会面前小两口正在闹别扭，挺尴尬的，“只是说了说我们俩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默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苏老师又看向方默，“吃不下就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方默点了点头，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许熙然见状赶紧也站了起来：“我去陪他！”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关上了门，相顾无言。 许熙然思维打结，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方默明明是因为跟他一样被太多同性追求所困扰才会来和他搭话的呀。是不是因为他虽然喜欢男生，但也受不了被不喜欢的人过度追求，又担心说实话得不到自己的认同，所以才保留了一半？ 一定是这样吧，方默是有苦衷的，这也情有可原。 他刚想开口，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方默突然抬头看向了他。 “对不起。”他看着许熙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那时候只是想骗你的照片。” 许熙然才刚稍微理顺的思路，又打结了。 “要照片，然后呢？”他呐呐问道。 “看了照片以后，就……就……”方默声音越来越低，“……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许熙然又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方默就跟他以前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喜欢他的长相，于是刻意接近。 最大的区别可能在于，方默足够沉得住气。 最早的那次对话，方默全都是在胡说八道，之后为了持续隐瞒肯定也撒了不少谎。这么一想，两人相识之初，自己岂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对不起。”方默又重复了一次。 许熙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方默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看着就心疼，会舍不得。可他也做不到轻易地说出“没关系”。 他觉得有关系，他胸口闷得慌。既然在意，不可能勉强着当做无事发生。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他问方默。 “说了，你还会理我吗？”方默问。 许熙然答不上来了。他想象不了自己不理会方默的样子，又觉得若是方默最初就表现出对他那份好感他恐怕很难接受。可没谁喜欢一直被蒙在鼓里，无论出发点为何，被愚弄的感受都太糟糕了。 他大脑一片混乱，急需好好整理思绪。可面前的方默完全干扰他的思路。方默如今的表情，他每看一眼，理智部分就被情感压着退缩一寸。那让他越发糊涂。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单独冷静一下。 “我先回房了，”他站起身来，“先让我好好想一想，晚点再聊吧。” 方默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呆会儿过来找你？” 他说完后，见许熙然蹙着眉头不吭声，又改口：“那……晚上睡觉前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他们俩自从在一起后，几乎每晚都是要聊几句的，这几天也不例外。许熙然原本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刚想点头，猛然回过神来。刚才发生的事冲击性太强，让他忘记了一件大事。他的手机不见了。 仔细回忆过后，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在家里的卫生间。他在洗手时随手把它放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我要回家一次。”他对方默说。 方默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眶就红了。 许熙然意识到他误会了，赶紧又解释道：“我手机忘在家里了，得回去拿。” 方默却不怎么相信，欲言又止。 “……我不骗人的。”许熙然说。 这话虽是无心，此刻却偏偏像是意有所指。 方默闻言咬住嘴唇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那我先回去了。”许熙然转过身，才刚把手放到门把上，方默快速跟了过来。 “我陪你回去。” 许熙然摇头：“我想一个人……” 他话说打一半，卡住了。方默眼眶水润润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我陪你回去吧，”方默看着他，“你手机都没有，身上也没现金，怎么打车啊？” 他怕他一去不回。 许熙然如今没有手机，出去了就联系不上。若不答应，方默恐怕在他回来前都坐立难安。 “好不好？”方默又问。 许熙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第87章 乖小孩的奖励 下楼后才发现天空竟下起了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雨让打车变得无比困难，两人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路上打不到，手机上下单也没人接。 方默伸手拉许熙然的衣袖，小声建议：“要不明天再去吧？” 他说话时小心观察着许熙然的脸色，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没什么底气。看得许熙然心中一阵恍惚。 这样的表情太不适合方默了。方默应该是更自信的，更张扬的，哪怕偶尔示弱讨好，楚楚可怜的神情下也总藏着一丝可爱的狡黠。 他的鼻尖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在忍着眼泪，还是被冷风冻到了。 “你先回去吧，”许熙然对他说，“我坐公交去好了，我有零钱。” 方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低下了头：“我陪你。” 坐公交要转两辆车，中间绕得厉害，路上需要的时间顿时翻了两倍。所幸，第一辆车很快就到了，而且有座位。但偏偏又没有相连的座位。 他们前些天从学校回来时也坐过公交。当时两人并排坐在双人座上，手牵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下起雨来，车辆行驶不得不变得缓慢。两人一前一后坐在走道两边。许熙然有时看方默有时看窗外，方默有时看窗外有时看许熙然。有时，他们的视线也会对上。 许熙然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件事。曾经方默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所有可怜巴巴，都或多或少带着假装的成分。现在的才是真的。 方默在怕。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原本就一直觉得胸闷的许熙然没来由的有些恼火。他不喜欢方默这个样子。 骗他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倒是不心慌。 许熙然仔细回忆两人曾经的相处，无数细节都变得可疑起来。 中途换车时，他们终于又有机会说几句话。方默紧紧地跟着他，靠得特别近，寸步不离。 “我现在问你问题，你会老实回答我吗？”许熙然问。 方默抿着嘴唇，小心地点了点头：“嗯。” 他的表情也好肢体语言也好，都写满了忐忑不安。他的眼神却又格外真诚，让许熙然不由得想要相信。 “叔叔阿姨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不对？” 方默垂下了眼睑，片刻后再次小幅度地点头：“嗯。对不起。” 许熙然心想，那我这几天岂不是像个智障。 他摇了摇头，又浅浅地叹了口气，再次问道：“你最早会来跟我搭话，也不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不是，”方默声音小小的，“我怀疑你在骗人，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看了以后发现说得是真的，而且还……还……” “还什么？” “……很帅。”方默说。 许熙然张了张嘴，说不了话。也是，方默喜欢同性，喜欢同性的男生十有八九觉得他帅。 他一度想不明白方默那么受欢迎的人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同性。闹了半天，方默是因为审美特殊，喜欢他的脸。 “这个是真的，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方默对他的沉默产生了误解，慌忙解释，“没有骗你了。” “那你陪着我看番，真的觉得开心吗？”许熙然又问。 方默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答道：“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挺开心的。” 许熙然暗暗想着，这张嘴他尝过太多次，从来都是甜的。但剥开表面，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方默对那些根本不感兴趣。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有一个跟他同病相怜的人，迫切需要他的保护，又对他的爱好充满兴趣和认同，两人处处投缘。 没有巧合，不是缘分。所有的美好源自于方默单方面的努力。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车终于到了。上车后，只剩下一个空位。他们都站着，谁也不去坐。 “你去吧，”许熙然用下巴指了指，“有座位不要浪费。” 方默摇头：“我和你一起。” 许熙然闻言点了点头，走到了座位边上，又示意他：“来坐。” 方默犹犹豫豫，但还是乖乖听话，在他面前坐下了。入座后，他把手端端正正放在了膝盖上，背挺得笔直，拘谨的像个小学生。 许熙然居高临下看着他，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骗过我？” 方默低着头，好久没吭声。 “是不愿意说，还是太多了一时记不清？”许熙然问。 方默没应声，只是肩膀不自然地动了动，像是在吸鼻子。许熙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方默的眼眶果然又红了，变得湿嗒嗒的。 “很多，”他说，“我不敢说。” 许熙然放开了手：“不说算了。” 方默见状，反而变得积极起来了：“没有，我就是……酝酿一下。没有不肯说。” 许熙然并未搭话。方默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我那时候说徐教授骚扰我，是假的。他除了上课让我回答问题外，没跟我有过别的接触。” 许熙然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因为……”方默支支吾吾，一脸难以启齿。 许熙然也不催，就这么低着头看着他。 “因为……想要你关心我，”方默终于说出口时面红耳赤，“希望你能多在意我。” “……你害我误会人家了，我后来对徐教授很不礼貌。”许熙然说。 “对不起。”方默再一次道歉。 许熙然叹了口气：“还有吗？” “还有……杨琳，”方默继续交代，“他没摸过我，我乱说的。” 许熙然立刻睁大了眼睛：“你污蔑他？” 方默没吭声。他原本笔直的背脊微微弯了下去，像是试图把自己缩得小一点。 “为什么啊？”许熙然问。 “他喜欢你，”方默说，“我们那时候不对付，是因为都喜欢你。” “……” “我不想他和你亲近，他别有用心的。”方默说着，顿了一下，又用稍小的声音补充，“……因为我也是嘛。” “我把他骂了一顿，”许熙然说，“就因为相信你。” 方默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是下了点决心：“我可以去道歉。” 许熙然还是叹气：“你怎么道歉，也只有我知道你说了他什么。难不成你还特地跑去告诉他，我半年前在许熙然面前造了个谣，现在来跟你说对不起？” 没事找事，欠揍至极。 方默看着他：“那怎么办嘛。” “……我去吧，”许熙然说，“正面起冲突的是我，我去跟他道歉。” 就说，因为一些误会，当初才会对他态度不好，很抱歉。 方默明显对他的话有意见。可纠结了老半天，忍着没说。 “有什么想法就提。”许熙然说。 “杨琳都把你拉黑了，你去说什么，”方默小声嘟囔，“他后来也造谣我，也没跟我道歉啊。” 这可真是一笔烂账。 “再说，你要是去找杨琳，刘小畅心里肯定不乐意，”方默抬起手来，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他有一点点把你当假想敌。” 许熙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摇了摇头，又问：“还有没有别的？” 方默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那时候你把你们班花介绍给我，我是故意没和她好好聊。” “猜到了，害我被她叨叨了好久，你真是到处坑害我，”许熙然说，“继续说。” “还有就是……邹瞬一直知道我喜欢你，”方默说，“我们那时候是……是故意在你面前装的。” 许熙然着实惊讶了：“什么意思？” “他故意在你面前装出一副喜欢我的样子，”方默低着头，“然后……然后我……又和你商量让你假装吃醋……” “你怎么那么能耐呢？”许熙然简直哭笑不得了，“一个人把剧本全写完了。累不累啊？” 这么看来，当初两个人会假扮情侣，进而被身边所有人误会是一对，全是方默一手促成的。方默无疑是一个充满执行力的编剧大师。 方默没吭声。 许熙然原本还想问，你到底图什么呢。话到了嘴边，咽回去了。 还能图什么呢，也只能是图他这个人了。这世上竟真有人能因为一张脸努力到这个地步？ “和我呆在一起开心吗？”许熙然突然问道。 方默闻言立刻又坐直了，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头。 许熙然心想，就是嘛。那么久以来，方默在他面前那些开心的样子，总是真实的。 他有点想问方默，除了脸，你到底还喜欢我什么地方？然后他回忆起来，类似的问题他前些日子问过。 方默当时毫不犹豫回答他，因为帅。那时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竟是毫不掩饰的真心话。 但他之后还说了，因为喜欢和他在一起，觉得他哪儿都好。对了，方默还夸他那方面天赋异禀。 所以，方默如此努力，是因为对他一见钟情，相处后又处处喜欢。听着，也不坏嘛。 “还有要交代的吗？”他随口追问了一句。 方默抬手用手背搓了搓鼻子，才答道：“我一直偷偷吃你豆腐算不算啊？” “……” “你那时候可能注意不到，”方默脸有点红，“我喜欢找机会故意碰你。” 许熙然突然觉得有些稀奇了。 方默好像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多那么细，就算偷偷瞒着，很多事永远都不会有暴露的一天。 或者说，如果他真的想要隐瞒，晚饭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可能制止的。他从前那么精明，耍了无数手段自己依旧毫无所觉。他的两位姐姐在提及那些话题时，他却完全放弃抵抗，像是刻意想要借着她们的口把一切说出来。 这个小坏蛋，事到如今为何如此诚实了呢？ 许熙然看着面前的方默。他的模样依旧和平日里不一样，虽然不至于像方才那么紧绷，但明显依旧忐忑不安。他还是很害怕。 许熙然心里那股不悦又冒了起来。 方默在面对他的时候怎么可以害怕。他既不会凶他，更不可能打他。 许熙然心想，我还能拿你怎么样，你的小心机早就大获成功，我现在那么喜欢你。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不管有什么矛盾，总不可能分手的。 不许怕我。 车到站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两人肩并肩往小区的方向走，许熙然又问：“没别的了？” 方默安静了片刻，才答道：“可能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许熙然几乎要被他逗乐了。 “我觉得有，”许熙然说，“就算不是故意骗我的，也绝对误导我了。” 方默立刻侧过头看他，一脸好奇。 许熙然提示他：“就在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方默呆滞两秒，突然大声：“不是的，真的还可以，我那次是有感觉的，没有很糟糕！而且后来你有进步！” 许熙然被吓了一跳，面露疑惑：“你在说什么？” “……”方默看了看他，表情突然僵硬，还不自然地低下头，“哦，搞错了。你继续说。” 许熙然无法不在意：“又不老实了？” 方默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令他恼火，但此刻，有威慑力确实是一件好事。 “就是，那个嘛……”方默声音越说越小，“我又不嫌弃。” 许熙然终于回过神来了。方默在嫌他活烂，当初那些吹捧，竟也是假的。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方默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本来是想说什么呀？” 许熙然原本想说的是，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上面的那一个。这个当初令他困扰了许久做了大量噩梦不断自我催眠强行进行心理建设事后又感激无比的问题，全是方默瞒报真相带来的庸人自扰。 他原本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是有些生气的。但此刻，这些不重要了。 方默居然嫌他活烂？！ 许熙然人生中从未受过如此巨大的打击，相较之下方才所纠结的一切统统变得不值一提。他觉得自己作为男性的尊严荡然无存。 见他表情越发阴沉，方默慌了，小心地补充：“每次都有进步，进步特别大！是真的！我今天说的一切都保证绝对没撒谎！” 他说完，甚至对着天空举起了四根手指。 许熙然心里烦烦的。他看了一眼方默，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哪样？”方默问。 “那么老实。” 方默咬了一下嘴唇，说道：“也不算是吓得。” 他说完，停下了脚步，手还拉着许熙然的衣袖：“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如干脆一口气说出来算了。这些事一直放在心里又不好受。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话，总要坦诚一点的。” 许熙然愣了愣。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件事。这几天，他看了好多遍方默从童年时起的相册。从胖墩墩的小娃娃，到清秀的小朋友，看着他一点一点长高，一点一点变得帅气，变成他最熟悉的模样。他抱着相册和方默的父母闲聊，听他们说方默童年时各种有趣的事，乐此不疲。方默那些陌生的，他没能参与的过去，哪怕只是通过相册和他父母的话语，能多了解一些，他都觉得心里多一份满足。 方默的每一个部分他都喜欢，所有尚未暴露在他面前的角落他都感兴趣。而如今，方默愿意把曾经小心隐藏起来的部分统统打开给他看。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就连其中最打击他的部分，也能找到令他感动的点。方默偷偷在心里嫌弃他活烂，却还认真把他当个宝贝，想着要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方默得多喜欢他。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他们的这份感情，全是方默单方面努力的成果，而他坐享其成。他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人。 但好在，他现在对方默的心意也是真的。方默的自恋、娇气、不诚实、孩子气，方默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和坏心眼，都是让他愿意无条件包容，苦恼过后回味时会露出笑容的部分。 所以，方默真的不必在他面前感到害怕。他在他面前永远有做坏孩子的专属特权。 第88章 谢谢 上楼时方默接了一个家里打来的电话。 苏老师讲话时语气总是轻轻柔柔的，隔着一些距离，许熙然听不清她在那一头究竟说了些什么。方默一直在点头，时不时“嗯”一声，告诉对面“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挂电话的时候，许熙然刚好打开了房门。他随口问道：“阿姨说什么了？” “问我们到哪儿了，还要多久到家。”方默说。 这个在刚才方默回答时许熙然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若是一切顺利，打车来回，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回去了，方默的父母等了那么久，会担忧也不奇怪。但那之后，他们明显还聊了些别的。 许熙然没有追问，方默低头换好了鞋后主动开口：“我妈还说，让我好好跟你沟通，不要急躁，也不能耍脾气。” 苏老师的担忧是多余的，方默现在简直乖的要命。 这小子实在是个精明人。当初费尽心思花样百出套路他，等他彻底中招以后便在他面前飞扬跋扈作威作福。如今东窗事发，立刻又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强装老实人。 许熙然心想，方默这个家伙真是太坏太狡猾，自己这辈子可能都玩不过他，只能认栽了。好在眼下，还能仗着被他喜欢吓吓他。 但这也不是个容易活。许熙然心里早就没半点脾气，也不擅长假装，姑且只能少说话，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方默一脸警惕，跟着他走进屋子，寸步不离黏在他屁股后头。许熙然为了找手机在家里走了一圈，方默就紧紧跟了一圈，仿佛网络游戏里的宠物宝宝。 “找不到吗？”宠物宝宝问。 许熙然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看了一圈，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在卫生间，但没有。卧室和客厅里各种可能随手安置手机的角落也都看过，一无所获。难不成他的手机落在了回程的出租车上。 “你不要急，我刚才用的手机支付，可以联系到司机的，”方默说，“我去问问。” 他拿出手机开始摆弄，许熙然又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后，走到角落的单人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烦啊。”他仰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方默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接着缓缓挪到了沙发边上。 “对不起。”他垂着眼睑看向许熙然，声音小小的，语气软绵绵的。 许熙然看向他的脸：“为什么要道歉，你偷我手机啦？” 方默立刻摇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许熙然还在为他撒谎的事生气。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看多了难免心疼。找不到手机心情烦闷的时候，比起方默的道歉，还是他的怀抱和嘴唇更能给许熙然带来安慰。 他们今天整整一天时间都在一起，却已经超过六个小时没有交换过一次亲吻，这太不合理。 “有没有更有诚意的道歉方式？”许熙然问。 他说话的时候仰着头，面孔正对着方默，故意抬了抬下巴。只要方默俯下身，就可以接吻。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许熙然不想吓他了，只想抱抱他再亲亲他。 谁知，方默闻言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且紧张，咬紧了嘴唇，飞快地看了许熙然一眼后又快速垂下视线，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许熙然刚要开口表达疑惑，方默把手按在了他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蹲下了身。 几秒种后，许熙然就意识到了方默究竟误会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声解释，声音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止住了。 方默解开了他长裤上唯一的一颗扣子，然后用牙齿咬住了金属拉链的链头。 【略，略过内容可在我的微博@白百不是百白查阅】 “后面舒服了都是这样的，”方默脸红红解释，“……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在夸你啊。这个又没法装，肯定不能骗人的。” “你以前又没有过，怎么那么懂？”许熙然问。 “废话，”方默嘀咕，“又不是只有你会看那种东西，我本来就是弯的，看多了总会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正半躺在许熙然怀里。许熙然则坐在沙发上。单人沙发挤两个人原本逼仄，但对渴望温存的人而言却是恰到好处。 “哦，本来就是弯的。”许熙然刻意重复。 方默缩了一下，立刻认怂：“……我错了，别气了好不好？” 许熙然本来就没有在生气。只是方默刚才刻意讨好他的样子实在过于美味，令人欲罢不能，很想再次品尝。他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说道：“看你以后的表现。” 方默眨了眨眼睛，小心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又用鼻尖在他皮肤上来回蹭。 “我问常天要了链接，下午的时候已经下单了，”他贴在许熙然耳边轻声说道，“人家要年后才开工，拿到手得开春了。到时候我穿着和你做好不好？” 他一副“一切为了您服务”的弱小姿态，却掩饰不住明显上扬的嘴角。根本就是看清了许熙然的态度，有恃无恐。 许熙然在心里吐槽完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他完全想象不了，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着这个人发脾气。 这个小骗子，穿上衣服就乖不了多久。 他现在半遮半掩，上半身的长毛衣皱巴巴的，下半身还光着，于是又甜又狡猾。 他脸红红，一副害羞模样，努力地给许熙然灌迷魂汤：“我腿都软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许熙然太吃这一套，立刻自信心和某个地方一起膨胀。 “对了，刚才有个东西一直在下面顶着我。”方默又说。 许熙然拉着他的手往下按：“这个？” 方默一边摸一边摇头：“不是，沙发缝里，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 是许熙然的手机。 因为滑进了缝隙里，所以方才一直没有找到。失而复得，许熙然欣喜按亮了屏幕，接着眉头一皱。 “怎么啦？”方默凑过去看。 许熙然的桌面还是小遥的照片，全无特殊之处。方默看不出所以然，十分好奇。 “十一点半了，”许熙然说，“末班车都没了吧？” 酣畅淋漓过后，他们必须面对一个现实问题。公共交通已经停运，又打不到车。留在这儿过夜无换洗衣物大不了多穿一天，可他们连床罩被子都没有，大冬天的，穿着衣服睡也容易生病。若要就近去开个房间，又没带身份证。 两人纠结了一阵，决定姑且还是在这儿将就一晚。忽略所有外在条件，能单独腻在一起过夜本身就是巨大的诱惑。 方默在奇怪的地方羞耻度特别低，穿好裤子才肯打电话回家。他父母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安全。 等挂了电话，他重新窝进许熙然怀里，说道：“我可以这样呆一整晚。 许熙然大半个身子被他压着，哭笑不得：“我恐怕不行。” 方默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气恼地故意在他身上动：“尖不尖？还尖不尖？” 许熙然笑着搂住他的小腹，微微抬起腰往他身上顶，回问道：“硬不硬？” 结果还没能想出用什么代替被子，就又把衣服脱光了。 好在家里水电煤都可以正常使用，完事了以后能洗个热水澡。许熙然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条崭新的鹅绒被芯，找了个拍子胡乱拍了一阵，邀请方默和他一起当虫蛹。 被芯挺大，还很厚实，两个人光着身子肉贴肉一起卷在里面，热得过分。 但没人提意见。 夜已经很深，方才消耗了不少体力，都觉得困。他们关了灯，闭着眼，明知道该早点睡却又忍不住说话。 人在意识混沌稀里糊涂的时候，很多平日里因为种种顾忌而无法开口的念头都能大方说出口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方默问他。 许熙然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清了。意识到应该是在漫展的那次。不过……应该是更久以前就喜欢了吧，只是一直没反应过来。” “漫展啊……”方默想了想，问道，“那你会不会希望我有大胸？” 许熙然闻言居然笑出了声：“现在也挺好的。” 他说着，在被子里摸索着环住了方默，把手移到了他的胸口。方默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乖乖给他摸。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没跟你交代。”方默说。 “嗯？”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在那个帖子里，有人说如果你没骗人他就叫你爸爸？” 许熙然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想起来：“……有吗？” “有的有的，”方默点头，“那个人其实是邹瞬。” “……” “我本来是想帮他出气，才来找你。” “你怎么还出卖人家呀？”许熙然有些好笑。 方默小声叮嘱：“你可别告诉他啊。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怪尴尬的。” 许熙然笑着点头：“行。” “哦对了，还有。”方默又说。 许熙然忍不住了：“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方默嘿嘿笑了笑，继续交代：“我没有玩手游，也没有喜欢的游戏角色。我那时候在说你呢。” 许熙然愣住，很快脸微微发烧：“哦，这个我也差不多……” 方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还有。”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认罪，反而带着明显的雀跃。 “……你是不是有点上瘾了？”许熙然问。 方默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道：“我大概能猜到杨琳为什么拉黑你。” “为什么？” “上次他们之所以吵架，其实是因为杨琳不喜欢刘小畅和我住在一个寝室，觉得我俩的型号授受不清。我为了让他安心，跟他说我是1你是0，所以我跟刘小畅没火花很安全。他信了，就对你彻底幻灭了。” “……” 方默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让他的道歉显得毫无诚意：“对不起。” 许熙然气得在他胸口掐了一下。明明没怎么用力，方默却立刻倒抽气，嘴里“痛痛痛痛”喊个不停。 等许熙然把手放开，他又咯咯笑。 许熙然琢磨了一会儿，为方默现在的状态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形容词。 人来疯。 方默看出来了，许熙然对他没脾气，任由他折腾不会生气。那么多事在心里憋久了，终于可以坦荡荡说出来，亢奋的不行，兴高采烈的。不管许熙然想不想听，反正他想说。 许熙然心想，你是不是以为我治不了你。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好像真的治不了。当初方默让他看的那个耽美漫画，攻每次“惩罚”受也无非是这样那样翻来覆去啪啪啪。这对方默算什么惩罚呢，这小子浪打浪的，表面哭唧唧心里享受的不行。仿佛要惩罚猫咪却给它喂罐头。 没办法了，只能随他去了。 “啊，对了，还有！”方默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兴冲冲的。 “晚安。”许熙然说。 “你听我说完呀！”方默还不满意了。 “方默，”许熙然打断了他，问道，“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啊？” 隔了小半会儿，身侧传来沙沙的声音。方默在点头。 “我好不好？”许熙然又问。 方默这次回答的很快：“好。” 他原本背对着许熙然，答完后在狭小的被窝里努力扭着身转了过来。房间里黑漆漆的，但他们离得近，依旧能看清彼此眼中细微的光亮。 “想不想亲我？”方默问他。 许熙然故意逗他：“不想。” 方默一点也不介意，挪过去咬他的嘴唇，把舌头放进他的嘴里。他们赤着身躲在同一个被窝里，交换漫长又缠绵的吻。只有亲吻。 “可是我想亲你。”方默在他们短暂的分开时这样说道。 “那就亲。”许熙然说。 然后他们继续。 许熙然很困，脑子有些糊。他闭着眼睛，近在咫尺是方默温热柔软的嘴唇，鼻呼吸间全是方默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方默一直以来做的事都棒极了。 在他们当初确认关系的那天晚上，他对方默说了好几次谢谢你。现在，他终于知道要怎么把感谢补充完整。 谢谢你费尽心机，忍辱负重，不辞辛苦，把这份幸福分我一半。 第89章 送上门的绯闻小男友 按照贺丞逸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在到家后立刻洗个澡，再换上睡衣好好睡一觉。 他昨晚睡眠质量不佳，清早起床后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中间只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大脑昏沉沉的。 洗完澡才刚铺好被子，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店里的座机。 他前天有关照过，未来几天要回老家，比较忙，暂时不过去。店长经验丰富，平日一贯靠谱。店里前些天还刚新招了一个工读生，不缺人手，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需要特地联络他的事。 贺丞逸坐在床沿上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了从来沉稳的店长焦躁的声音。 “老板！店被砸了！” 贺丞逸一愣：“什么？” “你前几天新招的那个工读生，和客人打起来了！”店长说。 会再招人，表面上的原因是开了两家分店，分身乏术。骨子里是因为想要偷懒。 贺丞逸本身不是一个适合做生意的人。他性子慢，话少，擅长发呆。当初会选择开咖啡馆，很大程度是心血来潮。 他对咖啡有着古怪的爱好。比起喝，更沉迷于咖啡的香气，闻一闻就满足。从大学时起，就很热衷为别人泡。 学生时代的女孩子很容易为各种奇怪的点心动。他当时的女朋友觉得一个懂得手作咖啡的男生非常有魅力，故而对他倾心。 工作以后，他一点点在家里添置了各类器具。直到跃跃欲试想要买一台专用的烘焙机，却和女友闹了矛盾。 曾经打动她的部分，在踏入社会后却成为了一种不务正业。 贺丞逸的思路有点跑偏，觉得既然如此，当做正业即可，于是干脆辞了职，跑去别人店里当学徒。他当时最大苦恼的是，想要开一家自己的店，预算紧巴巴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他原本存着用来举办婚礼的钱，暂时用不上了。过程虽痛苦，从结果而言却是不坏。 属于他的小咖啡馆开业后，亏了整整一年半。正当他打算老老实实卷铺盖回去找工作，因为一个网络红人的一张照片，突然火了。 他花费几个月时间才确定的咖啡豆配方，苦练的道道工序，这些曾经被身边人所取笑的部分忽然都有了意义。大多数客人都只是过来打卡拍照，但也有不少人爱上这份独有的味道，成了回头客。 当时有朋友怂恿他，说等你把这份事业做大了，证明了自己，肯定能成功追回旧爱。事实是，待他顺利开出了两家分店，前女友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她对他的评价依旧是“不适合过日子的人”。 而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亲手为客人冲泡过咖啡了。他已经是个彻底的老板，一个管理者。 呆在店里却不需要亲手为客人冲泡咖啡，很没意思，他懒得去。 当店长向他提议招一个工读生，贺丞逸脑中下意识的想法是，最好找个什么都不会的，好让他有机会手把手亲自教导，过个瘾。 那年轻人贺丞逸一共也只在面试时见过一次。 工读生流动性大，一般做不长久，对专业性没要求。招聘目的，只是需要点单结账之类的服务员，并不需要他学会冲泡咖啡。贺丞逸在面试时问他，对这些感不感兴趣，想不想学，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热情回应。 贺丞逸满意极了，当场拍板。他对这位小朋友印象颇佳，觉得对方聪明伶俐，看着乖巧嘴也甜，很讨人喜欢。 万万没想到，这位外表纯良的的小朋友性格如此火爆，上班不到一个星期，竟已和客人起了冲突，大闹天宫。 贺丞逸赶到店里的时候，几位当事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店长也跟去了，门口挂着停止营业的标识牌，只有一个女服务生正在忙着打扫。 贺丞逸观察了一圈，松了口气。现场看着夸张，真正被破坏的东西倒是不多。店里每张桌上都摆有装饰用的花瓶，有几个被打破了，碎在地上。他见女服务生用手去收拾碎片，连忙把人喊住了，给她找了双烘焙用的厚手套，叮嘱她用完了一起丢掉。 他没空帮忙，因为得赶着调出监控视频拿去警察局。其他人没权限，看不了。 公安局离得近，步行过去只要十分钟。 才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店长和那位惹了祸的工读生。两人表情都很僵硬，低头坐着，气压极低，并不交谈。注意到他后，店长立刻站起身来，而他身边的工读生则是一脸心虚，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了椅背上。 贺丞逸刚要开口，突然止住。 “就他啊？”背后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就是你的欣赏水平吗邹瞬？” 贺丞逸转过身去。说话的是一个外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气质都吊儿郎当的，长得倒是挺帅。 这人说话的同时抬着手，指尖往贺丞逸的方向戳。 “啊？”贺丞逸茫然极了。 等他终于回忆起来邹瞬就是那个工读生的名字，面前年轻人再次语出惊人：“他操你比我操你更爽吗？” 顿时，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那人还指着他，贺丞逸被迫成为全场的焦点。他在迟疑中也抬起手来，指向自己，问道：“我？” 刚才还贴着椅子一脸心虚的邹瞬猛然跳了起来，冲着那人大喊：“关你屁事！”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听见骚动，一旁的警察同志赶紧跑过来，“怎么着刚才没够还想在这儿也打一架？” “这是我们老板，”店长赶紧开口，“他把监控视频带来了！” 贺丞逸小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店长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贺丞逸又往邹瞬的方向看。这小朋友根本不敢和他对视，眼神游移，脸上就写着心虚两个大字。 有了监控，事件过程一目了然。 那年轻人和邹瞬明显是旧识。邹瞬拿着菜单过去让他点单，两人打上照面后明显都愣了一下。之后，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那年轻人情绪逐渐失控，很快两人开始大声争执，进而推推搡搡。几分钟后，年轻人毫无预兆动手砸了摆在桌上的花瓶。邹瞬明被了一跳，可半点不怂，于是战事升级。 所幸桌子掀了椅子踹了，拉架及时人都没怎么伤着。从监控看先动手的是那个年轻人，邹瞬属于积极应战。 整场战斗动静很大，伤害较小，够不上什么处罚标准，口头批评教育了事。 警察问贺丞逸损失数额，说可以帮忙协商让那两个打架的进行赔偿。 贺丞逸犹豫了片刻，表示算了。 他记得邹瞬前些天来面试的时候可怜巴巴跟他说，来打工是为了挣生活费。这点数字对贺丞逸而言并不至于心疼，但对刚满十八岁就失去家庭经济支援的大学生来说，则要显得沉重许多。至于另一位当事人，他也懒得再多做纠缠。 走出公安局，那个火爆的年轻人已经冷静了许多。但他对刚放了他一马的贺丞逸依旧不怎么友善。 “我看你们能好多久，”他皮笑肉不笑，“你就等着这婊子绿出你一片天吧。” 贺丞逸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邹瞬破口大骂：“我绿你妈了个——” 最后一个字还没喷出口，警察同志跑了出来：“你们干什么？” “没事没事，”贺丞逸冲着警察尴尬地笑了笑，揽住依旧在炸毛的邹瞬快步往前走，“有我们看着呢，小孩子拌嘴罢了。” 邹瞬被他带得跄踉了几步才跟上，皱着脸想说话，看了他一眼后又咽了回去。另一边那年轻人见状轻声骂了一句，转过身向着道路的另一边走了。 到了路口，贺丞逸松开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见邹瞬低着头不说话，他又把视线投注到店长身上，这才发现店长离他们几步远，根本不靠近，眼神闪烁。 “对不起，”邹瞬这时终于开口了，神情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倒是又如面试时一般乖巧了，甚至还更可怜了几分，“都是我不好。” 贺丞逸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再说吧。” 回到店里，地面已经被打扫干净，桌椅也重新摆了回去。方才并未留意，有两张深色的桌子侧面多了不少磕碰痕迹，摆着很不好看，显然是不能用了。 邹瞬不安极了，苦着脸，两只手在身前不停地搓啊搓。 贺丞逸让店长帮着盘点一下损失，接着招呼邹瞬跟他一起进了一边的休息室。 才刚关上门，邹瞬立刻又道歉：“老板，真的对不起……我……” 贺丞逸突然有点想笑。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现在倒是一脸乖宝宝。 “先坐。”他说。 邹瞬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坐到了他的对面：“我是不是被开除了？” “还不一定，”贺丞逸说，“我有个问题，你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什么？”邹瞬很警惕地看着他。 “刚才那个是你的前男友吗？”贺丞逸问。 再迟钝也听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从他俩的对话分析，极有可能是分手时闹得不太愉快，并且对方还误以为邹瞬和他有一腿。 也难怪店长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我呸！”刚才还很乖巧的邹瞬闻言愤怒起来，“妈的这神经病到处败坏我的形象！” 看来内情还挺复杂。配合那年轻人的发言，到是挺让人好奇。可惜，这类私事，以他俩的关系不方便问得太细。 贺丞逸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他好像对我也有一点误解，哦？”他问邹瞬。 邹瞬立马僵住。 进门短短两分钟，这小子情绪起伏巨大，跟变脸似的。 “对不起啊……”他视线垂着，左右漂移，“怪我，我乱说话了。” 贺丞逸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那个神经病说要告诉店里所有人我是同性恋，让我在这儿干不下去。”邹瞬说。 “然后？” “我很气，就跟他抬杠……”邹瞬欲言又止。 “嗯？” 邹瞬舔了舔嘴唇：“我跟他说，‘你有种就去说啊，反正老板是我老公’。” 第90章 可爱的小麻烦 他说完后，战战兢兢抬起视线。 贺丞逸没吭声。两人在一片安静中尴尬地对视。 “……我只是想气气他，”邹瞬舔了舔嘴唇，一副两只手不知该往哪儿摆的模样，拽着衣服下摆乱搓，“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贺丞逸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天生面相友善，嘴角在没有表情时也是微微上扬起的。前些年开了咖啡馆，亲自招待顾客时会注意保持微笑。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不刻意做表情时看起来总是面带微笑。 以往也曾被人评价为如沐春风，但此刻，倒是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了。 邹瞬愈发紧张，抿紧了嘴唇，低下头，不吭声了。 看他这夹紧尾巴心虚不已的模样，贺丞逸就算心里有意见，一时也说不出口来。这小朋友气质太纯了，不张牙舞爪时给人一种天然弱势的错觉，对着他连说话大声点都仿佛自己是在欺负人。要是他刚才在面对那个年轻人时也摆出这样的表情，对方肯定没半点脾气。 也不知他俩还好着的时候，邹瞬对人家是个什么态度。 虽然邹瞬不承认，贺丞逸依旧觉得这两位肯定有过些什么。 他神游天外，邹瞬半天听不到回应，忽然深呼吸。接着，他抬起双手，啪一下在面前合十，还低下了头。 “我知道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开除我！” 贺丞逸被吓了一跳，片刻后才缓过来：“呃……” 原本低着头的邹瞬听见了声音，微微抬起眼来，偷偷瞄他。模样贼兮兮的，还挺可爱。 “你所谓的知道错了，是指什么？”贺丞逸问。 “我不应该在店里跟人打架，”邹瞬放下手来，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也不应该……不应该占老板你的便宜。” 贺丞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占我便宜，你前任都嘲笑你眼光不好了。” 他自认相貌平凡，咖啡馆老板也算不上富有，还比面前这孩子大上十几岁。估计邹瞬当时也是急了，才会撒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谎。 “他真的不是我前任！”邹瞬大声强调，“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啊，傻×一个。老板你比他帅多了！” 贺丞逸看出来了，邹瞬是发自内心不希望被辞退。 当初面试时他曾说过，跟家里有矛盾，包括学费在内得不到父母的任何经济资助，一切都要靠自己。这儿薪水按小时算，时薪尚可，每周一结，能救他的急。若是失去工作，恐怕立刻就连饭都吃不起了。 贺丞逸做不出那么狠心的事。更何况，因为地理和口味的关系店里老外顾客不少，要立刻再招一个英语口语流利的工读生也不容易。 “行吧，”他对着面前一脸讨好的邹瞬笑着摇头，“下次别这样了。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先忍一忍，或者找店长来帮忙处理，再不济……” “我先出去再和他打。”邹瞬说。 贺丞逸哭笑不得：“最好是别打。” 原以为换掉那两张破损的桌子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却不想后续麻烦不少。他联系了供应商，才发现现有的款式已经停止生产了。店里桌子不用同款整体看着容易乱，不好看。要换就得一起换，是个大工程。 还没等贺丞逸敲定最终方案，他又接到了店里打来的电话。 “今天小邹当班，上次那个人又来了，”店长压低了嗓门，说得鬼鬼祟祟，“还坐在同一个位置。” 贺丞逸顿时紧张：“又打起来了？” “倒没有，他就一直沉着脸坐在那里，”店长说，“我没让小邹去招待。” 贺丞逸松了口气：“那就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店长语气微妙，听着像是很难以启齿：“我看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老板你是不是过来看一眼比较好？” 贺丞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还误会着。感情是担心自己老板的小情人与旧爱藕断丝连给老板戴绿帽，所以才来通风报信。 “小邹和我只见过两次，根本不熟，”他耐心地解释，“我们私下没接触过。” 店长迟疑了一会儿，问：“那你要过来看看吗？” 贺丞逸还是去了。 一来是担心邹瞬真的像上次说的那样“出去再打”，二来顺道检查一下那两张桌子还有没有修整的余地，或者能不能想办法找到替代品。 反正离得也不远。 等他推开店门时，邹瞬和那个年轻人竟面对面坐着，也不知正在聊些什么。 听见门口铃声响动，邹瞬立刻站起身来，熟练地喊道：“欢迎光临！……啊，老板你来啦？” 他对面的年轻人立刻也回过头来。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那年轻人瞥了贺丞逸一眼后，一脸不屑地回过头去，接着用周围都能听清的音量说到：“要找也不找个好点的，还让你在这儿接客。这种抠门玩意儿你都要？” 他故意使用侮辱性词汇，邹瞬竟不为所动。他板着脸看着对方，说说道：“大白天的想女票也要认准地方，这里不做那种生意。” “这里不做，你做就行了呗，”对方说着又回过身，冲着贺丞逸喊话，“老板，他一个小时多少钱啊，应该不贵吧？” 这暗示十分下流，邹瞬却依旧没动怒，反而笑了：“你问时薪做什么，你也就半分钟的事。” 空气突然沉默。 眼看对方就要恼羞成怒，贺丞逸走了过去，一脸平静冲着邹瞬招了招手。 “小邹，你来一下。” 邹瞬表情瞬间就老实了许多，立刻点头，向着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哟，还挺有架子，”背后又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逗狗呢？” 贺丞逸没理他。 才刚把休息室门关上，邹瞬马上道歉：“对不起，他又来了……我……” 贺丞逸替他拉好了椅子：“先坐。” 邹瞬老老实实坐下，仰着头紧张地看向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吧，”贺丞逸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这人是干什么的，有正经工作吗？” “……不知道。”邹瞬说。 贺丞逸微微皱着眉，重复：“不知道？” “我们真的不熟，”邹瞬说，“也就见过几次，私底下根本没联系。” 这话听着还挺耳熟的。 既然不熟，又知道人家一次半分钟，个中关系倒是不难猜了。贺丞逸看着面前这张清纯的面孔，心中一阵不可思议。 “何必呢，图一时快活，惹一身麻烦，”贺丞逸语重心长，觉得自己老气横秋，“你满十八岁了吧？成年了，做事该考虑后果了。” “……哦。”邹瞬老老实实点头。 贺丞逸还想说两句，忍回去了。邹瞬只要还想要这份工作，总不能跟他抬杠，只能乖乖听着。仗着自己是老板对员工的私生活进行指导，不怎么体面。 “唉，”贺丞逸苦笑着叹了口气，“还害我被误会。” 他心里着实有几分冤枉。让比自己小十多岁没有经济来源的恋人在自己的店里当服务生打工挣钱，听着多寒碜，属于能上网开个帖子扒极品的范畴。怪丢脸的。 “对不起，”邹瞬赶紧道歉，“我下次再见到他肯定解释清楚。” “你还想见他呀？”贺丞逸问。 “不想，”邹瞬苦着脸，“但他如果还来，那我……” 贺丞逸打断了他：“我记得你的学校是在大学城里对吧？” “对，”邹瞬点头，“怎么？” 贺丞逸站起身来，在一旁的办公桌上翻了翻，找出了一盒卡片，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他：“你看一下，这上面有另外两家店的地址，里面有没有你交通方便的？” 邹瞬愣愣接过卡片，半晌后才低下头看向上面的文字。 “我不太清楚你们那儿的公共交通，”贺丞逸说，“要是有别的店你来回方便，我把你调过去吧。他再来就说你辞职了。” 邹瞬低着头看着卡片，一直不出声。 “都不方便吗？”贺丞逸问。 “不是……”邹瞬把头压得更低了，还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老板你人也太好了。” 他声音里带着隐隐鼻音，让贺丞逸一时间有些惊讶，故而未作出反应。 “我还以为这次肯定要被炒了，”邹瞬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连我爸妈都不管我死活，你怎么这么好。” 贺丞逸在那一瞬间心里挺虚的。 他是有腹诽过的。觉得麻烦，还很无奈，因为做不到太绝情而感到头痛，甚至认为自己挺倒霉的。 邹瞬低着头，又用袖口在眼睛附近来回抹：“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贺丞逸转身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用这个吧，干净。” 邹瞬接过后却不擦眼泪，而是非常用力地擤起了鼻子。 他发出难听的噪音，把鼻子擤得红红的，面颊上还有湿乎乎的泪水，整张脸孔看着怪邋遢的，和平日里干干净净的模样不太一样。 贺丞逸看了一会儿，也低下头。面前还有个小朋友在掉眼泪，他却偷笑，被发现了怪不好意思的。 这麻烦太可爱了，背就背了吧。 然后他又想，到底是多狠心的父母，才舍得把这么可爱的小孩赶出家门呢。他这么一个路过的，都有点想要捡回家了。 “这个，”邹瞬抹干进了脸，把卡片重新塞了回来，“上面这个，附近是不是有二号线？” 贺丞逸回过神来：“对。方便？” “嗯，”邹瞬抬起头来，冲着他笑，“我们学校有车可以换二号线的。挺方便的。” “那行，”贺丞逸移开了视线不看他，“我去安排一下，具体排班过两天跟你说。” 邹瞬用力点头：“好。” 他的声音和方才不一样，认真却又轻快，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 贺丞逸站起身来：“我帮你去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他刚走到门边，邹瞬突然叫他：“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个……” 贺丞逸回头：“嗯？” “面试的时候说的，”邹瞬有些紧张地直视着他，“我换店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呀？你还会教我怎么做咖啡吗？” 贺丞逸也看着他，没忍住，笑了：“你想学我就教你啊。” 第91章 乱说话 那两家分店贺丞逸平时去的少。原因无他，离家远。 尤其是邹瞬调去的那一家，路况好时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多小时，开业以来他每个月也就去个一两次。 答应了邹瞬安排好后会很快过去找他，可实际再次见到，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倒不是他故意食言。这期间他又被迫回了一次老家。 贺丞逸的家乡离这座城市很近，开车单程大约五个多小时。回去的原因，是他爸自称干农活时摔了一跤，腿扭了，要人照顾。他心里不怎么信，又怕说出口过于不肖，只能老老实实赶回去。 到家后发现果然有诈。他亲眼看见老爷子步履稳健来去如风，一留意到他的出现立马一瘸一拐。到了第二天，午饭时间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一家三口。据说是隔壁村生产队大队长的女儿女婿和他们的闺女。 那姑娘年纪不大，才二十四，没上过大学，却已经结过一次婚。 贺丞逸心里哭笑不得。 念书时乡里间人人都夸他有出息，对他父母艳羡无比。然而风水轮流转，等他年过三十，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他的父母在乡亲们面前逐渐抬不起头。 说是新农村，人富裕了，观念还是老的那一套。大龄不婚，必然被说闲话。 贺丞逸当下看出了两边的用意，并未表态。之后又勉强应付了几天，陪着吃了饭，还单独带着人家去附近的镇里逛了逛，看了场电影。 然后他借口店里出了急事，马不停蹄连夜开车逃回了家。 他骨子里有些浪漫主义，对学历或者感情经历不那么看重，若真心动，哪怕是带着孩子来的他也绝无芥蒂。可聊起天来驴唇不对马嘴完全没法沟通，怎么相处。 回程的路上，他开着车，心里不由得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单身到这把年纪。 距离上一次分手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回忆起对方心里虽有感慨唏嘘，但早已不剩一丝涟漪。这些年也曾有过主动对他示好的女性，可惜大多并无下文。可能单身久了，真的会养成习惯，甚至变得享受，不愿意从这样的状态中脱离出去。 父母着急，他自己完全无所谓。 身边也有人跟他开玩笑，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以他的资本，再过几年依旧能泡得到女大学生，确实不用慌。 他心里并不当回事。三岁一个代沟，年龄差距大了，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曾管三十出头的对象叫大叔，打心底里觉得彼此不是一路人。而现在，他看二十上下都像是小朋友。 近来他唯一接触过的大学生，就只有自己店里那个总替他惹麻烦的可爱工读生。 回家休息了几天后，他特地查了门店的排班表，趁着邹瞬上班过去找他。却不想到了店里，没见到人。 那家店的店长说，邹瞬有事请假了。还说，这小朋友最近似乎家里有些变故，可能会辞职，最好做好再招新人的准备。 贺丞逸心中一阵唏嘘。小孩子就是这么没定性。不过，工读生本来就流动性大，或许邹瞬是终于与家人顺利和解，往后不用辛苦靠自己挣生活费了。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于是他忍痛放弃收徒，继续忙着琢磨给店里换餐桌的事儿。旧的这批也用了好些年了，各类细小破损不少，不如趁着这机会一起换了。他打算找个设计师专门定做一批，当初因为预算原因买的现成，与他理想中的样子有些差距。 忙活了一周，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一头经过电波转换的声音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语气倒是一如往常那般乖巧老实。 “老板你好，我是邹瞬，你还记得我吗？” 贺丞逸第二天就去了店里。 时隔大半个月，邹瞬看起来同之前无甚差别，一见着他立刻兴冲冲笑着打招呼。 “我本来还担心你说想学是为了通过面试，”贺丞逸在做准备工作时笑着对他说，“没想到你真的那么感兴趣。” 邹瞬站在他边上，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其实大致流程你这些天看着也差不多都该清楚了吧？”贺丞逸又说。 “稍微会一点，一知半解，”邹瞬一脸好学生，“还是需要老师认真讲解一遍。” 贺丞逸点了点头，刚要再开口，邹瞬又说到：“老板你这样好帅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扭着头，视线落在一旁储存咖啡豆的罐子上，根本没在看贺丞逸。 “……谢谢。”贺丞逸说。 他有点想补一句，放心吧现在你做得挺好的我不可能把你开除的，没必要。但怕小朋友会不好意思，忍着没说。 邹瞬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制服衬衫手腕处的纽扣打开，整齐地向上挽到手肘处，露出完整的小臂。 “老师，烘咖啡豆为什么要把衣袖这样卷起来？”他认真提问。 贺丞逸挺尴尬的：“……因为我今天穿的这件衬衫袖口有点刺，不舒服。” 邹瞬眨巴了两下眼睛，非常刻意地切换了话题：“老师，你怎么不问我是从哪里拿到你手机号码的呀？” “不是从休息室墙壁上贴的通讯录吗？”贺丞逸问。 为了方便联系应对突发状况，每家店都有贴通讯录，上面有所有在职人员的联络方式，其中当然也包括贺丞逸的。 邹瞬睁大了眼睛：“难怪我一问店长就告诉我了！” “对了，”贺丞逸想起了前阵子店长对他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有考虑要辞职？” 邹瞬立刻摇头：“没有的事！” “你得确定啊，”贺丞逸叮嘱，“如果不想做了一定要提前说，我们好重新招人。不然手忙脚乱的。” “我不走啊，这里环境又好，同事容易相处，薪水也不低，”邹瞬看着他，“老板还那么亲切对我那么好。赶我我都不走。” 贺丞逸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站在烘焙箱前安静了一会儿，邹瞬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是吧，”贺丞逸点头，“我当初想开咖啡馆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他说完转过头去，刚想再开口介绍几句，只见邹瞬正呆呆地看着他。两人视线撞上，邹瞬不知为何突然心虚起来，慌慌张张低下了头。 贺丞逸不明所以，但并未追问。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贺丞逸猜不到这小朋友的心思，只能主动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对了，”他对邹瞬说，“上次那个人后来又来找过你，你的老店长跟他说你辞职了他还不信，一连蹲了好几天。” 邹瞬皱眉：“……有病吧。” “确实挺偏执的，”贺丞逸说，“不过最近好像终于相信了，没再来过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这种性格特别偏激的人，最好别跟他正面冲突。” “嗯。”邹瞬点头。 贺丞逸犹豫了片刻，好奇还是占了上风：“他到底为什么会对你那么执着？” “不知道啊，”邹瞬苦着脸，“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搭理他。” “他是不是觉得你们是……恋爱关系？”贺丞逸猜测。 “他提过，我当场就拒绝了啊，”邹瞬说着竟翻了个白眼，抬起手竖起小拇指，“你敢信吗，他长得人高马大，下面只有那么一点点。缩在那儿的时候看起来像有三个蛋。” 这话题变换令贺丞逸始料未及。他迟疑了一下，没应声。 邹瞬却是止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就那么一丁点，居然还进不去，把我弄得痛得要死，要不是他还没进去就突然完事儿我当场就跟他打起来了。” “……” 贺丞逸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和现在的年轻人代沟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我当场就想删他联系方式了，他还非要我做他男朋友，”邹瞬很生气的样子，“你说是不是没有逼数。” 贺丞逸为了缓解尴尬，随口说道：“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好烦，我又不想被他喜欢。”邹瞬嘟囔。 “但是……”贺丞逸说，“你至少原本对他肯定有些好感，才会……” “当时觉得他外表还挺顺眼的。”邹瞬说。 贺丞逸觉得自己不该说教，却又忍不住：“后悔了吧？” 邹瞬老老实实点头：“后悔，后悔死了。” 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那么乖，让人完全无法带入他方才所说的故事。 贺丞逸想，邹瞬可能比他的同龄人都要更像是一个小朋友。所以才能做事如此直接坦荡，对情绪喜好通通不加掩饰。他大大方方地说，因为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面前的烘焙箱发出“叮”一声脆响。贺丞逸带起手套，把里面刚烘烤过的咖啡豆取了出来。 “哇，”邹瞬一脸兴奋，“真的好香！现在就可以磨了吗？” “你这些天根本就没认真看过他们怎么做吧，”贺丞逸笑着打趣他，“还是经常迟到，所以才错过了？” “不是啊，”邹瞬慌忙摇头，表情很认真，“我想跟你学，才故意没有去看。” 贺丞逸微微扬了一下眉毛。 “那个……我是觉得，就是……系统完整的了解一遍才更能记得住嘛……”邹瞬慌慌张张解释，“我们都说好了，我……” 贺丞逸笑了。这小孩儿，未免也认真过头了。 “这个要先放着，”贺丞逸说着，把盘子放在了一边的料理台上，“等凉了收起来，需要的时候再磨。” 邹瞬点头：“那要放很久吧？那老师你……” 贺丞逸忍着笑，走到一边的柜子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罐子：“这里有烤过现成已经凉好的。” 邹瞬意识到自己的愚蠢，闹了个大红脸。 “你来，”贺丞逸冲他招了招手，“近点看，我给你示范。” 邹瞬立刻挪了过来，却依旧跟他留有细微距离，两人的身体没有一丝接触。 他们店里的咖啡粉都是手工研磨的。从口味上来说，不见得比机器研磨更优秀。最初是贺丞逸自己喜欢这个亲自动手的过程，后来这成为了他们店的卖点之一，便保留了下来。 “你干嘛一直看我的脸，我脸上又没写怎么磨咖啡豆。”贺丞逸说。 他这么说，有点存心逗邹瞬的意思。在他把咖啡豆装进研磨机的过程中，邹瞬也不过是在他的余光中抬了两次头。 “我……”邹瞬往后退了一小步，接着突然举起手来，“老师你耳朵上粘了个东西。” 他说完，快速地在贺丞逸的耳朵上碰了一下。 “什么东西？” “线头，”邹瞬的手往后甩了一下，“丢了。” 贺丞逸不疑有他：“谢谢。” 邹瞬低着头抿了一下嘴唇，接着视线便一直黏在研磨机上了。 “我有一个问题。”他说。 “嗯？” “那个钥匙扣，”邹瞬伸手指了指研磨机底座，“我看他们每个人都有。” 研磨机的底座上挂着一个咖啡豆形状的小钥匙扣，是当初他们订购咖啡豆时附赠的小礼物。店里曾经有过不少，后来商家不送了，如今已经再无存货。研磨机上这个是焊死的，拿不下来。 “你也想要？”贺丞逸听懂了他的暗示。 邹瞬没出声。 “等一下。”贺丞逸说。 他磨好咖啡豆，又为邹瞬演示了一遍冲泡的过程。 “豆子磨好放超过三分钟就不香了，所以动作一定要快。”一切搞定，贺丞逸给他总结要点。 邹瞬捧着咖啡杯，浅浅抿一口，呼了口气：“记住了！” 贺丞逸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钥匙串，把上面的钥匙扣拆了下来：“给你。” 邹瞬一愣。 “你不是想要么，”贺丞逸问，“不喜欢旧的？” “没有！没有不喜欢！”邹瞬说着，伸手把钥匙扣接了过去，却完全不看，只是用力捏在手心里，“……谢、谢谢。” 他此刻的神情语气，仿佛刚刚受到老师奖励的小学生。脸红红的，一副想笑又强行忍住的模样。 那个钥匙扣在贺丞逸的钥匙串上挂了近一年，所收获的满足感远不如这一个瞬间。 如此微小的馈赠，竟让这位小朋友那么高兴。 贺丞逸突然很想知道邹瞬还喜欢些什么。他想都买来，统统送给他，然后就能看他笑。 第92章 听听方老师的建议 邹瞬刚推开寝室门，一眼就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个人。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对方长相，身形也不容易辨别，但用膝盖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又来逃难啦？”他笑着问道。 不出所料。床上那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冲他露出了苦笑。果然是方默。 方默寝室里有个老哥，人高马大，胖且虚，天一热起来满身瀑布汗，分分钟变馊。但偏偏又性格很好，特别厚道，让人没法跟他生气。方默实在忍不了那味道，闻着想吐，白天那老哥在寝室他就往邹瞬这儿躲。 “我怀疑他已经被腌入味了，刚洗过澡都能闻到，”方默唉声叹气，“真想搬出去住。” “再忍一个月就放假啦，”邹瞬安慰他，“下学期不是就要换校区了么，到时候就解脱了。” 方默叹了口气，刚要再抱怨几句，突然止住了。他眯着眼盯着邹瞬的脸看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好奇：“遇上什么好事了，那么高兴？” 邹瞬忍了半秒，笑了。他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紧挨着方默坐了下来。 “默默啊，”他脸有点烧，又特别亢奋，屁股坐不牢，原地动来动去，“嘿嘿，那个，嘿嘿嘿嘿……” 方默警惕地向着另一边移动。 “你看这个，”邹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扣，“可不可爱？可不可爱！” 方默一脸狐疑地伸出手，还没碰到钥匙扣，邹瞬忽然把手缩回去了一截。 “让你看，又没让你碰！” 方默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凑近了盯着那颗咖啡豆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逐渐茫然：“这什么东西？” “我们老板送我的。”邹瞬说。 “……所以？”方默依旧很茫然。 “他刚才还特地开车送我回学校。”邹瞬表情扭曲。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方默神色大变：“你不是吧，难道终于彻底走上歧途了吗？” “啊？”邹瞬没明白，“什么歧途？” “……援助交际。”方默说。 空气安静了三秒，邹瞬蹭一下蹦了起来：“去你妈的，怎么可能！而且我又不缺钱！” 就在两周前，他因为来自姥爷姥姥的资助从赤贫阶级一跃成为了一个小开。两位老人听说了宝贝外孙的遭遇心疼坏了，出手极其大方，邹瞬如今富得流油。 “对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打工？”方默疑惑，“陶冶情操？” 邹瞬害羞极了：“……因为老板实在太帅了。” 方默原本正在吃他珍藏的零食，闻言停下了动作。 “又帅，又有气质，人也好，对我特别特别温柔，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好迷人，”邹瞬的脸爆红，说个不停，“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完美的男人。” 方默嘴还张着，皱着眉看他。 邹瞬陶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你想睡他？”方默谨慎推断。 邹瞬一愣，慌忙摇头，可张了嘴想解释几句，半天都没憋出话。 问他想不想睡，答案肯定是想的。但在此之前，没有认真想过。 大多数时候，他在想起贺丞逸时，脑子里都是一些更为简单的东西。诸如，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一面，有没有机会多跟他说会儿话。或者，不说话也行，邹瞬也想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做自己的事。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已让他极为满足。贺丞逸教他做咖啡，对着他笑，跟他聊天，送他钥匙扣，主动送他回学校。他们待在一起将近六个小时，已经远远超过了过去的总时长。 邹瞬幸福得冒泡。 他不是想睡他，他就是想他。想和他在一起，随便做什么都行。 “默默，”邹瞬脸还是很烧，边说边笑，声音小小的，“我应该是恋爱了吧。” 方默猛地往后仰了一截身子，发出了微妙的声音：“……嚯？” “我喜欢他，”邹瞬竖起两根手指，在空气中胡乱比划，“那种喜欢，认真的那种。” 方默安静了几秒，也笑了。他飞快地挪了回来：“来来来，有照片吗？我看看？” “没有，”邹瞬摇头，“但真的很好看。”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贺丞逸时，只是觉得气质不错看着舒服罢了。可之后每多见一面，被贺丞逸含着笑的视线多注视一秒，他都不可自制地觉得那张面孔愈发顺眼。仿佛同一个镜头被不同等级的滤镜逐渐叠加，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每个画面都发着光。 “比我还帅？”方默问。 “呃……”邹瞬为难了，“客观来说的话……” 方默十分有诚意地看着他。 “……我很难客观，”邹瞬说，“大概差不多吧。” 方默明显是不信的。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邹瞬一圈，又笑了：“来来来，详细说说。” 两个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说了半天，方默突然表情一变。 “你等一下，”他抬手做了个暂停动作，“你这些，有在他面前当面说吗？” 邹瞬点头：“有啊，你不觉得真的很值得吐槽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 方默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就不怕人家对你印象不好吗？” 邹瞬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跟暗恋对象聊自己失败的约炮经历，”方默说，“你怎么这么会聊天呢？” “……” “你想追他吗？”方默问。 邹瞬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那你得把自己优秀的正面的一部分先展示出来啊，”方默恨铁不成钢，“你说那些做什么！你是希望他像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一样，听了以后觉得你很随便然后跃跃欲试，趁机先睡一觉吗？” 邹瞬立刻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听你刚才说的，他应该是个挺正经的人吧？”方默说，“我劝你最好去探探口风，挽回一下形象。” 邹瞬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这种时候像个智障似的。”方默无情吐槽，“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厉害，”邹瞬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恋爱大师，想泡谁都手到擒来。” “开玩笑，”方默说，“从来只有别人追我的份。” 邹瞬的新店长在闲聊时曾提过，说贺丞逸平时极少过来。邹瞬毕竟还要上课，排班并不密集，再见面不知得到猴年马月。 原本不抱希望，谁知短短两天后，当他再次去到店里，贺丞逸已经在了。 “怎么来得这么早啊，”他笑着同邹瞬打招呼，“离你上班还有一会儿呢。” “我一直都那么早的，”邹瞬连忙自夸起来，“只要是约好的时间我从来不迟到。” “那么乖，”贺丞逸看着他，“那得给你发奖金了。” 邹瞬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傻笑。 “正好还有时间，”贺丞逸走到吧台后面，对着他招了招手，“来，我看看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多少。” 因为紧张过度，邹瞬完成得磕磕绊绊。终于泡完一杯咖啡，汗都快下来了。 “挺好嘛，”贺丞逸却还是夸他，“你这才是第二次做吧？已经那么熟练了，难得。” 刚才还毫无自信的邹瞬顿时来劲了：“那有奖励吗？” 贺丞逸扬了一下眉毛，想了想，笑着冲他点头：“还真有，你跟我来。” 他说着转身走进了休息室，邹瞬立刻也跟了进去。 休息室里，店长和另一个服务生正坐在桌边各自捧着一块小蛋糕。 “也有你的，”贺丞逸伸手指了指，“去挑一块。” 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摆满了各种花色形状的甜点，看着十分诱人。 邹瞬挑了一块，坐在一边高高兴兴吃了两口，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吃完帮忙打个分，”贺丞逸说，“我们选几种出来，以后放在店里卖。” 邹瞬低着头安静地吃，没出声。 等其余人吃完出去了，贺丞逸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啦，”他问，“不开心？” 邹瞬立刻摇头：“没有啊！” 贺丞逸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不是我的奖励嘛，”邹瞬小声嘟囔，“老板你敷衍我。” 贺丞逸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很快笑了起来：“也是。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邹瞬哪答得上来。所谓奖励本来就只是玩笑性质的，没法太当真，也很难把握尺度。他想说，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是希望你能经常过来露个面。或者，能不能跟我加一下微信什么的。 可这些，说出来会有点怪异吧。 他苦思半天没出声，贺丞逸又问道：“你只靠这里这点薪水，平时够用吗？” 邹瞬慌忙点头：“够的够的！我们学校食堂很便宜，一大碗饭只要两毛钱。” “那学费住宿费这些呢？”贺丞逸又问。 “我借了助学贷款，”邹瞬说，“等毕业了再还。” 贺丞逸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邹瞬有错觉他下一秒就会开口告诉自己，“不够了就跟我说”。 那未免太古怪。 好在这样的场景并未发生。 贺丞逸安静地看他吃完了那一个小蛋糕，问道：“味道怎么样？” “挺、挺好，”邹瞬舔了舔嘴唇，“稍微有点甜，不过配咖啡正好。” “还吃得下吗？”贺丞逸问，“再试试别的。” 一直到正式上班时间，邹瞬还在休息室吃蛋糕。 “没事啊，”贺丞逸说，“这也是正式工作的一部分嘛。” “……但我吃不下了，”邹瞬喝了一大口水，“好腻啊。” 贺丞逸直笑：“那你休息一会儿。” 邹瞬往外面看了看：“可是……” “又不忙。”贺丞逸说。 能跟贺丞逸两个人单独待在一块儿邹瞬求之不得，于是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安静坐了片刻，邹瞬突然想起前些天方默说的话。 “我有个问题。”他鼓起勇气开口。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啊？”邹瞬问。 贺丞逸十分惊讶：“怎么？” 邹瞬后悔了。方默让他试探一下，他也问的太直接了。面对贺丞逸的时候，他智力总是不在线。 但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就是……上次我突然和你说那些，”邹瞬扭捏起来，“还……蛮奇怪的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那个……” “呃，”贺丞逸想了一会儿，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吧。” “但是，其实，就是……我也没有非常的，那个，那个……”邹瞬干巴巴地解释，语无伦次不知所谓，“我……” 贺丞逸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后悔？” “有点，”邹瞬说，“也不止是因为那个神经病。就是回过头想想，觉得那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嗯，也正常，”贺丞逸说，“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觉得过去的自己很愚蠢。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做过很多现在回忆起来就哭笑不得的事情。” “……比如？” 贺丞逸沉默了一会儿，垂下视线笑着摇头：“不行，太傻了，说不出口。” 他越是这样，邹瞬愈发好奇。 “我想要这个做奖励，”他甚至举起手来，“我想听。” 贺丞逸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片刻后像是认输般叹了口气：“好吧。你别笑我啊。” 邹瞬认真点头。 “我大学的时候在我们学校女生寝室楼下面摆过心形蜡烛。”他说，“因为有安全隐患，被记了一个警告处分。” “……” “不好笑啊？” 邹瞬撇过头：“还好吧。” 不止不好笑，还让人有点嫉妒。早知道不问了。 “那我再想一个。”贺丞逸说。 “你也不用那么认真啦！”邹瞬赶紧说道。 “总之……这都很正常，你没必要给自己太多心理负担，”贺丞逸看着他，“你还那么年轻，本来就有很多后悔的余地。后悔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说明你有在变得更成熟，对吧？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本来做错了，人在不同的心境下本来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邹瞬没出声，点了点头。 “……会觉得我很说教吗？” “不会啊，”邹瞬摇头，“我觉得……觉得你是真的很关心我。” 贺丞逸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板你人太好了，”邹瞬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贺丞逸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哪有那么夸张，我什么都没做。” “那个，”邹瞬又举起了手，“我能不能换一个奖励啊？” 这个要求很赖皮，但贺丞逸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他对着邹瞬点头：“好啊，你说。” “你上次只教了我最简单的，”邹瞬说，“我还想学点进阶的！比如……拉花什么的！” 贺丞逸想了会儿：“可以是可以……” “有但是？” “在你上班的时候教，有点影响工作。”贺丞逸说。 邹瞬顿时僵住。严格来说，他是在带薪学习，确实厚脸皮了。 “你现在上课忙吗？”贺丞逸突然问道，“快期末了吧？” “还行的，”邹瞬说，“这学期的课程比较简单，没什么问题。” 贺丞逸点头，接着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问道：“那……你要来我家吗？” “啊？” “不方便？” “上你家……学？” “嗯，”贺丞逸点头，“需要的器材我家都有。你方便吗？” 邹瞬猛地站了起来：“方便！” 第93章 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贺丞逸家距离邹瞬被调走的那家店非常近，过去路线也差不多。从学校出发多坐一站路，下来再走上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还挺方便。 所以，当贺丞逸提出要来接他时，邹瞬第一反应是受宠若惊，第二反应是没必要。 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后，他花了好长时间依旧冷静不下来。 他在寝室里团团转，然后给方默打电话。 “你说他会不会也对我有意思啊，”他在电话接通后一通连珠炮，“他居然说要来接我！这是不是也热情过度了点？一般而言会主动到这个地步吗？不可能吧？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他一顿叨叨，说完以后半天听不到回应。 “喂喂喂喂？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邹瞬很着急。 “有，”方默说，“但……是不是和你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所谓的直男有点类似了啊？” “……什么意思？” “特地开车过来接你去他家学泡咖啡，听起来不是一般的奇怪，”方默说，“用教你泡咖啡为借口把你带去他家然后上床，就合理多了，对吧。那来接你也合情合理。” “……”邹瞬呆住。 “激动吗，你的梦中情人想睡你。”方默说。 邹瞬说不出话。 他觉得方默的推断没什么破绽，又觉得贺丞逸应该不是这种人。 “怎么，不高兴？”方默问。 “好像我很廉价似的。”邹瞬说。 方默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你的人生观重塑啦？” 邹瞬摇头。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可能是因为，以往接触过的那些人，他骨子里并不在乎人家怎么想他。觉得他廉价也行，反正在他看来对方也是一样的。彼此都不需要装得很美好，牵扯进了感情反而会累赘。 贺丞逸不一样，他在邹瞬眼里是贵重的。是坐在一起，听见他的声音都会觉得幸福的。邹瞬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只有那样的价值。 “我只是瞎猜，”方默发现了他情绪不对，立刻给自己的话打补丁，“你不是说他很喜欢那些东西么，也许是终于找到人能继承他的衣钵，太高兴了，才迫不及待要来接你。” “……有病似的。”邹瞬忍不住笑道。 “也有可能是喜欢你，”方默说，“想早点看到你，舍不得你自己坐车那么辛苦。” 方默一贯都是很擅长哄人的。 “我一开始就是问你有没有这个可能啊！”邹瞬大声。 “有啊，当然有啊，你一贯特别招直男嘛，”方默笑着说完，语气突然一转，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呢，我们要先把期待值放低一点。这样，如果是真的，就是个惊喜。要是猜错了，也不至于太失望，对吧。” “反正你就是觉得我没戏。”邹瞬说。 “我是怕那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方默说，“万一他不懂得欣赏，那我们就原路返回，全身而退。” 邹瞬没应声，拿着电话点头。 他知道方默看不见。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情绪外放的人，只有极偶尔的时刻，一些很情绪化的东西，会羞于启齿。 比如现在，他其实很想说，默默我可真喜欢你。是等到大家都一把年纪还想和你坐在一起晒太阳的那种喜欢。 虽然嘴上说了不可能，心里难免会不停地想。 邹瞬一整晚都在纠结，若是贺丞逸真的抱有那种心思，自己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毛病，喜欢的人想和他发生关系，反而不愿意了。 终于睡着以后，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对贺丞逸说，你想做的话，那我要先预警一下。我喜欢你。做完以后，我就会像那个神经病一样默认我们在恋爱，没完没了的追着你。 醒来以后心中一阵羞耻。他抱着被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接着突然又意识到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贺丞逸有那种意思，就表白吧。不能睡得不明不白的。 邹瞬在出发之前甚至特地洗了个澡。 循着地址来到贺丞逸家门口时，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邹瞬从小就是一个特别讲信用的人，答应过的事一定会遵守，约好的时间从不迟到。第一次去一个地方，为了防止意外，他都会刻意预留时间。 这原本是一个好习惯。可现在，他却有些尴尬了，怕自己到的太早会打扰到贺丞逸。 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大门竟自己打开了。贺丞逸站在门里笑着看他。 “找不到门铃？” 邹瞬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刚到。” 贺丞逸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未再说什么。 “你是打算出门吗？”邹瞬有些紧张，一边换鞋一边没话找话。 “不是，”贺丞逸说话时笑意明显，“我十分钟前在窗口看到你走进来，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所以开门看看。” 邹瞬顿时满脸通红。 他小声解释：“我怕到的太早了……” “不怕，”贺丞逸说，“我又不是按时间收费的。” 邹瞬稀里糊涂跟进了屋，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调笑了。按贺丞逸的性格，就算发现了，为了给对方留面子也应该会装傻才对。故意说出来，仿佛存心逗他。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邹瞬自行否认了。贺丞逸人那么好，才不会有这种坏心眼。他应该只是随口，没想太多罢了。 “喝什么？”贺丞逸打开冰箱，回头问他，“可乐？橙汁？酸奶？” “不用，水就行了！”邹瞬说。 “奶茶？”贺丞逸又问。 邹瞬瞬间心动，犹豫了片刻诚实地点了头：“那就奶茶吧。” 贺丞逸笑了：“这个得等一下。” 邹瞬不明所以，可惜没机会问。贺丞逸走到他跟前，说道：“你先把外套脱了吧。” 这本来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听在邹瞬耳朵里，却变得意味深长。他战战兢兢把外套脱了下来，贺丞逸立刻伸手接过，挂到了一边的衣帽架上。 “那我们就开始吧？”贺丞逸背对着他说道。 邹瞬站的笔直。这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一点，已经默认他就是来做那种事的吗？还大白天的，太不好意思了吧。 纠结之际，却见贺丞逸一路走向了厨房。 “怎么不过来？”他冲着邹瞬招手。 邹瞬脸一下子烧着了。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人家是真的要教他做拉花。 “有一件事，说了你不要生气啊。”贺丞逸一边打奶泡一边说道。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严肃，嘴角依旧像往日那样挂着笑。于是邹瞬完全不紧张，只觉得好奇。 “什么啊？” “我只会最最基本那种，而且做得也不是很熟练，”贺丞逸说，“除了美式，其他的我都不怎么擅长。” “……” 邹瞬心想，我人都来了你才说。还好我也不是诚心想学的。 奶泡刚打完，有人按门铃。贺丞逸站着没动，用下巴往大门的方向指了指：“应该是你的奶茶。” 邹瞬一脸懵逼，跑去开门，果然是外送小哥。 回到厨房后，贺丞逸对他解释：“你来的太早了，我才刚下单。” 邹瞬捧着奶茶，一时间回不过神。 “你喜欢甜的对吧？”贺丞逸抬头看他。 “……嗯，”邹瞬点头，“谢谢。” 说是最简单的，要练好也不容易。更何况师傅技术并不精湛。 “没事，至少奶泡打得不错，”贺丞逸说，“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今天到底为止了？” 贺丞逸看了眼时间：“我得做饭了。” “那我……” “可以去客厅等，”贺丞逸说，“WIFI密码要吗？” 邹瞬坐在客厅，有点茫然了。 他连上了网，立刻给方默发消息，简述了经过后问他这到底是算是什么情况。等了半天，没回复。 隐约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邹瞬在客厅转了一圈，蹑手蹑脚跑过去偷看。 贺丞逸正穿着围兜，站在料理台前熟练地切菜。 “怎么，无聊了？”他并未回头，却捕捉到了背后这个小偷窥者。 邹瞬立刻站直了：“我……我是怕你无聊嘛，来找你说会儿话。” “这么贴心。”贺丞逸笑道。 说是聊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邹瞬苦思片刻，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我听店长说，下个礼拜要把店里的桌椅都换新的？” “嗯，”贺丞逸点头，“重新设计了一批。你要看看吗？” “好啊，”邹瞬立刻点头，接着又问道，“……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的关系啊？” “我一直想换，拖延症，”贺丞逸切完了菜，转过身来，“算是给我创造了一个行动的契机吧。” 邹瞬原本是想道歉的，被他这么一说，话全被堵住了。 就在此时，手机突然振了两下。方默终于回复了。内容很微妙，就一句话。 “看来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邹瞬一眼扫完，脸再次爆红。 越想越觉得这推断极有道理。事到如今不难发现，所谓教他做拉花完全就是借口。特地让他来自己家里，总不能只是为了请他喝奶茶再给他做饭。相比邹瞬以往的对象，这已经算是相当有情调了。 邹瞬开始思考应该在什么时机表白。 他低着头盯着手机沉思了片刻，一抬头，发现贺丞逸正在看他。 “朋友？”贺丞逸问。 邹瞬没回过神：“什么？” 贺丞逸冲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忙碌起来。 “是我朋友，”邹瞬终于反应过来，“找我说点废话，没什么事，不影响的。” “香菜和葱你都不讨厌吧？”贺丞逸问。 “嗯，”邹瞬点头，“我之前都只能吃食堂，没资本挑剔。” 贺丞逸又回头看他：“你跟家里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你……” “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觉得我变态，要我改正。”邹瞬说，“矛盾无法统一，我就滚了。” 贺丞逸愣了一下。接着，他不知为何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么啦？”邹瞬问。 “本来想抱抱你，但有点脏。”贺丞逸说。 邹瞬立刻笑了：“别吧，你手上还拿着刀呢！” 贺丞逸却没有笑。这对他而言很少见，他平日里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 “等我两分钟。”他说。 邹瞬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去到水斗旁认真把手洗了一遍，最后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贺丞逸安静地伸出手臂，揽着他，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没事啦，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我都习惯了。”邹瞬小声说。 贺丞逸还是没说话。 “你、你说点什么呀。”邹瞬问。 他心里紧张得很。这个拥抱太礼貌了，他们的肩膀以下完全没有任何接触。除了安慰，在没有别的含义。可对于邹瞬而言，已经足够令人脸红心跳。 “如果你是我家的小孩，我肯定舍不得让你习惯这种事。”贺丞逸说。 “……” “还是不要习惯比较好，”贺丞逸松开了怀抱，“你以后如果想家了就来这里吧，我做饭给你吃。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来接你。” 邹瞬愣愣地看着他。 “我手艺还不错的，”贺丞逸补充道，“不信你待会试试。” “会不会……太麻烦了？”邹瞬说。 “是不是觉得呆在这里挺无聊的，”贺丞逸终于又笑了，“又没什么好玩的，也没人说话。” “有你跟我说话呀！”邹瞬连忙说道。 贺丞逸重新走回料理台前，摇了摇头：“但你想啊，回家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吧？怪没意思的。绝大多数人和父母都话不投机。” “我跟你说话挺开心的啊，”邹瞬说，“至少比跟我爸妈说话开心。我心里一直后悔，早知道根本不该告诉他们的。你上次说每个人都会有后悔的事，可我后悔的事好像特别多。” “你有喜欢的人？”贺丞逸突然问道。 邹瞬做贼心虚，慌张不已：“怎、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不然为什么会想要跟父母说这些呢？”贺丞逸说，“你这个年纪，他们总不能逼你结婚。” “我有个朋友，他跟我一样。但他发现自己有这种倾向的时候就告诉父母了，现在家里气氛还是很好，”邹瞬说，“我……可能是有点羡慕吧。就想试试看。你说，傻不傻？” “不傻，”贺丞逸说，“你要是不说，我们也不会认识。” “……对哦，”邹瞬笑了，“我因祸得福！” 他刚说完，手机又振了一下。还是方默，问他现在情况如何。 邹瞬哭笑不得的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又是刚才那个朋友？”贺丞逸问。 “嗯，”邹瞬点头，“对了，我说的那个跟父母出柜的，就是他。” “……你们感情很好吧？” “是啊，”邹瞬笑道，“我去年过年都是在他家过的。” 贺丞逸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吧。” 邹瞬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还好啦。” 贺丞逸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第94章 你们拿的剧本不一样 贺丞逸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邹瞬捧着碗，心猿意马。他感到幸福，也感到忐忑。等吃完了饭，他们再休息一会儿，聊聊天，是不是就该去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了？ 他在来之前觉得那样不好，现在却又期待起来了。 “对了，刚才跟你说的，”贺丞逸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转过屏幕给他看，“新定做的餐桌，好看吗？” 邹瞬认真看过后面露惊喜：“好看，比现在的好看多了！但是会不会和现在的整体风格有点不搭呀？” “嗯，”贺丞逸说，“所以我打算干脆重新装修一下。” 邹瞬惊讶：“那要停业？” “停半个月左右吧，”贺丞逸说，“稍微改一改。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还是会……” 邹瞬没反应过来：“啊？我怎么？” “薪水还是按照正常排班给你算，”贺丞逸说，“因为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邹瞬这才反应过来，贺丞逸是怕他没了收入，没法生活。 他心头一暖，便不好意思继续瞒着了。他不傻，看得出来贺丞逸对他的那份偏爱。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靠打工强行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用的，我现在不缺钱了，还没辞职只是单纯觉得在这儿上班很开心，”他说，“我家里给我生活费了。” 贺丞逸面露欣喜之色：“已经和好了？” “那倒没有，钱是我姥爷和姥姥给的，”邹瞬说，“他们不喜欢我爸，所以平时不怎么跟我们家联系。之前不知道这些事。” 贺丞逸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还有，我下学期要搬到另一个校区去了，到时候交通挺不方便的。”邹瞬又说。 “那……” “你得重新招人了。”邹瞬说。 贺丞逸点了点头，没出声。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邹瞬心跳逐渐加速。 “老板，”他鼓起勇气，却依旧说得拐弯抹角，“你做菜真的很好吃。” 贺丞逸笑了：“那你就常来。” 邹瞬心潮澎湃。 但很快，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晚饭过后，贺丞逸收拾完了碗筷，又跟他闲聊了一会儿。正当邹瞬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去洗个澡了，却见贺丞逸站起身来，从衣帽架上取下了他的外套。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邹瞬懵了。 他原本已经在畅想，若之后能经常像这样休息日里在家见面，一起做饭一起吃，吃完留宿，那四舍五入就算是建立了恋爱关系。 可现在，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被贺丞逸毫不留情地咔嚓了。 难以置信，贺丞逸对他没那种想法。他特地把他叫来，真的只是为了传授半吊子的拉花技巧，再顺道给他做顿饭。 直到上了车，邹瞬都回不过神来。 “那你暑假的时候住在哪儿？”贺丞逸问。 “去找我姥爷，”邹瞬说，“他们前些年去国外定居了，上次联系的时候说想我，所以我答应了要去看他们。” 贺丞逸点头：“挺好的。” 方默在此时又发来消息，问他一直不理人莫非酣战至今。 邹瞬哭笑不得，回复，“你猜错了，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又是你那个朋友？”贺丞逸问。 “嗯，”邹瞬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那个……老板啊……” “怎么？” “既然我到暑假就不能来打工了，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叫你老板了？” 趁着红灯，贺丞逸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可别管我叫大叔啊。” “怎么会，”邹瞬摇头，“你还很年轻呢！” 贺丞逸问：“你今年才十九吧？” “嗯，”邹瞬点头，接着纠正，“是已经十九了。” “那我比你大整整十四岁，”贺丞逸笑着长叹了口气，“本来也以为自己还年轻，跟你呆在一块儿，才知道不一样。” “等一下，”邹瞬惊讶，“我以为你最多才三十，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不觉得我说话老气横秋吗？”贺丞逸自嘲道，“还总爱说教。都是上了年纪才得的病。” “不啊，那叫成熟，”邹瞬说，“更何况说教也要分类型的。有些中年大叔，对着你滔滔不绝，其实都是在炫耀自己，想表达自己多能耐，姿态很高，听众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那种油腻的要命，和你完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为我好，”邹瞬说，“我爱听你说话。” 贺丞逸没说话。 “你就像是我的……我的……”邹瞬歪着头琢磨。 “老爸？”贺丞逸皱眉。 “没有，我爸才不会对我那么耐心，还不如我姥爷。” “……”贺丞逸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也没有哥哥，”邹瞬试探着说道，“要是有，应该就是你这种感觉吧？” 贺丞逸不再皱眉，却也没回话。 车又向前行驶了一阵，车厢里安安静静的。 眼看学校就快到了，邹瞬终于小心翼翼开口：“……哥？” “嗯？” 贺丞逸应得特别自然。 邹瞬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他小心地缩在位置上，把头压得低低的，偷笑。 “那你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方默问。 “我觉得他应该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吧……”邹瞬扭扭捏捏的。 “我也觉得，”方默深以为然，“总不能是想发泄父爱对吧。” 邹瞬皱眉：“他也没有那么老。” “那他知道你什么想法吗？” “多少也该知道一点吧，”邹瞬想了会儿，“我是不是再表现得更明显一点比较好？” 方默怂恿他：“试试，看看他什么反应。” 只可惜，一直到暑假来临，都没找到机会。 临近期末，时间变得紧张，抽不出太多空闲去打工。贺丞逸又要为了几家店的装修忙碌。就算在店里遇上了，也没太多说话机会。 所幸他们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平日里时不时会发点消息，偶尔还会打个电话。 邹瞬以前最讨厌跟人玩暧昧，觉得浪费时间，毫无乐趣可言，如今却是沉迷不已，乐不思蜀。 他乐颠颠地跟贺丞逸分享生活中一切鸡毛蒜皮。 今天热死了，食堂的油麦菜好咸没有你上次做的好吃，考卷上居然印了一个错别字，学校超市进货了很好喝的苏打气泡水，下巴上长了个闭口笑起来好痛，你看这是我们隔壁宿舍种的仙人球它开花了。 贺丞逸通常会很快回复。 他叮嘱他，天热不要一下子喝太多冰的东西，没胃口也要记得吃饭，复习别熬夜注意休息，小心别扎破手。 邹瞬拿去给方默看，方默说，像我妈似的。 邹瞬又问，他看起来喜不喜欢我？ 方默却泼他凉水。他说，我怀疑这个人是看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一腔父爱无处宣泄，在利用你。 邹瞬默认方默是开玩笑。 再怎么看，他跟贺丞逸都只差那一层窗户纸了。他想主动捅破，心里又有些许犹豫。太在乎，人就会变得胆小。 至少现在还很开心。万一表白被拒绝，那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邹瞬舍不得，迈不开这一步。 放假以后他去姥爷家住了一个半月。有时差，跟贺丞逸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的。发出去的消息通常要过上很久才会收到回复。 每天想得慌。 最终，他做下了一个不孝的决定，改签了机票提前回国了。 自从跟父母闹翻，他在这座城市就没有了家。大三换校区，宿舍暂时也住不了。好在手头宽裕，可以住酒店不心疼。 邹瞬落地后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假装自己还在时差，给贺丞逸发消息，问他今天会不会去店里。 咖啡店正在装修，他得时常跑去看。 第二天早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邹瞬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兴冲冲跑去见他。 到的时候贺丞逸正在站在门口附近跟店长闲聊。 店里内部陈设变化不小，邹瞬一眼看过去却没什么惊喜感。这段时间贺丞逸时不时拍照给他看进展，全透光了，不新鲜。 “小邹你怎么来啦，”店长十分惊讶，“我听说你……” “我回来啦！”邹瞬笑嘻嘻蹦过去，视线始终落在贺丞逸脸上，“路过，来看看你们。” 将近两个月不见，贺丞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同样不新鲜，却令人欣喜。 贺丞逸也看着他，却不说话。他的神情最初有几分惊讶，之后便一直在笑。 店长很热情，拉着邹瞬没完没了唠个不停。贺丞逸在一旁站了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让她去厨房看看工人进度。 只剩下单独两个人，邹瞬仰着脸冲着他笑。 “我本来想来接你的。”贺丞逸说。 “惊喜吗？”邹瞬嘚瑟。 贺丞逸点头，接着问他：“有地方住吗？” “有，”邹瞬说，“离你家还挺近的。” “晚上一起吃饭？”贺丞逸问。 邹瞬立即点头。 “但家里没准备。”贺丞逸又说。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邹瞬有点亢奋，“我请你好不好？” 贺丞逸还未开口，不远处传来了店长的声音。 “里面在休息呢，”店长笑容满面走了过来，“一点半才开工，还有十分钟。” 然后她又拉着邹瞬聊天。 邹瞬时不时偷偷看贺丞逸一眼，发现贺丞逸也一直在看他，脸上写满了无奈。 场面尴尬，邹瞬心里却隐约冒出几分满足感。 他想，这算不算是在旁人眼皮底下眉来眼去。他跟贺丞逸之间专属的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多么令人欢喜。 “对了对了，”店长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贺丞逸，“小邹突然过来，害我说到一半给忘记了。上次小吴看见的那个，到底是不是老板娘啊？”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一片安静。 贺丞逸又看向了邹瞬。 “……什么老板娘啊？”邹瞬呆滞地问道。 “不是，”贺丞逸摇头，“那个是……” 他迟疑了片刻，像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描述。 “定在那么高档的地方，还单独两个人，”店长笑嘻嘻，“不是约会是什么？小吴说你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 邹瞬脑子嗡嗡作响：“女朋友？” “只是认识一下，”贺丞逸说，“不是女朋友。” “相亲啊？”店长问。 贺丞逸明显很尴尬：“……算是吧。” 店长兴致勃勃，还想继续开口，却被打断了。” “对了，你去跟他们说一下，休息室的那个架子我还是打算装回来，”贺丞逸伸手往厨房的方向指，“还有，开工之前把材料再对一下，看看还缺不缺。” 店长没辙，悻悻走了。 现场又只留下两个人。 “挺好嘛，”邹瞬说，“有照片吗？” 贺丞逸看着他，摇头：“没有。” “到底是有多漂亮？”邹瞬又问。 “家里逼着去的，”贺丞逸答非所问，“走个过场罢了。有照片也已经删了。” 邹瞬紧绷着的心口终于略微放松下来。 知道没有后续，他有恃无恐，暗暗舒了口气后重新露出笑容。 “那多可惜啊，不是说很漂亮么。” 他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他想听贺丞逸说，再漂亮也不喜欢，因为已经心有所属。 他需要一点点暗示，一点点肯定，让他有勇气义无反顾越过那道坎。 可贺丞逸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 第95章 牛皮筋窗户纸 最后饭也没吃成。店长去统计材料后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得立即处理，贺丞逸一下子走不开了。 邹瞬假装懂事，表示并不在意。 “我真的只是路过，本来就打算要去找我朋友的，”他随口瞎掰，“你忙你的，没事。” 贺丞逸当场并未说什么。 等邹瞬前脚刚走，后脚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贺丞逸问，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叫“默默”的朋友。邹瞬被他启发，干脆不打招呼就跑去了方默家。 “如果我是你，就会跟他说，‘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我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你。’”方默说。 邹瞬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脸红了。 “太羞耻了吧。”他说。 “你想追人家还那么要面子怎么行啊，”方默恨铁不成钢，“你以前不是挺会的嘛？你的十八般武艺呢？全丢啦？” “可是……那样说肯定会显得我很孩子气吧，”邹瞬苦着脸，“他已经把我当小孩子了。” “你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孩子，”方默说，“与其强行扭转形象不如直接利用起来。小孩子才能肆无忌惮地撒娇，懂不懂？” “噫，”邹瞬抖了一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默一脸感慨：“爱情真可怕，使人面目全非，智力全无。” 邹瞬踢他：“你滚蛋！” 方默聊起这类话题，总是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他最近时常嫌弃邹瞬智障，批评他完全不懂恋爱技巧。 邹瞬很冤枉。虽然大家都没正经谈过恋爱，但他怎么也比方默感情经历丰富一点。方默这人眼高于顶自恋至极，邹瞬默认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脱团的可能。 “恋爱使人愚蠢，”方默说，“我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觉得单身挺好。” 邹瞬躺在他的沙发上，抱着抱枕，一脸不服气：“等我泡到他了你这个单身狗就会羡慕了！” 方默冲他笑：“那你加油吧。” 当晚，贺丞逸又给他打电话。 “你上次说周末之前就可以把装修全部搞定对吧，”邹瞬在电话里问他，“那下周我去你家玩好不好？” 原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却不想贺丞逸竟拒绝了。 “下周不太方便，我老家来人，估计要住几天，”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无奈，“等他们回去再说吧。” “……哦。”邹瞬点头。 他有点想抱怨，话到了嘴边，还是强行咽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本来以为……”贺丞逸想要解释。 “没事啦，”邹瞬说，“又不急，等你方便了再说呗。” 就算贺丞逸坚持要把他当小孩，他也想做一个成熟懂事的小孩。虽然这挺难的。 “好，”贺丞逸说，“你刚回来还要倒时差，早点休息吧。” 明明提前回来了，却还是没法见面，只能发发消息偶尔打个电话。邹瞬憋了两天，越发难受。 他又想去问方默“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了。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一直有答案，答案一致在变。这些天，开始偏向了负面的那一边。 他想，好像都是自己在一头热，贺丞逸大多数时候只是迎合他罢了。 他像一只有心仪主人的小流浪狗，每天守在门前等人出来就追过去摇尾巴。会被摸头，会被喂食，却不会被带回家。 倒时差需要时间。邹瞬晚上总是躺在床上睡不着，便胡思乱想。 贺丞逸会不会真的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在关心他呢。 又或者更恶劣一些，是存心在逗他玩。 明知道他喜欢同性，却还是毫不避讳地跟他亲近，带他回家为他做饭，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温暖的拥抱。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直男把戏。知道你的心思，还吊着你的胃口，只玩暧昧绝不越界。 邹瞬胸闷得不行。 他纠结了两天，堵着气不给贺丞逸发消息。到了第三天晚上，贺丞逸主动打来了电话。 邹瞬觉得自己贱贱的，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一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三个字立马兴奋得不行。若他真有一条尾巴，能转成小螺旋桨。 贺丞逸没事，找他闲聊，问他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邹瞬不是个宅得住的人。除了方默，他还有不少圈子里的朋友，这几天每天聚会，总HIGH到很晚才回，过得还挺充实。 贺丞逸听后，叮嘱他注意安全。 无论是见面还是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邹瞬在说。贺丞逸只偶尔附和几句。邹瞬时常会担心，自己叨叨的那些话贺丞逸会不会并不感兴趣。就算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年龄差摆在那儿，生活圈子也截然不同，理应没什么共同话题。很多事他觉得有趣想要分享，贺丞逸不见得也会喜欢。 想多了，就不敢再多说了。 “是不是困了？”贺丞逸在电话那头问。 “没有，”邹瞬拿着电话摇头，“哥，你老实说，会不会觉得跟我聊天挺没意思的呀。” “不会。”贺丞逸答道。 “真的？” “真的啊，”贺丞逸说，“不然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打电话呢？” 邹瞬立刻开心起来了。连前些天纠结的那些心事都被解开了。他又觉得贺丞逸应该是喜欢他的了。 “哥，”他对着电话深呼吸，然后说道，“其实我那天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贺丞逸没说话。 邹瞬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挺想你的。” 贺丞逸说：“我也是。” 邹瞬又开始每天给贺丞逸发一大堆消息，报告生活中的种种无聊琐事。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贺丞逸突然告诉他，亲戚提前回去了。 “他们从老家带了些蔬菜过来，现在还挺新鲜，放久了就不好吃了，”贺丞逸在电话里问他，“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过来帮忙吗？” 邹瞬用小螺旋桨原地起飞。 贺丞逸家居然新添了一台家用的游戏机，还是时下最新款。配了几盒卡带，大多都没拆封。 邹瞬在他做饭时站在厨房门口感慨：“原来你也会对这些感兴趣啊，上次我跟你提你还说没怎么接触过。” “你现在可以去玩一会儿杀时间。”贺丞逸向他提议。 邹瞬才不去，游戏什么时候不能玩，他要留在这儿看他哥做菜。 “我昨天在网上遇到一个弱智，”他搬了个凳子，坐在贺丞逸背后，又开始叨叨，“那人发了个帖子，说自己长得一般，但只要是个同性恋，看到他都会爱上他。把我给恶心坏了。” 贺丞逸笑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人？” “肯定是吹的呗。有些直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知道别人是同志就开始疑神疑鬼，觉得人家对他有意思，”邹瞬顺势吐槽起来，“世界上那么多异性恋的姑娘也没几个看得上他，凭什么觉得我们就那么没眼光啊？喜欢男人又不代表是个男人都行。” 贺丞逸回头看了看他：“你遇到过这种人？” “遇到过，还不少，”邹瞬一脸嫌弃，“有些特别没逼数的会存心对着你搔首弄姿的，恶心人。” 贺丞逸笑了笑。 “我跟你提过吧，我那个朋友，长得特别帅，好多女生主动追他。但也不至于是个男同志就会看上他。审美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嘛。” “默默？”贺丞逸问。 邹瞬噗嗤一声笑了：“不行，你别这么叫他。感觉好奇怪呀。他全名叫方默。” 贺丞逸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会不会叫你瞬瞬？” 邹瞬脸一红：“不会，他就叫我邹瞬。” 厨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空气中只剩下贺丞逸切菜的声音。 “后来默默去问那个自恋直男要照片，那人还不肯给，”邹瞬没话找话，“肯定是心虚的。” “也许是真的呢，怕你们看了以后喜欢上他。”贺丞逸说。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的，”邹瞬说着不知为何脸突然烧了起来，“反正我不会。我……” “嗯？”贺丞逸问，“因为你不是外貌党？” 邹瞬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我可能是的吧。” 吃完了饭，两人又一起打了会儿游戏。 贺丞逸明显是新手，手忙脚乱的。邹瞬有点开心。贺丞逸以往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沉稳模样，不留破绽。这是他第一次看他毫无头绪慌张不已。很新鲜，也很喜欢。 他得意洋洋指导他，终于翻身做主当了一回老师。 “你一窍不通，买游戏倒是很有眼光，”邹瞬指着一旁的架子，“那个，我上次想买，都缺货了。” “那你拿去吧，”贺丞逸说，“我留着也浪费。” 邹瞬眨了眨眼。 “和我客气？”贺丞逸笑。 “不客气。”邹瞬也笑。笑完了乐颠颠把卡带装进了包里。 其实他已经买过了数字版。但贺丞逸送他东西，他都想要，都觉得高兴。拿回去了也舍不得拆，要和那颗咖啡豆钥匙扣一起被珍藏起来。 “再玩一把？”他把东西放好后提议。 贺丞逸点头，接着站起身来：“看久了眼睛有点闪，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片刻后，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回到了座位，拿起手柄：“来吧。” 邹瞬却不看屏幕，抿着嘴唇看他。 贺丞逸也转过头来：“怎么？” “原来你近视？” “稍微有点散光，”贺丞逸冲他笑笑，“平时还好，屏幕盯久了会觉得眼花。” 邹瞬小幅度点头。 见他还是盯着自己，贺丞逸表情有点僵了：“很奇怪吗？” “不奇怪，”邹瞬怪紧张的，“蛮好看的，很适合你。” “……谢谢。” “真的，”邹瞬红着脸补充，“很帅的。” 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邹瞬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以前不喜欢这一挂的，这一刻突然审美彻底扭转，为此心跳不已。 他突然一点也不想打游戏了。 在来之前，他明明默认了这一次肯定可以更进一步的。现在，应该正是时候吧。他想亲他，还想被他亲，想抱着他，想把皮肤紧紧和他贴在一块儿。 贺丞逸应该也喜欢他才对。 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赶紧做点什么吧。 邹瞬坐在沙发上，偷偷往贺丞逸身边蹭过去。 他的操作变得一塌糊涂，很快就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一个，害死了一旁无比努力的游戏新手贺丞逸。 “累了，”他在死亡画面跳出来后小声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贺丞逸看着他笑，问：“我进步大不大？” 邹瞬神志不清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了。他们紧挨在一块儿，最适合在侧过头后接吻。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贺丞逸突然问道：“我可不可以叫你瞬瞬？” “诶？”邹瞬呆了一下，连忙点头。 兜里手机突然振动，邹瞬根本不拿出来，直接把手伸进去摁掉了。 “不早了，”贺丞逸说，“该去准备晚饭了。” 吃过了晚饭，贺丞逸开车送他回酒店。 一直到互相道别，他一次也没叫过他瞬瞬。 邹瞬后悔自己特地订了离他家最近的酒店，路上的时间太短了，一下子就结束了。 别说接吻，最后连手指尖都没碰着一下。 邹瞬又纠结了。 以为只剩一层窗户纸了，怎么就无论如何都捅不破呢。难不成贺丞逸真的对他没那种意思。 他给方默打电话诉苦，想听听这位局外高人的意见。谁知还没聊几句，就被挂了。 方默从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邹瞬趴在床上挺了会儿尸，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几个小时前才刚与他分别的贺丞逸。 “瞬瞬记得早点休息。” 邹瞬活过来了。 他毫不犹豫回了个电话，接通以后才开始想到底该聊些什么。 “哥，你明天在家吗，我还想过来打游戏。”他说。 “明天不行，”贺丞逸说，“后天吧。” “哦……你有事啊？”邹瞬问。 “嗯。” 他并未细说，邹瞬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会又要去相亲吧？”他随口问。 电话那头竟陷入了沉默。 “你家里又给你介绍了？”邹瞬皱眉。 “不是，”贺丞逸说，“还是上次那个，我们约了明天一起吃饭。” 第96章 小坏蛋 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实在难以捉摸。 贺丞逸忍不住自嘲，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被一个大学生耍得团团转。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邹瞬是个玩心很重的人。不然也惹不上那种麻烦。但邹瞬也有很乖的一面。贺丞逸偶尔自己都觉得唠叨，邹瞬却一直很听得进去，从不嫌他烦。 或许是因为缺少家人的关爱，才让他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年长者下意识依赖吧。 邹瞬管他叫哥。贺丞逸很想满足他的期待，做一个称职的好哥哥。 虽然那很难。 邹瞬是个特别可爱的男孩子。长得干净漂亮，笑起来眼睛会勾人。他会用特别软的语气同贺丞逸说话，看向他时总直视他的眼睛，一副单纯又认真的模样。他活泼好动，却也愿意静下心来听他说话。他每天兴冲冲与他分享许多小事。那些生活中细微的时常被人忽略的，却也能令人会心一笑的小亮点，就和邹瞬本人一样令人心动。 贺丞逸最初感慨年轻真好。后来发现，好的是邹瞬本身。 单身太久，对自己的感情也变得迟钝，往往后知后觉。等终于回过神来，已是老房子着火。救不了了。 于是他便不得不被迫体会邹瞬那份可爱背后令人头痛的部分。 小孩子多没定性啊，前一秒围着你转，后一秒消失的无影无踪。主动联系了，又甜甜地说“想你”。终于见了面，仿佛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肆无忌惮抨击所谓的“自恋直男”，完了还得强调一下自己是个颜控。 邹瞬和他亲密，邹瞬和很多人都亲密。他能跟不喜欢的人上床，来他家吃饭自然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小朋友回国跟朋友们玩了两天，不就彻底把他抛在脑后了么。 贺丞逸还知道，邹瞬有一个死党，也喜欢男生。邹瞬时不时就要提起他，叫得亲热无比，说他长得特别帅。 邹瞬还说过，他就喜欢好看的人。含义不言自喻。 贺丞逸没辙，硬着头皮给这个死小孩当哥哥。可心里终归会有些微小的期望，或许在邹瞬心里，他的存在也可以变得更特别一些。 所以，当邹瞬问他，是不是要去相亲时，贺丞逸在犹豫过后给出了肯定得答复。 其实不是的，他只是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他的同龄人早就已经拖家带口，他怀疑自己会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单身人士。 说完以后，邹瞬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他问：“有照片吗？” 当然是没有的。连人都不存在，上哪儿去找照片呢。没想到邹瞬却对此无比在意，和他没完没了起来。 “我想看照片，你去要一张嘛。”他用黏黏糊糊的语气哀求。 “现在都这么晚了，怎么要，”贺丞逸找借口，“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了。” “为什么不能，”邹瞬很强硬，“要是她说没有，你就让她现场自拍一张嘛。休息了也没关系啊，素颜更好。” 贺丞逸无奈：“哪有这样的，真的不方便。” 邹瞬却不依不饶。他没完没了闹腾，逼贺丞逸答应明天见面了一定要拍给他看。这小孩第一次如此直接又夸张地对着他蛮不讲理，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我关心你啊，”邹瞬说得冠冕堂皇，“想知道未来嫂子长什么样都不行吗。” 贺丞逸没辙。他后悔进行了愚蠢的试探，结果只换来沮丧和不得不圆下去的谎。 第二天的同学聚会定在一家商场的顶楼餐厅。贺丞逸到早了，闲来无事在商场里随便逛了逛。他最近突然有了奇怪的爱好，很想买些什么送给邹瞬。 邹瞬在这方面是个很容易讨好的人，不管给他什么，是贵重或者廉价，他都会高高兴兴收下。贺丞逸喜欢他收到礼物时的模样，想多看看，便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多送他点东西。 路过香水柜台时，他原本并不打算驻足。邹瞬在男生中是比较热衷打扮的类型，能看出日常穿搭都有刻意准备。但他身上从来没有香水味，应该是对此不感兴趣的。 贺丞逸还是想送些邹瞬喜欢的东西。 坏就坏在他路过时走得近了些，又多看了几眼。热情的柜姐冲着他微笑，大声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想给女朋友挑选礼物。 贺丞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向陌生人以恋人的身份描述邹瞬是一件令人害羞也让人愉悦的事情。 可爱的，漂亮的，活泼的，单纯的，又充满魅力的。总之很好，是光芒四射的。 柜姐笑着听完，又问他，先生你的女朋友大概什么年纪？ 贺丞逸尴尬地告诉她，还在上大学。 柜姐向他推荐了一款调子偏甜的女香，闻起来带一点点柑橘味，活泼又生动。她热情地介绍了一大堆，说中后调是佛手柑鸢尾花牡丹和雪松的味道，优雅迷人，适合充满魅力的年轻女性。 贺丞逸听着那些词，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只觉得如今这股气味甜且勾人，和邹瞬还挺相称。 付款的时候才注意到价格。想到是送给邹瞬的，也就不觉得贵了。 问题在于，好像送不出手。 答应了要给邹瞬看相亲对象的照片，最后却无法兑现承诺。邹瞬很不高兴，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他闹脾气了。 “是不是聊得太高兴了，根本没想起来答应我的事情啊，”小家伙在电话那头抱怨个不停，“我知道，你们以后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嘛。” 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在吃醋。 “我总不能偷拍吧。”贺丞逸说。 “怎么就不能？”邹瞬说，“你昨天答应了，你答应我了。你说话不算数。” 他气势汹汹的，就差大喊我没有你这种哥哥了。 贺丞逸无奈，问他：“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想看呢？” 邹瞬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当然是因为关心你啊。” “没什么好看的，”贺丞逸说，“你可以在别的地方关心我。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我这几天都有空，你随时可以过来玩。”贺丞逸说。 “……” “来吗？”贺丞逸问。 “你转移话题。”邹瞬说。 贺丞逸知道这管用：“来吧。” 邹瞬在他家的柜子上看到了那瓶香水的包装盒。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时不时往柜子的方向瞥一眼，欲言又止。贺丞逸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送给你的，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可惜邹瞬最后没问。 “再过几天我就要开学啦，”他说，“到时候离你家就远了，开车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吧，不能经常吃到你做的饭了。” “你哪天过去，”贺丞逸问，“要不要我送你？” 邹瞬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不行啊，我跟默默说好了一起去学校的。” 贺丞逸想了想：“我送你们两个一起去不就好了。” 有一件说出来挺羞耻的事情。贺丞逸念书时有点近视，懒得戴眼镜，去做了激光手术。时隔几年，突然有一个小屁孩说他戴眼镜好看。于是，他在见那小孩时每次都会把眼镜戴上。 只可惜，戴上了还是比不过情敌的。 贺丞逸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方默，着实有些惊艳。高高瘦瘦的，皮肤白净，眉眼端正且精致。乍一看很像是会出现在电视屏幕里的流量艺人。 与邹瞬描述所不同的是，方默是个很安静的人。邹瞬口中的默默应该也是个活泼外向的男生，一张嘴很能说叨。事实上，漫长的路途中方默独自坐在后座，几乎没开过口，不是看窗外就是看手机，文静内敛。 与邹瞬形成了鲜明对比。 邹瞬话很多，叽叽喳喳的，坐在副驾驶上停不下来。贺丞逸隐隐有些高兴。可能是占了地利，邹瞬一路上几乎所有的话都是对着他说的，全程没回过头。 总和年轻人呆在一块儿，好像会带来一些副作用。贺丞逸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难以置信，”邹瞬在电话那一头的语气极其夸张，“默默就和疯了一样。我怀疑我再多和他男神说一句话就会被当场爆头。” 贺丞逸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邹瞬嘴里的方默和他实际见到的实在不像同一个人。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邹瞬感慨不已，“唉，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贺丞逸心想，没有谁失恋的时候会好受。 “我还以为他会单身一辈子。”邹瞬唏嘘，“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有一点被冷落了。” 贺丞逸犹豫再三，说道：“你还有我啊。” 原本一直说个不停的邹瞬一下子就安静了。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贺丞逸说。 “……你早晚也会结婚的啊，”邹瞬小声说着，“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我的。” 贺丞逸心想，你才十九岁。你现在眼中的永远，也不一定真的有那么远。 我眼中的永远会比你的更长久一点。我想永远陪你。只做哥哥也可以。 “会有的。”最终，他说出口的却只有如此轻描淡写的句子。 通话安静了几秒，邹瞬突然说道：“默默说，觉得你对我特别好。” 贺丞逸略感惊讶：“为什么？” “那么远的路，你还特地送我。一来一回半天就过去了，油钱都不少吧？” “小事罢了。”贺丞逸说。 他心想，你的默默都发现了，那你呢。 邹瞬没良心，又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说到他，我真的好无语！他为了和他男神套近乎，逼我去参加那什么COSPLAY。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也没有那么老土，”贺丞逸说，“你答应了？” “有什么办法呢，”邹瞬自吹自擂，“我就是那么重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 “不会觉得有点……”贺丞逸小心斟酌用词，“难受？” 帮喜欢的人追求别人，难免心理苦涩吧。 “也还好，”邹瞬说，“他也帮过我很多。你不知道，这个人能开窍太不容易了，这次不行恐怕再也找不到能让他心动的人了。我也不想他孤独终老啊。” “那……等到你们表演的时候，我可以来看吗？”贺丞逸问。 “好呀，”邹瞬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等我确定了时间地点再和你说。” 他说完以后，突然叹了口气。 “默默好开心啊，他喜欢的人跟他在一个学校，一栋宿舍楼，每天都能见到。” “很羡慕吗？”贺丞逸问。 邹瞬犹豫了一会，承认了：“嗯。” “那你首先也要有一个喜欢的人。”贺丞逸说。 邹瞬又安静了几秒，突然说道：“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你家了。” 这样的话题转换听在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很难不去思考其言下之意。 “你记不记得，还欠我一顿饭？”贺丞逸说。 “有吗？”这小滑头已经完全忘记了。 “你刚回国来店里找我的那天，说要请我吃饭，后来没去成，”贺丞逸说，“你临走前说欠着，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算，”邹瞬一口答应，“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第97章 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邹瞬搬去的新校区虽然地理位置偏僻，可附近吃的东西还真不少。因为受众都是大学生，大多价格实惠。 贺丞逸担心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两天前才刚把他送过来，那么短的时间里又按捺不住跑来见他。 可就是想见，怎么办呢。 他在出门前稍许犹豫了片刻，决定把那瓶香水带在身上。虽然还未想出要怎么合情合理地把它送出去，姑且准备着总不会错。 邹瞬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火锅。大热天的，这儿生意居然还挺不错，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汤料味，热热闹闹的。 两人入座后还没多久，遇到了邹瞬的同学。那两个男生主动同邹瞬打招呼，笑着聊了几句后又问与他同行的人是谁。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邹瞬伸手指了指一直不吭声的贺丞逸，“这是我对象。” 他表情一派自然，把那两个男生惊得不行。贺丞逸也被吓到了，心跳漏了大半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冲那两个男生笑着打招呼。 好在对方并没有那份余裕发现他的不自然。在尴尬的气氛中互相寒暄了几句后，那两个男生很快便离开了。 贺丞逸无奈地看向邹瞬，而邹瞬脸红红的，冲着他笑。 “你……”贺丞逸欲言又止。 “咳，”邹瞬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了是声音，说道，“刚才那个高个子，他对我有点想法。” 贺丞逸闻言回头看去。那两人已经走到了店门口，正交头接耳说着些什么。 “他也是……” “不是，至少本来不是，自称直男，”邹瞬说着耸了耸肩，“很多所谓的直男都这样，知道我的取向以后心思就活络了，开始想些有的没的，对着我疯狂暗示。” 贺丞逸把这两句话反刍了几遍，大概明白了其言下之意。因为邹瞬的出现，让那人想要试试跟男人上床是什么感觉。 “你同学都知道你是？”贺丞逸问。 “知道啊，”邹瞬点头，“也没什么好瞒的。” 如今的社会风气也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贺丞逸心中难免有几分担忧，可再转念一想，邹瞬这模样也不像是受过欺负的。可能过于坦荡，心怀歧视的人反而无从下手。背后那些闲言碎语，邹瞬大概根本不会在乎。 “你这是在利用我挡桃花？”贺丞逸摇着头说道。 “那算什么桃花呀，烂桃花都不算，”邹瞬小声嘟囔，“就是想跟我约罢了。懒得理他。” “觉得他长得不够帅？”贺丞逸揶揄道。 “才不是……确实不帅但不是这个原因啊，”邹瞬有些着急了，“我洗心革面了行不行？” 贺丞逸看着他，笑了笑：“行。” 片刻后，见邹瞬表情逐渐羞耻，贺丞逸又伸出手来，在他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乖啦。” 邹瞬真的很乖。低着头，红着脸，一声不吭的。 锅烧开以后涌起了大量的水蒸气。贺丞逸的眼镜糊成一片，看不清了，只能暂时摘下来。 邹瞬看着他摆在桌边的那副无框眼镜，有些好奇：“哥，你为什么最近突然戴眼镜了啊？” “因为……最近视力有点下降，不戴眼镜看不清。”贺丞逸随便找了个借口。 “咦，到了这个岁数还会视力下降吗？”邹瞬很惊讶。 这小屁孩，一脸天真无邪对着人捅刀，怪残忍的。贺丞逸无奈，摊了下手：“可能是老花了吧。” 邹瞬立刻笑起来：“胡说八道，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啊！” 话都被他说尽了，贺丞逸笑着摇头，不再解释。 邹瞬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大声：“你是不是最近太沉迷游戏了？” 贺丞逸以往对电子游戏接触不多，前阵子跟邹瞬一起玩了一会儿，确实燃起了不少兴趣，觉得十分有意思。后来他独自在家时也试着玩过，却又没那么吸引人了。对他而言游戏有趣可能有个必要条件，得和邹瞬一起。 “有点，”贺丞逸说，“但我玩不好，你什么时候再来带带我。” 邹瞬得意洋洋。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那干脆等下次放假，我住到你家来算了。” 贺丞逸心想，你在说什么胡话。 然后他对着邹瞬点头，说：“好。” 走出火锅店后，邹瞬不停地对着自己扇啊扇：“完了，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火锅底料的味道。” 贺丞逸心中突然一动。他试探着问道：“那要不要试试喷点香水遮一遮？” “可我没有啊，”邹瞬皱眉，“寝室里倒是有驱蚊花露水。” “……我有。”贺丞逸说。 他带着邹瞬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从置物箱里拿出了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送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他说。 邹瞬惊讶地接过去：“这、什么啊？” “香水，”贺丞逸说，“你打开闻闻喜不喜欢。” 邹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抬头看他的脸。那模样和往日收到礼物时很不一样，脸红扑扑的，表情却很紧张，十分可爱。 他小心翼翼拆着包装，问：“……怎么会想到买这个呀。” 因为一时鬼迷心窍。 贺丞逸解释不来，便干脆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 邹瞬拆开了包装，抿着嘴唇看着那个亮闪闪的玻璃瓶子，模样呆呆的。 “还……挺好看的，”他说着，在自己的手腕处稍微喷洒了一点，嗅了嗅，“好甜呀。” 贺丞逸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特的感受。 他的小朋友现在身上正染着他所赠予的气味，就像是被他亲手打上了一个标签。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感在诉说满足。 邹瞬又抬头看他：“这个很贵吧？” “还好。”贺丞逸说。 “你到底为什么会买香水啊，”他又问了一次，“这个应该是女士香水吧？” 根据柜姐的介绍，这款香水完全是为年轻女孩所设计。无论是香味还是包装，都充满了少女气息，颜色粉粉的，亮晶晶还带闪。 贺丞逸无从解释，邹瞬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是买来送给你那个相亲对象的吧！”他大声问道。 贺丞逸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嗯。” “那我不要，”邹瞬把瓶子塞回盒子，往他怀里塞，“还你。你去送给她啊，给我干什么。” “她……她不喜欢这个，”贺丞逸情急之下随口说道，“你不要，就浪费了。” 邹瞬拿着盒子，僵着不动，表情纠结。 “是挺贵的，”贺丞逸说，“你都喷过了，我也不能拿去退。就收下吧。” 邹瞬皱着眉：“多少钱？” 贺丞逸回忆了一会儿：“一千八。” 邹瞬十分无语的样子，看着手里的盒子，开口时调子有点阴阳怪气的：“贺老板好大方哦。” “你就拿着吧。”贺丞逸一副与他商量的口吻。 “你也利用我。”邹瞬收起盒子，小声抱怨，“把我当回收站。” 明明是送他东西，却变成自己理亏了。贺丞逸无奈，想着法子哄他：“那我改天再补偿你。” “怎么补偿啊？”邹瞬问。 贺丞逸想了想：“……请你看电影？”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情绪起起伏伏。方才还一脸不高兴，一下子又露出了笑容。 “也不是不可以，”邹瞬装模作样了几秒钟，再次活泼起来，“什么时候？看什么？不过我们这里附近好像没有电影院，要去市区里才能看了吧。” “我来接你，”贺丞逸说，“就去我家那儿的商场看好了，顺便吃顿饭。最近好像有一部……” “等等，”邹瞬皱着眉头，“无事献殷勤！” “……” 贺丞逸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从结识以来，他一贯都是这么对他的，邹瞬怎么能事到如今才后知后觉。 他献殷勤，却不是无事。他喜欢他，当然迫不及待要对他好。 “你有空不去陪陪女朋友吗？”邹瞬说。 贺丞逸摇头：“我哪来的女朋友。” “你再努力一点，就有了呗，”邹瞬说，“你把要送她的礼物给我了，不打算再买一份吗？” “也是，”贺丞逸顺着他的话，“那看完电影你陪我选吧。” 邹瞬皱着眉头看他。 “……我怕我眼光不行。”贺丞逸解释。 邹瞬撇着嘴，不说话。 这本来就只是借口罢了，贺丞逸并不当回事，又说到：“最近有一部还挺火的电影，好像是讲航海旅行的……” 他才说到一半，邹瞬就打断：“不想看。我深海恐惧，受不了这个。” 贺丞逸点头：“这样啊……那我回去再看看，晚点再说。” 他态度始终温和，原本还凶巴巴的邹瞬很快就软了下来，变得别别扭扭的。 “算了，就看这个吧。”邹瞬说。 小朋友情绪反复无常的，也不知道肚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原以为邹瞬在闹小情绪。可第二天贺丞逸给他打电话，他的语气态度又一如往常了，跟他亲亲热热的。 “挺喜欢的呀，我已经用了，”他在电话那头告诉贺丞逸，“我今天去许熙然他们社团里，好多女生都夸好闻。” “许熙然是谁？”贺丞逸问。 “默默想追的那个人，”邹瞬解释，“就是因为他，我才得去参加COSPLAY。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么帅的一个人，居然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贺丞逸听着，心里突然有些感慨。他那个叫方默的朋友本身外形就很优越，看上的对象果然也不差。邹瞬身边的同性一个赛一个的帅气，自己可能得垫底。 想想也挺令人唏嘘。 “我跟你说，默默真的太让人无语了，”邹瞬很夸张地叹了口气，“他跟我私下在一起的时候嘴可损了。到了许熙然面前，跟换了个人似的，简直捧场王。许熙然管奶茶杯子上印着的小人叫老婆，他眼角都抽了还跟着夸那小人可爱。简直绝了。” 贺丞逸有点想笑，又怕邹瞬心里难受。 “你这个朋友，到底喜欢人家什么地方？” “脸。”邹瞬说。 贺丞逸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谁知邹瞬也跟着笑了：“真是服了他了。那么忍辱负重，我看他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贺丞逸怕他想多了更不开心，赶紧转移话题：“周末想看什么电影，想好了么？” “就看你昨天说的那个好了，”邹瞬说，“我看了一下介绍，还挺感兴趣的。” “你不是说……” “没事啦，”邹瞬语气有些尴尬，“我……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罢了，不严重的。我挺想看的。” 贺丞逸点头：“那好。” 可他心里依旧有点放心不下，挂了电话后干脆买了张票，提前把电影看了一遍。 电影很精彩，比想象中更有趣。可能会让邹瞬不舒服的镜头确实有几个，贺丞逸留心记了下来，打算等两人正式观看时提醒他规避。 他还特地在平日里经常使用的网站上打了个分，简单写了几句影评，末尾强调说，个人觉得非常适合情侣一同观看。 写完之后，还挺不好意思。 却不想准备工作完成得充分，最后却是没派上用场。邹瞬学校临时有事，放了他鸽子。 第98章 别急方默明天就穿裙子 原以为不过是多等几天，没想到之后连续几周，他们都没能顺利见上面。 贺丞逸对自己老家的个别亲戚一直都头疼不已。这些年乡里间到城市发展的年轻人不少，只是大多生活都不如他安逸稳定。在那些人看来，他怎么说也是个“老板”了。 总有些人不把自己当外人，爱占便宜。前阵子他表姑一家来住了一阵，回去以后一通夸，于是才没过多久，便又有人不请自来。 平日也就罢了，非得选他和邹瞬约好的那天过来，还只提前一天才知会。 邹瞬在电话里的语调听起来很平静。贺丞逸原本想好了一堆话要哄他，全没用上。 “没关系，有事也没办法，以后再说吧。”邹瞬说。 “那下周末可以吗，”贺丞逸问，“我们下周末还是老时间……” “下周都下映了吧，”邹瞬说，“要不就算了。” 贺丞逸不想算了，他很想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过面，简直像是整个人缺了一块，哪儿都不对劲。遥想学生时代，他在热恋中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热情。 “说好了要请你看电影，总不能食言，”贺丞逸说，“下周我们可以看别的。” 邹瞬安静了一会儿后才答道：“哦，那好吧。” 等挂了电话，他又发来消息。 “你上次就食言了，你到现在都没有给我看过你女朋友的照片。” 贺丞逸回复，“我没有女朋友。” “相亲认识，每周见面约会，四舍五入就是在谈恋爱了。”邹瞬对他强调。 贺丞逸看着那样消息，心想，那像我们这样，四舍五入又算什么呢。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联络。 邹瞬喜欢发消息，贺丞逸喜欢打电话。比起文字，他期望能直接听到邹瞬的声音。从邹瞬的语气中，也更容易能捕捉到他的真实情绪。 所以，当邹瞬的态度变得冷淡，贺丞逸很快就发现了。 照顾不懂分寸的亲戚是一件令人心力交瘁的事情。 他的大伯拖家带口，来了整整六个人，一间客房根本住不下。贺丞逸提出出钱让他们住附近的酒店，他们却非说没必要浪费这些钱，仿佛住在人家里就能少欠点人情。两位老人只是卫生习惯差一些，堂兄堂嫂也还算是本分。可那两个今年刚满六岁的双胞胎侄子，就只能用噩梦来形容了。 小孩子在乡下野惯了，在这儿也不消停，所经之处一片狼藉。 贺丞逸每天伺候这一家子，苦不堪言，累得抽不出闲心再顾其他。等终于把他们都送走，才回过神来已经好几天没跟邹瞬联系过了。 邹瞬以往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这几天他没打电话过去，消息竟也没有了。 当贺丞逸又一次打通他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我以为你很忙。” 邹瞬还问他：“找我有事吗？” 贺丞逸找他从来就是没事的，无非是想他了。 “……跟你确认一下，后天还是之前说好的时间对吧？” 邹瞬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这次不会有事了吧？” “不会了不会了，”贺丞逸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到时候来接你。” 却不想当天上午，他才刚上路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噩耗。 他的一位店长打来电话，说出事了。店里新装的一个架子突然倒了下来，砸到了顾客。现在人晕了，他们已经叫了120。 贺丞逸赶紧转向赶过去。到的时候受伤的客人已经被带走了，现场又是一片狼藉。 “好好的怎么会倒下来呢，”贺丞逸纳闷，“是没装好还是有人碰到了？” 店长皱着眉头：“我怀疑……会不会是你前几天带来的那两个小孩子……” 她这么一说，贺丞逸立刻明白了。他大伯一家无论如何都要来他的店里看看。两个小朋友在这儿也不消停，大呼小叫的。中间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一阵，躲在柜子附近交头接耳。贺丞逸当时只觉松了口气，现在想想，估计是他们偷偷卸了点什么东西。 “那被砸到的人没事吧？” 店长表情尴尬：“……不好说。而且那个人，店长你见过。” “是熟客？”贺丞逸问。 “算是熟客吧……”店长笑容勉强。 赶去医院的路上，贺丞逸才想起来要给邹瞬打个电话。 他原本想说，我临时有点事，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办完，顺利的话过几个小时还是能赶来的。才刚说了开头，就被邹瞬打断了。 “哦，没关系，你忙你的，”邹瞬说，“正好默默找我吃饭，我就不出去了，你也别过来了。” “那好吧，下次……” 邹瞬又一次打断他。 “你不用勉强自己非得答应我些什么，”他说，“没必要，我又不是找不到人陪。” 贺丞逸原本想说不勉强，听到他的后半句，又说不出话了。 “还有事吗？”邹瞬又问。 “没事，”贺丞逸说，“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进了急诊室，很快就找到了那位“熟客”。 对方一见着他，非常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地模样。 见他这般表情，贺丞逸倒是能放下心来。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这年轻人如今就算表现得再凶悍不好惹，看在贺丞逸眼里，也缺乏威慑力。 他不可避免的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间，脑中反复出现邹瞬的评价。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年轻人，有三个蛋。谁还严肃的起来。 三蛋青年时不时会来他店里转转。每次都点一杯咖啡，正常消费，也不惹事，也不方便赶客。店长说，他最早会追问邹瞬是不是真的辞职了，现在每次来都只问“你们老板被甩了吗”。 一种奇怪的执念。 贺丞逸看着他，耐心地说道：“一切费用我会负责。除此之外……” “不用，”对方打断了他，“你上次也没让我赔，我不占你便宜。又没大碍。” “这是两回事。”贺丞逸说。 对方并不理会他，问道：“邹瞬还和你在一起吗？” 贺丞逸表情一僵。 对方见状，立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傻逼就是这德行。” 三蛋青年默认贺丞逸已经被甩，对待他的态度友善了许多，言语间喜气洋洋。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对谁都一样。这人没长良心。” 贺丞逸并不想跟他聊这些。 除了邹瞬的负面评价外，贺丞逸在见到他时心里还会在意一些别的事。他知道这两个人仅有的那一次并不顺利，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可他依旧会下意识地去向，这个人见过邹瞬的身体。 贺丞逸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低级，却又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那份隐隐的嫉妒。 “他跟谁都长久不了，”那人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脑袋缠着纱布依旧笑容满面，“喜欢上他你就自认倒霉吧。” 贺丞逸心想，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以另一种身份长久地呆在邹瞬身边。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行。 邹瞬看出来了吧。他对他的心意如此明显，无法掩饰。 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或许一度也对他有过些兴趣，只可惜，那已经快要成为过去式。 贺丞逸看得出来，邹瞬对他的态度逐渐敷衍。 他的预感不幸应验了。 邹瞬不再主动给他发消息，电话中也总是一副缺乏兴致的模样。贺丞逸不是脸皮那么厚的人，几次以后，便也不再每天给他打电话了。 就这么过了一阵，贺丞逸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跟邹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 当他鼓起勇气又一次拨打邹瞬的电话，竟是无人接听。试着发了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贺丞逸在失落之余，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几天后，他终于还是一时冲动，跑去了邹瞬的学校。 他在那儿见到了方默。 方默和一个高个子男生一起站在宿舍楼下，看起来相当亲昵。贺丞逸猜测，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许熙然了。 贺丞逸在与方默对话间下意识注意了几眼。那高个子男生一副很累的模样，脸上全是汗，喘个不停。贺丞逸冲他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他便也赶紧站直了身子咧开了嘴。确实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可与邹瞬当初那番天花乱坠的形容却有不小的差距。 明明是初次见面，贺丞逸却已经对他了解不少。邹瞬以前太爱跟他聊天了，什么话都说，半点不藏着。贺丞逸甚至知道面前这两个人应该是在网络上认识的，方默为了接近许熙然假装自己也是一个直男。 这感觉很神奇。许熙然对他一无所知，但他却知道与许熙然有关的、许熙然自己并不知道的秘密。 他身边的这个男生，他的好兄弟，偷偷喜欢他。 贺丞逸想，还是暂时别知道为好。 单恋被过早发现不是一件好事。这是贺丞逸最近才刚长的教训。希望方默能小心一点，把这份心意努力藏起来。 别像他这样，表现得太过，讨人嫌。 邹瞬没事，只是不想理他罢了。 贺丞逸对自己说，这姑且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邹瞬坐在咖啡店的角落，看着窗外发呆。 面前，一个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成年男性正在用柔和的语调同他闲聊。邹瞬听了个大概，随口附和。 他没法专心。 不远处，坐着两个熟人，正趴在桌子上交头接耳。气氛好得过分，让人看着心烦，又忍不住好笑。 邹瞬忍不住羡慕。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要是自己不那么贪心，不奢求跟进一步，是不是就能一直保持下去呢。 “你不喜欢咖啡吗？”面前的徐教授问道。 邹瞬猛地回过神来：“不喜欢什么？” “咖啡，”徐教授说，“我是不是不该约在这儿？” “怎么会，我挺喜欢的，”邹瞬冲他笑了笑，接着低下头看向面前的杯子，“我还会泡呢。” 他说完，又抬起头来：“我说的会不是速溶咖啡那种，也不是用咖啡机。我会烘咖啡豆，还会磨，会自己滤。……虽然，不太熟练。对了，我还会打奶泡，做最简单的那种拉花。” “可算是愿意跟我说话了。”徐教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邹瞬一愣：“对不起，我……” “我还以为是我其貌不扬，把你吓到了。” “没有的事，”邹瞬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面前的咖啡杯，“你挺帅的。” 风度翩翩，充满魅力，言谈得体。理应是他最喜欢的类型。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跟他想象中不一样罢了。 他脑中期待着的那个形象，过于具体了。活该会失望。 “那你应该是很喜欢咖啡了？”徐教授又问。 “……其实，一般，”邹瞬说，“我以前喜欢的人开咖啡店，爱屋及乌罢了。” 徐教授闻言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那些都是我跟他学的。”邹瞬又说。 “是个什么样的人？”徐教授问。 邹瞬想了很久，答道：“挺讨厌的。” 徐教授闻言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他有很多优点，很多让我觉得特别好的地方，”邹瞬用勺子轻轻地在咖啡杯里搅动，“但他不喜欢我。他要交女朋友，未来会结婚。所以越是好，就越是讨厌。” 空气沉默了片刻，只剩下勺子与咖啡杯碰撞的轻微声响。 “也许%我能让你变得不再那么讨厌他。”徐教授看着他。 邹瞬抬起头来。 “你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徐教授说，“现在愿意开口，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邹瞬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书哦些什么才好。 “那只是你曾经喜欢的人罢了，对吗？”徐教授说。 邹瞬终于垂下了视线：“……嗯。” “但你觉得我不是那个人。”徐教授又说。 邹瞬摇头，然后小声说道：“对不起。” 根本没有所谓的“那个人”。他也不想要“那个人”。 他明明不想继续喜欢贺丞逸了，可偏偏又舍不得这份感情就此消失。或许是因为他对贺丞逸的喜欢在他的身体中占据了过于庞大的部分，变得与他密不可分。强行抽离，仿佛在切割一部分的自己。 无论保留与否，都很痛。 第99章 恋爱倒计时 贺丞逸又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听见那一头火急火燎的语气，还以为是自己前阵子的操作终于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过来兴师问罪了。 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温和有耐心的人，极少发脾气。一周前他给大伯打了个电话，给他报了店里的损失数额。除了被破坏的硬件设施和那倒霉小伙的医药费，还算进了被迫停业造成的经济损失。那数字对一个庄稼老汉而言不算小。 他直说要求赔偿，对方一开始连连道歉满口答应，几个小时后又打电话来讨价还价。到了第二天，开始改口说不见得是小孩子做的，小孩子没那么大本事。言下之意是说他讹钱。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贺丞逸没指望他们真能出这笔钱，数额是故意往大里报的。只盼着他们到处说点坏话，亲戚间听说以后能引以为戒，别再有人不请自来了。 他父母爱面子，贺丞逸原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听他们过来唠叨几句。他们总嫌弃他不懂事，并且把这归结于他还没成家上。 没想到电话那头一开口，竟是另一种熟悉的调调。 “你爸又把腿给摔啦！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你赶紧回来看看。” 贺丞逸本来是不信的，可他妈的语气前所有未有的逼真。 老爷子腿真摔坏了，坏得还不轻，肿的厉害没法挪动。可见随便装病不是好事，一语成谶。 去医院拍了片子，说骨折，得打钢钉。贺丞逸有心把老两口接到自己家照顾，可他父母偏不乐意。年纪大的人倔起来没什么逻辑。那些厚脸皮的亲戚一茬一茬往他家跑，他父母却偏偏不愿意离开住了几十年的村子，说大城市住不习惯，不自在。 店里因为架子倒了砸坏了不少东西，得重新装修，他肯定得在一旁看着。相比之下，总是亲爹的腿更重要一点。贺丞逸琢磨了一下，干脆把店关了。 他也想暂时换个环境，顺便转换一下心情。 理由很可笑，是因为失恋。 他在住回老家的第一天晚上，做了一件自觉冲动又很有勇气的事情。他给邹瞬发了一条信息。编辑了几个小时，修改了好几次。原本絮絮叨叨写得老长，最后删删减减，只剩下几句话。 他说，瞬瞬我喜欢你，不是当哥的那种喜欢。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随时都在。 按下发送，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邹瞬把他删了。 贺丞逸对着那个界面发了会儿呆，接着长长地舒了口气。邹瞬看来不只是对他失去了兴趣，还有点讨厌他。那些话没能传达过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躺在床上，丢开了手机，闭上了眼。就这样吧。 然后，他安心地过上了不那么安逸的田园生活。 贺丞逸偶尔会觉得自己的父母坚持不愿意跟他去城里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想法很不孝，可若要与他们长期朝夕相处，太过折磨。 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各种观念已经天差地别，强行磨合彼此都痛苦。贺丞逸表面温和，骨子里是个不听劝的人。从来虚心接受左耳进右耳出。而他的父母则热衷以家长的身份向他灌输观念。 老爷子坚持认为咖啡难喝，咖啡馆也是个没意思的地方。应该改开茶馆，再摆几个麻将桌。他给贺丞逸计划好了，进店按人头算，每人一壶茶，瓜子点心无限量供应，麻将桌开台按人头收一人五块。续杯按时间算，超过两个小时，再续重新收费，半价。 “搞点新鲜的，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就再摆两个台球桌。”老爷子唾沫横飞。 贺丞逸点头称是，光速遗忘。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老两口没打算给他介绍对象。 贺丞逸猜测理由或许跟他爸受伤的原因有关。他们隔壁家老夫妻与他父母差不多年级，孩子倒是要比贺丞逸小了小六岁。但人家前几年已经结了婚，如今娃娃都会跑了，羡煞了贺丞逸的父母。 没料到狗血在身边。小孩越长越漂亮，和孩子他爸半点没相似。两夫妻感情不怎么样，每天吵架，隔三差五动武，闹得鸡犬不宁。前阵子男方趁着老婆不在突发奇想去做了个亲子鉴定，还真不是自己的娃。他们家本该占理，没想到女方家彪悍，根本不讲理，带着一群娘家人喊打喊杀过来抢娃，把老两口和小伙子都给打了。 贺丞逸的父母当时在现场，想拉架，被推了一把，摔了。 老两口至今回想起来，心有戚戚。 这一家子的鸡飞狗跳至今还没闹完。贺丞逸一家三口每天看着，餐桌上暂时没有了催婚的声音。 生活在农村是很难睡懒觉的。早上天还没亮，四面八方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住了几个星期，贺丞逸的作息变得健康无比。外加每天呼吸新鲜空气，还得帮着老人干活，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比往日要好了不少。 他想，也怪不得父母舍不得走。等以后老了，他也想搬来住。 然后他又想，这种地方，邹瞬怕是待不住的。 这样的念头本身就像是在占人便宜。可思绪本身，又怎么管得住呢。 贺丞逸时不时就会挂念，不知道邹瞬现在正在做什么。他又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会不会已经有了对象，不知道那人对他好不好。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想起了会不会有一点怀念。 若干年前，贺丞逸被前女友单方面宣告分手时也曾难过了很久。他那时反复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那女孩儿说，他太随心所欲，过分幼稚，给不了人安全感，没法过日子。 而现在，他在邹瞬面前，可能又过分老成了。 他们年纪差了太多，缺乏共同语言，对世界的认识也有差异。他总唠叨他，不像他的同龄朋友那样能跟他玩闹，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和喜好。 他好像总是没法在正确的对象面前拿出应有的态度。 可理应已经变得成熟，贺丞逸却不知为何变得比当初更为冲动。年轻时的他尚且知道不该过分打扰，现在却抑制不住地想要去见见他。 他想见邹瞬，想跟他说话，或者只是听他说话。 不说也行。能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动漫展这样的地方于贺丞逸实在是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满眼都是新鲜。 这儿太大了，四处人山人海。想要在这里找到邹瞬，无异大海捞针。他不好意思向旁人询问COSPLAY的比赛时间地点安排，只能拿着进门时发的小册子细细研究。看了半天，头晕眼花，终于摸索出一点门道。 终于找到比赛场馆，才发现观众席是没有座位的，需要席地而坐。比赛时间未到，台上正在进行其他活动。贺丞逸站在外围向着舞台张望了片刻，心里突然有些庆幸。 这样的场合，到时候邹瞬一定注意不到他。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被拒绝的那么彻底还阴魂不散，实在缺乏体面。他不希望自己直到最后还给邹瞬留下可笑的印象。 场馆里空气质量不佳，嘈杂闷热。时间还早，贺丞逸决定先去场馆外的活动区域消磨一点时间。 没走几步，远远看见围了一圈人。 他因为好奇走近细看，发现中间站着一个十分高挑的女孩子，戴着假发穿着制服短裙，正在摆造型。周围的人纷纷举着相机手机，兴致高涨。 从贺丞逸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女孩的半个侧面。妆有些浓，但也看得出底子相当不错，是个漂亮姑娘。难怪能吸引那么多人。 就是不知为何，轮廓看着隐约有几分熟悉。贺丞逸回忆了片刻，脑中依旧对不上号，遂作罢。他对这些本身不感兴趣，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 邹瞬心情非常不错。 他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看方默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迫摆出各种少女感十足的造型，觉得非常有趣，凑热闹也拿出相机拍了几张。 才刚放下手机，一晃眼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他赶紧转过身去，只看到场馆中来来往往大片人群。 邹瞬最近时不时会犯这样的毛病，总有错觉自己看到了贺丞逸。可能是想得多了，走火入魔。 他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再一抬头，愣住了。 就在距离他不到几米的位置，有一个正要转身离开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熟悉。 他想，他又犯病了。 贺丞逸没理由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何况他完全没有看见那人的面孔，那应该只是一个身高体型接近的陌生人罢了。邹瞬愣愣地凝视着那个背影逐渐走远，大脑嗡嗡作响。 他心想，怎么办，我现在看谁都像他。 接着他就冲了过去。 病就病吧。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大不了认错人丢脸一次。 猛然被人一把拉住手腕的时候，贺丞逸吓了一跳。他顺势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蓝色的假发，细腻的妆容，彩色的隐形眼镜镜片，一张漂亮脸蛋。 两人对视了片刻，那双比往日看起来更大上不少的眼眶逐渐变得湿润起来。 贺丞逸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与邹瞬不期而遇，更料不到邹瞬会主动过来找他。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借口。 这过于突然，措手不及，令他惊讶万分。 又无比喜悦。 他原本想笑，没来得及。因为邹瞬哭了。 那双大眼睛终于盛不住过于汹涌的泪花。它们哗啦啦漫出来，沿着他的脸颊滚落，把他的整张脸都糊得湿嗒嗒的。 邹瞬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接着抬手要去擦。 “等等，”贺丞逸拉住他，“别揉眼睛。” 他还戴着隐形眼镜，这样对眼睛不好。 邹瞬被他拉着手，傻傻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邹瞬一把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晃，“你是不是也来学校找过我？你是来找我的，对吧？” 他的声音很大，又哭得惨兮兮，周围路过的人纷纷回头。 贺丞逸看着他，点了点头：“对。” 接着，他又补充：“我很想你。” 他不得不承认。再不说出口，就疯了。 邹瞬闻言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搂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也想你。哥我好想你，好想你。” 贺丞逸还有些回不过神。他不明白，为什么刻意疏远他，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故意与他断绝一切关系的邹瞬会在见到他以后如此激动。 但他说想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情吗？ 很多人都在向着他们的方向打量。贺丞逸此刻并没有心思去在意。他伸出手，也把怀里的人紧紧搂住了。 假发的手感并不好，摸起来硬硬的。邹瞬脸上还带着妆，此刻应该有不少已经擦在了他的衣服上。他的小朋友有点莫名其妙的。 但这也全是令他高兴的事。 第100章 咔嚓 虽然并不在乎被人侧目，可堵在道路中间终归不太方便，尤其附近还人流密集。 贺丞逸拉着邹瞬往角落走，邹瞬便安静地跟着。他们的手牵在一起，邹瞬人往前走，视线却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等贺丞逸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彻底转过身来，又被一把抱住了。 许久未见的邹瞬像一块快要融化的软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并且黏黏糊糊。他身上除了化妆品的脂粉香，还隐约飘散出诱人的柑橘味。 “你用了我送你的香水。”贺丞逸说。 邹瞬微微松开手臂，仰头看他的脸。片刻后，又一头扎回去重新抱紧了。他像是根本没听见贺丞逸的话，自顾自地重复方才带着哭腔的发言。 “我好想你，真的很想很想。” 这一切都似乎缺乏逻辑。贺丞逸理不清头绪，也抑制不住笑容。他心底有一丝奇怪的念头，怀疑如今自己所处之地不过是梦境，所有的发展才会如此莫名其妙又合他心意。 既然是梦，那是不是应该赶紧做一些肖想了很久、现实中却没有机会实践的事呢。 刚想把这样的念头付诸实践，邹瞬又松开了怀抱。他抬起手来，捧住了贺丞逸的脸，看着他，轻声呢喃：“我没有认错人吧？真的是你对吧？” 他说完，甚至还伸手捏了捏贺丞逸的脸颊。 贺丞逸对他露出的笑容被迫变成了一个鬼脸。那无疑很滑稽，始作俑者眼眶还湿嗒嗒的糊着泪，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我。我也很想你，”贺丞逸拉开了他的手，“一直都想见你。” “哪种想？”邹瞬问。 他一脸紧张，也充满期待。 贺丞逸张开嘴，斟酌了许久才发出声音来：“……不是当哥哥的那种。” 邹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对象是你时才会有的那种想。”贺丞逸说。 邹瞬还是看着他，欲言又止，偏不出声。 “是……”他继续斟酌用词。 但很快，他就在邹瞬持续的凝视中放弃了。那么多描述，百转千回，弯弯绕绕，想表达的不过是一个意思。 “邹瞬，”贺丞逸说，“我喜欢你。” 他原本还想再表达得更详细一点。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是想要朝夕相处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是想要从今往后成为他的依靠让他有家可回的那种喜欢。 全都没能说出口。 邹瞬毫无预兆地亲了上来。 邹瞬一直抽抽搭搭的，是喜极而泣。 他的嘴不够用了。他想说的话太多，要告诉贺丞逸自己这段时间来有多想念他，问他到底为什么明明喜欢还对他忽冷忽热，最重要的是必须好好表达自己的那份心意。他已经说不过来，还得抽出一部分空余用来接吻。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他的表达变得乱七八糟，说着伤心的话却一直在笑，“你明明还去相亲，也不肯跟我见面。我去你家都找不到人，我好想你，却见不到你。我每天都想你。” “……可你把我拉黑了。”贺丞逸也诉苦。 邹瞬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联系我了。主动拉黑显得我比较洒脱，不那么凄惨。” “我给你发消息表白，被拒收了。”贺丞逸说。 邹瞬呆了一会儿，眼泪又哗啦啦开始掉。 “我是傻×，”他边哭边往贺丞逸肩膀上蹭，把眼泪和妆全蹭在贺丞逸的衣服上，“哥你别跟我计较，千万别跟我计较。你要是计较我就认错，我错了对不起。” 贺丞逸把他的脸捧起来，亲吻他水润的微微带着咸味的嘴唇。 曾经有过的所有失落在这一刻统统变得不值一提。 贺丞逸很真切地感受到了大脑的运转不畅。他觉得自己应该还需要问些什么，或者解释些什么。他跟邹瞬之间肯定有不少误会，最好赶紧一一厘清。他试图思考整理，换来一片空白。那片空白有气味，是甜的，带一点点柑橘香气。 邹瞬好可爱。 他湿漉漉的眼睛那么引人怜爱，他的嘴唇如此柔软，他的气息无比香甜。 他好可爱。 “……你是不是相亲失败了？”可爱的邹瞬问出了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贺丞逸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 邹瞬又要哭了：“那你现在跟我这样是不对的……” “没有相亲，我一开始就拒绝了，”贺丞逸连忙解释，“之后没有联系过。” “那你还跟我说……” “对不起，”贺丞逸向他道歉，“我胡说的。” 邹瞬用力吸鼻子，大喊：“太好了！” 然后他又仰头亲过来。 贺丞逸想，因为一时冲动来到这儿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邹瞬搂着他，挂在他身上，用撒娇的语气说黏黏糊糊的话：“我都那么不掩饰了，摆明了喜欢你，你还不表态，又跟我说去相亲。我怎么办呢，我又没有立场不高兴。” 这段话里有不少让贺丞逸感到惊讶的部分。若他早知道邹瞬的心意，又怎么可能会说那些。不过现在争论这些没什么意思。 “对不起，”他说，“是我太傻。” “我后来想你，去过你家，还去过你店里。你怎么把咖啡店都关了呀？” 看来邹瞬是只去了离他家最近的那一家。 “发生了一些事。”贺丞逸说。 那些都太糟心了，他从来没有把负面情绪与人分享的习惯。一直以来相关的所有事他都没有跟邹瞬提过，总是习惯一笔带过。 可邹瞬不依不饶的：“什么事啊？” 贺丞逸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听着也不会开心。” “我问你你就说呗，”邹瞬搂着他的腰用力晃，“我们现在既然是……是……那个……那个了，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说啊。” 贺丞逸低头看他。 “我们是吧？”邹瞬小心翼翼确认。 然后他们用亲吻作为给彼此的回应。 贺丞逸在出门时，只不过是想远远偷看一眼自己求而不得的暗恋对象。不过半天时间，他被自己的小男朋友拉着向全世界出柜。 邹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亢奋，根本没有征询过贺丞逸的意见，兴冲冲向每一个认识的人介绍，把所有人都惊得一愣一愣的。 贺丞逸有那么一点尴尬，却又完全不生气。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那些熊孩子的家长心里都在想什么。他的小朋友太可爱了，做什么都可爱，没有人可以责怪他，全世界都必须认同这个观点。 当几个小时后邹瞬出现在舞台上，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也是全场最闪亮最吸引人的。 贺丞逸身边有两个女生小声讨论，分析这个看起来可可爱爱的男主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反串的。贺丞逸有点不理解，邹瞬长得明明不怎么像女孩子。虽然他确实可爱，可爱的要命。 他想告诉她们，那是一个男孩子，他比你们看到的还要更可爱许多。他喜欢我。 忍得很辛苦。 在听邹瞬那些同学说结束后要一起去吃饭时，贺丞逸心里是有些犹豫的。那么多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他混在里面像个带队老师，格格不入。而且，在知道他与邹瞬的关系后，那些大孩子们都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让他怪紧张的，生怕自己给邹瞬丢面子。 忐忑了没多久，前去更换造型的邹瞬小火箭一样从更衣室冲了出来，拉着他就往外跑。 刚才已经看了很多眼，但这还是久别重逢后贺丞逸第一次见他日常的模样。是与方才不同口味的高质量可爱。 “去哪儿？”贺丞逸问。 “随便，”邹瞬蹦跳，“我不挑剔！” “去我家是可以，但我家没吃的，”贺丞逸看了副驾驶一眼，“连食材都没有，得买。会很花时间的。你饿不饿？” 邹瞬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几乎是正面对着他：“随便，都行。” “也不能太随便，”贺丞逸笑道，“总要给点方向吧。” “真的都可以，”邹瞬说，“吃泡面都行。” 说话间遇上了红灯。贺丞逸转过头看他：“要不然我们叫个外……” 他没说完，因为邹瞬突然扯着安全带扑过来亲他的脸。虽然车停着，这也挺吓人的。 贺丞逸把他按回去：“不要乱动，很危险。” 邹瞬咯咯笑：“对不起。” 然后他又去碰贺丞逸的右手。 好在等车再次发动时，他稍微变乖了一些。不再乱动乱碰，只说些让人脑热的话。 “我不饿，随便简单吃点就好了。我更想吃你的……”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很久，没下文。 贺丞逸无奈极了：“你消停一点。” 他说完回头看了邹瞬一眼。邹瞬捂着脸，耳尖都红了。 外卖是叫了，还很恰好的在他们到家时送到。可惜，一直摆到凉了才被他们打开。 邹瞬是个很诚实的孩子，说想吃就是真的想吃，一点也不客气。 贺丞逸被他推着连连倒退仰倒在自家客厅沙发上。他看着爬到自己身上的那位小朋友害羞又亢奋的脸，心中突然有些恍惚。 他后知后觉，暗暗确认了一件事。这不是他的梦境，一切都是真实的。梦境或许都不如此刻美妙。 邹瞬喜欢他，对他拥有热情的渴望。他所期盼的，是他可以拥有的。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个位置，让我把衣服脱了，”邹瞬居高临下看着他，脸红红的，“我当时以为你就是这个意思。” 贺丞逸不记得了。 邹瞬第一次来到他家的时候，他其实很紧张。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 邹瞬继续说道：“我那时好紧张，心想这可怎么办。我不想这样的，这样不好。” “因为你那时候对我还不感兴趣？”贺丞逸问。 “不是，”邹瞬抿着嘴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太喜欢你了，不想随随便便跟你上床。” “……” “上过了就会逼着你必须对我负责。” 贺丞逸点头：“嗯。” “我也对你负责。”邹瞬又说。 贺丞逸笑：“那我就放心了。” 一切都进行的乱糟糟。贺丞逸单身太久，家里没有任何能用的上的东西。等他们都脱得差不多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再出去买也不合适。 最后用了小半支护手霜，也只是象征性的进去了一下。更多的部分，用的还是嘴和手。 邹瞬在开始前自夸，说技术很好。事后又找借口，说主要是太久没有做过才会那么难进。 不是特别尽兴，依旧能带来很多满足感。 他们衣衫不整地靠在一起吃冰凉的外卖，邹瞬突然猛拍大腿，说其实这个也可以送货上门。 然后他躺在贺丞逸怀里一脸认真地拨弄手机。 贺丞逸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一口，他就仰起头来在贺丞逸的下巴上还一口。不肯吃亏。 “除了带去学校的行李，你还有其他个人物品吗？”贺丞逸问他。 邹瞬点头：“有的。大多数都放在默默那儿了。他房间大。” “过一阵，等他什么时候方便，都搬过来吧。”贺丞逸说。 邹瞬抬头看了看他，重新低下头去时明显带着笑：“哦，好。” “以后别总是麻烦人家了。”贺丞逸又说。 邹瞬继续点头：“哦。不过我跟默默无所谓啦，他……” “他今天还挺漂亮的。”贺丞逸说。 邹瞬突然又抬头，眯着眼看他。 贺丞逸也看他：“但不如你。” 邹瞬重新看向手机：“好了，下单啦！” “我本来以为你喜欢他。”贺丞逸非常突兀地说道。 邹瞬一下子坐直了。他惊诧万分，眼睛瞪得特别大：“怎么可能啊！” 贺丞逸面无表情看着他，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邹瞬咽了口唾沫：“我们是清白的，特别特别清白。” 贺丞逸摊了下手，示意自己并没有那种意思。 邹瞬还是不放心，继续解释：“我们就算想不负责任的那个一下都不太可能。本质上就不合适，你明白吗？” 贺丞逸依旧点头。 “……真的没有啊，”邹瞬有点委屈，“我也就是最早看他长得帅主动搭讪了一下。他除了脸别的都一塌糊涂，根本不是我的茶。” “哦。”贺丞逸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呀……”邹瞬一边说一边拉他的手。 贺丞逸终于憋不住了，笑了出来。 邹瞬皱起眉头。贺丞逸搂着他亲吻他的嘴唇，他还是乖乖张开嘴来迎合。 当他们分开以后，邹瞬依旧耿耿于怀：“你是不是在耍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贺丞逸问。 邹瞬答不上来。 “我很在乎你，”贺丞逸说，“会让你觉得有负担吗？” 他说得很诚恳，邹瞬立刻摇头。 贺丞逸看着他的眼睛，对着他笑：“谢谢你。” 邹瞬为刚才一瞬间的怀疑而深感惭愧。为表歉意，他抱着贺丞逸在他胸口用力蹭了蹭。 两人又腻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怎么这么快！” 邹瞬从沙发上蹦起来，随便套上了一条裤子就跑去开门。俨然已经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