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作者:Archer09   我自始至终痴迷的,大抵只是江岸身上的那捧桂花香。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三观不正 - 暗黑   我一直在向他奔跑,即使心脏的碎片划破我的信仰;   我爱他一如既往,即使我体内的血液同他的一模一样。   黑白通吃矛盾渣攻✘病态敏感固执惨受   骨科、年上、血腥、胡扯、三观xx第一视角 第1章 死在海里的鱼   我大概要死了,见不到江岸最后一面   我的血洒了一地,像江岸破天荒蒸米饭时故意洒在地上的一把米,只不过不幸,我虽然不学无术,但终归是个健康的人,还没生出白化的血液来。   说起来,我孤陋寡闻,好像至今也没有听说过谁会存着一身白血,江岸比较博学,不知道他懂不懂这些,我想听他念叨念叨,不管他愿不愿,那样我的血可能会流得更温暖些。   他总装成教授的模样,在我小的时候,带着赤色边框的细长眼镜,端坐在背光的沙发上人模人样,可我却常常因此红了眼圈。   啊,老师这种角色一旦肖想起来,那真是23马赫的火箭也拦不住我的龌龊了。   我记得那条白色巨蟒,它当时的卖价极其高昂,那个段位就是放在如今也是凤毛麟角,但江岸第二天就买了它,没眨眼,像吃完麻辣烫后出门买了个口香糖。   江岸他很有钱,黑的白的,塞了好几个别墅,踩着人家的血换来的,他却总一脸漠然地说着钱脏,看啊,我虚伪的江岸。   贪财江岸是不会的,下辈子也不会的,所以就算我没有那条蛇值钱也没什么怕的,可我怕他会图个稀罕,这样的话,我不是很确定以我现在这副破损的模样,是不是能换江岸回头看我一眼。   奇怪,总觉得他那回眸一哭的画面我好像见过啊,死前走马灯,一场镜花水月吗?   略微委屈,但尚且不值一提。   月亮吗?我伸不了脖子,所以看不见。   水中捞月,我虽然没有童年,但我听过。   江岸是适合月亮的,但我不是猴子,我比猴子漂亮多了,不是我吹,当年在山上遇到过一只猴中贵族,我不过个位数的年纪,凤眼一眯,它就毫不犹豫地拿下他的王冠跟我换了一瓶百岁山。   没出息的玩意儿,我要是得到了江岸,给我整个宇宙我也不会换,眼光决定发展,所以它至今只配在树上荡个秋千。   长相大概是我在江岸那里唯一的优势了,出现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是大乔小乔,就是徐公潘安,只可惜我没能长到他心眼上,所以这也就是一张废脸。   江岸他喜欢小家碧玉那一挂的,男人也是,得娇小秀气,换句话说,得清汤寡水,就看着让人能心生怜悯,忍不住想往里面扔挂面那种。   我也会那种啊,虽然违和了些,好歹尽心尽力了,可江岸他就是喜欢两只眼都睁着办事,我没混过去,还被他当场扇了一巴掌来着。   我挺恼火,我去当个MB也不是这待遇啊,看不上货你走就行了,你打我做什么,缺点教养,算了,除了我也没人教他。   混黑道的惹不起啊,妈的暴力总不使在对的地方。   不过现如今的我应该符合条件了,脸上白的和吸血鬼一样,身下红的和被吸了一样,一定特别招人疼,我忍不住想,江岸看到我会不会给我扔挂面啊。   我勾了勾僵硬的嘴角,局势尚且乐观,我挺高兴的,回想一下,我似乎从生下来就在为有朝一日能与他相见而不停大笑,没心没肺,一刻不停。   大概我的母亲就是觉得我这副德性得是孟婆汤喝少了,有阅历的人自然能够抵挡和承受悲苦的全新人生,所以她东挑西选,抱着颗应该是为我好的心,却眼瞎地把我扔到了杀手幼苗储备机构的栏杆下。   自己穷的叮咣响,倒是给人家省了不少启动资金。   我觉得她即使丢了我这个累赘,以后也不会混得很好,我有心劝她不要做营销,因为她市场调查这一方面做的真的很烂。   可惜我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了,好像是死了吧,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其实很多人都说过,他们说你个死了妈的玩意儿。   我当时还稍微难过了一下,我讨厌被别人戳伤疤,所以我戳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的血是热的,我杀了江岸买来的那只白蛇,它的血就是凉的,我对这种发现十分好奇。   我兴致冲冲跑回家,在厨房挤了点香水一样高级的洗洁精在手上,泡沫越来越多,后来我吹起了红色的泡泡。   我正对着正午明媚的光,它们在我头顶闪着彩色的光圈,那一刻我觉得我很像洛丽塔里那无知又性感的少女。   我记得我玩的很开心来着,忽然回家的江岸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样的我,我这人大方,好东西不藏着掖着,我差点用这双手抱着他亲上一亲,再合力搞一个大的泡泡,江岸肺活力多好,不用可惜了。   可他皱着好看的眉头,就只说了句恶心,让我滚去洗干净。   好吧,热乎乎的确实腻歪,我不玩就是了,也不知道他摔什么门,说起来都是我给惯的。   我边洗边夸,我的江岸可太适合做演员了,你看他做什么都是全套的,嘴上巴拉着还不忘把眼眯上一眯,这幅模样要是换个地点就好了,我一定会很带感,镜头都跟不上场景的变换。   流血流多了就爱做白日梦,你看我说的这些屁话,我要是能和他走那一步去,我他妈还能在这儿跟死鱼一样躺着,碰瓷失败似的。   嗯,我感觉我快下去了,没买保险,江岸可能拿不到赔偿金,不过还好他有钱啊,八辈子花不完。   也不对,就像挣到的钱总是和捡到的不一样,说不定江岸花着我的钱会高兴一点,想着他那喂钱长大的窝囊废终于也会贴补家用了。   说不定心里一欣慰还能给我烧栋豪宅,因为他知道,我这大少爷应该住不惯地下的单人间。   也不知道我的母亲会不会在忘川河畔等我,到时候要平分个家产什么的我也很为难啊,因为我摆明了不想给啊。   但我就害怕她诅咒江岸,怪他没给我教个三字经什么的,那玩意儿,江岸就是教,我他妈也不听啊。   其实坦白,我小时候做梦的时候曾梦见到她,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头发很长,划过我脸颊时让我感觉到了被毒蛇的信子舔到的爽感,我歪过头去哈哈大笑,像个五感不识的二货。   可她丢我的时候,她居然哭了。   哭的不好看,起码没我好看,我当时为了博江岸一点心疼,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梨花带雨来着,可惜了,我这张脸太妖了,全是异域风情,哭起来特别像偷渡被抓时追悔莫及的东南亚人民。   嗯,这是江岸说的,一个教授还赤裸裸得进行地域歧视,我没说错,他果然是假的。   我其实还是怨我那便宜妈的,你说我都排了十个月的队来了,跑长跑也不容易啊,尤其第一跑我还冲了个刺,万一挑一怪辛苦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但凡她扔我的时候跟我提前商量一下,我也不会一毛钱都不给她,你说你直接把我扔江岸怀里多好,放地上干嘛,冰天雪地的一点不心疼。   就几片裹得长短不齐的薄布,还自以为是波司登羽绒服和鄂尔多斯羊毛裤,搞得我现在都畏寒。   人啊,是真经不住说,就像你刚说完我一点不寂寞,转头你就会觉得世界都空了,同理,我现在是真觉得有点冷了,虽然现在属于花露水称霸天下的季节。   其实如果干躺在这里的话,我可能感觉还挺不错,幽暗的街道上空是缺心眼的几颗星星,狭管效应的地形里还带点嘈杂的风,我可以想象自己是麦田里的守望者,虽然那本书我只看了封面。   我的衣服被泡湿了,晕染的速度很快。   我记得我平时洗衣服时家里洗衣机的出水速度都比这个要慢,江岸的什么东西都是顶级的,唯独那台洗衣机却很旧,谁知道是哪个旧情人留下的,没准还在里面玩过。   他这种人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骨子里挺野的,理论我都懂,我只是欠社会实践。   那洗衣机放在几百平的豪华别墅里那般格格不入,就好像与麦田格格不入的我。   开玩笑了,我这么一张媲美混血的脸当然和麦田扯不上关系,要说起来,我觉得连十三四岁非主流小学生所向往的普罗旺斯薰衣草都是侮辱我。   我吧,要找一个相得益彰的场所的话,嗯,就拿破仑的后花园吧,毕竟我只记住了他这么一个牛掰的外国领导人,好吧,我记住他,其实是因为他老婆漂亮,还有他们夫妻的最萌身高差。   我就这记性江岸还不让我随便乱讲,他冷着脸跟我说政治问题不要挂嘴边,我听着就哈哈大笑,把桌子都震到了,你领导人都杀了好几个了,还跟我讲政治敏感。   你怎么不给我讲三字经啊。   想起这里我又想笑了,那时候江岸好像往我脸上甩了一粒米来着,你说他也不舔掉,老干这些潘金莲的勾当,却不让我把西门庆的罪名坐实,好一朵盛世白莲。   不过嗓间腐朽的几声响,我的血却流的更快了,我听过一个词,热胀冷缩,我想我现在拉直了大概也只有一米,不知道能不能塞进江岸的行李箱里。   算了,还是别害他了,万一过个安检,我这种病态青年就可能成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了。   冷啊,扯淡的夏天,跟北极似的。   过去大家都说我是冷血动物,我总嘲笑他们能不能换个新鲜词,这些词我听电视剧都听腻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大智若愚,我这血跟那蛇的一个德性,我们跟一个娘养的似的。   他们是真的聪明,换做我,不亲自尝一下江岸的脖子,我是不会知道他的温度的。   啊,要流干了哎,真他妈这一圈都能养鱼了。   养什么类型的鱼哪,热带是不行了,这跟强迫重庆人民在冬天穿着短袖吃雪糕有什么两样。   我端谋着那片不灰不黑的天空,灵机一动,养带鱼啊。   江岸说过,那玩意是深海的品种,那应该能接受这个温度。   我兴奋不已,江岸,你要不来看看,我能跟上你的节奏了唉。   但我又觉得有点可惜,带鱼补脑,但是会腥。   就如同我,漂亮妖气,但不长命。 第2章 头发上的星星   我被接走了,被一个像妈妈的男人   “你认识我妈吗?”我问他,睁着我迷离的大眼睛。   “不认识。”他说,“你是哪来的野孩子我不感兴趣,但能不能先从我头上下来。”   他的头发很软,我没舍得像撕别人一样撕,我给了他一个面子,就只是骑了他的脖子,意外的很好骑,天生为我订骑的一般。   我生下来没妈,我们那一群难兄难妹都没有,但我们都不稀罕。   我是最小的一位,可我们中最大的也不过三岁半而已,我们一起玩、一起学、一起跑公路、一起爬沙坑,和乐高里的那些小人一样快活又自由,而且我们比他们更加柔软。   我们第一次聚在一起看动画片的时候,我不过一岁半,里面的每个场景都很诡异,但又说不出的美丽。   陪伴我们的哥哥姐姐笑的很甜,我问姐姐那流淌着的红色液体是什么,她说是血,我开心坏了,太漂亮了,血。   我们十分崇尚这种美学,我每天都嚷着我要看血,哥哥姐姐很开心,他们说等时间到了就给我看,所以为了能漂亮地完成一部动画片,我们一定要好好训练。   没有人会拒绝做一个美丽的人,所以我们非常用心,我们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我们其实也会打架,平时打架都是很容易和好的,可慢慢就不行了。   是哥哥姐姐的错。   我们明明是十二个人,他们却给了我们十一个苹果,我们听过金苹果的故事,即使不做赫拉,不是雅典娜,也不喜欢阿芙洛狄特,我们依旧抢夺了。   我们没头破血流,只是其中应晨在推搡中被划到了眼睛,流了点血丝,我有点兴奋。   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她一直在哭,我们住手了,我想着要不然我和她一人一半呗,多大点事啊。   可姐姐抱着她走了,说她需要休息。   我得到了我的苹果,可我只吃了一半,我把另一半藏在床底下,我想等她来再给她,让她看看,谁才是最聪明的帕琉斯。   可她没回来,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四天,我的苹果都烂了,我跑去问姐姐,我说那哭鼻子鬼哪。   姐姐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她说应晨被她妈妈接走了,我当时脸都垮了。   叛徒,我说,叛徒。   我跑去卧室,在床底下找到那半边苹果,我用手指将它捏成苹果糊,腐烂的汁液带着腥臭从指缝流下来。   叛徒,我重复。   我觉得姐姐们脑子有问题,我都能数明白的人头,他们却再次犯错,十一个人,他们拿了十盘牛排。   又开始了吗,抢夺游戏,我怀疑他们是在这呆久了拿我们寻开心。   可我想吃啊,而且这次,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所以我们冲上去给他们寻开心。   我想起那半个苹果,将前来抢东西的风一脚绊倒,然后按着他的头在地上狠狠撞了几下,他有些晕,我坐在他的背上,安然吃完了那盘牛排。   事后我觉得我是做的狠了些,风可能要饿肚子了,我早饭的时候藏了一个鸡蛋,我偷偷拿出来了,我想给他,闹归闹,他怎么说都是哥哥,当弟弟的绝不能让哥哥没饭吃。   我去找风,可我找遍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我依旧没找到他。   又被妈妈领走了对吧。   我没有问任何人,我等了三天,他没有回来,然后我便把那个鸡蛋砸碎,在里面掺了蟑螂拉过屎的蟑螂药,在夜半丢进了后院的鱼塘。   然后小鱼们也去找妈妈了,我多善良,总替人准备团圆。   第三次抢夺游戏发生在一个月后,我已经摸清了套路,谁要是抢不到东西,谁就要被送回给自己妈妈那里,瞧瞧多可怕。   妈妈哎,那种怪物。   之后的半年里我们进行了五次这样的活动,所以有五个人很是悲惨地被妈妈领走了。   大家虽然没我机灵,接受能力稍微有些延迟,但也渐渐都懂这个道理了,所以抢的时候拼尽了全力,没有人想被妈妈领回去。   今天他们又来寻乐子了,他们也图新鲜,变了游戏规则,他们给了一筐橘子,说要是谁抢夺的多,谁就会获得一圈胶卷,只要积累到九十圈,我们就有机会可以拍动画片了。   奥,这是不再送我们见妈妈了,威逼不成改利诱了。   可这个诱惑真的太大了,我捏了捏拳头,我一个尚美之人是绝不会放过的。   可哨声吹向之后,我却按兵不动。   吹哨的那位哥哥好笑的看着我,他说你怎么不抢啊,都被别人抢完了啊,再不抢的话就没有机会可以得到胶卷了。   看着天真的大哥哥,我无奈摇摇头,我指着场上的空,我们中的老大,两个意义上的老大,我问大哥哥,你觉得他能抢几个。   大哥哥看着场上冷面低眉的空,他说,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的话,空应该可以获得全部。   我挑眉笑笑,那我就等空得到了全部,再去抢他的,那时的他一定很累了。   大哥哥看着我,几秒后对我的聪慧表达了崇高的敬意,他摸摸我的头,我向边上错开,我说你老大不小了,别动手动脚。   他不再伸手,被甩出圈子的人不能二次进攻,等场上只剩我和空时他提醒我时机到了。   我瞪他一眼,废话,我又不瞎。   我活动了下手腕,以雷震子起步,然后以花仙子结束。   空在我头上洒满了橘子皮,他说我还是太嫩了些,我觉得我不是,是他太粗暴了一些,我胳膊都快成铁环了。   大一岁真了不起,身高优势碾压,他跟众人表演了如何拍皮球,我把这份屈辱记下来,有朝一日我要用他示范如何拍皮球,我忿忿不平。   他赢在了岁数,洗澡的时候我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一场比试,我换取了战略,我不再跟他硬抗,除非我喝高乐高,不然我暂时长不到他这么高。   我先是打压了跟我一样的和比我小的,我傲视着他们抢走了他们的枣,看着空开始盯上我的时候,我邪魅一笑,把枣全部装到裤裆里,然后我在空的呆滞下一把抱住他,像树懒一样缠住他。   空僵住了,居然没把我甩下来,裁判吹向哨子的时候我还从他怀里抢了一大把。   我赢了,我拍拍空的肩,安慰他,你临场应变能力还是差了些,你还年轻,别灰心。   人嘛,就是要大度些,友谊赛什么的我不赞成,但赛后羞辱什么的还是少干吧,谁还每个急眼的时候,别踢个足球被人家踢出地球平面了,图一时爽快大可不必的。   一战成名,我觉得大哥哥大姐姐们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了,眼神中透着他们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赤裸崇拜,我走路都带风了,无比期望下一次的决斗。   对,其他四个兄弟姐妹我已经排除在视线之外了,比赛就是我两的决斗,我其实建议取消那些幼儿园鸡的参赛资格。   我和空就这样平分秋色对打两年,他有十八卷,我有十六卷,别人的我没数,不在乎,可能数了后会激发我的怜悯心。   他们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之后渐渐很少和我两一起参加训练了,但抢夺游戏还是会坚持参赛,不知道是什么在鼓励着他们不断前行。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就是太猖狂了些,可能有哪个不长眼的把我举报了,有一天大姐姐突然跑来说,有人要见我。   我一颗心猛地下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角斗场上下来的人是见过世面的,我不像那些小家子气的家伙,我妈要是回心转意想带我走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啊,她敢强来,我一群姐妹不薅死她。   她们别的不行,揪头发那技术是杠杠的,全凭这个走天下。   听说她在会客室,我临危不惧地跟着姐姐走,可手心里出了好多汗,没见过妈妈哎,既然生了我,那应该长得和我一样漂亮吧,总不能全是我爸的基因吧。   说起来,我感觉我很少提起爸爸,好像有他没他都行,我就跟妈妈较劲,可能是因为电视上的广告基本是母爱如山的类型吧。   姐姐带我进了会客厅,门知啦一声响的时候我差点将自己绊倒。   “应潭我给您带来了,您慢慢聊,有事唤我,我在隔壁。”   她说完没等回答就低头出去了,留我一人面对着这个洪水野兽。   她手上的草棍儿冒着白烟,遮住了他的脸,我略略低头探了探,就只看到一道下颚线,我不会形容,大概像刀一样。   “你是我妈妈吗?”我问。   那人突然闷声笑了,我看到她嘴里吐出的白烟在空中摆了两下尾巴,很滑稽,我绷直的腿松了一点。   她将还剩三分之一的烟碾进烟灰缸,那手法和我碾兄弟姐妹的头时一模一样,我确信了,她就是我妈妈,所谓母子连心,大抵就是这样。   “你是我妈妈吗?”我再次问她,腿已经垮的和平时洗澡一样懒散。   她抬起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来,将面前的烟雾一把挥去,我看到了她手腕上闪着光的手表,我在想一会能不能要个赡养费什么的,可以用来给我们改善伙食。   烟雾终于散去了,仅剩的几丝像伏在她眼上一样,这么看去,她像广寒宫里那个怕冷的女人,仙气缭绕。   我心软,我觉得她看起来不像个为钱换儿子的坏母亲,大概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像医院抱错那种。   “不是。”她说。   还没做什么春秋大梦她就把我点醒了,我略微有些失落,讹不到钱了,我只能吃两个鸡蛋了。   那道如同眼疾病人的白纱被化的干净,我看清了。   原来是个男孩子啊。   跟我一样漂亮,不过我还没长开,那应该还是他逊色了些,男人就要比较。   “你过来。”他说。   我也不是吓大的,我的地盘他也翻不起浪来。   我边走边问:“那你是我爸爸吗?”   “不是。”他说,冷酷的样子真是震慑到我的内裤了。   我叹口气,难不成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会客室的窗子开着,外面是巨大的桂花树,我闻到了香,不知是他的味道,还是花的味道。   啧,他发了一声响,很不耐,我忍着。   我坚持问废话,“你认识我妈吗?”我睁着我迷离的大眼睛。   “不认识。”他说,“你是哪来的野孩子我不感兴趣,能不能先从我头上下来。”   多年决斗的我感觉到了一丝怒气,我嗤之以鼻,我上去的时候你干嘛哪,这会子生个什么气,我吐槽,其实不敢说出来。   眼看就要翻车,我抢先一步,想挽回,我低下身把粘了汗的手掌伸开给他看。   “呶,你头发上沾到星星了。” 第3章 浴缸里的泡泡   我成江家的宠物狗了,狗主人让我叫他叔叔。   我成少爷了。   那个人把我从基地带走了,走的时候还给我带上了眼罩。   可笑不,我敢说你就是把我包成植物人,我都能认得这片跑了三年的路。   可等我坐上车的时候我就傻眼了,不带这么玩的,平时我们都是用腿的,你居然用带轮子的。   他家大概在山里,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车子才停,我快吐了,怪不得皇帝谁都想当,果然还是人力抬着走最好些。   有人把我眼上的眼罩取开,那种光明感让我犹获新生,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一张口把肚子里的饭全吐了。   迎接他的一男一女吓个半死,司机手都抖上了,我却没什么感觉,我是小孩嘛,你得谅解。   他果然挺谅解的,皱着眉头黑着脸,起身一个人走了,下车的时候还抖落了几点我的呕吐物,挺好,等于我在新地盘做标记了。   那男的跟着他走了,女的就一脸慈爱看着我,两人岁数都挺大,看着让我挺新鲜的,因为我很少见到活的老人。   “你是他的妈妈吗?”我问。   妇人忙摆手,“小少爷您可饶了我吧,我这种贱命怎么能是少爷的母亲哪。”   小少爷这称呼我挺受用,我这副金枝玉叶的模样就活该是个亿万富翁的宝贝儿子。   其实没准我还真是,这种靠想象的东西谁说得准。   我还没有自介就开始被称作少爷了,看来那个男人是铁了心要带我回来啊,看看,这家庭地位都安排好了,我真的不是他的儿子吗?   他要是个便宜爹,没道理不承认,毕竟我已经过了吃喝拉撒要人伺候、看见他口水鼻涕往上抹的年纪,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了。   他看起来稳得和三十八一样,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过二十,大概就是十六七八九十的样子吧,是我兄弟还差不多,是爹的话我还挺佩服他的。   算了,管那个干什么,爱爹不爹的,只要沾点边,给他当什么我都愿意。   “那他哪?”   我又指着远去的那个老头问,看着是个很和蔼的人,其实这个妇人也很和善,不过我拉不下面子夸。   妇人笑了笑,“他比我还寒酸点,自然跟少爷扯不上什么联系,他是少爷的管家。”   我听着前半句,觉着他两也就半斤八两吧,也不知道她骄傲个什么。   既然都是贱命,还分什么轻重缓急。   我从车座那里抽了两张纸,把自己的腿面擦了一下,又把纸塞回车座的木制纸盒,那司机脸都有些绿了,抗压能力不行,我判断,可能夜路走少了。   其实我身上沾到的脏东西不多,大部分全对着那人发射了,想吐的时候我已经算好角度了。   “所以,现在我就在这里等着吗?”我问。   那妇人回过神,她说:“小少爷你先下车,我带你先去洗漱。”   我坐着没动,那妇人讪讪地看我,请示我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叫他的时候,你用的是您,叫我的时候,就用了你,我们不都是少爷吗?”我傲慢地问。   妇人没料到我是如此心细如发,她惊呆了,我趁机来了个下马威,这是我从基地学到的。   “你不是说自己是贱命吗,那怎么还敢跟我直来直去的称呼,你舌头还想要吗?”   那妇人吓得脸色惨白,司机握着方向盘低头不出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其实我也没想着我几句屁话能把场面搞得这样复杂尴尬。   “开玩笑的。”   哈哈,我缓和气氛,勉强自己对着他们笑,他们却不回我,给脸不要脸,烦人。   都别装得了,我自己下车,甩了下不存在的刘海,我跟他们说,我要洗澡。   我从基地离开的时候都没能回去和空做个道别,真男人之间惺惺相惜,我挺稀罕他的。   我是空手走的,既然都被这种派头的人接走了,我还要那些寒酸装备干什么,我只喜欢人,他们又不让我带。   有机会的话我其实特别想跟空说一声,哎,傻大个儿,你保重,我这一去,可能要享福了。   其实我本来以为我是不会走的,但没想到听到这个男人说以后跟他生活的时候,我居然点头了,我觉得是他迷惑了我,不然我这种智商的人怎么会随便被人骗走。   我嘴硬不肯说,不跟他走的话可能才是智商有点瑕疵。   有钱有颜,真是一点毛病挑不出,我虽然小,但我知道什么叫权贵阶级,什么叫身份地位。   我猜如果这位江先生站在那个地方,其他人定会把自己抢来的东西言笑晏晏地供给他,既然这样,那我还废个屁的脑汁,动个屁的身骨。   我做这些不就是不想跟我妈走吗,我就不信有朝一日我妈敢跟他抢人,若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偷着把我的DNA检验血液换了,我没有这种缺心眼的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妇人。   她低着头道:“少爷和宅子里的人都叫我刘妈,小少爷也可以这么唤,我不唤本名很多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有钱人家里都有一个刘妈,看来以后万一犯事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要想活下去,我得叫刘潭。   “那个管家哪?”我问。   “少爷叫他王叔。”   我认真思考,是不是每个有钱人家里也会有一个这么王叔,那要不我还是叫王潭吧,这姓听着招女人疼。   “小少爷,那我先带您去洗澡换衣服吧。”   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奇怪,平时这个点都在爬泥坑,我怎么就从没在坑里睡着过,看来身体提前适应环境了,挺利索的,有前途。   他家很大,我脚步很稳,丝毫没有露出羡慕的表情,毕竟我以后还要见大风大浪,我直接入了所谓的临时浴室。   没想到这宅子外面看着值钱,里边更值钱,光这个浴室就有我们一个小训练室那么大了。   啧啧,有钱人真会享受,嗯,以后都是我的。   我们基地宿舍是没有浴缸的,我压着雀跃,忍住没当着刘妈面在缸里躺平。   刘妈给我介绍了各种洗护用品,然后把睡衣和浴巾挂在屏风后的衣柜里,她很识趣地退下了,我有点无语。   我看得懂那瓶瓶罐罐上的英文字母,但是我不会放水啊!   真是不靠谱,一点不靠谱!   只能自己摸索了,衣服上带着臭味,我把自己扒的只剩内裤,蹲在那里研究了挺久,嗯,没什么结果。   虽说我都是少爷了,但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豪华的地板,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弄脏它,所以我不太敢乱放水,主要是我也怕被滋。   我横躺在浴缸上,腿弯搭着浴缸一条边,脖子枕着另一边,我斜着角看天花板上那些精致的浮雕,脑海里想着那些扯七扯八的古希腊神话。   咔嗒,浴室门被推开,我把掉下去的头挣着抬了些,倒挂久了有些晕,等看清来人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问。   他换了一声墨蓝色的浴袍,头发滴着水,我打赌他房里肯定是淋浴,就是嘛,你说大老爷们用这个缸干嘛,又不给奶,又不送花,净做些形象工程。   我没答他,他又嗯了一声,尾调扬的和我狗尾巴似的。   明明声线是属于所谓的暖男那挂的,但他说出来的气里就自然带着点冰碴,和他那张脸配神了,照我一贯的话,挺带感的。   我挺讨厌那种笑嘻嘻的,一看就憋着一肚子坏水,他这种就挺好,一看红事就能办成白事,太合我意了。   我再次怀疑,我真不是他亲生的吗?   想了就问啊,他也不能把我淹死在这,否则亲自跑一趟去把我带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看看,人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很多恐惧就不会发生。   “我是不是你儿子?”我问。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跟挂在电线上的死鸟一般的我。   “不是。”他说。   我就纳闷了,“那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换肾啊。”   他踢了我一下,家里的拖鞋底太软,我被那挠痒痒似的一下逗笑了,我缩了下。   “那你好歹说个理由呗,不然我天天担心肾被挖了,连觉都睡不好。”   他好像天生也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冰山,他又笑了,和基地看到的一样,很含蓄,还忍着了点,我想想,我上不出厕所来时就是这种状态。   我想踢他来着,奈何岁数上又有了差距,我没跟着,两边一平中间一弯我差点掉下去。   他抓住了我,很谦虚地抓了脚踝,然后提起来直接扔进浴缸中心,我下去了,整个下去了。   那你抓了个鸟啊。   他一点不客气的放水,居然是感应出水的,看起来是恒温设施,但我依旧躲在末角里,等指甲碰到了温度适中的水,我才展开了我那鸡爪似的几个脚趾。   “水温合适吗?”他问我。   稍微有些凉,我畏寒,我老实告诉他,“有些冷,再高一些,谢谢。”   我才不学那些傻子,什么为了不被人家讨厌,别人说吃屎都说好好好,委屈自己干嘛,能舒服就舒服些,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冤不冤。   我指令下的自然,他抬头看我,手上沾了几滴水,又将水温调高了些。   “好了吗?”他问。   热水泡开了我一身的细胞,我享受得呼了一口气,大老爷们就得泡这个啊,不泡不是爷们。   他将手上的水甩了一下,然后又瞅了眼快舒服成Jerry的我。   “快点洗好,洗完出来吃饭。”他丢下一句走人。   我从浴缸里爬起来,胳膊撑在浴缸边上,湿漉漉地和人鱼幼鱼一样问他,“喂,你真不打算说说吗?”   他想都没想就说了,可我怀疑他是现编的。   “我最近想养条宠物,市面上的瞧不上。”   这是他给的答案。   他关门走了,我把旁边框架上的沐浴露取下来,在水里挤空了那满满一罐。   外国货好香啊,过去我一直用舒肤佳,都觉得自己洁净的和广告上的长城一样了,这个味儿忽然香的我头昏脑涨。   我使劲翻搅着水把泡沫给抖擞出来,我拢了拢,小心捧了一团在手里,闭着眼睛吹着玩,听声音判断它落在了哪里。   操作很豪华,其实我糊了自己一脸。   当宠物狗狗多好,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哪,有吃有喝有人疼,哪天死了堪比双亲车祸,唢呐都能吹上一礼拜,墓地的花圈都是季节定制版,谁当谁羡慕。   浴室门被推开,他很不爽地看着和白雪公主一样做作的我。   “我有说过让你快点洗好吧。”   我乖巧点点头。   “马上就好了我的主人。”   我看到他噎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一半才想起我来。   他默了两秒,说:“以后叫我叔叔。”   我把一团泡沫对着他吹过去,可惜够不着他,啪叽糊地上,破坏了它原本的格局。   我舒舒服服躺下去,闭着眼问他。   “你见过管自己宠物狗叫大侄子的吗?” 第4章 翘尾巴的小狗   江岸居然送我上小学,这个男人已经狠到一种地步了   自那天开始,我再也没问过他为什么把我带回来,我把这称为识时务,所以我是俊杰。   一个一时感兴趣而买了鹦鹉的人,如果鹦鹉没日没夜重复一个他不爱听的问题,那他应该会退货,像我的话,我就会把那只鹦鹉活活捏死。   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所以我不去碰恶龙的逆鳞。   自从上次一起吃了半顿饭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他好像很忙,想想也是,这么一大宅子得掏多少水电费,漂亮男人真是累啊,还要挣钱养家。   刘妈和王叔确实挺好,也不计较我那天的豪宅霸凌,刘妈每天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王叔则给我陪跑,可惜了,他腿短,跟不上我,辛苦我了。   一天得空了就打听,我从刘妈嘴里知道了他们是伺候我叔叔长大的人,就单纯从功劳来讲,他们就仿佛是我的爷爷奶奶,就是相貌上差了些。   我还知道了叔叔的名字,他叫江岸,和我一样有三点水,也和我一样危险,掉下去就得死。   我还知道了叔叔才十九,我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真不是爹,不过无所谓。   寂寞了十天,这方圆几里我都翻遍了,此时正在楼上无聊地玩着自制的飞镖,还有点想念以前睡不醒的生活,瞧瞧我这贱骨头。   正中红心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当宠物的没什么隐私,况且我们以前大合住根本不兴这个,我之所以惊了一跳,是因为他要是倒霉些,我就直接射到他眉心去了。   这样的话那这宅子....哎,又开始胡想了,把身高追平再说吧,那时候起码还有想一下的资格。   “你回来了啊叔叔。”我放软声音。   我嘴甜那是公认的,但他好像不受用,理解,初为人叔还不太习惯,我多在他身边蹭蹭就好了。   他一身西装还没脱,就扒了外套,不得不说,这人穿西装很正经,怎么说哪,一看就是从小在支票堆里长大的。   我为了给他长精神,这几日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他望着一身背带小西装的我,看了我很久,久到我感觉我以前就认识他一样。   然后他走了,他说下楼吃饭。   我收了飞镖,在一边的洗手间冲洗自己的小手,用着刘妈特地买来的舒肤佳泡沫洗手液,我在干净的镜子上用泡沫画了只小狗,翘尾巴那种,和现在的我很像。   我下了楼,他没换家居服,仍然穿着西装,他在碟子里拨弄了几下,一口没吃又放下筷子。   “我送你上小学,今晚准备一下,明天让司机送你。”   我那颗咬了半只的虾仁掉回碗里,我不可置信得问他:“送我干嘛?”   “上小学,和同龄人一样。”他重复。   我笑了,“你不是知道我打哪儿来的吗?我又不是傻子,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什么地方吗?我现在这水平都能直接高考了你还让我去上小学,你怎么不送我去幼儿园啊。”   他挺有耐心,解释道:“我怕被家长投诉。”   那上小学你就不怕被投诉了?我觉得他这个借口根本不成立。   “你的智商是异于常人,但也没到高考的地步,坐井观天了,顶多小学毕业吧,加上几门外国语的入门和几种乐器的初级阶段,再就是一些小特长,和他们差距不大,你实在想跳级我就把你调二年级,行吗?”   行吗?你说行不行!   做出一副民主的商量语态,背地里全给我安排好了,你怎么不安排到我结婚生子啊。   我没敢扫他兴,尽管我非常不爽。   “二年级还是一年级?”他和蔼得问我。   我咬起那半只虾,得过且过,“一年级吧。”我说。   这会换他不解了,“为什么?”他问。   “收小弟要从一开始做起,这样的比较纯。”我官方回答。   江岸夹了只虾在自己的空碗里,感觉胃口好了一点,我略微舒服一些,这头没白低。   江岸全程也就吃了那只虾,他又准备走了,走前还贴心嘱咐了我这个留守儿童。   “好好去上学,需要什么直接跟刘妈王叔讲,不用跟我报备,既然你也明白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那就把以前那些全部忘掉,以后你就是江家的孩子,好好做你的少爷。”   我心想你能把我从那里毫不费力地揪出来又好生带回家里,你不也是一丘之貉,跟我装什么书香门第哪。   我起身来,拽了下他的袖口,他等我问,我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米粒,他已经等不住了。   “那我是不是要改成江潭啊?”我问。   他总觉得我别出心裁,露出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屁想法的脸,“你要是想改就改,不想就不改,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摇头,这是问题,“我一个姓应的出去说你是我大叔叔,人家理我吗?人家会给我送小饼干吗?不会,你对这个腐败的社会一无所知。”   江岸笑了,本就是个十九岁的少年,现在感觉笑起来更加稚气了,虽然他身上依旧带着那种隐约的杀伐气,刺激着我的大脑。   “听着你是想叫江潭是吧,你之前应潭的身份已经办好了,先上学吧,我回头就让人给你改。”   我点点头,满意地坐回凳子继续吃饭,外面车声响了,又剩我一个人了。   行吧,至少有好事啊,我多了三点水,以后是六点了,江岸都涝不过我。   晚上的时候王叔给我拿来了一套制服,说是新学校的校服,让我明早起来换上,我瞧瞧那衣服,说好的体验正常人的生活啊,这校服几个同龄人能穿得起啊。   他可太稀罕我了。   第二天早上我生无可恋上了门前的一辆新款豪车,江岸真是给足了我面子,很巧,这车上又是我初来那天不爱说话的那位司机。   我跟他打招呼,他看着后视镜嗯了一声,说了句小少爷好,然后就没了,声音还细了些,可能这几天走夜路了。   我觉得他是给江岸当司机当得传染了,一路上他没再主动开口跟我说过一个字,所幸我又对车有点阴影,全程闭目养神,两下相安。   等停了车,他才从驾驶位上下来,绕到后边给我开门,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差点又吐出来。   不是说他难看,他妈他居然是个女的!   行吧,江岸可能在给我找妈妈的感觉吧,也不对啊,这是他私人司机吧,啧啧,公务用男的,私事用女的,他倒是拎的清。   她看到我打量她,面无表情解释说:“小少爷,你那天看到的应该是我的同胞哥哥,我两都是少爷的司机,换着开。”   我懂了,危险的男方来,清白的女方来,我的叔叔还是菩萨心肠。   “小少爷放学依旧来此处,我会提前半小时过来。”   我点头,心想你要是真有心该直接去教室接我。   我作为转校生进了这所学校,它不简单,起码外表是不简单,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迪士尼乐园。   我这一天过得很无聊,比在宅子里看动画片还无聊,那些女生看到我眼睛都亮了,跟闪亮芭比似的。   不过这招对我没用,我已经看淡了,她们只是喜欢我的钱,她们对我的灵魂和内在一无所知。   她们愚蠢地围着我转圈叫小弟弟,我脸都笑僵了,谁你弟弟啊,没皮没脸的,我拿弹弓打大雕的时候你估计尿布湿了都不知道怎么喊。   好不容易熬出来,我累个半死,晚上回家我就瘫了,这还不如一天训练爽哪,温水煮青蛙,难受死人。   我正看着日本动漫,江岸往家里打来电话,王叔拿来给我接,我好累啊,面对完嘈杂的世界还要应付担惊受怕的长辈。   他还没说话,我就提要求了,我说给我办个手机吧。   他说好,我追加解释了一下,我说我怕自己被绑架了后没机会跑回家拿座机报信。   他听出来我的讽刺了,低笑一声,说一会给我送来,然后问我今天怎么样。   能怎么样,你都满怀期待问了,我还能砸场子吗?   “挺好。”我痛心疾首。   他奥了一声,他说那他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给我跳个级。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央求他,“那您能给我直接调六年级吗?”   他直言,“不行,这样你就被媒体盯上了,想要天天被狗仔守着拍照吗?当代神童。”   我想了想,我妥协了,他这人可恶,抓人就抓七寸,还总在悬崖上吊着。   他同我商量,“我把你调到二年级,你在那里待一个月,等那之后我回来了,你若还是不想去,就在家里上课。”   我重点不在后面,我听到他要离开一个月,所以这是离家的主人在提前拿狗粮安慰狗狗吗?   说来倒叫人想不通了,你说我对他是真没有什么叔侄深情,我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反正我是目的不纯,可人要是一旦接受了什么东西,就会形成一种奇怪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江岸离开的话,我会觉得孤单,是啊,不孤单才怪,一下子从那种鲤鱼打挺碰到墙的地方变成这里的跑车赛区,不寂寞才是失常吧。   这么大个宅子,常年在的就只有刘妈王叔两个,现在加上他跟一家三口似的,外边人以为多幸福,这不就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吗?   低配版,但不影响剧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问他。   “一个月后。”   我说我要确切时间,他说他给不了。   “那你等回来之前再通知我吧。”   江岸沉默了,几秒后他笑起来,那声音闷闷地从听筒里传过来,依旧好听地让人便秘。   “你是在撒娇吗?”他问。   我脸上一红,八百年难为情了一番,“算吧,那叔叔给撒吗?”我问。   “嗯,听话就给。”他说。   明明是哄智障小孩的话,我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了。   “嗯,乖宝宝等你回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疯了一样挂了电话,然后被自己恶心吐了。 第5章 窗里的金丝雀   江岸把我像鼻涕一样甩在地上,我还不死心   我在我家叔叔的庇护之下没再去和那群小学鸡们纠缠,他请了老师在家里给我做辅导,我光明正大上网搜了一下,有个屁的名师资料,一个个不清不白的,谁知道背地里是干什么的。   我兴奋死了。   我日夜期盼他们能给我传授一下什么武林绝学、电脑黑客、密码破解、暗杀策略...那些我在基地就耳濡目染、已经安排上日程的课。   但我没想到江岸说到做到,他铁了心要让我变成个正经小孩,那些老师一个个看着高深莫测的,可他们背地里却在教我人教版的初中课程。   击剑、马术、绘画、乐器、外语、象棋、茶艺....江岸给我安排了所有富家子弟从小培养的课程,最实用的驾驶却因为我够不着还没安排,只上理论。   穿着华服上一整天排的满满的课,我真的有一种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回归祖宅的心酸感。   这些安排里唯一出格的,也是让我开心的一个,是一位漂亮姐姐每晚教我的格斗术,江岸可能也怕我太野了,就算不被敌家寻仇,也有可能被路人砍死,提前防备。   漂亮姐姐一点不怜惜我,可能是开头几个招式让她见证了我的实力,她可劲摧残,让我想起了半年前基地的那段时光,被坐僵的腰被使劲拉伸了一下,我舒服地低吟了一声,第二天漂亮姐姐就被江岸换了。   我看着新来的健硕肌肉大哥,不太懂江岸的思路,我又不稀罕女孩子,况且是个快要中年的二十三岁女孩子,还怕我糟蹋他手下人吗?   且还不如找个空那样的。   可我没说,空跟他没关系,我也没有,可空跟我一样凶狠,我怕他看空久了,突然觉得空顺眼了,应空就会变成江空了。   我鲜少有担心的事,可来这里之后,我总是有一丝不安。   江岸回家的次数不多,回来也就住个一两礼拜,有时候前脚刚进来,一个电话又退出去了,就这样刘妈还乐嘻嘻的,说少爷以前基本就一年回个两次,回来也住一宿,其他时间他都在别宅。   听听像话吗,他要是有老婆老王就有后人。   听刘妈描述,那个别宅就是个办公场所,但我直觉觉得不简单,居然背着我私藏家产,怕不是金屋藏娇了吧,也是,这家里还有我哪,他那毛血正旺的时候,憋着确实不好受。   其实他压根不必顾忌我,我们那个小破地儿实践上还分合适不合适、可行不可行,但在理论绝不分什么小孩大人,普通小孩十四才懵懂开化的东西我四岁就看过了,没什么意思。   看看,十岁的年龄差,我说翻就翻,我智商不管用不用在正道上,都是吊打别人的。   反正我就这么过了一年,见过江岸的时间不多,但每次都印象深刻。   他回来我不能不表示对吧,可我表示一下他就不太高兴,比如上次他回来,听到车声我就高兴地要飞了,我在门后面偷袭,结果他狗鼻子太灵光了,一进门直接把门怼墙上了。   我被撞的鼻青脸肿,他微笑着做抱歉状,“你怎么在这儿等叔叔哪,叔叔都没看到你,撞的疼不疼啊,哎呀,都怪叔叔。”   我翻白眼,抿嘴崩了下鼻子,幸亏这是真的,不然这得糊一脸。   他笑的毫无掩饰,且没有防备,我趁机一下跳到他腰上夹住他,他惊了一下,也没有像个合格的家长那样用他那漂亮的手掌托住我的屁股,他看着有下滑趋势的我,又在那里笑。   我怒了,我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软,比下午茶吃的香蕉布丁还要香甜。   我大概没掌握好力度,我咬疼他了,他把我甩下地去,跟擤鼻涕一样洒脱,可我这下子是真疼了,当了一年少爷心依旧野,身体却不抗造了,生理泪水在我的眼眶打转。   “你的礼仪课老师就这么教你的,没规矩。”   他没看我一眼,直接上楼去,一晚上没出来,晚餐还是刘妈送进去的,可我早上看到刘妈原封不动从里面端出来了。   他早走了,在我熟睡的时候,不知道走的时候有没有进到我房子里摸摸我有点发青的屁股。   他总说要我做个正常的孩子,可他却不是个正常的家长,我看电视里爸爸和儿子吵架了,爸爸背地里总会去儿子房子里偷偷亲他。   我不指望他亲,进来撩撩我刘海总行吧,再不济放个红包在床头也可啊,可什么也没有,他干净地像没活过。   果然不是亲生的。   明明大我十四岁而已,却让我叫叔叔,正常都会让叫哥哥吧,谁知道我是不是他堂哥堂弟的孩子,我其实要是查也能查得出来,可我懒得查,我眼里谁给我饭谁就是我妈。   我想我不会原谅他的,直到他再次回来。   我问刘妈江岸的父母在哪里,怕他们听不懂,我加了一句,“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   刘妈仿佛对我很是放心,她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也不怕我这种捡来的野孩子以后搞掉江岸。   原来江岸两岁以前是有妈的,可两岁以后他就只有刘妈了。   他那生物上的爸爸从没露过面,像每个豪门故事里演的那样,我懂,他这种手上不干不净的家族,双亲早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死一个不合常理。   刘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个人物,我笑话她没文化,难不成江岸还能是集日夜之精华,从冰碴子里化出来的。   刘妈捂着嘴笑,我决定还是原谅他,他也是没享受过爱抚的人,没经验罢了,我小人不计大人过。   我又问刘妈,我说那你知道我父母在哪里吗?   我对刘妈误解太深了,她压根就不是个只会做饭洗锅的妇人,她嘴可太牢了,她说她不知道,我旁敲侧击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她又全部挡回去了,没给我留下一丝空缝可以钻。   “少爷从小孤寂,就只跟我们亲近些,老宅那边一直往这里送各种老师,像小少爷现在这样,少爷到五岁的时候被领回祖宅两年,回来后就开始边上课边处理事情,别宅那边好像也是老爷给置办的。”   “老爷是谁?”我问,“我是小少爷,叔叔是少爷,那老爷是谁?”   从前我惯不爱打听这些,所以待了一年也不曾询问过江岸的私事,反正他亲戚又不给我发工资,可现在我却想知道,因为江岸那天摔我了。   小时偷针大时牵羊,为了防着他下次结束了我,我要抓他的把柄。   基地里教过,没有筹码的人没资格谈判。   刘妈没料到我的智慧,楞了一下道:“老爷是少爷的姥爷。”   我无语,他不是江岸的老爷还能是我的老爷吗?   可刘妈待我好,我也舍不得让她下不来台面。   刘妈聪明,自己找台阶,却没想到是给我找的,“他是少爷妈妈的父亲。”   我不自在地咳了一下,“这样啊,挺巧啊。”   刘妈笑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那你和王叔也是祖宅过来的吗?”   刘妈点头,“我们一家子都是。”   我疑问不解,我居然不知道刘妈和王叔是一家子,我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刘妈看起来脸有点红,夫妻不和也挺正常,我多嘴了,我岔开话题:“那方氏兄妹哪,也跟你一家子?”   刘妈点头,我实在搞不懂了,我一个外边来的都能姓江,怎么刘和王的孩子姓方?   刘妈补答,“他们是我好姐妹的遗孤,我和老王儿子去世了,就将他们收养了。”   戳到人家痛点了,我不想聊了,我有负罪感,我找个借口上楼了。   话说江岸这人也太狡猾了一些,我这才原谅他多久,他就急着回来了。   我就坐在我卧室的窗台上瞧着,我长记性了,我不去楼下接了,我想让他感觉到对我这个幼小心灵的亏欠。   风吹过来荡起我镶着珍珠的细纱窗帘,我看到他的车驶进了宅院的大门,我透过喷泉看那沾了干泥的车轮胎。   太不仔细了,回家的车居然不除掉外行的痕迹,我眯眼聚焦,果然看到了男司机,对了,他叫方杰,他妹妹叫方娜,人如其名,没有刘妈和王叔半点样子。   我的叔叔仍旧穿着三件套的西装,今天一身白,像童话故事里被锁在暗黑城堡里的王子,多说一句,我的故事里从来没有公主这种东西,哭哭啼啼碍手碍脚,大概我以后也会遇见,但暂且我还不想踏进坟墓。   我看着轮胎抖落的一点泥土,我疑惑,他出去办事不该穿黑的吗,平时搞点正经生意才该用这身花里胡哨的啊,这个颠三倒四的家伙。   但我没资格提建议,我怕他把我擤到地上去,这个狠心的男人,不愧是从两岁就自己长大的。   我觉得人真是可怕的生物,一旦尝试了某种东西,就会忍不住想要再次触碰,即使这种东西他以前毫不在乎甚至鄙夷唾弃。   我开始习惯把江岸带到我的生活里了,即使我从前觉得为了另一个人而开心难过是一种极其愚蠢的事情,我向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居然会倚窗等一个人了,一个把我当鼻涕的人。   金丝雀是个幸福的物种,同时也悲哀,现在的我也是,冷酷杀手和乖巧小孩,我两边都不沾。   江岸像感应到我的注视一样,他忽的抬头看过来,我保持着我高冷的人设不动,只淡淡看着他,我要让他知道欺负我忽视我的沉痛代价。   可他看着我僵硬又傲慢的脸,他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开心,在阳光下那么耀眼,像女娲补天时遗留下来的一颗宝石,像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金苹果。   我不生气了,我决定了,我要做机智的帕琉斯,但我会把金苹果留给自己,就是赫拉鼓动宙斯将我撕成两片,我也要抱着他的大腿喊他叔叔。   我知道我以后会有生命危险了,因为他成了我的牵挂。   我也对着他笑,其实与他相遇以来,我没有真心对他笑过,我尽量露出八颗牙来,扯的我脸都僵了,细纱划过我的眼尾,我看到我的叔叔又失神了。   我觉得我应该让他看到金丝雀的美丽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迷失了心智,像看到美丽的海伦那样不管不顾的拥有。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叔叔那样的表情是为了什么,我回想起当时的一切,在凌晨三点的街道笑的掩面哭泣。   我其实是只愚蠢的雀子,用了一世繁华,看了场醉生梦死的笑话。 第6章 受了伤的恶龙   江岸来给我过生日了,他还是可以长寿的   我小学毕业了,自己给自己毕的业,刘妈和王叔非要搞,我连学都没上,哪里来的业可以毕啊,可他们不干,在那所迪士尼小学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单独给我搞了一个。   正好是我生日,他们给我买了个大蛋糕,还给我戴上了生日帽,我看着王叔眼镜里反光出的那个傻白甜,难过到不想动。   “我们小潭今年十一了。”   刘妈让我举手摆个耶,我勉强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耶了一下,王叔立刻拍下来,转手发给了江岸。   这六年相处下来,比起江岸,他们倒是和我更亲些,小少爷也不叫了,直接就叫小潭了,日日夜夜替他们的少爷监督着我,我无所谓,我就怕没人理。   江岸现在回家是频繁了些,但还是比不得其他家长,他对我好多了,可能是我为他做饭的时候溅到了眼睛,替他泡咖啡时烫伤了胳膊,给他捏肩时麻木了十个手指。   更智障的我也做过,端着一盆开水跑他书房里,笑的单纯可爱。   我说:“叔叔洗脚。”   江岸的脸我至死难忘。   江岸大部分反应还算能看,毕竟有前车之鉴,能直接跟他接触的动作我基本上省掉了。   也有例外,印象深刻。   有天夜里外边电闪雷鸣的厉害,基地里一群孩子讲鬼故事所以玩挺欢的,但一旦一个人了就害怕了,越想越觉得满屋子都是人,特热闹。   闹着闹着我就去江岸卧室里了,可我一打开门就被他过肩摔摔个老平,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你都能警醒成这样,你他喵听不出来脚步是个小孩啊。   而且这过肩摔明显控制了力度啊,这是对付敌人的吗?   我瞪着眼睛看他,他脸色都没变一下,“叔叔试试你的反应能力。”   试你妈的试,我心里骂完又收回来,改口,试你大爷的试,我又觉得不对,万一我真是他大侄子,那他大爷得是我直系亲戚啊。   江岸那晚还是大发慈悲让我住了他的屋子,我赖在地上说疼的起不来,他刚开始踢我,后来见我额头冒着汗才将我拉起来,他扯开我后背的衣服,我腰侧全青了。   他不高兴,他问我怎么伤的,蒙混不过去了,我撒谎说课程太紧我睡不醒,从楼梯滚下去了,其实是我在窗边等他等睡着了,稀里糊涂摔下去摔的。   江岸听后把我抱到床上去,他第一次抱我,我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可我还没考虑一下,他已经把手抽离了。   江岸的床具和我的一模一样,可我却觉得他的床软和的多,我像条水蛇一样扭来扭去,江岸把他带着香水味的手掌按在我的脑袋上,我晃不动了。   这个味道我很熟悉,我第一次洗澡时用来吹泡泡的那个味道,可他手上的为什么比那个好闻。   桂花的味道,我后知后觉,这香味是桂花的味道,奇怪了,基地那么多桂花我天天闻都没闻出来这沐浴液是什么味,怎么从他身上飘出来我就辨认出来了。   这男人长桂花树上了,桂花仙吧。   我想告诉刘妈把我的六神撤了,我要用桂花仙同款。   “快睡。”他说,然后他撤走了他的香手。   我闭上眼,快入秋的雨,我觉得格外的冷,江岸身上很热,至少他的手是这样,我发出几声装模作样的梦呓,然后往他身边靠,他有些僵硬,却没把我踹下去。   电视里父亲抱着宝宝睡觉的画面还在我眼前,我想去他怀里,我添油加醋,嘴角溢了一声妈妈。   江岸没了反应,两秒后床垫一轻,江岸走了,那晚没再回来,我很后悔,我当时为什么不叫叔叔。   第二天我起的特别早,可老师说从今以后课程减半,早课推迟一小时,从六点开始。   放下那只耶的手,我闻到胳膊上熟悉的香味,心里很安定,小时基地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了,可我现在想有个家,不需要齐全,比如妈妈爸爸什么的,有个以叔叔为中心的小团体就好,就现在这样。   江岸给我找了几个贴身教格斗的老师,基本不是杀手就是特务,那个傻子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好歹也在那种环境下熏陶了五年。   况且他没看见过他自己吗,我不知道他在他那正经的公司里是副什么模样,会不会笑,可我知道他有时接电话和想事情时的脸,写满了八个大字--生人勿进,熟人自避。   我一个小学生现在已经是半个成年杀手的武力值了,我还等着他换个高级点的老师继续教我,可他那天打电话突然就说要停了我的格斗课,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学到的已经够用了,再学点怕我上中学时一言不合拧断人间的胳膊。   我小学一年级也能拧断别人胳膊,他的借口依旧不成立,我反驳,他笑了两声没理我。   等他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要送我去上中学。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大学课程都上完了他让我上中学,我看不透他了,彻底不懂这个生理期的男人了。   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他跟我通话不多,我也没理由缠着他,但开学那么多事情,我就可以找很多借口给他打电话了,比如班里的女生对我一见钟情怎么办?   “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刘妈。   王叔把眼镜垮在鼻梁上端着手机看,“少爷说今天可能会晚一点,让我们先吃。”   我有点失落,我以前从不过生日,基地里没这个传统习俗,况且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生的,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妈应该不高兴,我其实想过个节让她不舒服来着,可基地没给我机会。   刘妈第一次问我生日的时候江岸也在,我说我不知道,江岸说以后我的生日就是6月24,我其实挺高兴的,以后我也能气我妈了。   “可我记得我是冬日里生出来的啊。”   “你能记个什么,孟婆汤喝少了吧。”他说。   江岸居然能开玩笑了,我挺新奇的,管他啥时候生的,这不是重点,生出来就行。   江岸给我解释了,他说他给我办户口的时候户口上写的就是6月24日生人,他报大了半岁,这样好上小学。   这人真是厉害了,未雨绸缪,可惜没用上。   刘妈他们得休息,本来他和王叔是住一楼的,可随着我长大,他们就搬去了后院的小别栋,宅子更空了。   我也知道了他们分房并不是感情不和,而是刘妈那时觉得我小,还不清楚我滔天的本事,害怕我半夜会需要她,起身会吵到王叔休息,这才坚持分房睡。   如今他们住一起了,我很满意,我又挽救了一个家庭。   “刘妈,菜就这么放着,凉不了,你们先回去吧,叔叔回来就晚了。”   家里的桌子铺了恒温的晶体盘,放一晚上都凉不了。   “那我就退下了,小潭要是等不到少爷就早点睡,明天一睡醒就看到了,需要我就打电话,我觉浅,扰不到我的。”   我笑着摆手,他们太婆婆妈妈了,这话我都听腻了,每次江岸晚上要回来的时候,他们总要过来给我念念经,我像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听婆婆训诫,安安静静。   等刘妈和王叔走了,本来就冷清的宅子里听不到一点声音了,我把那蛋糕上的蜡烛全都拔下来,我想再过一遍生日,就跟叔叔两个人。   蜡烛底部沾了奶酪,我看别人过生日上面都插数字蜡烛,方便得很,可刘妈是老讲究,她非要插那种细细的蜡烛,几岁插几根,现在是十一根。   我把蜡烛底部抿到嘴里,把那酸甜的芒果奶酪吮吸干净,然后把他们装回蜡烛盒里,刘妈和王叔有意为我庆生,我许他们一起吃蛋糕,但没让他们点蜡烛。   刘妈知道我不是什么需要唱happy birthday的人,我们的生日过的和平常的晚餐其实差不多,就是多了碗长寿面,那玩意我当着刘妈面捞了几根,我还是给江岸留了点,毕竟他没机会吃,我怕他错过长寿的机会。   江岸不过生日,我知道他可能真的是没兴趣,一般没妈妈的都不想过,怕触景生情,因为蜡烛一点,就会想到那首烛光里的妈妈。   我是例外。   我拿出手机玩消消乐,还是没给他发消息,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问他的行踪,所以这种事我总交给刘妈来做,我是僧面,而她是佛面。   一个人的时候很难磨掉时间,我玩着玩着就迷糊了,过了很久,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我实在困,但我觉得叔叔回来了,我强睁开眼睛,果然是叔叔。   六年过去,我跟他身高差距依旧明显,他已经187了,我感觉他还能蹭蹭,他没弯腰,站的高高的望着我,他穿着一身黑西装,打着黑色的宝石领结,刘海分了弯被精心打理在两旁,他依旧好看的窒息,而且比六年前更加狂野。   狂野到,好像这个世界都抵不住他的脚步。   “叔叔,你回来了。”   我从桌上爬起来,揉了揉被闪成青光的眼睛,想再看看他这明星装扮。   “在这里等着干嘛?还不去睡。”   我升高了桌面水晶盘的温度,几盘本就温着的菜没几秒就冒着刚出锅一样的热气,我透过这些烟气看他,好像回到那个窗边有着大桂花树的会客厅。   和妖精一样啊,我的这位叔叔。   “我没吹蜡烛,这事得监护人干,民间有习俗,非监护人不给点蜡烛,否则来年长不高,还有,我觉得我还需要几年的照顾和扶持,所以给你留了点长寿面,暂且把魂替你收好。”   我胡说起来连自己都咒,果然江岸他笑了,他拉开凳子坐下。   “把蛋糕推过来,我给你履行监护人的责任。”   我觉得江岸真是懒得可以,就这么点距离还要我给他推,咱们家也不是十几米长的桌吧,没办法,我得长高啊,我把蛋糕推过去,然后把蜡烛盒拆开。   我一根一根递给他,他一根一根插上去,还是单手,十分不虔诚,但我还是原谅他了,希望他这手刚刚没干别的。   给完第十根,我突然就把蜡烛盒扣起来,没再拿蜡烛出来。   江岸抬头望着我,他说为什么不给了,还剩一根。   我乐得开花了,他居然记得,我以为他不记得我几岁了,原来他记得。   “我身上没带打火机,你找一下。”   我呵呵一下,你一个十九岁就吸烟吸的跟火葬场似的人,你跟我说你身上没火,骗谁哪,不过他好像确实很少在宅子里吸烟。   我很无奈,幸亏前面把王叔身上的给顺下了,我从兜里掏火机,一激动给滑出去了,看看,人就不能嘚瑟。   我弯腰捡火机,定睛却在江岸脚下看到了几滴血,我寻找来源,那是从江岸放在腿面上的右胳膊肘滑下的。   我心脏跳的极快,我想起了我那被遗忘的美学,美学依旧美,但我不开心了。   因为,我的恶龙受伤了。 第7章 忏悔的六瓣花   江岸让我把子弹给他挖出来,他没疼,我疼了   江岸不想让我看到他受伤的样子,我知道,就像父母不会把自己的软弱展现给子女,天神不会把自己的野心暴露给信众,所以我会装作没看见。   我点了蜡烛,手却有些颤抖,我只能撒谎来掩盖,我说让叔叔见笑了,我有点怕火。   反正以前也是刘妈点的火,我这话可信度极高。   他左手扑过来就夺我手里的打火机,火口刚喷过火,我怕烫着他,在他接近前急忙将打火机调转了方向,我意外地没听见肉被烤到的声音,江岸在那一刻打掉了我的手,然后稳稳接住了它。   帅气的男人,不亏是我江潭的叔叔。   他开火一个一个点燃蜡烛,第十一个刚一点燃我就一口气全吹了,差点把烟吸到嗓子里,鼻子酸酸痒痒,非常想对着我叔叔那张俊脸打个喷嚏。   “好了好了,完事!”   我拍拍手准备走人,我想让他早些回去,他卧室里应该常年备着药。   “猴急什么?许愿了吗就全吹了。”   许个辣子啊,自身情况能不能掂量一下啊,不怕胳膊废了啊,有没有点当活人的自觉啊。   “愿许过了,就蜡烛没点,走个流程,现在已经完整了。”我翘着嘴解释。   脚下不安地晃着拖鞋,啪嗒一声,我的拖鞋被甩到了地上。   “许的什么愿?”他看了我一眼问道。   关你屁事啊,赶紧滚好不好。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话不知谁说的,真是个能人。   “毛孩子还挺多讲究。”   我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来收拾碗筷,一般赶客人的时候都这么干,我估摸着他脸挺小,差不多能合我意。   他好整以暇的望着我,难过地问我:“我大晚上回来你饭都不给吃一口,这家房产证上还是我的名字吧。”   我气结,还吃饭,你他妈拿得起筷子吗我问问。   “这菜都凉....”,有几盘菜在沸腾,我顿时说不下去了。   “算了,别的就不吃了,一热都成剩饭了,我对你负点责,长寿面给我吧。”   他伸着胳膊拿我面前的那碗面,我赶紧捧住了碗端起来,这个人真的有病,一点不愿安分。   “叔叔我喂你,民间有习俗,长寿面要相互喂着吃才有效,不然吃下去就是砒霜。”   他捂着嘴笑,“你从哪儿听来的民间习俗,给我引荐一下那位老师呗,我特别想听他讲讲民间故事。”   我拿起筷子卷了一筷头面,卷很小,吃起来也不会破坏他那优雅的形象。   “就网上看的,一个集锦,里面都是各地云游的大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修仙了,来,张嘴。”   第四次了,我看到他这种神情,他控制的很好,每个第一次发生的场景在第二次发生时他便能神情自若。   我又打开他的开关了,你在通过我看谁哪,我的好叔叔。   我用面碰了下他的嘴唇,他收回那个表情,展现出和之前一样欠揍的脸,我想起我小时候咬他被甩的经历,静静看着他张开唇将那一筷子面用牙齿刮到嘴里。   我忘了报复。   我还想投喂,鬼知道我多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叔叔可以依靠我的感觉,但我担心他的伤势。   “好了我们睡觉去吧,民间有习俗,长寿面不能吃第二筷头,吃多了就成一碗挂面,毫无意义。”   我看到他喉结滚动将嘴里的面咽下去,想着该完事了,没想到他还有屁话。   “不是说要相互喂才有效吗?”他无辜地问。   没皮没脸,我只能惯着,我给自己缠了一筷头,把筷子给他,我看过他左手打网球,应该没问题的。   他接过筷子来,把散了点的面条又缠回来些,“张嘴。”   我把嘴张的老大,是个蛤蟆也能塞进去了,可江岸这个不长眼的,他还喂到我嘴边来了,我又伸出舌头把嘴角的汤水舔掉,像舀汤时被抖动过的碗沿。   “我不陪你了,困死我了,我去睡觉了。”   我揉着眼睛,脚下生风往楼上跑了,关上卧室的门就趴在上面听动静。   两分钟后,对面卧室的门响了,我松下一口气来,又觉得紧张,他会不会默默死在里边?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听过很多厉害的大神人物,大炮都轰不死,结果一场感冒就翘辫子了。   我坐在床上惴惴不安,咬着指甲,不知道怎么打探江岸的情况,早知道不把刘妈王叔轰走了,他们起码可以帮帮忙,我不信江岸对着给他换尿布的人也能藏着掖着。   我拿着手机犹豫半天,最终我还是做了一把男人。   我出去敲响了江岸的门,没两秒他半掩着右边身子开门,穿着宽大的浴袍,头发滴着水,他好像在晚上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有点生气,都这样了还洗澡,不洗能死?又没人闻你。   我闻了下,他身上和我一样香。   “你这里有没有温度计,我有些发烧了。”我问。   你看看这个男人把我逼到什么程度了,我以前非必要都不随便撒谎的。   江岸把手掌附在我的额头上,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带着香气,一如几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没烧啊,挺正常的。”   我轻轻打掉他的手,解释道:“你没发现你体温较别人高一些吗?”   江岸是头豹子,他生性敏感多疑,就一瞬间我便看到他眼里埋了东西。   我有些难过,他还在跟防外人一样防着我,那些和颜悦色顿时变得生锈,可能他在谈生意做买卖的时候,也会对着对方那样笑,可只有当了真。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亲人,没有血缘关系就不可以吗?他太肤浅,我不想跟他计较。   可我有点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   “可以帮叔叔个忙吗?”江岸说。   我木讷地点点头,江岸转身进了卧室,我跟进去关上门,看见床上一堆的医用品。   我以为江岸这样精致的男人会拿小盒子把这些装好,用一个取一个,人不可貌相,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略显粗糙,但不影响他的魅力,糙有糙的美。   “你受伤了?”我装模作样。   江岸把自己的浴袍脱掉,穿着一条白色内裤坐在床上,他明显比十九岁的时候强壮多了,那时的他我虽然没摸过,但悄悄骑过,那时还是大树上蓬勃有力的枝丫,如今已经是强劲有力的根部了。   可惜树根上太多伤疤了,如果不是知道他有钱,我真的怀疑他在卖器官。   他摸摸指甲笑笑,“一楼餐厅地上的血估计还没干,你要不要再去回忆一下。”   我有点难堪,这个死男人果然一早就发现了,还敢糊弄我,我生气,但我不敢耍脾气。   我说不了,万一冲撞着我,我怕长不了命。   江岸笑笑,把自己的右臂转过来,“看见那颗子弹了吗?掏出来,敢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以为我被吓傻了,正准备自己动手,我劈头盖脸就骂,“你以为你九尾狐九条命啊,你刚刚就在胳膊里装着颗子弹的情况下洗了个澡?你不怕把自己洗死在里边啊,遗嘱写好了吗就敢这么造!”   早知道这个王八蛋这么能熬,干脆在下面吃一顿团圆饭好了。   江岸楞了一下,没忍住捂嘴笑了半天,我自知最后一句暴露了许多,就纵容他笑。   他笑够了就把一把镊子交到我手里,他说:“是我多话了,我看你挺敢的,来吧,考考你最近胆量,给叔叔看看。”   我失笑,我说:“叔,我这是在花园里刨土的爪子啊,你老放心吗?”   不怕熬过了敌家,最后死在自己侄子手里吗?   我记得很清楚,江岸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说放心,刚刚在门外差点动了杀气的人,他居然说他放心。   我也不是什么孬货,我挑了一把刀,两手制备齐全,我很有经验地问他有没有火,我消下毒。   江岸一个病人笑的和傻子一样,他说现在已经不兴这个了,我手里是一次性纳米产品,他刚撕了真空包装,是已经消好毒的。   我不懂我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怎么会屡次在江岸面前跟个智障一样,我沉淀了一下,回道:“我看这刀印堂发黑,大概是在空气中接触了点细菌,我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觉得江岸快把气笑断了,印象里他明明不是这种人,刘妈说少爷因为我而开朗到难以置信的程度,我不相信,我一个毛孩子还有这功效,我不是常把他气到摔门吗?   现在我信了,这个男人有豪门包袱,他以前都是装的。   我没办法,面子还得捡一下,毕竟是我生日啊,好说歹说也有点纪念意义。   我拿起刀和镊子,在刀子的背面轻轻舔了一下,我说唾液可以消毒,江岸看着我点点头,并没有怀疑我嘴里有多少细菌,我只记得小时候被蚊子咬了我会把唾液涂在伤口上,会止痒。   我解释说有时候西医不比民间小药方,江岸笑着,他说我幸亏不是个医生,不然他以后有的是官司可打了。   切,他也真够操心的,也不想想,除了他,我还会屈膝降尊地去舔哪位的伤口,不过喂了他几口长寿面,真把我当好人了。   这个单纯的男人。   我也是个狠角色了,小时候再猖狂也没有动过真家伙拨弄,牛排和红酒的颜色不错,我那时吃喝的香,觉得即使给我个人骨架子我也能炖汤,现在被江岸养成娇滴滴的公子哥,这种情况居然还能盯着那血窟窿在里面翻滚戳弄。   我头上有汗,我总怕弄疼他,我觉得我变了,以前我什么都不怕的,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我很惜命,希望江岸不要遇到绑架,不然我真的会考虑绑着炸弹去救他,一命换一命也行,看我心情。   “我让你回归的正常生活不是普通人家的生活,我只是不想你待在那个地方被训练成沾血的机器。”   我点点头,我懂,他在灌输叔慈侄孝,我又不会忘记他,没必要强调这些。   “但你该懂,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我也不是正经商人,我会流血也会杀人,你们那个组织我只要花点钱就可以买下来,我跟你们老板很熟,所以你要习惯这种腥风血雨的生活,懂得如何自保。”   这些话他不说我也知道,但江岸很少一口气和我说这么多,我有点得寸进尺,我问:“你是觉得我像我妈妈才会帮我吗?”   江岸那条胳膊因为紧张而晃了一下,我插进去的刀尖因为摇晃而勾到了破损的血肉,它们妖冶地缠在明亮的刃上,虽然它们漂亮极了,但我心里疼,我不想再看到了,叔叔的血肉。   我用镊子把那颗子弹夹出来,很小的一颗,镶嵌在红色的碧石上,染了它稀世罕见的成色。   子弹落入床上的医药盘里,弹跳的时候洒下几点红色的花,我看见了,六瓣的花,是放火烧了人间的罪人在教堂里忏悔时佩戴的头饰。   “我以后不问了。”我说。   “叔叔,原谅我,我再也不会问了。” 第8章 没有信子的蛇   我杀了江岸的白蟒,闻到了心伤   我杀了江岸那条白色的巨蟒,因为我心情不好。   我跟江岸平安无事过了三年。   他每年在我生日那天,都会回来给我插蜡烛,从十一根插到十四根,还会相互喂一口长寿面,自己说过的话需要自己负责,我想多吃一口都不行,我一有那心思,江岸就说要是不想活了就早说。   我还能说些什么,谁能不想活哪。   不过这三年里也不是风平浪静的,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祖宅里的老爷去世了,尽管我没看过他一眼,但我还是觉得他身上有种家人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这个家的爷。   我听说他在江岸两岁的时候就从楼梯掉落摔断了腿,一直在坐轮椅,他岁数不大又有钱可以保养,我猜死掉还是因为坐轮椅久了抑郁了,我觉得我应该好好保护我的腿,尤其是在骑马的时候。   我不想江岸推着轮椅上的我晒太阳,太和谐了不敢想,我们还是打一架比较好。   刘妈很担心叔叔,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老爷在世时也没见他去过几次祖宅,死了就……就那样呗,反正他伤心我也看不出来。   葬礼这天我也合乎礼数的穿着黑衣服,我亲自送江岸出门,可他突然就拉着我上了车,我问他干什么,他说认祖归宗。   我毛都气没了,我穿着睡衣哪叔!   而且你这事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干吗!   我实在怀疑我是不是那老头的私生子,江岸其实是绑我回来分家产的。   老头的遗照我见过了,居然真的跟我有那么一丝丝的联系,我们脸上都有一颗痣,他的在眉心,我的在下唇边,嘟嘟唇的时候都被卷起来看不见了,我希望江岸记住,以后万一走失了好认。   我放心了,江岸没图那点家产,因为律师跟他交谈的时候我听到了遗产数字,不是我眼高手低,连我都看不上那点钱。   算了,这话还是保守点讲,万一我以后继承不了江岸的财产,这点钱得我卖艺十八年也还不上。   卖身另谈,暂时没这个想法,但不排除,人总有倒霉的时候。   第二件大事,王叔去世了,在第二年,肝癌晚期,我那段时间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天天去医院检查,要晚期不舒服的厉害了才去医院挂号,直到我骑马摔伤了腿,我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将上了岁数的名医叫到床前面去治疗。   他们没时间、没钱,也没那个心思,我突然想起来我来的第一天刘妈说的话,她说他们都是贱命,我没在侮辱他们,只觉得真是如此。   刘妈没嚎啕大哭,即使火化那天她也只是噙着泪,方杰和方娜跟了刘妈的性格,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像菜市场挑鱼一样,可我觉得他们比隔壁那家人要悲伤。   看来大家对难过的定义和表达都不太一样。   不知道江岸是怎么定义的,我死了他会不会哭,呸,说什么屁话,我这年轻气盛的,江岸死了我都不定死,但大概我会陪他在棺材里睡着。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房间里抹了眼泪,我不是个坚强的人,我其实是个爱哭鬼,我和当年的应晨一样软弱无能。   方家兄妹我很少见到,只能看着刘妈,她依旧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没耽误一分,只是会偶尔坐在王叔常常修剪的那座藤蔓下,沉默着发呆,叫好几声也听不见,像夏末的蝴蝶,入冬的鸟。   我没看到江岸如何,不知道他是不是会躲起来偷偷哭泣,我猜不会,因为就连王叔火化完那个下午,他也没放刘妈他们一天假。   我追去指责他,我现在对着他早敢颐指气使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个替代品,只要他还怀念那人一天,他就不会动我。   江岸果然没生气,他告诉我,只有忙碌才会让人没有空去肖想那些让自己疼痛的事情,方杰的工作,他要是敢分神一刻,都会没命。   我突然懂了,能躲起来自己哭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当刘妈坐在藤蔓下的时候,我会死皮赖脸拉着她,让她给我烤香草蛋挞,让她忙成陀螺。   可她烤太多了,我吃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香草蛋挞了。   为了半夜回来的江岸能吃上新鲜菜,我自己学会了做菜,我现在很少叫刘妈过来,她基本都在后院小别栋休息,她得了眼疾,我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忍泪会把眼睛憋坏,就像长期憋尿会把膀胱憋坏。   江岸准她带薪休假,她却不肯收钱,带她做手术,她也不去,她说风险太大了,她怕死在手术台上,她还要活久一点。   谁也说不动她,我在她面前跳火坑她也看不见,跳大神她也不理我。   我放弃了,等她愿意治眼睛了,我给她钱,我存了好多,我还可以把江岸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最后一件事情,是关于我,我喜欢上自己的叔叔了。   对,那个迷人又危险的男人,我喜欢上他了,明确的喜欢,清晰的喜欢,兔子喜欢胡萝卜,熊猫喜欢竹子,我比他们更加疯狂。   我对江岸的喜欢,是印在血肉里的,只要这人世间的桂花一日不落,我就不肯把他从我心里剔除出去。   一点也不奇怪,是个狗都会喜欢他,只不过我变态了一点。   我初次见面的时候骑在他脖子上摸他,只是像穷人家的小孩子看到了漂亮的糖果,五岁之后我粘着他不断强化自己的存在,是因为小学生怕掉到怀里的金羽毛被风吹走。   而我这两年看着他,却像狼守着自己的猎物,我喜欢他,喜欢这个大我十四岁的男人,喜欢这个可能与我有着血缘联系的亲人,我可以拿到他的头发,可以瞒着他去做一次DNA检验,我有的是机会,可我不愿。   我是个男的,跟他构造一模一样,这是最大的阻碍,名义上的侄子我尚且不敢透露心思,如果真和他有着血缘关系,哪怕沾一点亲故,他也会咬死我吧,那头冷漠的豹子。   我不敢告诉别人,但我却没觉得哪里不对,宠物喜欢上自己的主人,有问题吗?   他上个月买了条巨蟒在家里,白色的,很漂亮,我却觉得恶心,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条怪物会把我吞了,连骨头都剩不下,大概有种情敌的感觉,因为江岸说颜色好看。   既然他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   可那天夜里我做了噩梦,被一条白色的巨蟒追杀,他把我卷进他那白色的鳞片里,勒到我窒息。   我被吓醒了,我下楼去了车库,从里面找到了他上周出门开的那辆,我想闻到他的味道,一样的沐浴露,一样的桂花香,可他的却掺了野兽的气息,会让我燥热,也会让我冷静。   不知为什么,江岸现在有时会自己开车出去,我以为他在体恤方娜,女孩子心思敏感些,父亲走了一年母亲又病了,他大概不太想使唤方娜。   我上了车,还在为他的菩萨心肠吹着彩虹屁,那股带着麝香的腥味就毫无防备地钻到了我的鼻子里,我昨晚才闻过我自己的,熟悉的不得了。   我像个缉毒的警犬一样在车里到处寻找,我爬去后座看,终于在车座的那个木制盒子里找到了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江岸所有车上都放了这样一个木制纸盒,那人和我当初塞纸的习惯一样,却不是我。   却不是我!   我的指甲在那个木盒上划出吱吱的响声,表面的喷漆被我扣掉,里面的木纤竖起来扎到我的指甲缝里。   我感觉不到疼,我只是愤怒,我记恨,恨那个勾引了江岸的人,江岸是个正常的男人,寻欢作乐无可厚非,我只恨那个人,恨她不怀好意,恨她贱人贼心,恨她让江岸在这种地方失去端庄,恨她将江岸勾的有家不回。   我恨不得把她杀了,可我不认识她,我也不敢去问江岸如何才能认识她。   我看着那粘稠的液体,我将它倒出来洒在我的掌心,它好像还是暖的,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热的要命,我想到这是从江岸体内出来的东西,我居然癫狂到想把它咽下去。   我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美学是畸形的,所以我不把它露给江岸看,它藏在我身体里多年,备受委屈,如今它找到了另外一个突破口,它喷涌而出,我拦不住它,一如我拦不住疯狂的自己。   我想要江岸,他是我新的美学,我想看他笑,又想看他哭,他赤裸着身子匍匐在月光下,那将是最伟大的名作,连莫奈和米开朗基罗也会为他流泪。   我看着粘液从掌心滑向指缝,给我的骨节染上墙灰一样的旧色,我想起江岸那双被烟遮住的眼睛,他在惩罚我,我看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去爱他。   情欲一旦卸了闸,就再也阻挡不住洪流的攻击,我在这一年中被拖入无边无际的肖想里,在大汗淋漓的清醒中昏迷,杀戮没把我变成一个疯子,那点幻影却把我逼成了病人。   我不知道江岸到底有没有看的出来,但他已鲜少回来,他从前就很少和我肢体接触,我不知道他到底起了几分怀疑,又揣了几分明镜。   可我不怕,只要我还是江家的少爷,我就一天也不会停止爱他,不,我死了也会爱他。   我有些脱力,我把用过的纸塞进木盒子里,我的和江岸的,我们在交缠,我想让大家都看见。   我低头看着脚边的那只空了的乳白色安全套,我越看越觉得它像那只白色的巨蟒,我又魔怔了,想发泄,想将它杀掉。   杀了它江岸就会只看我一个人了,杀了它江岸就会回家了,我固执的想。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将它烧点,它在我的手心里疼到蜷缩,我笑的车窗都在颤抖。   我狂笑着下了车,我去厨房拿了那把我平时用来剁排骨的刀,太好了,这种有杀戮目标的感觉,我感觉自己热血沸腾,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那无拘无束的五年。   我握了那把刀,我无比心安。   可我突然从刀背上看到我扭曲的脸,我觉得我没以前漂亮了,我很惊慌,江岸带回那条蛇是因为他觉得白蟒漂亮,江岸夜不归宿是因为他觉得情人漂亮,我要是没他们漂亮的话应该怎么办。   我想起来小时候那位培训哥哥说的话,我问他我要是得了第二怎么办,他说那就把第一干掉。   对啊,就算我不是最漂亮的了,那我把第一漂亮的除掉,我就是最漂亮的了。   那晚下了大雨,雨水和血腥混为一体,让我恶心的想吐,我割掉了白蟒的信子,他再也不能勾引江岸,死了也不能。   我想剥了他的皮,但我怕沾上腥臭,因为我手上还有江岸的味道。   雨越下越大,我嗅着手上快要冲刷干净的江岸的味道,我怕到颤抖,我拼命想要留住,可它们走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犹豫。   我突然倒在地上哭个不停,雨水直直降到了我的嗓子里,我快呛死在这片天地。   江岸,你好像,把我毁了啊。   来了,这姗姗来迟的感情,还有,我们小潭略微扭曲的心理 第9章 混着酒香的吻   我看到江岸动情的样子了,在别人身上   那个,有一定的恶心,但是……算了,你们坚持一下   江岸像心有灵犀似的,我杀了他的蟒还没两小时他就回来了,他没去后院,我已经洗完澡睡下了,带血的衣物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不信他会去翻。   他在家里待了一夜,还推门进来看我有没有睡着,外面电闪雷鸣,装睡的我差点吓出声来。   我早已不怕雷雨天,但总记得那个温暖了一瞬的夜晚,所以我说服自己,我的脑袋和身体都信了,碰上这种天气我就害怕,我早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   第二天早上江岸就走了,之后一个月都没有回来,毕业典礼也没来参加,只是发信息祝我毕业快乐,给我发了几万的红包,连个电话也没打。   刘妈去了乡下的寡姐家,两人一起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诉说孤寡,我觉得她在那里会比在这开心些,况且我早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还会照顾江岸,只是他没给我机会。   我望着楼下长着杂草的花园,想起我小学毕业的那天,我很想念王叔和刘妈,也很想念当年的江岸。   我知道他很忙,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分每秒都忙,忙到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   我已经暑假了,无所事事,巨大的空闲督促着我,我就会胡思乱想,我就会想知道江岸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想知道他在别宅有没有养人。   我像个偷窥狂一样到处搜寻着信息,我查到了,他有床伴,从我初一就有了,不固定,换了很多个了。   我居然松了一口气,他不是钟情于谁,他只是想找个射击对象而已,况且他一直在往白道上转,那边的脏事和把柄拔了许多年,现在也差不多清了,有些只是生意场上送来的礼品,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逢场作戏罢了。   可我再安慰自己也会有些难过和不甘,我找到了他留宿最多的一位,我斗胆寻着地址找去,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看看那姑娘长得什么模样,我除了性别还差在哪里,我也不是不可以去泰国玩一玩。   可等我找到那栋别墅的时候,我却疯癫了。   我找到了江岸从家里开走的车,我从望眼镜里看到江岸将那人按在宽敞的车座里疯狂地亲吻。   他真的像只野兽一样,我怕他将那个姑娘弄的缺氧,我又想那个姑娘就此死掉。   我跟个变态一样,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细白的腿被江岸搭在肩上,他冲击得那样猛烈,那种吨位的车居然晃个不停。   我想起他那时赤裸的上身,那精健的肌群正为另一个人发着力,我一面被欲火烤着,一边被嫉妒刺着,我头胀的厉害。   我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江岸才下车,我胳膊酸疼不已,却没有放下去,我真是可怜,我只能通过别人去看江岸脸上的汗。   幸亏我没听到他的喘息,否则我一定会弄脏我的裤子,我这个变态,居然用这种恶心的方式爱人。   江岸从车里出来了,抱着那位散了神的姑娘,我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装扮,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残忍。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再看清他那微微潮红的眼睛,他如我愿,他居然转过来了,对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心虚的低了下镜头,却意外看到他怀里的那位。   我的望远镜砸在方向盘上,因为江岸怀里的,是个男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开车回的家,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差点将自己淹死在浴缸。   浑浑噩噩四天后,江岸还没回来,不再处理那些黑上的东西,他开始过得和每个有钱人一样风流潇洒,我查过他,他前几天宿在那人家里,后两天宿在另一个人家里。   可这次,是个女人,刚认识的,和那位类型一样,柔弱文静,大点风都能刮死那种。   男女不忌,我不知道他金盆洗手后会变得这么糟心,成为一个渣男典范。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没结婚,也没恋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像也没触犯法令条文,更没招谁惹谁,我连个不喜欢他的理由都没有。   我真是个可怜虫,可怜是其次,主要是虫,如果可以,我想寄生在江岸的肋骨上,这样我就可以听得到他的心跳。   我在洗衣服,我在给自己找事干,我把那件黄色的睡衣洗成了白的,我还不想放手。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了铃声,不过十几步路,我奔跑着去接,可惜是方娜打来的,她说刘妈突然发烧了,乡下没有车,她连夜去了乡下,车在一半爆胎,方杰也过去了,但是刚刚江岸给她打了电话,说过去接他。   我知道方娜在求我帮忙,其实这种情况应该是我求她帮忙,我太想念江岸了,快想疯了。   我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那一长串的地名,我洗了个脸,抓几下刘海,又将它们梳下来,因为这样乖巧些。   我用沐浴露洗了手,然后我去找江岸了。   我到的时候包厢里一个人也没有,我问店员,他说这间的人都散了,我着急往外蹦,不情愿地拨通他的电话,嘟了无数声。   我很担心,因为那件包厢里堆满了酒瓶,江岸以前从不喝酒,我不知道白道上做生意也需要豁命。   我打着电话往外狂奔,经过一个包厢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电话铃声,那是我给江岸录的,我五岁刚来的时候,我唱的小星星,他那么个讲究的人,那首小星星他居然一直纵容我留着。   大概我对江岸那挥不去的诡异情绪,就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纵容里滋生出来的,像米里生虫,树上结果,顺其自然。   我挂掉电话,铃声戛然而止,我松了口气。   我悄悄去拧包厢门,结果门被反锁了,我穿的短袖上有一段玛瑙石,我用力一拉,珠子散在我手心,我把它们揣回裤兜,我不想浪费江岸的钱。   然后我从衣服上揪下那段鱼线,我将它们对折塞进锁眼,没几下门就开了。   江岸果然在沙发上躺着,定是打完电话熬不住了才在这里躲着,他小臂搭在双眼上,呼吸很浅,这么匀称,我知道他定是睡熟了,我把门从里边暂且锁住。   江岸身上还是那么好闻,他永远都能用那瓶沐浴露混着别的什么东西,然后造出些让人陶醉的味道。   我把他的胳膊从眼睛上轻轻拿下来,他眼角还泛着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太多了,额头也烫些。   我很欣慰他没有将我打开,我还以为他即使醉着也会将我打趴下,因为他防备心很重。   是轻松日子过久了松懈了,还是熟悉我的味道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嘴角,和我小时候摸的一样软,这么软的嘴唇,我小时候居然咬着玩,没出息的,和母猴子似的。   我还想再近一些,这种机会可能再也遇不到了,我刚低了些头,我听见他在呢喃,我凑近了些,想听他是不是在喊小潭。   他却说,秦原,好好睡,别闹我。   我身上的血在倒流,我甚至怀疑时光在穿梭,我在下一刻就会回到我妈的肚子里做一个无知的胚胎。   秦原是那个被他按在车里翻云覆雨、抱在怀里送进家里的情人。   不是逢场作戏吗?不是没有钟情对象吗?怎么会将他纵容至此。   我一直以为江岸做完后都是自己睡的,因为我睡在他床上那年他就说过,不会与谁同寝。   那怎么会睡在一起?为什么要睡在一起?   我可以看着他怀抱着别人,可以看着他和别人做,但他怎么可以和别人一起同眠,明明我都不行,明明拥有江家少爷头衔的我都不行。   我恨死了,这个男人,他对我不真心,他还对我撒谎,可我怎么办哪,我那么爱他,我都舍不得吹坏他一根睫毛。   我的眼泪滴在了他的眼窝里,他的眼皮闪动了一下,我甚至都不舍得再哭。   一直无声息的他突然翻身将我按在身下,沙发和床一样宽敞,他侧在我耳边,他说,我弄疼你了吗?   我眼泪瞬间就滑下来了,我想起被他甩下地面的那一天,我哭着说疼死了,真的疼死了。   他有点慌,他说你别哭,我轻些便是。   然后我感觉到了他那身下已经有些坚硬的巨物,我张嘴吸了口气,差点窒息。   我做梦都不敢这样想,江岸现在却真真实实地趴在我身上,用那处无辜地顶着我,像撒娇的孩子。   机会就在眼前,我却退缩了,我将腿分开些避过他,我不知道我若是迎上去了,他酒醒后会怎么办。   他还是冷血的,万一他不想承认自己的错怎么办,万一他要把我赶出去怎么办,或者他念点旧情,把家留给我,从宅子里搬出去怎么办。   几种后果我都害怕,因为我看不见江岸了,只要他不想看见我,我知道凭他的本事我这辈子也寻不到他,我不想,我会死的。   他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睁开了些眼缝望我,我别过头去,将脸埋在沙发内壁的海绵上,他却掐着我的下巴将我揪过来。   我没来得及堵我的脸,他却吻上了我,我浑身僵硬,只有牙齿在打颤,他却闭着眼强迫我张开嘴。   此时的他那样温柔,和那日完全不同,我连他嘴里那些残酒的年份都品的出来,我闭上眼,我怕他醒过来,更怕我醉过去。   透明的液体从我的嘴角滑落,我不知道是谁的,因为现在我的嘴里也带着酒的香气。   江岸的舌头刮过我上颚的时候我腿都软了,若不是怕喝酒损坏身体,我这辈子都不想让他醒来。   我是男人有什么关系,我是他的侄子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是他的儿子,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作奸犯科,我只是爱一个人而已,我有何错。   只要江岸不离开我,只要江岸爱我,我想,我们之间什么阻挡也没有。   做我一个人的狄俄尼索斯吧,江岸。   我回应他,我捧着他的脸爱他,他吻着我,一直吻到手腕,他想去舔我的手指,却在那一瞬顿住了,我的心猛地下沉。   “你的手上有小潭的味道。”   我屏住了呼吸,他依旧没有睁眼,皱眉靠着沙发内壁。   “给我滚。”   我从云端摔下来了,天神说,毒蛇永远是毒蛇。 第10章 草莓味的鲜血   江岸在他的卧室里和别人缠绵,我的灯碎了   对不起我开始渣了   江岸不记得了,包厢里暗黑灯光下的亲吻,他炙热的欲望,混杂着酒香的唾液,他都不记得了。   连我扶着睡着的他回家他也不记得了,他醒来后问我怎么接回的他,我说服务员把他送到车上了,还好。   他吃着我做的早餐,问我中考成绩出来没有,他问这个实在没必要,我都不太敢往上面写答案,因为我怕人家觉得我作弊。   “没有。”   “想上自己志愿填报的,还是要上私立的?”   我把粥里的芸豆用勺子碾碎,它就飘起来了。   “就正常上吧。”   我其实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看他那张脸我就会想起那天的光,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嘴角的涎香,还有他那句滚。   我连夜换了沐浴露,我找回了我多年前一瓶过期的六神,我把它倒满整个浴缸,在里面泡了一宿。   我再也不会用那个味道了,再也不会了,我把它停在那个包厢,不知道有朝一日会不会回去捡。   “身体不舒服吗?”他放下手里的叉子问我。   我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昨晚在水里泡太久了,我现在一定很像溺水的死尸,我慌着捂自己的脸,却感觉在他注视下的手指更烫。   那是我的耻辱柱啊,我翻不起身。   “没有,有些中暑,喝了药了,不必担心。”   我的冷淡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只能换个话题,“那条白蛇最近状态怎么样?”   我的勺子砸地上,陶瓷的碎片溅到我的光脚丫上,划了一道血痕。   他皱着眉头,问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低头捡碎片,我害怕他真的让我滚,我其实是个怂货,我杀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   万一江岸心里,那条白蛇的稀罕越过了我……   我捡着东西不吭声,喘息却不可控制的变得急促,我感觉自己像个咳喘病人,我大概好不了了,我下半辈子都会这样。   江岸突然摁住我的手,我一点挣开的余力都没有,我发抖着抬起头来,眼泪自行流下来,像春日里冰山刚刚化开时的小溪。   “别扔了我。”   我哭着说。   “不要扔了我。”   滴答滴答的响声,我以为是我的眼泪,原来是我的血。   我把那勺子碎片攥的那样紧,我却不知道疼,怎么办啊,我真的是个病人了,江岸不会喜欢病人的,他就不喜欢祖宅里的老爷。   他强行掰开我的手,将里边的碎片扔掉,还未来得及细看,我又把手攥紧了,这次我握着他的手指,我不疼,我甚至安心。   “乖,我不扔你。”   他想摸摸我的头,可他的手伸来的一瞬我却躲掉了,我好怕那种香味,让人溺死在棉花里的香味。   他的手停在那处,蜷缩了一下放回去。   “我不扔你,把手给我看好不好,里面有碎片扎进去了,不挑出来手会烂掉。”   我伸开了,我怕手会烂掉,烂掉的人江岸不喜欢。   江岸带着我去了他的卧室,我走的那样慢,磕磕碰碰的,他却不舍得抱我一下,明明我比那个秦原更轻更小,虽然我有腹肌。   他不珍惜我,我想,他一点都不珍惜我,他都肯戴着他的手表上楼,却不肯抱我,我比个零件还不值。   我感觉我病了,我其实从出生就病了,应该是我妈通过脐带传染给我的,她是个狠心的母亲,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从出生开始病了五年,江岸把我接回家后我痊愈了,可现在我又复发了。   我没有药。   他细心地为我挑出了那一手的碎片,给我包扎了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蝴蝶结,我对着那个蝴蝶结笑,他却一脸忧郁地看着我。   江岸接下来的两个月又没回家,他按时给我打钱,每天叫医生去宅子里为我看手,可我早就好了,我配合他演着,我不知道这个舞台什么时候会塌,那时我一定会被压死的,我想,因为我不想逃。   我入学了,我没再查过他一丝信息,我想让自己正常一些,我不想疯掉,我知道那样不对,江岸不是我的,他不是任何人的,他是他自己的。   只要他愿意,他永远都会在,我劝自己。   开学的时候我让方娜不必送我了,他请示了江岸,江岸同意了,我记得他以前害怕我被绑架来着,越养越不亲了,我笑道。   我办了公交卡,坐了四周拥挤的车,我向学校申请了住校,我本来是想走读能多看一眼江岸的,可是他不回家,这一个月唯一一次回来取文件,还是趁我不在的时候,他在躲我。   我很难过,我是最不愿意看到江岸为难的人,我想,只要他笑一下,我命都可以给他。   学校要监护人签字,我签的一模一样,有时我都在想,如果结婚可以不用真人的话,我大概早就和江岸签字成夫妻了。   我在宿舍住了一晚,我想起来我的星星灯没带,江岸其实特别直男,除去第一年,他每年送生日礼物就给我送星星灯,一模一样,送了八盏,可他今年却没送,毕业那天和生日那天,他都在情人家里。   我一个人过的,点亮了八盏星星灯,我坐客厅坐了一宿,他没回来,我给自己做了碗面,我左右手换着喂自己吃,我也可以长寿的。   我给江岸的卧室里送了一盏,我上次偷偷在他房里看书,台灯灯管烧了几十个小时给烧爆了,我怕他午夜梦回会寂寞。   我想去取,我睡不着,没有星星灯我睡不着。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可能它们陪我太久了,以至于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把它们当成家里建筑的一部分,是我忘了,我总不知好歹。   我打开了宵禁门,不费力气地避过摄像头翻出墙去,我向家里狂奔,像下一刻会抱到江岸那样兴奋。   那么远的路,我却跑回了家,我看到卧室的灯亮着,我开心的流下眼泪,江岸回来了,他终于回家了。   我撑手跳过黑色的雕花墙栏,我冲进家里,我一步五个台阶的奔上二楼,我甚至不知道看到江岸要说什么,我就是太想他了,天上的星星也没他难见到。   我气喘吁吁想拧开江岸的门,又擦了手上的汗准备先敲一下。   可我就在这一瞬僵住了,我听到了呻吟,两个男人的,两个极端的声音,一个娇魅动人,一个低磁有力。   我怕我是跑的太久耳朵灌风了,我拿小指按了按耳鼓,指甲伸出来的时候沾了血,我又重新去听,可我还是听到了,一个越来越有力,一个越来越虚脱。   星星也会蒙上灰尘吗?我抬头往天花板看,什么也没有。   老人们总说眼睛和耳朵是连着的,我刚掏破了耳朵,现在眼睛就开始疼了,有学问的老人们。   我滑坐在地上,靠在墙上听着江岸送给我的贺礼,我不喜欢交响乐,老师给我上课的时候我在用草棍编蚂蚱,所以我判断不出来他们的高潮有多久,是否符合标准。   我听了很久,久到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我像被冻死了一样,被热水的声音浇醒,我才想起了走。   这样很正常,江岸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里面那个人的,江岸是他自己的,等我长大了,他就会回来了,我还是个中学鸡,连腹肌都给厌食厌没了,他一定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我。   房子是他的,我没有权力阻挡他,他就是在这里开个妓院我也没资格问他一句该不该。   我掐了掐自己的脸,准备回学校上课,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不会让江岸失望,那样他就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   我扶着墙角站起,甩了下自己麻掉的腿。   “我可不可以开这个漂亮的星星灯啊?”   那个人问,像算准了我会疼,我的喉咙里感觉有一团烟,它要将我呛死。   我祈求江岸,别答应他,求求你了,别答应他,给他什么都好,我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玩具给他,我可以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他,他要什么我都可以让出来,就别给他这个,我求你了。   “开吧。”没有温度的声音,没有考虑,没有迟疑。   有人把钉子射进我的脑袋里了,我疼的将心脏缩成指甲盖那样的大小,这样就不会有人站在上面了。   我的脾胃翻来覆去地颤抖,我想报复啊,我真的想报复,我为什么要疼,我哪里做错了你要让我这样疼。   我只是想你,我只是爱你,为什么就要让我疼,这天下这么多喜欢你的人,快乐不是我一个人的,那疼为什么只抛给我。   我想报复,我想杀人,我想做给江岸看,我想让他知道,手上染血才是我的天性,如果不是爱你,我恨不得杀掉天下所有看过你的人。   我感觉我已经被逼疯了,江岸这么久的冷漠和疏远已经把我逼疯了,我以为我还可以忍,原来我早就疯了。   我颤着手拧开了门,我可以做到悄无声息,但我不想。   脚步声惊到了床上那个狐狸精,他还没看见我,他在叫江岸,他说阿江我感觉有人进来了。   我晚饭只喝了一杯草莓汁,我现在恶心的往上涌着酸水。   江岸没动,他早听出是我,曾经这个家里可以随便进出他卧室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可现在我不确定了,江岸把我的美梦一个个打碎了,他在教育我,端正自己的位置。   我像鬼魅一样站在那豪华的大床前,那狐狸精将自己用被子裹住,我嘲笑地看着他,我对你这样的卖品没兴趣,我说。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冲着江岸求助,江岸坐在床边擦头发,赤裸着上身,甚至没正眼看我一眼,你就这么厌恶我吗?我想。   到底是哪里错了,从哪里开始我们变成这样,明明一年前还在喂我吃长寿面,明明一年前还在期末考的下午给我送了一束向日葵,明明一年前还让我替你捏肩替你捶背。   啊,我才反应到,一年了,原来他看不见我已经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我能忘掉那么多事,那江岸你会不会早已经忘了我。   可我一刻也没忘记你啊,原来从那缕烟开始,你就长在我心里了,我就是死了化成灰,大概也会飘向你在的方向。   “出去。”他终于冷眼看着我。   我好委屈,我委屈到胃里搅着搅着痛。   “我不。”   “这是我的家,我就不。”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我手脚都在发软。   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像秃鹫看着坟场上的死人肉。   我不管不顾了,就算死了也可以,江岸看不到我的生活我过够了,死了也没这么委屈,死了尚且可以化成一缕魂魄瞧着他。   “要想我出去,你先把这个贱人杀了,你杀了他我就滚,你要是不嗯...”   我蒙哼一声倒在地上,江岸在我肚子上的那一拳用了成人的力量,再也不是那时候的过肩摔了,我疼到蜷缩起来,牙齿不停打颤。   我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爱着江岸,否则我对他的情情爱爱怎么会被这一拳打的站不起来。   “我说了,滚出去。”   天上的星星会蒙灰,所以我固执于一个假的。   “把....我的,我的星星...星星灯...还给我”   从前的我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疼到吐不出一口完整的话,那我曾经到底是怕疼,还是不怕疼。   江岸拿起那盏灯,走到我面前,松手,那盏灯在我面前摔得粉碎,我预感到了重物降落,我完全可以避开,可我连眼都没敢眨。   如果有一天星星要灭了,你会不会错过看它最后一次发亮的机会。   碎片扎进我的眼睑,我终于眨了下眼,眼角磨出了血,我的眼前浪漫缤纷。   我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吐出一口浑浊,那是带着草莓味的血。   我舔了舔嘴唇,翻了身跪在地上,用膝盖撑着自己爬起来,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余光里的江岸好像阴着脸。   我扶着墙走出那间卧室,我跟他说了一句话。   我说,“叔叔,原谅我,我再也不会了。” 第11章 不吃草的绵羊   富二代舍友舔了我嘴角的血,让我等他回来   我翻墙的时候失去重心,被花栏上的尖端刺穿了小臂,可我一点也不疼,这是一个杀手该做的,我鼓励自己。   我抖掉滚落在地时沾上的一身土,像一条斑点狗,可爱又微丑。   我捂着胃去上学,天快亮了,再不回去我要穿帮了,我摸摸口袋,我一毛钱也没带,手机好像也掉到江岸卧室了。   真是一无所有。   啊,我摸摸手腕,果然,我还有表,我之前总盯着它算江岸回家的时间,我连睡觉也没取过。   我拦了辆摩托,把手上三百万的表给他,我说你带我去学校,这块表给你,那人看了我一眼,他问我是不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杀人犯。   他慧眼识珠,我拍拍胸脯,兄弟你等两年,终有一天我就是的。   他骂了我一句神经病就走了,摩托车尾气甩了我一脸,没眼色的家伙,你看看我这一身值....算了,我他妈居然穿着睡衣跑出来了。   这招走不通了,打出租说不定人家会报警,我不想被请去喝茶。   我捂着胃,开始竞技跑,边跑边吐血,太美了,美的我冲天空大喊,我说我崇尚的美学回来了,我又可以变成那个吊天吊地的我了。   鲜血万岁!   我狂奔到学校,依旧从原处翻墙,不知道为什么墙变高了,我不小心蹭到了瓦,不知道有没有抹上胳膊上的血,不然校方白天会疯狂通报吧。   我走的时候把宿舍门的门禁锁开着了,不知道哪个傻逼半夜上厕所给好心锁上了,拧半天拧不开,敲门又容易引起阿姨怀疑,我没办法,只能跑到一旁的外厕里整理仪表,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若无其事地回去。   我把胳膊上的那个洞冲在水龙头下洗,可温润的水柱没能将它射穿,我把一池子的血水放掉,然后将睡裤的边扯了一截包在胳膊上伤口上,幸亏我畏寒所以总穿着长袖长裤,不然照短裤扯能扯到我蛋那里去。   清洗完眼睛我仰头闭了一会,然后大步跨到厕所墙角蹲下了,因为胃里疼的我实在站不住了,我现在是真的很像要饭的。   我眯着眼等,等到宿舍开了门,出了几个晨读的同学,我才晃晃悠悠起身,偷偷摸摸溜回去。   我身残志坚去上课,却在第三节 的时候晕倒了,胃出血。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打点滴,胳膊也被包扎过了,我头一次住院,不,我头一次进医院,我挺好奇,单独一个病房,设备挺高级,看来是掏钱掏到位了,我没闻到他的味道,我知道来交钱的不是他。   手机放在桌边上,我拿起来看,是方娜的短信。   “临时有事先走了,手机是少爷让我带给你的,小少爷好好休息,我晚上过来看你。”   桌上放了一杯水,应该是方娜的给我准备的,我面无表情把手机扔到了里面,拔了点滴出了医院。   我说不上过目不忘,但记忆力和方向感极佳,我顺着小时候的记忆往基地走,自从跟了江岸后我没动过一次回基地的心思,可就在江岸开始不回家的那一年,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没跟着江岸走,会怎么样。   会不会还是没心没肺没皮没脸,是不是就不会担惊受怕卑微低贱,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桂花哪里都有,我却贪恋他身上的,不该,真的不该。   我走到西郊的一座桥上,从白天走到黑夜,脚后跟感觉从脚骨上脱落了,作为少爷我已经很久没亲自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到这里就为止了,我记不起了,记不起后来的路,也不知道前边的路对不对,四周荒无一物,我看了很久,把那严格来说是四年半的日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因为我一直在按江岸给我的生日算。   很开心啊那时候,不知道空怎么样了,还是一堆人里的老大吗,再碰到我这种挂身上耍赖皮的小弟会一招破解吗?   我在夜风里哈哈大笑,冷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低头摸摸自己,还好,我还以为我已经被冻死了。   我顺着原路返回了,其实就算我找到基地我也不会回去了,九年的时光把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里面的那些人哪,变成什么样了?还活着吗?成为合格的动画片演员了吗?空见了我还会手下留情吗?   我走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依旧翻墙进去,墙变的更高了,我还在厕所待了会,这里快成我vip地点了,等太阳升起,我溜进了宿舍。   我关了门上床就睡,我依旧在宿舍见到了我下铺一人,他长得很一般,人却很好,说话很慢很温柔,他看到我后悄悄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他去叫校医过来。   我笑着摇摇头,我说不必,我刚从医院回来,请了假在宿舍睡几天,你别着急。   我请个屁的假,在我老师眼里我现在该是在医院躺着打点滴,没个三天回不来。   可学校里没动静,说明江岸根本没有找我。   江岸彻底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骗子,和走掉的应晨应风一样,我身边其实都是骗子。   我一边痛哭着咬自己手指,一边大笑着欢庆解脱。   我感觉自己已经分化成两个了,一会儿是基地里那个热爱美学的混账魔王,一会儿是爱而不得的变态狂。   都挺好,一个不缺,一个不少。   下铺应该会学到晚自习才回来,我一个人享受独处,很习惯的感觉,所以我得到了抚慰。   睡到晚上的时候我有点想吐,我知道我肚子里没货可以往外倒,但我就是想吐吐,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吐苦水吧。   摇摇摆摆去了趟厕所,朝着坑里吐完,我回到宿舍,我没力气了,我也不是壮的和牛一样,我会累,我走路很晃,一进门就撞到另外两个还未说过话的舍友,我立刻道歉,我说对不起,我有点晕没看见。   可他两实在不识抬举,那个浑身名牌的大个把我按在墙上,掐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后边小矮子笑的很老鼠一样,我知道对不起老鼠,可我找不到别的东西,且委屈着吧,反正大家都不是好东西。   大个还没吱声,老鼠先叫上了,摆明的富二代和小跟班,我现在气势实在升不起来,因为我已经不是富二代了。   “你一天病兮兮的跟林黛玉似的,晦气不晦气。”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划来划去,然后又在我喉结上打转,我又想吐苦水了,但我不太敢在现在惹他,我怕自己被打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我可以死,但不能死的憋屈,换一句经典台词,我还有未了的心愿。   “你把我弄晦气了,我就不高兴,懂吗?”   他的指腹摸着我的嘴角,眼里的情欲让我反胃。   我舔舔嘴唇,吹了一晚上夜风,嗓子哑得不像话,我像个鸭子一样问他:“哥哥怎么才能高兴些。”   人喜欢示弱的东西,动物也喜欢,他果然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我决定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了。   “你伺候伺候哥哥,哥哥兴许就会高兴。”   我勉强挂着笑,咬破口腔内壁挤出点血来,“哥哥,我们半个月后约好不好,我昨天胃出血了,今天玩的话估计衣服还没脱我就咽气了,你不晦气吗,都不能尽兴。”   他拿指腹擦掉我嘴边的血,然后放进嘴里吮吸,“你一定很美味。”他说。   我忍着恶心自夸,看吧,我这张脸走到哪里都无敌,可唯独入不了江岸的眼,真是盼什么不来什么。   我乖巧点点头,他长的挺帅男友力也不错,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到床上,给我盖好了被子。   “我现在回家,明天要去国外参加一个比赛,回来后我要享用你,知道吗?别让别人碰你,要是你脏了,我就把你们一起剁了。”   我差点笑崩了,我他妈看起来像卖的吗?不过如果不是被他彻底恶心到了,我真的可以把他收成我的小弟,他的办事风格跟我太像了,想必很合得来。   他附身在我的刘海上亲了一些,像在做印记一样,然后叮嘱,“我走了。”   盼了无数次的动作,第一次被江岸错过了,不怪我。   我点点头,他带着鼠老弟离去,等他离开宿舍,我拿起枕头下面的打火机把他亲过的那处刘海全烧了。   自从江岸给我插了蜡烛后,我身边总会带一个打火机,我怕他跟我借火,可惜总是我多想。   我闻着头发被烧焦的糊味安心入睡,在这里不吃不喝蒙头睡了两天,然后正常上课去。   半个月很快,我不过睁着眼看了十五夜的星星。   我刚考完月考,出门就接到了陌生人的信息,新办的号,他却能查到,有点能耐,他在问我见面地点,那个以为我成了他鸭子的天真boy。   我把书拿回宿舍摆放整齐,把最后一本翻开在书桌上,在草稿本上写了两行公式,在杯子里倒上半杯开水,把泡面里的调味带撕开一半放着,然后我出了校园,在很暗的一处小店里买了样东西。   我到了约会地点,是我那日去过的小桥。   我当时发给他地点的时候他就回我一个微笑的表情,我对这个世界成见太深了,以至于我现在看着那个表情就想戳烂自己的屏幕。   他在嘲弄我,他敢看不起我。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恶狗,他不该灭我威风,把我当做一只听话的绵羊。   因为我这只绵羊,不喜食草。   我潭真不是乖宝宝,想当某人的小羊,可他不要 第12章 被摔死的王子   我的裤子上全是血,江岸差点掐死我   我们小潭是个狠人   “你来了。”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他真的很欠打,那么多中颜色,为什么偏要选这个,为了沾上液体时看不清吗,不会吧,可能会更明显哪。   他的小弟在桥檐下拔草,听到我的声音后站起身来看,看着我容光焕发的样子眼睛突然发直,大概是跟着吃主子的剩饭吃多了,总会痴心妄想些。   平时带着就算了,我不知道面对我这样的他还能带一个是怎么回事,是准备到时候给他接套还是给我擦水。   我冲着他笑了下,夕阳正好洒在我的脸上,他有点发呆,我知道我长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我和江岸气场丝毫不同,他是黑夜里的鬼魅,我是蓝天下的小鸟。   他貌似真的挺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他若是向我对江岸一样卑躬屈膝,或者至少一个人真诚地享用我,别把我当个商品,我可能真的会心疼心疼他,不在乎他长的低了我多少个档次。   可他给脸不要脸啊,没那个怀抱美人的命就敢动怀抱美人的心,我不懂,我不好吗,你既然颜值上站不住,为什么连深情也站不住啊。   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有,想要的都会有,我都没得到,你怎么能走在我前头哪。   他等不及我过去了,他向我走来,小弟跟着,被他一脚踹下去,骂了几句,乖乖去远处的树桩子下玩手机,嘴里还是骂骂咧咧。   呦,看到盘里的肉好吃了,所以想独食了,我反思我那天是不是真的很难看,以至于今天回光返照的时候引得兄弟相残。   他信步走下那座拱桥,彻底背离了太阳。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完全尊重,也很开怀。   他摸上我的脸,“我回来了。”   “啊,我有等你回来,所以在好好吃饭。”   他挡住了光,我有一瞬间,还以为我等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他闭上眼不去看他,他却以为我在索吻,他向我靠近,“我回来了。”   他的嘴唇碰到了我那颗藏起来的痣。   “江……”我的睫毛在闪。   “江什么?”他问,一手附在我的腰上,一手捧着我的脸颊,仿佛我是他挚爱的情人。   “江潭,我的名字。”   他勾起了嘴角,这次是我失神了,是因为太久没看到对着我的微笑了吗,我感觉有风,有光,有细纱拂过我的眼角。   “为什么要哭?”   “想跟我做吗?”我问他。   明明提出条件的是他,他却有些呆滞,“在这里吗?”   “不然哪,上我家吗,还是你家。”   他被噎住,明显不高兴了,他抓在我腰上的手掌下移,中指滑进我的股缝,我忍着,这是他送我一场幻觉的礼物,我不收利息。   “这种地方是挺刺激,我没问题,但你行吗,细皮嫩肉的,膝盖不怕划破了?”   我左手在他胸前打着转,盯着他暗黑的双眸轻佻道:“说不上啊,划破的是你的背也不一定奥。”   勾人的本事没少学,天然的也存放不少,可惜那个人我不敢勾,他也不会允许我勾,从前对着他我只会自乱阵脚,如今我丢盔弃甲。   他的呼吸重了些,我勾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掌开始捏着我的嫩肉。   我把鼻尖碰到他的身上,“你轻些,都捏出我印子了。”   我看到自己说话时吐出的气染上了他轻微的胡茬,不动声色地仍由他碰撞着我。   “为什么不要印子,跟我做完还要接下一家吗?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跟个荡妇一样。”   不懂为什么他妈给了他一张脸还要给他一张嘴,不说话就好了,为什么要说话。   我把额头顶在他的胸口,低头看了看他的下边,已经很高了,是个健全的孩子,可惜了。   “够你吃吗?”他问,“你这种货色应该还不够吧,要不要我把手也加上。”   他的指头已经隔着牛仔裤顶到了那里,我没耐心了,真没了,我不喜欢听这些荤话,也不喜欢听什么浑话。   “我帮你啊哥哥,先感觉一下我这双手,我弹过钢琴,我很会掌控节奏的,哥哥把手放一放,等太阳下去了,我们就开始正头戏,好吗?”   他挑眉看着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可我越来越不喜你了。   我忽视他那根手指的模拟动作,解开他的皮带,内裤还没扯下来,那处就迫不及待蹦了出来,紫红色的泥鳅一样,不知道恶心了多少人。   我呼了一口气,将它握住,极速抽动,他把下巴顶在我的肩头,咬着我脖子上的细肉喘息,那里插入了三根手指,我眼眶抖动,只想上厕所。   我看着远方的太阳,我在倒数,10.9.8.7.6.5.4.3.2.1   温热的液体喷在我的裤子和手上,他的手指也在那一瞬抽离。   “天色晚了,我送你睡觉吧,好哥哥。”   噗嗤一声,我给夕阳送了份饯别礼,血滴落地的那一刻,整个太阳落下了地面。   我在黑暗里闻着地面腾起的热气里那股腥臭的味道,血的气息让我安宁。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我,我看得出他想抓我,他呆滞后甚至想反手捅死我,我加了一刀,他跪下身来,像个罪人一样向我忏悔。   他的动作引起了小弟的注意,他站起身来朝这边望,只可惜富二代跪的巧妙,这个画面在他看来,活色生香,他又坐下,踹了脚树桩继续玩手机。   “为,什么?”   “因为你笑了。”   他摸着伤口,像心痛到死一样,我不懂他为何这副姿态,我又不是他的恋人,只可惜他从小富贵惯了,太不能受累,一句话没吐完,他就闭上眼睛了,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我心软,将他踢倒,让他舒服些,这样流血不好受。   我朝着带着耳机的小弟走去,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他,他的手机掉到地上,几年身体交缠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动物世界,动物可好看多了。   “你伺候完大哥了?”   他想去够着看,可我挡住了他的视线,天也完全黑了。   “轮到我了吗?”他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   “啊,轮到你了。”   我将刚才捡到的巨大枫叶捂在他的嘴上,然后一声呜咽,鲜血洒了我一手。   他的血比刚才那位还要腥臭。   解决完麻烦,我也有点累了,我树桩上休息,可惜没有月亮,它被吓住了,连个带班的没找上。   我坐在那里很久,在我心里用他们的血画了一幅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位王子,还住着一条恶龙,可他们住在一起太久了,以至于王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王子,恶龙怀疑自己是不是恶龙。   出去飞一圈吧,我提议,恶龙是摔不死的,让两人都飞一圈,看谁活下来。   恶龙同意了,王子却拒绝了,他擦着自己王冠上的宝石问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手画脚。”   我睁开眼,算了,不听劝,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我站起了身,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找了几根树枝,还有粗点的树棒,我脱下自己的裤子,蹲在地上将他们塞进自己的后穴。   月亮出来了,它没笑话我,它好像还有些不忍,没刚出来的时候亮了,何必哪,我自己都想笑。   灌木丛的枝子上带着刺,虽然那位大哥好心给我扩充过了,但我感觉后边已经血流如注了,还好吧,没觉得有多疼,大失所望。   我穿上裤子,又摇摇摆摆回家去,对,回我的家去,幼鸟受了伤要找母亲的庇护,啊,江岸不是我妈啊,嗯,一切不尽人意啊。   我的手上沾了他们的血,也滴了几滴自己的,我走得慢,走到家里的时候应该是正午了,手上像油漆一样,干了的血已经脱落了。   江岸不在家,这么早就不在,院里落了一层土,却连车印都没有,看来他那天后根本不回家了。   我倒是给他找了个自在,挺好,我过得也痛快,各自痛快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进了厨房,在里面找到了洗洁精,刘妈喜欢的牌子,说又贵又好。   我挤了好多在手上,突然就忘了正事,开始在客厅里玩吹泡泡,我吹的开心,门咔哒一声响了,一身紫红西装江岸居然回来了,我看到那身西装差点吐出来。   他没开车,难不成他住院子里了,狗窝?   他没料到我居然在这里,看着我笑的嘴角弯弯的脸失神,第几次了,不记得,我已经不在乎了,随便怎么,爱咋咋地。   我把泡泡吹向他,想起五岁那年的浴缸,我冲着他走过去想抱他,我像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   他躲掉,皱着眉头说恶心,不知是说我还是说泡泡,他让我去洗干净,我也没明白,是把我洗干净,还是把泡泡洗干净。   他转身上楼,可不出五分钟他便下来。   “手上的血是谁的?”他问,带着风雪。   我刚冲洗完手,我伸着干净的手指给他看,“没有啊。”   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和地面分离开来,我觉得他确实想掐死我,蠢啊,当初就该把我淹死在浴缸的,白花那么多钱,有那钱还不如养些情妇情夫。   “谁给你的胆子杀人?”   他的冰碴刺到我了,我心累的不想看,干脆闭着眼等死。   他在窒息的前一刻将我松开,想让我跪在地上求饶,可他错了,我只是扶了下腰,我没低头。   “放心,我还在你户口本上,所以我害不到你。”   他不说话,我拉着被血染红的校裤跟他解释,“轮奸我时的正当防卫,啊,这里还有他的精液,喷我一身,后边也有,对了,你可以拍下我后边的照作为证据,如果你的律师摆不平的话。”   他眼里烧着怒火,我这一年本以为我再也看不懂他了,其实是我从没有看懂过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从来都不寂寞,那个寂寞的,从头到尾都是我。   他只不过我在照镜子的时候恰巧走到我后边而已,都是假象。   他甩门而去,关门之前我照例问他今日的最后一句。   我说:“你觉得我脏吗?”   他都没有思考便直接说了一句脏。   我笑着跪坐在地上,我低头了,向他,也向我自己。 第13章 捏碎了的桂花   江岸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挺愿意的   这章不疼,你们闭着眼睛感受一下   我胜诉了,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一个漂亮男孩子被富二代伙同手下轮奸了,我的照片比明星还火,大街小巷都认得我,还有人在那座小桥上给我献了好多白色雏菊。   我可去他妈的吧,我又没死。   开庭那天我没有去,因为我精神失常了,这是我胜诉的最大原因,未成年还是个疯子,再加上多出来的强暴铁证,我是最大的受害者。   人见人惋惜的可怜虫。   江岸准备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觉得挺好,不吵不闹,当天还喝了三瓶自制酸奶,刘妈打来的电话我也没接,没意思,无非哭哭啼啼,无非保重身体,又不是我说了算,哭由不得我,身体也由不得我。   我早控制不住它们了,我这个人早就是空的了,里面什么也没有,连心也没留下。   “你若是不……”   “就去那里吧叔叔,我挺适合的。”   我打断他,又吃了一根香蕉,然后去上厕所,后面又长好了,我得弄破他它,它不疼我不安心。   江岸其实早该这么办了,我从小就是神经病神经了许多年了,他早该送我进去了,在我棱角还没磨平的时候就该这么办了,在我对他图谋不轨时就该这么办了。   我上完厕所后就去收拾行李了,今天就走,立马就走,我要回娘家。   我进了卧室左看右看,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全是他的,连我整个人都是他的,有什么可以光明正大带走,没有,一件也没有。   可我没办法不换洗衣物,这么多年钱也花不少了,现在做作也没什么意思。   我挑了几件普通的衣服和内裤,又装了我那双狗狗拖鞋,我结束了,离开狗窝的旅行开始了。   他今天特意回家了,我还以为是方娜送我,我从楼梯下来后他就自觉帮我拎着行李,我给他了,他可能没想到会轻成这样,拉上来的一瞬不太自然。   这一幕有些美好,我恍惚地以为是我上大学了,他在尽一个监护人的责任,亲自送我远行。   我确实远行了,跨了一个市的精神病院,我有朝一日发了疯出了院,也寻不到他跟前来,他高看我了,我其实都不能确定我会不会活到十五岁。   我大概,至死是少年。   他开了辆小跑,车上之前一直开着空调,我上车后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他才大发慈悲将空调关掉了。   难为他了,跑这么远开车送我。   “你可以让方娜来的。”我看着窗外的景物说。   他嗯了一声,和空调一个系统,我转头看着他,这么好看一张脸,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菩萨。   “跟我说会话吧。”   我求他,因为我知道进了精神病院,我应该就不会再与人交流了,不是不能,是不想。   “嗯。”系统开了。   算了,我还是选择去看窗外的景,江岸开的很慢,车窗外是一颗颗桂花树,我甚至能看见上面挂着的桂花的形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来了兴趣,降了车窗,从路过的一棵上狠狠揪了一把,车尾走过许久,那里还在飘香。   我把车窗合上,害怕它们追上。   基地的桂花树都是没刺的,刚才的一棵却扎破了我的手,也不知道有没有凉到它们,原来这里的桂花也不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这世上哪有东西会是永恒不变,我又在天方夜谭了。   我绷紧了双腿,把手里的花抖在腿面上,然后将指尖冒出的血抹在白色的牛仔裤上,和黄色的桂花混在一起,西红柿炒鸡蛋,我觉得特别好看。   其实雪地里撒上几颗煤炭,清水里滴上几滴墨汁,都这样漂亮,只是我从前很少细看。   我把那些花一朵一朵撕成小瓣,只剩了九朵完整的,我把它们捡到手心里。   “叔叔,快离别了,我送你个礼物。”   我自顾自地把桂花装进他那个木质的纸盒里,然后盖上盖子。   “放放车里就香了,就永远是桂花的季节了。”   他没有说话,我也不去看他,我其实想通了,其实我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大概只是一树桂花香而已,我不该爱他,我其实该好好爱自己。   我靠着车窗睡了一觉,桂花可以安神,就像守护长城的舒肤佳,我好久没有安心睡过一会了。   我做梦了,在这样的艳阳天。   我梦到了十一岁那年的生日,我等到最后也没有等到江岸。   我自己插了蜡烛,我自己吃了一大碗长寿面,我犯了所有的民间禁忌,所以我那天的愿望全都没有实现。   我许了什么来着。   奥,愿岁岁年年人相同。   啊,骗子,其实这个世界上全是骗子,我也是骗子,我把自己自己骗到了深渊。   我被自己眼泪凉醒了,我不想擦,我把车窗打开,迎着风吹,越吹流的越厉害,原来我忘了把眼睛闭起来。   我闭起来了,果然一会就干了,只是脸上有点绷,像哭丧人眼泪下的新制棺材。   “叔叔。”   我叫他,叫的像五岁的稚童。   “嗯。”   他好像一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说。   “你今年28了。”   “嗯。”   我依旧把眼眯着,在副驾驶里缩成一团,尽管我不冷,不,我冷,啊,我不知道我冷不冷。   “找个人稳定下来吧。”我说。   “是男是女都行,看你喜欢。”我重复。   “一个人不好。”我叮嘱。   他提了车速,风刮的我脸疼,我升上车窗,跟他道歉。   “对不起啊叔叔,我又多事了,只不过我想着你又不过生日,这样的话每年都吃不到长寿面,找个人的话,就可以在他生日上同吃一碗了。”   “原谅我,叔叔,我再也不说了。”   我察觉到他又减速了,像酒驾的无力,我摸不清,也不想摸了,以后他如何,就不再关我的事了。   “啊,对了,可以帮我个忙吗?叔叔。”   “嗯。”   我已经不等他嗯了,想直接自己说来着,可他还要自己走一遍流程,嗯一下,仿佛不嗯一些他就没法开口。   “我在我卧室里的各个角落里都放了星星灯,一共七盏,走的时候我把它们全点亮了,我就说算了,可它们非要给我搞个欢送仪式,给我烦的,等你回去就帮我把它们都灭了吧,不必留了。”   他眼里的我大概已经疯了,也我们真的拥抱离别过了,我什么也不想要了,它们也一样,都碎了一盏了,其他灯怎么能独活,我不同意,它们也不愿意,我们觉得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嗯。”   他答应我了,我突然怀疑他是不是压根没听我讲话,就只会过一会自动性回一句嗯。   我想验证这不是个假人,我问了个问句,“叔叔,还有多久会到啊?”   “七个小时。”   果然不是假的。   “那我睡一会,到了的话叔叔叫我,累了的话也叫我,我们换着开。”   “嗯。”   我笑了笑,背对着他缩成一团睡,腿面上的桂花撒了一地,好香的味道,就是闻着有些陌生,不知在哪里闻过。   我们到了那边山脚时已经是夜里,停车的时候我醒了,发现我们正在一家酒店面前。   “今晚住一晚,明早过去吧,人家下班了。”   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像临终遗言似的,我很想多听几句,他又不说了,行李也不带就直接往大厅走。   我跟着他,他办房刷卡都是自己在做,我只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   办好入住我们便乘电梯上了22楼,全程无言,他把我房里的门卡递给我,电梯到点,我们相互背对着开门。   我进门去就用脚跟将门带上了,我也不知道江岸关门的时候会不会转身看我一眼。   你看,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不死心,像跟上了案板的鱼还想回水里去。   可这很正常啊,我今天被桂花扎痛了,可能我以后就不会伸手摘了,但桂花在我眼里依旧没变,好看好闻,会忍不住撒在星空里。   我用酒店的东西洗漱了,不知道精神病院什么情况,我洗了个特别舒服的热水澡,可惜忘了带内裤,我把洗下的内裤用电吹风吹吹,然后挂在衣架上晾,我挂着空挡在等。   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我好奇地看门,从猫眼里看到江岸那张看不透表情的脸,我不敢开,我怕他,从他不喜欢我的那天起我就怕他。   “怎么了叔叔?”   我隔着门问。   “外边下雨了。”   我这屋里没有窗户,我查了下天气,雷雨。   “嗯?”   下雨你找萧敬腾啊,找我有什么用。   “你不害怕吗?你小时候很怕。”   我眨了眨眼睛,将额头抵在门上,我给木头降了降温。   “不怕了,以后都不怕了,叔叔。”我说。   即使怕也是一个人,怕是给别人看的,所以我以后没什么需要怕的,也没什么可以怕的。   他在外边没发出声音,我便隔着一扇门贼心不死地触摸他,眼睛,鼻子,嘴巴,都正好长在我的心上。   他太会长了。   “叔叔。”   直到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寂静,时针转过了两三圈,我才细若蚊蝇地喊他。   可他应了,在不该的时间不该的地点。   我泪如雨下,打湿了门板,我的叔叔是个无赖,他把刀子送给我,我却当成鲜花收下。   “你一直知道对吧,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思考了很久,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还需要多少布量,是和不是不早就写在他的心里了吗?   “嗯。”   他终于做出了这道世界难题,我的眼泪将木头的气出了泡,像短腿的蚊子在此处随地抛下的小便。   我把那扇门打开,却把我心里那一扇门永远关上。   我看着他,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即使出来办私事他也穿着西装,衣服和他这个人一样严谨规矩,我才想到了,他其实不是来办私事,他只是在做公务。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应?”我问。   “早些睡吧。”   他看了我一眼,转头就走,我却怕了,我怕到死,我感觉我下一秒就会被火化,我再也看不见江岸了,我这个人再也不会被江岸看见了,他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他不会再看见我了。   我慌乱地把他拉进我的房间,手指扯乱了他的纽扣,我颤着手将门反锁上,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他不用力就可以把门打开,他甚至可以直接拧开锁子出去,按着我刚才拧上的痕迹。   他垂手看着像要濒死的我,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怜悯,无奈,忍让,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厌恶我也认,我还能看见几次哪,这样漂亮的眼睛,像夜空里不灭的星星。   我僵硬地去抱他,长大以后我没再抱过,不,我又搞混了,梦境与现实,我没抱过他,从来没抱过。   我不知道他怀里的温度,我怕我会融化,毕竟我是一堆雪,我一直都不坚强,我一定会变成一堆泡沫,像那位痴心妄想的人鱼公主。   他让我抱了,我得寸进尺的环住他的腰,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他潜意识想要逃,我求他。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让让我吧,我以后不会了。”我说。   然后他回来了。   他的心脏跳的很强劲,即使我现在趴在他右边的胸膛,都说有些大佬天生奇葩,心脏长在右边,所以被暗杀了也不一定会死。   我的叔叔不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长命,我想应该可以,因为我们曾经相互喂过同一碗长寿面。   “叔叔,可不可以……”   他等着我的下文,我却抬头望他,我才长到他的锁骨。   他没等到我的祈求,罕见的问我怎么,原来被人控制着心脏的时候叔叔也会怕,我暗自开心,江岸他怕了。   我揪着领带猛地将他拉下来,我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他的嘴唇不比以前柔软了,可能是跟他的心脏一起变了。   我嘴里全是桂花的味道,因为我把裤子上沾染的几颗给嚼碎了,我对他的执念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曾经爱过他。   我问他:“叔叔,能不能还我,把五岁那年咬你的,全部还给我。” 第14章 余荫下的蚂蚁   江岸转身走了,我希望他一路顺风   真的不虐   我看不清他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绝症病人会情绪化,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了我的泪腺了。   我放弃了,留点念想吧,如果他还回来,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牵绊了,我松开他,真的松开他。   我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沉不下去又飞不起来,可江岸是一场急雨,他将我打穿了,我自此四散。   我只是想让他还我,他却夹带私货,猛地扑着我,把我的双手扣起来拼命咬我,我是他爪子里破败不堪的碎肉,他还要把血水都剥出来才满足。   我流血了,血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比起眼泪,我更能操控它,可它现在落荒而逃,我的口腔里全是它。   我才悲哀地发现,江岸一直是我的主宰,他控制我的感情,还控制我的身体,我由不得自己,由不得我这颗心。   我们滚到床上,本是浪漫旖旎的动作,我们却像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猛兽,我想着等他咬够了,他会不会可怜我这个窝边的猎物,赏我一个一触及离的吻,那样我就可以守着它过完潦草短暂的下半生。   可他没有,他咬我,使劲咬我,仿佛他这几年的时光错付了,他有多恨我,我的嘴唇破了,嘴角破了,舌头破了,口腔破了,现在我锁骨上的细肉也破了。   我突然笑起来,在这房间里掺着血味的笑声,猎豹停止了他的撕咬,他像被蛊惑的傀儡一样,后悔地看着我。   他连啃我都不愿意,我的肉不是香的,不知道是谁迷惑了他,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但我觉得他活不久了,他不该在江岸身上做实验的。   “笑什么?”他问,像是恢复了神智,可嗓子却更为低沉。   “啊,叔叔你会咬死我吗?”   我看着天花板,光秃秃的吊顶和看起来许久未擦过的水晶灯,没有一样比得过家里,江岸的家里。   “不会。”   蛊药还没有过效,他居然会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咬完了,能不能亲亲我。”   他没有回答,我挺扫兴的,一个大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叔叔,把我的卧室烧掉吧,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就把我的东西和我的气息全部烧干净,但不要碰墙,我喜欢那个壁纸,也不要烧到屋顶,我觉得那个浮雕的顶很好看。”   “还有,家具把我的气息烧干净就好了,那样别人就可以直接拎包搬进去,你别傻傻的都烧了,别给我增添隐形消费,我本就欠了你好多钱,叔叔我要是没机会还了,我一定在下边保佑你财源……”   “睡觉吧。”   他打断我,他一刻也不想听我念经,随便,我还不想说了。   他扯松了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气宇轩昂地走人了,他按着我拧过的路径将锁拧开,他的轨迹和我重合了,我会记住,我将永远不会孤单。   “叔叔,晚安。”   我小声的说,只有屋顶听得见。   我在床上躺了一夜,就那个被江岸推倒的姿势,一点儿也没变,盯着灰尘大眼瞪小眼。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起身去洗漱,我觉得胃里疼,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惨死之后奋起作妖的厉鬼。   形象不好,我把嘴上那一个个血痂全部用手撕掉,然后开始刷牙,牙膏泡沫和血混在一起,薄荷味很香,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别的香味,一直是我太浅薄了。   血越冒越多,让我烦躁了,他们没有一个让我省心,我把牙刷从牙齿上拿开,用力去刷洗嘴唇上的每个伤口,他们不乖,我得给他们教训,他们也不洁,我又得为他们庇护。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身体却在造反,它强迫我咽下去了,薄荷叶好像有止痛的功效,我的胃疼会缓解吗?   我洗了把脸,精神病院在山上,酒店用的山泉水,冰冷的水止住了血,一物降一物,我看明白了。   头发太乱了,我把水龙头打开,将头伸过去直冲,冲了两下,我记不起昨晚有没有洗澡,我甩了甩头上的水,将半湿的衣物全部脱了去,我去洗澡。   我不会用淋浴,直接拉开水阀,水瞬间就出来了,很凉,比水龙头里还凉。   我张口喝了一点,又很甜,引诱人的家伙。   我冲完冷水澡,拿起一旁的一次性吸水巾,擦干头发,擦干身体,穿回所有衣服,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满意了很多。   我是个容光焕发的神经病,我是深井冰小王子。   江岸来敲门了,我把门打开,头一次见他两天穿着同一套衣服,真是委屈他了。   “下去吃早饭。”   他甚至没看我的脸,没把到手的猎物咬死,这对猛兽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吃过了,叔叔去吃吧。”   他疑惑的看我,中了我的计,他果然看了我的嘴唇,因为我知道它在渗血,我熟悉我身上的每一处。   “你吃了什么?”他问。   我像个做了好事被夸奖的小孩,“吃了牙膏。”我说。   他又蹙眉,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最后一次看见我的他开心一点。   他抓着我的胳膊就走,指腹正好按在当初被插通的那处伤疤上,他像触电了一样撒开,去牵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避开了,恶龙在觅食,而我在流血。   他将手垂在身侧,走在我前面,我们上了电梯,电梯一层层落下,闪着的红色数字像炸弹倒计时,我被绑架了。   他给我点了碗南瓜小米粥,自己要了一份原味司康和咖啡。   我不知道大清早的他在提什么神,没睡醒似的,我进院又不是他进院。   酒店上餐很快,小米粥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滚烫的热气,说是小锅现熬的,扯他妈的狗屁,现能熬出来这个玩意,谁知道哪天剩下的,冰箱是个好东西,冰柜也行,左右吃不死人。   他那咖啡的香气飘到我鼻尖,我想起第一次为他煮咖啡,我那时烫了手,我伸了下自己被烫伤的那只手,定睛看着,那里好像红肿了一片,还冒着肉被烫熟的热气和味道。   我突然疯了一样拿起勺子往嘴里塞粥,滚烫的热粥烫破了我才凝结的伤口,江岸按住了我不停颤抖的右手,我便用左手端起碗来往嘴里灌。   我感觉自己的肠道应该被烫熟了,像火锅里的鸭肠一样,不知道江岸喜不喜欢沾点孜然。   他把我左手的碗打下地去,两只手都被他禁锢,我指尖被烫的发红,然后我开始跪在地上开始吐,胃出血还没有恢复过来,我又伤害它了,我可怜的胃,来世别再长我身上了。   我吐的很厉害,除了那几口粥,我吐的全是黄水,南瓜回肠的味道可真不好,我鼻子里都是回涌的酸。   他拍拍我的背,掌心那么暖,比原来还烫,他拿着纸给我擦脸,我像他怀里的婴儿,我哭泣。   “求你了,送我去病院吧。”   “别再待在我身边了,离我远点吧。”   “不要回头看我了,走吧,走远一点吧,求你了。”   我哭喊着祈求他,透过包间吵到路过的行人。   他拉我起来,为我擦干裤子上的呕吐物,还没流到胃底就被返出来,它们依旧保持着食物的清香,他不嫌弃地一点一点擦。   我好像见过我吐在他身上的样子,他那时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感情的,可那又怎样。   他为我收拾好衣服,他对我说走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我没有睡觉,我看着窗外的树,这里没有桂花了,全是车尾气的味道,明明是山区,怎么这样喧嚣。   通往精神病院的路很崎岖,我在想或许我的基地也建在这样的地方,不然它就在地底下,反正我不是人类,我要不是落人间的天仙,要不就是地狱里的恶鬼。   院长是个老男人,和王叔有那么点像,不知道刘妈万一来看我的话,会不会落泪。   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江岸在办手续,我看着远处有两个男人在下象棋,其中一个说,我的士其实是个特务,能把你的将杀死,另一个说,巧了,其实你的士是个碟中谍,我的将才是你们派来的卧底。   这哪是精神病院,这是研究所,这是大学。   江岸很久才从会客厅出来,院长没过来,让江岸跟我道别,他其实错了,我和江岸早就道过别了,我五岁那年他来基地寻我,我那时就做过道别了。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走,你要一路顺风奥。   江岸走到阳光下,我怕恶龙的鳞片被太阳晒出硝烟,可他没有,看来他已经习惯人间的生活了。   “要走了吗?”我问他。   “嗯。”   “那我要送送你吗?”   “你不识路。”   我挡了挡太阳光,有些东西和光一样没法阻拦,我挡不住他。   “那你走吧,要一路顺风奥。”   我觉得我说的很顺口。   “一会院长会接你去你的屋子里,这是主院,你在后边的别院里,那里人少。”   我扯出笑来,“后院里会有刘妈吗?”   他又在悲悯我了,我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看到脚下的蚂蚁,我吹了一口气,他们还不散去,比我有出息。   “我走了。”   “嗯。”   我看着蚂蚁,没有抬头看他,他的身影给蚂蚁挡了巨大的太阳,他们有了休息的阴凉,江岸总会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上善良。   我羡慕蚂蚁。   江岸走了,没有了阴影,蚂蚁们就不爱动了,我又觉得它们是懒惰的贱灵,和浮士德在地狱里遇过的那些丑恶东西没什么两样,而且比它们更加渺小。   “叔叔,你不要扔下我。”   “乖,我不扔你。”   这人间没什么特别,我伸出手去,蚂蚁死了。   我保证不虐,你们要是仔细一些,其实都是糖,我们江岸真不渣,他就是,算了,暂且渣着吧。 第15章 不曾醒来的梦   江岸说,小潭,我来接你回家了   和我一起住的有三个人,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还有一个六十,我们是个小宿舍,我们已经开学。   院里备了病服,不像医院那样冷清,这里的病服是黄白相间的条纹,其实我觉得换成黄白波点更好看。   斑点狗就很不错。   这里伙食很少,山泉水做的餐饭,蔬菜五谷都是山上自种,可我没长胖,倒不是我不想吃,我没那么矫情,老天让我活着,我也不会寻死,地上的位置就这么多,我不能占着位置扰了别人的轮回。   是我伤到胃了,没再吐过血,也没疼的死去活来,就是偶尔吃的刺激了,会吐,吐了几次,就有点厌食了,因为我不想吐,吐的时候鼻子会酸,会让我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我本以为我会死在精神病院里,毕竟我没什么拼搏精神。   可这里意外安定,三个舍友别说欺负我了,我都不忍心欺负他们,一个每天哭着要老婆,一个只抱着书看儿童读物,剩下一个不爱说话,就喜欢晒太阳。   他们很听话,以至于我安安分分却成了这里的霸王,平时我晒太阳的时候,他们会在另一边晒,他们是个小团体,他们破坏宿舍和谐。   我就在左边晒,他们在右边,我听过一本书,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给他们鼓掌。   对江岸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要说还爱不爱他,我不知道,就像直到你拿着猕猴桃塞进我很久不触碰它的嘴里,我才会明白我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味道。   就是想起他不多了,偶尔做梦会想起,醒来的时候会蔓延,某些时候,我对他的思念会突然强烈到我想死,某些时候,我又淡的再也不想见他。   春去秋来,我十六岁,却在这里过了四次生日。   冬日的时候我给五岁前的我过,夏日的时候,我给十三岁后的我过,中间的八年我略过去了,爱吃的菜要放到最后吃,我把它们藏在心底了,等我火化的时候用。   他们很羡慕我可以每年过两次生日,没什么可羡慕的,基地没有给过生日的习俗,很巧这里也没有,所以我只是在经常打盹的那棵树下插了一根树枝。   我永远一岁,我没有家人,我长不长命不是我说了算。   九月了,我在听知了唱歌,它实在没什么水平,吼的还不如我,我唱小星星都比它……   小星星,怎么唱来着,我闭着眼睛想,想不起来,然后问他们三,“喂,你们会唱小星星吗?”   我看一号,一号摇头,他说他老婆会唱,我想那要不把老婆也叫来呗,你们四个正好一桌麻将。   我看二号,二号摇头,他说他在书上查查,我不知道小壁虎接尾巴和小星星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一个姓吗?   我看三号,他难为情地看着我,我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我用狗尾巴草严刑拷打,他招了,他给我哼着调调。   我记着了,就是这个,我开始唱它,用意大利语,用法语,用德语,用日语,用英语,用韩语,然后应该用中文了。   可我唱不出来了,中文我唱不出来了,明明我唱过,我张嘴哼了半天调子,一出声却不知怎么唱了,我气恼的拍拍轮椅的扶手。   其实我不需要坐轮椅,就是有一天吐严重了,走路的时候晕过去,院长从此赏了我两个轮,这可太好了,小马扎勒的我屁股疼。   我闭着眼,重新去想,哼着哼着就睡着了,我躺在树荫下,做了一个梦。   好久不见的江岸来看我了,他如今30岁,可他没有穿西装,牛仔裤配了一件黑短袖,像十八岁的大学生,不,比大学生好看的不止一星半点,虽然大学生没做错什么。   他拨了拨我的刘海,我的刘海都是我自己剪的,当初被火烧断后头发都不爱好好长了,我天天拿着树叶蹭,蹭了一年才想起来长头发的不是树叶而是生姜。   他把我从轮椅上抱起来,那三只傻子在边上不知所措,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他那一身的杀气依旧没有褪去,三只傻子闭嘴了。   “小潭,我们回家了。”他说。   他抱着我下了坡面,走出了这个庭院,他的怀里温暖如春,我在睡梦里勾了嘴角。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浮雕的吊顶,我又合上眼去,我想看仔细些,我想把病院里的宿舍也雕成这副模样。   我闭眼看了很久,其实我早就烂熟于心,我蒙着眼用嘴刻也能刻出来。   然后我睁开眼了,可我还是看到了浮雕的吊顶,沼泽地待太久会陷下去,我想走。   我发狠地掐着自己,可我还是梦魇了。   门被推开了,我听到了很轻的脚步,然后我看到了江岸。   “你醒了?”   他像没料到我在这里一般。   “我睡着。”我说。   他坐在床边,摸摸我的额头,“小潭,我们已经回家了。”他说。   我把自己缩起来,用被子蒙住头,“我没有家。”我说。   身上重了些,江岸隔着被子抱住我,“生我的气了吗?”   我觉得今日的梦奇怪了些,莫不是有鸟趁我睡觉在我脸上拉了屎。   “生叔叔的气了吗?”他坚持问我。   “别捂着自己好不好,会气短的。”   江岸过于温柔了些,我心软了,猕猴桃吃到嘴里了,原来我还是喜欢吃。   我把头放出来,我说:“你帮我个忙。”   他问我是什么。   “你可不可以去山上的院里砸死我,路你知道的,我正在后院里的那棵大树下晒太阳。”   他舔了舔嘴唇,抓到我的一只手,他抚摸我的每一根手指,我有点颤抖。   “为什么?”他问。   “民间有习俗,做好梦的时候不能被打断,要是被打断了,这个梦就会变成噩梦,我在那里迟早会被叫醒的,所以你干脆趁着现在直接砸死我,那样我就一直在这里了。”   他摸我的手比我的身体颤的还厉害,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颈上落下一个吻,今日的梦做的太好了,好到我胆大包天。   我抽出手去抱着他,他从颈后吻到锁骨,我被痒的呵呵笑,他无奈看着我,我知道这个时候好像不该是这个反应。   我将功补过,我在他唇角舔了一下,我当初舔去蜡烛底的奶酪就是这样舔的,他眼里染了几分朦胧,我没见过这样的江岸,即使是驰骋在他人身上的他,眼里也是清明又冷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又舔了他另外一边嘴角,他按着我的后脑吻上来,把我的舌头占为己有,他亲的那么温柔,我感觉自己才是一块奶酪,而他就是蜡烛。   我房里有窗,窗大开着,白纱四处飞扬,珍珠闪着白色的光,江岸在梦里给了我一颗糖,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那样温柔,却吻到我嘴唇疼痛,我又想起我撕开血痂那次,原来疼和疼还是不一样的。   他拥着我拍我的背,我却不肯睡,我说时间不多,我别睡了,我们干点别的。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说我的好梦不会断,他向我保证。   大概江岸已经派人去砸死我了,我十分开心,我不知道寻死这样开心,早知道我三年前就破腹自尽了,我会把肠子挑出来给江岸,他会把它洗干净,风干之后裱上框,挂在自己的卧室里。   那样我便和江岸永存了。   他笑的很真诚,我大约觉得他不会骗我,毕竟我身无分文,他也不是傻子。   我突然按住他的胳膊,“别动,叔叔。”   他没动,我想我就是现在杀了他也能得手,可我不会。   我撇开他的头发,从发丝间抓出一小只桂花来,我捏在指尖给他看。   “呶,你的头发上沾到星星了。”   江岸楞了几秒忽然转过头去,转回的时候我看到他睫毛湿了,我凑到他眼前亲他的眼角,吹吹他湿润的睫毛根。   “叔叔,你别闪睫毛,我心疼。”   他又把我抱住了,紧紧按在怀里,我想看他的睫毛干了没有,可我没有机会。   我拍拍他的背,像他拍小时候的我一样,可我感觉他在哽咽。   “饿了吧,下楼叔叔给你做吃的。”   我点头,想下床穿鞋子,可他直接抱起我了,我现在长高了,我已经172了,他抱着我,居然还像抱小孩,可能我体质变差了,肌肉都掉没了,看起来软乎乎的。   他抱我下了楼,我不知道餐厅里居然备了一架沙发,他把我放在沙发上,然后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残疾了需要坐轮椅,仔细想一想,我好想很少会走路,这一年基本都在轮椅上过,我拿脚趾碰了碰地,嗯,还好,有知觉。   我忘了自己洗漱上厕所也是站着的,现在宛若一个智障。   我回过头趴在沙发檐上看江岸,我问他:“叔叔,那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江岸切红椒的手顿住,他问我,“你想做我的什么。”   我想了一下,好像不管做什么最后都是消失,我突然欢喜道:“做星星,我要做叔叔的星星。”   星星永远不会灭。   他笑了一下,继续切着红椒,“好,小星星。”   我得意得转回来,缩在沙发靠背里,江岸的手机在桌上闪了几下,我是个不乖的孩子,我毛病不好。   我试着输了0624,居然打开了他的密码锁,梦里的我总会得偿所愿。   既然好运到这样,那么犯错也会被原谅,我翻看他的手机,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几条短信。   “你别拿老爷子留的那点破遗产糊弄我,他真正留下的东西只有你的儿子才可以取,你都转白了还霸着那点东西干什么,我好歹是你老子,你不要太绝情了,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我讨厌他说话的语气,像个神经病,不知道他是不是前院里来的。   “你以为把他藏在精神病院我就找不到他了吗?你以为你派人守着他我就查不到他的信息了吗?”   我皱着眉头,我是自己去的,关江岸什么事,你既然能找到能查到你在这里放什么屁话,你寻我来不就得了,雷声大雨点小。   “那小子的妈妈,你找了十几年的女人,在我手里备受折磨,你不心疼吗?只要你把他交给我,我就把这个女人给你,那好歹是我孙子,我绝不会害他,取了东西就送他回去,说到做到。”   我至今手才有点麻,刚僵着看完最后一个字,对面就把地址和时间发过来了。   信息都是未读,两秒后被自己的牙齿咬到舌头,我一个激灵,然后低头给他回了一个不见不散,删光了所有信息。   江岸的儿子,我的母亲,什么啊,什么破事啊,什么破关系啊,晚八点档啊,精英剧场啊,韩剧TV啊。   大傻逼。   谁信啊。以为老子信吗?   江岸把我接回家来了,江岸温柔的像个情人一样,江岸竭尽全力的心疼我。   我这个傻子。   窗外的鸟叫的很欢快,外面阳光明媚,我心里却划过一道闪电。   我醒了,噩梦也醒了。   我求你们坚持 第16章 放不下的远方   我杀了江岸他爹,还砸了他老婆骨灰盒   我潭宝不高兴了   我提前喝了解药,然后把安眠片碾成粉末掺在酸奶里,酸奶里加了香蕉,气味很浓,我坐在江岸怀里,吃一口就喂给江岸一口,唇齿相渡,没哪里恶心,我觉得很甜。   我在他怀里睡着,他将我抱回卧室,我躺在他的臂弯里,他搂着我共眠,二十分钟后,我轻轻挣脱了他。   儿子也好,侄子也罢,我早就说过,什么身份都阻挡不了我爱他。   即使他不爱我。   玫瑰喜欢夏天,可寒风还是破门而入了,我的世界里飘了雪,这跟江岸带来的冬天没关系。   我感谢他藏了我这么多年,所谓的爷爷我能感觉出来,不是变态就是人贩,早年要是不慎落在他手里,我可能会英年非常早逝,所以我依旧感恩我天神降临一样的父亲。   我懂得他的纠结了,所以也懂得他的纠葛。   我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他的嘴唇变硬了,可头发却变软了,我说不准,毕竟我只拿着一根摸过。   我为他点亮了他放在衣柜里的七盏星星灯,他都有好好收着它们,连点灰尘都没落到,他还是在乎我的,没有爸爸会不疼自己的儿子,除了他爹。   我叫不出叔叔了,也喊不出爸爸,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不肯认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想不想认回我。   星星灯的灯丝变暗了许多,不知道是这两年内他有用过,还是厂家的质量保证不过关。   江岸,我给你留了星星,夜晚的时候,你就别独自孤寂。   我在厨房里挑了把刀,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杀蛇那年了,我失笑,昂首挺胸从宅子里走出去,我依旧没钱打车,于是我返回去从车库里开了一辆最小最便宜的,我是个败家子,我一回来就造钱。   但我爸有钱啊!抗造!   天色暗了,我把车里的车灯打开,暖光色的光一瞬间照下来,铺满了整个空间,像我多年前第一次打开的星星灯一样。   我开了一点点暖气,开了一会儿又觉得热了,于是直接关掉,过了一会又觉得冷了,于是再次打开。   我早已反复无常。   两年没开车有些生疏,加上一冷一热来回跳转,我额头冒了些汗,我去木盒里抽纸,纸巾划过鬓角时,我闻到桂花的香味。   我不可置信地从里面抽了一张纸出来,放在鼻间闻,那么熟悉的味道,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我猛然抽了十几张出来,都是一个味道。   我回头看那个盒子,它的边缘撒满了被纸带出来的新鲜桂花,像一封多年都不曾寄出去的信,静静等着回来的主人开启。   我觉得眼睛酸疼,脊柱变弯,我把那些纸捏成团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碎,牙齿被缠住,我砍出一条血路将它咽下,我的喉间被旧时的利刃划出了血。   这算什么,江岸,这到底算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眼角许久不曾湿过,它督促我将它擦干,我把车窗降下来,加了速往前走,窗外的风吹进来,将盒子上的那几朵花吹走,散在车里的某个角落,我再也没机会找到。   我把脸吹到面无表情,好在关键时刻可以战略性地叫一声爷爷。   我驶进了一处小别墅,停车下人,姿势酷的像账户里存了八个亿,其实我连张中国邮政的银行卡都没有。   门卫没人,不知道那个老头有没有在周围埋伏,还是真的想跟江岸做个交易。   但从他们的语气和他在这九年的出境频率来说,我断定他们父子不和,而且他是个终极渣货,因为他跟我的母亲,也就是江岸老婆,纠缠不清。   伤风败俗的东西。   我毫无畏惧敲了别墅门,反正贱命一条,随便他怎么着。   他绝对在方圆十里放了监控,妈的还装模作样,一打开门见到我后十分吃惊,像改革刚刚开放一般。   “你是小潭?”   那他妈我还能是小岸吗,不能一见面就崩,我忍着点了点头。   他亲切地拉着我的袖子进门,像个刚得孙子的爷爷一样,我不想要这件衣服了。   “别来无恙啊,小潭。”   别你妈啊,老子见过你吗?   他好像学过读心术,也可能是我表情暴露了,可我明明把脸吹僵了。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你的,可惜你被坏人抢走了。”   他断定江岸没有把所有事情告诉我,因为今天是我只身前来,我不知道他话里真假,我只想早点完事,因为再过会家里那头吃了安眠药的豹子就醒了,到时候别说老头怎么,我怕他把我活剥了。   “我妈在哪?”   有些人这种情况可能叫不出妈来,可我不一样,在我眼里叫妈妈和叫waiter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叫的很自然。   “她那么狠心把你扔了,你管她干什么,这些年她跟着我吃香喝辣,稍微受点折磨,也对等吧,毕竟福不能白享。”   我感觉有虫子在我手掌爬,顺着我的那条事业线,我很想把虫子摁死在他那张老脸上。   “人都不在你让我过来跟你换?”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对不起啊小潭,你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我脸上肌肉都在抽搐,我对着他笑,“那你把老子叫过来玩呐。”   他失笑,“别急啊,你妈的骨灰盒还是在的,我想,你爸就是一只骨灰盒也会毫不犹豫地拿你来换的,毕竟,你妈妈在他眼里是个宝贝,而你,就是个玩具。”   他刺痛我了,我心里在流血,我觉得我妈死的好,江岸十四岁就给她了,她要是活着还不反了天,把江岸后宫搞得血雨腥风。   我捂头,但其实我疼的是心脏,可能脑子有话要说,我使劲想了想,真的想起来一件事,我那巧妙的喉结抖了一下,我问他:“她,她什么时候死的?那个女人。”   “啧啧,太见外了吧小白眼狼,好歹养你了,不过抱歉了,她死的时候我在外边跟情人吃牛排,所以具体时间忘了,但是好像在六月下半旬。”   指甲陷到我的肉里,他以为激怒到我了,但他错了,她死的时候惨不惨跟我屁关系没有,我哈哈笑了,我说,“既然她死了的话我就放心了。”   这次我看到他嘴角抽了,他有些恼怒。   “你爸是个恋母的神经病,对着像他妈的你妈连自己的下体都控制不住,我本以为他已经是个怪物,没想到你也是个怪物,看来你遗传的全是他的精华啊。”   我听的脑袋疼,叫嚣,“什么他妈的你妈的,你能不能把舌头锊直了说。”   他干笑两声,我挺放心,胸闷气短,印堂也有些黑,看来活不久了。   “是,我也没想到能遗传到这个,你说我真是命好,居然全遗传优点了,对了,你日夜盯着我们家看,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和我爸在滚床单?”   我笑的好像我真的跟江岸上床了一样,我看到他脸白了,可我还没说够。   “照我爸那雄风,估计他到你这个岁数都能让我浪叫上一天,射上好几回。”   我瞅着他裤子下干瘪的那一团,“不像你,软着还比不上我幼儿园的时候。”   可能我戳到了他的心肺,他将手下那杯茶泼我脸上,我依旧灵活,但他已经愚蠢多日,我躲过去了,水滴在肩上落了两颗。   “乱伦的下贱东西。”他说。   我抖掉我身上的两滴水,劝他,“好歹是长辈,别这么自称。”   他气的肩膀抖动,可能受人追捧久了,没听过这种客套话。   “那就把骨灰盒给我吧,我拿回去放在卧室供着,我心疼心疼她,就让她看着我和我爸做,在我们那个大床上,我还给她星星灯看,那是我爸买来做爱助兴的,希望她喜欢,可能的话我会往她遗照上射点液体,我海绵体调皮,我控制不住它。”   我给江岸道个歉,我嘴奸了他,我不是个好儿子,可我说不了慌,我就是想在这个女人面前挽回些面子,母凭子贵,她也能沾光。   老头盛怒,他指着我大骂:“你和你爸两个畜生。”   我都没脾气了,活到这个岁数,又是江岸的爹,也算有点背景,怎么见的人都没我这么青春活力吗,这么点话就受不住了。   “是,他龙我虎嘛,不算人,这叫兽,神兽那种,你们禽兽界有眼无珠就算了,不怪你们,但别瞎逼逼,我爸那么有文化,我也勉强学富五车,你怎么跟个地痞流氓似的,放养大的啊,吃的那座山头的草,太没营养了吧,全是水。”   老头终于炸了,他将桌上的烟灰缸向我身后砸去,旧技重施,我当然毫发无伤,不过哗啦一声,一个瓷瓶碎了一地,扑了一地的石灰粉,啊不,应该是骨灰。   原来没瞄我啊,早说啊,我往边上挪了挪,摔了下脚把鞋子上的灰抖掉。   “拿我妈出气你算什么禽兽。”   他接受了新的身份,还在琢磨别的,我等他,看他能放个什么东西出来。   “你把你爸的念想毁了,你不怕他杀了你吗,啊?天天跟你睡又如何,还不是准备拿你来换你妈,不过是个替代品,你跟他做的时候他不会看着你突然失神吗?或者,他根本不看你的脸,都是从后边上你的。”   绝招不错,确实挺厉害,我心里疼也没处说,我连心酸的条件都达不到,我都没和江岸滚过床单,滚的那一次还被他惩罚一般咬的一嘴血。   可我疼也是我自找的,别人不能评判的,否则我会生气。   “又不是我毁的,你就是瞎也别睁着瞎啊,还没进棺材就两眼黑了,你死的时候可怎么办啊,哎,算了,既然毁了那我不要了,奥对,我今晚回去还要跟我爸上个床,后背式,你要不要视频,我给你录一段,特刺激,没准你看着就能立起来两毫米了。”   我看着他的下体,依旧平平如也,我怀疑的问:“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坏了,老头真怒了。   都说不能说男人不行,果然我有些放肆了,看这架势他要鱼死网破,不过我本来就没抱着能回去的心思。   我摸到后背去取刀,他拍掌叫出来一位杀手,出场十分老套,可是……   鼻梁上一颗痣,天生兔唇,这他妈不是应雪吗?   “小雪?”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她眼睛仔细盯着我,忽然大喜。   “应潭?”   她欢喜的冲过来抱了我满怀,“小潭,不会吧,真是你,我真的好想你啊,你都不回来看我们。”   “我也好想你。”我拍拍她的背,露出和煦的笑容。   大型认亲现场让老头两眼发直,他大吼一声,向我们扔了个花瓶,应雪余光察觉到了他,瞬间将我扑倒在地躲过袭击。   “小潭你没事吧?”她喘气望着我。   “我没事,但是小雪……”我安慰着她,嘴角依旧漾着笑,“是不是该把我的刀还给我。”   她眼里的悦色消失干净,举起我的刀就往我脸上插,狠的和头母猪一样,我对不起母猪。   刀还没下来我就一把将刀柄握住,五指捏在她的双手上,我给她听了个骨节错位的声音。   她没料到我一个花瓶少爷居然还会这个,趁她失神,我在她裤裆狠踹了一脚,她疼的跪下,我脚下一蹬瞬间侧翻起身,然后从我的短袖刺绣上拔下两根毒针插进她的两个手腕里,刀落下来,我在接住的同时用三角绞固住她,将刀送进她雪白的脖子。   她还睁着眼不瞑目,我拍拍她的脸为她送别。   “我跟空那场决斗你没用心看吧,我当时赢了空,用的就是这招,还有,作为曾经的同僚,你真是太差了一些,我丢人丢到你姥姥家了。”   我把应雪的脑袋扔在地上,向一边踢过去,站起身来歪头看着被三秒反杀吓呆的老头。   “你也是个呆瓜,就这个程度的你也敢叫过来保护你,不过躲个花瓶就开始喘了,她是不是为了让你开心假叫习惯了,哎,我看你真是黔驴技穷想打亲情牌了,就她这本事,但凡我当初在基地里多待几日,她都活不到过年。”   老头三番五次被抓痛穴,已经被气傻了,开始说胡话,“我周围有人,我可以叫。”   “你周围的人?你周围还有人吗,你叫一个试试。”   他有些慌乱地看着我,匆忙拿出手机,啊,真他妈傻了,这样也行!   我把剩下一根毒针在他低头的瞬间弹进他的眼珠,鲜血直溅,糊了手机一屏幕,他疼到扔了手机抱着眼哀嚎,我撑手越过应雪的尸体,落地一脚踢开那个手机,加了个回旋踢让他的下巴彻底错了位。   这么多年都不学点护身术,怪谁,平时不吃脑白金现在脑子变成这样,又怪谁。   我本来想撕他的头发,可我觉得油腻,于是撕了他的领口,我手里甩着从一开始就顺下的应雪的刀子,一刀捅在他胃上,手指温暖了许多。   “你儿子划过我的眼睛,还打过我的胃,儿债父偿,你也试试。”   他疼的流口水,下巴合不上,在那里像条落水狗一样恶心,算了,不恶心狗,我对动物们太狠心了。   我把刀拔出来,血滴还没滴到地上又插进他的大腿,他疼的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你害怕来的是江岸,害怕他舍不下我,所以在周围布了杀手,但你又怕江岸半路察觉出来当场跟你火拼,所以把人安排挺远,以电话为联系是吧。”   “你也是蠢,刚刚你就可以甩手机砸玻璃给外边提醒,而不是打电话确认,看来你清闲日子真的活太久了,以前一直靠家庭吃老本吧,就你这饭桶智商,你连我蒙不过你还想害他,我真怀疑江岸是我奶跟别人一起生的,江岸是不是姓王。”   我指了下应雪,我是真的毒舌,但仅限对我不好的人。   “那女的,应该是你床伴吧,生疏成这样还留在身边,就她你也下的去嘴,怪不得软成这样,是不是好看点的都不跟你,你看,钱真的不是万能的,你这样的,就是豁出命人家也不肯跟你共度春宵。”   “我不知道江岸留着你有没有用,先不杀你,江岸也快来了,他自己处理吧,我就先行一步,我比较内向,这个场面我不太好跟他相认。”   我吹了吹眼前的刘海,拍拍手起身潇洒往外走,第三次吹起的头发还没落下来,彭彭两声,我体内射进了两颗子弹,它们太凉了,我的神经都痛了。   我吐出一口血来,血里带着香蕉牛奶的味道。   妈了个鸡鸡爆,那个死老头他妈的居然藏了枪。   幸亏他妈瞎了一只眼,否则这玩意就射进我心脏了,后悔没扎他的手两刀,还是太缺经验,一刀致命就完了,还给江岸留剩饭,管他妈那么多。   我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   死老头还在射,我没来得及跑,结果我听到枪空膛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妈的我真是上天庇佑,他要是满膛,我今天可能会变成筛子,一点不威风。   我捂着伤口笑的扭曲,这下该换我了。   其实这种情况我应该跑,因为枪声也是信号,可我就是个神经病啊,哪能按道理办事,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不能给院里丢脸。   我回去,捂着胸腔,拔出应雪身上那只刀,走近看着我阴笑实际大腿在抖的那老头,形势容不得我挑剔,我撕着他的头发把刀送进他的喉咙,我插了五次,我指缝里都是血,可以做毛血旺了。   我报复心强,我还把他的手切了,整整齐齐,然后我把他踹飞到应雪旁边,我把他的两只手塞到他们两人嘴里,像院长养的仙人掌,蓬勃生长。   我是个善良的人,我从小就喜欢看人健康团圆。   我从小道逃跑,幸亏一身黑看不出来,只可惜了江岸的车,那车牌可值钱了,哎呀,老忘了他有钱,可能一直没做好继承人的准备。   我倒在一个小巷子里,周围没有一个人,地面有可爱的小水坑,我喜欢这个地方。   我望着天空,血液从嘴角垂落,我欢喜,我静谧。   我所爱之人在远方,我所藏之情在心上。 第17章 城堡里的美人   我得救了,在窗边听说了江岸的过往   我觉得我的人生可以写一本小说了,我作成那样,居然没死成,我的天!   我看着身上裹了一圈的纱布,我问他,“哎,你有没有趁我昏迷报小时候的仇。”   他瞪我一眼,眼睛太大有点萌。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记仇啊。”   我玩着纱布的毛边,“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你现在可太帅了。”   他脸红了,他跑去给我削苹果,我可真不想吃苹果了,都吃三个了,一脸红就削苹果,什么毛病啊。   我让空救了,啊,就是那个小时候跟我决斗的空。   我睁开眼一看见他,半天没认出来,还以为贩卖器官的,我浑身没力气,只好装睡,空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当时被搞死的应雪复活了,吓个半死,结果他就是扒光我给我换药。   所以我放心了,睁开眼了,但还是没认出他,就觉得眉眼特别熟悉,直到我看见他手上的一个牙印。   那牙印我可太熟悉了,打不过就咬,小时候的我从来没当过正人君子,四岁嗑核桃把门牙嗑坏了,有一个大口来着。   “空,是你啊。”   我们一个班都没脑子,一诈就出来,他点点头。   我笑出声来,我指着他手上那个牙印,“这是我咬的吧,你做成纹身了?”   空脸红了,妈的真记仇,该不会把我养好了重新杀吧,这种变态我可见太多了。   空跑去给我做饭,行,别削苹果就行。   我觉得有些无聊,他小时候就这么无聊,只有游戏场上才会放狠话,还是在赢了以后,而且我第一次赢过他后他就成这样了,软软的,完全不像一拳把人打吐的暴力选手。   一个人就会乱想,我又在想江岸,他看见一地的骨灰会怎么样,瞧见夫妻恩爱的仙人掌老爸会怎么样,寻不到我的踪迹会怎样。   我总结了下,江岸是个渣男啊,心里装个人还他妈跑去玩男人,在车里玩,十四岁就把人肚子搞大,搞大了还不知道,把我从精神病院接回来当筹码,给刀子前还要搂搂抱抱给颗糖。   想着想着就头疼,我脑袋不适合灵光,一灵光就出事。   他也挺能做得出来的,早就知道我是他儿子,前边宁死不从的,一脸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大腿的仁义礼智信,后边却又为了老婆不惜下场亲自搞我。   不知道这种程度上他到底算不算渣男,我都怀疑我那晚没有走的话我两是不是真的会滚床单,毕竟我想干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神奇了,总有一些人上赶着被人弄疼,还有些人争着想做这些人里的领头人,比如我。   不愿想江岸了,本来在精神病两年我的精神病已经好了,他又刺激我,我感觉我现在又犯了,还没有药可以吃。   那两年我差不多忘了他,如今又满脑满心全是他,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模样,心死如灰,还是尚且苟活。   我哪,好像也不是好东西,我只会逃避,懦夫一样,却比懦夫猖狂,我就是没钱,我要是有资产的话,我大概也是新一代渣王。   其实我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所有的事都能想通,比如江岸他一直在透过我看着我妈,把我接回来也是因为我妈。   比如那个遗产江岸他压根不稀罕,否则他早带我去取了,他就是不想让他爸拿到,可他又不想认我,大概是觉得我妈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吧。   又比如他带男人回来刺激我,明知道我的心思还骂我打我赶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因为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伦理感,否则他那天也不会唇齿相依成那副样子,跟抽了大麻似的,他就是不喜欢我。   可能看见我陪伴他,会想起我妈的年轻时代,就会温情些,看到我爱慕他,又会想起我妈带球跑的屌炸天操作,就会唾弃我。   这样也要拿我换我妈吗?关我什么事,切,渣男也能做得出来。   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孩子啊。   我逞强的把纱布边上扯下的一节细线绑在小拇指上拉,用了当初抢枣的力气,我被自己拉得眼角疼,不知不觉红了一圈。   空进来问我想吃什么,对上我的眼睛却愣住。   “你哪里疼吗?”他紧张的问我。   “我能哪里疼,瞎说。”我低下头。   “疼要告诉我,一个人会更疼。”   “不疼不疼,一点不疼,有什么可疼,我他妈从来就不知道疼……”   我哽咽了,他像盯着重病患者一样看着我,我突然抱住空,我在他有力的臂膀上嚎啕大哭,像被抢走了橘子的游戏败者。   空就像哄五岁的我一样哄着如今的我,他说你别哭,你哪里疼,给我看看。   “疼死了,我心疼,我疼的要死过去了,空,我疼的恨不得这辈子没来过这世上,我疼啊空,他不要我了,他从来就没要过我,他从五岁那年就把我扔下了,我从来没跟上过他,我从来没跟上过他啊...”   我的眼泪打湿了空的肩膀,他摸着我的头,像笨拙的父亲不知如何抱着新生的孩儿,他在我背上拍。   好像直男只有这一种安慰方法。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最后是哭着睡着的,在空的怀里,挺难为情的,面对着曾经的对手,软弱成这样。   醒来的时候满屋子香气,我已经复活了,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化了,我不想再给它降一些。   空轻轻走进来看我,看我醒着,他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我他妈哭的跟个出嫁的闺女似的都没不好意思,你跟个柱子一样你害羞个茄子啊。   “饿了吧,我给你把饭端进来。”他说。   “我出去吃吧。”   都睡了二十天了,再睡下去我月子都能做完了。   “可以吗?”他过来扶我。   不过胸膛有些疼,不能咳嗽,不能用力,走路还行,我其实挺皮的。   我看着一桌子菜,简直惊艳了,我问空:“你做的?”   空抓着头不知道怎么说,我看了看表,替他答,“忙碌了两个小时的空师傅,最后选择了点外卖。”   空的脸又红了,夸他不行损他不行,这哥太难伺候了,幸亏不是同事,不然我得天天打他头,出浆那种,我耐心很差的。   我坐下来吃菜,越吃越不对劲,我问空,“你有买甜点吗?”   这傻子高兴坏了,立刻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个饭盒,从里边递给我一只香草蛋挞。   “哪里买的啊,好香啊。”我挑眉问。   他笑的像个二十岁的傻子,“就,就街口。”   我把饭盒转了两圈,“哪家甜点这么大方啊,买三只蛋挞还送一个高级家用饭盒。”   “就……就买的时候,恰好没盒子了,我就买了他们家的饭盒装。”   这么多年过去,空傻的一如曾经,他居然能活到现在,奇了怪了。   我咬了一口蛋挞,香味那么熟悉,好像昨晚才吃过一样,蛋挞无知,它不知道我几年前吃了它的兄弟,还散着香气引我。   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拍拍手问空,“来说说呗。”   空有点紧张,“说,说啥。”   我把另一只蛋挞上的酥边撕下来塞进空嘴里,“说说你把刘妈安置在哪了?”   空呆滞了一下,酥皮呛到嗓子里,他咳个不停,我给他递过去一杯水,他喝了两口平息下来。   看他那样子我是真狠不下心逗他,高大威猛一帅哥,低头红着脸,我的妈,冲击力简直了,视觉中国。   我踢了踢他的脚,“问你话哪。”   “我,我一会给你叫你,你,你先吃饭。”   我没把空惹毛,直男惹毛没好事,我吃饭,刘妈手艺和从前一样,现在做到这样好,眼睛好了吗?   我一边吃一边偷偷瞅空,他被我瞅得浑身不自在,说还有些事就跑了,我一个人吃了一桌子菜,舒服死了。   我趴在床上等刘妈,吃饱喝足犯困,直到有人摸我的头,我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刘妈。   “刘妈。”   我抱了抱她,我是真的有点想她。   刘妈心疼我,看着我一身伤一直抹眼泪,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爱洒水,但我应付不来别人洒水,江岸的法子不能用,我没办法指着刘妈说她哭的像东南亚人民。   直男法子好用,我拍拍刘妈的背。   “我没事刘妈,我挺好,你别哭,我真没事。”   刘妈摸着我的脸,他说我又长好看了,也长高了,脸蛋更勾人了,我不懂刘妈为什么用这个词形容男孩子,我又想到江岸,行吧,刘妈可能太清楚他的德性了。   “刘妈,你眼睛好了吗?”   我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她笑着把我的手抓下来。   “好了,少爷和小杰小娜哄着我,给我拉医院一阵麻醉,我醒来就躺病房了。”   我笑笑,确实是江岸的作风,他对谁都挺好,只唯独不肯爱我。   “小潭,你,见过那个畜生了吧。”   我纳闷,我身边畜生还挺多的,这说的哪一个啊。   刘妈也不好意思了,“我,我私底下骂习惯了,就那个,少爷他老子。”   我点点头,我心想你叫的可真好。   “小潭,他没盼着少爷好,也不会盼着你好,估计他放了挺多屁话,你别都当真啊。”   可那我也不知道他放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嗯,没全信,他颠三倒四也讲不清。”   “他能讲清个屁,那个老畜生。”   “……”   那你倒是讲啊刘妈!   我懒得一句一句问了,我打了个哈欠,刘妈很自觉地开始从头讲起,暗示并不需要我点评,她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么长一个故事,她连人们脸上的表情都记得。   江岸的妈妈,我的奶奶——江愿,老宅老爷的独女,老太爷的太太在生女儿时候就难产而死,但他和那些因为妻子的死亡而记恨孩子的傻子不一样,老太爷更加宠爱这个夫人用命换来的孩子。   江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太爷宝贝的了不得,虽然自己手脚不干净,但给她的环境是最好最干净的,可就是因为太干净了,她十八那年的生日聚会就碰到了那个畜生——啊,李楷。   江愿这种纤尘不染的仙女,谁看了不会动心。   事后李楷大概才是怕了,连夜跑了,刘妈说连裤子没提上,我觉得可信度不高。   江愿第二天醒来后找不到共度一宵的人,却记得李楷,她的学长,高一的时候就对她表白过,表白了两年,虽然那晚她被蒙住了双眼,但有一刻她还从缝隙看见了李楷那张脸。   她知书达理,是个温柔贤良的人,从不随意迁怒别人,况且她觉得自己也喝了酒,也缺少警惕地跟着别人走了,她觉得不全是李楷的错。   只是她不敢告诉老太爷,拖了一个月,没想到居然把江岸拖出来了。   江愿心善,因为她的母亲难产而死,她天生对母子关系珍惜异常,她觉得这个孩子无辜至极,便想要留下他。   这事已经瞒不住了,江老爷子知道后震怒,他绝不同意留下孩子拖累江愿,坚持要打胎,可医生说江愿身子骨太弱,这一胎流了,怕是难孕,而且身体损伤极大。   爱妻惨死的景象还在眼前,江老爷子只能同意留下孩子,为了避人耳目,他将江愿安排到江岸现在住的这栋宅子里,把刘妈王叔送过去伺候。   江岸诞生,老爷子居然查不到对方的来历,所以江岸的来临在他的眼里就成了女儿的催命剂,他不待见这个孩子,每次来看望女儿都会让刘妈把孩子抱出去。   江岸两岁的时候,江愿身体已经很差了,一个孩子吸光了她那柔弱的精气神,江岸开口早,总会叫爸爸,江愿越来越愁。   她自己觉得时日无多,又觉得老爷子也年纪大了,她没办法,只能去寻李楷,她觉得李楷至少是喜欢过她的,对这个孩子可能也是期望着的。   可当她辛辛苦苦说服自己,下决心找上门时,却看到李楷家里二十几个陪酒女,酒池肉林,糜烂不已,烂醉的李楷甚至砸钱给她让她跪下来为他舔。   江愿心善,但也随了江老爷子的杀伐果断,江家人可杀不可辱,她当下冲进厨房拿了刀将那李楷阉了,等江老爷子想碎尸万段时,李楷早就跑了,不知道受谁庇护。   我想想李楷那空空的裤裆,终于知道我这去厨房拿刀砍蛇的毛病是随了谁。   江愿从李楷家回来后两个月,抑郁寡欢,不久就香消玉殒,撒手人寰,江老爷子接到噩耗,从楼梯上摔下来,双腿粉碎性骨折,下身瘫痪。   而江岸,彻底成为灰色古堡里,再不愿苏醒的美人。   管他是叔叔还是爸爸,我们爱就对了! 第18章 阳光下的霉斑   我在自己的悲鸣中醒来,忘了吹干脸上的泪   江愿死后江老爷子没来看过一次江岸,他将女儿的死怪罪在这个孩子身上,但毕竟是爱女留下的牵挂,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他跟自己做了三年的斗争,终于在江岸五岁将他带回祖宅。   他尽全力辅导江岸,两年,给了他足够的基础,然后把江岸放回去,再没管过。   我本来以为我惨,原来江岸比我更惨,我爸爸起码还是个人,他爸爸却不是。   算了,我们也半斤八两吧,和刘妈与王叔差不多。   “那江老爷子的遗产是什么东西?”   我比较好奇这个,因为跟我有关系,江老爷子还能知道我会爱上我爸?他神了,是羽化成仙的吧。   “老爷从有了小姐就退出乱世了,可他手里还存着份东西,是那边的,我不太懂,但很重要,他知道李楷有人罩着,怕李楷会从年幼的少爷手里抢掉遗产,所以把这个东西存在意大利了,只有少爷的儿子可以取,这样至少李楷在少爷结婚前不会动他。”   我叹气,所以巴不到结婚,十四岁就把我妈送过去勾搭了呗,江岸也是菩萨心肠,居然让我活下来了,这种情况下,不是该搞死我吗?   还是心疼他老婆啊,毕竟有他母亲的前车之鉴。   “那个女人哪?我妈,她又怎么和李楷扯上关系了?”   说实话这一点我是真的有点恶心,我虽然肖想我爸,但我没搞完别人搞我爸啊,而且江岸他也……   算了,一个货色,恶心个屁,最后还不是恶心自己。   刘妈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要对着我讲我妈,和当街鞭尸没什么差别。   “我没事,我扛得住,我命硬。”   刘妈拍拍我的肩,我觉得本来很悲剧的故事现在变得和笑话似的,我们还相互加油打劲。   “你妈妈她长得很像小姐,就是少爷的妈妈。”   即使听过还是觉得不舒服,我妈是我奶奶的替代品,我又是我妈的替代品,算都算不清了,这绕口令的人生。   “嗯,我知道。”   “小姐去世后老爷思女成疾,有一次他去小姐常去的一家福利院,在那里发现了和小姐长的很像的齐心,就是你妈妈,老爷看她瘦胳膊瘦腿太过可怜,于是就把她带回家去抚养了。”   我哼了一声,“李楷送的吧。”   刘妈点点头,“大家都觉得齐心来路不明,可老爷那时候已经有些……他总觉得是小姐归来了。”   “叔……我……江岸,他是什么时候遇到我妈的?”   “送回祖宅那两年,我没跟着,老王跟着了,少爷从生下来就话少,小姐去世后更是沉默寡言,几天不说一句话,可他从祖宅回来后就开朗了许多,老王说,是齐心小姐日日陪伴着他,开导着他,拉着他玩耍。”   我什么也没干,怪不得他不喜欢我。   好处都让我妈拿了,我有些不服,我要是能当我妈的爸,我保证把江岸玩傻,他只会是个绝美的洋娃娃,而不会是个绝美的冰疙瘩。   萍水相逢本就比不过青梅竹马,况且我身来戴罪,我妈死了,她将永远活在江岸心里。   这一招太高明了,我怎么玩得过我妈,她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饭多。   “我知道了,刘妈。”   刘妈看着我,欲言又止。   “刘妈,你有话对我直说吧。”   “小潭。”   她摸着我的头,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她还摸着我的头,像在摸小时候的我一样。   我想让她为我戴上一顶帽子,什么材质的都行,我快记不住那年了。   “少爷办事我们从来都不插嘴,他有他自己的掌握和考量,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身份有别,但我疼他超过疼自己的儿子,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齐心有的你,他也不知道,直到他十九的时候才得了消息,接着就说要带儿子回来。”   原来他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照他的作风,是故意把我留在那里磨磨棱角的。   可他还是有错,他明明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却不承认,他为了我妈去找我,他也不承认,他在透过我思念女人,他也不承认。   可他不喜欢,他厌恶我,他却承认了。   他有错的,他下了我心口的地狱。   “把你带回来后,少爷明显开心起来了,以前回来从不吃晚饭的人,会因为你而围坐在餐桌前,以前一年回来三次都嫌多的人,会因为你而频繁回家了,以前不爱吃面的人,也开始跟我学做长寿面了,以前总在房间里吸烟的人,也开始扔掉打火机了。”   刘妈文化真好,还会用排比,我就不行,我喜欢打乱语序说,颠三倒四最好,和我的人生一样,充满惊喜。   她说着又带起了眼泪,我想把我身上的纱布给她,纱布吸血很好,不知道吸水时如何,啊,效果不好,我刚擦干的心,又变湿了。   “小潭来了后,少爷脸上表情也多了,听的好玩的也会哈哈大笑,生气了也会露一点征兆,无聊了也会用筷头敲着桌子发恼……”   我记得这些,刘妈不说我也知道,我永远也忘不掉,可就是因为我记得太清楚了,所以最后的一年,那些痛才会捂的我无法喘息,像刀刻一般留在我心上。   我把自己包裹在和江岸回忆的那些碎片里,戳的鲜血直流也不肯认输,最后我死了心,他断了意。   “这些年有你陪着少爷,少爷他才会像个正常人一样。”   是吗,可我觉得不是,从前他不需要,他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所以也不会尝试去爱我,而今我能为他做什么了,他却骗了我。   其实如果他直接告诉我原委,告诉我需要我去换一个人,我也不会不同意的,我一定答应他,我什么都拒绝不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可以为了他杀掉天下所有的人,可只要他说一句住手,我可以面对着呼啸而来的野兽放下我唯一的匕首。   我可以被吞没,可以被撕咬,可以被烧毁,可以魂飞魄散,只要他说一句爱我,只要他爱我,我可以为他做一切事,下地狱也是甜的。   我在独自活着,可我的心一直跳动在他身上,只是他不信我,他不信我是从他肋骨上割下的一块肉。   刘妈哽咽,像我欺负她一样,可其实是她在欺负我,她对我们的纠葛毫不知情,她觉得儿子应该回到爸爸的怀抱。   可我没有把他当爸爸啊,他是我的爱人,不是爱我的人,而是我爱的人。   “刘妈知道,你,你之前受了很多委屈,少爷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我当时不敢问,小杰和小娜说少爷每天都会对着厨房里的水池发呆,少爷那么舍不得你,若肯送你走,一定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否则少爷不会扔下你的。”   刘妈真会戳我的心,他怎么会舍不得我,在我看来,他可以舍弃任何人,我是首当其冲的。   他也扔下我了,很多次了,在我哭喊着求他的时候,他都扔下我走掉了。   每次他离开的背影都会印在我的脑海了,在病院的那段日子,我好像忘记他了,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是会看到他远去的身影。   我被我自己的悲鸣吵醒,又在自己的救赎下睡去。   我可能真的带给过他欢愉,也可能真的被他当做儿子喜欢过,可我不该暴露对他的心思,不该触到他的逆鳞。   我是他的玩具,一时玩的开心便捧在手上,睡觉也会抱着,可等我旧了,等他腻了,他会扔掉我的,因为我会占着新玩具的空间。   我其实跟他那些床伴没什么区别,玩腻了就换,不,我更可怜些,起码江岸在床上的时候,是真实的。   “小潭,你,你是为了什么跟少爷闹了别扭?”   我没有闹别扭,我们之间连别扭都没有。   我不想答了,不想做乖宝宝了,我累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低了头,刘妈和我道歉,我接受了,因为我真的因为她的话难过了,我不是虚假的人。   刘妈走了,一直在客厅等候的空送她下楼,我从窗子里看着他们,刘妈心有灵犀一样回过头来,我跟她挥手说再见。   是真的再见了,曾经的时光,不复返的故人。   哪有这么多理由,我和他之间,不过是差了一段羁绊。   空回来后我站在窗边看风景,他默默等我审讯,可我没有问他,为何会认识刘妈,为何会救下受伤的我,空不会撒谎,这些我问了他就会答,可我不想问。   为什么要听,这世上的问题鲜有正确的答案,我不知道他说出来的会不会令我满意,那干脆就不要说了,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心脏。   没有头就没有尾,我若是从一开始就离江岸远些,可能我现在就不会活在他的怜悯之下。   是我想逃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时候是个头。   放过自己吧,将自己放逐干净,在大风天随着床单消失在天边,在雨天随着雨点消失在湖面,不要回来了,这片寂寞的土地,底下埋的全是我伤心的种子。   我不会回来,我爱哭,哭了天上就会下雨,下了雨那些种子就会发芽,精神病院里的两年我日日都晒太阳,我身上的霉斑已经脱落了,带着我对江岸的那份执着一起被阳光杀死,我不想再长回来了。   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的,这世上没有人是无畏的,不过是总有人比别的人勇敢些,我可以不敢不顾的喜欢江岸,他却不能,因为我情根深种的时候,江岸看的到,是他黏人不自知的儿子。   我曾经怨他,现在想来,他只是在断了我的念头而已,让我开着他的车跟踪到秦原家里,让我看着他和秦原寻欢作乐,把不干不净的人带回家做,同意我坐着公交去住校,砸碎藏了我私欲的星星灯,将我的胃打出血。   他那么聪明,他其实一直都在断了我的念头,或许他当真喜欢我,像儿子一样喜欢我,所以才舍不得我们分道扬镳,冒着我想去死的风险都要阻挡我。   可他不知道,如果不能爱他了,那个家对我而言就不是天堂,连索命的地狱都不如。   我举起手来堵住阳光,连指缝里也不允许放出来一丝一毫,多余的光是天空的恩赐,而多余的爱,是容不下的癫狂。   我会克服的,克服每分每秒都想他的毛病,只是余生都不会太适应。   我们小岸,算了,我不洗了 第19章 滴血的白瓷碗   外面的世界很好,如果方杰不多嘴的话   孤独警告   我没有回去,我向空道别,他居然挺难过的,我在想如果我从小和空一起长大,我们就是青梅竹马。   空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和他在一起混日子应该会很开心,可惜我没那个机会看他蜕变,从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哥哥变成不爱说话的大哥哥。   江岸也没有寻我,我去了那个我待了两年的城市,因为那里有很多桂花,无关江岸,我只是喜欢那个味道而已。   我在那里找了一份工作,我会的东西很多,我先从家教开始,因为我没有高中毕业,只能用免费试讲三天的方法试水。   也多亏了我当初为了讨江岸喜欢而努力学习,我从早到晚一共补八家,什么都教,不重样,因为重复说话我会烦。   教了大半年,我觉得园丁这种工作真是无聊又累人,我没有那种培育祖国花朵的光荣和使命感,那些小孩太早熟,她们盯得我浑身发毛,我不想和小学生家长打官司,我不想火,于是我换了工作。   桃花开了,一朵一朵不停息得开,我连劝都劝不住,开了就会败,为什么还要抢着开。   三月过去了,我有时会抬头望天,三月就这么过去了吗?我又低下头,不然哪,我又能怎么样,于是四月也走了。   我再也没受过它们的蛊惑。   我做音乐,我在高级酒店弹琴,我避开了江岸住过的那家酒店,在比它低了一星级的酒店里弹。   我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住酒店的姑娘们说看到了王子,我其实觉得我更适合黑色,我有点讨厌白色,白色是魔鬼的颜色,是她们眼拙。   姑娘们的喜爱给我带来了灾难,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遇到了记者,他问我是不是两年前那个性侵犯反杀案的受害者。   我根本不想记起那些,一想起来我屁股都疼,是真疼,它们留下的疤痕到现在还很狰狞,我上厕所的时候经常会紧张。   我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那人现在还在精神病院。   那时被星星灯的碎片所伤到的眼角处生了一处小红印,我不太像了,和原来的自己。   是的,江潭是个疯子,他在精神病院,而我是应潭,我是王子,我比两年前更加精致,没有人认得我。   可我依旧有点怕闪光灯,即使我当晚就辞职不干了。   夏天的时候我去做了纹身,暴雨那夜我躺在刀下,在眼角那处红印上,我纹了一只桂花,看起来更妖了,很少有我少年的影子。   这个城市的桂花落了,落得那样快,我明明记得往年会开很久的,现在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算了,没意思,我连夜打包去了隔壁城市。   我到一家游泳馆工作,去教孩子们游泳,起初几天很好玩,孩子们笑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水里的一条鱼,多少有点意思。   可有一天游了半圈后,我停下来了,不好,做鱼不好,我不是人鱼公主,我不需要在风浪里挽留爱人,再凄惨死去。   我辞职了,再一次连夜逃走,夜晚很好,他从来不偷窥我的情绪。   我去了一家甜品店,我做后厨,我研究各种点心,只不过把网络上的教程照抄下来,但我手巧,做的好看又好吃,老板也高兴,每天让我免费吃,边角料吃多了,我瞬间长了五斤,一个月后微胖的我放弃了挣扎。   我想休整了,我休息了一个礼拜,把那十斤减下去,我恢复训练,腹肌又回来了,只是胃依旧不好,有时动作力度大了会疼,想起从前的只言片语,也会翻来覆去吐。   我怕我会胃癌晚期,我去医院检查了,还好,就是上次的后遗症而已,不要紧,我可以长命。   我十七岁的生日过了,那天的我甚至没想起来,我在街边小摊吃完馄饨,回来后洗澡睡觉,过了一个礼拜我才恍惚想起来,无所谓,我又不在乎了,反正心愿这种东西又没,骗小孩的,江潭才信。   隔壁的桂花又开了,这么快,我看看日历,居然真的过了一年了,我还以为只是晚上睡觉时做的一场梦。   我不想看了,总看一种景会麻木,我去了北方,我想看雪和沙漠。   我换了工作,我去了一家外企,没有文凭没有实习经历,只有一个假的身份证,我做公司财务顾问,没有投简历,我在他们老总吃饭的时候在旁边桌打着电话瞎逼逼,他就亲自过来请我喝一杯了,很简单。   不过我做了一个月就跳槽了,虽然工资非常高,但我太累了,不知我做了什么让老板觉得我是个神,他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给我打电话询问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毫无节制,毫无歉意。   有次他半夜三点打电话问我,家里的水管破了怎么修,我说你叫你老婆起来修,他说他老婆不会,我炸了,我说那你换个老婆吧,草。   北方早早落雪了,很漂亮,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种话我已经说累了,我只想说,看着窗外的雪景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吃冰棍,真是太爽了,就是吃完喝了两袋胃安康。   之后的我变得很谨慎,我只跟老板讨论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只要问我就说不知,再问我就走人,他们说我高冷,行吧,冷就冷,冷了清净,就跟江....妈的。   我去了一家私企,我在当经理的随身翻译,本来我觉得翻译很简单,但其实很难,虽然我会的语言多,但毕竟不精通,我当初灌水来着,我只能做英语的,这个最熟,但也需要我晚上熬灯复习一下。   不过生活很充实,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占满,我想不到别的情绪,就像江……艹。   我工作做得漂亮又长的光鲜,像每个靓男靓女所经历的,我被推荐给董事长,工资翻了两倍,我吃穿讲究,谁也不觉得我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尽管晚上我会抱着玉米边啃边看动画片。   不知道是我越来越智障了,还是动画片越来越好看了。   翻译就做了两个月,我又辞职了,因为那个董事长他妈的变态,她一个寡妇,先是重金求子,我忍着,我跟她说我早年被刺激了有阴影,如今硬不起来,然后她居然开始拉皮条,说我用不着硬。   我头一次被凡人嫌弃,楞了两秒,我笑着说我菊花上蜿蜒曲折山路十八弯,不做个微创的话这辈子都做不了漂亮的0了,她给我联系整容医院,我把文件砸她脸上,差点把她脖子拧断。   我在家里绑了个沙袋,一室一厅的房子,窄的很,通常踢一下就一落瓶子罐子倒地,我干脆把卧室腾空,改成健身房,我买了大沙发,晚上就在沙发上睡,什么时候看困了什么时候关电视睡。   我觉得我像个正常人了,起码我不会动不动就想杀人,想起江……,啊,对,想起江岸,我也不会疼的死去活来。   只是偶尔放着傻逼的综艺时也会想,刘妈还能在藤蔓下想王叔,我好像连个思念的标志物也没留下,又来了,自以为痊愈的胡思乱想,他不会想我,他比我还忙,没空想一个走了许久的人。   十二月的生日到了,我没去理它,六月份的我都没理,我要是管你了,我就是厚此薄彼,我做不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方杰居然给我电话了,我很意外,我跟方娜都鲜少接触,更不要提方杰了,我有点高兴,我有点不知所措。   “小少爷。”   他依旧对我毕恭毕敬,可我不是什么少爷了。   “叫我小潭就好。”   “好的,小少爷。”   我觉得他应该和空一起玩玩看的,他们肯定会成为好姐妹。   “刘妈还好吗?”   “都挺好的,只有少爷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想听,我过得很好,不必平添苦恼。   “小少爷,我,少爷他很不好,我知道你因为少爷没有认你而闹脾气了,但是这件事可能真的有点误会。”   我不知道江岸送方杰学的是什么东西,这么会刨根问底又扯不到详情,我觉得他大概学的是挖掘机。   我要是那么矫情就好了,江岸要是肯纵容着我那么矫情的我就好了,我画了一个圈,只是他不肯跳进来。   “没什么误会,就不想跟你们家少爷待着了,我们三观不合,百事蹉跎。”   “不不不,小少爷你听我说,这事情你真怨不得少爷,他,他可能真不是你爸爸?”   我嘴巴比脑子快,我反问,“那他是你爸爸?”   “这,这倒真不是,也不至于。”   我终于被叫醒了,被方杰可可爱爱的表达。   “什么意思?我妈不知道我是谁的种?”   我觉得我这问法已经够荒唐了,可方杰嗯了一声,我五雷轰顶了,骨灰没白砸。   我他妈身世还能再惨了一些吗?什么狗血玩意儿都可劲往我一个人头上按啊,江岸是我爸爸我都哭着认了,这尼玛还认错老父亲了。   老子当初一个胚胎招谁惹谁了,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   “我妈到底跟多少个……”我想到什么,突然吓得腿都合不拢了,“我妈跟过李楷是不是……”   “小少爷,我,我就是想跟您说这个事,少爷精神不太好,老磕磕碰碰的,我又回来给他开车了,然后我就……”   我以为我和江岸的关系,顶多会变成多年以后互相给先死去的一方偷偷放一束白色的花,这样就到头了,可没想到听到他不好的消息,我依旧会心疼到切断了十根手指一样。   我高估自己了,我不可能站在他墓碑前安心跟他说话的,我大概会葬在离他520公里的地方,在他死去的凌晨。   “他,没事吧。”   “没大事,就是,呆滞了许多,经常下了车后看着您曾经趴过的窗口发呆,也就是因为少爷这个样子,我才能发现那个文件,小少爷你站稳些,我接下来可能会刺激到你。”   我想起喷泉旁沐浴在阳光下的王子,我以为他依旧熠熠生辉,可他怎么生锈了。   “无碍,我抗激。”   我心不在焉,发现比起方杰所谓的大事,我其实更在乎江岸是否一日三餐,是否夜夜好眠。   “嗯,那个李楷,他在少爷两岁前做过精子冷冻手术,并在小少爷您出生前的一年从私人生物中心取出了精子,完成了试管胚胎。”   我还在大街的转角处靠墙站着,闻言双腿顺着墙壁滑落,原来方杰他真没吓唬我。   “现在您的母亲已经去世,没有办法做准确的单方检验,而且少爷完全没有没有要重新检查的意思,小少爷您放心,不管您是少爷的儿子也好,弟弟也罢,少爷不会因为李楷迁怒于你,他还是待你一如既往……”   我一直不啃声,方杰不停地劝我,像个民政局苦劝离婚三思的好心阿姨。   “我知道不该背着少爷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求小少爷您不要记恨少爷,少爷他苦处很多的,你别哭啊小少爷,小少爷,喂……”   “这不是重点啊,这他妈的不是重点啊。”   叔叔我都接受了,爸爸我也肯承认,那哥哥更没问题了。   我蹲坐在地上,把额头砸在膝盖,呜呜哽咽。   民间有习俗,白瓷碗三分水置于床头,每日子时滴血祈福,万事皆可灵验。   重点是我他妈天天流血求我爸健康长寿来着,到头来全求给那死人了! 第20章 风雪中的爱人   我遇到一个人,他说他来祝爱人生日快乐   江岸洗白公关开始   我是个顽强的孩子,什么都打不垮我,就算现在方娜打电话说她其实是我妈我都觉得有什么不妥。   所谓活人,活着就行了,管那么多,我是集天地之精华而幻化出的宝贝,我谁也不认。   我满血复活,然后加入了一个乐队,我需要热血。   我给他们当吉他手,今天主唱临上场病了,贝斯和架子鼓是废人,他们央求地看着我,差点跪地磕头,我哼过几个小曲,他们知道我的本事。   我硬着头皮上,边扮演吉他手边做主唱,酒吧里人五人六的,还挺挑,他们不满意我,说我大概率是个花瓶,主要是男生这么说的,我也理解,嫉妒之心人人皆有。   灯光打在我身上,我看起来很柔和,我给大家陪笑脸,其实我想敲爆他们的头。   “主唱不在你就随便顶啊。”   不然哪,让你个蛤蟆上来唱吗?   “你到底会不会啊,还背着吉他。”   我不会我背上干嘛,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机会用杜蕾斯还随身带着。   “我要点播,不给你唱你选好的,这才考验功夫。”   “凭啥你点啊,我也点。”   我被吵的头疼,我敲敲话筒,“这样吧各位,灯光师打光吧,打到谁谁来点。”   大家认同,灯光闪过全场,最后停在一个姑娘身上,很潮流的打扮,一身嘻哈,我有点担心,我怕跟她有代沟。   “你要点什么?”我问。   “不为难你,我点个你肯定会的。”   还挺好处的,不像砸场子的,我放下心来。   “什么?”   “小星星。”   我摔断了吉他,被泼了一身酒,在灯红酒绿中湿着眼离开。   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我是重度失忆症患者,我连自己都不记得。   外边又下雪了,我来了以后这里老下,总是一推开门就一片白,经常闪得我眼睛疼,看什么都会止不住流泪。   我把围巾在脖子里绕了三圈,把下巴戳在里面保暖,我穿着我所能买下的最贵的羽绒服,我怕冷,南方的时候就怕,来了北方更怕。   月亮很白,我以前以为它跟星星一个色盘里调的,原来不是,它的里边和了水。   冷冷清清的颜色,顶不过路灯霸气的黄光,所到之处车水马龙,全是橙色的世界,不好看,白雪就是白雪,被染了就不叫雪。   旁边公园里人少,车也进不去,我踏着步子,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用两只脚在雪地里拼了个心,然后又用z字形将他们划掉。   我蛇形走位,在寂静的公园里,也是个不太正经的少年。   手指上还缠着弹吉他用的指套,我崩着手打掉座椅上的雪,然后把指套扔到垃圾桶里,可雪打掉了,椅子上面还有留下的水,我不想直接坐下去。   我在两边观望,突然看到不远处那个凳子上的黑影起身走了,他刚坐过的地方应该是干的,我欣喜不已,我小跑去那里,凳子果然干净,我一屁股坐下,果然暖暖和和,等我适应了他屁股的温度,这才发现我的旁边还放着东西。   木质的盒子,和凳子靠背颜色差不多,老远的给忽视了。   是刚才那个人的吗,我抬起头看,却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我随便瞧了一眼,从盒子正中的透明玻璃上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是个蛋糕,还是芒果奶酪的,真会买,一会回去买一个吧,我也想吃了。   给人过生日还不用心,丢三落四的,也是厉害,你怎么不把自己扔外头,可真是个好爸爸!   我讽刺完又陷入沉默,是女朋友也说不上,就买去随便当零食吃也说不上。   我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它看上去也不开心,那里面凉凉的,嫦娥估计又跟人跑了,喂,月亮你见过江岸吗?   我一脚踢起脚下的雪,疯了今晚,没完没了了。   回去吧,买个蛋糕回去开心一下。   我起身来,往出口处走去,这条路有人走过,留下一串串脚印,比我的大一点,我踩着那个人留下的印记往前走,那里的雪被踩实了没有咯吱咯吱的响,我会觉得很安心。   我一路走出了花园,托他的福,我脚边都没有粘雪,祝他提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我把手揣回兜里,走路的时候我会把手拉出来,不拉出来的话我总觉得会摔一跤,我习惯性摸了两下兜底,却没有发现我的打火机。   我有点慌,明明买蛋糕的时候在旁边便利店买一个就好,反正我也用不着,可我却很慌,埋在雪里很可怕的,它是一团火,我舍不得。   我返回去,我想找到,找不到我就不回去。   我匆匆跑回去,抬眼却看到那座位上烛光重重,那人侧着脸庞蹲在座椅旁,拿着我的打火机给蛋糕上的最后一根蜡烛点上火。   我数了下,一共十七支。   他听到声音转头看着我,眉眼发梢,都是化了的冰雪。   “小潭,过来吹蜡烛。”他说。   “你怎么来了。”   我装在兜里的手在发抖,他却露着蒙娜丽莎的微笑。   “我来祝我的爱人生日快乐。”他说。   我害怕自己听错了,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我连牙齿都冻住了。   “我来祝爱人生日快乐。”他重复。   我又数了一遍蜡烛的数量。   “你爱人,今年多大。”   “十七岁。”   蜡烛的火光闪了一下,我怕它就此灭掉,我吓得扣破了自己的掌心。   “性别。”   “男。”   我不太敢呼吸,我怕我的气息会闪到蜡烛的老腰。   “名,名字。”   “江潭。”   我眼泪夺眶而出,他却笑着,他说快过来吹蜡烛,蜡油要滴在蛋糕上了,我站在那里哭的不肯动弹,他无奈的叹口气,起身过来将我牵着。   他的手很暖,我的却很凉,他触的时候便松开了,我提了一口气,他却改为十指相扣,他的每个指腹都按着我的骨节,像在为我找寻停止哭泣的按钮。   他把我拉到座椅,按着我坐在刚刚坐过的位置上,那里还暖着,我都怀疑凳子上铺了家里的恒温晶体板。   他把蛋糕捧在我面前,我觉得他有些陌生,他不像江岸,又很像江岸,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太久没见过他了。   过去的时间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每天给自己的大脑和身体灌输我不曾见过江岸的思想,长此以往,江岸这个名字变得深刻于心,但是江岸的模样,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一捧桂花的香,那是我自己的味道。   “小潭,许个愿,然后把它吹了。”   我依旧没反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又出现癔症了,是不是在酒吧里就已经被人砸死了,我已经上了天堂。   又或者,我是不是还在精神病院的那棵大树下睡觉,我还没有醒来,我其实是南柯的后代。   “小潭。”   他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看着他,我问:“那个性侵反杀案的江潭,他是不是还在精神病院。”   江岸瞳孔微缩了一下,即使有蜡烛照着,我依旧觉得他脸上惨白,像雪。   “是不是?他是不是在后院的一棵大树下睡觉,他还没有醒来。”   江岸好像被火烧到了一样,我看见他很疼,他的咬肌微微鼓起,我知道他在用力地咬着牙。   “你怎么了,你很疼吗?”我问。   “啊,很疼。”   他好像真的在疼,我疼的时候也这样,不过我不忍,我现在疼了就哭出来,大声哭出来,那种感觉很好。   “为什么?”我问。   “我丢了件宝贝。”   “你丢了什么?”   “我的宠物狗狗。”他说。   他这么一个精雕细琢的男人用到狗狗这个词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我问他:“是不是小奶狗?”   “嗯,特别奶一只小狗狗,很漂亮的。”   我有些替他着急,我感觉他不像坏人,我想帮帮他,他低眉的样子很可怜,他很好看,我舍不得他难过,就像我舍不得我的打火机被埋在雪里边。   我四下望望,并没发现有什么狗狗。   我批评他,“你为什么会丢了你的狗狗啊,既然是奶狗狗,为什么不看好它,还让它乱跑。”   连给人过生日的蛋糕都会忘掉,看来宝贝也是这么丢的。   “是啊,我没看好他,是我的错,一开始把他牵来想好生养着,他很喜欢我,可后来他伤心了,不喜欢我了,就跑掉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说的很慢,好像回忆十分艰难,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难过,我没养过狗狗,却觉得感同身受。   “那你为什么要让它伤心,你不喜欢它吗?不喜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送给别人,奶狗狗大家很喜欢的,你说它很漂亮,应该有很多人争着喜欢它。”   他脸上很难过,也很惭愧,我看到他眼里化不开的悲伤,像桂花盛不开的瓣,我就同他一起难过。   “因为我太自私了,我看着它美好,它明亮,我便不想松手。   “即使我知道它不适合我,身份和性格都不适合,我还是不想松手。”   “所以我狠心把它打磨成各种形状,我想让它以合适的样子待在我身边。”   “我是个没有心肺的人,我没想过他会疼成那样,因为我已经忘记疼是什么感觉了。”   “我总想着它喜欢我,所以它不会走,可是当它有一天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却害怕地不敢出门去找它。”   蜡烛烧了一半,顶端的蜡油滑到了根部,不知道他买的蜡烛是不是可食,闻起来很香,像食品。   我还挺怕他的蛋糕被糟蹋掉,那他等的那个人是不是会很难过,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   “你害怕什么?”我问。   “我怕他再也不会回来。”   “我怕他看见我的时候,会躲起来,会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藏起来不见。”   “我怕他不肯回去,但我最怕他不肯再爱我。”   “他若不肯爱我了,我便让自己,为我们的爱情殉葬。” 第21章 复活的多瑙河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我忘不掉爱上江岸的自己   我可以大声说我的江岸其实是个深情的男人,完结!   他的誓词有些沉重,我胆战心惊,替他爱的人,也替他们的爱情。   他半跪着,我看起来像个教父,他低下头去,我想问他是不是举了很久的蛋糕,所以把胳膊举累了,我想让他放下来,又觉得忏悔仪式不够虔诚,所以上帝不会原谅他。   “那你现在喜欢它吗?”   “我很爱他,我后悔放开了他,我想认错,我想忏悔,我是个混蛋,可我真的爱他,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我看着他的眼神,我读懂了。   我说:“我感觉你想把那条狗狗圈起来,你想让它永远做你的金丝雀。”   他猛地抬头,惊的蜡烛流了汗。   “我……”   我看到他喉结翻动,我应该猜对了,这样的我见多了,人家愿意的时候爱答不理,不愿意了就把人家圈起来。   “你觉得小狗它愿意吗?”   他脸上写满了挫败,我却想给他打打气,明明他不是正方,可我也不是个好人。   “他不回来,大概是不愿意。”他说。   他又低下头去,来来回回,我害怕他的颈椎会痛。   我想摸摸他的头,他的样子很乖巧,让我心里软,可我们之间隔着火,靠近了就会被烧伤。。   “它不回来,可能,是害怕你不喜欢它。”   我在胡扯,但我觉得我说的特别对,我小时候就跟狗有共同语言。   “它被丢过一次,可能害怕你会丢它第二次,所以不敢冒险。”   他眼里复又装了点明亮,“会吗?”   “一般这样的话就是两种情况,一个是刚刚讲过这种。”   “那另一种哪?”   我觉得他那可怜样子才像一条被遗弃的小奶狗。   “另一个,是它确实伤心了,也确实想躲你远远的。”   我有点不忍心,但我说了实情,“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把它圈起来,不然它会郁郁寡欢的,这样狗狗就不能长命了。”   他悲伤地看着我,他那双眼睛太漂亮了,里面流着的是多瑙河,但此时的颜色比之前淡多了,多瑙河已干涸。   我想起了德彪西的那首《月光》,又想起日本的梅子酒,我想如果把他这样的人酿在月光里,他应该会成为不朽的华乐。   他现在特别难过,我也有点无措,蒙娜丽莎刚刚还在微笑,他怎么能悲伤,你看月光啊,月光虽然清冷,但月光不悲伤。   月光是浪漫的,即使失去色彩也是浪漫的。   “你现在找回小狗狗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五十,但我可以帮你,我会把它变成百分之百。”我说。   他忽地抬起头来,身后是八百落雪。   我在那一瞬间吹灭了所有的蜡烛,蜡烛的烟遮住了他的眼,丝丝绕绕,我突然觉得他很熟悉,像很早之前就见过的一个人。   像和我一起生活了九年的一个人。   像我装在心上徘徊不去的一个人。   “我积累了三年的生日,我的心愿还没有许。”   烟没有散去,他等着我的下文。   “我刚刚许过了,我希望你的快乐会回来。”   我听到滴答的声音,我吹散那丝烟,他的眼里像雨后湿润的花园。   啊,多瑙河原来也会涨潮。   “你别哭。”   我摸着他的头发。   “那只小狗狗应该还是很爱你的,可能是我替它许愿了,所以感觉到了它的情绪,你要耐心等着,星星发亮的时候,它就会回来。”   我摸着他的眉眼。   “我吃过很多年的长寿面,我的愿望会实现的。”   我摸着他的唇角。   我竭尽全力想让他信任我一点。   可他还是哭了,睫毛都湿了,眼泪一颗颗从他眼角滑落,我突然想起白色窗纱上的那些圆润的珍珠,可我没有那样的房间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心疼的厉害,我伸出手去,将他一把抱在怀里,蛋糕彻底滚落到地下去,我们身上都应该蹭上了奶油,但我不在乎。   我只是想抱抱他,他太难过了,引得我也很难过。   那种扎心的难过伤着我,我想,只要他笑一下,我命都可以给他。   我的羽绒服表面是防水材料,在外面待着的话应该是冰冷的,我怕他脸上的露水真的结成珍珠,我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他按在我的羊毛毛衣上。   毛衣领子在酒吧被泼湿了,幸亏下面是干的,我怕冷,我却更怕他哭。   我轻轻摸着他的发丝,很冰凉,应该在外面走了很久,可能边走边寻着他的小狗,可怜的人。   “你别哭了,会冻伤脸。”我说。   他把双手伸进我的羽绒服,从腰间紧紧将我搂住。   “我不哭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走。”他问,近乎哀求。   他的声音还在抽泣,我只能答应他,我见不得漂亮男人落泪,就像见不得达芬奇的向日葵被洒上水。   到底是谁画的,这个男人,多情又冷魅。   “你有暖一点吗?”我问。   “嗯,很暖。”   他的声音有些朦胧,因为他把脸埋到了我的小腹上,我想象力一向丰富,此时我怀疑自己怀孕了,他是个接盘而来的大侠,他于月圆之日喜当爸爸。   “小潭。”   “嗯?”   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接盘也查身份吗?   奥,要的,孩子要取名字,我的孩子的话,我要叫他江焕,我爱哭大概是因为命里水多,那我希望他能多笑一点。   “小潭。”   “嗯。”   不管怎样,他叫了我就愿意答应他。   “跟我回家吧。”他说。   “可是我没有家啊。”我疑惑不解。   “你有,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你有家的,小潭,你有家,你一直都有家。”   他重复道,可我不知真假。   他的声音又有些抽泣了,我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水分,难道他也命里带水。   周树人说夜半的时候,院里的墙上会趴着唤人姓名的妖怪,所以他会不会是狐狸精变的美男,专门骗我这种无知少年,因为我水多。   “那你的家欢迎我回去吗?”我问。   “欢迎,特别欢迎。”   我突然怕他唱起五环之歌,北京欢迎你我也听累了。   “等你回去了,我就在你窗边种一棵桂花树好不好,等九月开了花,我便抱着你一起看花,风吹来的时候,喷泉池子里会落满花瓣,熙熙攘攘,迎着一里月光。”   “我们的树上没有刺,我会扣着你的手摘下一大把,一半做成熏香放在卧室的床头,你睡觉的时候我会给你点上,你便能做个好梦。”   “剩下的我们就把它们洗干净,让太阳抹去它的水分,我们把它酿成桂花酒,星星出来的夜晚,我们交杯醉倒,然后我们会相拥而眠,不分昼夜,也不曾分离。”   我听着他说,总觉得这一幕我见过。   “小潭,你答应我吗?”   陷入考虑,他给出的诱惑实在很大,别的不说,我其实馋他的酒,可我也不是孩子,给糖就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因为你爱我。”   他不假思索,可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爱他,我有爱的人啊,我只是想不起来他是谁,我不是谁都爱。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回去?”   “因为我爱你。”   他双膝都跪在地上,我怕他膝盖疼所以弯着身,他捧着我的脸重复,“因为我爱你,听见了吗小潭,我爱你,因为我爱你。”   我心里跳的很快,快到我腿脚有些发麻,这个男人好危险,我是不是手里太多钱所以被传销组织盯上了。   “可我有爱的人了。”   我拿出杀手锏。   我看见他的一只手掉落下去,像秋日寒风下无力的落叶。   “他好像叫江岸。”   他突然捧着我的脸吻我,凶狠得扑过来,却轻轻的抿食,眼泪滴在我的嘴唇上,滑落到我藏起来的小痣,他勾勒我唇缝的形状,又像蝴蝶一样亲吻着我眼角那只桂花,我尝到了咸苦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孟婆的汤。   “江潭,醒过来。”他吻着我说。   “求求你醒过来。”   我咬了他的嘴唇,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不肯咬我,他在舔舐,我好像是他身上无法愈合的旧伤口。   “江岸他在这里啊,他在亲吻你,他在爱你。”   “江潭,醒过来,醒过来啊。”   他是诱人又危险的海妖,他让我忘记,又勾我想起。   我头疼剧烈,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   我听见桂花簌簌落地,烟灰抖落,有人在朦胧的白烟里看了我一眼,他跟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我听见一屋的嬉笑声混着风,雷雨交加的夜,安稳的心跳,我手中的陶瓷碎片闪着微光,有人捏着我的手,他跟我说:“我不扔下你。”   我听见我在喊疼,血里和着草莓,蛇在吐着信子,有什么东西砸碎了,我很脏,太阳晒死了蚂蚁,有人留给我一个背影,他跟我说:“我走了。”   然后我听见知了,我听见车窗迎风,我听见窗纱摇晃,我听见桂花落地,我听见药丸碎裂,我听见两响枪声,我听见悲伤吻我。   “你是江岸啊。”   我好像醒了。   “对,我是江岸。”   “你是江岸。”   我彻底醒了。   “我是江岸。”   我捏着他的下巴,我望着他的眼。   “可江岸走了,我在流浪啊。”   他紧紧抱着我,像后羿抓着飞走的嫦娥。   “小潭,江岸他不会走了,再也不会走了,永远不会走了。”   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下来,我的毛孔被烫熟了。   “你也不会流浪,我会守着你,我们有家的。”   “可我在泥潭啊,我回不去了。”   “能回去的,你能回去的小潭,你没掉进泥潭,江岸回来了,他被大风刮醒了,被雨点砸清了,他的疯魔化作烟了,他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我的江岸吗?”   “啊,你的江岸,你唯一的江岸,只有你一个人的江岸,你只要转身,就能回到港湾。”   我忽然热泪盈眶,我看着落雪和月,我想起一地的血,那是我不曾忘却的日日夜夜,那是我倾其一生都释怀不了的岁月。   我终于想起来了。   爱不得恨不得的那个人,他叫江岸。   想到发疯念到发痛的那个人,他叫江岸。   我余生都不会遇见的、比火更加炽热比雪更加冰冷的人,是江岸啊。   是江岸啊,我爱过的江岸,我还在爱的江岸。   我躲不过,我永远躲不过,原来看过了山山水水,历经了形形色色,我依旧可以为他死,又为他活。   世界何其盛大,我兜兜转转,却永远都在和最爱他的自己重逢。   “江岸。”   “嗯。”   “我的江岸。”   “你的江岸。”   “我现在可以爱你了吗?自由地爱你?”   “嗯。”   领口的酒香微烫,是我复活的迹象。   我为他死过,又为他活着,我其实,一直在向死而生。   我吻他,从前我怕美梦破碎,所以不敢醒过来,可如今我才发现,原来南柯醒来之后,依旧是南柯,这样我便无所畏惧了。   “那么江岸,我爱你。”   【完结】   完结啦,谢谢所有小伙伴这几天的陪伴,特别特别爱你们,每次更文都超级兴奋的,愿你们所有人都能遇见最好的感情,明天更番外奥,我去看小可爱推荐的神仙太太文了,爱你们!你们超级得劲! 第22章 番外1   我是江岸,我来坦白一下   我早就说过江岸真的是个暖男,他有豪门包袱   观众鞭策台--第一期   主持人:好了,我就不给你上茶了,我们这里只给人上,早点答完早点走,我不想看到你。   江岸:....好的,谢谢款待。   支持人:别搭腔谢谢,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江岸:开始吧....   1.六月二十四是什么日子?你情妇死的日子你用来给儿子做生日,你有病啊,爱她爱成那样跟着去死不就得了,折腾我小潭干什么?你有病啊?我他....   现场导演:停停停,主持请注意控制情绪,(做手势_下场再打。)   主持:....我忍你。   江岸:额,先表明,我不爱她,我以前不爱任何人,后来只爱江潭,别被我按头,我不低,6月24是我第一次知道江潭的日子,齐心当时跟我求助,我才知道江潭的存在,不是齐心忌日,在我眼里确实是小潭生日。   主持:所以,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江岸:照李楷的尿性,百分之九十九是他的。   主持:不会吧,他连自己儿子都杀。   江岸: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主持:抱歉忘了你的身份。   江岸:也不排除他是我儿子,随便,他是我爹都行,我爱他,他爱我,身份无所谓,我只认他这个人。   主持:(OS:算是人话)题外话,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岸:6月25日。   主持:真的假的,那为什么不干脆定在6月24,一起过啊。   江岸:我吃过小潭的长寿面了,过不过生日无所谓,6月25不好吗?这样的话,我们的生命就会永远相连。   主持:(死男人好会。)   2.跟齐心十四就做?你毛齐了吗?本事挺大啊,搞完了就跑啊,你跟你老子....   现场导演:主持!请注意素质,只是节目,不是微博,你照台本念,实在不行我就叫archer09过来顶上。   主持:得了吧,叫亲妈过来,她纵容儿子犯罪,她偏爱江岸,她也是垃圾。   江岸(罗刹脸):我是不是态度太好了?给你脸了是吧,我对不起的是小潭,你神气什么玩意,而且,她都把我写成渣了还偏爱我,我被骂到大结局了,懂?你脑子有问题吧。   奉劝一句,对我亲妈客气点,不然我炸了你演播厅,让你们一屋子给她的名声陪葬。   主持:那,那,那你解释啊。   江岸:我根本没做过,别把我当精虫上脑的下半身动物好吗,你们跟李锴共享脑子了吗?   主持:那,那江潭还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难道他其实叫王潭?   江岸:嘶,要不是来之前我亲妈打电话说她不想写我了,求我给观众认认错喂喂糖,你下口气人就没了你信吗?   主持:(真怕了,点头。)   江岸:李楷偷的精子,齐心代孕,我不知道是不是代的我的,但我没碰她,少泼脏水,我很干净,还有,我全身优秀,全身优秀懂吗?毛长齐了,该齐的不该齐的我都齐了。   主持:(脸红)看,看出来了。   3.那解释下秦原,前面的我原谅你了,可这个我不行,你喜欢秦原?   江岸:你才喜欢秦原,你全家喜欢秦原,软了吧唧的跟个姑娘似的,不喜欢。   主持:不喜欢你在车里干嘛哪,喂浆糊啊?   江岸:我....我是喂了,但没喂到他想要的地方,我喂大腿上去了,懂吗?   我就完全是出去泄欲而已,我一个大男人又身心压力大成那样,总不能让我憋着吧,憋着我看到江潭就会产生变态想法,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找了个抗草……下一个。   主持:那你可真行。(PS:突然有些心疼秦原。)   4.那这个放过,家里那次哪,为什么带人回来?别跟我说半晚上你还在喂大腿浆糊。   江岸:没喂大腿。   主持:你果然...   江岸:听人说完行不行!我喂他嘴了,全程,尼玛堵成那样还能叫的跟上刑一样,我服了。   主持:那你上外边喂啊,酒店爱怎么叫怎么叫,你带回来刺激个毛啊,让人听你狗叫。(十分生气,逐渐胆大。)   江岸:江潭他陷的太深,已经病态了,我给他泼了那么多冷水他都坚持下来了,他在等我,他太能逼我了,外边做都刺激不到他,只能更进一步了。   主持:你知道他在门外?   江岸:我送他那块表里有卫星定位系统。   主持:你果然是做犯法生意的料子。   (OS:总感觉江岸现在说话一嘴小潭的味。)   5.那你为什么摔星星灯?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贵那个东西吗?你怎么不摔死你自己?   江岸(想起亲妈,忍):理由同上,我可能,我承认我可恶,我在借着他撒气,实际我在气自己,自己没把这段关系处理好,要伤到他。   主持:你气他你就砸灯?他眼睛都被划伤了,你不害怕他瞎了啊,以后摸着你的脸叫你尔康你就满意了是吧?   江岸:....我摔灯前给他时间判断了,我没想到他没闭眼,划到他眼睛那下我差点破功。   主持:那把他打的胃出血了,住院你还没去看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伤成那样,你不心疼?   江岸:心疼死了,当时就一下子,哎,我不是人,我真的没想下手的,我真不是人,所以那晚让秦原滚了后我把自己也打出吐血了,第二天没去看他,是因为我那时候在昏迷,当时我确实想打死自己,还是命大。   主持:反正这个我没法原谅,家暴男我永远唾弃。   江岸:你唾弃的对。   主持:.....   6.你为什么说他脏?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多伤人,你以为你自己干净?   江岸:我这句气头上了,可我说他脏不是说他被怎么了,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被那个,要是他不乐意,他就是让别人奸尸他也不会被欺负了回来。   主持:那他要是愿意哪?   江岸:那...那我养他,圈起来养他。   主持:(OS:彻头彻尾深井冰)那你说脏是什么意思?   江岸:是他不爱惜自己、宁可把自己弄脏也要让我心疼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看到他那个样子,满不在乎自己的样子,我气得心口疼,他太不心疼自己了,我也是气急了故意戳他心,天知道我看见他那全是血和污浊的裤子我什么感受,我想把他们学校给炸了。   主持:那两具尸体哪?   江岸:那两死人我鞭尸了,连带着他们两家子,我让人切成碎块喂狗了,敢动我江岸的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主持瑟瑟发抖,不敢评价。)   江岸:还有我不干净,我没资格,我不是东西。   主持:说的挺好。   7.为什么让他的照片曝光了?也就我们潭坚强,换个普通的都该跳楼了,你骨灰盒都没地找去。   江岸(脸上杀气重重):不是我干的,我有毛病吗?我家孩子我恨不得藏着掖着,还他妈跳出来让别人看,李楷干的,他想趁着江潭心灰意冷把江潭拉过去。   我当时去处理他的凶杀现场了,让他抢先一步,没能第一时间处理,然后封锁了,初始报道的几家媒体我把他们家炸了,网友控制不住,我干脆把照片改了,看不出来是江潭。   主持:那个,我们就先不说报复社会的事了,那个,你处理现场是....   江岸:还有什么现场,你说他制造的那个案发现场粗糙成什么样了,就想凭借那点东西打官司吗,就只是想看我管不管他而已,他连自己用过的树枝木棒都没扔远,不是摆明了让我心疼,我那天疼的把那树桩都给炸了。   主持:(你是爆炸鸡吗?上哪里都炸。)那树枝哪,你怎么处理了?   江岸:沾了他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扔在外边,全让我捡回家了,他走了那些天在我就在我的床头柜放着,拿星星灯照着,我看着就疼一晚,睡不着,接他回来之前我在花园里烧了,怕刺激他。   主持:(我有点...不行,还不能原谅他!)   8.咳咳,听说你有恋母情节?   江岸:听那个畜生说的,瞎扯能不能有点根据,怎么就恋母了,啊,学个词就到处用啊,你主持做得能不能稍微有点文化,那是我妈啊,刘妈天天念叨小姐小姐的,从我听懂人话我就天天听她有多温柔善良了,我没妈还不能怀念一下吗?你不爱你妈?   主持:对不起我错了。   9.那你喜欢齐心吗?   江岸:我第一次已经答了吧,你们拉郎吗?   我不讨厌,也算不上喜欢吧,挺感激,当初就是个死了妈妈的孤独小孩,特别没安全感,她长得像我妈,又特别温柔,那两年一直照顾我,是有点感激。   但我也没动过心,李楷瞎了狗眼,一肚子下流思想,以为我喜欢她来着,想着我舍不得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主持:那你不还是舍不得动她吗?   江岸:并没有,我会给她一次机会,毕竟我也不是个六亲不认的,但是给过一次机会后我就不会心软了,坏我事我依旧会剁了她。   主持:那她是个不懂事的吗?   江岸:原来还好,知道生下江潭会被李锴拿去利用,所以生下江潭后就把江潭扔了,害怕李楷抓到,李锴为了哄消息就给她来糖衣炮弹,所以过了五年她也就利欲熏心,跟着李楷一起吃喝嫖赌,然后把江潭的消息当把柄跟李楷谈判,被李楷弄死前想明白了,告诉我我还有个儿子,她到死都以为怀的是我的。   我当时正在吃饭,闻言差点被噎死,不过也好,要是我三十再生,我怕我降不住江潭那个妖精。   主持(特兴奋):不会的,他在你爸面前说了,说你就是到了你爸那个岁数也能让他夜夜浪叫,还说...   江岸:闭嘴。   10.下一个,你想拿江潭换齐心?你脑子被驴踩了,你怎么狠下心的?   江岸:你他妈前面的话白听了?耳朵不需要捐给有需要的人好不好。   主持:这是网友的问题,列好的,跟我没关系好吗?我得尽责。   江岸:这他妈是诽谤吧,我咬着牙把他放山上就是想放开了搞李楷,他前面废了这些年也是做别人的小白脸,好不容易把他靠山打成丧家之犬了,李锴也差不多该自尽了,我才敢飙车接江潭去。   主持:桂花是....   江岸:他装进去那把我一直没取,但去接他的时候我在他当初抓过的那棵树上又重新抓了一把,我想让他看看新鲜的花,他很久没看了。   主持:你还记得那棵树。   江岸:当时就记住了,送完他回去路上做了标记。   主持:算你有心。   江岸:鬼知道院长报告说他今天晕倒明天吐水时我是什么反应,我想把李楷炸了。   主持:.....   江岸:小兔崽子给我气死我了,一脸甜兮兮地给我喂药,亏我沉浸在爱情里吃的那么香,你看看,果然枕边人有了报复的心思,你不死都不行。   不过小潭要是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他。   主持:(顶不住了,最怕渣男突然深情。)   11.所以精神病院是你家的?那你是不是也神经病?   江岸:你见过这么祥和的精神病院吗?跟幼儿园似的。   那后院是我找人现盖的,三个舍友是我从痴呆症里千挑万选挑的,院长是我姥爷的家庭医生,那院周围我放了90几个保镖护着,轮椅也是我给的。   至于我是不是神经病,我以前肯定不是,后来就不确定了。   12.空是怎么回事,你挺放心情敌啊,你把小潭交给他得了,比你靠谱啊。   江岸:(蔑视的冷笑)说实话,我没放眼里,是挺帅,但比我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这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不足为惧,而且也跟小潭也没感情基础,他不靠谱,只会杀人。   主持:你怎么跟他联系上的?挺会挑啊。   江岸:我需要有人保证小潭的安全,所以小潭十一岁后我就把他买来做小潭的暗卫,他从那时就一直跟着小潭,小潭在精神病院那两年他也在,不过在隔壁病院,出来后差点疯了。   主持:还说没放在眼里,我看你挺忌惮的,毕竟他跟小潭一起抱.....下一题。   (现场导演疯狂挤眼,住嘴!会闹出命案!)   江岸:奥,我回去就.....   主持:小潭说了那是他好朋友,谁要是伤害空他就去精神病院的那颗大树下吊死。   江岸:....你狠。(回去老子就把他调到西伯利亚守军火去)   13.你……哎,导演怎么回事?   (现场一片混乱,江岸离场)   导演:江岸刚接到电话,说江潭睡醒了找不到拖鞋,去坐直升机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录第二期,大家散了吧。   众人:我好羡慕…… 第23章 番外2   我是江岸,我又来坦白了   观众鞭策台--第二期   主持:欢迎在一个月后回归我们节目。   江岸:好不容易哄睡着了,你快些,醒来看不到我又该怕了。   主持:好的……我语速快些。   13.这是重点,小潭当时被打了两枪,算是替你伤的,你死哪里去了?   再声明一下,我只是照念台本,这不是我的情绪!   江岸:我当时在安眠啊!!你没看文吗?   主持:都说了不是我的问题……   江岸:我醒来差点就坐直升机去找李锴拼命了,急急忙忙赶过去后地上躺着两个丑东西,地上枪里没子弹,门口一大滩血。   你知不知道吓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你有空可以试一下。   主持:没兴趣谢谢,那之后哪,你一个月都没去看他?   江岸: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满世界哭着找人,不是,我急着满世界找人,应空那个叛徒他居然敢瞒着我,要不是刘妈打电话训我,我都准备做个衣冠冢殉情了。   主持:额,(OS:做的好)那后来两年哪?   你的本事找不到他?   江岸:我猜你后面还问,我这会儿不答,而且文里也有,你认真点行不行!   主持:又不是我,算了,心好累。   14.你最喜欢跟哪只鸭子或者鸡做?   江岸:(扶额)我说了,我从头到尾就碰了秦原一个,就碰了一次,车上,没进去,那个女人也是,我是gay,那些真是做戏的,平时有需要都让他们用嘴,基本都是回家后让江潭给刺激了以后去的,懂吧。   明确告诉你,我除了应潭之外,对其他人没法主动硬起来,所以不敢回家,我不想做新闻里的兽父。   15.这个问题差不多,你初吻是跟哪只鸭子或者鸡的?秦原?   江岸:又有秦原屁事啊,我说是跟应潭你信吗,我就吻过应潭一个,跟秦原在车上那次,不好意思我借了个位,应潭那傻子开着我的车停在别墅外观察,他敢再明显点吗,我戏都差点做不下去。   我记得当时秦原挺懵的,一度以为自己在拍GV。   主持(没忍住笑出声):严肃点,跟应潭那次....   江岸(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跟应潭,就他来接我那次,包厢里,他进来我就闻到他味道了,本来被一群鸭子点一身火,他香喷喷的坐我边上晃来晃去抓抓摸摸的,后来又看着我哭,就实在忍不住就压着亲了。   后来下边疼的不行了,才把他气了,结果他那凄入肝脾的样子,我看软了。   主持:可以了可以了。   江岸:越说越觉得我是个畜生,对小孩动感情就算了,还动了别的。   15.你多次表现“那样的”神情,是在透过应潭看谁?   江岸:这真冤枉我了,小潭误导你们了,我第一次见他穿着小西装时失神,是因为我想起小时候的我了,感慨多了些。   之后几次,不是想起自己的过往就是被应潭,咳,有点不好意思,被光迷住了,懂吗?处在黑暗的人看见光的感觉。   (笑的很甜美)反正就是从没看着他想过别人,我只看他一个。   16.洗衣机解释一下,败类。   江岸:我妈妈留下的,严格来说,我姥姥留下的,我在里面玩过,不是那个玩,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过自己在里边啃玉米的照片,那时笑的太开心了,和我初次见到的应潭一样,舍不得丢掉了。   17.小潭小时候咬你时你为什么把他甩掉?你是狗吗?   江岸:这个,没什么解释,那时候我还没龌龊,我就是被人伤到后的自觉反应,我还没太习惯有家人,而且是个奶呼呼的小孩,等我回家,还跑来抱着我咬我。   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反正你不懂,甩到他后他瞪我,我当时知道自己过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我不是个东西我道歉,但我不是狗。   主持:是,我不懂。   18.他毕业典礼你没去,生日也没管,你去哪里鬼混了?怎么不死在外边?   江岸:网友好狠...鬼混个屁,我在后院啊!   我没在家那段时间不是在别宅就是在后院,他天天守着正宅没看到我而已,有几次没忍住趁他睡着去看他来着,结果白天越想越恼火,觉得前功尽弃了,于是更不敢回了。   那年的星星灯我也买了,我那时非主流,我把它埋了,想埋葬江潭对我那份畸形的爱,没反应到其实我也早畸形了。   19.喜欢白蟒?那种丑东西。   江岸:是他自己看动画片说那个主角的刀灵特别酷我才想给他买的,那刀灵是条大蛇,而且而且他那段时间迷白色,总穿白色西装,我以为他喜欢白色来着,他自己忘了,还跑去把那白蟒剁成排骨了。   我当时半夜翻垃圾桶翻出的衣服上全是血,吓死我了,进去查了下我是没血味才放心。   主持:你还真翻垃圾桶……   21.你自己开车是因为想跟鸭子做吗?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江岸:能挑点好的问吗,网友现在问问题都喜欢加后缀吗?   算了,骂的也好,我不是黑转白了吗?方杰也不能一直做司机,我派他出去学习了,以后好给他职位,方娜放不下她妈妈,我就让她休假陪了,毕竟我也不放心,找个新来的我不习惯。   而且确实愿意在车里做,不是,口!因为不想去那些人家里睡,车上做完干净,我回去洗澡扔衣服就行,不想脏房子,车子扔了就OK,那次就是忘处理了才害得他深夜宰蛇。   22.你那些风流债处理好了吗?   江岸:我本来也没多少,给他看的全是假数据,就那两个愿意自己走的走,不愿意走的送人,这事简单,听话的给钱,贪心的送枪。   23.送应潭去精神病院那天,我都哭死了,你居然不心疼他,你是个畜生吗?   江岸:不心疼?他吐一口粥我都想挖自己一片肉!   车上的时候我都绷不住了,本来七个小时车程,他睡着后我在中途停车,就在桂花树下看了他一个小时,开的慢成那样,好不容易拖到精神病院关门,住了酒店又忍不住想去看他,想着看一眼就走,或者听个声音就走,结果他又哭着勾我。   压着他啃他那会我自己已经做了八百次思想斗争了,害怕自己起反应刹不住车,我咬他,我有病,你不用说,我特别希望他咬回来给我吓软,可我啃的再疼他都没反应,你知道最煎熬的是什么吗?   主持:我不知道......   江岸:他没穿内裤!   主持:......   江岸:我实在做不了畜生了,我走!然后我在他门外站了一宿,要不是我穿的好看,保洁就该报警了。   主持:你也厉害。   江岸:早上回去做了个洗漱去敲他门,一开门就看见他一嘴的血,我真的想扇死自己。   主持:我们都想扇死你。   江岸:吃粥的时候他又狂往嘴里塞,一边吐一边哭,说想去院里待,想让我走远一点,我心疼死了,我恨不得把我的胃换给他,但我的也不好,所以把他送进去后只能让院长偷偷在他饭里加药,结果他心情不好,吃再多药也白费。   其实我特别怕我有暴力倾向,后来发现还好,只算情事上勇猛了些。   主持:够了。   24.应潭彻底离开你后为什么不再管他?你的爱好廉价。   江岸:鄙人胆小,不敢见他,我在雪地里说了,我怕他难过头上直接厌恶我了,再也不想见我,怕他说不再喜欢我了,我特别怕这个。   主持:那你就舍得让他一个人闯荡,他一个人小少爷会什么?   江岸:别狗牙看人低,他会的多了,十个你也比不上。   主持:.....是,我承认。   江岸:他工作的那几年我其实一直在连夜飞,他每换一个地儿我就飞过去考察一下,给他铺铺路,扫清一下障碍,安插点帮手,每周会去看他一次,然后再偷偷飞回去,其实经常住在他家附近的酒店,不过我不敢跟踪,他太机灵了。   主持:礼物?   江岸:我买了,十六岁生日还给他买了星星灯和蛋糕,给他插了蜡烛点了火,然后我寄存了他的愿望,自己吹了蜡烛,因为我把他住那层楼全买了,所以我在每层都放了一块蛋糕,星星灯就放在他卧室顶的位置,我希望他睡觉能陪着他。   主持:其实,小潭不在卧室睡。   江岸:....下一题。   25.酒吧有人捣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既然都来了,过来吃屎的吗?   江岸:那个,是我给了每人一万块钱,让他们要求他唱歌,我想听他的声音,我让他们只要被选中就点小星星,可他们会错意了,我是去谈恋爱的,他们却以为我是来砸场子的。   也没想到我的小潭那么man,砸琴那下美到我了,我的小王子。   主持:可是他被泼酒了。   江岸:我把那人胳膊拧折了,五根手指全部掰断。   主持:可以了。   江岸:可后面他坐在公园里踢雪,看着月亮问它认不认识江岸,我又心动又心疼,我恨不得他踢的是我。   说自己做梦那些,我真的....你别问了,再问我自杀。   主持:我没问啊...那问一下,你是因为这个才敢冲上去表白吗?   江岸:对,本来提着蛋糕还是想干每一层放一块那事,结果他进公园了,我怕被发现,从另一头进去了,结果他还冲我走来了,吓个半死蛋糕也没取,就在树后边蹲着,脚都麻了,可我听到了让自己复活的东西,他还爱我。   等他走了我想回去坐一会,因为那上面有他的温度,结果发现了他的打火机,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在打赌他会不会回来,我点上蜡烛等他。   (笑的笑个幸福的孕妇)结果我赌赢了,我把他找回来了。   主持(有点忧郁):算你良心。   呐,最后一个,大家想听你亲口说一遍,你会一直爱应潭吗?   江岸:我将永远爱他,即便死亡将我们分离。   主持:(眼里含泪)我没什么可说,就,助你们百年好合,还有……   江岸:不好意思我不想听你废话,我还要出门买个桂花糕带回去,好好提升业务能力吧,别下次采访的时候让人炸了。   (大步离开)   主持:渣男……   既然主持没说完,那就我说吧,祝我们江岸江潭百年好合如胶似漆,等他们死了后我会安排他们合于一坟,这样,他们的生命就会一直连续。   还有,我真的很爱你们奥!   (有小可爱私信说想看甜甜蜜蜜的日常,还有车车,我也想!我随机降落奥,什么节假日生日什么的,今天突然来了灵感,下部想写和尚……我的妈,我越来越变态了)   再来一遍,爱你们这几天的支持和热情,尤其好几个小可爱把我的文从翻车边缘拉回来的,哈哈,真的超级感谢,么么哒,给你们送桂花! 第24章 被搁浅的岁月   我去高考了,江岸让我不要写黄色   小潭三岁,江岸老父亲养儿实锤   那天早上天朗气清,吃饭的时候江岸把我抱在怀里,他哄我说一会能不能帮他个忙,我一边喝奶一边点头,帮个忙有什么,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他摘。   可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个王八蛋居然亲手把我送去了高考考场!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这一腔上阵杀敌的热血终究是错付了。   “乖,你安心考试,酒店都订好了,方娜就住在隔壁,你有事叫她,我得出去一趟。”   我顾不上撒娇生气了,我电视剧看多了,像这种“等我回来如何如何”的,回不来的可能性大一些,十一岁那年他滴在地板上的血还在我心头凝着,虽然知道他已经脱离那个世界了,他也很多年不曾受过伤了,他那么强悍,但我承认,我其实还是害怕的。   就像入过下水道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牢牢惦记着井盖。   “你干嘛去?”   我挂在他脖子上问他,顺带亲亲他的嘴角,不知道是不是我咬多了,这一年他的嘴唇越来越软了,软到总让我产生一些角色扮演的不适当想法。   他在我后背上轻轻拍着,回了我一个香香的啵啵。   “公司里的事情,没大的麻烦,就是耗时一些。”   他这一年从没离开过我,这一下走两天怕是得要了我的小命。   我瘪了脸,拿我的嘴唇在他下巴上左右转圈,他从来都受不住我这样折腾他,在我腰上捏了一下,警告我把小桃心收好一些。   没劲,这男人对着我特别遵纪守法,认真的样子,像极了jj网站的审核人员。   “你要去哪里?”   “西雅图。”   他指腹摩挲着我的嘴角,明明我们都没有接吻。   我拉着他的领带,扯松又勒紧,不过玩了几下,那墨蓝色的丝绸衬衣就起了些淡淡的褶皱,我用指甲帮他细细扣平,我问他:“你看这些褶子像不像我的小花。”   沉重的鼻息撒在我耳侧,我庆幸此时江岸嘴里没含着水,不然得尽数喷在我的脸上,可惜了,我腆着脸这么久,该喷的他始终不喷给我。   他没得东西可喷,就只能来来回回拿我的腰窝出气。   “考语文的时候别这么写,少用比喻。”   我不满意了,我的文采难道还不够吗?   “别担心,作文我会好好发挥的。”   “别带颜色,正经点写。”   他非常严肃地叮嘱我,搞得我突然有种扫黄打非的紧迫感,其实他对我误会诸多,我这人骨子里,其实冰清玉洁。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转移话题,又开始玩他的腕表,把时针拨回去一圈,把分针拨回来三圈。   “你考完最后一门,出门就能见到我。”   好吧,都这样求我了,我这个贤内助也不能太娇纵了些,我又挂他脖子上一跃,他慌忙伸手托住我,明明这么简单的动作,明明他也不存在失手的可能,可每次我跳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总是很怕。   他手忙脚乱,我幸灾乐祸。   这是江岸爱我的证明,我想我即使成为一具骨架,也不会放弃这个动作。   江岸的手掌很温暖,从前我总有种屁股上在不停流血的错觉,可如今他托着我,我却觉得我那里是温馨舒适的小房,只可惜,至今还没请江岸做过客。   不是我不想,是他铁了心做和尚!   “那你要快一些奥,我会提前交卷的。”   我把脸压在他肩膀上,像小鸡一样一下一下啄着他的脸庞。   我前两个月心血来潮,学网上拿锡纸给自己烫了个渣男烫,可惜没当上渣男,就光变成烫了,那两年留的稍长的头发被搞焦了发尖,我哭着喊着让江岸给我变回来,他无奈半夜拉我去造型会所抢救,最终我成功变成了一个卷毛混血。   江岸摸着我的小卷答应我,“只要你不是交空卷,我一定赶得回来。”   我余光眼看他把我耳侧的一缕卷拉的直直的,又拿手指绕回去,末了还拍一拍定型。   我实在无力吐槽了,自从烫了这个头发,江岸在我身边的手就一刻也没闲着,我后悔五岁那年没烫个头,不然我可能早就飞上枝头变bl了。   他在我鬓角亲了一下,低声道:“小潭,该进考场了。”   我嘴里嗯嗯哼哼,两腿在他腰上报复地夹轻夹浅,他无奈地摸我的脖子,“听话,一会不让进去了,就几个小时的事情,忍一下好不好。”   我知道以后江岸还要带着我到处跑,我一个初中文凭也确实逊色,我不想站在江岸身边时,有人会说我生的好看。   人的斗志都是一瞬间而起的,我突然就充满了向上的力量,妈的,看老子考个头条给你玩!   以后拿去给你的酒桌朋友炫耀,看,我老婆曾经是高考状元。   我把头艰难地拉起来,融化了的棉花糖黏在干净的桌子上。   “要好好吃饭,要乖乖等我,知道吗?”   我闭着眼点头,像没睡醒的人失手按掉闹钟。   他在我眼角那颗桂花上吻了几秒,唇瓣分离的时候,我的桂花瓣上都蒙上雾了。   “快进去吧,方杰,把文具袋给小潭。”   江岸不说我都忘了,原来方杰一直在边上替我拿着文具袋,我们在没有人的树荫下,他带着墨镜庄严肃穆,也不知道眼睛全程盯着哪儿,我一时怀疑他是不是瞎。   我不得已从江岸身上跳下来,他要托着我,我却像树袋熊一样从他腿上慢慢滑下,他不得已弯着腰送我到地面,浅笑一声拉我起来。   “我还想重来一遍。”   他叹口气将我抱起来放到腰上,然后倾斜身子让我从他腿上滑下去,这一次我感觉方杰确实在盯着我看,他原来还没瞎哪。   我最后抱了江岸一下,附在他耳边悄悄道:“我感觉,我刚刚滑的时候,遇到了点障碍。”   江岸还没反应过来,他现在越老越迟钝了。   我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那么十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下,然后我百米冲刺跑了。   我没回头,因为我知道我只要回过头我们就会循环,最终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我很爱这样的结局,但不是重复进行,我和江岸,我们是要永远交融着走下去的。   我走进考场大门,给守门姑娘检查了我的证件,她冲着我笑,我白了她一眼,知道我是谁的人吗就敢觊觎,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全部扣掉。   话到口边我收回去了,民间有习俗,活人多做善事,阴德就会积给此生挚爱,这位叫佚名的大师我还是挺信的。   所以我就暂且低调一点,我走到她身边,就悄悄提醒了一下。   “告诉你,我爱人他,不简单。”   姑娘依旧迷茫,我却觉得凡夫俗子实在无聊,我找到准考证上的教学楼,过了电子探测仪,经过重重障碍后坐在这狭小却明亮的教室里,突然觉得这种千辛万苦奔赴一个目标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我很高兴,我在语文上用了很多排比,作文题目是给最喜欢的人写一封信,我想了下,我在纸上庄重写下我的作文题目。   《桂花树下的王子》   你是新赋的曲   是温润的雨   是无端纷飞的柳絮   不甘寂寞的来   悄无声息的去   你是水面的漪   是无瑕的壁   是独自观赏的戏   如痴如醉的演   振衣濯足的离   你是积雪的桥   是无孔的箫   是一唱三咏的调   曲高和寡的叹   虚与委蛇的笑   你是落尘的镜   是久涝的晴   是相忘于世的名   执迷不悟的醉   怅然自失的醒   纵你日薄桑榆   落叶替了荼靡   我见你依旧心悸   遍览群星   寻不出一颗璀璨如你   纵你心口不一   暧昧里藏着算计   我见你不减欢喜   大千世界   择不出一个明亮于你   我把八辈子文艺全赌在这上面,战战兢兢写至此处,不禁泪眼朦胧,朦胧处看了看题头,上面写着,诗歌题材除外。   艹!   我把写下的东西流着泪划掉,开始重新编撰我的文章。   还好,写江岸的话,我其实话还算挺多,毕竟满腔爱意常常无法用言语道尽。   我抬笔,心情火辣地在纸上重新定下名字。   《一只桂花仙》。   我后悔完结了,我其实还有好多腔热血 第25章 花园里的色调   我考完试了,我还毁了一丁点公物   送你们节日礼物   我终于考完英语了,英语作文和语文一脉相承,我写了“A sweet osmanthus fairy”。   我二十分钟快速整完就把卷子给老师了,我当初做翻译都没这么认真过。   结果监考老师默默把我按在座位上,他看了我的卷面一眼,趴我耳朵边悄咪咪地劝说:“同学,考试有规定,结束前半个小时才能离场。”   他不厌其烦,“这是影响你一生的事情,就算写完了也安心再检查一下吧。”   我反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影响老子一生的那玩意正在门外头晒太阳哪!   我也没办法搞他,我撕了卷子跑也不是不行,但我怕媒体啊,以后江岸的狐朋狗友聚一起吃饭,聊开心了就说,哎,你家闹考场那孩子哪,如今看到卷子还会激动的坐不住吗?   我是棉花堆里长大的少爷,我受不起这种追捧。   我熬啊熬,在监考老师无可奈何的眼神下把那张桌子画满了桂花,可能是我艺术造诣过高,每画完一朵,老师就会在我身边走上一趟。   我想起了那句广告词,有了新的灵感:每有一朵桂花盛开在桌面上,就会有一个监考老师失去智商。   我每五秒瞅一眼墙上那只大表,终于在它指向四点时像刚从铁窗里放出来一样,我把卷子塞到监考老师怀里,弹起腿撒着欢跑了。   校园走道两旁种满了花,因为太便宜了所以没见过。   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五个瓣,白粉居多,我一把下去揪了那么四五六七八九十朵,力气没掌握好,有的不小心连根拔出来了,破损的样子让人想到美人迟暮,不禁伤感。   我皱着眉把他们挑出来,然后划过后脑勺全部扔回花园去,我心善,也算厚葬。   我把剩下那几支的颜色排了排,怎么排都觉得这话说的野性十足,花艺我也学过,不过这花……恕在下无能。   卷毛刘海有点张扬,又老被江岸拉直拉长的,总是犹犹豫豫搭在我眼帘上,我低头后就会有一种日本忧郁少年的感觉。   这忧郁感在考场上不是很好使,考完语文回到酒店后我向酒店要了个发圈,考试的时候就把头发抹过去扎个小丸子,颇有点成熟男人历经沧桑的岁月感,可能这也是监考老师频频被我吸引的原因。   我懂得,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是很容易被我这种新鲜的事物所吸引的。   我把头顶的小丸子拉下来,用发圈将手里稀稀拉拉的花扎起来,略微码了个层次感。   我看着中间那朵最粉的,伸手揪掉了边缘一朵的其中一瓣,我舔着唯一一颗虎牙笑,这样一会江岸拿到后就会忍不住问我为什么,那时我就会拿手背擦擦额头,喘着气告诉他,因为要见你,我是跑着来的。   幻想总是很容易让人满足,我甩了甩弹性十足的刘海,手抓鲜花向门口走去。   为了不让家人给考生带来压力,学校在门口五十米内就拉了红线不让人群靠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考的时候谁有空看窗户,考完了谁还有心思管家长。   我目视前方,我知道江岸此时离我只有三百米了,但我没往我们约定的那个地方看,这样一会儿江岸一定会抱着我撒娇。   西装革履,一脸精英,拽着我的袖子问我:“宝宝你怎么都不往我这里看。”   呀,浑身舒适,神清气爽!   门卫大概没见过我这种提前交卷还英姿飒爽的男人,他站起来想说个什么,又没想到由头去拦着我,眼看着我大摇大摆走出了学校的推拉门,突然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   门房里开着大窗,他摆摆手冲我喊,“哎,同学,你那花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回头看看他,又瞅瞅我手机的花,我问他:“你凭什么说这花不是你们学校的?”   门卫年纪大了,实在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他干张半天嘴,不温不火道:“那,那你是从哪里拔的啊?”   我给他指了个方向,奉劝了他一句,“刚有几株被连根拔了,我没动他们,还在原地安详躺着,你过去看看,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可能这个学校里很久没遇到我这种乐于助人的小可爱了,他明显呆滞,然而我并不想做雷锋,我吸了一口花香就往那天分别的大树下跑去,什么鹅叫都听不见,我的头发丝都觉得此刻的它一定很漂亮。   我把花朵别在我裤腰上,绿色的叶子染到我白衫的下边,给我做了个挑染,我特意绕了个圈,想趁江岸不注意趴在他背上,然后用花瓣为他的左边的领口印个徽章,我们红绿相配,爱情加倍。   然而晴天这个东西总是喜欢下雨,我扔出去的身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玉碎当场,方娜带着她莫得感情的那张脸,问我小少爷安好。   蝉在树上不知死活的浪叫,我把裤腰上的花恶狠狠地全部塞到裤裆。   上床没带避孕套,好个几把的好!   之前答应了小宝贝节日送糖,我在论文空档里紧赶慢赶搞了些字,还没完,哎呀,都在想要不要把完结去掉。再次祝所有女生女人节日快乐,永远年轻,永远快乐,爱你们!码论文! 第26章 扬飞的天鹅绒   江岸又不跟我说实话,但我有的招搞他   自从恋爱后,江岸逐渐玩不过小潭   “江岸他人哪?”   我把大写的不高兴甩脸上,没震慑到方娜丝毫,她这样无欲无求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就是现在方杰光着身子躺这里了,方娜她也不会露出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算了,方杰他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能再这么不讲道理了。   “少爷在西雅图处理事物,生意上突然遇到了些阻碍,没办法按跟您约定的时间来了。”   我把嘴里的花瓣吐到车座旁的木盒子里,伸出我变红的舌头在后视镜子里寻着角度照了一照。   舌苔都红了,而且好尼玛难吃,果然便宜没好货!   我胳膊一伸脑袋一掉,吩咐着:“给江岸那厮打电话。”   方娜话少人屌,江岸两字一出口她就拨通了号码。   我在心里倒数着,果然还没到五个数方娜就把电话给我递过来了,考试检测太麻烦我没带手机,结果还让方娜占了个便宜,我们岸温柔的喂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我接过电话,像他能看到一样,傲慢地将双腿搭到车座后背上示威。   “怎么,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像个结婚多年却管不住丈夫乱搞,还要容光焕发应付公婆的可怜女人。   江岸在那边低笑,我搭在后背上的一双直腿就垮了,这可怎么办哪?奸还没抓哪,人先自己酥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我冷酷的样子像极了霸道总裁小说里拔鸡无情的渣男。   江岸笑个不停,我实在不能逞强了,网上有传闻,短暂的别离会带来更激情的重逢,古文有注解,小别胜新婚,我就是信了他们的邪才忍了两天没给江岸打电话,结果他也没给我打,大抵只是怕吵到我休息,影响到我学习。   他是真不了解我,那些东西在我眼里算个屁。   “别给我笑了。”   再笑我就破功了,再笑一下我就哭着嚷着让他回来,坐火箭也得给我回来,鬼知道每晚捏着他的衬衣扣子有多难熬,早上起床后我脸上都是扣子印,看起来很像卡了天线的天线宝宝。   “嗯,不笑宝宝了。”   你可真会叫!   他敛了些气息,但还是有笑音,我其实挺得意的,他能因为我而开心,这是我的荣耀。   “官人你去哪里了,不来赎人家回去。”   有来就得有往,江岸都撒娇了,我不能落个下风,我掐着嗓子说了一句,水灵灵毛兮兮,方娜的油门稍微猛了一点。   江岸刚崩住的笑又给扯开,笑的比之前更豪放,我甚至听到了抽气的声音。   其实江岸是个表情控制很差的人,从我第一次见他笑我就知道,不是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想给我捧场,而是因为他在我面前才会露出两岁前的模样,可以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不爽,也可以毫不避讳地放肆大笑,尽管有时会笑到深爱他的我都忍不住退场。   “结果还是提前交卷了吗?”   他笑够了问我,我觉得我又可以余音绕梁。   “嗯,提前交了,也不知道搞了多久,好久没学习手生了,现在几点了。”   “四点十八。”   指甲划过木质纸盒,我没用力,不过轻轻听了个声响。   “那你生意处理好了吗?”   “出了个拦路虎,有点麻烦,暂且走不开。”   我把食指弯着一直敲着木盒,方娜被敲木了,实在忍不住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也不好为难司机,毕竟我还在车上坐着,怎么想都不太安全。   “那你估计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床上。”   方娜还没从木鱼声中醒过来,突然一听红尘往事被振奋了大脑,油门又给足了点。   “我……我说不上,但我一定一定尽早回来好不好,我保证,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早点回来的机会。”   从不给人没有准信的回答,这一点江岸一直做的很好。   “好吧,那我可以抱着你的衬衣睡吗?”   酒店订的还算近,方娜脚下又踩得有些狠,所以我电话play还没能上演,就被迫走到众目睽睽之下了。   “那你穿着它睡,弄脏了没关心,领带也绑上吧,挑你喜欢的颜色,随便你系哪儿。”   我想听个预期的低沉嗓音,唉,他妈的意外沉稳,还能空口来一段不正经的talk。   反观我,腿有点……咳。   “自己绑没意思,还是等你来吧,你控制的力度好,不疼不痒,我舒服些。”   我看见走在前边的方娜闪了下腰,不禁感叹单身女人的不易。   话筒里毛毛的,我嘴角能扯到鱼尾纹那里去,江岸这个包袱重的,到这个份上才给我漏了点我爱听的声音。   江岸这一年搂搂抱抱没少吃我豆腐,啊不是,我没少吃他豆腐,但他从来不碰那里,我知道,他有阴影,他也怕我有阴影。   他太不了解我了,我都可以为爱做0,我还有什么不可以。   算了,其实我也有私心,只怪江岸每次到最后一步都会露出挥之不去的伤感,他对我很疼惜,而我很享受。   网上有传闻,得到了的就不是最好的,鸡腿啃多了它就会忽然不香了,我不怀疑江岸爱我,但我怀疑我有没有本事让江岸一直爱我,所以我就多养养吧,我还年轻,不着急,把他熬老了,他就会守着我不放了。   我拿着方娜给我的房卡进了门,锁门趴在客厅的羊毛毯上,在那里认真揪着羊毛。   “宝宝,话讲了是要负责的。”   我还不知道这个吗?   “我一直挺负责的,要是你有了就我来养。”   江岸气笑了,我在想他的表情。   “听到了门卡的声音,你回酒店了?”   “嗯,刚进来。”   原本兴高采烈地在周围订了评分较高的餐馆,想着考完了就学高中生和江岸在外边野一下,还特意用自己之前存的钱续订了酒店。   “你回酒店干什么,怎么不回家?”   “方娜来大姨妈了,疼得厉害,就先住下了。”   我对不起方娜,虽然她看起来也不太像个会疼的人,但谁说的上哪,高冷的人可能容易宫寒。   江岸有些沉默,我适时掐断话题,对于其实对女人一丁点不了解的江岸来说,我并不想他学着去探究俗世中的诸多奥秘。   “对了,我要把方娜的手机还回去了,她可能要百度一下止痛方法,我等下用我的给你打好不好,哎呀,我的也没电了,那我先充电,充电的时候我去洗澡,然后晚饭过后给你打过去。”   江岸笑着说好,我突然想起来,问他:“不对,你那边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不打了,你忙来忙去的,我等你空闲了我再打,反正我的世界里没有白天黑夜。”   “给我好好睡觉,不准晚上熬夜,也不要睡到日上三竿,要按时吃三餐知道吗?”   我撇撇嘴,把羊毛掐在指尖吹跑。   “甩下糟糠之妻跑去跨国旅行,还说什么好好吃饭,你是江世美吗?小心一会热搜给你爆了。”   “你想去哪里玩,我回来陪你。”   “我就想在卧室里玩,你陪吗?”   羊毛毯被我撕出一个小坑,没关系,现在我这间房子还处于江岸承包时期,损坏物品可以挂他账。   “嗯,陪,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只要你想玩,我可以一年不出那个屋子。”   “算了吧,我还是个孩子,有点承受不来。”   江岸扳回一局,高兴了,不知道这么大个人,为什么会经常因为斗嘴占便宜而窃喜,还没我成熟。   “刚刚看到隔壁叫餐了,好香啊,你在西雅图第一餐吃的什么好吃的?”   “…咖啡吐司,没你做的好吃。”   我咧嘴一笑,用小黄人的语速做了点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保证和训诫,江岸无奈叹气,我冲着话筒远程亲了他满脸口水,害怕侵犯到方娜手机,我还离的挺远,嘴都给嘬红了,最后在水灾里拖拖拉拉结束了这通电话。   我挂了电话扔在一边,背靠在沙发上静静想。   我在江岸身上碰过的东西他绝不会破坏掉,他的手表被我拧乱了,中国和西雅图有15个小时的时差,凌晨一点方杰也不会在他房里做活体闹钟,所以说,江岸在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在我张口问他时间的时候就不假思索地说出北京时间。   这说明他是专门算好了时间在掐着点等我电话。   那为什么要提前算时间哪?不过是个我问了他就能抬头答的东西。   我九点考试,他是等我进入场后才从这里离开的,算上到达私人飞机场的时间,十点从这里起飞,飞行十一个小时到达西雅图后应该是那里的早晨六点,也就是说,该吃早饭,而我刚刚问江岸第一餐的时候他居然犹豫了一丁点。   狗日的明显是在算时差!狗日的压根不在西雅图!   不是我说什么大话,江岸在生意场上一向是所向披靡的,那个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个提款机,若是我不爽了,他能立刻砸了那ATM给扔瓜子皮玩,我今天都找艹成这个样子了,他还能跟我云淡风轻聊人生。   不是他不能回来或者不愿回来,他是不敢回来!   按照江岸的性子,他那边若是有什么不对,他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能跟我嘻嘻哈哈就说明现在他本人没有生命危险,那大概就是已经过了那个阶段,现在属于狼狗埋头舔伤逃避老婆的状况。   我右手在那小坑的周边薅了一大把羊毛掂在手里玩,左手打开自己的手机。   江岸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当初用在我身上的招我会精益求精用在他身上,毕竟他现在属于肯为我火葬的状态。   我看着私人GPS定位上那个闪烁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那个红点,咬着牙把抱枕里的天鹅绒撕了一地。   江岸,你给本王等着!   说好的中午又迟了,学校里下了网课任务。哎呦,话说,我感觉照这样写,还能写一部 第27章 佛罗伦萨的香   我翻山越岭,去和我的爱人秋后算账   大家别学小潭,他一直都在破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小少爷在家一切小心。”   “我知道了,有事会打电话,你去吧。”   我拿着遥控板无聊地调着电视屏幕,最后点播了一集《情深深雨蒙蒙》   方娜甩着她的冰山酷脸走了,酷的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继承人,我没意见,钱无所谓,我能继承个人就行。   方娜这几年留长了头发,大概是寸头给我哥当秘书觉得太刺眼,女人的头发是诱惑的利器,方娜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欲的快感,然而我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我看着她一甩一甩的发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希望她走的快一点。   集团在韩国的业务出了点问题,方娜请示了江岸,江岸让她去处理,说自己三天后会回来。   我从罐里倒出来几颗薄荷糖,在嘴里咬的卡巴卡巴响,里边的柠檬夹心溅到牙齿上,我整个人都刺激了。   我摇着手里的罐子听响,庆幸日夜躺在江岸身边的人是我这种小善良,但凡换个心眼不好的,我怕江岸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不设防了,我本来就是个爱瞎动脑筋的,他还能毫不避讳地把一切资料密码账户后台全暴露在我的眼下,这不,轻轻松松黑进他的账号里,然后给公司略微搞了点损失,给方娜发了点正正经经的命令。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   满满一罐薄荷糖被我嚼的只剩几颗,我得先咬点东西缓和一下,不然看到江岸可能会把他咬到残废。   高空景色很好,可我却没心情欣赏,昨晚以江岸名义跟空管局打了招呼,又从他账户下调了架小型私人飞机,亏得去年闲的没事考了飞机驾照,不然坐航班能坐到明年去,而且我还没有护照。   我打了个瞌睡,昨晚在酒店睡的,一晚上被气的直翻白眼,想睡也睡不着,今早为了配合演戏,一大清早起来,兴致冲冲说自己要去附近胡同吃鸡蛋煎饼,然后方娜面无表情告诉我,对不起小少爷,可能要先送你回家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看见我刘海都在欢快地飞扬吗?   其实从查到地点那刻起,我就知道江岸干什么去了,我马上就18岁了,到了可以继承姥爷存在意大利银行的遗产的年纪,虽然我被江岸保护的好,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在江岸手底下抢人,但人活着总会碰到几个不怕死的。   他们不怕,江岸却怕,定时炸弹埋着不好,所以他去毁掉了,告知四方后堂而皇之地摧毁了,大家安心的安心,死心的死心,就不会有人惦记我这个宝贝儿了。   虽然这是我们家务事,但这么霸道的动作和涉人过多的秘密,总会招仇拉恨,没脑子的就会往江岸枪口上撞,狗急了咬人,不知道被咬到哪儿了,应该不严重,因为讲话气息挺稳,激动时也稳。   十一岁那年我走出他卧室之前他答应过我,不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任何伤都不行,他怕我秋后算账。   狐狸男人,还挺长情。   我左手给江岸发了个医院诊单,扁桃体发炎,他立刻打电话来柔情慰问,着急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差点被传销骗了钱的我。   我的嘴,骗人的鬼,我压着嗓子说考完试那天的风太大了,周围都是家人拥抱欢呼的场景,快乐是别人的,孤独是自己的。   我因为没有看到爱人熟悉的眼而忍不住放声哭泣,大风肆意地灌进我的喉咙,脸上带着微笑内心却满是苦涩的我,在思念和寂寞里又灌了自己无数冰镇的啤酒,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被愧疚和心疼折磨不已的江岸都没发现诊单是我自己开的,我说了,我临摹能力很强,我写的字体就是一个老大夫专属的潇洒笔画。   他心疼的立刻要叫家庭医生过来,我拦住了,这不拆台吗,我说方娜早上带我看了附近一位老中医,远近闻名,他的药效果非常好,天然无公害,他信了,家庭医生都是西医,他也懂西药的副作用。   我把他的后路都断了,我说其实现在还好,方娜在给我煎药,我在看动漫,就是不想说话,八百年没吃过中药的江岸完全信了我的邪,夸赞了这种朴素的疗法,还让我别说话,叮嘱了我一堆三岁孩子就懂的条框。   他还想视频看看我,我娇骂几句,你以为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谁害得,不给看,滚!   然后江岸跟小妾一样低眉顺眼低三下四求我原谅,又劝我好好休息,让我有事别说话,就打字,不想打了就每一个小时给他发一个笑脸,让他确认我没事。   我其实到现在有点怀疑江岸老了后智商会不会变成李楷那样,还是说,爱情中的男人都是傻的?   可我都比他清醒唉,他还能有我爱他,也对,我毕竟还是一只花,他却已经是大龄剩男,火热一点也没错,内心其实挺怕的。   想起来又到时间了,我打开手机,单手发了一个狗头给江岸。   江岸秒回,两段大语音,又怕我不爱听长的,又花了时间打了字过来,他怕不是脱离时代太久了,不知道微信有语音转换文字的功能。   我低头看了看,切,宝贝长宝贝短,宝贝缺攻你又不管。   男人一张破嘴,心疼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直接麻了我半边腿。   兴头气头一起上,登机前又忘了搞点吃的,昨晚就吃了点蔬菜沙拉,早饭泡汤,被江岸一日四五餐安排惯了,受不住这风餐露宿,十多个小时我生生熬下来,感觉八辈子没吃饭了。   意大利阳光明媚,但比祖国母亲更加燥热,我降落在安排好的地点,小臂被晒得发烫,我都记下来,有的是委屈给江岸算。   离他的住所只有一千米,我打了车,我这么混血的装扮,司机还想宰我,我用他的母语骂了几句脏话,他骂骂咧咧给我砍掉了一半的价,我不高兴了,所以我给了他几张假币,他收着挺满意的。   下到酒店门口,我直接往里进,前台拦住我,说非会员不得入内,我把手里全球唯一一张的江岸专属黑卡掏给她看,她连连道歉,吓得假睫毛都掉了。   还他妈敢得罪你少东家,活不耐烦了。   我敲敲水晶台面,告诉她我过来替江总考察,让她别声张,经理也别唤,否则就滚蛋。   她们紧张又讨好的样子取悦我了,我抹了下刘海冲他们笑,她们脸红了。   fine,就这样吧,动作做多了会露馅,我说为了考察方便,请给我一套酒店steward的制服,有钱好办事,一分钟我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来在一楼vip室里只准备换个衣服,但脱T恤时刮到了我的小臂,我金贵,毛色都没变一点我就怀疑自己变丑了,于是我顺便洗了个澡,没有桂花香也没有舒肤佳,我就清水洗喽。   换上一套制服,我从镜子里照了下自己,这哪是管家,不知道的以为要开音乐演奏会了。   为了合拍一些,我把忧郁的造型搞了一下,扎上了小丸子头,性感又敛光,一看就痴狂。   我踏着高调的步子出门,伸出两指夹走了前台递过来的那张黑卡,转身前顺便说了句Che bella che sei !   江家少爷得有风度,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继承人了。   我独自上了电梯,路过换花的小童,从他车里抓了一只白玫瑰,我吻了它,那袭人的滋味席卷了我,我又舔了两口。   我根本不需要江岸的房号,我跟着导航都能导到江岸房里的厕所去。   江岸入住,这一整层大概都不会有人,除非他匿名住进来,他这人猖狂,没那么低调。   我站在1928房门前,敲响了房门,我不喜按门铃,太破坏美感了。   估计里边条条道道太多,江岸没听见。   我又砸了很多下,感觉自己像个新鲜的雪姨。   我拿出最后一颗薄荷糖,咬碎后用花茎沾取了里边粘稠的柠檬酱,我在猫眼上画了两个串联的桃心,我的丘比特今晚就要射穿它。   然后我感觉到了脚步声。   “谁?”   没再听过江岸这种酷炸天的声音了,我一时间腿软手软各种软。   他没有大保健,所以不怕查水表,外边是谁好像一点不重要,危险根本谈不上,我听的出来他离我很远,你看,他都不屑于瞧一瞧猫眼。   “Forse posso darle un bel pomeriggio, signore.”   (或许我可以送你一个美好的下午,先生。)   江岸不知道,在外闯荡那几年我什么都干过,拼了命想让自己充实一点,晚上回家我会跟着网上教程学点娱乐项目,其中有一项,就是声优。   此时的我,套套一戴,谁也不爱。   “Forse posso mandarti da Dio per un buon pomeriggio.”   (或许我可以送你去跟上帝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   他那沾了血的声音听的我躁动,这个男人一把年纪怎么能性感成这个样子。   “Era un gentiluomo di nome Jiang Tan che mi ha chiesto di venire.”   (其实是江潭先生唤我来了。)   里边果然有了动静,他走了过来,连防身准备都没做,你看,我男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大写的自信。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我把湿润的玫瑰衔在嘴边。   他一脸的杀气在看到我之后瞬间转化为震惊,再转化为恍惚,最后变成不知所措。   我的江岸其实还是个孩子,他可以忍受得了悲痛,却应付不了惊喜。   “小潭,你,你怎么来了。”   他穿着灰色的运动长裤和白色的短袖,头发吹干后零落地撒在眼前,露出皎若明珠   的一双眼,我想起从前,他似乎从未被时光搁浅。   我踮了脚,把嘴里的花渡过他,他呆怔着咬住,被火烧到了才来追赶着我的芬芳。   “佛罗伦萨的太阳太火热了,我来送你一株沾了水的清香。”   我的小潭最A,不接受反驳,江岸这两年太软了,老父亲当成水了 第28章 衣襟里的玫瑰   我把花瓣咬碎了渡给他,他是只狐狸   我尽力了,我第一次   他把唇边的玫瑰摘下来,插在我洁白的衬衣领口,我如愿了,我被他用彩挑染了。   “先生,不请人家进去坐坐吗?”   江岸那副沉稳回来了,他如同风月场上的常客,搂着我的腰把我拉进屋里,我很自觉,我进去后还知道用脚把门关上。   他把我堵在门上,指腹来回摸着我的腰窝,衬衣和小马甲根本抵挡不住他的火烫。   “小美人儿,我家里可是有老婆的。”   我低头从领口处的玫瑰上咬了一口花瓣,我拉着他的领口将自己送上去,破碎的花瓣染着汁液晕在他的嘴角,我觉得江岸是一汪水,我是墨,我这辈子势必要将他搅混。   “那不是更刺激吗?”   我靠回门板看他,按着他的印记舔舐着自己的嘴角。   他用食指沾了那妖冶的液体,还没按照惯例伸到我唇边,我便耐不住张嘴咬住了,舌尖从他第一个指节舔舐到最后,我把睫毛放软了点,抬头问他:“你老婆有我漂亮吗?”   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凭借多次挑拨经验,我已经能分辨轻重了。   “我老婆是顶漂亮的,你也顶漂亮的。”   他的手在往下滑,“所以你就是我老婆。”   他说的挺有理,我一时居然无法反驳。   江岸把我治住了就倾身压上来,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玫瑰停止了生长。   “挺能跑啊,宝宝。”   他咬我的下颌线,像老奶奶缝鞋垫一样一针一线,上蹿下跳。   “还行吧,没你能跑。”   他浅笑一声,舌头在我细小的绒毛上摩擦。   “怎么来的,嗯?是不是黑了我后台,然后把方娜找个理由调走了,最后连夜批了路线飞过来?”   我们真的是一家子,他果然对我知根知底,原来不是我聪明,是他太放心。   “在哪里给我装了定位,嗯?手表?下次要不要植入到我心脏里?”   坦白地讲,有一瞬间我动心了,但我舍不得他疼,也不允许他疼,他是我的,命是我的,心也是我的,由不得他造次。   他咬够了就吻过来,左手撑着门,右掌手指隔着衣物数着我的脊柱,我可太怕他这一招了,狐狸数蛋一样。   我拿玫瑰隔在我们中间,这样的他更加好看,我一直觉得梵高那副《玫瑰花》中缺了点什么,现在我懂了,缺了一个动了情欲的男人,不过他不是点缀,他是主角。   “不让我亲吗?”   三十多的人了,说委屈就委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眨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擅长扫黄打非的我顿时就有些遭不住。   我最不喜欢落下风,我把残缺的玫瑰别在他的耳边,世界名画,被调戏的少女。   我顺手摸着他的耳骨,一直向下,摸到耳垂的时候我狠狠扯了一下,江岸眉毛都没抬,似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动手,波澜不惊地荡着嘴角,问我出气了没?   我又心疼了,我好没出息,我幸亏不是他爸爸,不然我一定会家门不幸,因为他干什么我都舍不得打,一定会搞出来个败家子。   我滑到他的侧脸,“伤到哪里了?”   江岸脸上有一丝闪躲,他可能不知道我平时是怎么瞧他的,我看他的时候一直都是用高聚焦的放大镜仔细观察的,什么也放不过。   江岸有多无视疼痛我最清楚,他都可以嵌着子弹吃饭洗澡,他也可以带着伤口谈情说爱,可我不行,我是他的家长,我见不得他受伤。   既然他不说我就上手,可刚摸到他腰间就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他的手掌滚烫的一如既往,我总是恍惚是他太热还是我太凉,就像躲在被子里的人会搞不清楚,究竟是被子里暖和,还是外边冷冽。   “干嘛啊,不给查啊,身上有狗咬的印怕被我嫌弃啊。”   他控制了我的手腕,却忽视了我的手指,那才是搞事情的主角,我两根手指夹起他运动裤上的抽绳,缠在食指尖往后绕。   他无奈地看着我这些小动作,求饶道:“潭儿,别搞我了行不行。”   这个称呼江岸很少叫,几次都是在床上,带着这种是明明豺狼虎豹却硬生生改成我见犹怜的眼神。   我睁大着眼跟他对峙,继续拉着绳,他败下阵来。   “我,我没受伤。”   我咯噔一下就觉得眼皮跳。   “我说实话,你不能不理我,好不好?”   我木讷的点点头,这个情节发展的怎么有些不对头。   看得出来江岸发言前还做了准备,我愈发紧张。   “我,我没受伤,就是,被下药了。”   江岸低着头,我冷了两秒,我问他:“你上边下边的?”   江岸见鬼了一样抬头望我,“宝宝,不,不对吧,该问这个吗?”   我感到困惑,不该问这个吗?   “不该,先问我有没有……碰别人吗?”   我眉头一皱,“这么大事儿你以为我能放过?你是上边还是下边,关系到这个人怎么死,懂吗?”   江岸抹了把脸,“小潭,那个,你不生气吗?”   我冷笑一声,“你在想什么天王老子好梦!我不生气?我他妈都快气爆炸了,想死啊敢给我男人下药,老子天灵盖给他掀喽,他唔……”   我的怒骂被吞到江岸的嘴里,他把我的双手越过头顶固在门板上,这个动作太做作了,我红了脸,红到了耳朵根。   他猛烈地攻击了我,又突然缴械。   “潭儿,我没碰别人,那个人已经被我撕成碎片了,他当时用了能死人的量,我怕出去会发狂,只能找地方把自己锁住,所以,没来接你,我错了。”   我知道江岸不会,所以从一开始就比较宽心,就算江岸真的碰了,我也可以接受,我不是什么烈女,不会为了恋人之间的高尚纯洁赌上他的性命,尽管我真的会活剐了那个人。   他认着错,还没放下动作,我意乱情迷,但还惦记他的身体。   “那你怎么办的,硬扛过来的吗?”   那样的话也是个人才。   “冲冷水澡冲过来的,左右手也帮忙了,还有,想着你了。”   他的情话张口就来,我满意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这样身体真的会没事吗?虽然长久憋着也有经验,但毕竟伤身,别以后不举了,我不出力,我挺怕累的,我就想躺着。   “你别给憋坏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他很不靠谱,我在跟他商量正经大事,他却置若罔闻,只在我脸上啃个没完,我这才想起来他可能还处于临床阶段。   “那你现在好了吗?”   他终于有反应了,咬着我的耳朵,低声道:“体内还有些余毒,宝宝给我解吗?”   他这不叫勾引叫什么,长这么正经,尽干着不入流的勾当。   我也咬他耳朵,我们是两条憋疯了的狗。   “主人,你的抑制剂到了。”   江岸想被点火了一半,他一边把舌尖伸进我的口腔里扫荡,连牙缝都要留下他的气息,一边伸手去解我的马甲扣子。   手指灵活度下降,江岸不耐烦,几乎是扯开的。   “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嗯?最近看什么爱情武打片了。”   他说的气喘吁吁,我替他累,我把他的舌头含上。   衬衣扣子一排六个,也全被他一把揪断了,地上叮咣响,白色的圆润扣子砸到掉落在地的玫瑰上,被花瓣的缝隙深情接上,这是一对苦命鸳鸯。   江岸可能为了降火把空调开到最低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受到寒流袭击,刺激地竖起了寒毛,我倒吸一口冷气,江岸立刻把我抱在怀里,紧紧扣住,他的棉T恤带着他的温度,在这冰天雪地里像是一封千秋万载才求来的家书。   “潭儿冷了吗?”   我是老实人,我点点头。   “鸡儿差点给我冻掉。”   这章差点标题差点取成“被冻掉的鸡儿”,本来内容也像写江岸受伤的,但没舍得,最近看他越来越可爱了,真舍不得 第29章 永不熄灭的光   我们在初阳的见证里做了誓言,要地老天荒   我真的尽力了   暧昧的气氛被我扫掉,江岸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他大笑着抱起我,替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弯弯绕绕,终于把我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旁边还扔着他用过的浴袍,他依旧糙的很带感。   他把我抱住,拿着遥控调着房里的温度,我等不及了,我需要温度,于是我把手塞进了他的裤子,那里应该是个火源。   江岸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我被温暖包围住了。   大概是我来之前就自己处理过了,前面看形状还可以,但现在真的是根柱子了。   硬的太快,以至于我怀疑他这是不锈钢做的,也可以为了男人的面子而远程遥控。   室内热起来,自动窗帘被缓缓拉上,悬顶上四盏暖黄色的小灯亮起来,江岸正在用遥控干着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意图。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他把遥控扔在一边,问我:“暖点没?”   我掩饰不了一个少男的娇羞,我点点头。   “那我就给你全脱了。”   “……”   江岸这个男人真是……不懂得循序渐进。   说着要给我扒干净,扒到只剩一条内裤他就放弃了,开始攻占我的荷兰牧场区。   他太会咬了,而且今天没留一点余地,被咬了这么多次的我依旧控制不住地发出几声呻吟。   他爱听我喊,每次我露一点音他就更加过分的挑着一个地使劲折磨。   太烫了,身体也烫,舌尖也烫。   我看着顶上那几盏灯,听着自己不知廉耻的喘息,恍惚想起结了冰的那年。   江岸一直睡在我屋子里,我的窗外移植了一棵桂花树,他借口要赏风景。   那些过去江岸怕提及,其实我也怕,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小气的人,回到那个卧室我会疼,看见灯光下的纠缠我也会疼。   可我错了,其实不是,我所有的悲伤只源于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如果泡在疼痛里,嫉妒和厌恶就会流经我的全身,把我变得麻木不仁,而如果我把心脏泡在溺爱里,我身体积蓄的,就只会是爱情和欲望,那些前尘往事和孤单彷徨就会烟消云散,不复嚣张。   我目前为止的岁月其实一半乐一半伤,可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思想,我有权格式化掉我不想要的一切,不过是偶尔换台看到了不想看的节目,我没必要惦记着他们,连看动物世界都不得安详。   江岸是我的啊,拿我的一生欢乐去换也值得。   我突然落下一颗泪来,我喜极而泣罢了,可江岸却慌了,他失措地急忙扣住我的十指,伏在我的心口上,他生怕我想起什么,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像个投降的逃兵。   我摸到他头发,摸到他的脸颊。   “江岸。”我叫他。   “嗯。”   我笑出声来,原来我以为这是江岸的冷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是江岸的惊慌。   “我的桂花成熟了,你要来收酒吗?”   他终于敢抬头看着我,然后低身亲吻我眼角那只桂花。   他不说话,我知道他难过了。   “江岸。”   “嗯。”   “我想要你,给我,全部都给我。”   他的唇留在我眼角许久,突然凶狠地吻我,我闭上眼睛全力回应他,我知道,他会给我,他一定会给我了。   我反手扣住我头顶的枕头,江岸向来高贵,家里所有填充物都是冰岛鸭绒,他住的酒店自然给他供了同款,此刻我却讨厌它的蓬松柔软,我使不上力,我快要窒息了,我想要抱着浮木求救,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灼热的液体喷洒在江岸脸上,我弓起的腰终于落下来,额上汗珠滑落,我感觉自己刚生了个双胞胎。   他笑着擦掉我鬓间的汗珠,又嫌浪费似的拿嘴唇碰了一碰。   我有点羞了,因为我动作太快。   他把我的手臂从眼上拿开,对着我的眼皮调笑。   “潭儿,你的桂花结霜了。”   他在床上的声音最好听,我本来是一滩泥,现在是一桶水。   他把我的白霜抹到花蕊上,他几乎没有碰过这里,我能感觉他的微颤,能想象他的故作与逞强。   在他小心翼翼地碰到我那些小到已经感受不出来的伤疤后,他终究兵败而返,逃离一般撤回了手。   我其实想告诉他,江岸,我以前疼,但现在不疼,天空也会阴晴,月亮也会圆缺,所以你也别后悔,别心疼。   我软着嗓子想提个调,他却抱住了我,整个人伏在我身上,湿润的睫毛略过了我的颈窝。   原来江岸的疼,才是我最忍不了的疼。   “江岸。”   “嗯。”   “我脏吗?”   他屏住了呼吸,也捏紧了拳头,他依旧在颤抖。   “不,小潭没有,不是小潭,我的问题,是我……”   江岸从没有这么语无伦次过,我那点伤在窃喜,它们说,值得了。   “你爱我吗?”我打断他。   他毫不犹豫,“我爱你,我爱你小潭,我爱你。”   我捧起他的脸,在他被放逐的眼睛里找到我自己,我张口咬疼了他,我想让他清醒,曾经是他唤我,如今是我寻他。   “爱我就够了,知道吗?爱我就够了。”   “我受一分痛,你补九点甜,知道吗?”   他看着我,嘴角流了一丝红,我给他时间,良久,他才笑了一声,然后按着我狂野地吃下他嘴角的血,我甚至怀疑他会掏出他的心脏让我装上。   我在暴雨袭击里喘息。   江岸是找到方向的迷船。   “江岸,爱我,就做给我看。”   他的手指带着风雪探讨荒地,我是无人区的玫瑰,长了数千年,只为远道而来的喧。   利刃出鞘的时候我扬起了尊贵的脖子,我的声音已经哑到自己都不认识了,灯光在我面前成了晃影,四个灯变成六个,六个变成八个。   我看见自己圆润的脚趾,他们起伏,上下,占着我腿部肌肉的光,享着我身体韧带的福。   我在海上飘荡,暴风雨一次又一次将我吹落,海浪一次又一次将我捧上高潮。   我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凭江岸将我放平趴倒,蹲坐侧躺,我耳边只剩下他的喘息,我想塞任该是输了,他才是迷惑了我心智的人,因为他才是我回家的方向。   “江岸。”   我喊出两个字,却是感觉碾断了骨头。   他附身亲亲我,没有停止讨打的动作,甚至更加尽兴。   他蹭蹭我的鼻尖,无耻道:“潭儿,我在给桂花浇水。”   “根,根,要坏了,能,晒点,太阳吗?”   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让我弓起了腰,背后的小毛心惊胆战坐起来。   “太阳给你了,两颗。”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江岸这么不要脸,我算是见识了,男人上了床没一个好东西。   我在这一晚经历了无数次风吹日晒,雨打芭蕉,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得了一句恩旨。   “潭儿,我叫餐,起来吃点饭吧。”   我指甲盖都是酸的,干涸的嗓子发了一个不字,我只想沉睡,我以前是骄傲了,老年人我真的陪不起。   昨晚到最后他为了让我两各干各的,仁慈地关掉了灯,嘱咐我可以安心睡觉,在被晃地和地震一样的情况下。   我那一头飘逸的头发散乱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昨晚被兴奋到极致的江岸几乎拉直了所有的卷。   “起来吃点,乖,一会的时候又没力气。”   我颤抖着双唇,睁开我失去高光的眼睛,满嘴的脏话却在看到他时全部堵在嗓子里,随我的乏意消逝而去。   他笑的那般稚嫩,像他一岁时坐在洗衣机里玩耍时的情景。   外边的初阳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江岸跪坐在我的身边,暖光打在他的眼上。   他那双眸子没有被岁月沾染分毫,依旧是我初次见过的模样,我原来看到他眼里渗着月光,原来他眼里还呈着太阳。   “江岸。”   “小潭。”   “我会陪你到天地相忘。”   他在我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不思量。   “那我便陪你到时间枯黄。”   爆肝到现在,终于完成嘱托了,可能到这里两个宝宝的故事就真的结束了,不要觉得惋惜,他们一直活在某个地方,与我们遥遥相望。   再次爱你们,谢谢陪伴我的成长!   (过年过节可能会出来溜达,我没有把儿子们彻底送走!) 第30章 小剧场-我真的叫不过鸟   时间:6月23日24点32分   地点:江家豪宅里的豪床上   人物:大小江江   我腿在不停打颤,身上什么印记都有,斑斓的和东坡石一样。   我躺下虐背已经两个小时了,现在又被迫趴下,我发誓以后上床前一定一定要买个护膝带上。   “宝宝,怎么不说话。”   人撒谎是要有代价的,扁桃体来找我算账了。   我自从从意大利回来,嗓子就没顺溜过,江岸说,老中医真有本事,能把少年音喝成少女音,我忍着,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圆上。   可我他妈真的撑不住了。   “江岸。”   “哎。”   “没有人的生日,是,是提前两天,在床上过的。”   他亲着我的脊柱,正太一样天真问我:“我们不算吗,潭宝宝。”   “算你大爷!”   “不乖奥,居然在床上认祖归宗。”   他惩罚我,就自己加温,前后速度比例1:1.8   他摸着我那可怜的小宝,还在努力让它蓬勃向上。   “别搞它了!你他妈搞一个还不够吗?”   “潭宝宝,憋着不好,射出来。”   “射你大爷,老子一滴都没有了!”   他把前后速度调成了3:3.5,我终于跟着他强劲的节拍一吟三唱。   我眼睛都花了,这他妈哪是庆生,这就是高考!   “小潭叫的真好听,我该录下来,放在车里语音播报。”   “你他妈,啊,轻点!你能不能,别,别在外边树上,挂鸟。”   他真的很无耻,他同时听两段音乐都不怕串了频道。   “你听听。”   他猛地一挺,我浪叫。   “嗯,还是我的宝宝叫的好听。”   妈的不得不夸一句,他真是遛鸟的能手。   “求你了,停,下吧。”   我求他,我真的受不住了,我宁可被挂在树上。   “你射出来了,我就陪你一起,你要努力奥。”   我他妈都快把床射穿了我还有个茄子可射啊!   我真的尽力了,我是真跪地求饶。   “好爸爸,求你了,放过你的小儿子吧。”   他九浅一深,开始玩花招。   “叫我什么?”   我的双黄蛋被捏的改口。   “好哥哥,求你了,放过你的小弟弟吧。”   我一语双关,语文学的其实挺好。   可他不认,上下速度愈发强烈,改成了2:1.5   “叫我什么?”   他是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我真的感觉要射点别的东西了,我实在不想,我到目前为止人生一直光辉万丈的,我不想床上画龙,遗憾终老!   “老……”   江岸露了点气音,脸上大概是变态的笑容。   他等我,不过等了一秒就不耐烦了,老男人的性子真是愈发着急了。   “老什么?”   我喉结在颤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   “老江头。”   我失败了,他用他的大宝贝让我的小宝贝流下了沉痛的泪水。   他把我捞到他怀里,我坐下去的时候直肠也哭了。   床单彻底湿透,反正我现在就是很后悔。   “满意了吧?啊?”   我有气无力,踹他都伸不出腿。   他捏着我的下巴吻过来,像三天没吃饭一样。   “宝宝。”   “放。”   “24点了。”   “嗯。”   我眼睛睁不开了,我真的要被他玩坏了,我还这么年轻。   “我该过生日了。”   我那里又被烫了,我半耷拉着眼,如泣如诉。   “江岸,你有没有心。”   他咬着我的肩膀,乐乐陶陶。   “心在你那里,精在我身上。”   我一声滚响彻天空,鸟毛都掉了几根。   奉劝一句,不要随便说男人老。 第31章 番外3   非“小潭”视角   “我可以坐着里吗?”   他抬头看看我,笑了下,往边上挪了一挪,然后将手里的玻璃珠捏到手心,在腿面上滚来滚去。   看出来了,丝毫不想跟我搭话。   “你住这里吗?”   打脸来的太快,我可能对于正常世界里的社交关系不太明白。   “不是。”   他依旧玩着他的玻璃珠,举起来放在眼前,抬头透过珠体看太阳,好像刚才和我说话的不是他,我有些尴尬,我其实很不会应付这些。   秋日的光是极好的,不扎人也不温吞,适合我这种老年人一样的无趣生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小皮鞋显得他很年轻,像个刚入学的大学生,可身上有一件黑色大衣看着很不合身,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我记得他,现年24,比我还要大两岁。   我出完任务后走在昏暗的街道,其实我不爱杀人,没有人天生嗜血,我以前只是需要守护的一个人,开始是工作,后来是习惯,再后来,我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   我其实只是想抓住个东西,让自己别太空虚,可他不需要我了,也没人需要我了。   逃不开又想留下来,我就这样矛盾了多年,如今,竟是做什么也淡了。   近距离刺杀,我的手套上沾了血,我把它脱下来用火机点燃,烧到指尖时,我把它们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又剥掉了自己手上的一层细膜,把它们随手扔进了地面上的水坑,不过一秒,便已消失不见。   小巷里的气味不好闻,我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又觉得越发无聊,我转角走进更深的一条巷子里,那里十步开外人鬼不辨,月光都不稀罕。   我明明不喜这样的小巷,我们这种人多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可我却喜欢光,所以我向来喜欢走路灯明亮的街道。   而如今固执于此,不过是因为几年前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人。   明明知道不会再遇见,也知道我不愿再以那种方式遇见,可就是忍不住,总   想再走一遍。   手里燃过的烟抖落在地上,我抬眼看着前面地面上那团黑影,心被提到了腔口,直到他呻吟一声。   断烟落在地上,还闪着微弱的火光,十步距离,我几乎跑着过去。   可不是他,走近我就知道了,不是他,他身上没有这种香味,他身上只有桂花。   我像被雨打蔫的禾苗,我返回去,回去踩灭了我留下的烟头,妄想这种东西,有时真的能够杀人。   我大步离去,像被看热闹的同学们当场捉弄了一遍,无语且难堪。   迈出去的一步还没落下,我这颗不安分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那个人在喊疼,他说,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我想起那暗中陪伴的年年岁岁,想起阳光透下的窗边,那人满目疮痍的笑,想起他咬着我的肩膀,像孩子一样无助的心痛与悲伤。   我以为我已经是个糖枪不分的机器,可以对着谁都目不斜视地下手,可原来我心里还有一块是软的,里面抛了一块地方,装着懵懵懂懂的一段慌张。   我叹了口气,收回脚步,认命地回去,一报还一报,就当减轻罪孽了,虽然罪孽那个东西,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只柯基来得可怕。   倘若不是他刚才叫过疼,我会以为这是个死人,因为他疼的太安静了。   巷子里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庞,本想用脚去踢两下,又怕他身上有枪伤,明明一身白衣连点污渍都没沾,我不知道我在假想什么。   我向后抹了把发丝,苦笑,怎么现在心慈手软成这个模样。   我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终于有些反应,睁了睁眼。   他的眼睛不亮,不像那人的星辰大海,他的眼是一潭黑水,活着堪比死亡。   “你怎么了?”   他嘴巴一起的,忽然就起身抱住了我,我的手瞬间就捏在他的第四根脊柱上,他再动一下,我就能把他捏碎。   他离我太近了我才闻到,他的鼻息里都是酒香。   “我哪里做错了,哪里做错了你会不要我。”   他口齿都不伶俐,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忧伤,我把捏在他脊柱上的手指慢慢松开,却没法像哄那个人一样哄他。   有些遗憾,留下一次就够了。   况且,我并不识他,我这种人,连萍水相逢的缘都算不上。   “我错了我可以改的,为什么要把我丢掉。”   我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这样,一个飞蛾扑火般追赶,一个索然无味得厌烦。   我的手掌捏成了拳,可我依旧放不下去。   他的胳膊勒的我有点喘不上气,我笑话自己,可能我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优柔寡断,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怕,活着也没多大意义,不过多看几场雪,多赏几轮月。   “你先,放开我。”   说实话我没这样被人抱的经历,那个人是拿我当树袋熊抱的,而这个人,是当做陪睡熊抱的。   招架不住,我不习惯。   “我警告你,你给……”   我的话停在嘴边,他用他嘴里的酒气将我惊到怔然。   他,在亲我。   我忘了把人推开,我长到现在,只有三次无措成这样,第一次是有人扑过来挂在我身上,从我怀里抢了属于王者的枣,第二次是有人伏在我的肩头,说他疼得想逃,第三次是现在。   被陌生的人在昏暗的地方强搞。   我把头撇开,他的唇落在我的脸上,我居然做不到捏断他纤细的脊梁。   有水珠滑落在我的脸上。   “你连碰都不愿碰我了吗?”   我提气就想说句不是,想了想,这又干我何事。   他没得到回答,像被激怒的小兽,把我的脸搬过来吻,我是个直男,我受不了这一套,但他该驾轻就熟,可他好像比我更生疏。   嘴唇上微微一痛我才梦醒般一下将他推选,他还要扑过来,我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怎么了,我居然允许自己被别人怜悯。   “别再过来,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   他跪坐着,眼里有了一丝清明,滚烫的眼泪落在我手背上,我差点松开他。   我见过太多人流泪了,惊恐的,哀求的,悔恨的,还有纯粹因为疼痛的。   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似哀愁不是哀愁,似彷徨不是彷徨,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是爱的人不爱自己,我以为这样的人眼睛会很简单,一半雨,一半霜。   当年我就猜错了,如今我又错了。   当年那个的眼里升着太阳,如今这个的眸子里装着死亡。   本来想写单独的故事,想了想,还是给深海鱼吧,正好大家都在。   统一解释,这是我送空的番外,里面的小卷毛不是潭,因为空现年22,小潭21,江岸35,后者一对幸福的狗男男,渣岸逼得空远离潭,空做任务遇到这个卷毛(我们潭是黑色卷毛,而且已经被江岸拉直了[喵喵]),这只是一个遇到渣攻的惨受!躺在熟悉的巷子里喊疼,激起了我们空的尘封的心❤ 第32章 番外4   倒叫我这个冷暖无谓的人两难了。   “为什么不肯爱我了?”   我以为他清醒了,没想到他还睡着。   不想回他,反正他爱的又不是我。   “我记得你爱我的时候,好像比谁都热烈。”   他说的很慢,我手指能感觉到他声带的震动。   “你记得从前吗?”   我摇摇头,我楞个晓得。   “你不记得了,好的坏的,甜的酸的,只有我一个人在乎,只有我一个守着。”   “我们的曾经不好吗?公园,影院,酒店,我都记得啊,你不是说遇到我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吗?”   他垂着的手握住我,眼里的枯井升了泉。   “那你不要你的幸运了吗?没有幸运的话,走路会撞到脚的。”   他的手很凉,我记得那个人也是天生体寒,我的忍让总是带着转移,这些年,我不知道偏袒了多少个跟那个人有一丝丝像的人。   可我再不舍,那个人也只能是我口里的那个人,连名字都不能光大的叫出,因为喊出来,心里就会深刻一点。   我没办法言语,没办法行动,是我迟到了,是我弱小了,没什么可怨。   虎口处按着他的喉结,很小巧,他像感应到我的目光一样滑动了一下。   我对上他的眼,又败下阵去。   他流泪我不敢看,他空洞我更不敢看,想想觉得挺可笑,人又不是我负的,我为什么要理不直气不壮。   这世上伤心的人多了,我有时候连人都算不上,还指望我做知心菩萨。   我想拿开我的手,他却突然用他的双手将我的手腕按住,我明明没用力气,他却自己将自己掐红。   他摇摇头,自己在说着什么,又笑了一下,又开始哭,像个反复无常的精神病。   “为什么不肯永远看着我一个人,明明当初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了,我杀人都没遇到过这样质问的,素昧平生,我没顺手宰了他已是我仁慈。   “放手。”   他将我的手捏的更紧,明明我反手就可以轻松挣脱的,可我总觉得他太脆弱了,好像我用点力,他的脖子就会断。   “我再说一……”   “一起死吧。”   他冲我笑,眼里居然藏着一丝希望,我是屠人的刽子手,我却有点怕他。   很不舒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一起死吧,把从前的我杀掉,然后我们躺在一个棺材里,那是最浪漫的死法,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看我一个人了。”   他说着兴奋起来,猛地向我扑来,我没再手软了,我真不是化缘的和尚,我抬手劈晕了他。   倒下的时候我探了他的鼻息,还好,一招毙命的生意做多了,很怕控制不了力度。   我托着他的脖子把他放回地上,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洼,又将他抱起,放到街口稍微明亮的那个墙角。   他太瘦了,一点分量也没有,我感觉自己抱了一把骨头,情欲渡人笑,相思催人老。   我没再看他,回头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我杀人不辱人,他生的好看,放这里实在太不安全。   婆婆妈妈,真是烦有着良心的自己。   我无奈地绕小道,将他背到小区附近一个公园,把人放到座椅上的时候他的身份证从口袋里滑出来,我瞧了一眼,替他装回去。   然后我提醒了巡逻的保安,他应该得救了,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来接他。   他叫夏烛深,很浪漫的名字,可惜命不好。   阳光下的他和那个夜晚一样,依旧是微卷的褐色头发,不像那个人,遇到过几次,趴在爱人背上,砸着自己的小拳头,说自己再留留卷发,头发就被狗扯没了。   那个人很幸福,挺好的,于是我洗掉了自己的牙印纹身,没必要了,他不需要我的挂念了,其实他从来就没需要过。   我把风衣向领口出扯了扯,本来v领的针织衫我没觉得冷,可看他被微微掩住的脖子,总觉得风有些大。   他像才入了凡间一样,突然转过来跟我说话。   “你知道金叶榆吗?”   我没料到石头还会孵化,瞬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眼里有光了。   他从座椅旁边的一棵小树苗上折了一小节枯枝,然后自顾自的抓着我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我真是越来越嫌命长了,竟然能纵容人触碰我到这样。   “我和他的缘分,就从这里开始的。”   他指指我手里的木枝,我将它轻轻晃了一下。   他又转回头去了,看着前方,像复读机一样讲故事。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我在公园的亭子里避雨,他来的时候我正在看面前的小树苗,他身上都被浸透了,雨下的太冷了,他打了三个喷嚏,我好奇回头看了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我,被当场抓包,他有点难堪,只能指着旁边的一棵小树苗,他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完全可以不理他,但我觉得他那个样子,滑稽又可怜,我想摇摇头又懒得动。”   “他大概想缓解一下难堪,他说,这是金叶榆,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我妈妈怀我的时候总在小区湖边散步,那里种了很多金叶榆,正好我爸姓金,等我出生了,我妈懒得起名,就叫我这个。”   “我并不想听别人讲故事,但我那天丢掉了我的身份证,重办要很久,我很烦躁,可他说完就在那里傻笑,被浇湿的头发凌乱的散在他额上,给他的帅气杀了几分刚硬,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就消气了。”   “可就是这次初遇,杀掉了我所有的幸运。”   他絮絮叨叨说,我其实也不想听他讲故事,可他讲的入神了,我也没必要失去个热闹,像他说的,人都滑稽又可怜。   我都准备用心聆听了,他又停下来,他抬头望着天。   太阳逼他闭了眼,他又问我,“什么样的爱情才是长久的?”   我不知道,我连什么是爱情都不知道,我没答他。   他把脖子扬的更高了些,好像在找着不愿飞行的小鸟,他们大概有着共同话题可以聊。   “我原本以为他不爱我我最难过,可其实,他爱过我,我才最难过。”   他在自问自答,我在天马行空。   “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我一点都怪不起他来。”   死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普遍了,我听它,像听长油盐酱醋茶。   可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因为断句太多了。   “我和他那么久,要得不是一份天人永隔。”   嗯,他是难过的。   阳光会透过皮肤射到眼珠,他眼角有些湿润,我将他与夏日晚上那个哭喊的醉鬼重合。   “大概忘不掉了,一直会折磨着我,这……”   他有些哽咽,人到伤心处,确会如此,我虽然迟钝,但也稀里糊涂体会过。   “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棵,能为我自介的金叶榆了。”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玻璃珠和眼泪一起滑落到地上。   黄色的珠子砸落在我脚边,和被风吹来的金叶榆的败叶一样漂亮。   空了的手心和滴答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慌张地睁开眼,却没有动,我捡起脚边的珠子放在他的手心,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来来回回很可笑。   他安心了,将珠子攥紧,笑了一下,很敷衍,他说谢谢。   我点头,他起身走了,连句再见也不愿说,你看,世人其实一个比一个白眼。   我看着地上那片破损的叶子,想起刚刚黄色玻璃珠里,那颗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眼球,突然回忆起他在那个夜晚说的一句话。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看我一个人了。”   风有些大了,吹的金叶榆的枯枝呀呀作响。   我从风衣兜里摸到一只烟,不是很想点上。   我起身将那只烟扔在那颗小树苗下,在风中裹紧风衣远走。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孤独却一如既往。   夏烛深的故事见《嫉妒的尾巴》   ,欢迎大家看非主流爱情故事奥 第33章 小剧场-我再也不妄想了   等江岸五十的时候,小潭才36,如狼似虎的年纪,如虎添翼的情形。   那时候小潭就可以把江岸压在身下这样那样再这样再那样,因为比江岸矮个四厘米,这样那样的时候还要撒娇,噘着嘴舔着痣让江岸低低头,抬抬身,这样坐,那样躺。   然后江岸宠着他,睁着眼带着甜由他闹陪他笑。   江潭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到了最后一步,万分激动手扶心脏的时候,赤裸的江岸一个反身把人牢牢压下。   “潭宝宝,你以为哥哥这些年的巨额保养,都是为谁做的。”   又是一屋子嗯嗯啊啊,树上的鸟这些年早已经秃了。   小潭哭着喊,“老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反着来了。”   打死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