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作者：山月辞欢
　　霸道总裁和大明星的破镜重圆
　　发表于2个月前 修改于3周前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娱乐圈 - 破镜重圆
　　时隔七年，陆琛再一次见到季识，雷厉风行的陆总遵从本能，当晚就把人带回了家。
　　强势深情攻x诱惑美人受
　　只你有恃无恐，也只你值得我偏爱。


第1章 
　　时隔七年，陆琛没想到会再见到季识。
　　华颂奖颁奖典礼后的酒会上，酒杯交错间人影晃动，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精致的西装，扣子没扣，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半长的发垂至肩头，他手中拿着酒杯，手腕晃动间暗红液体也跟着晃动。
　　像暗夜里一枝肆意的玫瑰。
　　陆琛看他低头抿了一口，神色慵懒又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魅惑。
　　竟是比七年前更加驾轻就熟。
　　一丝微妙的不悦涌上心头，陆琛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秘书见陆琛盯着人看了好久，猜测陆琛刚刚回国对国内娱乐圈还不太了解，斟酌着介绍道：“陆总，那是今天华颂奖的最佳男主角，季识。二十出道，一路顺风顺水，才二十六岁就拿了影帝，大概真的是老天赏饭吃。”
　　季识。
　　陆琛当然知道那是季识，只是有些诧异他竟然当了演员，看样子演得还不错。
　　也是，光凭他那张脸就够招人的了，七年前如此，现在更甚。
　　这不，酒会才开始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
　　这人陆琛倒是见过，鼎新传媒的赵总，他虽然刚回国没几天，该认识的却早就认识了个遍。
　　眼看着赵川将手搭在季识肩上，另一只手向他举起酒杯，不知道说了什么，季识抬起头看向赵川，依旧是有些懒洋洋的目光。
　　随即抬起拿着酒杯的手向唇边靠近。
　　他竟然没有拒绝。
　　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让陆琛更加烦躁，他顾不上身边与他搭话的人，摆摆手走到季识旁边，侧身拍上了赵川的肩。
　　“赵总，又见面了。”
　　赵川搭讪未遂被人打断，皱着眉看过去，见是陆琛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是陆总啊，刚还想找您呢，赏脸喝一杯？”
　　陆琛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期间陆琛一直有意无意地挡在季识身前，阻隔了赵川的视线，他背对着季识，看不见那人脸上的表情，却清晰地感觉到季识的目光一直黏着在他身上。
　　该聊的话聊完，陆琛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赵川讪讪地向后瞄了一眼，只看到季识红酒映衬间白皙修长的手，这才有些不甘地走了。
　　季识一直没有说话，连个招呼都没有。陆琛转过身看他，对上一双半眯着的眼。
　　“好久不见。”
　　“是啊。”季识微微偏了偏头，抬眸间眼波流转，“好久不见。”
　　他这神情实在眼熟，陆琛忍不住想起来多年前的一幕。
　　十八岁的少年坐在飘窗上，双腿自然垂下，轻微的前后晃动。他侧歪着头，脸上是不合时宜的天真，开口的声音也是天真。
　　“做爱吗，哥哥？”
　　记忆中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重合，明明是同样的脸，但陆琛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他盯着季识的脸看了好久，才发觉出了这点不同是在什么地方。
　　那点儿天真没了。
　　七年前的少年虽然诱惑，但终究青涩，如今的季识像是一颗鲜嫩的果实终于成熟，将诱人的内里完全展露出来，一览无遗。
　　陆琛那点不悦更加放大，他觉得自己此时隐隐有些暴躁，为着这人的改变。
　　是单纯的时间让人成熟，还是人为催熟的结果？
　　他盯着人看的时间有些长了，季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你猜我在想什么？”
　　“无聊。”季识挑了挑眉，狭长的眼尾上扬着，“我才不猜。”
　　他的嗓音微哑，像是一尾勾，轻易地就在陆琛心中搅起轩然大波。陆琛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季识总有办法让他在一秒内缴械投降。
　　他从来不想掩饰自己的欲望。
　　于是陆琛下一句问道:“跟我回家？”
　　“嗯？”季识有些诧异，但也仅仅是一瞬，随即他眯着眼笑起来，“好啊。”
　　陆琛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愉悦。
　　季识答应得这样快，似乎一刻都没有犹豫。
　　是因为对象是他吗？
　　还是谁都可以？
　　陆琛想不明白。


第2章 
　　夜色四合。
　　酒会还在进行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刚刚拿了最佳男主角的季影帝早已离开被媒体层层包围的现场，上了陆琛的车。
　　陆琛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路过大门的时候看到很多举着季识灯牌的小姑娘踮着脚往里望，尽管以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你粉丝挺多的。”
　　季识闻言向外看了一眼，没什么波动地又转了回来:“还行吧，小姑娘们没长性，今天举着我的牌子，搞不好明天就去别家了。”
　　陆琛专心开着车，问道:“不难过？”
　　许是觉得这问题有趣，季识轻轻笑了起来:“难过干什么？你总不能让人家一辈子绑你这儿，人心本来就是最容易变的，何况是不稳定的粉丝，没什么好在意的。”
　　是吗？
　　人心是最容易改变的，那你呢？
　　陆琛突然很想问问他，你的心变了没有，还没问出口就意识到这问题简直是非同一般的傻气。
　　季识当然变了，陆琛自己也变了。
　　不然哪来的这七年。
　　陆琛家在地段挺好的一栋公寓楼里，他刚回国，房子是临时买的，没住几天，大半都空空荡荡。
　　两个人倒是谁也不在意。
　　有张床就行了，夜晚本来就是成年人的主场。何况从陆琛邀请的那刻开始，心照不宣的暗示就充斥在两个人中间，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谁也没必要故作矜持。
　　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喘息声，混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季识眼尾晕上了红，卷长的睫毛上挂着将滴未滴的泪珠，陆琛轻吻上去，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动作间他始终看着季识的脸，七年前他们曾有过一段满是情欲的日子，少年人的感情热烈而冲动，恨不得终日抵死缠绵，他们像是在那个夏天融化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最浓烈的熟悉。
　　陆琛记得季识身上每一个敏感点。
　　他坏心思地一一试验，从耳廓到脖颈，偏执地要在季识身上找到那些始终不曾改变的东西。
　　令陆琛满意的是，季识在他的蓄意撩拨间一寸寸化成水，用滚烫的体温沸腾蒸发，没有任何阻拦地将他全部接纳。
　　他们又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陆琛更加用力，换来一声抑制不住的轻喘，他用唇齿碾磨过季识的耳垂，边顶弄边低声问道:“这些年，多少人上过你，嗯？”
　　季识热烈地迎合着陆琛的动作，伸出双臂用力抱紧了他裸露的背，喘息间断断续续地反问:“你呢，你上过多少人？”
　　问完季识竟然笑了，像一朵妖冶的花开在隐秘黑暗的夜里，谁摘下谁就拥有了宝藏。
　　陆琛知道，季识不会回答，更没想得到陆琛的答案，他看起来毫不在意，连欺骗都懒得编造。
　　可陆琛还是在心里默默回道，没有别人，我从来没有过别人。
　　身下的季识又对着他笑，极尽放浪又极尽温柔，说不清是真是假。
　　陆琛眼中染上漆黑的夜色，俯下身与他接吻，唇齿交缠间将季识身体最深处沾上自己的气息。
　　第二天陆琛醒来时季识窝在他怀里，他闭着眼睛，眼尾那抹红已经消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让陆琛有些遗憾。
　　正想着要不要让那抹红再回来时，季识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人总是有些懵懂，就算是季识也不例外，他有些呆的眨了几下眼睛，焦点才集中到陆琛脸上。
　　“早啊。”
　　“早。”陆琛摸了摸季识的额头，没感受到异常的温度这才起身下床，“饿了吗？”
　　“还行。”季识打了个哈欠，看着陆琛赤裸着身体下床，看着他穿上衬衣西装，在他转过身的瞬间却将视线下移到白色的被子上。
　　陆琛将衣服递给季识:“穿上带你去吃饭。”
　　“不了。”季识接过，边穿衣服边说道，“我一会儿有个广告要拍，来不及吃早饭了，我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陆琛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季影帝时间管理意识强，第二天有工作的情况下还答应和他鬼混。
　　“早饭得吃，一会儿我送你去，别麻烦助理了。”
　　这是助理的工作怎么就成麻烦了？季识好笑地看向陆琛，倒是没说拒绝的话。
　　陆琛松了口气。


第3章 
　　陆琛亲自开车把人送到拍摄地，一路开得飞速且平稳，竟然还提前到了，省的季识给人落下个耍大牌的印象。
　　车停好后，陆琛跟着季识进了摄影棚，季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问为什么。
　　助理已经到了，见季识进来连忙过去打招呼:“哥你来了！”
　　继而又看到后面的陆琛，问道:“这是？”
　　陆琛抬眸看向季识，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侧的手却微微攥紧。
　　他无端的有些紧张。
　　季识会怎样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陆琛自己都不明白，他和季识这样到底算什么，谈不上旧情难忘，更谈不上死灰复燃，充其量只是两个成年人难耐寂寞上了个床而已。
　　真要明明白白定义他和季识的关系，大概只能用床伴或炮友这样的字眼。
　　或许连这也算不上，能称得上“伴”和“友”的好歹还有个长期稳定的关系连结在那，而他和季识也许只是可笑的一夜情，第二次机会都不知道有没有。
　　陆琛正觉得讽刺至极，就听季识回答道:“陆氏新上任的陆总，刚回国，今天让你见见。”
　　“陆氏？”助理当然听过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又不敢过分打量，小心翼翼说道，“陆总好。”
　　陆琛点了点头，眼神一直没有从季识身上移开，直到季识被化妆师叫去化妆，才斟酌着把助理叫过来。
　　“你跟他多久了？”
　　助理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我跟季哥两年了。”
　　“两年……”陆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他身边有过人吗？”
　　“啊？”助理不知道陆琛这问题是什么意思，有人……女朋友吗？但这毕竟涉及到他家季哥的隐私，陆琛是什么意图又不好说，只能含糊说道，“……这我不太清楚。”
　　说完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陆琛一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紧张间却没听到陆琛再说什么。
　　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一直到季识从化妆间出来才被打破。
　　陆琛不知道季识要拍什么广告，以为只是普通的日常造型，所以当季识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呆愣在当场。
　　季识的头发上喷了些水珠，额角两侧的发有些湿润，垂在脸颊上更显得肌肤白皙，他穿着一件黑色绸质长袍，长袍一直盖到脚踝，露出一截同样白皙的脚腕。
　　就像是坠落在永夜中的圣光，早已在黑白拉扯中混淆不清，反而生长出极致纠缠的美感。
　　陆琛心底狠狠一跳，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这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但接下来的拍摄过程陆琛一点儿都记不清了。
　　他本想在摄影棚等季识拍完，期间接到秘书的电话，必须回公司签署一份文件，在季识拍摄间隙走过去说道:“我先回公司一趟，晚点儿来接你。”
　　季识正卷着手腕上的袖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接我干什么？”
　　“你不愿意？”
　　季识仰头看着陆琛，噙着笑没回答。
　　陆琛本来并没打算好要接季识干什么，他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昨晚混乱的重逢中发生的一切，只是下意识地想抓住眼前这个人，但季识的拒绝和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安。
　　于是陆琛不想给季识任何拒绝的机会，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等我。”
　　季识没点头也没摇头，依旧是那副表情，慵懒的，肆意的，从来看不透。
　　陆琛深深看了季识一眼，转身走出摄影棚。
　　助理在一旁见证了二人的互动，直觉自家季哥和陆总的关系不同寻常，犹豫开口:“季哥，你和陆总……”
　　“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能有什么关系？”季识伸手在助理头上拍了一下，那边导演已经在准备继续拍摄了，季识站起身整理衣摆。
　　助理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从他身边走过的季识又补了一句:“……床上关系。”
　　“暂时的。”
　　助理瞪大眼睛看过去，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4章 
　　陆琛处理完公司的事后马上开车返回摄影棚，等他到的时候却发现拍摄早就结束了，季识不知道走了多久，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整理。
　　陆琛上前问道:“季识呢？”
　　工作人员听到问话抬起头，认出陆琛是刚刚和季识一起来的人，说道:“季哥拍完就走了。”
　　“走了多久？”
　　“嗯……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吧。”
　　走之前他对季识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但季识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用最模棱两可的态度做出毫无人情的拒绝，仿佛他们前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算什么呢？
　　陆琛不禁怀疑自己于季识而言只是个不痛不痒的路人甲，全然不似自己被攻城掠地。
　　野火燎原而过，熊熊燃烧的只有他一个人，季识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或许还随手添了一把火，最后全身而退。
　　烦躁和怒意相携而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陆琛自嘲一笑，开车回了刚刚离开的公司。
　　接下来的一下午陆琛都有些心神不宁，坐在办公室里听着秘书汇报工作频频走神，秘书看出陆琛的心不在焉，用最简略的话结束汇报后就体贴地再也没有进去打扰。
　　陆琛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来往的车辆，这个城市中每天都有这么多奔走的人，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他叹了口气，始终没法将那个名字从脑海中赶出去。
　　季识，季识……
　　这时候或许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如果陆琛再次发出邀请，那么他还会不会像昨晚一样答应呢？
　　陆琛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却发现一个更加令人不快的事实，他没有季识的任何联系方式。
　　手机被大力扔到一边，陆琛仰头靠在转椅的靠背上闭上眼睛，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些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陆琛二十岁，季识十八岁。
　　陆琛高中毕业后申请到了国外的大学，只有放假时才会回国和家人待一段时间，那年暑假他和往常一样下了飞机直奔家中，意外地发现隔壁空了许久的房子有人进出。
　　他连行李箱都没放下就好奇地在门口张望，然后就看到了季识。
　　陆琛相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十八岁的少年身材纤长，简单的白T恤都被穿出了格外亮丽的色彩，阳光打在他脸上，朦胧间像是森林深处的精灵，洁白又剔透。
　　陆琛连打招呼都忘了，只会傻乎乎地盯着少年看。
　　少年也注意到了陆琛，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陆琛砰砰跳动的心上，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异的感觉。
　　“你好啊。”
　　少年在陆琛面前停下，歪着头笑，半长的刘海有些微挡眼，但还是能看到上扬的漂亮眼睛，陆琛从这个笑中看出了诱惑。
　　诱惑而自知。
　　他不是什么精灵，陆琛想，他明明是个妖精。
　　“你好。”
　　妖精凑的更近了一些:“我叫季识，你呢？”
　　陆琛盯着他，说道:“我是陆琛。”


第5章 
　　陆琛后来打听到隔壁那家人都是搞艺术的，满世界寻找灵感，很少固定在一个地方，这次虽然也是临时租的房子，但却是因为那家的孩子刚刚高考完，出来散散心度个假。
　　这才有了和季识的认识。
　　两家大人相处得不错，陆琛和季识也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一来二去，不需要大人提供契机，两人已经私下里来来往往了好几次。
　　陆琛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初见时的惊鸿一面更是让他念念不忘，二十岁的少年，本就热烈又张扬，他承认每次见季识时都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陆琛从来没想着矜持，只是他得先弄明白季识是怎么想的。
　　因此那天晚上他把人约到了酒吧。
　　倒也不是因为他对这地方很熟悉，只是有限的经验让他觉得这里很容易营造出暧昧的气氛。打在脸上的迷乱灯光能很好地掩盖住慌张的情绪，热烈的舞曲更能遮挡砰砰不停的心跳声。
　　服务生把酒端上来，陆琛挑了一杯酒精度相对低点儿的莫吉托递给季识，季识没接，转而端起了一杯挺烈的酒。
　　陆琛有些诧异:“能喝？”
　　“能啊。”季识靠得挺舒服，冲他举了举杯，“别把我当没喝过酒的小朋友。”
　　陆琛觉得挺好玩，没忍住笑起来:“知道了，小朋友。”
　　季识剜他一眼，像是非要证明什么，仰头把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哎，慢点喝。”陆琛伸手去拦，慌乱中忘记了自己手里还端着东西，手腕一斜那杯没动过的酒一滴不落全倒在了季识身上。
　　陆琛更加慌张:“不好意思啊……我……我给你擦擦……”
　　季识这时候倒是听话，竟真的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坐着，等着陆琛的手落入网中。
　　陆琛不知道，季识看他的眼神像看猎物。
　　夏天本来穿的就少，季识上半身只穿了件白色T恤，轻轻薄薄的料子，平时宽松套在身上的时候都能引起陆琛的遐想，更何况被酒液浸湿的衣服此时紧贴着肌肤，轻易勾勒出少年坚韧的腰，隐隐约约能看到肉色，正随着呼吸有些微微起伏。
　　明明一口酒都没喝，陆琛就是觉得酒劲忽然就上来了，烧灼得喉咙干涩。
　　偏偏季识不知死活地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陆琛眸中更加幽暗，他低头拿纸巾在季识衣服上擦着，力道很轻，几乎没擦去什么东西。
　　他反悔了。
　　这衣服还是湿着好。
　　手指在肌肤上流连，早就变了味道，陆琛心猿意马，只想将眼前的身体勾起火热，或者再有一丝颤抖，沾染情欲的彻底的放纵。
　　全是因着他。
　　季识没说话，也没阻止，或许他看出了陆琛的恶劣行径，或许没有，但他的沉默于陆琛而言无疑是种纵容。
　　陆琛笃定地想，他在勾引我。
　　手仍覆在腰侧，陆琛抬头，这才回答季识刚才的问题:“我在看你。”
　　季识又露出那种神情，眯着眼睛像只狐狸:“我好看吗？”
　　陆琛手指向上，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半晌声音微哑的开口:“好看。”
　　“那……”季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我有什么奖励吗？”
　　陆琛欺身上前，两手抓住季识的胳膊，将他半困在自己的包围中，凑近季识耳边说道:“奖励你一个吻，怎么样？”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陆琛再向前一厘米就能噙住那双看起来很柔软的唇，近到陆琛以为季识不可能会拒绝。
　　他低头向着惦记已久的嫣红而去，季识却在此刻偏过了头。
　　陆琛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思考良久，皱眉问道:“你喜欢男人吗？”
　　季识把头转过来，脸上既没有羞涩，也没有愠怒，只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你呢？”
　　陆琛认真说道:“我喜欢你。”
　　他看着季识的眼睛，却没从中找到任何情绪变动的证据，仿佛一切只是意料之中，季识只是眨了眨眼，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推了推:“湿衣服穿在身上好冷啊，我要回家换衣服了。”
　　陆琛放开紧抓着的手，看着季识一步一步走出去，步伐甚至有些轻快。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像是接受，也不像是拒绝。
　　我没给他留下任何悸动吗？陆琛闷闷地想。


第6章 
　　那天晚上陆琛睡得并不好，第二天早早地就起了床。
　　他知道季识的爸妈肯定一大早就出了门，隔壁那间房子里只有季识一个人，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只要他去敲门，就可以再次获得和季识独处的机会。
　　但他这次有些抗拒，昨晚季识的态度若即若离，他觉得自己不仅被动，还很掉价，简直像是一块死命贴上去的狗皮膏药，被保留还是被揭下的权利从来不在他这里。
　　为什么不能等季识主动来找他呢？这样他就可以把那个人掌控在手中，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因为陆琛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放任自己躺在家里等季识给他垂怜，那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完了。
　　最终陆琛还是敲响了隔壁的门。
　　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他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有说过什么交心的话，他需要时间去观察和试探。
　　既然直接了当俘获不了季识，那就慢慢来，陆琛计划着，他得一步一步将这个诱人的妖精收入囊中。
　　毕竟来日方长，他也不是很急。
　　季识开门的时候还穿着睡衣，稍微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白皙的脖颈和一线锁骨就这么直直撞进陆琛的眼中，烈日下他有些晃神。
　　都怪季识，搞得他像个好色的流氓。
　　季识似乎没注意到陆琛的异常，把门敞开让他进来：“吃早饭了吗？”
　　陆琛摇头：“没呢，怎么，你给我做？”
　　“美得你。”季识转身走进厨房，弯腰在橱柜里拿出一袋龙须面，随手抛给陆琛，“我饿了，你给我煮面。”
　　陆琛任劳任怨地接过，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季识好奇地问道：“你平时经常自己做饭吗？”
　　陆琛一边切西红柿一边回答：“不经常，偶尔做那么一两次。”
　　“都做些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
　　“还有呢？”
　　“没别的了。”陆琛看他一眼，“我只会做这个，幸亏你说要吃面，换个别的我可伺候不了你。”
　　季识好像挺高兴，倚着门框笑起来：“那真是谢谢你呀。”
　　面熟的挺快，陆琛盛好后递给季识，两个人也没上饭桌，就这么端着吃完了。
　　陆琛看着季识喝完最后一口汤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
　　“就一个还行？”
　　季识放下碗，两三步走出厨房，末了又折回来留下一句：“比还行好一点。”
　　陆琛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动作迅速地刷完了碗，第一次干活干得这么心甘情愿。
　　上午阳光正好，空气也没那么闷热，季识拿着本书坐在飘窗上看，两条细长的腿一晃一晃，陆琛坐在地毯上肆无忌惮地看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不时响起。
　　这让陆琛觉得自己的心也安静了下来，昨晚汹涌而来的喧嚣和欲望正在一点一点退去，他开始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也挺好。
　　可季识的突然开口，打破了他粉饰的虚假太平。
　　季识仍然坐在飘窗上，书被搁置在一边，他一边晃着腿一边轻声问道：“做爱吗，哥哥？”
　　陆琛死死盯着季识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季识双手撑在窗台上，身体前倾更靠近陆琛：“我说，做爱吗。”
　　“你……”
　　“不想就算了。”
　　陆琛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危险，就像是草原上驰骋的猎豹盯紧了看中的羊，下一刻就要撕咬下去。
　　可季识当然不是羊，哪里有羊会这般精明，让觅食的豹按着他的心意随去随来。
　　陆琛更犯不着跟他客气。
　　他一把将季识从飘窗拉下，将人按在柔软的地毯上，方才的安静荡然无存，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激荡卷土重来。
　　季识一句话将陆琛的计划全部打乱，但有他这一句话，还要什么计划，还要什么来日方长。
　　陆琛低头吻住季识的唇，急切地，用力地，啃咬厮磨着，他不该这般急切，他也想温柔一些，可一阵阵战栗的快感让陆琛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想将身下的人彻底占有，用最原始的方式。
　　从相识到此刻，一共七天。
　　只用了七天时间，二十岁的陆琛就拥有了十八岁的季识。


第7章 
　　事后两个人躺在地毯上，阳光从飘窗洒进笼罩在全身，刚刚褪下的热潮又有冒头的趋势。
　　但谁都没有再动。
　　季识抬起手臂遮住被晃得有些刺痛的眼睛，陆琛转头看过去，理了理他额前稍显凌乱的碎发，刚想把手拿开就被季识抓住了手腕。
　　季识轻吻上陆琛的手指，一根一根，末了冲他偏头一笑，长睫在眼底投下阴影，更显得眉目深邃。
　　陆琛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低沉:“怎么了？”
　　季识翻身趴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耳垂:“表现得还行，勉强可以排个第一。”
　　“看来这是对比过了。”陆琛故作伤心，低声道。
　　季识笑着看他不说话。
　　陆琛有些不满:“真对比过了？我在多少人里排第一？”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季识将头窝在陆琛肩颈处，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正数第一倒数第一都是你，你自己选吧。”
　　陆琛轻揽住季识的背，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一下下摩挲着:“虽然没有参照物不能形成对比，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我和你一样。”
　　说完，他抬起季识的下巴，低头接了个不算热烈但缠绵的吻。
　　唇齿分开时，陆琛听到季识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琛哥”，那是季识第一次这样叫他。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彻底不同了，在各自的家长面前，他们依旧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哥哥和弟弟，但在私下里，他们一次次地滚在一起，用彼此热灼的身体互相抚慰。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成为爱的发源地，汹涌而来的浪潮翻滚着，拍打着，把爱欲死死刻进骨肉。
　　少年人的激情一旦迸发就难以克制，很多年后陆琛想起那两个月都觉得荒唐，他从来不知道“擦枪走火”四个字可以如此频繁地出现，但它确实贯穿于陆琛与季识最初的两个月中，不知来期，不问去路。
　　仿佛他们在一起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做。
　　直到那个假期结束。
　　陆琛要出国继续念书，季识也要到大学报道，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从来没思考过以后，整日充斥在脑中的只有及时行乐和饱暖思淫欲，可遥远的距离和漫长的时间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一开始的时候，陆琛并没有惧怕，他觉得自己和季识契合得很，也默契得很，这点微不足道的分离不会给他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
　　更何况他一有时间就会飞回国，和季识度过一两个晚上再赶回去上课。
　　可渐渐地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陆琛越来越忙，再也不能保证每月飞回去一次的频率，到最后他们有整整半年没有见过。
　　生疏和疲惫不可避免地出现，这似乎是每对异地的情侣都会面临的难题。陆琛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飞来飞去，为什么季识从没有过来看过他一次。
　　转眼又是一个夏天，假期到来前陆琛很是兴奋，偷偷计划了很久他与季识的一周年，这一年虽然过得不尽如人意，但他觉得这个假期或许是一个转机。
　　但令陆琛没有想到的是，季识竟然来了。
　　他没拉行李箱，就背着一个双肩包，显得学生气十足。
　　陆琛一把将季识抱在怀里，有些惊讶地问道:“马上就放假了，你怎么来了？”
　　季识回抱住陆琛:“等不及了。”
　　陆琛已经足足半年没有触摸到季识的实体，那是隔着屏幕无法拥有的温度，于是那天晚上他迫不及待地将季识压在身下，用着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一次次将季识逼出眼泪。
　　季识也格外热情地回应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主动，虽然他一直很放得开，但陆琛就是能准确地捕捉到这点儿不同。
　　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滴滴答答个没完，不大却搅得人心烦意乱。
　　其实陆琛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烦躁，明明季识此刻正窝在他怀中，收敛了所有外放的魅惑与浪荡，前所未有地寂静乖巧着。
　　下一刻他知晓了原因。
　　季识动作没变，双手还环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像是要吐露一句情话。
　　但他分明说的是:“琛哥，算了吧。”


第8章 
　　算了吧。
　　季识的话轻的几乎要飘散出去，可陆琛还是清晰地听到并理解了。
　　他低头看向季识，只能看到垂下的长睫和仍旧有些泛红的眼尾，但却始终没能对上那双眼睛，不知道此时此刻里面盛着怎样的情绪。
　　原来季识说的“等不及了”是等不及和他分手吗？
　　陆琛这样机械地想着，他以为自己会惊讶，会烦躁，会不可思议，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生出多么负面的情绪，甚至有一丝……轻松。
　　或许在这样一段感情里，他们都太累了。
　　陆琛轻闭了下眼睛，拥紧了怀中的季识，有些疲惫地说道:“好。”
　　季识没有再说话，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天明，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否一夜不眠。
　　像是苍茫夜中初落的雪，在天亮起的那一刻融化成水，流于指间，再也握不住。
　　他们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一周年。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谁也没有提起前一晚的话题，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吃早饭，逛街，聊天。
　　陆琛带季识去了当地最热门的景点，吃了口碑最好的食物，他们甚至在一处许愿池中扔下硬币，许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愿望。
　　路过一个冰淇淋店时，陆琛问季识:“想吃冰淇淋吗？”
　　季识点点头，示意陆琛去买。
　　陆琛就去排队，买了一个原味的和一个抹茶味的，把抹茶味的给了季识。
　　季识吃了一口又递到陆琛嘴边，然后就着陆琛的手吃了一口他的。
　　陆琛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季识就眯着眼笑，笑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诱惑又耀眼。
　　特别好看，也特别勾人。
　　陆琛掏出手机，笑着和季识来了张自拍，两个人举着冰淇淋，年轻的面庞在太阳下泛着光，镀上一层朦胧的温柔。
　　看上去就是一对最常见又最相爱的情侣。
　　那天陆琛和季识一直在外面逛，笑意和融洽笼罩在他们身上，没人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陆琛觉得这是这一年来他们过得最好的一天，好得让他有些舍不得了。
　　天渐渐地有些黑了，陆琛抬头看了眼西方，心中渐渐爬上紧张的藤蔓，束缚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紧握着季识的手，却也知道这双手在抽离，他握不住了。
　　当教堂楼顶的钟响起八声后，季识停下脚步，他微微抬头看着陆琛，神色中一片宁静:“我要走了，你送我去机场吗？”
　　“好。”
　　从陆琛的住处到机场并不远，季识背着双肩包上车，陆琛挨着他坐下，路上两个人的手一直紧握着。
　　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几分钟，陆琛记不清了，他丧失了精确感知时间的能力，只能凭着本能猜测这段时间并不长。
　　何止是不长，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到达机场后，陆琛伸手抱住季识，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得很，也快得很，随即他放开手，两个人之间隔了半米的距离。
　　“一路平安。”陆琛低声说道，“再见了。”
　　季识没再笑，只点了点头:“再见。”
　　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陆琛一直看着季识离开的方向，直到飞机起飞的信息传来，才一个人默默回去。
　　整个过程异常平静，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歇斯底里，他们用最平和的方式结束了这段关系。
　　果真应和着那句开始得干柴烈火，结束得迅疾无声。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陆琛继续在国外完成学业，放假回家时隔壁的房子早就已经空了，不知道那对夫妻又到哪里去寻找灵感。
　　陆琛就这样来来回回，一直到毕业。
　　毕业后他留在国外打理陆氏的产业，几年后才回国接手总部。
　　然后他又遇到了季识。
　　此时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七年。
　　回忆结束，再续前缘走起～


第9章 
　　陆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季识，更从来没有在他的主导下挣脱过，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他们两个从开始到结束期间所有微小或重大的关系转变，陆琛一直是被动的那个。
　　初见的第一眼，陆琛心念一动，他就落了下风。之后他们在一起，是季识拿捏着他的七寸，悠然抛出橄榄枝，分开的时候更是，他只说了一句话，陆琛甚至没有去问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连接就这样断了。
　　如今的重逢，虽然看似是陆琛主动邀请，可选择的权利依然在季识手中。
　　陆琛从转椅上站起，揉了揉太阳穴，心底涌上一丝无奈。
　　他突然意识到季识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喜欢”，哪怕是具有倾向性的一句含糊其辞的表达。
　　二十岁的陆琛是个陷入爱情的傻子，满眼满心是滚烫的爱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入了怎样可笑的境地。
　　但二十八岁的陆琛不会了。
　　他得用更高明的手段去面对季识，哪怕他还是看不透，但这不妨碍他拿回自己的主导地位。
　　他对季识仍然存有欲望。
　　他想主导季识。
　　陆琛将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的秘书叫进来，说道:“去帮我查一下季识的号码。”
　　秘书点头，正要推门出去时又被陆琛叫住:“算了，别查季识的了，把他经纪人号码给我。”
　　几分钟后秘书再次敲门进来，递给陆琛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陆琛走到窗前拨通了那串数字。
　　电话被打通时季识正和经纪人坐在车里，天已经黑下来了，自然光源悄然退场，人造的车灯和两侧大楼的广告牌继续点亮夜晚，透着股无穷无尽的意味。
　　季识侧头看向车窗外，不时闪过的灯有些晃眼睛，但他没有动。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内空间中突兀地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经纪人没犹豫，点了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我是陆琛。”
　　“陆……陆总？”经纪人是知道陆琛的名字的，陆氏这位继承人刚上任时动静不小，在新闻上挂了好几天，“您怎么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陆氏想与季识进行一些广告合作，什么时候有时间谈一谈？”
　　经纪人惊讶不已，忍不住看向季识，季识却好像一无所觉，用手指在起雾的车窗上写着什么。
　　“好，陆氏能与我们季识合作当然好，至于时间的话，没问题的……”
　　“跟他说。”季识在这时回过头来，“我没时间。”
　　季识声音没刻意压低，是正常说话的音量，陆琛听得很清楚。
　　“季识在你身边？”
　　“对……”经纪人使劲朝季识使眼色，陆氏的代言是多少明星抢破头也争不来的资源，现在陆琛竟然主动找上门，估计是看上了季识刚拿到影帝后飞速增长的口碑和人气，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浪费掉。
　　“把手机给他。”
　　季识没拒绝，主动从经纪人手中拿过手机:“陆总找我有事？”
　　“是啊。”听筒中传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质感，“但季影帝日理万机，好像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季识笑起来:“陆总的面子我哪敢不给，还不是一句话我就跟着走，怎么这就忘了？”
　　经纪人有些疑惑，没听懂季识话里的意思，但陆琛听懂了。
　　“广告合作的事……”
　　“不接。”
　　陆琛皱眉:“为什么？”
　　“这话你得问你自己。”季识懒洋洋地说道，“让我代言这事是你刚想出来的吧，一拍脑袋就决定了，评估做了没？是你真想把陆氏搞成一言堂，还是……”
　　“你想包养我？”
　　“如果是呢。”陆琛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压抑，“我要包养你，你接受吗？”
　　季识勾了勾唇，反问:“你觉得我需要被包养？”
　　也是，季识怎么会需要金主这种东西，他的父母在艺术界数一数二，这其中积累的人脉和资本让季识完全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
　　陆琛早就知道这些，可还是没忍住说了那句话，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季识亲口说出的答案，来让他方才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今天为什么没等我？”
　　“嗯？”季识没想到陆琛话题转移得挺快，竟然开始翻旧账，“不为什么啊。”
　　陆琛显然不会对这个答案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季识抢先说道:“挂了。”
　　将手机还给经纪人，季识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经纪人从这通电话里听出来不少的信息量，此时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你跟陆总挺熟？”
　　季识睁开眼好笑地看向经纪人，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经纪人撇撇嘴没再问，眼神晃动间扫过季识那边的车窗，上面起雾更厉害了些，但方才季识写过的字还在。
　　水汽氤氲间依稀辨得是一个“琛”字。


第10章 
　　之后的好几天，陆琛都没有再试图联系季识，不光是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打过。
　　他不知道季识是个什么态度，只知道自己这样念念不忘已经很被动，再很不要脸地整天纠缠就更加没面子。
　　死乞白赖寻死觅活是二十岁陆琛会干的事，二十八岁的陆琛绝不能重蹈覆辙，经历过生活鞭打的陆总是个成熟男人了，哪能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陆琛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又有些不忿。
　　他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再次遇见季识之前他也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长情，他一直以为顶多是碰上的其他人都索然无味，激不起任何情绪。
　　可偏偏不如他意。
　　碰见的人如死水，能起波澜的碰不着。
　　不过是他还记着那段贪欢罢了。
　　对，不过是一段贪欢，因着欲念和身体本能，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
　　于是在压抑本能的一个星期后，陆琛忍不住了。
　　他从季识经纪人那套来了季识的私人号码，拨出的时候有些显而易见的紧张。
　　那边接得挺快。
　　季识极具标志性的嗓音传来：“喂，哪位？”
　　“我，陆琛。”
　　陆琛故意将声音压低，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绪，努力装着冷漠。
　　不料季识下一句就将他拆穿：“你……很紧张？”
　　“……没有。”
　　“嗯哼。”季识好像笑了一下，“陆总找我什么事？上床就算了，明天要早起赶通告，体力不支，伺候不了。”
　　陆琛换了个手拿手机，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你觉得我找你就只为了这事儿？”
　　季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陆琛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他听：“我找你也的确只能为这事儿。”
　　季识的情绪似乎不太高，陆琛没太搞明白，因为下一句季识说道：“哦，那我挂了。”
　　“等等。”陆琛抓紧手机，“吃个饭的功夫总有吧。”
　　季识又隔着手机笑起来，声音不大还有些失真，但这不妨碍陆琛心中一把火烧了起来。
　　“行啊，你来接我。”
　　“等着。”
　　陆琛放下电话就开车去接季识，两个人选在一家挺普通的小店，也没点什么一两千金的土豪盛宴，就一人捧着一碗面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后季识还有些回味，抬头问道：“好几年没过来了，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这家的面。”
　　陆琛放下筷子也看着他：“爱吃怎么不来？”
　　“不方便，也没人陪。”
　　季识这话说得暧昧不清，陆琛心中一跳，但他没敢当真，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你最近很忙？”
　　季识咬着筷子点头：“对啊，我要赚钱吃饭的嘛。”
　　“你会吃不起饭？”
　　季识闻言啧了一声，筷子倒没松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会聊天。”
　　陆琛皱眉看着季识，伸手将筷子从他手中拿出：“这毛病还是没改。”
　　季识撇撇嘴，凑近按上陆琛眉心：“别这么看着我，显得我多不让人省心似的。”
　　陆琛差点脱口而出“你让我省心过吗，多少年了还闹腾不停”，但张了张嘴没说话。
　　季识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不甚在意地挑挑眉。
　　陆琛再次问道：“晚上去我家？”
　　“累了，不去。”季识笑眯眯，更凑近一点，几乎靠在陆琛耳边，“找你别的小情人去。”
　　“我没……”话音一转，“行啊，我去找个听话的。”
　　陆琛不敢说那句没有，就像在和季识较劲儿似的，他不能这么快把底牌掀开，不能在不知真情假意的季识面前再一次落了下风，那句被咽回去的解释成了他最后的筹码。
　　仿佛只要他不说，季识就没有在他心中产生多少影响。
　　他就像在大街上流浪的乞丐，藏好自己最后的干粮不能被别人发现。
　　尤其不能让季识发现。


第11章 
　　吃完饭后陆琛提出送季识回去，季识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诡异的安静充斥在封闭空间中。
　　陆琛车开得很是心神不宁，他能捕捉到季识今天不同寻常的情绪，低沉压抑的，没像往常那样刻意放出一些暧昧的信号引陆琛上钩。
　　他是对我厌倦了吗，连样子都懒得做。
　　陆琛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得出最极端的结论，仿佛信誓旦旦要主导季识的人不是他。
　　他正胡思乱想着，季识突然出了声：“可以麻烦你换个方向吗？”
　　陆琛握紧方向盘，控制着不让自己转头去看那张脸：“你要去哪？”
　　季识低头摆弄安全带，有些底气不足：“……想去喝酒。”
　　“酒吧？”
　　“嗯。”季识抬头认真地对上陆琛的侧脸，“可以送我去吗？”
　　陆琛没说话，手中的方向盘很稳，并没有任何转换方向的意思。
　　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季识忍不住强调道：“能不能送我去酒吧？”
　　“不能。”陆琛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你明天不是赶通告吗，怎么，不想和我过夜，去酒吧就可以了？买醉还是找其他人？”
　　这句话似乎是把季识堵回去了，他没再说什么，只低头摆弄着手机。
　　很久之后，陆琛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重归安静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季识家离那家饭馆不远，很快就到了。
　　陆琛把车停好，坐在车里没有动，他不指望季识能邀请他上去待会儿，哪怕只是以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的身份，他都不够格。
　　可奇怪的是，季识也没有下车。
　　他这样子，倒像是在等我说些什么，陆琛不知道怎么自己会生出这样奇异的念头，但他就是这样想了，不仅想了，还在这念头催生下真的起了说些什么的急迫感。
　　两个人在车中几乎一动不动地坐了五分钟，这情景如果让外人看到可能会觉出诡异的好笑来。
　　陆琛酝酿了好久，但最后也没把握好到底说些什么，一天之内他已经被拒绝了两次，实在不想承担第三次。
　　因此他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到了。”
　　季识似乎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看了陆琛一眼，嗯了一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陆琛隔着车窗看向季识的背影，心底像压上了一块石头，他想，原来情绪果真是可以传染的，不然他怎么也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下去，陆琛狠狠闭了闭眼睛，试图将那生根的背影剔除出去，再睁眼时却看到季识又走了回来，附身扣响车窗。
　　陆琛放下车窗玻璃，声音有些掩盖不住的疲惫：“怎么了？”
　　季识定定地看着他，眉目清晰，哑声道：“陆琛，你是怎么想我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害怕？”
　　陆琛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季识，这话怎么都不像季识会问出来的，最起码不像他认识的季识问出来的。
　　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陆琛此刻不想回答季识，他突然很想问另外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他很久却始终得不出答案的问题。
　　“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你也同意了啊。”季识抛出这样一句话。
　　他好像有点委屈，但所有的情绪都掩在低垂的眉目下，晦暗不明。
　　陆琛皱眉看着他，不知那点委屈是真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季识却突然又笑了，眉目一刹那生动起来，那种勾魂摄魄的感觉重新回归，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以后你想干什么，随时可以找我。”季识又把勾引写在了脸上，“琛哥。”
　　“不找别人了？”
　　季识轻笑一声，说道：“不是什么人我都看得上的。”
　　季识转身离开好久之后，陆琛的心还在以不正常的频率砰砰跳动着。
　　因着他最后一句话，更因着那句久违的“琛哥”。


第12章 
　　三天后季识进了剧组，这次拍的电影叫《浮华无声》，民国题材，主要聚焦于民族资产阶级的发展历程。导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光提名字就是质量的保障。
　　季识饰演的男主角周新宁是在当时颇具规模的华音公司的少东家，留洋海外，学成归来，心中怀有远大的理想，将实业救国作为毕生信念。
　　虽然如此，但这个角色的人设并不死板，他身上带有一切伟光正的特质，出身富贵，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开放的思想，举手投足间都是教养与优雅，私下里却会与兄弟们拼酒开玩笑，喝醉了就喜欢没完没了地唱歌，中英文混杂，简直魔音穿耳。
　　周新宁前期就是个正直又讨喜的大男孩，但这不足以让季识心动，季识看中的是角色后来的转变。
　　在那个特定背景下，商业发展受到太多因素的阻碍，周新宁渐渐发现实业救国不过是他天真的自我欺骗，徒有一层鲜亮的外衣，内里空空如也。
　　坚信了多年的理想破灭后，周新宁消沉了一段日子，在这期间他认识了女主苏澜，在苏澜的开导下，两人一起走向了革命的道路。
　　当然这其中伴随着周新宁与父亲的争吵和不告而别。
　　可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华音公司终是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
　　在电影的最后，华音公司牌匾被拆下，从此没入尘埃。而与此同时周新宁和苏澜所在的地方，红色旗帜高高飘扬。
　　当然，这些都是陆琛让秘书打听的，季识什么消息都没跟他说。
　　他没想穷追不舍，显得自己多急迫似的，坐立不安地矜持了三天。三天后，陆总安排好工作，想着季识那句“以后你想干什么，随时可以找我”坐上了飞机。
　　陆琛到达剧组的时候正赶上换场休息，走来走去的人很多，但陆琛一眼就看到了季识。
　　太显眼了。
　　他一身复古西装，胸口口袋处挂着一块怀表，头发剪短了些，没打发胶，就散散地垂在脑后，活脱脱就是一个金银堆里长出来的富家少爷。
　　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边眼镜又增添了几分知识分子的气息，不至于轻狂，矜贵得恰到好处。
　　季识没看到陆琛，饰演他弟的演员唐川一直在他身边打转，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季识觉得有点烦，又不好一直晾着，只能敷衍地“嗯”两声。
　　可这画面落在陆琛眼里就变了味道，他看见那个清秀白静的小演员围着季识喋喋不休，季识坐在椅子上托腮看着小白脸，时不时点头示意，竟然还挺热情，一个眼神都没往他这边落。
　　陆琛皱眉，大步走过去。
　　直到一片阴影遮下，季识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到陆琛，倒是实打实地惊讶，没掺一点水分。
　　“你怎么来了？”
　　陆琛低头看着他，咬牙一字一句道：“找你有事干。”
　　一旁的唐川没搞懂状况，又显然是个不会看脸色的，扑棱棱往枪口上撞：“季哥，这是？”
　　季识揉揉下巴，上扬的眼尾对上陆琛，眯眼笑得开怀：“我哥。”
　　“亲哥啊？”
　　“你觉得我们俩长得很像？”季识惊奇地扫了唐川一眼，“干哥。”
　　说完，他重新抬头看向陆琛，心情好像不错，但这笑里怎么看怎么带点挑衅的成分。
　　陆琛没打断季识，也没拆他台，只在听到那声“干哥”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唐川有点懵，还想再说什么，没来得及就听导演在喊演员就位，只能有些不甘地拉着季识走了。
　　陆琛没跟过去，就站在原地死盯着那小演员拉着季识腕骨的手，恨不得烧出一个洞来，没想到季识在这时转过头，陆琛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差点陷进去。
　　然后就看到季识冲他眨了眨眼，眸中水波淋漓，盛有天光。
　　陆琛喉结上下滚动，没注意到一旁洞悉一切的经纪人和助理对视一眼，冲着他的背影暧昧的笑。


第13章 
　　陆琛百无聊赖地在一旁坐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抬头却看见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有点眼熟，等近了才认出是季识的助理。
　　助理拎着一杯奶茶，许是走得急了，还有些喘气，他将奶茶递给陆琛，说道：“陆总，这是季哥让我给您买的，特意多加了糖，他说您就爱喝甜的。”
　　陆琛接过奶茶，表情有些微妙。
　　助理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谢，你去忙吧。”
　　助理点点头走了，剩下陆琛一个人和奶茶对视，许久后他试探着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不知道助理是怎么跟奶茶店小哥说的，让这杯奶茶里的糖成了无上限的多，一口就能把人齁死。
　　忍着甜腻感将那口奶茶咽下去，陆琛糟心的同时又有些好笑，季识明知道他不喜欢甜食，还偏偏特意嘱咐助理，给他送了这杯加了奶茶的糖浆。
　　怎么看怎么是小朋友的恶作剧。
　　陆琛实在受不了，拎着奶茶走到垃圾桶旁，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算了，满足他吧。
　　于是，陆琛一边忍着想吐的感觉一边小口喝着奶茶，等到季识那场戏拍完后，他倒真的把满满一杯都喝光了。
　　随着导演喊下今天的最后一声“卡”，季识终于能收工了，他没去化妆间卸妆，径直向陆琛所在的位置走去。
　　唐川连忙跟上季识，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季哥，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季识皱眉将衣袖抽出来：“不了，我还有事。”
　　唐川丝毫没有挫败感，不依不挠地凑近：“是和陆总一起？”
　　听到这话，季识停下脚步：“你知道他是谁？”
　　“我经纪人告诉我的。”唐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问道，“真是陆氏的陆总啊？你们关系真好。”
　　季识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味，正想告诫唐川安分点，就看到陆琛向这边走来。
　　最后一场戏结束，陆琛左等右等也没见季识过来，就打算自己去看看，没想到正好逮到季识和那小演员拉拉扯扯。
　　陆琛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站在唐川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拉起季识就走。
　　季识手腕被攥的紧，力道却不大，他伸手戳戳陆琛的腰，问道：“哎，奶茶好喝吗？”
　　陆琛没看他，语调毫无起伏：“好喝。”
　　“你真喝了？”
　　陆琛深吸一口气，点头：“嗯。”
　　“琛哥，你怎么……”季识笑得直不起腰，“这么可爱呀。”
　　陆琛咬牙切齿，硬生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将季识推进空无一人的化妆间，反手锁上门，堵上季识的唇。
　　季识嘴角仍在上扬，伸出舌尖舔了舔陆琛的嘴唇，一声轻笑没忍住溢了出来。
　　陆琛忍无可忍，将季识按在门上，撬开他的唇缝，狠狠搅弄里面的柔软，一番纠缠过后仍旧不解气，张口在季识下唇咬了一口，是能产生痛感又不至于咬伤的力度。
　　季识抬头瞪陆琛，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陆琛轻嘶一声，捂上了季识带些朦胧的眸：“闭眼。”
　　待手放下时，季识倒真的乖乖闭了眼。
　　陆琛心中柔软下来，放慢攻势，将热烈的激情转为浅吻，含着数不清的亲昵意味，更添旖旎。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季识眼中盛着些水光，看得陆琛心神荡漾，他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哄哄季识，就见季识凑近他耳边，湿热的舌尖舔上耳垂，刺激的陆琛狠狠一抖。
　　接着就听季识轻声说道：“琛哥，你好甜。”
　　这还没完了是吗！
　　陆琛猛地后退一步，咬牙说道：“晚上你给我等着。”
　　炸了毛的陆总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关门的时候却还能保持着礼仪轻手轻脚，连“砰”的声音都没发出，一点也不霸道总裁。
　　季识坐在椅子上，看着缓缓合上的门，笑得开怀。


第14章 
　　陆琛内心极不冷静地推门而去，随便吃了两口晚饭就去了剧组定的酒店，选在季识隔壁开了个房间。
　　将房间号发给季识后，陆琛打开笔记本准备处理一下工作。
　　四十分钟后，笔记本摆在面前，屏幕上显示的还是邮箱登录界面。
　　陆琛放弃一般地合上屏幕。
　　不想看邮件，无心工作，陆琛心中宁静不下来，时不时按亮手机屏幕看下时间。
　　八点四十六分，距离他离开化妆间过了两个多小时，季识还没过来。
　　想到那句“晚上你给我等着”，陆琛觉得自己表达得挺明确，季识不可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那这是……不想见他？
　　应该不是。
　　季识今天的表现着实不像这个意思，小花招耍得飞起，撩拨人愈发带劲。
　　怎么看也不像抗拒他的意思。
　　而且季识那天晚上的话让陆琛觉得他终于窥见了季识紧密内心的一条缝隙，这样的季识仿佛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娇纵的，可爱的，诱人的，依赖他的。
　　陆琛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渴望一句“喜欢”。
　　正走神着，房门被敲响了，声音不大，正好能听到。
　　陆琛腾得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怎么这么……”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季识。
　　陆琛收起唇角的笑，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人，正是白天和季识拉拉扯扯的小白脸。
　　“有什么事吗？”
　　唐川面相小，一笑起来尤其显嫩，眼睛又圆又黑，和季识的一点儿不一样。
　　陆琛暗暗比较，觉得没有任何人能比过那双微扬的眼睛，都差得远。
　　唐川向房间里面探头：“陆总，我有点事儿找您，可以进去吗？”
　　那表情似乎有点为难。
　　陆琛没多想，侧身让他进来。
　　“什么事？”
　　没听到回答，陆琛疑惑回头，却见唐川一脸羞涩的看着他。
　　“陆总，您怎么……”唐川走上前一步，差点挂到陆琛身上，“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陆琛迅速后退，正正避开那双手，皱眉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唐川摸摸鼻子，抬头看向陆琛：“就白天啊，我和季哥说话，您突然过来拉季哥，走之前看了我一眼，不是让我晚上来找您吗？”
　　陆琛有些头痛，疲惫道：“你理解错了，我没这个意思，你赶紧出去。”
　　“那也没事儿，您现在可以尝试一下。”
　　陆琛冷漠拒绝：“……不了。”
　　“啊，为什么？”唐川有点疑惑，小声嘟囔，“我怎么每次都失败……”
　　每次？
　　“还有谁？”
　　“季哥啊。”唐川突然凑近，八卦道，“我缠了季哥好久，他都不肯碰我。”
　　这毛没长齐的小白脸果然是在勾引季识。
　　陆琛佩服自己的明察秋毫。
　　“你……”陆琛不知该作何表情，边酝酿措辞边艰难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经纪人跟我说的。”唐川理所当然，“抱大腿才有资源啊。”
　　陆琛头更痛了，他觉得这小白脸有点儿缺心眼。
　　“但这样其实是不好的……”陆琛揉揉眉心，“你是个演员，好好演戏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像季识那样就不愁没资源了。”
　　唐川“哦”了一声，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嘟囔道，“但季哥好厉害的……”
　　陆琛叹了口气，没指望能让他迷途知返，重新打开房门，说道：“赶紧回去吧。”
　　正要转身，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陆琛转头正对上季识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心中立时飘过大写加粗的两个字“完了”。
　　陆琛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条件反射地想让门内的唐川藏起来，不料那小演员径直走出来，看见一旁的季识愣了愣：“季哥。”
　　又对着陆琛挥了挥手：“陆总再见。”
　　唐川大大方方的走了，一点儿没觉出什么不对，徒留下陆琛有些尴尬地和季识对望。
　　陆琛连忙道：“我和他没……”
　　“嘘。”季识突然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陆琛胸口，笑眯眯道，“五分钟，陆总不行啊。”
　　陆总：我好难，既要教诲误入歧途的小演员，又要哄看热闹的媳妇儿，还被说不行……


第15章 
　　“你一直在外面看着？”
　　“对啊。”季识毫不掩饰。
　　陆琛低声问道：“想看什么？”
　　季识把尾音拖得很长：“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他是故意的。
　　陆琛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看完了？”
　　季识点点头：“看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陆琛轻笑一声，拉住季识的胳膊将他带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就是你今晚的房间。”
　　季识被抵在门上，陆琛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温热体感和心脏的跳动一齐传来，他无路可去，只能被禁锢在这里，禁锢在陆琛的怀抱里。
　　明明是受压迫的姿势，季识仍不甘示弱的扬着头，在狭小的空间里看了陆琛好久，才伸手抱住他的后背，吐露柔软的语调：“好啊。”
　　陆琛将季识压到床上的时候，心脏跳的很快，他得到了准许，可以无限度地拥有这个人的身体。
　　似乎这样就拥有了这个人的一切。
　　陆琛边吻季识的唇边撕扯他的衣服，露出一线好看的锁骨。
　　季识轻轻喘着气，双手始终放在陆琛的后背上。
　　“几天不见就背着我和小演员勾搭，嗯？”
　　季识轻笑着回吻：“怎么，没说不可以啊。”
　　陆琛仰起头，手臂撑在季识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还有戏弄我。”
　　季识不知想起什么，闷闷笑起来，手臂放到额头上，直直看着陆琛。
　　“不仅戏弄我，还说我不行。”陆琛拉下他的胳膊，按在床上，让季识动弹不得，温热吐息洒在耳畔，“好玩吗？”
　　季识笑得止不住，眼泪几乎要出来，诚实点头：“嗯，好玩。”
　　陆琛重新堵住那双唇：“不许笑了。”
　　季识这才止住笑，双手下移摸上陆琛的腰带，说道：“那你让我看看你行不行呗，琛哥。”
　　滚烫的血流经身体每一处血管，陆琛怀疑自己要烧起来，不然他怎么全身都烫的要命。
　　而他身下的人被揉捏着软成一团，仿佛可以折叠成任何形状，像是一个容器，盛着所有欲望与欢愉。
　　季识又变成了一个妖精。
　　妖精白皙修长的脖颈仰起，泛着青色的血管就脆弱地显露，让看见的人想狠狠咬上一口，留下些能证明什么的痕迹。
　　陆琛低头舔舐，牙齿厮磨。
　　“别……别咬这……”季识喘息着艰难开口，“明天还要拍戏……”
　　陆琛停下动作，没再继续，他看着季识蔓延上红色的眼尾，突然涌起一些冲动，他想问些什么，无论是关于从前还是现在，只要能将眼前的人彻底剖开，都可以。
　　或许是身体的紧密结合给了陆琛勇气，让他觉得那些更深刻的东西也可以如此交融，在这一瞬间，陆琛开了口：“你那天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让我来找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像我一样，也还放不下？
　　季识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但这些都没有区别，因为陆琛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只是看到季识头偏了偏，早就红得不行的眼尾滑下一滴泪，很快消失在白色的枕巾上。
　　是生理性的吧，陆琛想，因为与此同时他更猛烈地动作起来。
　　季识没忍住轻哼一声，隐约带上点哭腔。
　　最后一刻，陆琛低头狠狠咬上季识的锁骨，烙下惩罚的印记。
　　这个人早就是他的，他现在更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具身体上打上自己的烙印。
　　可是之后呢，这样的羁绊足够套住一个人的心吗？
　　那颗像断线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心，在没有绳子拉住的前提下，还会愿意回来吗？
　　还肯再回头看一看也曾流连过的故园吗？
　　陆琛没有再问，勇气早在那一瞬间耗光，他是个怯懦又别扭的人，没什么不能承认，而季识更不可能提起。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彼此依偎着，如同一对恋人。
　　陆琛紧紧拥着季识睡去，在睡着的最后一刻，他想。
　　多奇怪啊。
　　他们做着名为爱的亲密事，却绝口不提爱字。


第16章 
　　陆琛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看了眼手机，七点钟整，身边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空了，余温都散尽，想来季识已经走了很久。
　　昨天无心处理的工作堆积在一起，秘书又打电话来催，陆琛没理由再偷懒，只得打开笔记本坐在床上查看邮件。
　　等手头的事儿弄完，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陆琛这才觉出饿来。
　　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到外面吃点东西。
　　酒店挨着影视城，方便来拍摄的剧组，但周围着实有些荒凉。陆琛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市区，随便找了家餐厅吃了午饭。
　　吃完饭已经十二点多，陆琛漫无目的地沿街走着，看到一家甜品连锁店就走了进去。
　　他记得季识爱吃这家店的蛋糕。
　　拎着包装精美的纸盒走出门口，陆琛想了想又转身回去，让店员把剩下的也都装好，全都提到了车里。
　　坐到驾驶座上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堆的满满当当的后座，有些神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化身外卖小哥。
　　车开到影视城的时候上一场戏还没拍完，陆琛坐在车座上等了一会儿，看到季识的身影出现才下车招呼工作人员将车上的蛋糕给大家分一分。
　　拿到蛋糕的人都纷纷说着“谢谢陆总”，陆琛点点头拎着盒子向季识走去。
　　季识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区，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陆琛，向他挥了挥手。
　　陆琛走过去将蛋糕递给季识：“喏，你爱吃的。”
　　季识透过塑料纸向里面看去：“你还记得呀。”
　　“嗯，我记性没那么差。”
　　季识将盒子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蝴蝶结的带子。
　　陆琛低头盯着他的手：“下场戏什么时候？”
　　“十分钟后吧。”
　　“那你快吃。”陆琛抬手将季识一缕额发别到耳后，又接着道，“拍完再吃也行。我先回酒店了。”
　　季识握住他的手掌晃了晃：“好。”
　　陆琛走后，唐川捧着蛋糕凑了过来。季识不太想搭理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唐川挖了一大口蛋糕塞嘴里，一点形象都不顾。
　　“季哥，你怎么不吃啊。”
　　季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心不在焉得嗯了一声。
　　唐川将没眼力见儿贯彻到底：“嗯是吃还是不吃啊？”
　　季识深吸了口气，提醒他：“少吃点，你是个演员，身材管理是必修课。”
　　唐川不以为意，边吃边说：“没事啊，一口吃不了胖子嘛。”
　　见季识没说话，唐川又凑过来：“季哥你怕长胖啊？”
　　“……不是。”
　　“哦。那你……”
　　“我说了我不会碰你，更不会包养你。”季识打断他：“你不是抱上陆琛大腿了，还来找我不合适吧？”
　　唐川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蛋糕都忘了吃：“你怎么这么说陆总？他是个好人。”
　　季识这才抬头认真打量唐川，他以前没接触过这人，没成想第一天拍戏就被黏上来，三句话不离求包养这个核心意思。
　　季识早就明明白白告诫过他，说自己对他不感兴趣，但唐川跟在他后面跑的势头自始至终没减弱过。
　　昨天他以为唐川换了目标，转而盯上陆琛，但也知道他没成功，只是不知道陆琛说了什么让唐川这么护着他。
　　季识突然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笑着问：“你又知道了？”
　　唐川认真道：“他昨天劝我来着，还让我向你学习。”
　　陆琛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季识有点想笑，漫无边际地想要不要送他朵小红花。
　　想到这，季识表情变得柔和，整个人仿佛都软化下来，方才的那点锋芒完全看不出来了。
　　唐川这才大着胆子问：“季哥，你和陆总是不是……有一腿啊？”
　　季识托腮笑着看他，那笑真好看，唐川再一次被晃了眼。
　　“我看得出来的。”他指了指季识腿上的纸盒，“他都跑那么老远给你买蛋糕了。”
　　“说的跟你没吃似的。”季识将带子一圈一圈缠上手指，声音有些低。
　　“那不一样。”唐川将自己的蛋糕拿到季识那个旁边，边比对边说，“我可没有你这种包装。”
　　季识将盒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块蛋糕而已，你当自己是侦探哪。”
　　唐川撇撇嘴，嘟囔道：“我就是看的出来。”
　　季识轻哼了声，神色没什么变化。
　　唐川实在好奇，忍不住嘴贱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季识看他一眼，没隐瞒：“以前做过邻居。”
　　“那……你们是不是上过床啊？”
　　季识仿佛这才认识唐川，惊奇地打量他，他倒不生气，就是惊叹于唐川这张什么都敢问的嘴和心眼缺得不可思议的性格。
　　“怎么，想拿我消息去卖啊？”
　　唐川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你之前为什么不肯碰我，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男的，我长得……应该也不差，但既然你跟陆总……你也是下面那个嘛，怪不得不让我去你房间。”
　　季识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地看着唐川，这孩子不光傻，连逻辑都自成一派，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傻白甜，也不知道不靠抱大腿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见季识一直盯着自己，唐川以为他误会了，连忙说道：“季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
　　季识揉着额头嗯了一声。
　　那边导演已经在喊人了，季识起身准备过去，听到唐川在他身后小声说：“季哥加油，我看好你们。”
　　季识回头看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唐川挠挠头，“你不喜欢陆总吗？”
　　季识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转头走了出去。
　　小唐开始了他的助攻之路。


第17章 
　　陆琛回房间后先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沟通了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顺便让秘书帮他订好了明天回去的机票。
　　之后陆琛走向浴室冲了个澡，房间里暖风开得足，只穿一件浴袍也不冷。他随手开了瓶红酒，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困意袭来，陆琛本想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在梦里，他见到了十八岁的季识，还没那么不容易看透的季识。
　　梦中那双上挑的眼睛里装着很热烈的东西，乖巧地对着他笑，仿佛除了他再装不下任何人或事物。
　　陆琛感到满足，同时又有些不可避免的失落，就算在梦里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睁开眼就什么都没了。
　　水中月，镜中花，梦里人，从来都留不住。
　　陆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季识不知道回来多久，就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抬头看着他，那一瞬间，现实的季识和梦里的季识重合，就连眼中浓重的情绪都那么相似。
　　天色实在暗，屋里没开灯，季识又坐在阴影中，陆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微微俯身想看清楚，季识却别开脸，眨眼间就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回来多久了？”
　　“就一会儿。”季识边回答边拿过红酒倒进手中的杯子。
　　陆琛按开沙发旁的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立时笼罩在两人身上，凭空添了几分暧昧。
　　也或许不是凭空，因为陆琛早已心猿意马，此刻的季识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们重逢那天，他也是这样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摇晃，暗红色的浪一下下荡在他心上。
　　那天他鬼使神差一般把人带回了家，而此时他无比清醒地伸出手，手指穿梭在季识半长的发间，微用了些力迫使季识仰起头来，纤长脆弱的脖颈折成一个弧度，每一寸肌肤都清晰可见。
　　他可以亲吻，舔舐，或是咬上去。季识不会反抗，他只会继续像现在这样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即使是如此压迫性的动作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挣扎意味。
　　但陆琛没有。
　　他只是从季识手中抽出酒杯，将剩下不多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季识的下巴含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任何侵略性，连撬开唇齿后的纠缠都带着绵长与温柔，陆琛一点一点开拓领地，将触及到的柔软全都收入囊中。
　　两个人喝了同一杯酒，此刻唇舌间是分毫不差的馥郁酒香，口腔里充斥着单宁的涩感，是另一种醉意。
　　季识轻声喘息起来，陆琛放开他，眼底是未退的情欲，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低声问道：“饿了吗？”
　　季识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饿。”
　　陆琛于是叫服务生将晚饭送上来，两个人就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地吃饭。
　　季识虽然嘴上说着饿，真正吃起来却好像没什么食欲，好半天也没动两口筷子。
　　陆琛盛了碗汤放到他面前，说道：“我明天得回去了。”
　　季识乖乖喝汤，闻言头也没抬：“哦。”
　　“这么冷漠？”
　　季识轻笑一声，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会想你的。”
　　陆琛也跟着笑起来，接受了这句不论真假的承诺。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季识站起身说道：“你休息吧，我回自己房间了。”
　　陆琛有些诧异，面上倒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好。”
　　可季识却没有立刻走，他就这么站在门前，侧身不言不语地看着陆琛，甚至没什么其他的表情。
　　但陆琛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儿难过。
　　心底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陆琛想起七年前他们分手那天，和如今的情形竟然有些莫名的相似。
　　他被动地接受季识抛过来的问题，必须要做出选项。
　　七年前他答应了，从此失去了季识，那如果他拒绝呢……
　　思绪混乱间，季识眼神从他身上挪开，转身握住门把手。
　　陆琛猛地上前拉下那只手，将季识按在门上吻了上去。


第18章 
　　和方才那个吻的温情不同，陆琛近乎吝啬地掠夺季识周围每一份空气，带着蛮横又不容抗拒的力道。
　　季识被他吻得发软，几乎站不住，只能伸手拽住陆琛的胳膊勉强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陆琛才终于放开他，在耳边低声重复：“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季识眼中有些水光，嘴唇格外的红，微微仰头看着他。
　　陆琛与他对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今天在这儿睡，再陪我一晚。”
　　季识这才伸手抱住他，头埋在颈窝处蹭了蹭，声音有些发闷：“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到床上。”
　　陆琛轻笑一声将人打横抱起，到了床边才轻轻放下，继而身躯覆下将季识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季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伸手去解他的睡袍。
　　陆琛却按住季识的手，将他动作间散开的衣襟拢好，然后轻吻上季识的额头，翻身躺到一边。
　　“知道你累了，睡吧，晚安。”
　　季识愣了愣，耳根染上些不易察觉的红，抱住陆琛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陆琛就着这个姿势看了季识好久，闭着眼睛不言不语的同一张脸难得有几分乖巧，他隔空点了下季识的鼻尖，直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陆琛醒的时候季识还睡着，他没把人叫醒，只是轻轻穿好衣服就独自离开。
　　这一离开就是一个月，陆琛这边繁琐事一大堆，每天加班到深夜，连饭都是匆匆扒两口，季识那边要拍戏，每天赶着进度，两个人不仅没见上面，连联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陆琛有些烦躁，总担心那天两人好不容易有些进展的关系再次碎裂，但又为他们这依旧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直到圈中一位导演要办生日宴会，陆琛和他交情不错，自然在邀请的列表里，等去了才发现季识也在。
　　季识显然也有些惊讶，但两人谁都没有主动靠近，他们在人群的两端遥遥相望，除了一个眼神之外再无其他，仿佛真的只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人群里的季识仿佛发着光，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陆琛突然笑起来，他有些炫耀地想，那又怎么样，只有我见过他全身上下最隐秘的所在，只有我和他彼此纠缠着互相释放。
　　他只能是我的，你们谁也得不到。
　　季识一直在喝酒，喝得不快，但一杯一杯下去还是有些顶不住，陆琛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有了醉意，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不大放心，又不好过去，只能将目光一刻不落地锁定在季识身上，直到季识叫来助理和他一起走了。
　　陆琛在这儿待着没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和导演告别后，也回了酒店。
　　凌晨两点，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睡梦中的陆琛被吵醒，迷迷糊糊看向手机屏幕。
　　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陆琛瞬间清醒，甚至有些紧张。
　　是季识。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喂……”陆琛接通电话，犹豫开口。
　　手机那头没有人出声。
　　“季识？”
　　“你怎么不找我……”
　　季识的声音有些哑，拖着长长的尾调，带着些慵懒的醉意。
　　陆琛猜到他还没醒酒，轻声哄道：“快睡觉，乖。”
　　季识不依不挠：“你是不是找别人了啊……是的话以后不许上我的床……听见没有……”
　　陆琛无奈：“我没有。”
　　“不信。”
　　季识低声嘟嘟囔囔，陆琛听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手机那头传来“砰”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掉了。
　　陆琛皱眉，叫了几声季识的名字，试图唤起他的注意。
　　“……嗯？”
　　“什么掉了？”
　　“杯子……想喝水。”
　　陆琛掀开被子坐起：“你在哪个房间？”
　　“十六层吧……”
　　陆琛没指望季识能说清具体房间号，记得个楼层算不错了，房间是导演统一定的，还好他们两个在同一层。
　　陆琛边向门口走去边说道：“你开门出来，小心点。”
　　季识模模糊糊嗯了声。
　　陆琛打开房门站在楼道里等了会儿，果然看见其中一间门打开了，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出来。他赶紧上前把季识揽进房间，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季识小口小口喝着，半眯着眼看陆琛，一看就不清醒。
　　睡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露出大半片白皙的胸膛，抬手间露出的更多。
　　陆琛将喝完水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低头拢好季识的睡袍，揽着他重新躺到床上。
　　“睡吧。”
　　喝了酒的季识比平时要难搞得多，陆琛用了不小的力气才让他安静下来，不料才刚刚闭上眼睛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季识趴在床边，探出脑袋用力戳了戳陆琛的头：“你还没说，是不是有别的小妖精勾引你了？”
　　陆琛坐在地上，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只有你一个妖精。”
　　季识终于满意：“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抱着被子滚到一边，大度地留了半个床给陆琛，等陆琛上床躺好后又滚回来缩进他怀里，很快睡着了，只留下清醒的陆琛哭笑不得。


第19章 
　　第二天早上陆琛被敲门声吵醒，季识还睡着，手搭在他腰上，陆琛小心翼翼下床，打开门发现是季识的助理。
　　助理一脸不可思议，仰着脖子看向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陆总？您怎么……”
　　“嘘……”晚上被季识一通折腾，他压根没怎么睡，此刻还有些睡眼惺忪，不太清醒，“你季哥还在睡，别吵醒他。”
　　“哦，好。”助理下意识压低声音，愣愣附和，想起季识曾说过的那句“床上关系”，此时此刻才有了直观的认知。
　　虽然冲击有些大，但助理还没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那个，季哥他中午的飞机，陆总您一会儿记得叫他，千万不能晚了。”
　　说完，助理轻轻把门带上，神游一般地走了。
　　陆琛打着哈欠躺回去，重新把季识扒拉进怀里，闭上眼睡起了回笼觉。
　　一个小时后，陆琛被怀里的动静吵醒，睁开眼对上季识十分诧异的眼神。
　　季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起来一脸探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琛轻笑一声，在季识胳膊上拽了一把，季识没撑住趴在他身上，仰头不依不挠的盯着他看。
　　“怎么这就忘了，昨天晚上谁给我打电话又哭又闹非让我过来抱你的？”
　　季识不信他这套说辞，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干这么没出息的事儿，泄愤一般张口咬在陆琛肩上。
　　陆琛嘶了一声，在他头发上抓了一把：“属小狗的？急了就咬人。”
　　季识回道：“属你的！”
　　陆琛压着他的头闷闷笑起来，隔着一层皮肉都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心跳声也跟着传来，沉稳而有规律。
　　季识静静听了会儿才不大情愿地爬起来，从行李箱中拿出一身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陆琛躺在床上，听着隔着一扇门传出的水声，有些怀念曾经那个疯狂的夏日。
　　吃完饭后，陆琛开车送季识去机场。
　　助理去办登机手续，季识戴着口罩戳手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陆琛。
　　陆琛十分不满，将手机从他指间抽走：“别玩了。”
　　季识抬头看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看那样子大概笑得挺开心：“好呀，那可以玩陆总吗？”
　　陆琛挑眉，低头逼近季识耳畔：“下次让你玩个够。”
　　季识笑出声来，趁没人注意在陆琛腰上揩了把油，又怕被报复回来瞬间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马上过年了，你们剧组放假吗？”
　　“还不错，有六天假。”季识向着远处的助理招招手，转头问道，“怎么，琛哥想我啊？”
　　陆琛想点头，想说是，想承认自己不想让季识离开，哪怕一天都不行，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变了味道：“想你也得有个理由吧，咱俩什么关系呢？”
　　他说这话存了私心，期盼着季识能够给他回应，恰巧是他期待的那样，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继续沦陷下去。
　　但他也知道季识不会说，他在赌气，在等一个主动，可季识怎么想？或许他压根不想要更近一步的转变。陆琛没有办法，他孩子气地较着劲，一边想要，一边又不肯说。
　　季识的笑收敛下去，声音有些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问题又被抛了回来。
　　但或许，季识也在等一个答案。
　　陆琛一个人在机场待了好久才回去，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算算时间季识应该已经到了剧组，正想发个消息问问情况，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季识发来的。
　　只有一张图片，是春节回来的订票截图。


第20章 
　　年底越发忙碌起来，陆琛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没和季识通过电话，虽然以前他们通话的次数也不多，且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毕竟是能听到声音的，甚至还能从中察觉到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侦探，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层层剥开季识的外壳，窥探内里对他紧闭的东西。
　　忙碌中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陆琛早早起床收拾自己，开车到机场接季识。
　　北方的冬天向来干冷，时不时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陆总一出门就后悔了，他今天为了保持形象穿得单薄，此刻才发觉自己这样有点傻。
　　何止是有点，简直是傻透了。
　　路面上还有不少积雪，陆琛边慢悠悠开车边腹诽自己，末了有些无奈地笑了。
　　季识的飞机倒是挺准时，陆琛没等多久就看到他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出来，不急不慌地往这边晃悠。
　　等季识终于晃悠过来，陆琛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一把拎起放到后备箱。
　　季识搓搓手：“好冷啊。”
　　“你也知道冷啊，看到我还不快点过来。”
　　“好好好，我错了。”季识靠在车门上歪头看向陆琛，“下次用跑的，不行，跑的太慢，得用滚的。”
　　陆琛就知道他不可能认错认得那么诚恳，好笑地打开车门：“上车吧少爷，还要我请您啊？”
　　季识这才坐到副驾驶，低头系安全带。
　　大部分人都回家过年了，这座平时拥挤的城市此时很是空旷，道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
　　陆琛问道：“你戏拍的怎么样了？”
　　“一半了。”季识用手在车玻璃上划拉着什么，“我现在是个光荣的革命战士。”
　　陆琛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戏里的角色。
　　“当初……为什么想到去做演员？”
　　“觉得挺好玩的。”季识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我读的也是艺术院校，倒是正好了。”
　　陆琛点点头，再次开口：“……刚入行的时候还顺吗？”
　　季识这才偏过头看他，没忍住笑起来：“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潜规则吧？直接问就行了，还那么多铺垫。”
　　陆琛用力握紧方向盘，声音带上点不自觉的紧张：“所以，有吗？”
　　“你觉得呢？琛哥。”季识用目光描摹陆琛的侧脸，看冬日的阳光在那上面一闪而过，“我会需要那个？”
　　也是，季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需要走那种路，季影帝狂得有资有本，倒是他一直在钻牛角尖。
　　陆琛正为自己的纠结感到好笑，就听季识继续说道：“我说过，不是什么人我都看得上。”
　　陆琛的心猛地跳起来，他觉得自己从中抓到了什么关卡，正想确认就看到季识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把车停好后，陆琛拉着行李箱走到入口处，季识在那里等他。
　　“走吧。”
　　陆琛先一步踏进门口，听到季识在身后叫他：“琛哥！”
　　他刚回头就看到一团白的什么东西砸了过来，结结实实撞到身上。一旁的季识捏着雪球笑得东倒西歪。
　　陆琛咬牙切齿：“季，识。”
　　于是好好的大年三十变成了你来我往的雪球大战，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直到衣服几乎湿透才宣布停战。
　　陆琛低头看自己湿淋淋的外套，又看对面的季识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才觉得心理平衡了，轻咳一声哄道：“不闹了，赶紧进去，一会儿着凉了。”
　　季识警惕地盯着他：“你不会偷袭吧？”
　　开玩笑，他看起来像是这么不正当的人？
　　“不偷袭，快进来。”
　　季识这才谨慎地走近。
　　陆琛站在门口等他，看他背着手一步步靠近，突然觉出不对劲儿来，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季识冲他勾起唇角。
　　下一刻脖颈一凉，季识把一团雪塞进了他衣领里。


第21章 
　　两人打打闹闹半天，湿乎乎地进了屋。陆琛衣襟里的雪化了个干净，还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顺着胸膛往下淌的水迹，冻得不行。
　　偏偏季识没事人似的，一边抖一边看着陆琛笑。
　　陆琛忍无可忍，一把拎起季识扔到浴室，故作强硬：“洗澡换衣服！”
　　门“砰”地一下关上，浴室里的季识摸了摸鼻子，又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头对刚要转身的陆琛说：“一起吗？”
　　陆琛再次强行关上门，磨牙道：“不了，大少爷。”
　　说完他去了另外一间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季识还在里面。
　　陆琛坐在沙发上等，直到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季识说道：“琛哥，帮我拿身衣服。”
　　陆琛打开行李箱：“哪身？”
　　“随便，舒服一点的就行。”
　　陆琛于是选了件卫衣和休闲裤，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门开了，被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季识出现在面前，只剩一双小腿裸露在空气中。
　　陆琛挑挑眉，故意将拿着衣服的手臂抬高：“穿得这么严实还让我给你拿衣服？”
　　季识踮脚去够：“对啊，怕你冷，活动活动。”
　　“那行，你也活动活动。”陆琛转身就走，“想要衣服就自己过来拿。”
　　季识无奈，只好跟在陆琛后面，不甘心地念叨：“琛哥，我错了……冷，真冷……”
　　陆琛嗤笑一声，转身拉住季识的手腕，向着床上压去。
　　季识没防备，结结实实被人压了个彻底。
　　“哎，你怎么……”
　　“不是知道错了？”陆琛将衣服扔到一旁，按住季识的手腕，“说说，错哪了？”
　　季识瞪了陆琛一眼，张口咬在他脖颈上，再松口时留下一个明显的齿痕。
　　“错在不该认错。”
　　陆琛笑起来，回礼似的也在他脖颈上啃咬，只不过力道轻些，但也更加磨人。
　　季识狠狠一抖，没忍住轻哼出声，没什么力气地踢了陆琛一下，很快连双腿也被制住，不得不缴械投降。
　　陆琛新仇旧恨一起，连带着扔雪球的账也算了，很是折腾了一番才放开身下的人。
　　季识捂着脖子上还有些痛意的痕迹，翻身滚到一边。
　　“我还没吃饭，大年三十你让我饿着肚子过啊。”
　　窗外的天已经沉下来，两个人错过了午饭，倒的确是该吃点东西了。
　　陆琛坐起来问道：“想吃什么？”
　　季识瞥他一眼：“想吃什么你都会做？”
　　“说说，万一会呢。”
　　季识想了想：“红烧肉？”
　　陆琛摇头。
　　“麻婆豆腐？”
　　陆琛再次摇头。
　　季识换了个简单的：“那……凉拌土豆丝？”
　　陆琛还是摇头。
　　“算了。”季识叹了口气，“我还是饿着吧。”
　　“饿什么饿。”陆琛把季识从床上拉起来，走到厨房塞给他一个西红柿，“打个下手，把它洗了。”
　　季识洗完西红柿就倚在墙边看陆琛忙活。
　　看他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好像时空在这一刻倒转，这个屋子里的不是陆总和季影帝，而是大学生陆琛和刚刚高考完的季识。
　　是那年盛夏里还热烈着的无知少年，全然不知前方是无涯之海，分崩离析。
　　陆琛动作挺快，等季识回过神来已经盛好了碗，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放在桌子上遥遥相对。
　　季识拿筷子扒拉两下：“年夜饭你就让我吃这个？”
　　陆琛在季识头上敲了敲：“凑合吃吧，再挑就真只能饿着了。”
　　“勉为其难吧。”季识说着挑剔的话，却很认真地夹起面尝了一口，又喝了口汤，都是记忆里的味道，“这么多年也没长进，没学会别的菜？”
　　“没时间。”陆琛回答。
　　更没必要，学会了也没人吃。
　　季识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认真喝汤。
　　他其实也没什么长进，这么多年再也没吃过一口西红柿鸡蛋面。
　　终于把毕业论文定下来了，选了个挺冷门没什么参考文献的题目，希望明天不会被导师毙掉。


第22章 
　　吃完饭后时间也还早，春晚没开始多久，电视里传出热热闹闹的声音，两人谁也没心思去看。
　　陆琛问道：“你爸妈明天也不回来？”
　　“他们什么时候安定过？”季识坐在地毯上，拽着卫衣的拉绳打结，“你呢，也孤家寡人？”
　　“是啊。”陆琛装作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跟棵小白菜似的。”
　　季识笑着仰头看他：“那我们这两棵小白菜就只能勉为其难一起了。”
　　“勉为其难。”陆琛揉上他的头，“能得你。”
　　季识偏头躲开，不再理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机上，半晌打了个哈欠。
　　“困了？困就去睡。”
　　“还没到十二点呢。”季识揉揉眼，“有酒吗？”
　　想起那晚醉酒后季识折腾起来难搞的样子，陆琛可不敢再让他喝，起身到厨房热了杯牛奶。
　　季识难以置信地握着手中温热的杯子：“我说的……应该是酒？”
　　“没酒。”陆琛不为所动，“不是要等到十二点吗，还是这就想酒后乱性了？”
　　季识瞪他一眼，抱着杯子挪到另一边，拒绝和这人交流。
　　陆琛轻笑一声，眯着眼打量季识，看他半长的柔顺的发、浅色长裤下露出的脚踝、包裹住杯壁的白皙手指和张口时红色的舌。
　　有热气一路冒上来，烧灼得喉咙发紧，陆琛深吸口气移开视线。
　　季识喝完牛奶转过头来，嘴边还有点奶渍，他像是自觉又像是不自觉的舔了舔，问道：“几点了？”
　　陆琛嗓音有些低哑：“十一点五十三。”
　　“嗯。”
　　陆琛又问道：“不是不和我说话？”
　　“记得许新年愿望。”
　　季识看着他，答非所问，语气确很认真。
　　“许了愿就能实现吗？”
　　季识犹豫了下：“能的吧。”
　　“你去年许的呢，实现了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好久之后季识才低声说了句：“……没有。”
　　陆琛看他垂下的眼睫，猜想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大概是暗淡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季识的愿望，不，不是好像，他甚至是笃定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揭穿季识，可随即一股莫名的怨恨涌现出来，心底一瞬间的疼痛让他把即将开口的问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宁愿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上苍，也不肯开口问问他？
　　陆琛用力闭上眼睛，将烦躁情绪尽数收回，他得伪装好，不能暴露自己。
　　既然他想知道季识在害怕什么，那就得让季识自己说出来。
　　电视机中传来的新年倒计时将陆琛拉回现实，他在心中跟着默数“五，四，三，二，一……”
　　最后一刻，欢呼声骤然响起。
　　陆琛默默念着，新的一年，我想和他重新来过。
　　季识在这时起身，微低着头看他：“许愿了吗？”
　　陆琛点头：“嗯。”
　　“那就好。”
　　季识轻轻笑了下，俯身搂住陆琛的腰，将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处，看起来真的有些疲惫。
　　陆琛手臂穿过季识膝弯，将他打横抱起，向着卧室走去。
　　新年的夜晚刚刚开始，没人知道，在新旧交界的那个瞬间，两个人许了一模一样的愿。
　　啊，陆总终于要出击了，看到了完结的曙光。


第23章 
　　之后的几天陆琛没闲着，带着季识去了很多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公园里的小山坡，游乐园的摩天轮，位置偏僻却好吃的小餐馆……
　　他觉得自己像是带着一个失忆的人来找寻记忆，试图从点点滴滴中挖出蛛丝马迹，以换得哪怕一分一毫的旧情难忘。
　　他希望季识能对他说些什么，关于过去也好，关于未来也好，只要和他们两个都有关就好。
　　陆琛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季识主动奉上的、真挚又坦诚的答案。
　　季识回剧组的前一天，他带季识去了他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那栋承载着他们从相遇到熟稔，从熟稔到热烈所有回忆的别墅，在那里，一切都还是最开始的样子。
　　将近八年没回来过，季识明显早就忘了路，一直到陆琛把车停稳后看到面前的房子时才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么是这儿？”
　　“我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前两天让人提前打扫出来。”陆琛边解安全带边说，“怕你忘了，小没良心的。”
　　季识眯眼笑起来：“彼此彼此。”
　　房子几年前就没人再住了，屋里陈设都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很容易就能勾起记忆里的星星点点，陆琛观察季识的表情，却有些一筹莫展。
　　这个人是很好的演员，轻易就能演出他想要的任何情绪。
　　“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是吧，我又没住过。”季识打量四周，“就是人不一样了。”
　　陆琛猛地抬头看向他，不明白这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感叹还是有意为之，可季识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刚才的话不甚在意。
　　陆琛的房间在二楼，刚一推开门季识就瘫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我困了，要睡觉。”
　　陆琛把他脸扒拉出来：“才起来多久就困了？”
　　“你最近干嘛老带我往外跑，我明天就要回去做社畜了，今天休息行不行。”
　　陆琛坐在床边，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意味，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迫，没再执着，帮季识拉好被子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直闭着眼睛的季识在他走后却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没有半点睡意，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陆琛送季识去机场，从出门开始他就一直惴惴不安，后备箱里有满满的玫瑰花，浪漫又老土，他昨天晚上还联系了《浮华无声》剧组加了一大笔投资，想着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探班。
　　只要季识一句话，只要他一句话。
　　“休息得怎么样？”
　　“嗯？”季识打了个哈欠，“还行。”
　　陆琛攥紧方向盘：“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接着拍戏啊，还没杀青呢。”
　　“……不想找人谈个恋爱？”
　　“谈什么恋爱。”季识笑笑，“年纪大了，伤心伤肝。”
　　陆琛心中一沉：“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呢？”
　　“嗯？”
　　“你满意吗？”
　　“满意啊。”季识看着他，“你不满意吗？”
　　不可言说的愤怒喷薄而出，陆琛嗤笑一声：“满意，怎么会不满意。”
　　接下来两人一路沉默，一直到季识上飞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陆琛独自开车回家，看着满箱的玫瑰花只觉讽刺，他怀着紧张的心情一点一点把它塞满，如今心如死灰一般把它掏空，就像他自己的心一样，红的血淋淋。
　　他不甚高明地旁敲侧击，等来一句“满意”，却没能等来名正言顺。
　　天气一点一点回暖，冬日过去，春天来了，而一直到春天过去，手机通讯页面属于“季识”的那块仍是空空如也。
　　陆琛每天把自己填的很充实，充实到分不出心来想别的什么，正当他麻木地迎来初夏时，《浮华无声》的导演给他打电话邀请他参加杀青宴。
　　陆琛突然就无措起来，他无疑是想去的，可又不知道去了能有什么不同，再见面除了尴尬还会有别的情绪吗？
　　翻来覆去想了三天，陆琛还是去了，最后一次，他这样对自己说。
　　到场的时候不算早，大部分人都已经吃上了，陆琛坐在座位上，隔着挺远的距离看远在另一边的季识。
　　他还是那个样子，动作间带着慵懒，和旁边人说话时却笑得秾丽。
　　大概是感受到了纠缠的视线，季识向这边看过来，看到陆琛那一刻明显愣了愣，接着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吃东西。
　　陆琛也收回视线。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应付过来敬酒的人更心不在焉。他将注意力放在远处，凝神听那几个年轻演员嘻嘻哈哈。
　　不知谁说一会杀青宴结束后一起去酒吧再来一场，其余人跟着附和，那个饰演季识妻子的女演员问道：“季哥，你去不去？”
　　季识不爱跟他们出去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这次竟然答应了。
　　一伙人又闹起来，热热闹闹地一直到结束。
　　陆琛眼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出去，皱眉想起上次季识醉酒后的样子，想上前阻止，走了两步又折返回去。
　　一行人把酒吧包了，省的有粉丝或者媒体跟进来，点了一桌子酒后就开始玩游戏。
　　玩的是永恒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
　　季识今晚运气着实差，第一把就输了。
　　一人问他：“季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季识笑笑：“唔，真心话吧。”
　　女演员好奇问道：“季哥，你谈过恋爱吗？”
　　其余人都跟着起哄，毕竟季识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绯闻，连疑似对象都找不着一个。
　　“谈过啊。”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季识摆摆手：“第二个问题了，不回答。”
　　第二把游戏，季识又输了。
　　“喏，就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季识端着酒杯，眨了眨眼：“有。”
　　这下起哄得更厉害了，季识没制止，听他们七嘴八舌地猜来猜去，掩映在昏暗灯光下的神情有些怔愣。
　　第三把输得还是季识，他自己都没忍住笑出来，觉得今天可真是倒霉。
　　那个演员还想深入挖掘，季识提前制止：“我选大冒险。”
　　“哎？没法套出我们影帝的心上人了。”演员笑笑，“那就……和左边的人亲一个！”
　　听到这话，季识还没什么反应，左边的唐川先咯噔一下，完了，季哥要是真亲了他，怎么跟陆总交待啊。
　　“别别别。”唐川连忙道，“惩罚季哥怎么还带我……”
　　季识噙着笑看他一眼，唐川压力陡增三分。
　　“季哥，你……”
　　“不连累你。”季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喝酒抵债。”
　　唐川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果然没辜负陆总的教诲。
　　季识酒量确实不怎么好，一口气喝了三杯度数都不怎么低的酒就有些受不住了，他有些昏昏沉沉，倚在靠背上用手揉眉心。
　　“季哥？”唐川担忧地看过去，“你还好吧？”
　　“……还行。”
　　还能回答说明意识还清醒，唐川放下心来投入到新一轮游戏中，等他再想起季识时发现他面前的酒都空了。
　　季识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是莫名地烦闷，想借着几口酒缓解一下，可是越喝脑海中某个人的形象越是清晰起来，甚至还由静态变成了动态。
　　“你来干什么……走开……不是不想理我吗……”
　　唐川听不清季识在念叨什么，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季哥，你喝醉了。”
　　“唔……”季识挥开他的手，“没有啊，你看陆琛为什么要跳舞？”
　　“啊？”唐川摸摸脑袋，觉得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搞不好他季哥一会儿能自己报个大料出来，赶紧招呼着，“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散了吧。”
　　等众人都三三两两走了，唐川从季识衣袋里掏出手机，抓过他的手按开屏幕，想着要不要打给季识的助理。
　　翻通讯录时却看到一个特殊的名字“陆”。
　　最近一次通话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
　　这是……情感危机了？
　　唐川看看季识，又看看手中的号码，纠结地把做好造型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心中有了决定。
　　陆总啊，我给你创造一次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要不然明天季哥醒了我的演艺生涯可能就结束了。
　　唐川一边脑补，一边哆哆嗦嗦拨通号码。
　　陆琛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季识去了那么久，会喝醉吗？
　　不过那么多人都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铃声也随之传来。
　　陆琛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喂……”
　　对面却不是季识的声音。
　　“陆总，我是唐川。季哥喝醉了，你快来捡尸啊。”
　　“啊？”
　　这下手机是真的被扔出去了。


第24章 
　　陆琛到酒吧的时候，季识还在一口一口喝着，唐川在旁边一脸纠结，想劝又劝不住。
　　“他这是喝了多少？”
　　唐川听到问话抬起头，看见陆琛像是看到救命恩人：“陆总您可来了，我实在拦不住季哥，您赶紧把人带回去，我就先走了哈。”
　　唐川穿好外套，走到陆琛旁边时又悄悄说道：“那个……床头吵床尾和，哄两句就好了嘛。”
　　陆琛疑惑看过去，不太明白这小演员在说什么，却见唐川哈哈一笑，挺大度地一摆手：“小事儿，不用谢。”
　　与唐川交接完，陆琛坐到季识旁边，伸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别喝了。”
　　“别抢……”季识半眯着眼打量刚刚出现的人，“你怎么来了……”
　　喝醉后的季识说话方式和平时不大一样，尾音拖得绵软且长，像朵云往心间飘。
　　“我不能来？”
　　听了这话季识突然委屈起来：“你都不找我。”
　　陆琛嗤笑一声：“你也知道不好受啊。”
　　回想起上次见面的不欢而散，再加上几个月的毫无音讯，一股郁结横亘在心间，陆琛身心俱疲，舍不得放下，又拿这人没什么办法。
　　怎么办呢，他什么都不肯说，能怎么办呢。
　　陆琛叹了口气，附身去拉季识。
　　季识反应挺大地一把拍开他：“干什么？”
　　“先回酒店。”陆琛皱眉，“听话。”
　　“……不回。”
　　“为什么？”
　　季识窝在角落里，扒拉掉陆琛的手，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答：“回去你就又不理我了。”
　　陆琛心中猛然一跳，他意识到这恐怕是最好的机会，有些话是清醒状态下的季识不肯说的，但不代表喝醉了的季识不会。
　　于是陆琛试探着问道：“怕我不理你？”
　　“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识抬头看他，在迷乱灯光映衬下的眼尾有些发红：“我不敢啊。”
　　不敢？
　　“你是真的琛哥吗？”季识突然问道，“你是假的对不对，那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他。”
　　“好。”陆琛的心剧烈跳动，他无端有些紧张，就像面临什么关乎生死的大问题，“不告诉他。”
　　“嗯……”季识拿起空酒杯，在指间转来转去，神情有些怔愣，“他和我分手了。”
　　陆琛纠正他：“……是你和他分手了。”
　　“对，我和他分手了。”季识仔细看着陆琛，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很多年前的少年模样，“是我提的分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想让他答应的，可他答应了我又很难过……我还是舍不得，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觉得我们哪里都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我分不清那是不是爱了，他好像也开始厌倦……他快忘掉我了，我说分手，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同意了……”
　　“我把他搞丢了……”
　　季识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变成喃喃低语，陆琛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听见。
　　这些话颠三倒四，但他奇异地理解了所有，甚至一时不知该感叹“原来是那样”还是“果然是这样”。
　　曾经他以为季识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却原来不是，在他对这段关系迷茫无措时，季识也同样在患得患失。只是他们两个竟然默契到了这种程度，连分手都是合力为之。
　　“后来又遇见他，他让我跟他回家，我就去了……又是这样的开始，我怕我们还是会像之前一样，我没放下他，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还想跟我上床，我应该是开心的……可我又怕他只想跟我上床……”
　　陆琛脑中嗡的一声，季识所有若即若离的态度似乎都有了解释。
　　原来季识以为他只是为了那点急待发泄的情欲才一次次去找他。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用了最错误的方式。
　　陆琛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人，小心翼翼问道：“你……喜欢他吗？”
　　“……嗯。”季识眼中有潋滟水光，很快又暗淡下去，“可他不喜欢我了……”
　　那一瞬间陆琛差点咬到舌尖，他差点以为自己也喝醉了，连带着周围景象都有些迷离。
　　他有些颤抖地去摸季识的额头，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季识眼睛半眯着，一片朦胧水光，意识不知游荡到了哪里。
　　也是，清醒的季识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陆琛觉得自己该欣喜若狂，该得意忘形，季识终于承认喜欢他，像他从前无数次期盼过的那样。
　　在这场较量中，他知道自己赢了。七年前他冒冒失失表白，将自己送入到季识手中，由着他来去自如。如今他占据高地，看着季识为他戴上名为爱的王冠，这一次，他似乎成了国王。
　　可陆琛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任何胜利的骄傲，他发现他不想做什么主导了。
　　爱情这个东西，让人肝肠寸断，患得患失，也让人朝思暮想，缠绵悱恻。哪里需要什么主导。
　　陆琛想，我跟他较什么劲呢，矜贵的少爷放在手里捧着就好了。
　　两个不懂爱的人磕磕绊绊了一年，又白白流失了七年，这才摸索着到了入门级别。
　　本来就是非他不可，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爱情里从来没有输赢。
　　“喜欢的。”陆琛声音发哑，却一字一字清晰且坚定，“他喜欢你的。”
　　季识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盯着他的脸看。
　　陆琛起身将他揽在怀里，顺着脊背轻轻拍着：“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嗯。”
　　怀中的人却没有动弹。
　　“怎么了？”
　　季识头埋在他腰腹处，声音闷闷传出来：“你抱我。”
　　“被拍到怎么办？”虽然酒吧被包了场，但陆琛担心外面会有媒体，不敢大意，耐心劝道，“乖，回去再抱。”
　　季识不管不顾搂着他的腰：“要抱。”
　　陆琛叹了口气，将外套脱下盖到季识头上，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这才将他打横抱起。
　　季识一路乖乖搂着他的脖子，等到了车上已经睡了过去。
　　陆琛侧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晚安，我失而复得的宝藏，愿月色给你好梦。


第25章 
　　季识醒来的时候陆琛还在睡，他缩在被子里悄悄抬头打量陆琛的睡颜，不知不觉开始走神。
　　虽然昨晚酒喝得有点多，意识不太清醒，但他也不是失忆，说过的话此刻清清楚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瞒也瞒不住。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瞒的，有些心事积攒太久，早在昏暗的角落蒙尘生根，他像是陷入死境的迷路人，在一个地方画地为牢，此刻终于重见天日，倒比想象中更加轻松。
　　他不过是不敢面对一个结果，但幸好……
　　季识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对上陆琛的目光。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坐起身想下床，却被一只手臂揽了回去。
　　陆琛搂着他的腰，嘴角挂着一抹笑：“怎么，想不认账啊？”
　　“……认什么帐？”
　　陆琛定定看着季识，心中笃定他对昨晚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只等着看他怎么解释。
　　季识被他看得久了，实在耐不住，这才低低“嗯”了一声：“没忘。”
　　“既然还放不下我，为什么不早说？”
　　季识移开目光，声音夹杂些许委屈，像是自嘲一般：“可我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啊……”
　　陆琛碰了碰他的鼻子：“你也从来没说过爱我。”
　　“我爱你。”
　　仿佛再没有什么秘密一般，当过往的一切试探与纠葛暴露在天光下，季识失去了隐瞒的理由，因此坦诚得不可思议。
　　陆琛倒是被吓了一跳，险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你怎么……”
　　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季识瞪他：“不喜欢算了，我撤回了。”
　　“没！”陆琛低头吻他，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急迫，“我也爱你。”
　　季识勾住他的脖子，修长的手指拨弄他耳后的发，声音蛊惑：“爱我还是爱和我上床啊……”
　　陆琛低低笑起来，这个妖精，明明自己脆弱得很，非要作出一副意欲剥皮食肉的样子，但也没关系，管他是不是要吮吸人血，只要他开口，陆琛心甘情愿把喉管递到他口中。
　　既然你要折磨，那我便共你沉没。
　　“都爱。”陆琛笑着舔他耳垂，滚烫气息引得人身体战栗，“最爱你。”
　　季识满意了，眯着眼仰头迎合他，表情餍足地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狐狸，伸手就要解陆琛睡衣的扣子。
　　陆琛按住他乱动的手：“别闹。”
　　他记着季识昨晚的话，知道他的症结出在哪，更不想让他因着这点肉欲误会什么，虽然他其实……
　　“你硬了。”季识毫不留情拆穿，“琛哥。”
　　陆琛有些懊恼，从季识手中夺出衣角，在落荒而逃的前一刻被季识识破，重新压回到他身上，就听到季识继续说：“……我也硬了。”
　　陆琛心头火气，不打算再跟他客气，凶狠地吻住身下那人的唇舌，得到更为热烈的回应。
　　衣衫尽褪，陆琛的吻也一路向下，他有些发狠，一点儿没留情，季识很快就忍不住轻哼起来。
　　那声音像是一尾勾，相比于拒绝，邀请的意味更重。
　　季识双手抓着他的背，喘息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没找过别人？”
　　“是。”陆琛咬他的脖颈，在喉结处反复舔舐，“只有你了。”
　　“那我要是找过呢？”
　　陆琛垂眸看他，眼中情欲更浓：“那也没关系，反正你第一次是跟我。”
　　“嗯……”季识被他突然加重的动作刺激，觉得这人口不对心，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情结。”
　　陆琛轻笑，埋头在他颈窝处：“这叫有始有终。”
　　季识也笑起来：“骗你的，我也没有。”
　　“就知道。”陆琛闭上眼睛，“小骗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经历过七年凛冬覆盖，夏日的光还是照了进来。
　　他们离散在初夏的晴空中，又在同一时节彼此相拥。
　　从此都是草木葱茏，熠熠生辉。


第26章 番外 季识视角 一
　　季识高考完的假期跟爸妈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度假，但说实话，他没抱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惊喜，因为知道按照以往的发展，肯定是爸妈出去找灵感，他自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无所事事。
　　哪里是来让他放松心情，简直无聊得很。
　　但这次他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
　　那天他和平时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抬头就看见大门外站着一个少年，正拎着行李箱盯着他看。季识不认识他，但不介意认识一下，可直到他走过去，那少年依旧直愣愣地看着他。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季识突然想逗逗他，故意歪头笑得明媚：“你好啊。”
　　然后季识就知道了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叫陆琛，是他这两个月的邻居。
　　陆琛好像喜欢他。
　　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季识是有些慌张的，他还没有谈过恋爱，更何况对方和他一样都是男生。这样隔雾看花般的暧昧他看不懂，却奇妙地不想退缩。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升到了顶点，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破棚而出。偏偏那么巧，季识的衣服被酒弄湿，他就那么坐在一旁审视着陆琛，看到他的眼神越来越热烈，他的手越来越流连。
　　陆琛说他好看，说要给他一个吻，还说喜欢他。他应该是不露声色的，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可转身离开时他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混乱跳动的心脏和隐隐颤抖的双手。
　　他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尽管表面运筹帷幄，可那时他毕竟只有十八岁。
　　或许陆琛放弃了，季识这样想着。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又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他得到了热腾腾的一碗面，其实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碗面都好吃，也或许不是因为这碗面，而是他从两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简单画面中得到了满足，心脏一下子饱胀起来，比获得食物的肚腹还要充实。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热烈的光，轻柔的风，空气中好闻的清新剂的味道，还有身旁面容深刻的少年。
　　季识手中的书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一股陌生的冲动从心底涌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做爱吗？”
　　于是，他就这样收获了一个男朋友。
　　感觉好像真的不错，以至于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独自一人在黑夜中翻来覆去无法拥抱睡眠时，想着的都是那短短两个月的时光。
　　可是也只有短短两个月。
　　后来啊，时间一刻不歇地往前走着，陆琛继续到国外念书，季识也变成了大学生。似乎一切都在向着预设中光明的未来发展，没人知道他曾躺在床上无数次地想着，异地恋艰难果然诚不欺我。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两个月是不是他偷得浮生半日闲时做的一场大梦，陆琛是不真实的，爱情也是不真实的，戳碎了就只是一场泡沫。
　　只有每次陆琛来看他时才让他抓住那么一点点真实的触感，也只有到了这时，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心，他是确确实实拥有着这样一个人的。
　　可陆琛来找他的频率越来越低，季识能感觉到他很累，穿越大半个地球来见安稳待在原地的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公平。
　　季识也知道自己最起码应该主动一次，可他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陆琛是不是不需要他了，是不是已经厌倦他们这岌岌可危的所谓情侣关系。
　　有些念头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而一个小小念头引发的连锁反应就像山火燎原一样，一旦开始就收不住。
　　季识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和陆琛相处了，他们之间短暂的相处好像除了做爱就没有别的事可做。
　　这样似乎是不对的，但他们的开始明明就是始于一场原始欲望，连他最舍不得的两个月都是如此，这是对的吗，还是不对的，季识找不到人来解答。
　　他迷失在初次怦然心动的迷宫中，牵引绳的那头系着的是无数个没有尽头的方向。他越来越害怕，连绳子都快要抓不住了。
　　季识终于买了机票。
　　再次见到陆琛的那刻他惶恐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他们拥抱，接吻，纠缠着滚到床上，季识平静地接受一切，平静地把自己打得更开。他想，这样也好，怎样都好，陆琛要什么，他都给了。
　　而他自己一点都不贪心，只要一个回答，于是他窝在陆琛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背，说算了吧。
　　陆琛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最起码季识觉得自己早就猜到了，因为猜到了，也就没有什么失落，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陆琛给了答案，他说，好。
　　好。
　　那他们就到这里了。
　　只是季识再也不是原来的季识了。


第27章 番外 季识视角 二
　　季识没想到会再见到陆琛。
　　七年了，他的外表没有什么变化，但感觉却大不一样，少年长大了。但他还记得他，真好。
　　季识没有犹豫地跟他回了家，那天他的确是抱着重新来过的心思，可不过一晚他就开始茫然不定。陆琛绝口不提往事，除了身体不肯再和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他不敢猜测陆琛的意思，更不敢主动说出那句“放不下”。
　　陆琛说要接他，他没答应。
　　他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再次见面是在面馆，他曾经很爱去的地方，陆琛问他为什么很久没来，他带着试探地说没人陪，心中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期待，答案意料之中的没有来。
　　也说不上是失望，但心里憋屈，疯狂地想找个出口发泄，他没怎么过脑地就让陆琛送自己去酒吧，陆琛的反应好像很大，吝啬地不肯同意。
　　终于在下车时所有积累的情绪达到顶峰，有些话再也憋不住，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害怕？”
　　可陆琛竟然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陆琛很在乎这个吗。那为什么七年前当一切可以挽回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好”字，如今却穷追不舍非要一个理由。
　　季识不想告诉他，更没法告诉他。他突然想通了，分手了又怎么样呢，七年又怎么样呢，他惦记着的人，怎么可以让别人捷足先登。
　　于是他笑着说：“以后你想干什么，随时可以找我。”
　　他知道陆琛最早看上的是他的皮相，他更知道怎么利用这一点来让陆琛再次沉迷。
　　看，他不是同意了吗。
　　不出所料，陆琛到剧组来探班。他坚硬的棱角在逐渐退去，少年时的炙热和温柔一丝丝现出端倪，其实他从来都很温柔，季识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连唐川都看出来他还喜欢陆琛，陆琛为什么却一再视而不见呢。他说他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为什么陆琛就是看不出其中隐秘的回答。
　　是他看不到，还是不想看到？
　　季识不敢再继续想了。
　　所以当陆琛问他他们是什么关系时，他再一次退缩，心底叫嚣的回答被硬生生压下，表面只是不动声色的一句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季识没法不鄙夷自己，这么多年无所顾虑的人怎么面对陆琛时就成了胆小鬼，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不敢摊开在阳光下，惊扰别人，也放低自己。
　　但他还是订了春节的票回去。
　　虽然没收获很俗套的大年夜表白，最起码换来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氤氲热气蒸得眼尾有些发红，幸亏陆琛没有看到。
　　“新的一年，我想和他重新来过。”
　　第七次一模一样的愿望，今年会实现吗？
　　去机场的路上，陆琛问他为什么不找个人谈恋爱。
　　他隐隐预料到什么，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他只得狠狠掐住掌心才能让自己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妄图用一个无伤大雅的回答换一句承诺。
　　陆琛问他满意不满意，这个时候他还在问他满不满意，他有些难过，除了附和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他仍旧抱着一丝期待，只要陆琛再说些什么，他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季识都想抓住身旁人的手，不想再放开。
　　他说错了话，扯了谎，却妄图让陆琛再次张开手臂拥抱他。
　　所以报应来了。
　　陆琛看起来那么生气，再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
　　飞机起飞的时候，季识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扯出一个苦笑。
　　怎么办呢，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第28章 番外 唐川 一
　　唐川签下合同的第一天，经纪人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川儿啊，你知道前不久xx选秀那位是怎么拿到C位的吗？”
　　唐川没有看过那个选秀，更不知道C位是男是女，十分诚实地摇头。
　　经纪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在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上薅了一把：“鼎新传媒赵总砸的啊，不然你觉得就他那唱功能进前一百？就靠张脸罢了，出道即巅峰。”
　　唐川诚惶诚恐地点头。
　　“那你知道去年大爆剧的男主是怎么拿到那个角色的吗？”
　　唐川继续摇头。
　　“傻孩子。”经纪人再薅一把他的头发，“他上个金主就是赵总，赵总可是投资人之一。”
　　“那为什么现在不是了？”
　　“人红了，飘了，把赵总踹了呗。”经纪人撇撇嘴，“赵总气得呦，不然今年他资源为什么会那么差。”
　　好像挺有道理，唐川觉得自己学到不少，继续点头。
　　经纪人挺满意，笑得一脸慈祥：“我签你就是看中这点，实诚，别没事搞什么幺蛾子，哪条路该走哪条路不该走你得心里明白。人啊，选对了路才能高升啊。”
　　说完，经济人高深莫测地走了。
　　唐川留在原地咂摸，他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经纪人的意思，不过问题是，经纪人好像忘了教他该上哪去找金主。
　　不过这也没关系，好的老师都是只教方法，解题过程要靠自己悟的。
　　于是唐川开启了新的奋斗目标，他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蝌蚪，只不过小蝌蚪是找妈妈，他是找金主。
　　但找金主的旅程并不顺利，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了，还是只有赵总才有包养的习惯？
　　他在一次宴会上远远见过赵总，天人交战了快一个小时都没能迈出一步，因为他不喜欢赵总的啤酒肚。唐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委屈自己，错过一个金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金主在等着他。
　　当经纪人告诉他《浮华无声》男主弟弟由他饰演时，他忽略了这个剧组强大的班底和演员阵容，第一个念头是饰演男主角的季识长得真好看，当个金主也不错。
　　他每天极其热络地跟前跟后，只是季识好像不太爱搭理他。
　　直到有天陆氏集团的陆总来探季识的班，他正跟在季识身边，就看到陆琛时不时往他身上扫两眼，在他走的时候还死死盯着他的手。
　　唐川眨眨眼，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于是那天晚上他去敲了陆琛的门，只是这个金主好像很不上道，不仅不如他懂得多，还用长者的姿态教育他。
　　不过这不妨碍唐川觉得他是个好人，有道理的好人。
　　看来在这个剧组也抱不到大腿了，但唐川倒不是很失望，因为他发现了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季识和陆琛原来有一腿，怪不得他两次都没成功。
　　运气不好而已嘛，又不是魅力不够。
　　《浮华无声》杀青后，唐川接到了新的通告，一部电视剧的男二，戏份挺多。进组的时候，他见到了男主肖以闻，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宽肩细腰长腿，气场都和别人不一样。
　　唐川在和他握手的时候默默咽了口口水，再次化身小蝌蚪，趁没人的时候在他耳边悄悄说：“你能包养我吗？”
　　虽然陆总说过这样不好，但他不想辜负经纪人的期望。
　　而且，他着实想知道肖以闻的大腿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经纪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28章 番外 唐川 二
　　肖以闻没想到长相乖软的小朋友一出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着实让他有些意外。看起来很软很好吻的嘴唇还在他耳边，微微张开着露出红嫩的舌。
　　他眯了眯眼，侧头暧昧地回应：“可以啊，晚上到房间找我。”
　　这么大胆的小羊可不多见，肖以闻十分好奇他会有怎样熟练的业务。
　　唐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过去：“真的吗？”
　　他真的可以抱上肖以闻的大腿？
　　“随你。”
　　唐川猛地点头，抓着肖以闻的胳膊使劲晃一晃：“好，你要等我！”
　　接下来的时间唐川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努力了这么久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到他了，有了盼头时间过得格外快，八点一过他就把自己送到了肖以闻门前。
　　轻轻敲了三下后，门开了，肖以闻穿着睡袍站在门前，领口松松垮垮，只有一根腰带系在腰间，腹肌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唐川再次咽了咽口水，迅速进屋关上门。
　　肖以闻没说话，转身坐到床沿抱臂看着他。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甚至开始透露出诡异气氛，唐川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站在原地揪睡衣下摆。下唇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咬在了牙齿下，不一会儿就变得通红。
　　迟迟等不到唐川的动作，肖以闻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用拇指将饱受摧残的下唇拨了出来。
　　一丝水光留在上面，灯光下泛着亮。
　　“不是要我包养你吗，这么没诚意？”
　　“有的。”唐川急了，抬头莽莽撞撞地碰上他的唇，除了急躁地啃没有别的动作。
　　他其实并不会接吻。
　　肖以闻瞬间就发现了这点，轻笑一声含住那双主动张开的唇，里里外外吃了个透彻。
　　小朋友真可爱。
　　唐川被吻得几乎站不住，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大脑早就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间把肖以闻的腰带拉了下去。
　　肖以闻吻他脖颈，失笑道：“这么着急啊。”
　　唐川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以为他说的是包养的事，急忙点头道：“嗯！”
　　肖以闻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弯腰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三下两下扒光就压了上去。
　　唐川看着肖以闻裸露的肉体，脸无法抑制的红起来。他抬手遮住眼睛，忍不住地哼。
　　被包养好像真的有点刺激。
　　结束的时候，肖以闻看着软绵绵摊在一旁的唐川，忍不住地想笑。
　　唐川还在喘着气，有些生气地踹了他一脚：“你笑什么？”
　　“不是你让我包养你的吗。”肖以闻捏他的鼻子，“就这么点能耐？”
　　“我……”唐川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第一次被人包养，业务还不熟练，练练就好了嘛。”
　　听到这话，肖以闻皱眉将他拉过来：“你还想找别人练习？”
　　“不、不能吗？”
　　“不能。”肖以闻脸很臭地说，“只能有我一个。”
　　“哦。”唐川捏他的脸，翻个身缩进他怀里，“好吧。”
　　听起来不太划算，但好像也还可以，那就这样吧。
　　昏昏沉沉睡过去前，唐川想，一定要打个电话告诉经纪人这个好消息。
　　他找到了金主，没有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