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风》作者：鲸风Douma 　　文案： 　　喜欢的人留级了。 　　喜欢的人和自己同班了。 　　喜欢的人和自己同桌了。 　　然后喜欢的人和自己同床（bushi）…… 　　奋发向上的小少年不知道，喜欢的人正抱着本《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默默发誓，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 　　- 　　双向暗恋，破镜重圆 　　超宠同桌阳光攻 x 乖巧温顺小学霸受 　　陆浅颂 x 温朝安 　　- 　　非典型校园文/校园比重一半 　　前期双向暗恋/中期热恋/中后期破镜/后期重圆 　　—正经文案— 　　在少年们走过的短暂岁月里，总是随波逐流，飘无定所地行走，唯一一次任性，换来转瞬即逝的甜蜜，和渐行渐远的背影。 　　往后漫长又孤寂的生命中，却依旧最爱他滚烫的脸颊、徒然加重的呼吸，和多情温软的唇瓣。 　　他想过自己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喜欢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那个人愿意为自己低下头，也愿意向自己伸出手。 　　- 　　已v 　　文笔幼稚，为甜而甜 　　微博请假@浪里白鲸走天涯 　　入坑谨慎！欢迎海星/评论 　　望观文愉快 直角鞠躬ovo 第1章 行星 　　小道里的光很暗，温朝安坐在三人位排椅最里边的一个位置上，他旁边没有人，只有一排粗制滥造的娃娃机，在变幻着不同颜色的光。 　　这条通道不长，一侧安全通道门，另一侧是商场的步行通道，走过的人光鲜亮丽，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而发出了笑声，看着很开心的样子。温朝安看着，既羡慕又抽离——在城市里，人们就像是很小的行星，遵循着某种规律各自行进，一个旁观者，即使离得再近，那些喜乐忧愁也是绝不相干的。 　　温朝安这么看着，他瘦小的身子坐在长椅上，看上去孤零零的。 　　有人走进来，问洗手间怎么走，温朝安正对着娃娃机里的一只布熊发呆，猝然听见声音，肩膀下意识缩了一些，嘴角生硬地勾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手忙脚乱往小道尽头指：“门、门里。” 　　那扇门后，进去往左手边走一段就能看见洗手间，温朝安刚刚才从里面出来。 　　可能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小，要是不注意根本听不见。行人似乎也是不知道他说什么，谢也没道，看着安全通道门过去了。 　　等安全通道的门顺着“吱呀”一声关上，温朝安这才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肩膀软下来，懊恼地闭紧了眼睛，样子看上去又后悔又气馁——他实在是想变得机灵一点，不要总是战战兢兢的，像个毛没齐展不开翅膀的小雏鸟。可是机灵真的很难，温朝安甚至不知道机灵是什么，他在家里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可是一到城市里来，他说话就喜欢脸红，说话声音细入蚊虫，有时脸上的肌肉还会不自然地颤抖。 　　这是典型没有见过世面的表现吧。 　　温朝安想，太丢人了。 　　他难过地捂住脸，闻见手上的香气，是刚刚用过的洗手液的味道，在大城市，竟然连厕所都是香气萦绕的，他这样想着，又把手放下去，在怀里无意识地轻轻绞动，抿着嘴咬唇瓣上的死皮。 　　没一会，门的另一侧有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温朝安立马坐直了些，小幅度地探头，等听清了才发觉不是他在等的人，便松了劲，恢复之前的姿势。他的动作似乎是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但依旧坐立难安，好像被人盯着一样不自在。 　　门开了，是对小情侣，两个人样貌和温朝安差不多大，女生不知因为什么正笑得开怀，她眯起的眼睛往前一扫，突然惊喜地睁大，扯身边人：“诶！青哥！是娃娃机诶！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提醒人家啦！人家好想玩喔！” 　　女生的声音听着很软很腻，随行的人笑了一声，伸手去拉她的手肘，看着温柔，实则是在拒绝：“你也没让我提醒你。好了，厕所门口有什么玩的，走了。”男生侧着头，脸被压低的帽沿遮住，能看见翘起的头发，身上时髦的黑色背心宽大，上面有很潮的装饰，银环随着动作轻响，背心一侧，手臂肌肉微微隆起。 　　那黑背心男说着话，转头撞上温朝安的视线，随意冲他露出一个笑，温朝安一愣，仓促扯了嘴角回应，不过那人并没有在意，带着女生走了。 　　温朝安羡慕地看着那个男生，心想，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对着陌生人自然又很酷地笑就好了。 　　这样想着，一声嗤笑从旁传来，温朝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迷彩短袖、染了一头黄发，形象更加新潮的男生站在门边，抱着手臂看他：“同学，那是人家女朋友，你这么一直盯着看不行吧？” 　　温朝安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愣愣看着他。 　　大概是见温朝安一副无知又懦弱的样子，那人轻蔑一笑，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刚那个是我兄弟。” 　　温朝安点了下头。 　　“所以我劝你啊，别打那个小姑娘的主意，”这人长得小，一笑还露出小虎牙来，说起话来却很不可爱，“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我讲义气，我兄弟的人，别人可不能想。” 　　“我没……” 　　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温朝安想解释，但是那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这回就算了，下次再让我见到了，我打断你的腿。” 　　温朝安：“……” 　　在他来到城市短短的一周时间里，见过很多让他新奇的事情，不过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温朝安还想说什么，不过那个该死的安全通道门又打开了。 　　那人转头看去，脸上浮现出来一个漂亮的笑，笑容渐渐扩大：“看，我当是谁呢？你的救星来了。”后半句是说给温朝安的，不过他没看着温朝安。 　　门边有三个人，为首的叫周茸，长得孩子气，可爱，穿着小白猫图案的短袖，温朝安知道，他要是笑，颊边会有两个小酒窝。不过周茸没笑，在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眯了眯眼睛，抱着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周茸身后有个戴眼镜的高个子，默默叹了口气，扶住了半关不关的门。 　　一时间，画面如同静止，小道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过了几秒，周茸身后的胖子先发了声，像是一记战前书：“哥，你别怕！顾余岳这煞笔不敢！你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声哥叫的是温朝安，按胖子说的，温朝安旁边这个惹事的小黄毛就是顾余岳了。 　　“我怎么不敢啊？”顾余岳往周茸跟前走了两步，“周茸，你们人是多，可我怕吗？我一点也不怕。我本来也不想搭理你，不过你这个小兄弟刚盯着我湖哥的女人，湖哥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我不能不讲义气，这特地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也算是好心提醒，你可看好你的人，我湖哥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生气了，可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 　　这通威胁听着挺吓人，不知是不是温朝安紧张到极致了，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模样像极了邻家刚下的小狗，才多大一团就超凶地“汪汪”叫，没事还爱呲牙。 　　直到这时，温朝安才忽然明了，这个人应该是早就看见自己和周茸他们走在一起，这才专门过来堵的。应该是和周茸有什么过节。 　　“呵，放屁，”周茸很快把事情在脑内拼凑完整，冷笑一声，越过他往温朝安这边走，理都懒得理，轻声骂道，“傻逼。” 　　周茸和那人错身的时候，温朝安本以为要头破血流了，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周茸不慌不忙且顺利地拉走了温朝安。见他没事，就很亲昵地搀着他，走了两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哥，‘傻逼’这个词，你可能听的少，就……就和你们那儿傻帽差不多，嗯……好像也不太一样，唉，算了算了，有时候是一个意思。” 　　温朝安：“……” 　　那人后来也没跟上来了，四人就顺利上了扶梯。 　　周茸习惯性地想揽温朝安的肩膀，因为温朝安内向怕生，又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言行举止都透着紧张，让人保护欲爆棚，可光看个子，他比周茸还高了快一头，周茸每每抬起手就会反应过来，这人是他哥，不是他的一个小弟。 　　周茸笑着收回手，又拉温朝安的袖子：“哥，饿不饿，带你去楼上吃冰。”这和刚刚骂人的那个判若两人。 　　温朝安不知道他说的“冰”是什么，却也不想什么都问他，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周茸，妈妈让咱们少吃点凉的，容易闹肚子。” 　　周茸听了之后立马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先吃饭，等之后再吃冰，哥，你不知道，刨冰那玩意可好吃了，就碎冰，呼噜呼噜喝，爽翻……” 　　自从发现温朝安有些东西没接触过，周茸说话就喜欢各种解释，他会说的很自然，因为他不想温朝安尴尬，但也喜欢故意露出一点小动作，比方说现在，他就在偷偷瞧温朝安。 　　周茸认为，温朝安这个小哥哥对人对事都很敏感，是能发现他的小动作的，但不一定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样一来，温朝安就会误以为他也一样紧张怕生，会从共鸣中产生好感，这样两人就更容易建立友好关系。 　　温朝安默默看了一眼周茸，好一会，才慢慢点了点头：“碎冰我知道。” 　　“得嘞！”周茸笑嘻嘻地说，“我们去吃，我请客。” 　　商场最上面几层不是购物的地方，会有很多小餐饮，这和温朝安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一直以为商场是专门用来形容卖衣服的地方的，就像医院治病、饭店做饭一样。 　　现在十点刚过，还不是饭点，人不是很多，他们四个人落座一桌，周茸和胖子去点餐，剩下温朝安和那个戴金丝框眼镜的斯文男生，两个人都不善谈，倒也不尴尬，各坐各的。 　　鉴于温朝安对城里小吃不了解，周茸专门挑了一家便宜点的小吃店，这些小吃味都不差多少，他意在多点一些，能让温朝安都尝尝。 　　温朝安其实不饿，他出门喝了粥，胃里塞得满满当当，压根吃不了什么，不过胖子饿了，周茸又非要吃刨冰，温朝安当然不会说什么。 第2章 甜筒 　　温朝安是个住在乡下的小土孩儿。 　　他本来一直是跟着爷爷住的，爷爷年纪大了，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开始以为崴了，抹了药好些了，可后面几天脚就肿了起来，路都走不好，医生说要拍片子看看骨头，这才被接进城里来。 　　温朝安当然也被接过来，他开始几天都跟着大人在医院忙活，后来大人们心疼他，让他也在城里多玩玩，于是今天才跟着城里的弟弟周茸出来。 　　他小时候和周茸玩过，但五岁之后没见过几回，虽说这些人里他和周茸最熟，但那也只是四五天的交情，并没有深厚到哪里去。 　　温朝安的内向其实是在合理范围内的，可能是陌生的环境使他格格不入，尤其和有血缘关系的城里人相处，他时时刻刻都怕暴露出自己的笨拙和无知，于是更加畏首畏尾。 　　反正没几天也就回去了。 　　温朝安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周茸和胖子点完餐往回走，周茸手上还端了一大盘东西，东子见温朝安抬头，便对他挥了挥手。 　　温朝安下意识小小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去接胖子手里的盘子，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很夸张的女孩子的声音。 　　“青哥青哥！” 　　门口站着小情侣，女生轻轻拍打着黑背心男的手臂，然后对着点餐小屏幕一指：“人家想要吃那个！” 　　沈青湖看了一眼，伸手抬了抬鸭舌帽，说“好，去买”。 　　是刚刚碰见的人。 　　温朝安愣了一下，随即去找刚才的黄毛，虽然没找到，不过他不敢多看，生怕又起什么冲突。 　　几人落座，盘子里有四碗面和一堆小碟子配菜，周茸拌了一碗，推给温朝安：“哥，辣你看着加，其他不够了再添。” 　　“好。”温朝安有样学样，轻轻拌了两下，闻着香，渐渐也有些食欲。 　　周茸一边吃一边聊天，大多数都是他和胖子聊，什么都讲。他们这一桌四个全是名副其实的“中二”学生，人还挺青涩的，却把自己当成半个成年人，家长里短邻里邻外，专挑新奇的说，显得自己懂得多。 　　温朝安听得专注，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他们的生活大都是在学校展开的，外界的话题说完了，最后还得转回到这。 　　周茸学校里的名人挺多，有校级的，年级的，班级的，还分各种圈子，每个圈子都有大佬，综合下来那能写本“名人传”。 　　而周茸，就是个年级以上，校级以下的“小霸王”。 　　“哥，你别误会，”胖子给温朝安普及知识，“你别看茸儿他不是‘校级’，可他厉害着呢，一点不比他们差。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朝安摇头，胖子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色来：“在咱们学校啊，这个‘校级’不一定就是好的，会打架的比会学习的出名，那‘校级’都是打到校领导跟前结果被整治的人，名字被挂在走道里，是挺知名的，但是也很惨啊，各种批评教育，弄的人尽皆知，多丢人。我们茸儿哥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有名气，还没有批评，是不是比他们好？” 　　名气是名气，有了名气还得潇洒，臭名是没人愿意捧的。 　　温朝安懂了，可他觉得这就和镇子上的那些没事闹闹的臭流氓一样，同样是流氓，蹲过管教和没蹲过的似乎就有点区别，互相看不入眼，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而周茸就是那个依旧逍遥“法”外的。 　　“刚刚那个顾余岳不是说他湖哥吗，就是内位，”胖子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在胸前用大拇指顶了顶方位，“沈青湖，他比咱们大一届，就是位‘校级’的，没人敢惹他。” 　　周茸在桌子底下轻轻扫了他一脚：“人离你这么近你还多嘴，不怕被揍啊，吃你饭，少给我哥说这些有的没的，吓唬他了。” 　　胖子没说尽兴，这句话光听见了“吃你饭”三个字，赶忙吃了口面，但是他倾诉欲没纾解，又接着道：“茸儿你别断我，朝安哥，我没唬你，我说这些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刚刚顾余岳那煞笔不是给你放狠话了吗？你也别怕，沈青湖是厉害，可人不计较这些，压根不管这些小事。就顾煞笔这个跟屁虫狐假虎威，嘴上能说，真扒了裤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胖子说的口干，喝了口水，给自己蓄满，正要接着说，突然看见温朝安一脸尴尬地看着他身后，胖子奇道：“哎哥，你怎……” 　　他话音未落，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于东子，给你脸了是吧，谁他妈都敢说？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胖子刚开始说的时候，温朝安就看见顾余岳走进店扫视，应该是在找沈青湖他们坐哪。沈青湖离的远，听不见胖子说什么，可门口的顾余岳可以，他听见自己名字之后，干脆人也不找了，大步朝温朝安这桌走过来。 　　店里人少，几个初中生聚头不是什么大事，似乎也不少见，店家看了一眼就不管了，可温朝安越发的紧张起来。 　　“啪”一声，温朝安吓了一跳，他侧头看声源——是周茸，他把筷子往碗上一磕，然后拿了张纸擦嘴，对胖子说到：“东子，吃饭。” 　　金丝框眼镜适时伸手拉了下于东子。 　　于东子瞪了顾余岳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而闷头吃他的面。 　　顾余岳仗着他哥们儿离得不远，又抓着于东子说他坏话，连干一架的准备都做好了，谁知这些人突然就不理他了，一个搭茬的都没，反而越发怒火冲头，伸手一把抓住于东子的领子，把他生生拽歪过去。 　　于东子手下一滑，面酱蹭了半脸，筷子尾巴碰倒了杯子，里面刚满上的水，顷刻间就朝着斜对角的温朝安流了过去。 　　温朝安猝不及防，没能完全避开，淋了裤子，一道深色的水痕从腿中滑向侧边。 　　裤子是来这里以后妈妈新给他买的。还没穿几天就弄脏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妈妈讨厌了。明明他还很注意。 　　温朝安的心在这一刻就难受了起来。 　　见状，周茸不干了，“腾”地站起身，没等谁反应，两步扯上顾余岳了：“煞笔，谁给谁脸了？在这没事找事？” 　　顾余岳就越发拉紧于东子的领子：“我今天还就不松了！周茸，你小子有本事你就揍我，最好揍得我爸都认不出我，你看看咱俩谁吃不了兜着走！” 　　周茸笑了一声：“这你说的，煞笔，你他妈要是敢松手，我这一次打得你这辈子见不了人！” 　　于东子听完翻着眼睛瞪顾余岳，他有人给撑腰，嘴里哼哼唧唧，大概也是“你有种别松”的意思。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店家要来劝架，可这两个都是倔主，谁也不松手，于东子太胖，没一会就勒得脸红脖子粗，他那口饭不知道咽没咽下去，脸边蹭上的酱都快干了。 　　温朝安求助似的看了眼金丝框眼镜，可那小眼镜是个斯文人，还不紧不慢品了口茶。 　　那边的沈青湖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冷淡地远远看了一眼，没有离席助阵的意思。 　　温朝安觉得自己身负重任，皱眉去拉周茸，想让他先冷静冷静，还没等他站起来，先听见一个笑着的，温和的声音。 　　“这——是不是有点激烈了？把人家顾客都吓跑了，损失算你俩谁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温朝安手一顿，他愣了下，这才看见一个人从顾余岳身后走出来——他晚了顾余岳两步，刚进门这边就拉扯上了，反而没了存在感。 　　来人个头不高，和周茸差不多，穿了件胸口有黄色艺术字母的大码黑短袖，乍一看并不突出，来劝架显得不自量力，然，他好像也不是来劝架的。 　　他脚步不停，笑着绕过周茸，这下，温朝安看见他的全貌了，只见他米色短裤，踩着双比墙面还白的运动鞋，人很随意，手中还一边一个拿着两个甜筒。他手臂和小腿形状紧实，能看出是个经常运动的人。 　　温朝安有些走神地想，这个身形不该只有这么点个头。 　　那人大大方方坐在温朝安身侧，就是刚才周茸的位置，抬头对着站起来准备劝架的温朝安笑了下，将甜筒递给他：“哥哥帮我拿一下吧。” 　　哥哥……？ 　　温朝安被这个称呼搞懵了。 　　他有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眼睛是会弯起来的，盛着亮一样，等温朝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意识按照这个人的请求做了。 　　指尖的触碰一滑而过，温朝安看了一眼，那人手腕粗细适中，上面戴了一只银扣的表，表旁边还有一根粗线的红绳，映得皮肤很白。 　　温朝安对时尚没有任何理解，却依然觉得这比顾余岳的一头黄毛要好看多了。 　　甜筒外有层餐纸，握在手里，能感到一点点微小的余温。 　　那人旁若无人地从兜里掏出一小沓纸，低头擦凳子上的水，然后对温朝安说“你坐”，见温朝安愣愣地坐了之后，顺手在桌沿一抹，将纸停在有水的地方一堵，剩下的纸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今天忘吃药，犯病了。这个纸是外面甜筒店拿的，都给你。” 　　温朝安很小声地“啊”了一下，似乎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转回“战场”，看着是想劝架，周茸在此时突然松了手。 　　那人对周茸感激地笑了下，转头对顾余岳说：“走了，你湖哥还在那等着呢，人今天是出来约会的，别惹他不高兴。” 　　顾余岳低低“哼”了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松了手。 　　东子拽回领子，摸着脖子喘气。 　　一场风波便这么平息了。 　　两人正要走，温朝安手里还捏着甜筒，他半起身要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他叫什么，有些尴尬的时侯，就见那人“哎”了一声，折回身来：“哎呀，哥哥，差点忘了。” 　　温朝安赶紧把手里的甜筒递过去，那人接了其中一个，对他晃了晃：“谢谢哥哥帮我拿，那个就是买来送给哥哥的，刚刚对不起了，你别生气啊。”说完，他冲温朝安笑了笑，转身往沈青湖那桌走了。 　　原来这样的人也是有的啊。 　　温朝安愣愣地想，他看了看手里的甜筒，上面的尖尖已经有些化了。 　　“陆浅颂，”周茸突然说，“顾余岳的表了十万八千里的表哥，他人还不错，要不是有他，顾余岳那煞笔早就被人爆头了。” 　　陆浅颂。 　　温朝安“嗯”了一声坐回去。 　　他手里的甜筒被周茸拿过去，周茸撒娇，对他说：“哥，一会我请你吃，这个给我好不好？” 　　本来周茸就是想吃凉的，温朝安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对面一直没说话的金丝框眼镜却发了声，好像看不下去了：“周茸，你连个冰淇淋都抢？” 　　周茸在甜筒上狠咬了一个豁豁，说道：“这是我哥，他凭什么在我之前送？顾余岳不是好东西，他表哥……他表哥的冰淇淋又能好到哪里去？” 　　受了惊吓的于东子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好多了，他恨声道：“茸儿你说得对！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我是个不灵敏的胖子好欺负，过两天我就让我爸帮我报个武术班，练出个什么黑段白段的我揍死他！” 　　“人家那是跆拳道，黑带多少多少段，”金丝框眼镜毫不客气地发言，“你还是别去了，说出来丢人。” 　　“跆拳道就跆拳道呗，”东子吃了饭，口中鼓囊道，“反正又差不太多。” 　　“真算了吧，看你这样子，打多少吃多少，正负相消。没用。” 　　几人哄笑一团。 　　温朝安也笑，他一直很难和大家的话题融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 　　不远，陆浅颂听着声音往温朝安那里看了眼，沈青湖的小女朋友正靠着沈青湖撒娇，他把小姑娘往怀里一带，问陆浅颂：“小颂，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浅颂笑了笑，把手里塌下来的甜筒尖尖吃了，“看见个个子挺高的小哥哥，长得还挺可爱的。” 　　“省省，”沈青湖说，“你爸要是知道，你腿就没了。” 　　“那不至于，”陆浅颂哈哈笑，用手支着头，“全尸还是能留下吧。” 　　那小姑娘嫌沈青湖不理她，哼哼唧唧的，沈青湖觉得烦，但是还是哄。 　　陆浅颂往温朝安那里又看了一眼，碍着柱子东西了视线，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只好把手里的甜筒吃完了。 第3章 少女之友 　　从那天之后，温朝安时不时就会跟着周茸出去转一转，周茸关系最好的朋友就是胖子和金丝眼镜的高个子，只要出去就是四人行的模式。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个多月，温朝安渐渐打开了心扉，却要准备回家了。 　　对此，周茸很不满意，他屡次问爸妈为什么要把温朝安送回去，爸妈的回答都是要照顾爷爷，说他们家小，现在还没有把爷爷接来的条件，等明年装修了新家就会把他们都接回来一起住了。 　　周茸每每被这么堵回去都要生一阵闷气，他家确实没多大，可三间房子，他和温朝安，爸和妈，最后一间给爷爷，像这个月不就住下了，那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住？ 　　根本就是不愿意，哪有什么不行。 　　他躺在被窝里和温朝安倒苦水：“我好生气。” 　　温朝安像以往一样回答他：“马上就上初三了，升学这年很关键的，我们住一起肯定互相影响，而且最后一年我也不好转学啊，我很不上的。爸妈都是为了我们考虑。” 　　虽然这么说，但温朝安心中已经知道原因了，温爸温妈平时都要上班，两个人实在是没办法兼顾太多，而且他也看了，城市花钱的地方这么多，要平白无故多两个人吃喝，不会有谁愿意的。 　　再一个就是，他是他爸爸甩不掉的拖油瓶，尽管他拖得很不合格，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他们一起住，可是要是突然来了，周茸的妈妈不会厌恶吗？ 　　不过温朝安不会把这些告诉周茸，他只会想办法岔开话题。 　　“我明——白，我懂，我知——道——”周茸闷在被子里拖着声音，“我全——知道。” 　　“嗯。”温朝安回他，“先好好学习吧，考在一个学校不就行了？” 　　过了会，温朝安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问道：“茸茸，就是，你们学校……初三都是往哪里升呢？范围广不广？” 　　周茸摇头：“不知道，选学校不还得看我考多少分啊，也不是说上哪就哪的，不过本校的直升也很好，大部分都会选那吧。” 　　“那我得有准备啊，我们那的学校肯定难考到城里来，”温朝安有事相求，放软了声音说，“茸茸，你有没有熟悉的……嗯，老师，或者上届的朋友之类的，能给我一些资料参考参考。” 　　“没的。” 　　周茸想也不想，他说完后好像怕温朝安失落，又担心他无助，因为温朝安似乎真的没有办法获得这边的学习资料，在城里又只认识周茸这几个同级生，于是周茸还是仔细琢磨了一番，突然一拍脑门，翻身而起，惊喜地叫道：“哥！我有个好办法！” 　　温朝安看他。 　　“既不用去和老师说话，也不用找人要题，”周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我啊！我给你传呗，我学什么你学什么，咱俩一样，到时候肯定能考一起去！” 　　温朝安：“……” 　　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他其实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想这么问的。 　　周茸冲他眨了眨眼睛，说：“得了，别找别人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 　　第二天，温朝安收拾行李时，温爸敲了他的门，给了他一个崭新的手机。 　　温朝安跟温爸其实不怎么亲近，他长这么大，一直在老家。因为他妈妈早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三岁的时候温爸丢下他去了城市，隔年带回来一个阿姨和一个周茸，没多久阿姨成了妈妈，周茸成了弟弟。 　　对父母，温朝安都很陌生，可父亲更微妙一些，因为他和继母说的话都比跟他说的多，实在匪夷所思。 　　温朝安本是要推辞的，不过温爸先上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拿着吧。茸茸说要把学习资料传给你，这样也方便。” 　　温朝安确实想靠学习资料考好一些，他知道他那里和城市有多大差别。 　　“爸爸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愿意回去，可是爸爸这里确实没办法同时照顾你们，明白吗？”温爸坐在床边，措辞不知是想好了还是现说的：“爷爷年纪大了，家里这些用具他都不熟，在这又没有街邻陪着，每天一个人也很孤独，还有你学校的事情，学籍不好转，不是几天就能办好的。你和茸茸都小，他又爱玩不懂事，你懂事些，就再等等，爸爸换了大房子，等安排好了就接你们来城里住好不好？” 　　温朝安听了之后愣了愣，他以为只是临出发了的一些嘱咐，却没料到是这么一番话。 　　他想说“我没有不愿意回去”，他还想说“手机也不是我非要要的”，他一开始就知道，难处很多，他从来没有想留下来，因为如果可以，那早就接了不是吗？ 　　他很懂事地想过，大概真的是不合适，上学的事情，照顾爷爷的事情，爸妈上班的事情……很多很多，甚至于是温妈不想有个别人生的孩子在家他都想过。 　　可他没想到会有人来这么劝他，没想到劝他的人是温爸。 　　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狭隘、小气又无理取闹的小孩，这番谈话让他的懂事和乖巧变成笑话，让他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明明他什么都不肖想。 　　可最终，温朝安接过手机，除了道谢，什么都没有多说。 　　- 　　温朝安和爷爷回了老家。 　　老人家腿上的石膏拆了，腿部肌肉萎缩了些，两腿并在一起的时候能明显看出一大一小来，温朝安看得难过，就时常当爷爷的拐杖，撑着他走走停停。 　　老人家总说那都不是什么事，笑话温朝安一惊一乍的，温朝安就不说话，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但只要爷爷哄他一句，他就重新笑容满面。他对父母其实心里有点疙瘩，不过听爷爷说了很多关于爸妈辛苦之类的话，他就点头，心中也是慢慢就接受了。 　　在小地方，初三的课业并不算重，温朝安还有时间回家逗逗邻居家的狗崽儿，不过他有心考去城市里，就更是用功。 　　他心想，如果是因为成绩而没办法进城，那别说温爸同不同意接他了，他自己就先要羞到地下去了。 　　在这件事上，不得不说，周茸实在是个好弟弟、好朋友，他是温朝安社交软件上的第一个好友，后来陆陆续续把于东子和刘天桁推给了他，于东子就是那个要打出“黑段”的胖子，而刘天桁是那个金丝框眼镜。 　　这些人中，是刘天桁帮上了温朝安的忙。 　　如果说周茸是“校级”以下的大哥大，于东子是“校级”以下的吃货，那么刘天桁就是同等级的大学霸，他一向低调好学，家里是书香世家，父母两个都是教授，为人却并不古板迂腐，在教育方面有超前的智慧。 　　身为其子的刘天桁继承了这一点，他教起温朝安也是循序渐进、井井有条，偶尔出动父母，用了小半年就把温朝安前两年欠的知识全补上了，寒假后直接跟上城里的进度，也得亏是初中，温朝安又那么刻苦，不然换个谁大概都没这么快。 　　这期间，周茸和于东子有时会给他讲些有的没的，都是学校里的事情，听听也是有意思的。 　　自从暑假那一个月相识之后，温朝安对他们的事情也不再陌生排斥，他有时写题也会随口问问大家的近况，这随意一开口，便能引出一堆话来。 　　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得知了不少顾余岳的糗事。 　　几个月后。 　　温朝安考学一切风顺，最后在学校对题那天，老师给他估分，说没有什么问题，让他安心等通知。 　　回到班级里，有人问他，说：“安崽儿，会不会去城里？” 　　温朝安想了想，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新家会装多久，但总是要往好里想的，他说：“应该吧。” 　　那些小女生们知道他暑假去了大城市，总爱围住他问东问西，比如这个问题，就又被提到：“城市里到底什么样啊？” 　　温朝安讲了很多，说有娃娃机，带香味的厕所，很好吃的冰淇淋…… 　　说起冰淇淋，温朝安自然而然就会想起陆浅颂。 　　女生们锲而不舍地问他：“有没有帅气的男生？” 　　邻座的男生“切”了一声：“你们女生怎么总是想这些，安崽儿是男生，他出去也肯定是看女孩子，谁看男生啊？跟你们一样是基佬啊？” 　　“呸，”女孩也不甘示弱：“你到底懂不懂？不懂不要乱说，基佬就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听说他们都长得好看，你看安崽儿长得也好看，说不定他也是，那他就是我们腐……少女之友了！对不对，安崽儿？” 　　温朝安还在想陆浅颂。 　　他那天吃饭时，坐在玻璃窗旁边，后来他确实看见那家店对面有个卖奶茶冰淇淋的小店，上面的标识和擦桌子的餐纸，还有周茸夺去的冰淇淋桶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这么说好像很丢人，可那天温朝安确实是怕的，他怕行人的注视，怕新朋友笑话，怕弟弟瞧不起他，还怕他们打架……可后来，温朝安就慢慢释然了，因为只要想到在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人远远看到他，发现他的尴尬和紧张，愿意为他这个陌生人解围，温朝安就觉得足够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格好，不过在那件事之后，竟然有点派上了用场的感觉。 　　即使以后大概很难再见到他了。 　　“安崽儿，安崽儿，朝安，温朝安”有人轻推他，“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温朝安想了想，她们好像问的是有没有帅哥，便说道：“有的，我之前见过一个……我弟弟的学长，就是很白，看起来很顺眼，他笑起来很好看。” 　　有个声音小小地问：“怎么好看呀？” 　　“就是……他笑的时候眼睛真的会弯起来，跟月牙一样，”温朝安沉默了下，“看着他笑就觉得很开心。”感觉很自如很随意，是温朝安一直想成为的那一类人。 　　他话音一落，班里一片寂静。 　　似乎这么大的孩子很会捕风捉影，也具备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温朝安眨了眨眼：“怎么了？” 　　邻座那个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真成少女之友了。” 　　少女之友？那是什么？ 　　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兴奋地小声尖叫，脸都红了。 　　等温朝安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也很不争气地红了脸颊。 第4章 浅颂 　　晚上，温朝安刚进家门，手机就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温朝安知道那是软件的消息提示，他很熟悉，每天晚上于东子上线都有这么一出，温朝安把自行车推进门往墙上一靠，锁好大门，这才掏出手机看。 　　可乐东东：【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乐东东：【我考完了啊啊啊啊啊！】 　　可乐东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乐东东：【老】 　　可乐东东：【子】 　　可乐东东：【彻】 　　可乐东东：【底】 　　可乐东东：【t】 　　粥茸茸：【你有病吗】 　　粥茸茸：【好好说话】 　　可乐东东：【……md解放了】 　　可乐东东：【茸儿，你怎么插我队？？？】 　　粥茸茸：【你再这么发我就告你爸说你看小黄书】 　　可乐东东：【？？？】 　　可乐东东：【诬陷可还行？】 　　温朝安看着笑了出来。 　　智慧之光：【哥？ 朝安 在吗 考得怎么样】 　　粥茸茸：【怎么样？】 　　可乐东东：【怎么样+10086】 　　温朝安翻看完上面的聊天记录，最后的问题都落在了他身上，于东子还转手艾特了他。 　　温朝安赶紧回复。 　　安崽儿：【嗯。还行】 　　可乐东东：【？？？卧槽？哥你没考好？】 　　可乐东东：【不会吧】 　　可乐东东：【拍肩别难过.jpg】 　　可乐东东：【给你比心.jpg】 　　粥茸茸：【可乐东东】 　　可乐东东：【啊】 　　粥茸茸：【快滚成吗】 　　可乐东东：【……】 　　智慧之光：【不该啊 朝安 你哪道题错了】 　　温朝安愣了下，没懂自己哪个字透露出了没考好的意思，他靠在墙边，连屋都没来得及进。 　　安崽儿：【不是……】 　　安崽儿：【我没有没考好。】 　　安崽儿：【估分挺好的，老师说应该没有问题。】 　　可乐东东：【那你怎么句号在中间】 　　温朝安愣了下才发现他们误会了，赶紧解释。 　　安崽儿：【‘嗯’是说我在，和后面的是两句话。】 　　可乐东东：【哥你说话怎么这么大喘气】 　　可乐东东：【吓哭我了嘤嘤嘤（QQ）】 　　粥茸茸：【……麻溜滚行吗？东子？】 　　可乐东东：【还行是怎么样啊】 　　温朝安笑了一下，正要打字，突然屏幕上弹出一个语音邀请，温朝安赶紧接了：“……喂？” 　　他等了三四秒，才听见声音。 　　“哎，哥啊你怎么回事啊，吓我一跳……” 　　“哥你考怎么样？” 　　于东子和周茸两个人一前一后讲话，加上温朝安这里信号不是很好，硬生生听出了有很多个人的感觉，隐隐还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周茸：“于东子，你先……” 　　“朝安哥你吓我一跳你到底考怎么样啊？”于东子不带停顿，噼里啪啦抢着说完了。 　　“……闭嘴。”周茸这才把话接完。 　　温朝安忍不住笑了，说：“挺好的，估分了，老师说没问题，应该能考上，你们呢？” 　　“我……” 　　“我……” 　　“哥啊……” 　　他话音一落，对面三个声音前前后后错了半秒不到，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 　　一秒后，于东子说道：“来来来，咱们一个一个，茸儿先说茸儿先说。” 　　周茸：“我还行，能过。”他说的过是过本校直升线，初中校区直升确实比外校要求低一些。 　　“下一个。” 　　顿了一下，刘天桁：“我……” 　　“你跳过，”于东子见缝插针抢话，“智慧之光世界第一，好了到我了。” 　　他清了下嗓子，压低声音说：“哥，你猜猜，我！这个英雄威武光照四方的我！考怎么样……” 　　“我猜你英语不及格，语文刚过，数学零蛋。”刘天桁睚眦必报。 　　“哎呦我去，”于东子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天吓死了，还以为是我哥说的。刘天桁我都夸你智慧之光了你还这么说我，快‘呸’！你这臭嘴！我和你说，我要是被你咒得没学上了我就每天晚上变成鬼在你门板上抓，你这辈子都别想睡好觉！” 　　“你还能每天晚上都变？”刘天桁冷笑一声，“那你来，有你陪我我愿意不睡。” 　　周茸听了哈哈大笑。 　　于东子一家子都迷信，在这方面讲究得要命，刘天桁和他做了多年的朋友，这点还是明白的，非常满足他，“呸”了九声。 　　周茸说：“哥，你什么时候返校啊？” 　　温朝安给自己接了杯水，看见爷爷在厨房，想着说一会就过去帮忙，随口答道：“月底之前吧，老师说统一填志愿，除了这个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周茸“好”了一声，说：“那过几天你没事了我就去找你玩，也想看看爷爷，哥你方便吗？” 　　温朝安想了想，老人喜欢热闹，就说“方便”，又问：“大家一起吗？” 　　于东子大呼“要去要去”，刘天桁也跟着说“没有异议”。 　　说到这，温朝安觉得没有要紧事，便想找个空说不聊了，听闲话不如去帮家里干点活。不过他没如愿，因为于东子这个大嘴子又找了个新话题。 　　于东子说：“哎，哥哥们，你们猜我今天碰见谁了？” 　　周茸对此一点不关心：“你还能碰见谁？别兜圈子了，有话就说，不说散了。” 　　“哎！茸儿！你不听，我朝安哥听啊，”于东子“转战”温朝安，打算从这边找寻关注度，“我今天出了校门，本来都回家了，我妈叫我去找下‘老驴’，我在学校翻了一圈都没见到他……” 　　‘老驴’是他们年级组族长，老师们的头，正巧是周茸他们班的班主任，于东子要问升学相关的事就得去找他。 　　温朝安听见语音中有翻书的声音，应该是刘天桁，温朝安都能想象他头疼地扶眼镜的样子。 　　周茸打断他：“说重点行吗？” 　　“重点重点，这不就是了吗，你别急……我翻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然后最后在高中部那边看见了，我就赶紧过去，就看见‘老驴’正和一个人说话呢。你们猜猜看，那人是谁？” 　　温朝安听见厨房锅碗的声音，想着于东子说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生了挂语音的欲望：“东子，我这里……” 　　“陆浅颂！”于东子的声音顺着网从千里之外传过来，“我看见的是陆浅颂！” 　　温朝安听见这个名字后顿了顿，话没能接上。 　　周茸：“哥，你刚刚说什么？” 　　温朝安：“没事，刚刚网不太好，东子说什么呢？” 　　“我说陆浅颂，”于东子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像有谁在窃听他机密似的，“我听咱们‘老驴’说啊……” 　　“于东子！你皮痒了是不是！这是什么？！你现在立马给我过来！于东子！于东子！！”于东子话说了一半，突然有一个声音大老远吼他，一骂就是一串，几个人听出来，那是于东子他妈。 　　“哎哎哎！听着了马上！”于东子吼了一声，还打算说，那边又是一阵吼，他服了，口中嘀咕：“我妈叫魂呢，等着，等着啊兄弟们，我马上回来，绝对是个惊天大秘密！” 　　于东子一走，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语音里沉默了一会，周茸说：“哥，你是不是要去帮爷爷做饭了？” 　　温朝安愣了下：“嗯，不过也没什么，等东子说完也行。” 　　又是一页书翻过的声音，刘天桁说：“他说的那都是废话。” 　　周茸说：“哥，你先去吧，我帮你听着，要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之后告诉你。” 　　“嗯……”温朝安想了想，“那我就先挂了，你们和东子说一声啊。” 　　温朝安挂了语音之后去厨房，爷爷煮了面给他吃，温朝安就把周茸要来的事情说给老人听，老人听得高兴，又陆陆续续听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一顿饭，两人吃了很久。 　　温朝安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白天要上学，爷爷出去做些农产的小买卖维持家用，晚上回家了，爷孙两人就会在家里聊聊天，收拾收拾地里的农活，或者计算下白天的账目。 　　温朝安的生活过得平凡，每当他没有好玩事情说的时候，他就把周茸那里的事情说给老人听。 　　难免，就会提到陆浅颂。 　　陆浅颂对温朝安来说，是个与众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人。 　　也许不会有谁把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记那么久，但是温朝安记着，他其实是记得有个这样好的人，不过周茸他们会提到，知道的多了，温朝安的印象和想象也就更加丰富了。 　　周茸他们会这样形容陆浅颂：他成绩中上，他性格开朗，他家里有矿，他和顾余岳那种人同进同出却没那么讨人厌，他有体育专长，校田径队的，打得一手好篮球，网球也不错……就是个子矮，怎么运动也长不了太高。 　　从朋友们的字里行间中，温朝安拼出这么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干净的黑色短袖，上面有不知什么意思的黄色艺术大字，他人很随意，走起路来很端正，笑的时候非常好看，好像挺喜欢吃甜筒的，为人友善。他手上的银扣手表和粗线红绳尤其醒目，鲜明地烙印在了温朝安眼中，那是他见过的最干净漂亮的手腕。 　　温朝安不经意会把陆浅颂讲给爷爷听，尽管他们不认识，可这是一个人让他时时刻刻都会想起来的人。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是否有些奇怪，可又觉得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一个好看又善良的人，确实是应该被记住的。 　　怎么会忘呢？不该忘的。 　　温朝安回了房间，收拾自己考试期间的资料，知识点都找了一个本子做了整合，打算留作将来学习的参考，有用的一摞都送给邻居家的弟弟妹妹，不要的书本卷子和草稿纸分类打算都卖掉。 　　整理东西，像是一次小型的时空回溯，翻看的时候，会找到许多已经被忘记的细节，能发现自己过去都干了些什么，而这一看就会没有时间概念，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温朝安将几摞整好的书抱到门外，打算过两天闲了就该送的送，该卖的卖，最后剩些没用完的本子，可以把纸留下来，订成厚草稿本延续其生命。 　　温朝安翻着翻着，看见自己随手画的小人，他对着纸页一个人傻呆呆地笑，他在绘画上没有任何造诣，线条圈出来的小人都呆头呆脑的，他往后翻，忽然一愣。 　　那页上面写了三个字，规规矩矩的楷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反正是“陆浅颂”。 第5章 家事 　　温朝安如同做贼。 　　他“哗”的一声合上了本子，口干舌燥地舔了唇，一股潮热的汗气从身后腾起，他赶紧展开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感到一阵沁凉，欲盖弥彰地将湿意都“呼”掉。 　　他看了眼门口，没有人看他——当然没有人看他，爷爷在厨房，这个家没有别人了——他便赶紧打开本子又看了起来。 　　陆浅颂的名字真的是很好听的。 　　在温朝安看来，这个名字有种轻声哼唱着什么的感觉，这让他想起那天的甜筒，那种感觉让人感到心窝暖得发颤。 　　他的手指在字迹上抚过，心里想着，这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过话虽如此，温朝安也没想到自己还做过这种事，把谁的名字写下来，想想都很让人受不了了，他捂住脸，暗道：你到底在干嘛啊温朝安。 　　好像真的被发现了一样。 　　温朝安静静坐了一会，看着墙上挂着的表，那表是爷爷专门买给他的，指针走的时候不停，没有声音。等指针飘了好几圈，温朝安这才把这页纸从本子上撕下来，接着收拾。 　　他看了看门外厚厚几摞书本，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又搬回来，一页一页重头看，要确保没有任何遗漏才重新分类。 　　这一工作，他忙了整整两天。 　　等好不容易整理完了，温朝安骑着他的自行车，把东西依次分送给邻家孩子，最后带着要卖的去了市场。 　　他原打算用卖来的钱买些糖糕，带回去给爷爷吃。 　　可温朝安的计划没能实现。 　　他被邻街卖瓜的阿妈叫住了。 　　他爷爷昏过去了。 　　———————————————— 　　温朝安坐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的墙上糊着一层白漆，才翻新不久，气味浓重，窗上有光透进来，白得刺眼，刺得他的眼眶要渗出眼泪来。 　　这原来是一个厂子的职工楼，厂子倒闭以后荒废给了村里，被改成公家的事务楼，可这里穷乡僻壤，哪里来的公给他们办？里面多数屋子都是空的，都给小混混占去当“休息室”了，如今翻新说是要转借学校用于教学，就抹了墙上的脚印，修平坑坑角角。 　　乍一看也挺像那么回事，可仔细瞧，能看见墙角一圈都没怎么刷上，意思意思抹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涂料所剩无几凑合用了，还是村长的钱包力不从心。 　　屋子里有一张小木方桌和一把椅子，温朝安就坐在这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等了半个小时，无聊看天。 　　房顶中间有个洞，戳出来一截绝缘胶皮包裹着的线，顶端半死不活的吊了个灯泡，灯泡大概是个磕碜的摆设，中看不中用，温朝安从没见它亮过。 　　这是他第三回 来这里了，单这么看，他还是个常客。 　　头一回是和温爸，他三岁，那之后温爸就去了城市，再没在村里住过；第二回 在奶奶葬礼之后，他六岁，爷孙俩一老一小，来这谢谢村长帮衬。 　　温朝安还记得，小小的自己拎了好大一个篮子，里面水果很重，一路走来，手被毛刺扎了好几个小口。 　　而如今，是他最后一回到这里来了——他再没有亲人需要村子里的人帮衬了。 　　他的命运何其残酷，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推搡着、揉捏着，没有半点喘息的余地。 　　门外传来脚步声，来的人很多，有村长和支书，许久不见的温爸温妈，和一些不认识的叔叔阿姨。 　　温爸比上回见沧桑了不少，温妈则红着一双眼睛，心疼地看着温朝安。 　　有几个人低声讨论，温朝安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他整个人被温妈半圈在怀里，无神地坐着，他的眼泪早在看见爷爷安详地睡着时就流光了。 　　他只是呆呆看着斑驳的墙根，心下竟然生出一丝微妙的怜意——也许我现在就和它一样，多么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谈完。 　　温朝安温和顺从地被温妈拉着，他恍恍惚惚地预见了自己要跟着爸妈走的事实。 　　这一刻，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难过的事情了，他的眼泪却像突然之间得到了补充，莫名其妙地、止不住地往下淌，无声地流了满脸。 　　…… 　　一个月后，温朝安办理完了所有手续。 　　他家前面停着小车，行李收了两个箱子——他就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了。 　　临走，他和爷爷奶奶告别，自己一个人去的，温妈在田埂的小路边远远看着他，神色挺紧张的，好像生怕他有一个想不开要从旁边的高土坡上跳下去。 　　温朝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笑得很涩，也很快收住，规规矩矩给爷爷奶奶磕了几个头。 　　时值盛夏，乡野的风里混着暖意，拂过脸颊的时候特别轻，有种淡淡的柔和。 　　温朝安无言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身上车。 　　温妈在车上说他学校的事情。 　　他九月开学念高一，不出问题应该是和周茸一个学校。 　　温妈说：“安安，你刚到这边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有事情要及时和爸爸妈妈说，生活上的一些琐事也可以问问茸茸，他都知道。暑假你们两个自己安排，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就行，多交几个朋友，之后上学了也就不会那么陌生了，等认识了新同学，回来多和妈妈说点学校里的事情，妈妈可喜欢听这些……” 　　温朝安很顺从地应着。 　　温妈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月相处下来，温朝安明显不同于上回见面。 　　他以前是内向的，听话也很懂事，不顶嘴也不多话，偶尔有点因生怯而起的小动作，让人看了有种强烈的保护欲，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那种。 　　可如今却变得有些“别样”。 　　一开始看不太出来，时间长了，能听出一些冷淡。他听见什么都说好，对所有安排都没有异议，规矩得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不远不近，却始终有那么一层疏离搁在那，给人一种触碰不到的无力感，可偏偏又挑不出他什么毛病，再一联想到他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经历，难免替他叹一声心酸。 　　温妈很吃他这样，于是更心疼他，这些心疼全化成一腔絮叨，说了整整一路。 　　临到市区，她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安安，咱们家换了新家了，你和茸茸有个大房间住，你俩平时房间最大了，中间有个小推门，你不想见他了就锁起来，能分成两个房间，等回去了妈妈带你去看。” 　　温妈是个很好的人，她真正和温朝安相处的次数不多，可这么多年对他确实真心实意，那些所有温朝安想过的厌恶和排挤都没有，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是温朝安想象中的“母亲的味道”。 　　温朝安不知道妈妈们都是怎么对待自己孩子的，可在他见了那么多人里，很少有比得上温妈的。 　　温朝安能懂她言语间的小心，可他也依旧记得一年前，他们说有新房子了要接他们的话。 　　现在新房子有了，可少的东西太多了。 　　温朝安不会怪他们什么，可他却会难过。 　　- 　　温朝安的新家很好，比上回来住的大了整整一倍，两百多平，这个水平在他们这种大城市里属中等偏上了，比他一开始认为的“温饱不愁”还高了不少滋味。 　　温妈带他参观了一圈，领他去自己的房间，里面很大，是两个房间打通了，中间竖着一道推拉门，不用的时候能折起贴墙，不占地方，地上的滑轨被一片蓝色的地毯贴心地遮住了。 　　地毯前有一排柜子，上面摆着电视机，两边屋子各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衣帽柜……总之一应俱全。 　　温朝安站在里面，看着那些陈设，心中忽然有些无可言说的憋闷。 　　他从小不在爸妈身边，对他们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 　　他幼时一心安慰自己，大概是家里并不富裕，养两个孩子捉襟见肘，所以才一直把他留在老家，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 　　他下意识看了看新家的墙根，壁纸是淡蓝色的，看起来干净清爽还很温馨，足以证明父母的用心。 　　这样看来，他似乎连一点点怨怪谁的资格都没有，谁都对他很好，可他就是心中很空，被生生挖去了一块一样。 　　温妈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你和茸茸也好长时间不见了吧，我本来叫他回来，可他刚刚发消息说有事出去了，可能这几天都不在家，等他回来了，你们再在一起玩。” 　　温朝安本来很期待见到周茸的，他们那时候还打了语音，在群里，多么开心啊，可最近一个月大家都没有联系过了。 　　可能周茸已经不会想见我了。 　　温朝安笑了下，眼睛干涩，这样也好，有点空间，大家都有时间缓缓。 　　温朝安对温妈点了下头，说：“嗯，谢谢妈妈。” 　　“好孩子，”温妈笑着说，“你把东西放一放，看看有什么缺的，一会儿告诉我，咱们这几天去超市刚好一起买回来。这一路也饿了吧，你先坐会，妈妈这就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温妈在他后脑上顺了下，就走了。 　　她轻轻关上门，没一会，就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着的、细小的呜咽声。? 第6章 重逢 　　周茸是个有趣的人，他实实在在让温朝安感受了什么叫做“青春洋溢”，让他连接着消沉和忧郁的时间都没有。 　　起因是在温朝安住在新家的第二天，周茸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粥茸茸：【哥哥哥哥qaq我没去接你】 　　粥茸茸：【哥你出来一下不QAQ哭哭】 　　粥茸茸：【醒了回我一下嗷~~~】 　　时间显示的是上午5：46，四个小时之前了。 　　温朝安刚睡醒，呆呆看了一会，想了想，回了一个问号：“你是……？” 　　粥茸茸：【？？？】 　　粥茸茸：【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东子，”温朝安很确定地发，“你们五点就醒了吗？” 　　粥茸茸：【……哥】 　　粥茸茸：【被你发现了QAQ】 　　安崽儿：【嗯，茸茸不这么说话。】 　　粥茸茸：【哈哈哈哈哈有道理】 　　粥茸茸：【哥你方便接电话吗】 　　粥茸茸：【咱妈不在旁边吧？】 　　温朝安回了“不在”，一个语音就拨了过来：“哥，我们现在在医院。” 　　温朝安一愣，下意识捏了捏手机：“……医院？” 　　“对啊，”于东子的声音倒不急，“是这样哥，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说着说着一阵嘈杂，于东子的声音渐小，还能听见他在后面压着声音喊叫：“哎，刘天桁你怎么还抢人手机……” 　　“好了快闭嘴，”刘天桁按住他，转而和温朝安说，“朝安，也没什么事，我们中午打算去吃烤串，叫你一起来。” 　　吃烤串？ 　　温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东子不是说在医院……” 　　“对，周茸他脚崴了正在贴药，所以我们可能就是直接在餐馆见。” 　　脚崴了？ 　　温朝安：“严重吗？你们现在在哪？” 　　“没事没事，他还好，”手机又换回于东子，“哥你快来啊，我地址发给你……喔对了，哥你偷偷的啊，记得别告诉咱妈，咱妈要是知道了，茸儿就完犊子蛋了！” 　　温朝安有些奇怪，眨了眨眼，他想，大概不是单纯崴了脚，不然按周茸的性格，肯定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何况他腿受伤了，路走不了，可接个电话总是可以的。 　　温朝安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他说：“行，那我现在过去。” 　　温朝安出门的时候说他去找东子他们吃饭，温妈给了他点零花钱，让他想吃什么就买，好好玩。 　　早上九、十点，城中的路堵得一塌糊涂，等温朝安到医院，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 　　陆浅颂站在街边，他刚刚挂了电话，准备打辆车走。 　　医院门口打车的人多，很难挤上去，陆浅颂等了十来分钟也没等上，手机叫车也屡次刷新，然而，这么大个城市愣是没有愿意载他的。 　　他尴尬地沿着路走了一段，心想着要不要坐公交，结果跑了两步过去，发现这边是反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到对面乘公交的时候，一辆车停下，涌出一堆人，陆浅颂皱眉准备快步躲开人流，谁知这一抬头，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哥。 　　此时大暑刚过，正是最热的时候。 　　小哥背后的衣服被汗浸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背后，他伸手拽了拽，让风从腰际敞开的口灌进去。 　　白色短袖一湿就挺透，陆浅颂看的真切，那人腰细，胳膊腿儿也细，个子算高，整个人看着就像他老妈总说的那种“抽条快营养跟不上”的样子。 　　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陆浅颂生出这样的想法，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跟着人又走进了医院。 　　温朝安来城市的次数不多，从小到大也就几次，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仔细回想，竟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他从门诊楼走进去，在阴凉中抹了抹头上的汗，拿出手机准备问问东子他们的具体位置。 　　消息发出去还没有得到回复，温朝安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等。旁边有小孩哭闹的声音，他闻声看了一眼，好像是采血处。 　　“你在找什么？” 　　声音响在温朝安身侧，他回过头来，看见了说话的人，那一刻他的表情近乎是空白的。 　　……陆、陆浅颂？ 　　眼前的人最初看是很陌生的，陆浅颂从比他矮一头长到比他高一头，样貌上变化没有多大，气质上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和温朝安记忆中那个送他甜筒吃的好心人相去甚远，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这是他和爷爷聊天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人。 　　温朝安来不及对细节信息做更多的处理，因为陆浅颂站的很近，两人相距不到一米，温朝安甚至有种他能闻见自己汗味的感觉。 　　他赶紧向后退开了一大步。 　　陆浅颂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侧头笑了一下：“我吓到你了？” 　　温朝安定了定神，连忙摇头：“没有的。” 　　他轻轻扯了扯自己肩头的衣服，小声说：“我刚刚出太多汗了。” 　　陆浅颂觉得好笑，他“嗯”了一声，语气轻巧熟络，给温朝安留够适度放松的空间：“没吓到就行。” 　　他仔细看了看温朝安。 　　温朝安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偏杏眼，但眼角和眼尾都没有一般的那么长，偏圆一些，垂着眼向下看的时候不怎么独特，可一旦是往上看，就显得眼睛很大，反光就尤其有神，很乖很水灵的样子。 　　他五官都属于顺眼的一类，配着这双眼睛，看什么都很专注，有种孩子气的执着，像…… 　　陆浅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不就完全和他养过的小灰兔一个样嘛。 　　温朝安被盯着会十分紧张，而且他偷偷写过陆浅颂的名字，做贼心虚，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他生怕眼前的人有读心术，便连想都不敢想了，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陆浅颂这才回神儿，说：“我看你好像迷路了，是在找什么地方吗？” 　　原来是这样。 　　他真是个好人啊。 　　温朝安这么想。 　　“嗯，也不是吧，”陆浅颂不等他回话，又说，“其实我是跟踪你的。” 　　他眨了下眼睛，一笑弯成两个小月牙：“同学，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被认出来了？ 　　温朝安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像见了救星似的，眼睛都亮了，飞快地说：“那个，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显示是周茸，说话的是于东子：“哥，你到了吗？” 　　“嗯，我到了。你们在哪？” 　　“我们在……”于东子问旁边的人，“智慧之光，咱们这是几楼来着？” 　　“东子，手机给我，”手机里传出刘天桁的声音，“喂，朝安，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在……”温朝安迟疑了一下，看见陆浅颂指了指旁边滚动着红字的大屏幕，感激地一点头，说，“我在门诊楼里面，一进来有个电子屏幕，右手边的……额，电子屏幕，你直接来电子屏幕旁边就行。” 　　“门诊楼电子屏是吧？你等着，我马上到。” 　　温朝安挂了电话，对陆浅颂说了“谢谢”。 　　两人移步到屏幕底下站着。 　　这么一会，温朝安已经没有先前满头大汗的样子了，不过衣服上的汗变得湿冷，医院里空调冷风一吹，他便感到鼻子一痒，偏头打了个喷嚏。 　　陆浅颂抬头看了一眼，说：“那好像有个风口，来，你往这边站一点。” 　　三十秒内，这是温朝安说的第二个“谢谢”。 　　陆浅颂好笑地看着他：“你都说过一遍了。” 　　温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正要说话，被来人打断了。 　　“朝安！” 　　刘天桁走过来，对陆浅颂的在场感到意外，但没多问，他和温朝安说：“我和东子刚没注意看手机，等一会了吧。” 　　“就几分钟而已，我刚好降降温，”见到熟人，温朝安就放松了些，讲话也自如多了，“茸茸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我们过去汇合。” 　　- 　　周茸没能接电话是有原因的。 　　他浪了自己一条腿，大半夜被扛进医院挂急诊，当时他身边跟了几个小伙子，都是十来岁年轻样貌，医生还以为他们是混的，看着半身血，哆哆嗦嗦差点报了警。 　　说来委屈，这其实和周茸没什么关系。 　　他原是出来吃顿饭，狭路相逢，碰上了顾余岳的小跟班，那小跟班是其他学校的，跟周茸没什么过节，也是为了巴结顾余岳才过来挑事儿。 　　挑事儿倒不是直接就打起来了，就一个小屁孩子拽不叽叽地过来放狠话示威，幼稚得像个没落胎毛的小雏鸡。 　　小雏鸡的行为引不起周茸他们的兴趣，和他顾老大一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家伙，觉得没面子极了，情急之下竟然打翻了东子的鸡翅，一整盘反翻在了地上。 　　东子恼了，两相碰撞，不知谁踹倒了地上的空酒瓶，东子脚下瓣蒜，和小雏鸡扑到了一起，翻了桌子，那桌子架子不牢实，撑不住两个人，轰然倒塌，桌腿的支架绊了周茸，他没及时抽出腿来，生生被东子、小雏鸡还有那破桌子窝了一下，伤筋动骨。 　　伤筋是真，骨头倒还好，只是腿上被支架拉了道口子，这皮开肉绽的，洗伤口就疼得周茸说不出话来。 　　温朝安见到周茸的时候，他腿上包着纱布，坐在轮椅上，脸色臭得要命。 　　于东子就晃着他的轮椅，哄婴儿一样，往前一段又往后一段地摇着。 第7章 厕纸 　　周茸是被大伙合力抬回家的。 　　现代社会了，感觉处处方便，可真有个行动不便的人，就觉得处处都是坑，要栽跟头的那种，有的地方连个坡都没。 　　温妈开门接他们，惊得呆住了，她第一反应是“我儿子这是要做什么”，而不是“我儿子的腿怎么受伤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 　　等朋友们都离开了， 温妈听了来龙去脉，又惊又怒又心疼， 自觉断不了这个官司，一个电话把温爸叫了回来。 　　说起来不是他惹的事，可是父母一心疼气也没出发，周茸就挨了一顿被爱着的臭骂。 　　晚上，温朝安帮周茸冲了澡，他怕周茸伤口感染，洗的小心翼翼，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全部弄完。 　　周茸躺在床上，对温朝安发牢骚：“你看吧，我说我要被骂的。明明又不是我挑事儿，奇了怪了……哥，我委屈，我真的好惨。” 　　他开始哼哼唧唧温朝安还会安慰安慰，等哼唧发展成口头禅，温朝安便当耳边风一听就过了。 　　周茸的伤不见水不见汗，两个人在家待了几天，安安生生哪也没去，等周茸能自由活动了，他们也已经办完学校的所有事务，等着一周后军训了。 　　讲到军训，周茸忽然想起上上个月温朝安还在老家时，东子在语音里说的话，他就对温朝安说：“哥，哥，我都忘了有件事儿还没和你说。” 　　温朝安在桌前，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你说。” 　　周茸在床上咸鱼瘫，伤腿横在一边，脑袋反吊在床边，虚着嗓音说：“哥，你那天去医院接我是不是碰见陆浅颂了？” 　　温朝安手上顿了顿，转过身来：“是碰见了，怎么了？” 　　那天刘天桁来了以后，陆浅颂就离开了，因此周茸没见到他，应该是刘天珩和他说的。 　　“没怎么，你知道他和我们一个学校吧。”周茸迟疑，有点说不下去，他不是于东子那样热爱分享小道消息的人，突然觉得背后讲别人的事显得自己非常“嘴”。当然，他也不觉得东子“嘴”，他只是莫名觉得自己这么说很怪，好像有点突兀，不在合适的时间，不在合适的地点，毕竟温朝安也没问他。 　　温朝安愣了愣：“初中的时候？这个我知道。” 　　“喔，也没什么，就是好像听说他和我们一届的。”于东子当然不止说了这些，但周茸突然觉得很无趣，没什么说下去的欲望了，“到时候就是同学了，他人还不错，哥……你可以跟他交个朋友。” 　　“同一届？”温朝安记得陆浅颂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因为周茸说他是学长。 　　“嗯，具体……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有这么个事，突然想起来，和你讲一下。” 　　温朝安听后只是点了头，他看了会书，心里却再不能像刚才那么静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那感觉好像“管痒不管挠”，让他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温朝安坐在桌前发呆，直到周茸又闲不住叫他才回神。 　　“哥，明天咱俩出去走走吧，”周茸是真待不住，深思熟虑挑了个温朝安喜欢的地方，“咱们不去热烘烘的地方，汗了回来还得洗半天，挑个有空调的地方——图书馆，你去不去？” 　　图书馆，那当然要去。 　　两人一拍即合。 　　翌日。 　　温朝安和周茸去市图书馆。 　　温朝安没来过图书馆，心中有些小激动，他拿了个小背包，里面放了纸笔书本、零钱钥匙，甚至是卫生纸和饮用水，一应俱全，像是要出去郊游。 　　周茸看得有趣，和他说：“哥，你太夸张了吧，你看我——” 　　他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摊手：“就手机，没了。” 　　“没事，拿上吧，”温妈见他们门口，走过来看了看，手拍了拍温朝安，说，“万一需要用呢？咱们有备无患。” 　　这么说着，温妈还想给他们装点零食，说等饿了吃。 　　“妈——”周茸受不了似的，哀嚎，“你比我哥还夸张，让我们出去吧，我带钱了真的，饿不着我哥。” 　　温妈想想也是，又给两人手机里发了几百块的红包，让他们出去吃好的，别总买三无小零食。 　　周茸应了一声，带着温朝安出去了。 　　图书馆很大，比温朝安想象中还要气派，一进去就能吹到空调风，甚至要冻得人起鸡皮疙瘩。 　　他们找了一个相较人少的地方坐，刚好离吹风口也远，暖和一点。 　　温朝安要挨个把图书馆参观一遍，他从底层起一个架看，不管是不是他感兴趣的书，都要挨个扫一遍才算行，不然心里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不安稳。 　　周茸随他走了几步就不想走了，让温朝安看完了去刚刚坐下的地方找他。 　　温朝安要把书名都扫一遍也就算了，可他不只这样，每逢看到感兴趣的书还会拿下来翻一翻，也不从头看，就在中间挑一页，看上眼了一站就是十多分钟，等这十几分钟站完了，他才默默看下书名，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还写分类，要做小笔记，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屯精神食粮。 　　他这样就很耗时间，两个小时也没看完一架书，他简直就像一只在书架前长跑的蜗牛，每挪一步都需要时间酝酿。 　　等温朝安终于把一小块分区筛选完了，周茸已经闲得拿起小说看了，而且看完了两本。 　　周茸和他发消息：“哥，我饿了。” 　　温朝安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他很是惊讶，一点没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回复周茸：“茸茸，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时间，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就出来。” 　　周茸秒回，大大方方的：“没事儿，哥你别着急，我等你。” 　　温朝安看了一天书，也喝了一天水，现在急需去厕所释放一下。他按照指示牌走到洗手间，里面没几个人，他完事儿之后洗了洗手就准备走，忽然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温朝安愣了愣，想起曾经在学校里同学讲过的鬼故事，他四下看了看，刚才厕所里明明还有几个人的，可现在除了自己似乎一个都没有了。 　　排风口的风“呼呼”地吹，温朝安背后窜起一层寒意，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也许是幻听…… 　　温朝安顺了顺自己的胸口，朝门口走去，谁知身后又是一阵窸窣，还有一声轻咳，那个声音嘀咕道：“卧槽，快臭死我了……” 　　温朝安脚下一顿，回头看过去，厕所里空无一人，并排的隔间大都是敞着门，不过确实有一间紧紧关闭。 　　难道真的是有人？ 　　温朝安迟疑两秒，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小隔间门口，静悄悄地听。 　　隔了一会，里面发出声响。 　　“哎……”里面的人不知道是第几回叹气了，声音很拖沓，“大——哥——你——到——哪——了？” 　　似乎是条语音信息，温朝安听见“咻”的一声。 　　“拜托，半个小时之前你就让我等十分钟，现在怎么还是十分钟？” 　　“我操，我现在腿都没知觉了。” 　　“我只想从厕所出去。” 　　“老天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快来好吗？我、需、要、纸、速、度、了、求、你。” 　　“求！你！” 　　“操……” 　　那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大概是觉得自己现下的状态并不光彩，不想被人听见，不过尽管如此，温朝安还是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等那人又多说了几句，温朝安就听出是谁了。 　　陆！ 　　浅！ 　　颂！ 　　这三个字在他脑中炸开，他在意识到这三个字是指谁的时候，他就心中怦怦地开始跳。 　　怎么是他啊？怎么又是他啊？ 　　温朝安脑中蹦出一个念头，书本中说的果然是对的——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过……他尴尬地张了张嘴，心想，这种相逢是不是有点太、太、太奇妙了？ 　　温朝安轻轻抬手，敲了敲门：“那个……” 　　他话音未落，里面突然传出一声闷响，是手臂轻轻撞到隔间墙上发出的那种声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不轻。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 　　温朝安吞了口唾沫，似乎有些口干，他沉住嗓音，使声音和平时变得不同：“你、你好。” 　　“……” 　　门里门外一阵诡异的沉默。 　　等了几秒，温朝安再度开口，轻声道：“你好，你是需要纸吗？” 　　“……”没人回答。 　　这个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温朝安听见洗手间门外有低声交谈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要进来了，他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蹲往门下的空档一送：“我有的，给你。有、有人来了，你快拿着。” 　　温朝安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好像自己在干什么不能上台面的坏事。 　　里面的人不知是听出了他的紧张，还是发现有人进来也有些急了，温朝安只感觉手中一轻，纸包被拿走了，他心中就如释重负一般，站起了身。 　　正巧，来人进门了，温朝安便赶紧假装成自己刚出来的样子，去洗手台冲了冲手，再走了出去。 　　- 　　陆浅颂盯着手中的纸包说不出话来。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从厕所出去，还是先吐槽下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原地思考了几秒钟，觉得太臭了，还是先收拾收拾出去。 　　十分钟后，他在图书馆外面见到了大老远跑来给他送纸的沈青湖。 　　沈青湖笑了他一顿，问他怎么出来的。 　　陆浅颂说：“有个好心人借纸给我了。” 　　“哈，好心人？”沈青湖哼笑了一声。 　　“确实是个好心人。” 　　陆浅颂想了想说：“感觉什么地方听见过，我还看见他是书包还是什么上面挂了一个蓝色的……” 　　陆浅颂突然停住不说了，他看见图书馆大门口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见过几次的顾余岳的同学，好像叫周茸的，另一个是…… 　　另一个少年和周茸并排走着，身上背了一个黑色的单肩运动包，浅蓝的挂件十分显眼，随着少年走动的步伐一晃一晃，不知道两人正在说什么，他脸上有一抹微红，腼腆地笑着。 　　白色的运动鞋，黑色的包，蓝色的挂件，熟悉的声音—— 　　这不正是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个小同学吗？ 　　陆浅颂微微挑了下眉，低低笑了一声。 　　“怎么了？”沈青湖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你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事情。” 　　陆浅颂扯了一下自己因为出汗而贴在皮肤上的腕表，说：“明天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有点事要办。” 　　他决定明天还要来一趟图书馆，非要知道那个小同学叫什么不可！ 第8章 心跳 　　温朝安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都燥得不是自己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巧碰见陆浅颂，这么巧碰见上厕所的陆浅颂，这么巧碰见上厕所不带纸的陆浅颂，又这么巧碰见上厕所不带纸还小声嘀咕、又被自己听见的陆浅颂。 　　而就是这么巧，不仅碰见了，自己还刚好带了纸。 　　温朝安心里像揣了个不安分的兔子，跳得人心烦意乱，但又不是讨厌的那种乱，像小时候偷偷吃了一颗糖却没被发现时的那种紧张，这种心情致使他连自己是怎么走到周茸那里的都不知道。 　　“哥？”周茸抬眼看见温朝安，一愣，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阵，小声说，“你怎么脸这么红？” 　　红……？我吗？ 　　温朝安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等周茸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没、没事，可能刚刚用手撑着头压的。” 　　可他的红看起来不是压的，是害了羞的那种，如果说周茸之前还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脸红，那大概是于东子小时候上台演讲的时候了，红的由内而外，耳朵根都是。 　　周茸觉得他大概是在陌生环境里不太自然，要不就是刚刚找洗手间和陌生人问路，所以才这样。 　　周茸便没有在意，搭上他的肩膀：“那正好，我们走吧，在这待一天了，赶紧出去透透气。我真的是要饿死了。” 　　两人去找前台把要借阅的书籍登记，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七、八点了，正好是晚饭时间，周茸给于东子打了个电话，叫上刘天珩，四人约在一起吃饭。 　　“哎，哥，”于东子在桌上和他们说话，“看咱们学校里的帖子了没，这还没上学呢，都有人把咱们这届的什么大王小王选出来了！” 　　大王小王……那是什么？扑克牌吗？ 　　温朝安不明所以。 　　“朝安哥，这‘大王小王’就是个代称，我随口一说，说的是学校里的霸王们，像今年咱们入学，那牛气的人可多了，比如说茸儿，初中就名响四方的大哥大，咱们智慧之光，成绩直冲年级第一……” 　　高中部里面一大半同学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本身同一届的同学们就很熟，讲起年级中的名人来那更是来劲，就有好事者发了个“名人帖”，把神仙们都一个一个列出来。 　　“然后咱们这届还有陆浅颂……” 　　温朝安拿起茶杯的手一顿，就听于东子说，“……他这个品学兼优生真的是大受瞩目，那些女生都给他成立什么后援什么亲友什么会的，比个明星还明星，他那层底下的评论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个的跟疯了一样。” 　　后援？亲友？这又是什么？ 　　温朝安静静地听，觉得陆浅颂好像是书里的、电视里的人物，离他很远，可明明他们刚刚还是一门之隔，洗手间里的那个人分明是很近又可以摸得到的。 　　温朝安已经记不起刚刚陆浅颂有没有碰到他的手，或是陆浅颂有没有听出他的声音，他现在脑中变得有些混乱，也很难能具体描述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静下来，心中的想法杂乱无章，和刚刚在图书馆的那种心跳加速的乱法不同，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哥……”于东子看了温朝安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轻轻推了他一下，“哥？想什么呢？” 　　“啊？嗯……洗手间，”温朝安愣了愣，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又欲盖弥彰地接着说道，“我……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他匆匆起身，往餐厅的角落走去。 　　“……”于东子看得奇怪，问剩下两个人，“我哥他怎么了？” 　　刘天珩：“不知道，你是不是说什么了？” 　　于东子惊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不就是陆浅颂被人追捧吗？没提什么吧？” 　　他转向周茸：“茸儿，我说什么惹了朝安哥了吗？” 　　周茸：“应该吧，你赶紧去给哥道个歉。” 　　于东子：“……” 　　温朝安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像有话对自己说，又像透过镜子看着别的什么，思考一些自己完全不能想通的问题。 　　这样的他，看起来茫然、迷惑，还有些莫名的疲态。 　　于东子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温朝安。 　　“朝安哥？” 　　温朝安看过去，愣了下：“东子？怎么了？” 　　“哥，我刚刚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于东子走上前去问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有些歉疚，“哥你告诉我，我以后就不说了。” 　　“没有没有，”温朝安赶紧说，“我没有生气，就是刚刚想起一点别的事……” 　　于东子没心没肺，听见他说没生气就放下心来，然后又变成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行，哥你没生气就行，以后有什么烦恼就和我们说，别说两肋插多少刀了，我就是城门口的池鱼，随便你殃及！” 　　温朝安：“……” 　　这个成语似乎不是这么用的。 　　回饭桌之前，温朝安问于东子要了学校论坛地址，说是自己不太熟学校里的人和事，想多看看，于东子没想到他连论坛在哪都不知道，直呼是自己考虑不周，没提前说明，立马就把地址发给他，还顺便发了大大小小一堆链接，全是学校学生自由言论的小据点。 　　温朝安便一一存了。 　　温朝安和周茸回家，温爸温妈正在收拾行李。 　　他们本来安排上个月就要出差，但这段时间种种事由排成行，先是爷爷的事情、再是温朝安迁户口和两个孩子学校的事情，更不用说还有工作上的琐碎，等全部忙完已经是现在了。 　　温妈和他们说，这次出差应该会赶在他们上学之前回来，让他们这两天好好玩，等新学期开始了就要专注学习。 　　温朝安应“好”。 　　等回到房间，周茸乐疯了，和温朝安说：“哥，这下我们自由了，过两天我带你和东子他们打球去，哎对了，哥你打球怎么样啊？咱们好像没在一起打过。” 　　温朝安平常的运动量不多不少，在同龄人中算是中等偏上，因为他以前在家都是帮爷爷做农活，如果说打球运动，那他和周茸还是比不了。而且他夏天爱出汗，这段时间几乎每次回来衣服都是湿的，脸上红得透透的，像刚蒸完一小时桑拿，那就更别说这种天气去打球了。 　　温朝安摇头，诚实地说：“不太行。” 　　“那没事，”周茸似乎早猜到了，对此并不在意，“天珩运动也不行，你们学习好的人就是喜欢安静，不过没关系，我和东子打得好，教你。” 　　温朝安笑了一下，对这个活动没有异议。 　　第二天一早，温妈把两个人叫醒，和他们交代家里的事情，像出门关天然气、检查门窗、节约用电……这种细节，让他们在家在外都注意安全，两个人和睦相处，不要吵架。 　　温朝安仔细记下来，在温妈面前重复了两遍，确保没问题，温妈这才放心，和温爸出门了。 　　周茸原本困成一个球，听见关门声就突然活过来了，要带着温朝安出去吃饭，然后约人出去打球。 　　周茸要去的是他们学校高中部的球场，因为快开学了，这两天已经开放，只要有本校的学生证就能进去，周茸目前还没不算高中学生，不过他在隔壁初中部待了三年，想混进去太容易了。 　　周茸和温朝安说：“哥，这就是我们初中上学的地方，你随便看看就行，然后这里进去——” 　　周茸带他走进教学楼后面一个小道，说：“这和高中部的楼通着，好像说之前我们两个校区是连着的，不过后来分了，扩建的初中部。额，之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建过了，反正这就有个矮墙能翻过去，还挺方便的。” 　　“不过我们也就是暑假才来，暑假初中部不开，就是这点，能烦死人，要和高中的那些杂狗抢地方。” 　　学校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小道里很静，植物攀着网爬，偶尔有一两枝伸出来，上面缀着叶片和一两朵根本不知道叫什么的花。 　　温朝安伸手摸了摸，觉得神奇，他之前其实幻想过他将要上的学校，也期待过周茸和他分享的学校生活，可是不管怎样想，他的脑海中都没有这样一段在日光下，水泥路面滚着烫、像秘境一样的小道。 　　——温朝安对学校的第一印象，是开着花的爬墙植物，是静谧的小路。 　　周茸见无人应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温朝安在盯着花发呆，以为他见到这种不像在城里的风景而想家了，说道：“现在叶子颜色看着都很深，要是春天会更好看一点，到时候你要是想看我们就来看。” 　　温朝安回过神，没太懂他的意思，问道：“春天我们还要来翻墙打篮球吗？” 　　“……”周茸被他问住了，顿了顿，说，“喔，那倒不用，明年春天我们已经在高中部了。” 　　温朝安点点头，跟着他走，想到什么似的，说：“我翻墙也不太行，小时候翻过一两回，差点摔断腿，被爷爷奶奶训过一次，后来就不敢再翻了。” 　　他这么说完，还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周茸看他神色没有异样，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温朝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颓，他便语气轻快地说：“我翻墙也不行，能上去，往下跳得时候就犹犹豫豫的，不过没事，反正就快高中了，也就这几天，以后都不用翻墙了。” 第9章 好感 　　温朝安和周茸连着去打了三天球。 　　这几天算是整个八月最燥的几天，温朝安一次场没上，每天坐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面喝水，依然热得汗流浃背，更不用说从中午打到下午的周茸和于东子了。 　　第四天上午，刘天珩终于热得受不了，问温朝安要不要去图书馆吹吹空调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也行，反正要室内。 　　温朝安对图书馆简直不能太向往，当即点头，两个人就和周茸他们分道扬镳了。 　　温朝安身上有个小本子，只要去图书馆他就会带上。 　　小本子上除了记书名，还有摘录、创作的功用。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每本书看完都多多少少有些感悟，他就喜欢把这许多的感受写成小诗记在上面。 　　刘天桁看见这个本子如同见了宝贝一样，要抱在怀里拜读，还要和温朝安讨论。 　　一开始，温朝安还会感到有一丝丝羞耻，不过很快，他就被刘天桁的想法和感悟吸引，自觉能从这里听到很多新的见解，也是学习的一种。 　　两人各自心里都觉得是找着了知己，一聊就是一上午，坐在图书馆的小角落，不敢大声吵到别人，像两只悄咪咪接头的小老鼠。 　　这就苦了陆浅颂。 　　陆浅颂和图书馆缘分不深，如果不是那天刚好急着上厕所又刚好走到这里，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进去，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一次巧合，就又让他碰见了温朝安。 　　陆浅颂不知从什么地方看出温朝安和自己不一样，是个会经常来的人，竟然想也不想就一连来了三天，找了个能看见大门的位置，从开馆坐到闭馆，只为了钓这条没见过几次的小鱼。 　　不过缘分不是说有就有的，偶遇也不是想遇就遇，这三天他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那同理，缘分来的也当然要猝不及防，陆浅颂都快要放弃了，谁知这么一回头，等待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缘分啊，我和这个小哥哥果然是有缘分的。 　　陆浅颂想，还要是极大的缘分。 　　他随便拿了本书，意欲靠近两人，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书架后面，时不时探头去看。可他没想到，学霸看起书来真的可以几个小时不变姿势，像两块不通人情的大石头，要看到地老天荒。 　　陆浅颂在书架站了快四十分钟，望眼欲穿，也没能等到俩石头动弹一下。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陆浅颂想，直接出去打招呼不就行了吗？ 　　他和温朝安见过三回，虽然每次都是偶遇、凑巧，但也能说个眼熟，而且就算和温朝安很生，他和刘天桁却不是没见过的。刘天桁是年级的小学霸，比他低一级，曾经代表初一参加过数学竞赛，而他是初二代表，当时就是和刘天桁一起坐车去考试的。 　　所以还是能行的，打个招呼而已。 　　一向阳光开朗不拘小节的陆浅颂踏出半只脚，还没落实，又烫到蹄子一样收了回来。 　　不行不行，他想，坐过同一辆车的情谊算是个什么情谊，那之后两年了，不还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吗？这么贸然出去，不就谁都知道他的目的是那个叫做朝安的小哥了吗？ 　　陆浅颂站在书架后面，抱着本《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在“如何和在意的人搭话”的事情上犯了难。 　　再说这边。 　　温朝安手上拿着一本红褐色的硬壳封皮书，看了一会，突然停下，似乎想在本子上写什么，可拿起了笔又不知该如何落下。他用笔杆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模样犹豫，也不知在想什么，慢慢将目光投到远处——他坐的这个地方能看见楼下一层，下面人来人往，明明是图书馆，却不仅仅有人，还有人步履匆匆，还有人说说笑笑。 　　温朝安拿笔在纸上点了点。 　　从陆浅颂这个角度看，能看见小少年的侧脸。 　　温朝安从小长在乡下，没有城里孩子精致，但算得上白净，尤其在城里住了小半个月，有温妈给他搭衣服，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说起话也没有特别拘束，和一年前在餐馆里紧张到一惊一乍的小男孩一点也不一样了。 　　他的侧脸很好看，挺瘦的，有些棱角，这样的样貌一般感觉都是在室外打球挥洒汗水的一类，对场外邪魅一笑能让女生疯狂尖叫。 　　可温朝安不是那类人，他喜欢，喜欢安静，这样的面容配他的气质就显得很少见，是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再移开目光的类型。 　　尤其是…… 　　温朝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于迷茫的神色来，他突然低下头，在纸上写起来。 　　陆浅颂莫名觉得他这一刻是孤独的，他突然非常想站出来，走过去，看看他写下了什么样的字句。 　　“朝安。” 　　刘天桁点了点桌面，引温朝安看他，他小声说：“我去楼下换一本，马上回来。” 　　温朝安一愣：“这本看完了？” 　　刘天桁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座位。 　　温朝安思绪似乎被打断了，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他看着刘天桁下楼，扭了扭长时间不动的僵直的脖子，余光扫到一个人影，吓了一跳——陆浅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温朝安神色讶然：“……” 　　怎么像个鬼故事一样。 　　陆浅颂：“……” 　　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你……”竟然还是温朝安先开的口，不过只一个字他就不再说了。 　　他本是想问他怎么在这的，又想到上次也是在图书馆见到陆浅颂，可能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喜爱的人，连锁般的，温朝安又想起之前在周茸那里听来的关于陆浅颂的传闻，好像他确实是个德智体美劳样样皆优的好学生。 　　温朝安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这样一个学生应该没有理由留级吧，所以他究竟为什么会和我们是一届呢？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陆浅颂这才恢复了语言系统，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好巧。” 　　不，一点都不巧，他等了整整三天半！ 　　陆浅颂一旦第一句话说了，之后就不会难开口了，他坐在温朝安旁边，看了一眼他的本子，轻声问道：“你在吗？” 　　温朝安点了点头。 　　“做笔记？” 　　温朝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能让我看看吗？” 　　温朝安就怕他这么说，他很不喜欢谁这么说话，以前在学校总有人会借他的本子看，要不就是站在他身后看他学习做笔记，还要笑着奉上一句“你好认真啊”，这让温朝安觉得讨厌，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不过陆浅颂似乎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并不讨厌，他对温朝安一笑，温朝安就要紧张，这种紧张其实和刚刚羞耻的感觉差不多，可是明明之前都平复了，可是旁边的人从刘天珩变成了陆浅颂，温朝安就又不行了。 　　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连怎么，怎么拿起本子，怎么递出去都不知道了。 　　最后，本子递出去一半了，温朝安只好告诉自己，他想看，那我就给他看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温朝安又把本子往旁边推了推，塑胶皮套在桌面上发出很轻的“沙沙”声，像在人心上蹭一样，温朝安觉得心腹那一块好热，心跳好快。 　　“你的字好……好可爱。” 　　陆浅颂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温朝安身上有种干净的、学霸的气质，所以陆浅颂浅意识就觉得他字应该很好看，可他没想到是这种手札体一样圆润可爱的好看。 　　陆浅颂见过温朝安三次，面对面两次，温朝安每次都表现得很内向，不爱言语，性格温和。陆浅颂最开始注意他也只是因为他好看，性子又软，不过等经历了“厕所送纸事件”，就觉得他似乎也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怕生局促，因为真怕生那时很可能会当做没看见走掉，所以陆浅颂推测他人应该很好，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类型，自有一派作风，像……像棵小青松。 　　所以看见这个圆滚滚的字体，陆浅颂觉得，挺……挺意外的。 　　话说，小青松里，也不一定就没有长得可爱的，人不照样挺直？温朝安就应该是里面最清秀的一棵。 　　陆浅颂对他笑了一下，将本子推回去一点：“你喜欢馆见到你。” 　　温朝安一共才来过两次，次次都碰见他，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陆浅颂的，便摇了摇头：“没有，我才来过两次。” 　　陆浅颂随意地点了点头，正想问他叫什么，突然听见很小的手机震动的声音——是温朝安的手机响了。 　　刘天桁叫温朝安去一下前台，说是有本书不知道怎么选。 　　温朝安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拜托陆浅颂帮他看一下东西。 　　陆浅颂当然说好，然后温朝安就抱着手机快步离开了。 　　陆浅颂闲着没事，一心就想知道他叫什么，他想了想，觉得以后做同学了，见面次数多，温朝安总会把名字告诉他，可是他有些心急，就想温朝安刚刚也允许他看这个本子了，所以偷偷翻到最前面应该不能算是擅自乱看。 　　这么自我定位了之后，陆浅颂打开扉页，结果上面平平净净，什么也没写，哪里都没有温朝安的名字，他寻觅无果，只能给人把本子翻回原来那页放好。 　　也就是这么一翻，一行字撞入陆浅颂的眼中—— 　　“我站在就看完了一生。” 　　陆浅颂的手指一顿，脑中浮现出小少年的侧脸。 　　他坐在座位上不由自主顺着温朝安刚才看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像很多只小蚂蚁，为自己各自的事情忙碌。陆浅颂再低头看那行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口很沉。 　　明明他一点也不知道温朝安经历了什么，一点也不了解温朝安，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在偷偷摸索的阶段。 　　可是在看见这一行字的时候，陆浅颂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了。 　　陆浅颂的手指再次摸过那行字。 　　朝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突然好想知道。 第10章 车窗 　　很快，就到了学校分班报到的时候。 　　学校报到那天，温朝安和周茸早上一起坐公交车去的，因为买早点排队排久了，两人到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堵得挤不进去了。 　　周茸坐在台阶上吃他的卷饼，和温朝安说：“早知道咱俩多睡一会，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再来，还不用排队。” 　　温朝安看了看门卫刚刚发给他的“报到流程”，拍了拍周茸的肩膀：“茸茸，我们应该先去看分班，然后到对应班级缴费……现在去吧，看看我们在不在一个班。” 　　周茸吃完，拿纸擦了擦手，把自己背的书包给温朝安让他帮忙拿着，自己挤进人堆去看分班了。 　　温朝安最早对分班还挺有想法的，认为只有按名字、成绩、片区、入学方式……这几种办法来排，所以尽管他早就做好了不和周茸他们分在一起的心里准备，但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期待，说不定哪种分班就能把他和小伙伴们分在一起了。 　　不过事实证明，学校最初的分班可能真是各班老师抓阄抓的。他们几个关系好的没有一个分在了同一个班。 　　“惊不惊呆啊哥，你、东子、天珩、我，按照六五四三的顺序，依次在不同的班……”周茸说，“什么啊？咱俩也差太远了吧，而且最可怕的是我和顾余岳那个傻叉在一块儿……” 　　“我靠，真的服了，不能打死他吧……”周茸小声嘀咕。 　　温朝安：“……” 　　他们上楼先到的是三班，六班在走廊的尽头，温朝安把周茸送到三班门口，自己一个人去了六班。 　　班里有很多家长，温朝安自己默默排队，先是把学费交了，又拿了一堆关于开学的通知单，等全部弄完，这才又返回去找周茸。 　　他们学校的安排很紧凑，今天是过来缴费，也算是个收心提醒，过两天要去学校一趟，准备军训的注意事项，也正是同学们互相眼熟拉关系的时候，随后就是军训，在开学的前一周，大家在学校集合，然后一起坐车去指定的军训地点。军训完后就是报到，拿新书准备上学了。 　　温朝安原来的学校小，地方偏，一个学校的人都没有这边一个年级多，这边一个年级六个班，每个班有六十来个人，一开始连名字都记不住。不过他记不住别人的，别人可记得他，而这全都是因为周茸的缘故。 　　军训准备的那天，温朝安根据群里老师说的要求按时到场，那天他们大概排了个位置，温朝安个子挺高的，又一副腼腼腆腆的样子，老师一开始让他坐在靠窗一排的倒数第二个，似乎不想挡到同学，不过座位坐下没一会，有个不认识的老师进来和班主任说了句什么，班主任就把坐温朝安身后的男生和他掉了个个。 　　那个男生叫程梓，坐过去了就转头过来问温朝安：“哎，你是不是比我高一点啊？我一七五了，你呢？” 　　温朝安想了想，说：“不知道。” 　　程梓同学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老师开始讲军训的事情，他就只能赶紧转回去了。 　　温朝安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面，觉得没有同桌其实挺好的，记笔记看不清的时候可以往走道那边坐，害怕被人注视的时候又可以靠窗，总之十分方便，也十分合适。要说有什么不足的，那也仅仅是有些孤独的落寞罢了。 　　军训有关的内容不多，不过要离家一周，需要收拾一些要用的日用品。关于这点，温妈已经提前考虑到了，买了两套新的装备，不需要买的也写了纸条告诉温朝安怎么装，她临出发的时候还给温朝安和周茸一人几百块钱，让他们别把自己饿着了。 　　温朝安在准备方面做的非常充实。 　　军训周很快开始。 　　周茸和温朝安分在了两个车，温朝安没几个认识的人，他就坐在了最后面，靠着大巴的窗户。等发车了一会之后，他就有些困了，还觉得有些晕车的那种恶心，便把头靠在窗户上闭着眼睛。 　　他旁边没有人坐，最后面有个老师，但是坐了一会到前面和司机聊天去了，旁边似乎来了一个同学。不过温朝安想着不认识，他自己也有些困，神志不怎么清楚，早上去学校之前和周茸一人喝了一袋冰牛奶，肚子里慢慢开始难受了，便没有理会旁边的人，忍着恶心，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梦里，他记得似乎有被子盖在了身上，温朝安动了动脖子，脑壳“咚”一声撞在了窗户上，不过他太难受了，肚子里像有个搅拌机在搅动，搞得他非常难受，最后又缓缓睡着。 　　陆浅颂来得算晚的了，班主任坐的那辆车已经先离开了，他赶紧上了另外一辆，在车门口的时候，就一眼看见车座最后的温朝安。 　　温朝安当时在看窗外的风景，他不太和人说话，也不怎么认识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陆浅颂本想坐到后边去的，可是一个老师把他拉住了。陆浅颂是上一届的学长，上了半年家里有事就休学了，这次回来就是需要再留一级，老师们都认识他，于是总是和他唠几句。 　　聊了十来分钟，陆浅颂回头看了几眼，见温朝安已经在后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有些心急地和老师说：“老师，那我先去后面坐着了。” 　　“后面？”那位老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车尾巴摔得挺厉害，前面有座就坐前面呗。” 　　“有认识的同学，他等我呢，那老师我先走了。”陆浅颂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往后面走去。 　　车里有股难言的味道，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呼吸时发出来的。 　　陆浅颂觉得难闻，皱了下眉，不过在看见呼呼大睡的温朝安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车没有坐满，他坐在温朝安旁边的旁边，中间空了一个位置，偷偷看温朝安。 　　偷看了一会，还是站起身将另一边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再坐回来接着看他。 　　温朝安的眉头轻轻锁起，人是很可爱的人，眉头就也是很可爱的眉头，整个人无害地靠在一旁，看起来好乖巧，乖巧得像是可以任人揉捏。 　　他睡了一会，车转国道走到一段土路了，非常颠簸，脑袋就总是会撞到车窗上，可他自己也不理会，一点不受影响地继续睡。 　　车上的许多同学都睡着了，和温朝安一样，陆浅颂大致看了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傻呢？ 　　他悄咪咪地坐到温朝安的旁边，用手指点了点温朝安的肩膀，温朝安没说话，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陆浅颂就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又伸手在温朝安脸上戳了一下。 　　又滑又软。 　　手感颇佳。 　　陆浅颂偷偷玩了两下，伸手把温朝安往自己身上按了一按，温朝安就很顺从地倒在了他身上。陆浅颂把温朝安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扶了一下，温朝安便仰着脸，像只小猫儿一样靠在他脖颈。 　　似乎，有一点点的香味？ 　　陆浅颂这么想，默默转过脸闻了一下。 　　是的，是有点香，很像那种水果糖的味道。 　　一个大男生，一米七几的个子，水果糖味儿。 　　陆浅颂突然好想笑，不过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笑的，毕竟温朝安现在枕在他的肩上，要是吵醒了不就不会靠着他了吗？ 　　就是这么想着的时候，温朝安突然动了动，他似乎很头疼，然后眉头一直皱着，陆浅颂想和他说话，但是温朝安始终没有睁开眼，又侧头朝着窗户一侧，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等了一会，陆浅颂等到了清浅的呼吸声，他这才伸手去扶温朝安的脸，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来，往这边靠。” 　　温朝安要换一个方向，他的脖子似乎不允许，觉得有点难受，但是没一会，可能是陆浅颂的话起了作用，温朝安觉得旁边也是可以靠的，他就又靠了过去。 　　空调车的最后面其实并不凉快，温朝安的脖子那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不过陆浅颂和他不一样，陆浅颂身上非常干爽，温朝安一靠上去就不想动了。而且陆浅颂的个子高一点，他靠上去位置也正好，非常舒服。 　　温朝安就这样睡得很沉，沉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人的声音，那感觉很像是他曾经在家的时候，爷爷和奶奶还在的时候，很温馨，温度也很舒适。睡梦中，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很奇怪的，温朝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老家的房子里看见温妈，不过那感觉真的就是母亲的温柔。 　　温朝安的心中好软，他觉得这就是真的，这就是现实。 　　实际上，是因为大巴车偶尔的急刹，温朝安的脑袋就会因为惯性往前扑，陆浅颂扶了几次，后来怕这一次一次的让他睡得不安稳，干脆一直举手扶着，虚虚挡在自己肩头。 　　就是手有些酸，不过也没有什么。 　　温朝安幸福地蹭他的手，像只小动物，他嘴里还咕咕哝哝说着什么，陆浅颂一开始没听清，他轻声问了下，温朝安就说：“……妈。” 　　陆浅颂：“……” 　　陆浅颂看着他要笑，他偏头，凑近了温朝安的耳朵，问他说：“你说，我是谁？” 　　温朝安在梦里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又叫妈妈了。 　　陆浅颂就在一旁忍着笑，他也不敢动，也不想把他叫醒，等快到军训地点的时候了，他才和温朝安悄悄说：“朝安，你要记得，我、叫、陆、浅、颂。” 第11章 好巧 　　温朝安被吓醒了。 　　他梦见自己在家里，妈妈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不过等睡到了最后，他迷迷糊糊要醒来了，却抬头看见了陆浅颂的脸。 　　看那样子，他是躺在陆浅颂腿上的，膝枕，然后那人低头看着他，半合的眼里满是柔情，似含了一汪春水。 　　“……”操啊，太，太可怕辽。 　　温朝安一个激灵，醒来了。 　　这时，他才发现同学们都站起来，在大巴走廊里排队下车，只有自己还在座位上坐着。温朝安赶紧揉了揉脸，跟着下车去了。 　　军训的生活比想象中还要难，刚跟着大部队上楼放了行李，立马就听见教官的广播，让十分钟之后下来集合。 　　温朝安不敢磨蹭，赶紧拿起迷彩服往身上套，匆匆忙忙就和同学一起下楼排队。 　　正午，烈日当空，操场上面没有可以提供阴影的建筑，头发被晒得发烫，汗就直往下流，还要站直，站军姿，温朝安觉得有些眼花，心想着早知道就多吃几口面包，也不要喝太多的冰牛奶，不然像现在这样，胃里难受得要命。 　　教官对学生一点也不心软，也没有给这些养尊处优的小高中生们留适应的时间，说站多久就是多久，要是哪个班有人说话就多站半个小时。 　　温朝安班里的那位程梓同学是个废话狂魔，正巧说话被发现了，于是温朝安他们整个班就多站了半小时，一分钟都没少。 　　温朝安那个时候就觉得不舒服了，不过他还是站完了上午的训练。 　　好容易熬到了中午吃饭，吃饭也有吃饭的规矩，不知道这队怎么排的，温朝安排到了他们班的最后一个，他们这桌没坐满，还差一个人，于是就刚好和下一个班的一个同学坐一起。 　　另一个班的同学开始还是个女生，后来变成了于东子，因为于东子总是爱说话，老师就把他单独拎出来。 　　这下于东子可高兴坏了，他没想到旁边就是他哥，表面看上去是在吃饭，私底下则是偷偷说话，哥长哥短的，温朝安害怕被发现，其实不是很想聊，可是也不好无视他，就端碗挡住嘴和他小声聊天。 　　“哥，你脸色不太好啊。我看你嘴唇有点发白，”于东子瞄了一眼教官，看他们也在吃饭，于是大胆了一些，话也多，“我妈说脸色发白是虚，你还流了挺多汗啊，没事吧？” 　　“还行，天太热了，”温朝安加了一小块土豆吃，然后看了眼教官，转头给于东子加了一个他够不到的肉丸子，“你吃。” 　　“呜呜呜，我太爱你了哥，好好吃，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个，我看好半天了。”于东子饿的要命，大口塞饭，口中还嘟囔着，“你不舒服就说啊，我帮你请假去。” 　　“反正我身体壮，想请也请不了，但是你可以啊，一定要告诉我。”随后他补充：“最好我帮你请，这样有实感，你休息了就是我休息了。” 　　“我没事，就是晒了太阳有点口渴，没喝水。”温朝安被他逗笑了，“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温朝安聪明谨慎，直到最后老师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于东子也吃得很饱。 　　饭后，他们每桌两个人一组，分五组，然后一组一组，按星期几和小组序号对应来洗碗，第一天，刚好就是温朝安和于东子。 　　两个人在洗碗台子前挤了好一会，温朝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旁边于东子也是，胖子的汗比别人只多不少，两人都热得不行。 　　汗水滴水串似的往下流，开始感觉很爽，挺痛快的，但是时间长了，那种汗津津的黏腻感就让人难受，温朝安本来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但是这一出汗，见风就打喷嚏，微微感到头有些沉，两处太阳穴隐隐跳痛。 　　洗完碗是午休。 　　两个人的班离得近，宿舍也相距不远，正好斜对门，就一起回去。于东子说自己吃饱了犯困，要睡中午觉，温朝安就和他说再见。 　　等温朝安到宿舍，里面已经有一两个人，都和他是同班的，其中一个正好就是坐在他前面、刚刚连坐全班多站半个小时的废话大王，程梓同学。 　　“嗨，安哥，”程梓人挺好的，也够豪爽，见温朝安进来就招呼他，“我看见你行李箱了，帮你放我旁边了。咱俩上下铺你看行不行？” 　　程梓说他想睡上面，有种俯瞰众生的感觉，温朝安就睡在了下铺，他整理自己的行李，把东西都安置好，又收拾了床铺，这才上床好好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温朝安躺在床铺上，也没怎么困，但是等被铃声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脑子里像是灌了铅水，刚开始头都抬不起来那种沉。 　　他迷迷糊糊地要起来，这时有宿管查房，说是午休铃，于是他就又安心地睡了。 　　温朝安也不是五体不勤的少爷，他以前在家里都是做农活做重活的，只不过这几年温爸补贴多，自己课业重，做的活就少了，但是这不代表他身体不好。军训对温朝安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早上那袋冰牛奶实在不行，再加上中午出了很多汗，似乎有些脱水，他一直到下午才觉得好了一些。 　　不过即使好多了，也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 　　军训一开始是极其无聊又极其累人的，时间一长，又晒了很久太阳，温朝安开始有点头疼，看着前面同学的绿色迷彩有些眼晕，用力眨了眨，似乎好一点，可是眨眼睛的次数多了就被教官发现，提醒了一次，不过好在这回没有要惩罚多站半个小时。 　　训练了一个小时后，等到了休息时间，同学们都坐在地上，温朝安扶了扶额头，听教官说话，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像是跑神儿了，有点不在状态，等旁边的人拍他他才反应过来大家都起立了。 　　温朝安个子高，站在最后面，程梓就在他旁边，一边拉他一边问：“哎，哥，你行不行啊？我看你刚刚闭着眼睛，是不舒服还是困了？要是不舒服你得说啊？” 　　温朝安小声回道：“我还行的。” 　　他硬是熬过了站军姿，到了向左向右转的时候，温朝安转了几次，觉得不行了，脑袋晕的离开，天旋地转的，就想和教官说一下，可是教官正好走到了队伍的前面，温朝安内向，有点怕，也不敢直晃晃地举手，就等着教官再次走过来。 　　又是不知道多长时间。 　　温朝安有点跑神儿，他在转来转去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初中也经历过的一次军训，具体什么样子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升旗爷爷坐在旁边的家长席上给他鼓掌。 　　一想到爷爷，温朝安有些想哭，他就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在老家的时候，可是周边的一切都变了，迫使他不得不承认那已经过去式。 　　就这么想着想着，他听见了同学们的惊呼声，声音离他很远，像是耳朵里塞了耳塞，又像是和真实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 　　等温朝安醒来，他看见灰白的天顶，灰白的墙，难闻又令他恐惧的消毒水的味道，不久前的事情一幕幕冲进脑子里，少年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他猛地坐起来—— 　　“呀！”小护士吓了一跳，“哎呀！你突然坐起来干什么啦！吓死我啦！” 　　温朝安愣愣地看过去，之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模样的小姐姐在他不远处的凳子上坐着，她刚刚吓得没拿稳手中的东西，桌面上的小瓶子东倒西歪。 　　“同学，你这是要把我吓死呀！我照看了你一下午了，你刚醒来就这么样子怎么行呐！这些东西要是碎了我也赔不起的，哎呀哎呀，完了顺序忘记了，我怎么笨手笨脚的！” 　　那个小护士挺能说，叨叨了温朝安，又叨叨那些小瓶子，温朝安在抱怨声中搞清楚了状况，随后轻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哎呀算啦，没事没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小护士把那些东西都丢在一边不管了，和温朝安说：“你是不是还不太知道自己的状况啊，你被送来一段时间啦，我老师说你是中暑了，啊，我老师就是这里的医生，哎呀你醒了我还得赶紧告诉他……我先接着说，他说你是中暑昏倒的，所以还是好好休息，我就说这边教官太严格啦，眼神也凶巴巴的，我都吓死啦……来，你先把药喝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温朝安听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好，哪里也不难受，他就说自己好多了，喝了药之后又问她：“我班主任知道我在这吗？” 　　“知道的呀，小同学，你先别想着身边班不班主任的啦，你再躺会，一会等我老师来了给你看看，要是没事了就可以接着军训啦！” 　　那个小护士又补充说：“不过应该也不会那么快，他刚刚有事情被叫出去了，所以应该等一会才回来，哎对了，你在这把名字写一下，要做个登记。” 　　温朝安点了点头，把名字写在了表格上，那个小护士就把剩下的空填好，然后让他好好休息，把医务室的门关上自己出去了。 　　温朝安在小床上靠了会，他今天睡了有四五次，现在感觉还好，再睡好像也睡不着了，他就想不知道同学们军训的怎么样了。 　　就在温朝安躺下之后，医务室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门就被推开了。 　　温朝安还以为是那个小护士说的“老师”，一回头却直接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少年又高又瘦，穿着私服，黑色的短袖和宽松的过膝短裤，正一脸淡然地开门，不过表情在看见温朝安之后就怔愣了下，最后笑了出来。 　　“好巧啊，又见到你。” 　　温朝安看着笑眯眯的陆浅颂，也觉得真的是非常巧。 第12章 耳朵 　　其实说巧也不巧，对陆浅颂来说，这几次的相遇大多数都是他守株待兔算计好的。 　　不过当然了，也是运气好，正巧往队伍那边走，就看见班里的同学说着有人昏倒了之类的话，一看，竟然是温朝安，他就立马自告奋勇把人背到医务室了。 　　离送温朝安来有一段时间，陆浅颂后来被老师叫出去，等再回来时，还以为他休息好离开了，所以见到人的时候还是非常地惊喜。 　　“感觉怎么样？”他问温朝安。 　　“我、我还好，”温朝安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显得愣愣的，“嗯，你……怎么在这？” 　　说“你”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小，好像是一扫而过的小羽毛，轻得让人捉不住。 　　“军训啊，跟你们一起。”陆浅颂笑着坐在了他旁边。 　　他状似无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本来是随意一瞥，结果看见了登记表格，就想看看他的名字。 　　是的，陆浅颂至今没有机会问问温朝安叫什么，其实他可以有很多时间去看老师那里的名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样不如小同学亲自告诉他的好。 　　不过等两个人在一起，可以问的时候，陆浅颂又问不出口了——在他面前，看看他叫什么也是可以的嘛。 　　不过这个想法没有实现，因为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是刚刚那个小护士来了，她拿走了表格，说：“哎呀，这位同学啦，你什么问题呀？哪里不舒服？” 　　陆浅颂过来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他早上下车的时候本来是和同学们一起军训的，不过班主任和他熟，正巧有点东西要搬，就扯他过来了。陆浅颂是上一届的学生，去年军训过一次，高一上了半年，学校大部分老师都认识，帮了这个帮那个，把好几个班的宣传册都搬了，后来还帮着一起整理收拾，就忙到了现在。 　　他还想着可以偷个懒翘掉下午的军训明天再混进去，谁知道刚下楼就被教官逮住了，随后又正巧碰到温朝安晕倒。 　　“啊，我没事，”陆浅颂回头，对着小护士笑了一下，说，“我们班主任叫我过来看看同学怎么样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哎，是诶，他刚刚醒来吃了药，我看现在状况还不错，不过下午还是别军训了，好好休息比较着，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随后问两人，“那你们两个现在要做什么呢？马上吃饭了，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她眨了下眼：“跟我去可以偷偷早吃哦！” 　　本来食堂不让学生进，不过小护士口齿伶俐，和人交涉了半天，最后成功将两个人带了进去。 　　三个人坐一桌，基本上都是小护士和陆浅颂说话，一个话多，另一个能接话，也不算尴尬，只有温朝安一个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一问一答，最后只好低头吃饭。 　　吃到一半，小护士接了个电话，说她老师回来了，于是匆匆就走，这桌上很快就只剩温朝安和陆浅颂两个人。 　　温朝安依旧沉浸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和“我怎么这么笨，连话都不会说”的自责和自我厌弃中，完全没发现陆浅颂在旁边侧目看他，等过一会发现了，温朝安微微往后靠了靠，好像视线有温度一样，离近了会烫到。 　　“怎、怎么了？”温朝安轻轻在脸上摸了一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陆浅颂这才收回视线，将筷子搭在餐盘上，说，“就是……” 　　话说了一半，陆浅颂又看了他一眼，朝安小同学正用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角略微抿起，显出了一丝紧张和慎重，于是陆浅颂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想要恶作剧或者欺负他的情绪。 　　于是，他故意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温朝安“嗯”了一声，很乖地点点头，好像问他话的人不是一个同级的同学，而是他的班主任一样。 　　“你……”话没说完，不知道温朝安到底哪里逗到他了，陆浅颂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是笑声来的太突然，朝安小同学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仰头看着他，神色呆萌可爱，陆浅颂就忍不住在他头发上摸了一把，“别这样看我呀。” 　　“啊，嗯，对不起，我……” 　　温朝安略微尴尬地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听陆浅颂说：“对不起什么，不要经常说对不起，那样大家就都会觉得你人好，就想欺负你。” 　　“……”欺负我？ 　　温朝安点点头，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不过那双乱眨的眼睛在实话实说：我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 　　陆浅颂没在这上面多说，问他：“吃饱了吗？” 　　这个问题温朝安会回答：“嗯，吃好了。” 　　“行，吃好了的话，那——”陆浅颂走了两步，走到了温朝安身后，说，“走不走？”陆浅颂低头看，能看见他的发旋，小小一个，头发又干净又清爽的。 　　“嗯，好。”温朝安就赶紧起来跟着走。 　　等两人出来，军训那边的大部队才陆陆续续有队伍过来排队吃饭，陆浅颂走了两步，回了下头，看温朝安在人流中走得并不顺利，于是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在小同学惊讶的目光下，指了指旁边的小道，拉着他从队伍里出来，两个人一起走上了去宿舍的路。 　　“我们先回去，吃完饭之后应该就没有训练了，所以大家会回来休息一会，晚上还有别的活动，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温朝安愣了一下。 　　“对，和我说，”陆浅颂笑了下，见宿舍楼下面没有人，就停下脚步，转过身和温朝安面对面，说，“要是你告诉我，我就过来找你。” 　　“找我？”温朝安觉得自己是有点听不懂陆浅颂说话的，他想了想，又觉得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就比如陆浅颂实际上是有职位的，给老师汇报的那种，于是说，“嗯，那，你……学长，你会帮我告诉老师吗？” 　　“告诉老师？”陆浅颂眨了眨眼，立马明白他在想什么，故意问，“为什么要告诉老师啊？” 　　温朝安也眨了眨眼：“……” 　　陆浅颂就笑出声，没再为难他，解释：“应该是我没说清楚，我是说，晚上可能有活动，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告诉我，我去找刚刚那个医务室的护士姐姐写请假条。” 　　“啊？啊，好的好的，”温朝安笑了一下，眼下有个很小的笑窝，整个人看上去又可爱又腼腆的，“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学长是……嗯，班长啊，那种，老师的小助手，要和老师请假的。我没有听清楚，不好意思啊。” 　　老师的小助手……陆浅颂被戳中了笑点。 　　“是我有点说乱了，”陆浅颂笑着说，“你总是和我不好意思干什么，这样显得我一点也不亲切。” 　　温朝安张了张嘴，又想道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总和陆浅颂说“不好意思”或者“对不起”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但是总是想说，好像不说就会对不起他一样。最后，他才轻声“嗯”了一下。 　　他颇有温软乖巧的感觉，给了陆浅颂一种在和女孩子说话的错觉。 　　陆浅颂就问：“你是不是很紧张？和我说话的时候？” 　　温朝安眨眼睛，眼睫毛像是一只慌乱的小蝴蝶，最后小蝴蝶眨巴了两下停住了，摇头：“我、我没有很紧张。” 　　“那就是有点紧张。”陆浅颂点头，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又岔开话，“你住哪个宿舍啊？要不我们先上去？我刚刚不是说有问题要问你吗？一会上去了问行不行？” 　　温朝安说“行”，又赶紧给他说在哪一层的哪间房子。 　　军训的学生宿舍很小，一个房间里就是五张床，上下两铺，能住十个人。 　　温朝安的床比较里面，是下铺，陆浅颂一点也不见外，进去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先问温朝安要杯子，随后去小阳台找热水壶，又让温朝安坐在床边不许动，这才拎着水壶出去，很快带着一壶热水进来。 　　等热水灌进杯子里，温朝安才发现原来他是要给自己倒水。 　　“我自己来吧，”温朝安接过杯子，小声地说，“谢谢你。” 　　“没事，”陆浅颂站在床边倒水，温朝安则在那里半坐不坐地拿着水杯，陆浅颂倒完水之后放好水壶坐在他旁边，状似无意地说，“你好乖啊。” 　　温朝安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滑下去，飞快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我、我不乖啊。” 　　陆浅颂就低低笑了起来，他就好像要看看这个小朋友还会露出什么表情一样，往后一靠，躺在床上，两手抱在身后，故意说：“我宿舍还没有定下来，我能在你这里先睡一会吗？” 　　温朝安先点了头，随后又说：“但是一会同学们会上来，会很吵的，你……你睡得着吗？要不要我去问问老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他话没说完，因为陆浅颂又在笑，温朝安不知道他具体笑什么，反正是在笑自己。 　　“我逗你的，你真好骗，”陆浅颂坐起来，他要稍微低一点头才能不撞到上铺的床板，有些憋屈地看了温朝安一下，最后又躺下去，顿了顿，轻咳了一声，说，“你也躺下来吧，不然这样不好说话。” 　　这样有什么不好说话的？ 　　温朝安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在陆浅颂的催促下，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往下躺了。 　　操啊！ 　　陆浅颂觉得自己心在他躺下来的一刻就“咚咚咚”猛跳，同样是在旁边，可是这个坐和这个躺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小同学身上一股好闻的香味，还想，为什么都换上这里军训的衣服了，都出汗了，他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 　　就这么想着，温朝安突然猛地坐了起来，陆浅颂看着小同学的背影，正要说话，但还是住口了——他发现温朝安耳朵红了。 第13章 变态 　　温朝安坐在床上，外面乱糟糟的，有同学说话的声音。 　　他盯着自己的水杯看了两眼，随后默默打开喝了一口水，又放下杯子摸了摸脸，上面的温度怎么也下不来，明明惹他脸红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在这里了。 　　刚刚有老师过来，陆浅颂和温朝安两个人就被看见了，那老师挺凶的，还以为他们是逃了军训的坏小孩，正教育批评，要拉去记过的时候，陆浅颂就说温朝安不舒服，是来休息室休息的。 　　可那位老师揪着不放，非找了小护士才算行。 　　等这一出闹完了，那边吃完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陆浅颂就先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和温朝安说，一会可以去找他，两个人一起去商店买点小零食。 　　陆浅颂似乎是喜欢零食的，温朝安之前就见过他吃甜筒的样子，想着可能也会喜欢吃糖，温朝安就在自己的书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了一个小棒棒糖，有些害羞地递给了陆浅颂，在陆浅颂微微愣住的时候偷偷看他。 　　陆浅颂似乎是笑了，虽然不知道糖是否合口味，不过看上去挺高兴的，还抬手在温朝安头上摸了摸，说了谢谢。 　　同宿舍的同学没有回来，温朝安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累地躺了下去，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想，他摸我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摸一只小狗。 　　倒不是人陆浅颂的问题，而是被摸的这个想象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一副怦然心动、心满意足又暗自兴奋的小模样，充满善意的小尾巴大概都要摇上天了。 　　“小狗”一个人红着脸想，多害臊啊！可是我们明明根本没有见几次啊！好奇怪…… 　　温朝安在床上躺了会，把靠着的被子一拽，盖过了头，走廊上吵闹的声音听不见了，自己眼前的光亮也没有了，在小小闷热的黑暗中，他的害羞却不能因为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而减少。反而，他想起了刚刚自己躺下，陆浅颂在旁边盯着他看的那种奇妙的暧昧，感觉空气都被挤压，压缩成无法吸入的状态，温朝安觉得自己缺氧了…… 　　天啊……我好奇怪…… 　　温朝安把被子往下一抛，随后被子将小少年从头到脚整个盖住，他喉咙中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呜咽的声音，最后尾音委委屈屈地消失了，他又猛地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大口呼吸了起来。 　　也许内向不爱说话的人因为没有很多发泄的渠道，于是就更加喜欢在心里揣测，温朝安那种心跳的感觉是没有办法说给别人的，因为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于是就会在心里面暗暗地想，想着想着，就又要脸红。 　　他手里捏着被子，将被子往上遮了遮，盖住了自己的鼻子，只露出了眼睛，没一会儿又想到，也许刚刚陆浅颂说想在这里睡觉的话都是骗人的。越想越觉得信了这种话的自己是个大笨蛋，最后又把被子高盖过头顶。 　　这个时候天气还很热，等他再次受不了冒出头的时候，脸边的头发都湿了。 　　没多久，程梓和一些同学陆陆续续回来，有人问温朝安要不要去洗澡，下午的时候教官说了洗澡的事情，不过温朝安不在，所以也就不知道。 　　“哥，去呗，别磨叽啦，就一个澡堂，咱们男生先洗，一会女生还要洗，再磨叽今天洗不了啦。”程梓已经在整理洗澡的东西了，他一点也不见外，在温朝安的床边坐着，俯去拿地下的东西，又戳了戳还盖着被子的温朝安，说，“快点快点，你这么闷着不怕闷痱子啊，快起快起，那有热水，洗了干净。” 　　温朝安不是不想去，他只是在等自己脸上的红散下去，不过听程梓这么说，还是从被窝出来了，一出来，热汗冲了风，就打了个喷嚏。 　　“大夏天别感冒了啊，走！”程梓拉起温朝安，“热水澡走起！” 　　人生的偶遇很多，但是还好尴尬不会一直降临，在温朝安去洗澡的这一路，他一直没有看到陆浅颂，想着这么一段时间，能在澡堂碰见的概率也不大，洗就洗，不过等他把上衣脱了，他就后悔了，因为尴尬会挑最不合适的时间降临，温朝安小看了天意的难测。 　　温朝安正脱裤子，一抬头，就看见了门那边那个熟悉的身影，陆浅颂似乎在和人说着话，手里也拿着小盆，看样子也是来洗澡的。 　　温朝安那一瞬间就生出了“我不想去了”、“我可以臭着”、“其实我没有多臭”、“好吧也没有多香”、“可我不想洗了”、“我想走”、“我不想干干净净香喷喷了”的众多情绪。 　　程梓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问：“怎么不走啊，哥，没位置了一会儿！”他嗓门不算小，温朝安感觉头都大了，也不知道门口的人有没有“惊鸿一瞥”看见他，反正是快速脱了衣服裤子，抱着自己的东西和程梓一起走了。 　　澡堂的热水很好，开始有点烫，等整个人站进水里，就是一个“爽”字贯穿始终。 　　温朝安的皮肤算白的，在一堆男生中很出众了。他以前很瘦，最近吃喝都跟着周茸，也吃胖了一些，看上去虽然没有性感的肌肉，不过白白净净又身材匀称，微微一点肉感，是很温软很细皮嫩肉的那种养眼。 　　程梓看了他两眼，随意在他腰上捏了捏，说：“我靠啊哥，你这手感也太好了吧。你怎么养这么白的，比那些女生还好看？” 　　温朝安脑壳都臊得一跳一跳的，他觉得自己脸全红了，红到头上冒气，而且程梓这么一说，周围还有人时不时看他两眼。 　　天了！ 　　温朝安想骂人，他就不该来这里。 　　不过脱都脱了，还是躲到水里去比较好。 　　这么想着，温朝安就去找龙头，军训的澡堂就是那种没有遮挡的大澡堂，只有几个龙头是三面围墙的，温朝安想去那种，但是已经没有空位了，没有空位就得找，找不到就得在众目睽睽下站着等，温朝安比同学们白了两三个号，就会被注视，于是脸也越来越红。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不洗了，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人捉住了。温朝安抬头看了一眼，头皮都炸了。 　　妈的！妈的！妈的！要死了！ 　　这下温朝安是真的真的想骂人了！ 　　来的能是谁，只能是陆浅颂！ 　　只有他好人过头了！连同学找不到水龙头洗澡的事情都会想着办法帮忙！ 　　那只手拉着他，脚步不停，温朝安走了两步，不由自主就看见了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大腿、臀部，健壮的腰身，宽阔的后背…… 　　救命，穿着衣服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温朝安的脸红透了，就在他想着“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不要看了”的时候，陆浅颂突然停下来脚步，随后转过头，跟他说：“这里没人，我刚刚看见的，让……” 　　陆浅颂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很好看的，在仓惶的一对视之后，飞快地低下了头，将头上小小的发旋显露的出来，这小同学的额头很好看，圆圆的，下面是因为缩在一起而显得有些瘦弱的肩膀，微红的肩头，平平的胸口，粉粉嫩嫩的两点，再往下……陆浅颂甚至看见了微微微微微微抬头的…… 　　我操！咳咳……陆浅颂明明冷静地看了那么多，突然一下子怂的要命，飞快转开了脸，他意识到自己还扯着温朝安的手臂，小臂也是好看的，白白嫩嫩，摸起来手感也…… 　　等陆浅颂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不自觉地摸他的小臂了，于是想也不想飞快地将温朝安往三面围墙的小间里一塞，自己背对着温朝安，低声说：“快洗，我给你挡着。” 　　“其实……我……”温朝安想说自己不是小女生，不用被挡着，因为他一直很少去大澡堂子，他仅仅是被人盯着有些不习惯而已……可是陆浅颂在这里啊，有什么挡的，要和他说不用，可是怎么说啊，说什么说啊…… 　　“快洗，一会女生来了，还是要用这里的澡堂的，快，洗完了我洗。” 　　温朝安这才不多说什么，飞快地洗了起来。 　　身后的热气在蒸腾，水汽打到了陆浅颂的身上，他微微侧了侧身子，飞快地往后瞄了一眼，其实他还有些害怕小同学的目光会和他对上，抓到他偷窥，可是等瞄完这一眼，才发现温朝安根本就是背对着他的，于是他就稍微大胆了一点转过头去看。 　　白白的小同学在围墙挡到光的暗处也像是在发光，氤氲的水汽里，温软的肌肤又滑幼嫩，背后其实是没有多宽厚的，可是看着很软，很好摸的样子，陆浅颂真的很想上去摸一摸，他浅浅的腰窝在一动一动地邀请着陆浅颂，陆浅颂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摸上去了，可是在最后一刻飞快地收了回来，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陆浅颂不知道温朝安是怎么样子想的，仅仅觉得他是一个人很好的同学、学长？还是一个见了很多次面算是熟人的朋友。而陆浅颂自己知道自己是同的，是那种会对同性小伙伴起反应的那种令人不是很舒服的性向。 　　陆浅颂的父亲说过陆浅颂，他对儿子的性向一点也不支持，不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陆浅颂就是很喜欢同性，而且看着身后的小少年，他就忍不住看，忍不住触碰，忍不住身下一点一点抬头的反应…… 　　操！ 　　陆浅颂突然转过身，又不自觉地看了眼温朝安的腰窝，随后用手在他肩头点了点，指腹滑过细嫩的皮肤，温朝安似乎被吓到，睁圆了眼睛回头看他。 　　“有位置了，我……”陆浅颂转过身往出走，他觉得再不走自己不安分的下面就会被小同学看见了，“我去隔壁。”说着飞快地走开了。 　　温朝安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隔壁的陆浅颂将水温调低，冻得他“嘶”了一声，不过没那么亢奋了，这才调高温度。 　　变态！陆浅颂骂自己。 　　为什么在澡堂对着同学起反应？神经病啊？ 　　陆浅颂在慢慢变热的水温中，闭着眼，想到了刚刚小同学在水汽中又白又滑的身子，很是头疼地伸手按在。 　　我好像喜欢他，陆浅颂这么想着，又放低了温度，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小同学知道，会吓坏他的。 　　要保持距离……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这么想了没两分钟，身后一声轻咳，陆浅颂回头，看见在一米远的温朝安，温朝安手指点在墙壁上，很乖又很怯地探出了一点头，将身子挡在陆浅颂看不见的地方，小声说：“我、我洗好了，刚刚，谢谢你啊。” 　　他的眼睛又圆圆的，看着陆浅颂，陆浅颂觉得自己又不行了，他连身子都不敢转过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温朝安红着耳朵红着脸，身上因为水温也是又红又粉的，“明、明天见。”说完，他就飞快走了。 　　妈的！操啊！ 　　陆浅颂手撑在墙壁上，闭眼。 　　陆浅颂，你这变态！ 第14章 糖 　　之后的几天里，温朝安每天都会见到陆浅颂，不过陆浅颂没有再说过要去他那里睡或者别的骚话了，两个人就像是普通同学一样，基本没有私下的交集，除了…… 　　温朝安在一个向后转的命令中后转，眼角微微往旁边斜，很是小心地瞄着站在身后的人，而那个被看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很快地动了下嘴角，转过了身。 　　是的，很巧，非常巧。 　　陆浅颂不知道怎么分的，和温朝安一个班。 　　还不知道怎么站的，正巧在温朝安身后。 　　向后转之前，温朝安能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眼神紧紧锁住，而向后转之后，温朝安就能看见陆浅颂的后颈，他无意识地看那些碎发的边线，有些入神。他发现，不管是转还是不转，自己都不能放松，旁边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他快忘记“立正”是个什么动作了。 　　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中，小少年很是天真又毫无头绪地想，真的是巧合吗？是因为我总想着他，他才会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吗？ 　　又是一声向后转，温朝安因为走神转晚了，教官在那边晃荡了一圈，点了点手指：“这个、这个……看什么看？！还有你！你们三个嗷，慢了！我刚刚说什么了？你们就别好好听！好好听了怎么转这么慢？” 　　教练上辈子要不是扩音器，那就一定是乡村大喇叭，话还多，唠叨了一通，喊道：“这三个人听令！向左向右——看！” 　　温朝安闭了下眼，听从指挥，心里已经先有了预感，随后，就听见那个预感成真的声音—— 　　“向后——” 　　温朝安认命。 　　“——转！” 　　转身，身后的陆浅颂成了身前的陆浅颂，温朝安没有抬头，目光向下，盯着在眼前无风自动的衣摆，默默地闭了下眼。 　　那边，剩下两个转身的同学和面对面的笑成一团，可温朝安不敢笑，也不敢动作，他就这么僵硬地站着，以前也不知道半臂的距离原来有这么近。 　　陆浅颂的气息随着风进入鼻子里，来自于气味主人的那道视线一直锁在温朝安身上，他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地想，他在看我吧…… 　　“好好，这位同学保持得很好，”教官说，“不笑！这就是你们心理素质的一种体现！我今天就和你们说，以后啊，他要不是学习好，那就是习惯好，相信我嗷！教官现在说的话，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你们要向这个小同学学习！来，给他鼓个掌！” 　　温朝安：“……” 　　掌声雷动，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了，你可以休息，先站一会，剩下两个接着练！” 　　那位教官大概和温朝安八字不合，就是夸奖也夸奖不到地方，而且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让他转回来，估计是想等着最后和其他两人一起转，于是温朝安就得一直对着陆浅颂。 　　那股来源于大男生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面钻，天气热又是太阳下，温朝安的脸越来越红，汗水涟涟，像在蒸桑拿，脸上的红褪不下去，紧张到连军姿都别扭。 　　紧张的心情犹如实质，传到了陆浅颂的眼睛里。 　　陆浅颂大概是没有想过要让他这么拘束的，可小同学为他心跳又偷偷看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唇边那抹笑，眼角大概也弯起来了，不然小同学绝对不会立马把头低下去，耳朵红的像是被捏过、蹂躏过了一样。 　　我又欺负他了……不过很有意思。 　　陆浅颂对自己也无奈，也不打算收敛，就半是笑，半是温柔地看着他。 　　等教官终于让人转过去了，陆浅颂还能看见那抹红，教官走到了队伍的前面，没有人看，他就伸出了手…… 　　小少年像是被冰块突然冰了脸一样，变成了一只要跳起来的兔子，在耳朵被捏住的瞬间打了个抖。他愕然地回头，连教官和军训也不管了，似乎就是想问问陆浅颂在干什么，要做什么。 　　陆浅颂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他的手依旧在小少年的耳朵上，他的指腹轻轻一带，小少年红的要滴出血来的耳朵敏感得要命，带着整个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陆浅颂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错了，想到了那天澡堂子里小同学白白的又软软的身体，还有……陆浅颂没能及时打住自己的幻想，感觉自己呼吸加重了。 　　“你……”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把胡想和被胡想的人都拽回现实，教官说原地休息十分钟，板正板正的队伍就在一瞬间犹如垮掉的散沙，同学坐的坐、走的走，一一休息去了。 　　温朝安转过身来看着他。 　　小同学眼睛里的水光显得他又乖又怯，鼻头看着很光，又光又净，陆浅颂想伸手去摸，但是没有敢，反正是收回碰他耳朵的手，离开之前还很是“表里不一”地“不小心”揉了一把。 　　陆浅颂内心不合时宜地想，自己应该不是这样轻浮的人啊，怎么对着温朝安的时候总是这样，像个变态一样，不知不觉就达成了无数个成就—— 　　说了，还说了好几次话。 　　看了，看了全身，包括那里。 　　摸了，除了某些地方，其他摸不摸都是一样的，四舍五入就是基本全摸了。 　　还躺了，当然，仅仅是躺而已。 　　陆浅颂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想，真是的，完了，感觉栽了。 　　“你，耳朵上刚刚有东西，帮你弄下来。”陆浅颂胡说。 　　“嗯，不过……”温朝安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我觉得，好像没有。” 　　陆浅颂：“……” 　　温朝安没再和他说话，盘腿坐在地上，小同学的侧脸很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好安静，陆浅颂看了一会，当然也没多长时间，小同学就被旁边的人搭了肩膀。 　　“安哥，洗手间，一起呗？”程梓过来问温朝安。 　　温朝安本来不想去的，不过程梓说了句“陪我嘛”，他就下意识地站起身，也有“现在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的心思，心虚又小心地瞄了一眼陆浅颂，在对视后快速回头，对程梓说去。 　　两个人刚走，那边于东子和周茸也来了，周茸有段时间没和温朝安形影不离了，一个是他班远，另一个就是他这几天忙着和顾余岳斗智斗勇，这次终于过来了，也要扒着温朝安，几个人就结伴一起去了洗手间。 　　温朝安去洗手间不上厕所，完全是为了躲陆浅颂，也不知道一个人闲着干什么好，看了水龙头一会，突然开始用手蘸着水洗耳朵，周茸从里面出来，问他这是在干什么，温朝安就说：“太热了，我的耳朵一直烫烫的，很不好受。” 　　“喔，哥，是不是你身体不舒服？我每次发烧之前就耳朵红，”于东子和他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和我们说嗷，咱们一起休息。” 　　一起休息？ 　　温朝安赶紧问：“你也不舒服吗？” 　　于东子：“喔，不是，我想逃训……” 　　温朝安：“……” 　　等几个小少年归队，这边教官开始选人为之后的节目做准备。 　　温朝安听旁边的同学说，是后面几天主要训练的项目，因为家长要来看。 　　这个温朝安知道，方阵队，军体拳。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被选上了升旗副手，而一起升旗的，还有陆浅颂。 　　这个事情已经不能说巧了，感觉像是暗箱操作，不过放眼望去，温朝安这个高度其实合适，长这么高的没几个，长这么高又帅又好看的就更没几个了，所以也算是必然。 　　教官把几个升旗手叫走，陆浅颂就和温朝安并排跟着，他看温朝安，像是故意又有点真心地说：“刚刚，对不起啊。” 　　见温朝安飞快看了自己又低下头，陆浅颂觉得好玩，笑着说：“我没想笑你的。” 　　温朝安不觉得那是笑话，也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害臊，于是想着想着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见陆浅颂脸上一点点歉意都没有，笑都憋不住了，才发现自己被他逗弄了。 　　“哎哎哎，别生气啊……”陆浅颂笑着搭他肩膀，这个小同学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衣服下面是白白软软，陆浅颂一直想离他近一些，就是为了碰到他，这下终于抱到了，胳膊下的触感令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心尖有小动物挠一样，痒痒的。 　　“我就是想和你说话。”陆浅颂稍微眯了眯眼睛，他还是笑着，显得有些柔情，温朝安近距离对着他，慢慢又开始脸红。 　　陆浅颂在他脸蛋上摸了一把，也不觉得这个动作多过界，跟他说：“你给我的棒棒糖很好吃，还有吗？” 　　“嗯，”温朝安说还有，等了等，问他，“你……喜欢吃糖吗？” 　　“是啊，甜的，我都喜欢。”陆浅颂的眼角弯弯，好像真的真的非常喜欢温朝安给他的糖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甜的。 　　温朝安眨了眨眼睛，看他。 　　陆浅颂很自然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低笑：“我说我喜欢吃糖，你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温朝安这么说着，偷偷嗅了嗅，陆浅颂身上果然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糖…… 　　“是巧克力，榛子夹心的。”陆浅颂憋着笑说。 　　温朝安一愣，想着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一抬头，陆浅颂就抓住了时机又在他脸上捏了捏。 第15章 一袅烟气 　　升旗手和队列需要训练的不太一样，看上去挺轻松，等真正开始练了，就会发现死规定很多，要保持步速一致，要踩点，要找到自己的位置……等等等等，一旦出错会非常明显。 　　因此，温朝安训练得很认真，不敢掉以轻心。 　　陆浅颂知道小同学注重这些，不想出错，于是没撩拨他，反而处处帮忙，到了位置就小声提醒，该干什么、到哪一步，都一二一二念出来，就算温朝安是个傻子，现在也能听声找位置顺利升旗了。 　　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同样有条不紊发展的，还有陆浅颂的后援会。 　　陆浅颂初中时是学校里的小名人，一个是他长得好，一个是他性格好，再加上学习不差，好得很全面，理所当然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今年学校初中部直升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都认识他，留级的消息又不胫而走，完美与神秘叠加，便迅速成为新高一心目中的校草，人气非常火爆。至于校草二号，广大迷妹迷弟还在寻觅之中。 　　关于什么“后援会”、“亲友团”，温朝安不懂，还是于东子讲给他的，就是大家自发的小团体，用于萌喜欢的男生。换句话说，就是聚众花痴。 　　聚众花痴这个词也是于东子讲给温朝安的。 　　对于这些事情，温朝安虽然不怎么清楚，不过也是能感受到的，比如有很多女生会围在陆浅颂身边说话，隔壁方阵队休息的时候还有人过来给陆浅颂送水，他们私下讨论的几句话也都离不开“陆浅颂好帅”……真的就是一种明星的感觉。 　　温朝安开始也没觉得怎么，不过时间长了会有些困扰，因为除了陆浅颂，他自己也是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男生，来看陆浅颂的女生中也会有想和他搭话的。 　　温朝安不擅言谈，和那些新潮又大胆的女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又都是讲些无聊的事情，慢慢也不是很想接触陌生面孔。 　　这些都不在老师的管教范围内，就不会有人来制止，温朝安被烦扰了，也没有办法和别人说，就是周茸问他，也无从讲起，只能憋在心里。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军训的倒数第二天。 　　最后一天是检验军训成果的时候，升旗仪式、走方阵会挨个展示，家长也会来看，是令人紧张又期待的。而他们表演结束之后就会直接坐大巴回家，所以前一天的下午就没再训练了，举行了以“新学期、新面貌”为主题的文艺活动。 　　当天下午，温朝安根据广播提示，搬了宿舍里的小马扎凳子，和同学们一起坐台下。从“欢迎新同学”到“欢送新同学”，台子上面已经装饰好了，教官代表和学生代表依次上台发表感言，随后教官和每班班长陆叙汇报军训工作情况。 　　这些环节结束后，终于到了文艺表演，主持的同学开始报幕，从念诗到唱歌，唱歌到跳舞，后面就成了街舞组合的专场，气氛越来越热，台下的同学很是配合地打着拍子，音乐声吵到震天响，什么主题什么立意都没有人管了，只有尽兴才是今夜的目的。 　　温朝安坐在同学中间，本来很新奇的，他以前在老家，同学们唱几首过了时的流行歌，起起哄，就算是热闹了，不过新学校显然不一样，这里的同学更耀眼，更自信，他们站在上面，舞台就像是为了他们而建，他们为了瞩目而生。 　　这个认知让少年发现，即使坐在现场，可是人和人的差别还是很大，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也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突然改变。 　　重金属音乐敲击耳膜，温朝安略微不堪重负，他坐在队伍的最后面，活动进行到现在，很多同学离开座位到前面去看节目了，后面队形稀稀落落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团，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坐着。 　　时不时有几个女生过来和他讲讲话，其中一个温朝安认识，是和自己座位很近的赵绮绮。 　　这个女生个头有一米七五了，在男生中都不算低，之前分座位的时候和温朝安搭过话，在班里，温朝安认识的人并不多，她是第一个主动和温朝安讲话的人。 　　赵绮绮之前初中也不是本校的，认识的人也不多，她个子又高，和温朝安坐得近，就问温朝安要不要到前面去。 　　“前面？” 　　“是啊，”女生冲他笑了笑，往前一指，“前面看得清楚！” 　　温朝安不想去，他说不上是为什么，可是就不想。 　　就在他要拒绝的时候，台上的主持人介绍起了下一个节目，赵绮绮就在他耳边说：“呀！我们到前面去吧！这个是我们班陆浅颂的节目啊，你不看吗？！” 　　由于现场吵闹的环境，说话需要贴近才能听见，而贴近后，声音就会显得清晰，“陆浅颂”三个字传进耳朵是必然的，温朝安在听见他的名字之后微微愣了下，下意识回头，本来应该坐在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影了——好像，刚刚坐下的时候，陆浅颂就不在这里。 　　“去吧去吧！”赵绮绮见他没有说话，就催促着，“去前面嘛，你们关系好好的，前面看得清楚呀！” 　　就这样，温朝安被拽着去了前面。 　　这时，主持人的报幕结束了，上台的确实是陆浅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私服，还是他那身黑色的短袖，衣服很大，一米八的男生穿着都宽敞，不过很酷，他接过话筒的时候，温朝安微微睁大了眼睛，觉得旁边的尖叫声不是没有理由的。 　　“嗯……”陆浅颂像是在试麦，发出了很低很闷的声音，莫名骚气，引来一小团女生的尖叫，他露出了一个略尴尬的笑，说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们主持人太热情了，本来没想要准备节目的……” 　　穿着裙子和小高跟的主持人笑着说：“那有什么关系嘛，大家都想看看你的，我之前听说学长不仅学习好，体育好，还会唱歌，真的是非常全能了！” 　　台上还在聊，温朝安却突然不想看了，但是他没有走，依旧坐在所谓的前面，看着陆浅颂。他觉得，尽管现在所有人都在喊，可是陆浅颂看上去好像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过了一会，赵绮绮对温朝安说：“前面好吵啊，说起来，为什么刚刚主持人要叫他学长？真的是……”她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温朝安对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很快，音箱中传出舒缓的前奏，现场就安静了下来，等台上的人开口。陆浅颂拿着麦克风，身体随节奏微微晃动，眼神往台下扫过，似乎看到了他们班，不过只是短暂的停留。 　　陆浅颂的音色其实很润，他说话时，声音也是好听的，所谓温润，温朝安觉得就是不紧不慢，从容自如，很温和、又令人心里很温暖的那种声音。不过仔细说，大概是因为陆浅颂的语言和形象，他对温朝安挺好的，才会给温朝安造成这样的印象。 　　歌是温朝安没有听过的歌，似乎并不是很流行，不过因为节奏慢，又情歌，所以唱出来有种深情脉脉的感觉，那种很润的音色在歌里得到了很好的展现，情绪很容易被带进去。 　　“他唱得好好啊，”赵绮绮转头和温朝安说，“我觉得好喜欢啊！” 　　喜欢……？ 　　温朝安愣了愣。 　　“他真的好好。”赵绮绮又说了一遍。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口升起来，温朝安低头，手按上胸口，那感觉像是一袅烟气，在心口微微晃动，又痒又呛，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我是觉得他很像我哥哥啦，”似乎是温朝安的沉默，赵绮绮有些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是我邻居家的哥哥，他去年上大学啦，一年才能见一次呢。” 　　赵绮绮的笑在眼里，但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她现在很开心，没一会，她低下头，小声说：“总觉得，一年，还挺长的。” 　　人会在什么时候觉得一年很长？ 　　大概只有想见却见不到的时候。 　　温朝安好像有些明白她，不过温朝安的明白是另一种更加深沉的情绪，因为就算是很多个一年，有些想见的人也不会见到了。 　　温朝安试图让自己别被情绪控制，想岔开话题，不过他不会岔，等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话，等了等，说着没头没尾的话：“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是什么，喜欢谁，怎么喜欢，为什么喜欢…… 　　这些问题他都想知道，但又不想知道。 　　“喜欢啊，”赵绮绮不太好意思，微微脸红，“我希望哥哥不要找女朋友，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啦，要是没有，我就和他表白，不过有就没有办法了。” 　　温朝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来她说的不是陆浅颂啊。 　　温朝安心里像有微风，烦人的烟气被吹走，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学着温妈安慰自己的样子，在女生肩上拍了下，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努力就好了。” 　　“是呀，”赵绮绮笑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很正经，但是笑了之后会弯起，眼里有星辰，是典型笑了好看的类型，她说，“谢谢你呀，这些事情之前都没有和别人说过的。” 　　温朝安点了点头，他知道，有些话不是很容易说出口的。而要是说“秘密”、“憋在心口不能说的话”，他就会想起自己在本子上写的那个名字…… 　　“温朝安同学，我和程梓一样叫你安哥好不好，”赵绮绮笑着说，“你人真好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那些吵吵闹闹的男生不一样，也挺喜欢你的。” 　　温朝安和赵绮绮的交集就在那次排座位，在队伍里，要是有人愿意和孤独的人讲话，那本身也是一种解救。 　　温朝安听得懂她的喜欢，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然欣然接受。 　　不过他正要说话，肩膀突然一沉，温朝安吓了一跳，仰头看，竟然是刚刚还在台上的陆浅颂。 第16章 骗你 　　“在讲什么？”陆浅颂微微低头，看着温朝安。 　　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姿势—— 　　因为仰头，温朝安看见的陆浅颂是倒着的，而他自己还在马扎上坐着，陆浅颂和他面对面，要是再往下……不就很尴尬了吗？ 　　小少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没、没有讲什么，”赵绮绮愣了下，又往台子上看了眼，确定眼前这个真的是陆浅颂后，她看见陆浅颂搭在温朝安肩膀上的手，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干巴巴笑了笑，“你们，你们聊啊，要不我……我先到后面去？” 　　“哎，等下……”赵绮绮刚刚还一副坐前面视野好的样子，温朝安不知道她去什么，本来要拦住她的，不过他话没能说完，因为很多女生看见了陆浅颂，正在往这里围。 　　过来的人数还在增加，这些人也不顾旁边有人坐着，把温朝安四周遮得严严实实，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装在一个不怎么高的铁桶里，又像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又或者是他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温朝安有一丝烦躁，心口那种渐渐升起的烟气又开始作祟，扰得人想站起来，将前面的人都推开。 　　温朝安动了动身子，低下头，想先离开，但肩上重了重，陆浅颂似乎压上来了。 　　“同学们散一散好吗，我现在身体不是很舒服，想去下洗手间，”陆浅颂好像真的站不住，一部分重量分担给温朝安，牵强地笑了笑，“我真的不是很舒服，同学们先坐回去吧，而且太多人在这里，要是教官看到了，会说的。” 　　温朝安仰头看他，陆浅颂弯着眼角，一副好脾气又无奈的样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也没有回看。 　　大概是陆浅颂的状态看着不怎么好，那些同学就让他好好休息，随后慢慢散开了。 　　温朝安等人散了些才站起身问他怎么了。 　　“我，有点中暑吧，”陆浅颂把手搭他肩膀上，靠在上面，但没有全靠，勉力撑着的样子，一点点伪装痕迹都没有，“这边太吵了，耳朵疼，帮我和老师请个假吧，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也许是语气的问题，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小同学的耳边，因为很轻，就显得暧昧。 　　温朝安不知道为什么同学生病了，自己却在这里心猿意马，他咬了咬舌尖，这才伸手搭住陆浅颂的腰，扶住他说：“那我们先去那边坐一会，我帮你给老师请假。” 　　这句话说完，温朝安觉得陆浅颂似乎又重了些，好像刚刚依旧不好意思，直到他说会帮忙，才安心地靠着他。 　　温朝安想起了自己难受的时候，轻声安慰他：“中暑可能会有些头晕恶心，我们走慢一点也是可以的，要是觉得快了，你要告诉我啊。” 　　陆浅颂“嗯”了一声，侧头，将脑袋靠在温朝安肩上，头发蹭到了小同学的耳朵，他很想抬头看看小同学耳朵红了没有，不过又想着现在感觉很好，还是不要起来了，而且他猜肯定红了。 　　温朝安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躲了躲，可是陆浅颂压根就在他身上靠着，所以躲不掉，于是他没有办法，就只能好好扶着。 　　等离开了操场，温朝安将陆浅颂扶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口的座位上，让他自己先坐一会，自己进去找了老师。他很快就出来了，班主任对陆浅颂还挺信任的，让两个人去宿舍好好休息。 　　温朝安就又扶着陆浅颂往宿舍走。 　　小同学身上又绵又软，有股洗衣液的淡香，再混着一点他自己的味道，显得有些性感。 　　陆浅颂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学……嗯，你还好吧？”温朝安没能像往常一样叫出“学长”两个字。 　　“我，咳，我还好，”陆浅颂的声音有些哑，“谢谢你啊，辛苦你了。” 　　温朝安想自己也没做什么，经过小卖部给他买了瓶水，看着陆浅颂喝了一点，才又带着他走。 　　温朝安扶着他的时候，两人靠得很近，于是小少年就一直红着脸，也觉得不是很好呼吸，可能是陆浅颂有些重，所以会累。 　　路过主席台，陆浅颂看见了他们训练升旗的地方，问温朝安：“明天就要升旗了，你准备好了吗？” 　　温朝安没有什么准备好不好的，因为陆浅颂全程都在帮他，不过他自己也认真地记点了，就说：“嗯，我……我只是有点紧张，其它应该还好，希望明天不会出错吧。” 　　“要练练吗？”陆浅颂问。 　　“这……”温朝安飞快侧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两个人实在离得太近了，再看下去的话，温朝安觉得有些……可怕，于是迅速转过头，低声说，“你、你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先回宿舍吧。” 　　“我还好啊，”陆浅颂微微起开了一点，温朝安就停下脚步，看着他，陆浅颂说，“我可以坐一会，这里挺安静的，我看着你练。” 　　见温朝安迟疑，他补充：“没事，我在这休息也行，宿舍太闷了。” 　　温朝安这才点头，把升旗的步骤过了一遍。 　　陆浅颂靠在旗杆上，微微仰头看着他，一副严格审视的样子，对着温朝安说， 这个快了，那个慢了，或者是进早了，要不就是别的错误，等温朝安走了大概七、八次，他才说差不多了，让温朝安坐在旁边休息休息。 　　被人盯着做事情是非常尴尬又不自在的，要是教官都好说，可是看他的人是陆浅颂，温朝安就不会走了，同手同脚都是轻度错误。 　　还好结束了。 　　温朝安坐下后，心里生出了一丝委屈，他想，做错动作也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明明就是因为陆浅颂在旁边看才这样的…… 　　“你是不是想，”陆浅颂缓缓道，“因为我看着你，你紧张才会走错？” 　　温朝安愣了下，下意识“啊”了一声——陆浅颂不能真的会读心术吧？为什么自己想什么都会被猜到？ 　　大概是温朝安的表情太呆了，陆浅颂被逗乐，不过他很快换了话题：“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的话吗？” 　　之前说的话温朝安记得，不过具体不知道是哪一句。 　　“我说，有些问题想问你的，忘了吗？”陆浅颂提醒。 　　是有这么一回事，温朝安就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陆浅颂问到一半，顿了顿，笑，“我说问就问啊，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问你问题？” 　　温朝安眨着眼睛，陆浅颂就说：“你这样太好骗了，也太好被捉弄了，要警觉一点啊，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朝安想了想，觉得他挺奇怪，说有问题要问，让他问，又说不能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自己这种随意的态度才比较奇怪吧。于是温朝安说：“那，你为什么要问我问题呢？” 　　陆浅颂仰脸：“不告诉你。” 　　温朝安：“……” 　　所以……为什么要问？ 　　陆浅颂被他的反应逗笑，说：“好吧，告诉你，因为你挺好玩的，也可爱，所以想多了解你一点。” 　　温朝安不怎么信的样子，他就补充：“我说的实话。” 　　好玩？可爱？了解？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温朝安无话可答，只好沉默。 　　“好吧，就是我有一点喜欢你，”陆浅颂逗他，“你能明白吗？” 　　温朝安没说话，只眨眼，漂亮的眼中映出的不知是灯光还是月色。 　　“你好乖，”陆浅颂又伸手去摸他的头，好像这个动作他非常喜欢，“忍不住想和你说话，忍不住想和你做朋友，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是……和赵绮绮一样的那种，对同学的喜欢。 　　温朝安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很自然地接受，像对赵绮绮那样，可是对方换成了陆浅颂，他就不会讲话了，好像舌头被魔女用魔法控制。 　　“我……我知道，”过了一会，温朝安才抿着嘴角点头，“我、我明白。” 　　“所以，第一个问题，”陆浅颂说，“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温朝安愣了下：“你不知道啊？” 　　“知道是知道啊，可是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别人说的不算，老师点名时候说的也不算。”陆浅颂重复问题，“所以，你叫什么？” 　　名字……仔细说起来，温朝安也没有问过他的，不过双方其实都已经知道很久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妙的仪式，非要互相讲一次才算行。 　　好像，还挺不好意思的，话说，讲名字是需要不好意思的事情吗？ 　　温朝安等了等，低声说：“温，朝安。” 　　他舔了舔嘴唇：“这个就是我的名字。” 　　“温，朝安，”陆浅颂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那下一个……” 　　“我，”温朝安打断他，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问你的吗？” 　　要是真的是所谓的仪式，他更愿意两个人是互相的。 　　“不行。”陆浅颂拒绝了，“别的可以，但是这个不能问。” 　　他往后靠了靠，用手撑着自己，非常肯定地说：“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你忘了。” 　　“什么时候？”温朝安一头雾水。 　　“你看，你果然忘了，”是之前在学校大巴上讲的，不过温朝安睡着了，陆浅颂逗他，就没有好好告诉他，“你忘了，我不打算再说了。” 　　“可是……”温朝安真的不记得他说过，他好委屈。 　　“没有可是，好了，下一个问题。” 　　温朝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很乖地让他说，于是陆浅颂这才忍着笑问：“生日呢？” 　　“五月。”他没说日子。 　　陆浅颂看穿他的心思，笑了声，也没多问：“喜欢的颜色呢？” 　　“蓝色。” 　　“喜欢吃的菜？” 　　“土豆，红萝卜……” 　　“为什么？” 　　“因为好做……” 　　“平常在家喜欢干什么？” 　　“。” 　　“什么书？” 　　“什么书都有，中外文学吧，不过有些太难的我还是看不懂的。” 　　“好，那接下来是……” 　　…… 　　又不是问卷调查，也不是什么活动，反正三言两语，陆浅颂就这么获得了很多私人又没有特别私密的信息，最后，他说：“好了，终于到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了！” 　　温朝安没注意那个“今天”，他让陆浅颂问，陆浅颂就说：“是刚刚的事情，我想知道，那个女生在和你说什么？” 　　“女生？”温朝安眨眼睛。 　　“班里的那个，个子高高的，是不是还有点好看？那个女生。”陆浅颂的语气怪怪的，他在笑，不过没有多愉快。 　　之前的问题虽然都是和温朝安有关的，不过很散，没有指向性也没有攻击性，只有这一个问题不同，好像一开始就是要问这个的，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 　　“个子高高的女生？赵绮绮？”温朝安看着他，想了想，觉得要是女孩子暗恋的话题，那么其实是不好告诉别人的，就是陆浅颂也不好说，于是他截取了部分，小心地说，“她……她刚刚说你唱歌很好听。” 　　“说我唱歌好听，还有呢？” 　　“还有……”温朝安眨了眨了一些，声音小了一点，“她……她刚刚说她喜欢你。” 　　“喜欢我？”陆浅颂“哦”了一声，反驳他，“可是我刚刚听见的不是啊，她不是说喜欢你嘛？” 　　温朝安感到莫名其妙：“……你这不是听到了吗？” 　　“是啊，可我只听见了一点点，”陆浅颂突然和他招手，让他靠过去，温朝安看了他一会，等了下才过去，刚靠近，陆浅颂就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不和我说实话是不是？” 　　温朝安有些抵触地摇头，陆浅颂又放松一些力气，像是好兄弟问八卦一样，贱兮兮地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告诉我吧？” 　　“没有啊，”温朝安侧头躲他，“她说了喜欢你，也说了喜欢我，就是对同学的那种喜欢。” 　　说着说着就有些生气：“她明明先说你的！后来看我人好才加上我的，什么都没有……我……” 　　声音猝然止住，温朝安睁大了眼睛。 　　清浅的呼吸喷在的侧脸，揽住肩膀的动作不知道怎么闹成了交颈相靠，而陆浅颂的手捂在他嘴巴上，又轻又凉的触感在脸边，温朝安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亲了，还是单纯的被陆浅颂的脸颊碰到。 　　“你……你干什么？”温朝安的声音很轻，好像大一点什么东西就会震碎，“太近了……” 　　陆浅颂用了点力气，将他圈向自己，真正地抱住了他，温朝安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发烧了一样，被他的侧脸贴到，凉凉的，有些舒服。 　　不知道陆浅颂会不会被烫到，他又想。 　　陆浅颂“嗯”了一声，没说要干什么。 　　“为、为什么……抱我？”温朝安的心口在剧烈地跳动，好像是生了病，又酸又疼，他觉得奇怪，又觉得新奇，还有些难以形容的紧张。 　　“因为我中暑了，我冷。” 　　陆浅颂找了个借口，松开他一点，和他面对面。小同学的脸颊飞红，在操场路边的灯光下，羞涩在朦胧。 　　“那……回去吧，”温朝安轻轻抬眼看他，又低下头，“你不是生病了吗？回去、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问题什么的，他不想答了，什么对话也不要继续了，这样不好，好奇怪，一点也不对。 　　陆浅颂看了他一会儿，强迫自己不要松手，在交错的呼吸中，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想抱住他不松手的那种喜欢。 　　“不好，”他往前靠，和小同学贴着额头，轻描淡写地说，“生病，是骗你的。” 　　温朝安愣了愣。 　　陆浅颂就笑：“对，骗你的，全是骗你的。” 第17章 不言 　　温朝安是个聪明的小孩，但对上陆浅颂时，就是个小笨蛋。 　　他很乖地重复：“骗我？” 　　“是的，”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骗你。” 　　“你说生病了，说冷，都是骗我的？”他又问。 　　“是啊，”陆浅颂点头，“我没生病，也不冷。” 　　温朝安想说为什么骗我？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那个答案他觉得不要知道比较好，于是就说：“算了，也没什么事啦，没有生病就好。生病很难受的。” 　　温朝安讨厌生病，讨厌医院，他想，比起被骗，事实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没有损失什么，现在的感觉也不错，和陆浅颂两个人在一起的的时候，虽然挺紧张的，但也没有不开心。就这样挺好的。 　　陆浅颂没立即回应他，仔细端详他两眼，有些无奈地笑了，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你好乖啊。”他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说温朝安乖了。 　　“我没多乖的，”温朝安躲了躲，按住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很快又松开，不怎么情愿地说，“别总摸我头啊，长不高的。” 　　这个不情愿听起来没多讨厌，反而有点撒娇的意思。 　　“你挺高的，快一米八了？”陆浅颂没放手，又摸了摸，手心里痒痒的，“还想长多少啊？” 　　“还没有，也差不多，”温朝安说，“个子高一点好，我还想多长一些的。”以前老人家总是想让他多吃点多喝点，要是不长高长胖，爷爷奶奶就总是担心他没有吃好穿暖。 　　温朝安不是易胖的类型，不过他也会想胖胖的高高的好，反正不要瘦小。 　　“也是，”说到这个，陆浅颂有点点兴奋，“我暑假之前还没多高，然这两个月猛蹿，长了好多！个子高一点就是好啊，打球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温朝安想起来最开始见陆浅颂的时候，明明看上去是运动型，可是个子矮矮的，现在抽条了，肌肉的形状都很好看，尤其是下颌，仰头看他的时候能看见分明的棱角，那是令人想咬住下唇、心猿意马的漂亮弧度。 　　温朝安认认真真看人的时候是非常非常乖的，圆圆的眼睛有灵性一样，盯着谁，谁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能是性格有些自卑，他的小动作就很多，最喜欢的似乎是咬唇，陆浅颂看了两眼，有些心虚地别过头。 　　太……太诱惑了。 　　真的。 　　没多久，陆浅颂又转回来，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好像要把人推开，但是又舍不得把人推开，是小猫咪的爪子，轻轻踏了下。他说：“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没，我就是想，”温朝安顿了顿，眨眼睛，“长高了真的很好的，我也觉得你长高了，嗯……更，更帅一点。”到最后，声音渐渐小得听不见了。 　　“……”陆浅颂愣了下，随后好像新奇大过了害羞，往跟前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我没说什么……”温朝安往后躲。 　　“说了，我听见了，”陆浅颂不依不饶，“再说一遍？” 　　“你不是听见了吗？”温朝安看他。 　　“可是我没有听清啊！”笑。 　　就这样扯来扯去，最后还是温朝安先认输，他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很懊恼的样子，好像想着刚刚不说就好了，低声说：“你明明就听见了。” 　　“可是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刚刚声音太小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浅颂有时候像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小哥哥，有时候又变得痞气，流氓，尤其是往后一靠，半眯着眼睛笑的时候，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心口乱撞。 　　温朝安脑子里就闪过一句话，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有病啊？！神经病！ 　　温朝安捂了捂脸。 　　“说吧？说吧？”陆浅颂又去搭他的肩膀。 　　“……你，”温朝安的声音闷在手心里，陆浅颂就说没有听见，是真的没有听见，小少年就移开手掌，半遮半掩地看他，小声重复，“我说，谢谢你的甜筒，之前。” 　　他没有像陆浅颂想的那样说他帅，不过话题就这么被拉回了初见。 　　可能那真的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不过事情的重要程度和其本身大小是不一样的，对人的感受和影响也是不同的。 　　那是温朝安在城市里接受到的第一个陌生人的关怀，也是他在心里想了很久的谢谢，他一直以为没有机会说了，所以才把陆浅颂记挂了那么久，不过好在重见了，别人很难想象重见的时候，温朝安的心里有多么惊喜。 　　所以即使时间过了很久，温朝安也一直在找感谢他的机会。 　　对于陆浅颂，这个“谢谢”倒没有给他带来特别大的感触，不过这勾起了他别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也许他会假装和男生做朋友，也有真的玩得很好的人，可是那和真正的恋慕是不一样的。 　　以前的某一个时间节点似乎有喜欢的人，不过都是转眼就逝去的喜欢，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和谁在一起，直到碰到了温朝安。 　　都是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都是善良又单纯的年纪。人要是有机会去选择什么时间见到什么人，陆浅颂就是一定会选现在碰到他。而更加幸运的是，现在的一切已经是他能想象出来的最好了，就显得妙不可言。 　　好像两个人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相处多久，一见钟情大概说出来很扯淡，不过也有人就是这么认定的，陆浅颂看着他想，我挺喜欢他，也想之后一直喜欢他。 　　他笑了笑，露出一个笑来：“没事，不用谢。” 　　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太温和了，温和到敏感的少年会想问他怎么了。 　　于是温朝安就轻声问：“你，现在不开心吗？” 　　陆浅颂愣了下，笑：“你不是在感谢我吗？为什么我要不开心？” 　　“不知道……”温朝安挠了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嗯，没事，感觉错啦，不过也没什么，你别在意。” 　　陆浅颂没说话。 　　要是有人问“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怎么办”，有些人是执着追求，有些人会死缠烂打，也不妨一部分人直接放弃。放弃的理由有很多，温朝安大概是不敢继续追求的类型，因为他很被动，而陆浅颂就是那种会答“看着他，祝福他”的那种人——为了可以这样打打闹闹地相处，害怕连朋友都做不了，他会愿意藏一藏自己的心思。 　　在陆浅颂自己看来，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喜欢温朝安也是好事，不过追求就是天方夜谭，为了可以一直喜欢下去，他这种不同于大众性别的异类，就需要有一些牺牲。 　　我会藏得很好，陆浅颂微微侧了下头，想，他不会知道的。 　　“我不在意的，”陆浅颂笑了笑，很友好地碰温朝安的胳膊，说，“别太拘束啦，我们已经是同学了，要好好相处。” 　　小同学的眼睛里够清澈，像是阳光下闪着亮光的水流，他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不过没说出来，很乖地点了点头。 第18章 交流 　　文艺活动很快结束，同学们在会场收拾垃圾，一部分人收了马扎凳往主席台这边走，明天来这里的家长们要用，就要事先堆好。 　　温朝安看有人过来，不安地动了动，陆浅颂没有为难他，很快松了手，站起身，说：“回去吗？” 　　温朝安就点头，和他一起走。 　　陆浅颂没能把人送进宿舍，因为还没到楼里，温朝安就被周茸带走了。 　　周茸和陆浅颂之前没有什么交集，有顾余岳这么大一个矛盾横在中间，互相点头之交，也没有想过要友好往来。 　　看见温朝安和陆浅颂站在一起，周茸忍不住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 　　温朝安如实汇报：“他在我们班，站队站我后面。” 　　周茸“喔”了一声，想问什么但最后也没说。仅一句句“算啦”，就勾着温朝安往宿舍走。等温朝安问他怎么了，他又说没事。大概是觉得哥哥能交到朋友就行，只要别带坏他，至于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不管小少年们的心里想什么，时间都会缓缓地推进。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军训最后一天，也是要表演节目的一天。 　　温朝安起了个大早，宿管还没有来，他在床上躺着，将升旗的步骤在心里走了一遍，等闹铃响起才跟着同寝室的同学一起起床。 　　似乎今日是辛苦军训的最后一天，同学们都足够精神，心情也轻松，温朝安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家长可以看见同学们这几天的劳动成果，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所有表演都在校领导讲话之后，温朝安在太阳下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想看看爸妈有没有来，不过温妈之前就说他们要出差，等军训结束之后才能回来，他就没有再看了。 　　小少年练了很多次，关键时候也不会掉链子，顺利地升了旗，站在烈日下的身影像是一棵小松树，昂首挺胸，根本不知道旁边家长手里的相机留下了他多少张相片。 　　等所有活动全部结束，同学们收拾了马扎凳子，上楼收拾行李排队离开。 　　学校大巴在楼下等候，温朝安也去排队，和程梓一前一后，说着话，没一会，陆浅颂也站在他们后面一起参与了话题。 　　程梓问陆浅颂：“报名那天没看见你啊，怎么没来？” 　　他之前不知道陆浅颂是上一届的学长，不过这两天也听女生们聊天，知道得一知半解，于是更加好奇。 　　“有事，请假了，”陆浅颂笑，他站在温朝安后面，隔着人和程梓说话，说一半还帮温朝安推推行李，“之前没能和大家一起，好遗憾啊。” 　　“是啊，”程梓附和，队伍往前了一点，他就拉着行李走了两步，口中还说，“不过没事，老师也没说什么，就错过了排座位，不重要。” 　　温朝安跟着往前走，行李箱被未铺平的砖块硌了一下，陆浅颂就又在后面顺手推了一把。温朝安刚刚和他说了谢谢，说多了就怪怪的，于是就只是看了陆浅颂一眼。 　　“怎么了啊？”陆浅颂故意逗他，“看我干什么？” 　　“没、没事。”温朝安推着行李往前走，不再说话了，因为气温，他的两颊红红的，看上去粉粉嫩嫩的。 　　陆浅颂看了两眼，又听程梓说：“哎呀，错过排座位也挺好的啊，你应该和我们坐一起。” 　　“坐一起？”陆浅颂问。 　　“是啊，咱班就剩一个空位了，在我后面，”程梓一手拿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他的泡脚盆，里面还有个小线被，是他家里人硬给他塞的，现在腾不出手，就用胳膊撞了撞温朝安，“是不是，安哥？就剩你隔壁了呗。你俩同桌。” 　　温朝安愣了下，想，似乎……真是这样的。 　　“是吗？” 　　陆浅颂的手在温朝安的肩膀上搭了下，似乎是拉行李箱的时候没站稳碰到的，可是温朝安觉得他是故意的，那个地方就是刚刚程梓撞他的地方。 　　“好像是吧。”他这么回答了。 　　说着，温朝安走到车前，他把行李箱推给老师，随后往车上走，陆浅颂跟在他身后，温朝安就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不过没听清。 　　他回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陆浅颂顿了下，催他，“先找地方坐，后面等着呢，等下告诉你。” 　　温朝安乖乖点头，找座位去了。 　　他们个子高的同学都站得靠后，车上没有多少空位，就往最后走，等到了，温朝安发现最后一排有人占了，不过好在程梓给他占了位置，在倒数第二排。刚好四个座位，程梓和赵绮绮坐一起，另一边留给了温朝安和陆浅颂。 　　温朝安先进，靠窗坐，陆浅颂就坐他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比较挤，还是两个大男生腿长，不好安放，温朝安觉得手边就是陆浅颂，要是稍微动一下，腿就会碰到他，怪不自在的。 　　“怎么了？”陆浅颂问他，“我挤到你了吗？” 　　“没有。”温朝安摇头。 　　“我觉得有点，”陆浅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胳膊挤。” 　　温朝安是个单纯的小同学，压根没有想过为什么成年人都能坐的大巴车，到两个瘦瘦的高中生坐会这么挤，也没有察觉到隔壁不动声色往自己身上靠的小动作。 　　他稍微往里靠了靠：“好一点吗？” 　　陆浅颂笑了，侧头看他，光从窗户透进来，他的眼中就有一个小小的温朝安：“你不挤吗？都快贴窗户上了。” 　　说着，他就伸手搭上温朝安的肩膀，并解释说明一样说道：“我胳膊重吗？我觉得这样舒服一点，有的靠。” 　　一只胳膊能有多重，温朝安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肩上的手，说不出拒绝的话，又觉得不拒绝似乎也不太好，进退两难，最后就什么也没说，乖乖给人靠。 　　没一会，旁边的赵绮绮和程梓跟两个人说话，程梓看了看，跟陆浅颂说：“哎，陆哥，咱们换位置不？” 　　陆浅颂笑：“为什么啊？” 　　“你跟女生坐呗，”程梓挤眉弄眼，“绮绮是你粉丝啊，而且女生啊，女生。” 　　赵绮绮在他后背拍了他一巴掌：“橙子，你说话我听不到吗？” 　　“哈哈哈，哥这不帮你争取嘛，”程梓笑着说，“哪个女生不稀罕我们陆哥？刚好我和我安哥坐，我俩熟，好唠，和你有啥说的，我还不能搭你肩膀。” 　　“那安哥就给你搭啊？！”赵绮绮白他一眼，“想得美的。” 　　“陆哥不就给搭了？”程梓转头过来，“哥，行不行啊？” 　　他大概是想帮赵绮绮搭桥，可是人家根本不喜欢陆浅颂。 　　“不行，”陆浅颂用了点力，把温朝安往自己身边圈了圈，“好不容易让我搭的，我不换。” 　　“绮绮是你粉丝啊！” 　　赵绮绮又在程梓身后敲了两巴掌：“粉丝怎么了？你就不怕我见着我爱豆激动到心肌梗塞啊！你这么喜欢和陆哥坐去，我和安哥坐！” 　　“我这不是向着你吗？”程梓瞪她，“你这是忘恩负义！” 　　“屁嘞！恩啊？哪来的恩？” 　　两个人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讲起来，最后一排还有两个同学趴在座位上和他们聊天。聊着聊着，聊到温朝安身上，赵绮绮和程梓两个人比拼似的夸他，把温朝安说得个香饽饽。 　　后排的女生听了一阵，笑着说：“要不我和温朝安同学换呀，你们就可以坐一起说话了。” 　　她这么说着，却偷偷看了陆浅颂一眼。 　　“那不行，”陆浅颂不松手，抱玩偶一样，紧紧圈着温朝安的肩膀，把小同学往自己身上按，“开学了我俩坐同桌，先交流交流感情。” 　　说着，他头一歪，正轻轻靠在温朝安脑袋上。 　　交流感情，说得跟真的似的。 第19章 看他 　　温朝安是坐交通工具就会昏昏欲睡的小同学，没有多久就感到困了。 　　他闭上眼睛，头微微向床边靠，一副马上要睡着又强撑着的样子。 　　陆浅颂还和隔壁说话，下意识看他一眼，转头来问：“困了吗？” 　　“嗯……”温朝安听见声音，先是点头，等了下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我还好，就是有点困而已……” 　　“那就睡觉吧。” 　　陆浅颂伸手揽了下，将小同学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按，又转过去，和还在聊天的几个人说：“有点困，你们先聊吧。” 　　有个女生问他：“你要睡觉了吗？” 　　陆浅颂笑着点头：“是的，所以声音要是稍微小一点就好了。” 　　那个女生直点头，又和旁边的人小声尖叫：“呜呜呜呜呜他好好啊！” 　　陆浅颂转过头，女生的话他全听到了，无奈地笑了笑，旁边昏昏欲睡的小同学似乎也听见了，正揉着眼睛看他，眉头微微皱着，像在埋怨他一样。 　　陆浅颂在他耳边说：“你不喜欢吗？” 　　“什么？”温朝安的声音微微有点鼻音，醉醺醺的感觉。 　　“我看你很不喜欢的样子。” 　　很不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温朝安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机器在重启，一点点反应过来，等了等才说：“我没有的，我……我有点困。就是，嗯……我睡觉了。” 　　小同学可能困得有些短路，不知道“不喜欢的样子”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陆浅颂想说什么，最终选择了睡觉。 　　陆浅颂低声笑了下，和他说：“那你靠过来。” 　　“没事的……”温朝安垂下视线，想到了来军训的时候，自己在大巴车上坐的梦，就不太敢和陆浅颂对视，他想了想，感觉一想到那个画面，血就往脸上涌。他轻咳了一声，说：“我没事的，靠窗睡就好了，来的时候就是那样，窗户凉凉的，睡得舒服……” 　　陆浅颂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同学又皱眉头，圆圆的眼睛眨呀眨，觉得他奇奇怪怪。 　　陆浅颂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将温朝安推远了一点点，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在肩胛旁边轻点，像个小流氓一样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温朝安被看得别扭，扯了下嘴角，很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低声说：“你笑什么啊？”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说：“别看我了，我要睡觉了，很困的。” 　　“你晕车吗？”陆浅颂也没松手，只是松了劲儿，手指依旧在他肩膀，跟着小同学一起动作。 　　“晕车还是不晕的，就是困，我也不知道。”温朝安重新靠回靠背上，陆浅颂的手就又从脖颈后面穿过去，搭上肩膀。 　　温朝安侧头看他，等了等，说：“我要睡觉了。” 　　“我知道啊，所以让你靠着我。”陆浅颂笑眯眯的。 　　“我不是说了嘛，窗户那边就可以……” 　　然后话题就又会回去，变成了“陆浅颂笑，温朝安不知道他笑什么”。 　　“好吧好吧，你睡觉，我不逗你了，”陆浅颂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摇了摇头，又说，“不过你睡觉了，谁和我说话？” 　　“……”温朝安疑惑了，说，“你刚刚，不是和他们说你也要睡觉吗？” 　　睡不就好了…… 　　“是啊，”陆浅颂慢吞吞地说，“睡不就好了，所以，我也想靠着什么睡，你靠窗户了，我怎么办？” 　　在陆浅颂说完这句话之后，温朝安就想和他换座位，但是最后没有换，因为陆浅颂又说他不喜欢靠着窗户，冰冰的，又容易撞到头。 　　直到这时，温朝安才发现，陆浅颂就是在等着他问，然后再很有预谋地进行下面的话。 　　“所以，你过来，”陆浅颂单手张开怀抱，让温朝安靠过来，“快啦，一会都快回学校了，我好困的。” 　　说着，半是诱导，半是强迫地让温朝安靠他身上，头枕在肩膀处。 　　陆浅颂笑：“你看，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侧头，枕在小同学的脑袋上，耳朵压在短短的头发上，陆浅颂轻微地动了动。 　　“你……”温朝安觉得，旁边这个人要是妈妈，或者是爷爷，虽然不好意思，可他也觉得没什么，现在估计已经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但是因为是陆浅颂，于是就太奇怪了，“你，觉得，这样能睡着吗？” 　　“能啊，我就可以，你要是睡不着，那……”陆浅颂本来要说什么的，话到中途又变了，温朝安可以感觉到他顿了顿，“那我给你唱歌？” 　　唱歌……还是算了吧，这是在车上，他们这样靠来靠去没有人看是因为座位靠后，而最后一排也有同学睡着了，不然温朝安会羞死的。 　　当然了，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羞，太奇怪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陆浅颂在逗他，就低声说道：“那我，唱了？” 　　“别别别……”温朝安愣了下，伸手要捂他的嘴，仰头说，“你别唱啊，我……” 　　他抬头，鼻尖碰到陆浅颂的下巴，轻微地一擦而过，唇瓣就似碰非碰地挨上去，小同学惊呆了，猛地往后，可是他忘记陆浅颂的手还在他身上按着，陆浅颂下意识用力，温朝安就没能退开。 　　“我……”温朝安愣了愣，咬嘴唇，但是刚咬上，唇瓣上若有若无的触感就更加鲜明，他松开自己的下唇，慌乱地眨着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最后就低下头，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轻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陆浅颂叹气一样，又伸手将他拉回来，小同学乖乖地给他拉，像只温顺的小动物，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让你着急了。” 　　“是啊，”温朝安小声抱怨，又侧头看看他，说，“我是觉得，在车上唱歌不太好。大家、大家都睡觉了。” 　　“好，你说的对，我不唱了。”陆浅颂退一步，但也要进一步，“我也有点困，不知道为什么一坐大巴我就困得要命，这样，我不唱歌了，但是你要给我靠一下，行不行？” 　　“那……好吧。” 　　温朝安被挑着嘴角的邻座勾到怀里，似乎察觉到邻座的笑了，不过这个笑也不清楚是针对什么的，就只能当做不知道好了。 　　陆浅颂靠着小同学，手指从他的肩膀落下去，描着边，落在他腰际，温朝安本来就侧着身子，搭腰的动作就像是自然而然的。 　　温朝安不自然地动了动，陆浅颂就说：“难受吗？我就是手这样舒服一点，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没事，”温朝安用非常非常小的音量，飞快地说，“没事的，你搭就好了，我、我要睡觉了。”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即使胸腔里有欢快的小鹿和小兔子在蹦跶，可是表面依旧装作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端端正正的心跳。 　　陆浅颂没敢动，侧眼，想看他，不过这个姿势要看到温朝安的脸还是不太可能，就象征性地将目光落在了小同学身前的手指上。 　　那双手微微蜷着，相对而靠，似乎像是一个没有合口的心形。 　　温朝安的手不算是太好看，可是他痩，骨节稍显，皮肤又白，看上去嫩嫩的，也就很戳人。 　　陆浅颂看了一会，感觉身侧的小同学已经放松了些，于是自己也往后靠了一点，彻底放松。两个人开始还是心跳不已，不过没一会就渐渐睡着了。 　　到学校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温朝安是被陆浅颂叫醒的，同学们似乎还没醒，温朝安看见了窗外的景色，是离学校几条街的地方，有很高的树，和落了一地的粉粉嫩嫩的叶子。 　　温朝安睁大了眼睛，他到城市里来了几个月，其实所有的活动都是和周茸他们一起进行的， 多数都是吃饭和打球，要不就是去图书馆，这样欣赏城市景色的时候其实并不多，也很少这样看。 　　陆浅颂在他旁边说：“这里还挺好玩的，我们改天一起去看看吧，这整一条街都是这样的，要是有点风，走着会很舒服。” 　　温朝安侧头看了看他，点头，过了会，鬼使神差地问：“我们两个吗？” 　　陆浅颂愣了下，笑：“我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 　　“我……”温朝安自己也不清楚问出这句话的自己是想说什么，他低头又抬头，这才说，“我，我不是很……” 　　话音未落，前面的老师站起来，拿着车上的麦对同学们说：“起来了啊，咱们到学校了同学们，起床了起床了！” 　　陆陆续续有同学说话的声音，随后渐渐变大，陆浅颂和温朝安也不必压低声音。 　　温朝安还想说什么，不过很快就停车了，他没有机会说出来，也就只能眨了眨眼睛，出去排队，准备下车。 　　陆浅颂先进了走道，让温朝安站在他前面，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说：“等你想好了，我们开学之后再来也可以。” 　　一句话，又把温朝安的思绪拉住。 　　确实，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要是想见，以后总是会见到的。 　　可是……为什么又想见他呢？ 　　温朝安垂下了头，脸颊又微微发热了。 　　下车后，周茸、于东子两个人在外面等待温朝安，温朝安拿了行李往他们走那边走，跟同班的同学说再见。 　　等温朝安离开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转过头，就看见了陆浅颂在不远处看他。 　　那人那么高的个子，站在那里冲他笑，挥手，似乎说了什么。 　　看口型，似乎是…… 　　“哥，你在看什么？”周茸问他。 　　“啊，”温朝安转过头来，“没什么，就是看看老师，嗯，没有什么的。” 　　他低着头想，他刚刚说了什么啊？ 　　等温朝安再回头，陆浅颂已经不在那里了。 　　温朝安眨了眨眼，心里稍微有些失落，就这么失落时，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转头，是为了看他一眼啊。 第20章 别怕 　　温朝安跟着周茸走，终于挤出了接孩子的家长包围圈，四个人站在一起等爸妈来接。 　　周茸给爸妈打了电话，他们说手头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出差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两个儿子回家之后要锁门，睡前检查门窗，别动煤气，这两天最好出去吃饭，一切注意安全。 　　只要不上课，周茸在家除了玩游戏就是想着怎么出门和朋友们玩，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兴高采烈地问温朝安要吃什么，在外面饱餐了先。 　　温朝安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家比较好，放下行李箱，洗洗干净再出来玩，刘天珩也是这么想的，正好于东子爸妈到了，于是他们就决定先回去，约了下午六点，在高中部的篮球场见。 　　于东子家和温朝安家方向不一样，他就先坐车回去了，剩下三个人一起等车。 　　温朝安和周茸的行李不多，军训之前温妈就已经不在家了，所以没人叮嘱两个男孩要带什么，温朝安再细心也不过就拿点洗漱的东西，行李并没有多少，刘天珩就邀请两人坐他家车一起走。 　　刘天珩爸妈认识周茸，没见过温朝安，不过温朝安中考之前刘爸和他通过几次电话，讲过数学题，再加上以前的三人组总是去家里玩，总是会讲到温朝安，因此也不算陌生。 　　大人们把两人送到家之后，温朝安规规矩矩地谢谢了叔叔阿姨，和周茸一人一个小行李箱往家走。 　　一路上，兄弟俩聊了几句天，快到家门口了，周茸问温朝安：“哥，你在班里怎么样？有人欺负你没？” 　　温朝安就笑：“没有，大家人都挺好的。” 　　他讲了座位前面的程梓，个子高高的女生赵绮绮，顺嘴说了陆浅颂，说他们人都很好，站队时离得很近，座位也近，已经是好朋友了。 　　周茸点头：“那就行。” 　　等了会，他又说：“要是陆浅颂欺负你，你和我说，我上你班去揍他。” 　　根据温朝安的记忆，周茸对陆浅颂的印象说不上多好，不过也并不差，应该不会到动手打架的程度。 　　“不会欺负我的，”温朝安笑，垂下头看自己走路的脚，很快就出神地想起了什么事情，轻声说，“没什么，他就是挺好的，可能……可能小动作有些多，就是关心我吧……” 　　是很多无可讲述的细节，比如勾肩搭背，比如一眨不眨地注视，比如讨要糖果的笑脸，比如那个似是而非的拥抱，又或者是靠肩睡觉的亲昵，还有一个，是温朝安自己不小心碰上去的，似于吻一样的意外。 　　这是令温朝安困扰的东西，他就会总是想到。 　　“小动作？什么小动作？他打你了？”周茸皱了下眉，完全曲解他的意思，“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温朝安赶紧解释，“怎么会是欺负我啊，就是……肯定不是欺负！” 　　他顿了下，抬头看周茸，眼神定定的，一副绝对没有说谎的样子：“茸茸你也知道，我有点怕生，也很慢热，不容易交到朋友。所以，陆浅颂、程梓，还有赵绮绮，他们都是勇敢又很主动的那种同学，帮了我很多忙，对我也很好，是肯定不会欺负我的。” 　　“是吗？”他们走进楼里，周茸耸肩，按了电梯，先推着行李箱站进去，和温朝安说，“那你说的小动作是什么？” 　　温朝安冲他笑了下：“其实是他们太热情啦，我怕我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好，就总会想，要是大家不喜欢我怎么办，就总在担心这个。和别的同学没关系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好，不过啊哥，其他人我不知道，陆浅颂我清楚，我之前确实是说他人还可以，可是我现在和顾余岳一个班你知道吧？”周茸叹气，“这人绝对疯狗病，整天发神经，见了我就发作，我也没怎么他，他一天哔哔哔哔冷嘲热讽，烦死了。” 　　温朝安被逗笑了。 　　“反正，”电梯门开了，周茸一边走一边说，“不是我说陆浅颂不好，他俩是表兄弟，要是之后我和那煞笔打起来了，陆浅颂肯定也觉得咱俩不好，要是欺负你，我们又不在一个班，我没办法帮你，知道吧？” 　　“没事没事……” 　　“当然了，他也算个学霸，品行至少比顾余岳好，”周茸站在电梯外，温朝安正要往出走，对他说，“哥，我就是你亲弟弟，你别发生了什么不和我说啊。” 　　温朝安愣了下，眼睛弯成缝，笑眯眯地说：“好的，我茸茸弟弟。” 　　周茸“喔”了一声，似乎不怎么习惯这个称呼，两个少年对看一眼，最后一起笑出声来。 　　家里几天没回来就通着风，外面气温不低，家里面也挺热的。 　　两人依次洗了澡，温朝安先出来，头发未干，湿漉漉的，迎着这热气，身上又是一阵汗。 　　他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打开，该洗的毛巾和脏衣服丢洗衣机，内裤装袋放浴室门口，用过的洗漱用具和其他都冲冲洗洗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又给两个行李箱擦干净了，准备晚上放回家里的储物室。 　　等这些都弄完了，周茸已经出来一会，两个人就一起在浴室洗内裤，之前在军训的时候洗过，不过温妈后来打电话来，让两个人用衣物除菌液泡泡再洗一遍，兄弟两个就又洗了一遍。 　　等全部弄完，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洗衣机也洗好后，温朝安晾了衣服，时间也差不多五点半了，两个人就收拾收拾出门。 　　高中部的篮球场早就已经开放了，晚上这个时段，来打球的男生不少，温朝安和周茸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了。 　　按规矩，他们几个凑个队，不到十个人说打也打得开，可是周茸还没进去，就一眼看见了顾余岳。 　　对面也看见周茸了，把球往旁边一抛，走过来，双手一抱，在两人前面站住。 　　“这谁啊？大晚上不学习跑出来打球？” 　　周茸看也不看，径直往前走，他在场上瞄了一圈，于东子和刘天珩还没来，他们是先到的。 　　“和你说话呢，周茸，你怎么回事啊，谁教你的说话不理人啊？教养呢？谁教你的啊？”顾余岳惹着事，竟然也能像看戏的一样，语气调笑，说话一点不客气。 　　“哥，”周茸突然说，“听见狗在叫了吗？” 　　温朝安眨眼睛，想笑，但忍住了。 　　“笑出来嘛，”周茸看温朝安笑，莫名觉得自己说得确实好笑，“没事呗，这狗不咬人。” 　　“周茸！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啊，”周茸终于转头，下巴仰老高，“我当谁吠呢？你啊？那天没打够？今天接着找揍？” 　　温朝安碰了碰周茸的手臂，想让他别说了，被周茸推开了：“岳啊，你人类爸爸要打球了，你乖乖滚啊，别在这碍眼。” 　　“周茸！我妈给脸不要！” 　　温朝安见过人打架，人只要发生矛盾，冲突变大，打架是必然的，这些其实可以理解，不过周茸和顾余岳这种一见面就互咬还互咬了很长时间的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弄。 　　顾余岳冲上来，一巴掌就往周茸脸上招呼，他人微胖，要是经常锻炼其实算得上是壮的，打人也有力气，就算没锻炼估计也没少和人干架，上来就直打。 　　这里是篮球场，比起上次的小饭店宽敞了太多，周围一堆起哄闹事的不良，又没有老师管，这两个人完全能打得头破血流。 　　温朝安不认识篮球场上的人，也不知道那些是不是顾余岳认识的人，他只是想要劝架，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拉人，还要问那边站着看戏的人在看什么。 　　周茸将温朝安推开，抹了把脸：“哥，你站一边去。” 　　“茸茸……” 　　“这是你哥？”顾余岳咳了两声，骂，“你俩姓不一样他还是你哥？你妈和谁搞的你啊？周茸，要不要点脸？” 　　“煞笔吧你！”周茸扑上去，两个人滚在一块，又踢又打，周围的人看着笑着，没有一个要来劝架，少年的衣服在动作中被撩开，周茸拧着顾余岳的衣服一把拉起来勒住他脖子，一拳一拳往他肚子上锤，顾余岳蹬在周茸的腿上，胡乱踢着，嘴里脏话机关炮似的，反正谁也不松手，最后扭打在一起。 　　温朝安上去拉周茸，两人被奋起的顾余岳推开，温朝安被撞在地上，顾余岳又去打周茸，骑在周茸身上抡他脸，被一脚踹裆。 　　“周茸你他妈……”顾余岳捂着裤裆，等了会，爆喝一声，“老子今天拿不下你我他妈跟你姓！” 　　“你姓啊！姓了也他妈是我家的狗！”周茸喘着粗气，“去你妈的！我呸！我呸呸呸！你连我家的狗都配不上！姓我我恶心！” 　　“操！我恶心死你丫的！” 　　今天这架没完没了了，两人又要打，似乎有人在打电话，拍照片，温朝安本来就是想劝架，看见有手机对着两个人，他愣了下，突然想到，要是被学校的老师知道了，几天打架就不是被骂这么简单了。 　　这军训才刚结束，连学都没正式开始啊！ 　　温朝安大喊了一声“别拍了，出人命了”，这就去拉两个人，人在打架的时候是不好制止的，尤其他和周茸这边人少，简直就是撞上门给人揍的，那些看戏的不劝架但好在也没掺和，不然一堆人围殴他俩，就真的要受重伤了。 　　周茸的那条腿也才好，这么多人，他打得过谁？ 　　温朝安想也不想，上去就对着顾余岳撞，把人撞倒，自己跟着扑下去，将顾余岳按在身下，周茸还在推温朝安的身子让他别挡着，要抡死顾余岳，不过温朝安死死按着没动，身下，顾余岳还在骂，骂温朝安也有种，兄弟两个一对。 　　“你他妈松开我！”顾余岳掀开温朝安，骂骂咧咧，“我和你家没完！周茸抢我的人，是个贱…种！你也是！你俩妈绝对有个贱人，要不怎么……啊！” 　　温朝安一把按在他喉咙上，一拳就冲着脸砸上去！ 　　“有完没完！”小少年火也上头，按着他脖子喊，“你是不是有病！” 　　他的手压在顾余岳脖子上，顾余岳双手没了钳制，一把掀开他，温朝安被推倒在地上，周茸一脚就往顾余岳身上踹。 　　这时，远处有人喊着“别打了”，声音由远及近，是于东子和刘天珩来了。 　　“卧槽怎么又打起来？茸儿？茸儿？”于东子去拉周茸，那边似乎也有人拽顾余岳，打得不可开交的少年就被拉开，温朝安站起身来，小跑着去问周茸有没有事，周茸“啊”着俯，和温朝安说他腿疼。 　　温朝安蹲去看，腿上青青紫紫，还肿了起来，他眼眶都红了，拉着周茸的手臂说：“茸茸，我们去医院看看，都怪我，没拉住你……”说着就要背他。 　　“哎我的妈，”于东子赶紧把往周茸前面凑，“来来来，我背我背，哥你别凑热闹了啊，我的天啊，哥你还好吧？” 　　温朝安说还好，于东子就让刘天珩赶紧打车去医院，腿是大事，要好好看。 　　旁边顾余岳臭嘴不停，周茸疼得要命，但是嘴不疼，两个人隔着人对骂，声音吵得温朝安耳朵里“咚咚咚”得疼。 　　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乱，温朝安看过去，那边一个人被一脚踹出老远，定睛一看，踹人的穿着个黑色背心，面色不耐，用脚踢顾余岳的小腿，骂：“蠢货，又在这给我惹事。” 　　顾余岳疼得抽气，但也没敢说话。 　　因为来的人正是沈青湖。 　　反正，是不会再打起来了。温朝安松了一口气。 　　很快，刘天珩打的车到了，温朝安本来是和他们一起上车去医院的，可是他想起什么来，对刘天珩说：“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 　　“什么事？”刘天珩皱眉头，“先上车啊。” 　　“没事，你们先走，我马上，”温朝安笑了下，说，“东子一个人不行，你帮忙看着点啊，我马上就打车过去。” 　　说着，温朝安关上车门，看着车开走，自己一个人往篮球场走。 　　小少年一个人也怕，可是他想起刚刚那些拍照的人，要是打架的事情被学校知道了，那么今天在场的人都得有责任，就算是自己被处分，可是周茸不行，温朝安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本来爸妈就不在家，要是被通知两个孩子打架了，那么他们工作也做不好，回来也要生气，好歹周茸叫他一声哥哥，温朝安想着沈青湖还在，要是好好说话，应该是能沟通的，他只要把照片和视频删掉就好，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 　　温朝安走回去，顾余岳那边有五六个不良，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围成一圈和沈青湖交代刚刚的事情，真心关心顾余岳的也没几个，他鼻血都往下淌，也没人递一张纸。 　　那边有人看见温朝安，一抬头，几个人都往过看。 　　人的眼神是有力量的，足以令一个不善言谈的小少年紧张，不过温朝安依旧往过走，没退缩。 　　沈青湖看了一眼，挑眉：“怎么？还有事？” 　　“不是……”温朝安顿了顿，说，“刚刚，我看见有人拍视频照相了，可以请他们删掉吗？” 　　他说完话之后，空气中一片寂静。 　　随后，沈青湖“喔”了一声：“是啊，拍视频啊，还照相，影响多不好啊……不过，我也没有权利让他们干什么是不是，你要是想删，挨个过去问问咯。” 　　沈青湖笑了声，摊手：“反正我后来的，没拍，有事别找我。” 　　一个一个问…… 　　温朝安咬了咬嘴唇，他知道自己这是被欺负了，但是没办法，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删掉视频而已，也没有什么，问就问吧。 　　小少年规规矩矩地走过去，一个一个问要手机，那些人嬉笑着，要不不给他，要不装腔作势地问他：“我手机里没有啊，你自己看看。” 　　温朝安解不开密码，没有人会告诉他，明明这些人全都拍了，但是不会删，都在戏弄一个认真的小同学。 　　他咬着嘴唇，受了委屈一样，想要流眼泪，但是没有什么好哭的，那是示弱，他只是抬头看着那人，说：“你拍了，我看见了，删掉吧。” 　　小混混对付认真宝宝太容易，就像是狼天生知道怎么一口咬死小兔子，他们喜欢戏弄，喜欢捉弄。 　　他们笑着，侧头，一本正经地逗弄他：“就是没有啊，这是我手机还是你手机？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别问了行不行，烦不烦？” 　　温朝安低声下气地问，他知道他们戏弄他，要是想办法，只有在沈青湖身上想，因为他明显就是老大，顾余岳敢这么闹，不也是靠着他吗？ 　　“哎，同学，”有人和他说话，“你是男生吗？” 　　温朝安对上戏谑的视线，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你长得挺好看啊，是男生吗？”那人笑：“你看你嘴唇，都要被你咬破了，你要不对我笑一个？笑一下我就把手机给你，你想删什么删什么。行不行？” 　　温朝安觉得血液往上涌，和害羞的时候不一样，他确实放开了自己的嘴唇，但是身子开始颤抖，他手握成拳，咬牙—— 　　“有病就去治病，少他妈在这欺负人。” 　　突然，眼前一黑，温朝安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在声音传入耳朵之后后知后觉地发现眼睑上温热的触感。 　　这，大概是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温朝安的肩膀被按住，他穿了很薄的短袖，那人的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触碰到小少年，那人不由分说又温柔地拉着他往后，被撞进一个够坚实的怀抱。 　　耳侧，熟悉的声音安慰他：“煞笔不要看，脏话不要听。” 　　“朝安，你别怕。” 第21章 小动物 　　陆浅颂晚了一步，这还得怪沈青湖，因为他最开始接到的消息并不是什么打架，而是沈青湖约他出去吃烤肉。 　　他换了衣服，车都乘上了，结果路上又收到了叫他立马去学校的消息。 　　情况大概说明了，是顾余岳那个表弟又打架了，好巧不巧这次是在学校篮球场打的。这事情其实没什么，就是打架，不过地点在学校，又是刚刚军训回来的高一生，要是闹大了，学校绝对“杀鸡儆猴”，顾余岳爸妈知道儿子打架到时候准要闹，陆浅颂这个亲戚就也要头疼。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立马让司机掉头，直奔学校而去。 　　一开始，陆浅颂不知道打架的人是谁，他就想着要是顾余岳和外面的小混混打了，那也只有沈青湖能出来摆平，要是学校的同学，那就好说很多，私下补偿了，大家就当没发生这件事，这样对谁都好。 　　等他快到了，发现事情好像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陆浅颂认识周茸，当然也知道他们几个关系好，他下车之前刚好收到别人发给他的短信，点开，就是顾余岳和周茸扭打的一系列视频，他大概扫了扫，正要下车，不小心点开了最后一段，那个熟悉到几个小时之前还和他靠在一起的小同学正不管不顾按住顾余岳的脖子，歇斯底里地打了一拳。 　　陆浅颂脑中空白了一瞬，司机师傅问他要不要在这里下车，问了两次他才听到，赶紧扫了钱，一甩车门就往学校篮球场跑。 　　陆浅颂认识周茸，当然也就知道他和顾余岳是冤家，见面就咬那种，可是他压根没想到会打成这样，连那个乖宝宝都参战了。 　　所以，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那个小同学明明那么腼腆，要是受伤了，疼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哭。 　　担忧着不需要担忧的事情，等陆浅颂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打架了，事态平息，他松了口气，然而气都没出完，一眼看见那个小同学站在一众不良面前，那些平时见得多了的乱七八糟的人正对着小同学笑，好像小同学在干什么令他们可以逗弄的愉快的事情。 　　陆浅颂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同学背对着他，规规矩矩站在那里，陆浅颂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一只被恶犬围住的小兔子，他又想起刚刚那个视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宝贝刚刚才打过人。 　　“哎，同学，你是男生吗？” 　　“你长得挺好看啊，是男生吗？” 　　陆浅颂皱眉，随后看见了小同学微微仰头。 　　那个人又说让小同学笑一下，要是笑了，就把手机给他，想删什么删什么。 　　陆浅颂一瞬间就明白了，是刚刚发给他的那些视频，要是这些发到老师那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表弟有添油加醋的能力。 　　小同学的手握在一起，明明是一双漂亮的手，可是他握成拳头，身子微微颤抖。 　　陆浅颂光看背影，就觉得他眼睛里都是眼泪，稍微扑闪扑闪眼睫毛，眼泪就会往下掉。 　　陆浅颂冷眼扫过去，和沈青湖的目光对上，友人微微仰头，给了一个疑惑的回应。 　　陆浅颂看了他一眼，先上前一步遮住了小同学的眼睛，让他别怕，随后一个一个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小同学在他手下微微发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的小动物。 　　“刚刚说什么呢？”陆浅颂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沈青湖身上，“带我一个吗？” 　　沈青湖看着他，没回答，陆浅颂也没有松开手，依旧捂住温朝安的眼睛，但是却对着沈青湖说话：“刚讲什么呢？我想听听。” 　　“哥……”顾余岳从地上爬起来，咳了两声，抹干自己的鼻血，和陆浅颂解释，“你知道之前我和周茸打架，我和那厮一直不对盘，然后你……你旁边这个就是周茸的哥哥，所以刚刚他们两个一起打我来着……” 　　顾余岳还在说，半靠在陆浅颂怀里的温朝安却低下了头，他没有拨开陆浅颂的手，不过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在说“我好累”的脖颈，让陆浅颂很想伸手捂住他的脖子，觉得他在受冻。 　　“打你？所以呢？”陆浅颂打断喋喋不休的顾余岳，“我问你，现在在干什么？他现在在这干什么？” 　　“在……”顾余岳顿了顿，说，“他问我们要刚刚打架的视频，说有人拍照了，但是大家其实并没有拍吧……” 　　“没有？”陆浅颂的手捂累了，他感觉自己手心下小同学的眼睛那里也潮潮的，于是松开了一点，将他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一副护崽的老母鸡样子，对顾余岳说，“没有，那刚谁给我发的视频？都没拍我怎么知道你们打起来了？” 　　顾余岳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他解释不清只好说：“不是，我就是……” 　　“你就是不想上学，也不想争气，更不想让我好过，”陆浅颂的手离开温朝安的肩膀，指了指那几个小混混，最后指尖对着顾余岳，“你意思就是拍了视频好，到时候给学校老师看看，老师就帮你惩奸除恶了，然后和你爸一说，他还帮你做主，过来收拾这个小同学，要不也就之后再找人给他打一顿，那个视频就是你反击的借口呗。”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哪一个，还是让大家都看看他到底有多过分，没事追着你打？” 　　“不是，哥，”顾余岳“啊”了一声，解释，“不是啊，就是之前有事，又不是我无缘无故过来就打，你讲讲道理行不行？” 　　“讲什么道理？”陆浅颂笑了声，“人兄弟俩来学校就是为了打你，你要讲道理，你要不和你哥我说说，你怎么惹着他们了？” 　　“哥？！”顾余岳感觉要崩溃，“你干嘛老向着他啊？你……” 　　“怎么回事啊？啊？”顾余岳话没说完，沈青湖插话，提高了音量，“岳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行不行？大晚上你俩哥都不玩了过来给你断官司吗？” 　　玩…… 　　陆浅颂抽了抽嘴角。 　　“不是，湖哥……” 　　“不是就赶紧，该删视频的删视频，删照片的删照片，”沈青湖对陆浅颂摆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赶紧弄完了还赶下一场。” 　　“你去不去啊，”沈青湖扬下巴，意思是说温朝安，“一起呗？那么宝贝？” 　　“我不了，”陆浅颂看了眼顾余岳，反正只要沈青湖在，那些视频照片就一个都留不下来，“我今天也不吃烧烤了，改天约。” 　　“行，”沈青湖往球框后面的台子上一坐，“交手机，我自己查，谁今天东西流出去了，我腿给他卸了。” 　　陆浅颂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反正事情解决了，就把温朝安转了个身，揽着他的肩膀往学校外面走。 　　等走出校门，基本没有什么人了，陆浅颂侧头看温朝安，轻声问：“疼吗？” 　　温朝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等陆浅颂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啊？”陆浅颂笑出声，捏他脸颊，“问你疼不疼，看我干什么？” 　　“不疼。”温朝安回答了，很快又低下头，像是做错事情了一样。 　　“不疼啊，那我们去吃烧烤好不好？” 　　陆浅颂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拒绝了沈青湖的邀请，这个时候又要问小同学要不要吃，完全是个双标boy。 　　“我，我就不吃了，我要去医院……”温朝安该去看周茸了，一个是他担心周茸的腿，另一个是怕大家担心他。 　　“那我送你去？”陆浅颂拉着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可是我有点饿了，怎么办？” 　　温朝安这才抬头看他，嘴角轻轻抿成一个柔软的“一”字，说：“我没事的，你去和朋友吃饭吧，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好像怕陆浅颂不放心，或者又有别的粘着他的理由，温朝安补充说：“我带钱了，你不用管我的。” 　　“……”陆浅颂舔了下嘴角，想笑，但是又有点尴尬地用手扶住了额头，最后无奈地笑出来，“你真的，你真的好可爱。” 　　温朝安看他，莫名其妙地说：“我不可爱。” 　　他很凶地说：“我刚刚还打了架。” 　　陆浅颂要被他可爱死了，很随意就将他的手拉在手里，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走路一样，握着手甩呀甩的：“不行，就算你打架了，你是不是也要吃饭？你就说，军训回来，晚饭吃了吗？” 　　温朝安看着他，不说话。 　　“是不是没吃？”陆浅颂摸摸他的头，对着他可爱又有点固执的小动物说，“得了，你朋友那边你也帮不上忙，不如我们吃了饭给他们带过去？行不行？” 　　温朝安还是不说话，盯着他，为难地低下头，小声说：“我要去看看茸茸他的腿，上次，就是军训之前，他就是被别人打架弄伤了……” 　　温朝安等了等，见陆浅颂没有回他，于是抬头看着他说：“我得去医院。” 第22章 爱你喔 　　去医院不是不可以，但是陆浅颂其实并不想让他在那里辛苦地等，明明他也参与打架了，不应该好好休息吗？ 　　再说，他跑这么远来，就是要帮小同学分担一点辛苦的，要是非要去医院，陆浅颂陪他去，不管检查还是什么，都能帮他跑腿。 　　温朝安在短暂的沉默中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相反的情绪，感觉拒绝他不太好，又不想让他不开心，于是说：“我们之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吃饭吧。”他们是同班同学，总还有机会的。 　　现在天色渐暗，温朝安认认真真说话的样子有点点可爱，不过拒绝就令人有些心碎，陆浅颂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泛着点路灯的那种橘黄，很好看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啊？”他问。 　　“就是，人总要吃很多顿饭，”温朝安说，“我们一个班，有很多机会的。” 　　“好啊，”陆浅颂一点不客气，要占他之后所有吃饭的时间，“那说好了，开学了，咱们之后就一起约饭啊。” 　　他用一种近乎于无所谓，不过听起来就会可怜他的语气说：“我在这一级没有什么朋友，虽然很多人都认识我，不过都以为我是学长，还是有些……微妙，要是你能陪我真的太好了，提前谢谢你。” 　　温朝安听了之后，一想，似乎也就是这样的，毕竟陆浅颂留了一级，所以肯定会尴尬的，既然他们是一个班又认识了，当然可以一起吃饭。 　　温朝安就点头：“好，我会的。” 　　等了下，温朝安见他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说：“那我就先走了，刚刚的事情谢谢你，开学再见吧。” 　　他单方面说了拜拜，发现陆浅颂一直盯着自己看，嘴角的笑也还勾着，就有些不自在，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打车去医院。 　　他站在路边等车，再回头，陆浅颂也没离开，小少年想着也许不理他就会走了吧，可是没有，又开口问他：“你也要打车走了吗？” 　　“怎么？赶我啊？”陆浅颂看他。 　　“不是，就是，你也是这个方向吗？” 　　“你想知道我家在哪？”陆浅颂笑，“直接问，我就告诉你啊，在……” 　　他话没说完，那边温朝安的手机叫了，小少年就给他一个“不好意思啊，等我一下”的眼神，接了电话。 　　打电话的是刘天珩，他那边排队，先是问了温朝安现在的状态，有没有从那些人手里脱身，等温朝安说事情都解决了，就告诉他这边挂号检查一众事情多得要命，周茸腿疼，于东子看着他也走不开，就问温朝安能不能带点吃的，几个人下午都没吃饭，饿球死了。 　　温朝安点头，他的动作在电话这一侧，除了陆浅颂谁也不能看见，就又把陆浅颂逗笑了。不过本人并无察觉，还在说话：“那，你们想吃什么？我给带。” 　　“我也不知道啊，朝安，你这样，我先排队，你自己看着买就行。”似乎这个时候医院也挺忙的，温朝安没办法，等刘天珩挂了电话之后，想着要怎么办。 　　一旁一直等着的陆浅颂就拨拉他的手，一副得逞了的样子，问：“走不走？跟我吃饭啊。” 　　温朝安没有办法，想他是故意的，可是电话又是刘天珩打的，和陆浅颂也没有关系。反正最后是同意了，他们一起去找吃的打包。 　　陆浅颂带他去了附近的商场，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像是烧烤和各种油炸小铺子，炸鸡，或者炒菜和粥店。 　　温朝安想着周茸受伤，给他买了粥，又去给于东子和刘天珩打包了米饭炒菜，还有一点烤肉。等餐的时候，陆浅颂去隔壁买了香肠，上面有辣子，但是吃起来不辣，先问温朝安能不能吃辣，等得到了“可以”的回答，就把东西递到他嘴边。 　　温朝安想要自己拿着吃，陆浅颂当然不会不答应他，但是还是用“烫，不好换手”的理由拒绝了。 　　等吃了两口，温朝安问他要怎么办，跟着去医院还是在这里吃，温朝安不想自己去医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陆浅颂想了想，说：“这里小吃很多，反正你朋友那边还要检查，打包的饭也没好，我们先吃。” 　　说着，他就对着手里，温朝安吃了一半的香肠咬了一口。 　　温朝安问不出来“嫌弃不嫌弃”的话，人家都已经吃了，大概就是不嫌弃。 　　陆浅颂本人倒是不在意，很自然地把香肠给他，让他在这里坐着等，说他马上就回来，然后就跑走了，跑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了一个小孩子，鞠着躬说了对不起，又往远去了。 　　温朝安乖乖坐在椅子上，听见那个小朋友的家长说了陆浅颂两句，他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并不是很友好，不过也没有别的举动了，乖乖地等着。 　　等陆浅颂回来，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他手里提了好几个袋子，基本都是吃的，很是贴心地把东西都拿出来，摆了一桌子让小同学吃，等到最后一个袋子了，他没再往桌子上摆，而是蹲下来，半跪在温朝安脚边，拉他的裤子。 　　“你干什么啊？”温朝安按自己的裤脚，也按住陆浅颂的手。 　　他们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但并不偏僻，随时都会有人看见，温朝安不知道他蹲下去要干什么，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 　　“没啊，这是药，先帮你消下毒。”陆浅颂自顾自把袋子里买的碘酒药膏还有纱布什么的拿出来，看着温朝安的腿，在膝盖破皮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涂药，一边涂还一边问他疼不疼。 　　温朝安说不疼，抿着嘴角，手不自觉地扶在陆浅颂肩膀上，和他说：“你别这样了，我自己来弄吧。” 　　“没事，你都疼了，我还让你弄，这不是欺负你吗？” 　　温朝安坐在那里，桌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吃，他少有被这样对待的经历，脸颊微微红着，不知道是不是餐厅人多太闷了，不透气才红的。 　　等腿上弄完了，温朝安就让他坐，不过陆浅颂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胳膊看，确定没有什么伤口了才坐下一起吃。 　　那只被温朝安吃了一半，又被陆浅颂咬了一口的香肠还在小同学的手里捏着，陆浅颂看了他一眼，就问他要，说：“对不起啊，我刚刚咬了一口，你嫌就给我吧。” 　　温朝安还在刚刚半羞涩半羞耻的情景中出不来，听见他这么问了，飞快地摇头，说：“没有，我不嫌的，就是……” 　　“就是？”陆浅颂侧头，饶有兴趣地看他。 　　“没有。”温朝安摇头，好像为了证实自己就是不嫌弃他一样，对着香肠上的豁口咬了一口，说，“也没有多少了，我就都吃了，不给你留了。”他是没有想过再把香肠给陆浅颂了。 　　“没事，买了挺多的。”陆浅颂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一边吃一边和他聊天。 　　两个人没有说多长时间的话，很快叫餐的牌子响了，他们去拿了外卖，一起打车去医院，那边三个人都饿整一个下午了。 　　等到医院，温朝安找到周茸他们，周茸刚刚检查完，医生说是之前刚好一点就这么折腾自己，疼是活该，反正就开了药，也没有更大的问题。唯一不怎么好的是脸上的淤青，要是爸妈回家，肯定就知道他打架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温朝安买了药膏，打算等回去给周茸涂，全部检查完了之后，他们在医院的食堂找了个地把饭吃了。 　　陆浅颂已经饱了，就说先走，温朝安跟出去送他。 　　天色基本全黑了，昏黄的路灯下，陆浅颂和他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还提醒他，什么时候一起去白天看到的那条街上走走，景色很漂亮，街边也有卖文具和小玩意儿的店铺，反正开学要买本子笔，都是要去的，让温朝安闲了约个时间。 　　温朝安不能确定，就把手机号给了他，还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说是有事情直接联系就好了。 　　陆浅颂笑他：“早知道我军训的时候就问你要联系方式了。” 　　温朝安说：“军训不是不可以用手机吗？” 　　“可是我带了呀，”陆浅颂忍不住，伸手摸他的头，又揉，“以后要是顾余岳再惹事，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是他表哥，总能治他。” 　　温朝安想，反正顾余岳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只会找周茸的，陆浅颂确实是他哥哥，要是以后再打架了，叫他也可以避免，算是好事情。 　　温朝安就先谢谢他。 　　“别谢我啦，今天你说好几次了，以后不用谢我。不许谢。”陆浅颂和他说了再见，这才离开。 　　等温朝安回去找几个人，他们刚好吃完了饭，大晚上没什么好玩的，就各回各家了。 　　温朝安和周茸上了出租车，两个人在车上聊了会，周茸问他，这身伤怎么和爸妈说，温朝安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办法，就说：“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说是我不小心惹了别人，你帮我出头。” 　　周茸笑他笨：“我直接去于东子家玩不就完了，你也一起，不，我们去天珩家，说是去学习，爸妈保准让去。” 　　两个人在车上笑，那司机师傅问他们是不是闯祸了，周茸就和司机贫去了。 　　正巧，这时，温朝安的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是陆浅颂和他说话，发了一句“平安到家”和一个“爱你喔”的卡通小动图。 　　温朝安眨眼睛，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热热的。 第23章 叶子 　　爸妈不在，周茸要养伤，兄弟俩吃饭叫外卖，吃完看电视，在家度过了悠闲又愉快的两天。 　　开学的前一天温爸温妈回来，看见青一块紫一块的周茸还有挂彩的温朝安，心疼得不行，东西也不收拾就坐在沙发上一个一个“验伤”，说他光是看这两个儿子就累死了，还好没多要儿。本来周茸说好要去刘天珩家玩，结果被温妈看穿心思而告终。 　　周茸在爸妈面前就是小朋友，把来龙去脉删删减减又添油加醋地说了，最后随口说：“要不是我哥劝架，我能打死那个傻逼。” 　　温妈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就你能，一天到晚打架，不让妈妈省点心！” 　　周茸“喔”了一声，估计是被打疼了，于是往房间去了。 　　温朝安看看温妈，过了会，乖巧地说和妈妈一起做饭，帮忙干家务，温妈也没跟他客气，在他后背拍了把，说：“你也是！打架！不给妈妈省心！” 　　温朝安就笑，本来想说让她别担心，不过他也是个没多大的孩子，偶尔要撒娇，就说：“妈妈，我劝架了啊！” 　　温妈吃惯了周茸贫嘴，对温朝安的撒娇没辙，瞪了孩子两眼，最后亲昵地在他胳膊上捏了捏，说：“你这细皮嫩肉的打什么架，破皮留疤了怎么办？走！今天罚你做菜！” 　　于是周茸就幸灾乐祸跑来看温朝安做饭，温朝安自己倒没不乐意，还给温妈秀了两个菜，被奖励了一个温柔的颊吻。 　　温朝安吃饭的时候想，爸妈和兄弟都对他很好，这也就是家的感觉了。 　　等收拾完碗筷，温妈说明天要上学，问两个人的学习用具要不要买。温妈是那种不包书皮就要叨叨儿子不爱护书籍的那种家长，周茸本来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不过碍着温妈的脾气，不想被扇后脑勺，就还是打算去买。 　　一开始还说和温朝安一起去，不过周茸的腿似乎并不怎么行，温朝安就说一个人也行，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说是这么说，其实小少年对这边城市其实并不了解，就算是去文具店买文具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他就想起了陆浅颂。 　　之前陆浅颂说学校附近那条街有卖文具的，温朝安想去那里买，不过要是去那条街，之前又有约定，不叫陆浅颂就显得怪怪的。 　　温朝安想了会，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要不要去。 　　消息刚发出去一分钟都不到，就收到了来自陆浅颂的电话。 　　声音是是熟悉的声音，不过能听出来陆浅颂今天心情很好，他叫了温朝安的名字，在电话那头说：“买东西是不是？叫我去啊？” 　　温朝安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就说：“嗯，我想买文具，但是不知道哪里比较便宜又好用，所以想问问你。” 　　陆浅颂当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他问温朝安家在哪，说一会过来找他。 　　温朝安忙说自己去，不过那边太热情了，没拒绝掉，就成了陆浅颂来家楼下接他。 　　周茸和温朝安住一个屋子，温朝安是电话打一半的时候进房间的，周茸只听见了那句“那好，你来了告诉我，我就下楼”。周茸就问：“谁啊？” 　　温朝安如实回答：“是陆浅颂。” 　　顿了顿，他解释：“我不是要去买文具吗？之前军训回来的时候，他和我说有一条街有很多家店，就让我去看看。” 　　“是学校门口那边吧，那也行，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周茸想了想，：“别让他给你拐跑了。” 　　周茸对顾余岳不对付，对陆浅颂的印象半好半坏。 　　温朝安笑，说没事。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周茸随口问。 　　“也不是好，”温朝安摇头，“就是他帮我看看而已。” 　　他的手机这时响了，就赶紧准备出门，还补充了一句：“谁让你腿不能出门，要不然就是我们两个去了。” 　　周茸一想，也是。 　　等温朝安到门口换鞋了，他在里面喊：“哥，回来帮我带学校门口的炸鸡柳啊！” 　　温朝安说“知道了”，另一个屋子的温妈就喊他俩，让声音小一点，打电话呢。 　　温朝安笑着说他出门了，就赶紧往楼下赶。 　　温朝安是个守时的小同学，不会让陆浅颂等，不过他下楼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转了两圈，硬是没有看见陆浅颂在哪里，想打电话的时候，看见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是语音，只有一秒。 　　温朝安点开，是低低的男声，让他转头。 　　温朝安愣了下，正要往后看，结果眼前一黑，是被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笑着在他身后说：“你转慢了，被大怪兽抓住了。” 　　温朝安被“大怪兽”三个字可爱到了，笑了下，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侧头看过去，陆浅颂今天穿了很简单的白色短袖，站在尚不刺眼的日光下，有种难以言喻的青春感。 　　温朝安目光只落到他胸口就没有再往下了，说：“你今天看起来很……” 　　他停顿，再补上那句“帅”，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竖了下大拇指。 　　陆浅颂笑：“你好会说话啊，多说几句？” 　　温朝安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得了，不说话的时候感觉乖乖的，让人挺喜欢，说话了就跟不一样了，让人特别特别喜欢，”陆浅颂问他，“嗯？你是哪里下凡的仙子？” 　　温朝安愣了愣，眨眼，不怎么自在地说：“仙子是这么用的吗？” 　　“是啊。”陆浅颂就笑。 　　两个人讲了会儿话，陆浅颂叫的车来了，就上车出发。 　　文具店的时间对男生来说并不漫长，温朝安在本子上记了要买的东西，所以采购十分迅速，陆浅颂自己不操心这些，照着他买的买了一份，两个人出来之后，温朝安想起来周茸的委托，就问他炸鸡柳在哪里卖。 　　这种小推车的零食，要不是陆浅颂带，温朝安自己一个人还真的找不到。 　　他们往学校的方向走，正走的就是那条街，叶子从天上飘下来，有一小片落在了陆浅颂的头发上。 　　温朝安看了看，想伸手去拿，伸了两次都被陆浅颂无意识地躲掉了，结果他没注意，和正巧转身的陆浅颂撞上，温朝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耳朵。 　　“你在干什么？”陆浅颂停住脚步，打量他，问，“摸我？” 　　……摸我是什么鬼？！ 　　温朝安睁大了眼睛，说：“摸什么？当然不是啊！” 　　“那是什么？”陆浅颂侧着头，他抽条抽得好，现在比温朝安高一点，喜欢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掌勾回来贴在小同学的后颈，说，“你不说我就不放手。” 　　“叶子而已，”温朝安把手里的小叶子给他看，“是叶子落上去了，帮你拿下来。” 　　“帮我拿下来啊？” 　　陆浅颂看了他一会，说：“你头上也有叶子。” 　　“我头上？”温朝安抬头，伸手去摸，不过被陆浅颂握住了手腕。 　　“你帮我拿了，那我也帮你，”他凑近小同学，温朝安就低下头，让他方便拿，陆浅颂笑着说，“真乖，别动啊。” 　　温朝安没动，乖乖的，等了一会却什么也没发生，除了自己的手腕被陆浅颂握着，压根没有感受到什么叶子落上去或者叶子被取下来的动静。 　　“好了吗？”温朝安问。 　　“别动啊，让你别动了，”陆浅颂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乖乖的。” 　　又等了几秒钟，温朝安还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问陆浅颂，是不是真的在拿叶子，陆浅颂就说：“当然不是啊，我在等叶子落下来。” 　　“……”温朝安呆了一瞬，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他仰头皱着眉看陆浅颂，被笑着在头上摸了一把，说，“没有叶子落下来，所以我要等的啊。” 　　“那你摸我头干什么？”温朝安说：“我不是说了会长不高的吗！” 　　“那你摸回来？”陆浅颂俯下一点身，“摸回来行不行？” 　　温朝安看着他，正要伸手，陆浅颂就转身跑。 　　温朝安没想跑的，可是下意识就去追，他手里拿着刚刚买的东西，跑起步来塑料袋在风中摇晃，发出了很普通却好听的声音。 　　少年们在风里追逐，笑闹，随后，跑在前面的少年有计谋地突然转身，张开手，后面追的那位就撞进他怀里，被自然而然地抱住了。 　　陆浅颂不撒手，胳膊圈在他腰上，说：“你没我高，摸不到的。” 　　温朝安是内向害羞的小孩没错，可是熟悉一点又玩起来了，就也不会一直拘谨。 　　他有些气地盯着陆浅颂，看了他一会，突然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肩膀去够，不过这次依旧没有得逞，因为陆浅颂戏谑地笑，身子往前探了探，温朝安再够，就要仰面碰到他的脸了。 　　“我说吧，你摸不到。”陆浅颂说。 　　“那是你作弊。”温朝安无奈地笑，不过就是这一会儿，他玩得够开心了。 　　“心情好吗？”陆浅颂和他勾肩搭背，带着他往前走。 　　“不好，”其实是好的，不过温朝安说，“特别不好。” 　　“为什么？” 　　“因为没够到。” 　　他非常孩子气地噘嘴，不看陆浅颂，等了会才侧头，十分认真地说：“我想摸一下。” 　　认真是装出来的认真，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又像是在说“我要学习了”，有种不甘心的执着。 　　陆浅颂等了等，突然停下脚步，低头，像只温顺的大狗狗一样，对他说：“给你作弊，摸吧。” 　　温朝安伸手，结果还没有碰到，陆浅颂就往后退了步，他还低着头，从下而上看着小同学气愤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24章 同桌 　　温朝安回家已经是下午，周茸吃着凉的差不多的炸鸡柳，看温朝安把买来的东西一人一份放在两人桌子上。 　　周茸问他：“哥，你吃一口不？” 　　说着，竹签扎了一块肉往前递。 　　温朝安正在拆书皮和文具的包装袋，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吃吧，我刚刚尝过了，还有啊，别在床上吃，本来妈妈就说不能拿到卧室的，要是油弄到被单上了，咱俩都得挨骂。” 　　“也是，”周茸知道，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他的桌子前，和温朝安一起拆包装，又去把两人的新书包拿出来，开始收拾东西，“哥，我觉得咱俩住一起这个决定特别好，你好好学习，还能带动我好好学习，到时候考试出来，我觉得我帅哥的名上还能加个‘学霸’。” 　　“是啊是啊，”温朝安笑，“你要是稍微努点力，我就跟不上你咯，大学霸。” 　　周茸听了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学第一天，温爸专门起了个早送儿子们去学校。 　　他们家离学校不远，坐车不用转车也就几站路，换句话说，就只有特殊日子才能有如此待遇。 　　温朝安拿了两个大肉包子，给周茸了一个，又把豆浆也给他，说：“我这还有水果，妈妈给的橘子，你刚刚跑太快了，她让我给你塞俩。” 　　“苹果，橘子，卧槽？为啥还有俩香蕉？”周茸扒拉温朝安的小布兜，除了水果，包子，还有两罐牛奶，“妈以为咱俩去郊游吗？还是学校不给吃？” 　　“少说了，到底要不要？”温朝安递了一个苹果给他。 　　“要，不过我拿一点就行，”周茸挑了个苹果和橘子，剩下的都留给温朝安，“苹果给东子，他喜欢吃这种黏黏糊糊又酸不拉几的东西。” 　　温朝安笑：“这是红苹果啊，甜的。” 　　周茸说不要，都让温朝安吃。 　　温爸在前面笑着说：“安安，在家里还习惯吧？” 　　温朝安对着温爸的时候要稍微拘谨一点，他们虽然是最亲的亲人，可是相处时间并不长，温朝安也不想总是麻烦他，基本也没有要找爸爸的时候，就显得稍微生分。 　　“现在也开学了，生活上学习上感情上的事情，能说就说，需要爸爸帮忙的尽管开口，别害怕。” 　　温朝安摇了摇头，说：“没有害怕啦，要是有需要，我就会说的。爸你别操心。” 　　温爸就又去说周茸，说他野，成天打架，让他在学校看着点，别总惹事，也别牵连温朝安，兄弟俩互相帮助，团结友爱。 　　等快下车了，又让他们好好学习，多听老师话，两个人都答应了。 　　下车之后，周茸和温朝安说：“爸要是知道我和顾余岳分一个班了，肯定叨叨更多，哥你千万别告诉他。” 　　“好，”温朝安点头，不过他稍微有些好奇周茸和顾余岳的关系，就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他特别不喜欢我们。” 　　“是啊，我俩初中的时候就不怎么好，我成绩比他好，长得比他帅，他当然不服气呗，前几天也是，非说我抢他女朋友，我都不知道谁是他女朋友，而且我也没有和哪个女生离得特别近啊，”周茸叹气，和温朝安一起走进校门，“你说奇不奇怪？” 　　周茸这个人确实比较喜欢和男生玩，他本身没有喜欢的人，有固定的朋友圈子，也喜欢刺激和炫酷的东西，也喜欢很酷的人，不研究谈恋爱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不过有人喜欢他温朝安也不意外，周茸长得挺可爱的， 笑起来有个小梨涡，之前两个人关系还没多好的时候，温朝安就是因为这个梨涡，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嗯，”温朝安点头，又安慰他，“是挺奇怪的，你不理他算了，现在在学校里，打架肯定非常不好，惩罚是一方面，万一你又把身体打出问题了，疼的是自己。” 　　温朝安挺喜欢他的，也有一点点当哥哥的样子：“下次他要是挑衅你，你就到我班里来找我，陆浅颂也在我们班，肯定打不起来。” 　　周茸就笑：“那好，到时候一有事我就立马往你班跑，你向着我就完了。” 　　两个人在楼梯口分别，周茸去他们班，温朝安的班级靠里，他就接着往前走。 　　由于今天有温爸送，温朝安来的算早，班里没有几个人，他坐了一段时间才陆陆续续有人来。 　　班里的同学在军训几天都认识得差不多，座位又是根据大小个排的，军训站队前后左右的同学就坐一起，温朝安在靠窗一组，隔了一个过道的邻桌就是赵绮绮，前面是程梓，都是熟人。 　　至于同桌…… 　　温朝安看了看自己的桌子，班里都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坐的，刚好到最后一个桌子，温朝安一个人，所以如果陆浅颂来了，班里确实只有同桌这一个空位，温朝安就是不太清楚他要坐里面还是外面。 　　等人来了再问好了。 　　这样想着，可一直到了班主任进班，陆浅颂也没有来。 　　温朝安在六班，六班的班主任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起来二十多岁，个子也不高，走进来的一瞬间，温朝安以为她才是新来的同学，要和自己坐同桌。 　　老师姓刘，是个历史老师，说是六班本来的班主任身体有恙，所以前一周就由小刘老师来管。 　　可能小刘老师第一次当班主任，稍微有些紧张，介绍自己用了一段时间，发书用了一段时间，说话时频频看门外，一边看一边讲欢迎新同学的小班会，一直说到了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 　　早读之后有短暂的课间，小刘老师这才想起来课表的存在，赶紧在黑板上抄了今天的课，匆忙结束了小班会。 　　温朝安记下了课表，随后在他的书本上写名字，随手翻看，没一会，有人点他的肩膀，他转头，他们班临时班主任小刘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和他说一会有个同学要来，和他坐同桌。 　　温朝安下意识往门口看，好巧不巧，就看见陆浅颂单肩背着书包从后门走了过去。 　　没一会，人从前面进来，小刘老师对着陆浅颂招手，叫他的名字，陆浅颂就跨越班级，绕了一圈往最后一排走。 　　从他进班开始，同学们的目光基本都落在他身上，陆浅颂没理别人，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就看着温朝安，走到跟前就和他说早。 　　温朝安也回了一个“早上好”。 　　小刘老师说：“你们认识啊？” 　　陆浅颂点头：“对，我俩关系可好了。是吧，朝安？” 　　温朝安愣了下，点头，起身让他进去。 　　小刘老师就笑着“嘿”了一声，拍了拍陆浅颂的肩，跟他说：“那就好，大家都是新同学，好好相处就行。咱班之前位置排过了，你就坐这，这个地方可能有些偏，要是看不见，跟代课老师说一下，带着板凳往前坐也行……然后新书本在这里，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你们好好上，有事情来办公室找老师就行，那我就先走啦。” 　　温朝安点点头，陆浅颂和老师说了“再见”。 　　课间还有几分钟，程梓立马转过头来，跟两个人打招呼：“哎，兄弟们，还是咱们这些人，好好处啊好好处。” 　　温朝安笑：“只要你上课别转过来被老师说了就行。” 　　“我是谁啊，老师他抓得到我吗？” 　　“得了，好好的啊，兄弟，”陆浅颂身后就是空调，天然靠背，不过他没敢往后靠，就怕空调动了有声音，于是侧靠在左边的墙上，支着头，“你被老师发现不重要，万一以为咱们都是废话大王怎么办？我俩可不想罚站。” 　　“哎，不是……”程梓奇怪呢，“你俩怎么这么确信我就会被老师发现？谁让你罚站了，咱们兄弟维系感情不行吗？切！” 　　他“切”完，又贼眉鼠眼地冲温朝安挤眼睛：“安哥，早饭吃了吗？” 　　温朝安的桌兜里有他的小布兜，里面还有挺多吃的，他早上也吃过了，就说吃了，程梓遗憾地“啊”了一声，和他说：“我没吃啊啊啊，我饿死了。” 　　温朝安正要把自己的吃食分享给他，手都摸进桌兜了，程梓突然站起身，跟两人说：“我刚刚看见楼下，咱们学校食堂旁边有个小卖铺。我打算去那看看，你俩就说，谁愿意跟着吃香喝辣？跟着兄弟走！” 　　温朝安默默摇头：“我吃过了，我不去。” 　　陆浅颂给了程梓一个温和的目光，依旧撑着头，漫不经心地说：“不去。” 　　“……可惜了，可惜了，人一个小卖铺在那不就是给人吃的吗？算了算了，我赶紧下去，一会上课了……”程梓说着，又去问别的人，和其他几个男生结伴下楼了。 　　陆浅颂撑头的样子其实好看的，挺随意的表情，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他很快收了手，趴在桌子上，侧头看温朝安，这个动作像在表达自己的温和与乖顺，是无害的。 　　温朝安看他一眼，问：“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嗯，”陆浅颂应了一声，说，“我饿了，我想吃你的好吃的。” 第25章 我怕 　　温朝安的好吃的就是为了给人吃的，于是那个小布兜被拿出来，毫无保留地向同桌敞开。 　　陆浅颂“哇”了一声，惊奇地抬头，跟温朝安说：“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苹果，香蕉，橘子，早餐豆浆，牛奶……陆浅颂又低头看了一眼，问他：“你到底吃没吃早饭？” 　　“我吃了啊，”温朝安把兜兜往他那边推了推，说，“我吃了包子，剩下可以留在中午吃。” 　　“你吃的好少，”陆浅颂拿了他的橘子，几下剥完了，把橘子掰成两半，问他，“我把你的吃了，你吃什么啊？” 　　“我不饿，可以不……唔……” 　　陆浅颂将一瓣橘子递给他，点上小同桌的嘴唇，在微微后仰之后被粉红的唇瓣轻轻咬住，眼神闪躲着，吃掉了。 　　温朝安小声地说了谢谢。 　　“谢什么？本来就是你的，我才要谢谢你。”陆浅颂自己吃了点，剩下都你一口我一口进了温朝安的肚子，他看温朝安在包里找什么，结果拿出来一包湿巾，忍不住笑，“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啊？” 　　“妈妈让我装的，”温朝安给了他一包，自己拿了一张，擦了手，丢在小塑料袋里，说，“还好我拿了。” 　　等了下，他又“啊”了一声，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陆浅颂：“应该吃之前先擦手的，我忘记了。” 　　“没事没事，”陆浅颂失笑，想摸他脑袋，不过现在在学校，这么多同学，他就没摸，跟温朝安说，“真羡慕你啊，你妈妈好好。这要搁我妈，我说，妈，水果，她直接让我滚出去吃西北风。” 　　温朝安被逗笑，问他还吃不吃。 　　“一个橘子就够啦，晚点饿了我再找你……怪不得你这么乖，”陆浅颂感叹完又说，“和你坐同桌真好，什么都有。” 　　温朝安受到了夸奖，他不是喜形于色的类型，但也会感到开心，乖巧地低着头，嘴角乖乖地抿起来，很小声又很温顺地“嗯”了下。 　　没多久就上课了，语文老师还没站上讲台，程梓为首的几位就压着上课铃迅速跑进教室。 　　语文老师是位腰身修长讲话偏娘的中年男人，他捏着粉笔在桌上敲了敲，轻咳两声，说道：“咱们班这节课呢，是我这学期带的第一节 课，整体容貌很好，看得出来你们暑假过得不错，容光焕发，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昂。”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姓名和联系电话，让同学们记：“我姓福，幸福的福昂。以后有事情找我就打这个电话，不打电话也存一下，我找你们也方便昂，就是我提醒一下，看见老师的电话一定要接，不能直接给我挂掉昂。” 　　班上有同学笑，温朝安也觉得好玩，在本子上记下了老师的电话。 　　开学第一天的课业都不紧张，老师让大家互相打个招呼，一个一个介绍一下自己，从第一组开始，一排一排来。 　　温朝安这个位置够后面了，他和陆浅颂就是班里最后需要介绍自己的人，不过在别的同学开始介绍之后，陆浅颂竟然在他旁边说：“我怕。” 　　温朝安疑惑地看他，陆浅颂就又说：“我害怕。” 　　温朝安更怕上课被老师抓住，于是也不敢动，可是又不想当做没听见，他等了会，一只手从桌子上滑下去，手背碰了碰陆浅颂的腿侧，轻声说：“你怎么了啊？” 　　“我怕啊，害怕，”陆浅颂转头看他，“你没听见啊，他刚刚说‘开火车’，一个一个来，我好怕啊。” 　　温朝安意外地看他，前面程梓就听见两个人在说什么，立马转头过来：“卧槽我也是，我一听见这三个字我头皮都炸开了，你们不知道，我初中的时候背古文就是一人一句开火车，卧槽，太他妈害怕了……” 　　这么说着，难兄难弟在桌上握了手，程梓说：“真羡慕你俩啊，坐这么后面。” 　　“还行还行，你也挺后面的，”陆浅颂伸手在桌上，按程梓后背，“转过去转过去，老师看过来了。” 　　“好的好的。”程梓就赶紧转过去。 　　等程梓转过去了，他又和同桌说话，军训的时候温朝安就体会过他话有多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陆浅颂也是个能说的，不仅能说，还动手动脚。 　　先是手腕，那只刚刚碰了邻座的手被捉住，对方的指腹点按在凸起的高骨（注1），明明都是男生，却可以完完全全圈住他的手腕，不安分拇指轻轻摩挲，就能抵达掌心。 　　这样的紧握从视觉上显现出力量的差距，作为手的主人，温朝安感受到了一种燥热的触感，从手腕那里传上来，到心口，显得他娇小又柔软，似乎是有一点点安全感的，不过奇异的燥热占了上风。 　　燥热也不是某方面的燥热，只是可以在心口作祟，像个没有礼貌的小兔子，翻腾翻腾，让人心神不安。 　　温朝安轻轻挣扎，被一点点力道按住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用些力气，想要逃脱很容易，不过没有逃脱，倒也不是不想，是别的说不清的东西。 　　温朝安垂着头，像是在看课本，可是现在是自我介绍的时间，也没有课文需要他学，他可以不用认真，就仅仅是逃避，却又逃避得不完全。 　　他用很低的音量说：“你……干什么？” 　　等了下，那边说：“怕。” 　　温朝安想问他怕什么，可是他不敢转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要是自己转过去了，那么全天下都知道桌子下面，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就是很怕，所以想拉着你，”陆浅颂在那边耍流氓，靠近他，在他旁边说，“行不行？” 　　行不行…… 　　当然…… 　　前面有个同学不知道说了什么，班里哄堂大笑，温朝安这才在骚动的课堂的掩盖下，给了陆浅颂一个飞快的眼神。 　　陆浅颂一手撑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好像小同学的每一个样子都让他期待，又有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就连温朝安心里的律动都一清二楚。 　　“你不说话，我就一直拉着了。” 　　被班里的声音掩盖，这个角落的空气开始升温，陆浅颂有恃无恐地提高了音量，也有点捉弄温朝安的意思。 　　温朝安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他就静静坐着，表情略微严肃地看着前面，要是偷袭的老师从后门看见了，一定觉得他是个认真得不得了的同学，不过别人都在笑，他的态度就与众不同。 　　也有点太紧张了。 　　陆浅颂笑了笑，还想说话，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温朝安—— 　　小同学依旧面不改色，可是一直放松的四指握了上去，手心的拇指被轻轻攥住，陆浅颂惊讶的眼中，温朝安却只是几不可见地动了下嘴角而已，好像下面那只手不是他的。 　　“哎？”陆浅颂愣过之后笑了，“你这也……” 　　你这也太犯规了吧？ 　　温朝安这才偏头看他，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眨了下，说：“你不是怕嘛？”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并不坚定，手指动了动，又要拿开。 　　陆浅颂想也不想，手指捏紧了他，顺着摸上了他的手掌，霸道地将五指横进去，与之紧扣。 　　心脏突然加快，温朝安低下了头，耳廓热烫热烫的，陆浅颂则坐起身子，再往后一靠，头微微扬起看着老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隔空挑衅着谁，不过都是欲盖弥彰的行为而已。 　　他自己也感受到了难以按捺的心动。 　　还……挺熬人的。 　　陆浅颂伸手按了按心口，这样想。 第26章 补偿 第一节 课很快上完了，温朝安和同桌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这确实是难以想象的一节课，到了最后那个“开火车”的轮流介绍也没有到班级最后一排，陆浅颂那个害怕的借口就显得非常淡薄，而且很狡猾地握了同桌的手，握了整整一节课。 　　在温朝安自己看来，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同学和同学握握手嘛，初中的时候班里的活动多了去了，还有各种好玩的，要是说握手，那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 　　温朝安在座位上摸着自己的脸颊，很是疑惑地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这么紧张吧？ 　　脸颊烫烫的……呜呜呜…… 　　温朝安闭着眼睛，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最后埋头趴在课桌上，像是把自己这样藏起来，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看见他了。 　　陆浅颂回到教室，就看见这么一幅画面。 　　他笑着往教室最后一排走，觉得这条路挺长，但是也不够长，因为坐下之后也没有办法一直看着小同学的正脸，这样刚刚好。 　　等到了，陆浅颂伸手敲桌子，在温朝安抬头之前说：“同桌，让我进去啦。” 　　温朝安没动，在手臂架起的很小很小的空间里闭了下眼睛。 　　“不出来啊，那我怎么进去呢？” 　　正是课间，就剩早上最后一节课了，一班的新同学已经打得火热，班里吵得要命，也没有人会注意最后的角落。 　　陆浅颂看温朝安趴着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没起来的样子，笑着说：“不让我进去啊？”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温朝安的肩膀，小同学委屈地“嗯”了一声，闷声闷气地说：“你，你要不帮我接下水？” 　　他意思是陆浅颂可以再出去一会。 　　温朝安本来没想脸红的，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不会有人上课的时候和同桌十指相扣吧？ 　　这绝对奇怪啊…… 　　本着这样的想法，温朝安一边害羞，一边想冷静下，可他自觉面部表情并不像平时一样正常，于是就趴在桌子上，想等着脸上的热气都走掉了再抬头，谁能想到这时陆浅颂就回来了。 　　温朝安抽出一只手，在桌兜摸了摸，摸到了自己的水壶，拿出来，看也不看往走道一横，说：“给你，帮我接点水。” 　　等了会，陆浅颂也没有拿，温朝安就晃了晃手，手腕被握住，陆浅颂似乎带了点笑意：“好好好，帮你接。” 　　温朝安闷闷地谢谢了他，陆浅颂就又说：“等一会我再回来，你要让我进去啊。” 　　温朝安“嗯”了一声，耳朵尖尖微微泛红。 　　也不至于这样，不过陆浅颂觉得有意思，上课也还有一段时间，他说了“我去了”之后还是站在原地，等了大概十秒，他看见温朝安侧脸对着自己的位置，等了没一会，他又去开窗子。 　　陆浅颂简直要笑出来。 　　温朝安开了窗子坐回去，结果看见走道站着的陆浅颂，吓了一跳，又窘迫又急促地说：“你、你这么快就接好了吗？” 　　“是啊，”陆浅颂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温朝安退到了空调旁边，陆浅颂就坐在他的位置上，把水杯递给他，“你看，是不是满的。” 　　温朝安接过来掂了掂，确实……是满的。 　　“你要是给我装满水的水壶，我肯定就很快就接好了。”陆浅颂逗他，“你要不尝尝，看看好不好喝，不好喝我给你重接。” 　　温朝安皱眉看着他，脸上的潮红不退，开了窗户也没有什么用，只好往陆浅颂的位置上一坐，说：“你故意的。” 　　“是啊，我就是看看我同桌怎么了，趴着不抬头。” 　　闻言，温朝安又趴在桌上，侧头对着墙不看他，陆浅颂在他头上摸了一把，顺了顺毛：“好了好了，别这样了，渴了过来喝点水？” 　　温朝安没动，依旧趴着，陆浅颂也没有办法，正好程梓买了零食往座位上走，陆浅颂就对他挥了挥手，说：“哎，程梓，什么好吃的啊？” 　　他瞥了眼温朝安，果然小同学动了动。 　　“给我分点呗，饿了。” 　　程梓热情地把一包薯片递给他，嘴里嘀嘀咕咕：“你行不行啊哥，你就说，刚刚叫你下去你不下去，还好我买的得多，要不不分给你了！”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陆浅颂打开薯片用手肘碰了碰温朝安，正好在肩胛骨那里，说，“同桌，不起来啊？” 　　程梓看了看，问他：“咋了？你俩咋换座位了？” 　　“没事，刚刚我惹到他了，闹脾气呢。”陆浅颂笑。 　　“啊？生气？”程梓看了看陆浅颂，又看了看温朝安，最后拿了包虾条放到温朝安面前，“哥，安哥，你别生气啊，上学第一天的。陆哥他怎么惹你了啊？” 　　温朝安说“没事”，他觉得越来越不好意思了，干嘛陆浅颂要和程梓说他闹脾气，显得……显得多怪啊！ 　　不过程梓脑子缺弦儿，真以为他生气了，没办法做进座位转过来和温朝安说：“哥，要不这样，还好今天刚开学，你要是不愿意，你和我同桌换个位？其实陆哥也好着呢，不过人不是总有那种不对盘的时候嘛，你不行就和我坐，咱俩关系好，不冲突？” 　　陆浅颂尴尬了，他倒是没想着还有这么一出，赶紧和程梓说“不用”，拉温朝安的衣服，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刚刚不该拉你的……唔……” 　　温朝安捂住他的嘴，红着脸说：“我没生气！” 　　程梓在前面笑：“没生气就行，来哥，这个香肠也给你，你多吃点。” 　　温朝安谢绝了那根香肠，摇头说：“没事，我还不饿，谢谢你的虾条。” 　　等了下，他说：“我也不用换位置。没事。” 　　程梓吃辣条，一边吃一边问：“俩哥哥，真没事？” 　　“真没事，”温朝安推他后背，说，“快上课了，你赶紧吃。” 　　程梓这才转过去。 　　温朝安和陆浅颂两个人对着眼看，陆浅颂要笑不笑的，就更让他不好意思了。 　　本来也没什么的，不就是拉个手吗？至于搞成这样吗？ 　　温朝安在心里骂自己，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脸红什么红？！不争气！ 　　他推了推陆浅颂的胳膊，说：“快上课了，你进来吧。” 　　说着就站起身和他换位置。 　　陆浅颂没再逗他了，很乖地让了地方，等温朝安出来了，再往里面走，他坐下之后把薯片打开，给温朝安吃，又和他说“对不起”，但是也没有多诚心，总之走个形式，反手拉拉手也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温朝安看着他，没吃他手里的薯片，也没有接，反而问他：“干嘛对不起？” 　　陆浅颂就笑着说：“让你生气了啊。” 　　“不用道歉的。”温朝安就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把虾条的包装拆开，递给陆浅颂，让他自己拿，不过陆浅颂也不动，非举着一片薯片往他跟前递。 　　“吃不吃？我可是白说一句‘对不起’了，你吃了就是补偿我。” 　　补偿什么的…… 　　温朝安瞪他：“补偿什么啊？” 　　“就是我白说了句道歉，有没做错什么事，你是不是要补偿补偿我？” 　　温朝安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你就吃了呗，”陆浅颂耍赖皮，“吃了好不好？” 　　手拉手就够温朝安脸红一阵子了，要是再去吃他手里的东西，不就和被投喂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温朝安绝对不吃，于是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可陆浅颂的态度也坚决，两个人互相等了一会，谁也不愿意退一步，这时上课铃正好响起，温朝安看着他的神色，好像又不愿意去吃薯片，也没有办法抵消他白说的那句对不起，最后在铃声的结尾，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又不是嬉皮笑脸，就显得有些上纲上线。 　　陆浅颂被他搞得有些懵，等了下，班里同学都已经坐好，只有小部分还在交头接耳，他看小同桌真的转过头去了，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不是……”陆浅颂接触的都是沈青湖一类人，对温朝安这样的好宝宝是头一次，对喜欢的人也是头一次，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凑头过去，看着温朝安的侧脸，上面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开，白皙的皮肤下透着点粉，有种引人上去摸一摸的触感。 　　陆浅颂舔了舔嘴唇，但也知道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就问温朝安：“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温朝安看了他一眼，好像有话和他说，可是这时门口有老师进来了，这节是地理课，陆浅颂最不喜欢的课。 　　他一面惹了小同桌，一面又碰到最讨厌的学科，整个人高兴不起来，有点急躁，十分想知道温朝安到底生没生气，想了想， 也觉得温朝安是不会和他一样上课交头接耳的。 　　最后想了想，陆浅颂撕了纸条，在上面写：生气了吗？ 　　他伸手往温朝安桌子上推了推。 　　温朝安分给小纸条一个眼神，但是没有要回他的意思，陆浅颂就有些急，在桌下面戳温朝安的腿，没得到回应，他又在纸条上写：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别生气…… 　　陆浅颂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哄他，坐了几分钟，觉得凳子上有毛扎他一样，怎么也坐不住。他看了看表，这节课还有四十二分钟，才坐了三分钟就受不了，那之后半个小时多要怎么度过？ 　　就在他犯愁的时候，那张小纸条被温朝安伸手拉了过去。 　　陆浅颂咽了口唾沫，假装没看见似的嘟嘴，看着黑板，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前靠，试图看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他有些焦虑地往前，结果袖子被小同学拉住了，他再侧头，温朝安正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那只手却顺着他的袖子往前，慢慢摸到了手。 　　小同学腼腆地握住了他，陆浅颂瞬间觉得心跳在加快，有种……有种疯了的感觉？ 　　那张小纸条被小同学推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惊讶地睁大眼。 　　“对不起啊，让你误会了。” 　　“我没有生气的。” 　　“这样。算补偿吗？” 第27章 喜欢 　　陆浅颂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待遇，当然，他也没有再死皮赖脸地拉小同桌整节课了，更不敢伸手进去十指相扣。 　　反正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再难以进一步了，因为那意味着更加紧张，陆浅颂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新手，所以这种事情就得循序渐进，不要心急。 　　反正，小同桌没有生气就好。 　　最后一节课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同学们肚子的咕噜咕噜声中，迎来了下课铃。 　　大家报到的时候都已经事先看过食堂了，绝对不会认错地方，有几个人都冲出去了，结果被拉了回来，他们的代理班主任小刘老师先走进来，后面跟着刚刚跑出去的同学，大家一起进来，老师说：“咱们这个铃声确实是下课铃，但是吃饭还要再等等，之后会有一个中午午自习的时间插在这里，大概十五分钟吧，老师会来总结一下班里的事情。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总结的，就是和大家说下食堂的事情。” 　　他们学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离得不远，高中部人又少，所以吃饭的话有时会坐满，同学们就会去初中部蹭饭，刚好两个校区都是用饭卡刷，初中部那里又早早下课了，吃饭到了尾声，人也不多，就会有很多人跑过去吃。 　　小刘老师重点强调：“绝对绝对不可以到初中部同学那边去！记住了，那边的小同学年纪小，学校的伙食都是算好的，要是大家总去那边，那边不够吃了怎么办？还有，不可以和别的班的同学打架，这个也是重点，每天吃饭都是大家争先恐后跑着去的，之前发生碰撞就有人打起来，这个是会扣学分的，要是严重了，请家长都是小事，重点是处分！受伤！” 　　“咱们班的同学都很乖的，不要沾这种事，要是大家都去了，让让别人也好，总之不要打架！记住了没有？！” 　　小刘老师似乎没有什么经验，完全就是个大姐姐，说话有点不像是老师，当然也没有架子，班里同学都说记住了。 　　随后她开门看了看门外，别的班还没有讲完，她转头进来对着班里的同学笑了下，压低声音说：“我看他们都没出来呢，咱们悄悄地啊，来，吃饭去吃饭去！” 　　她话音一落，班里顿时，小刘老师站上讲台，挥手又喊道：“声音小点！小点！哎呀，这是要打仗去呀！” 　　陆浅颂和温朝安坐得靠后，陆浅颂和班里的同学一样，一说吃饭就拉着同桌跑，他们从后门走，很快就跑出去，陆浅颂让温朝安占位置，拿了小同学的饭卡就跑，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温朝安印象里那个总是笑着的大哥哥，反而就是同龄人，就是大男生。 　　反正饭卡也被他拿走了，温朝安就赶紧找了一个圆桌，坐在上面占位置，他看着同学们鱼贯而入，小小的食堂瞬间就被人围满。 　　有认识的老远和温朝安挥手，问他打不打饭，温朝安就指着茫茫人海的队伍，说“在打了在打了”。 　　食堂热闹的不像样子。 　　反正陆浅颂的话，他一开始就跑到跟前了，就算不是第一也不用排多久的队，很快就端着饭找温朝安。他一手一碗，看见温朝安站起来和他挥手，就赶紧过去。 　　“我天，这也太挤了，”陆浅颂坐下来，把温朝安的饭卡还给他，“那个师傅真的绝了，说你没来还不让打饭……” 　　陆浅颂喘了两口气，和他说：“还好我聪明，我就说是老师让我来的，就是我们班主任小刘老师，那个师傅大概也不知道小刘老师是谁，反正排队的那么多，我又有两张饭卡，他就给我打了。” 　　陆浅颂一边笑，一边把碗递给温朝安，说：“得了，吃。” 　　等两个人都准备开始吃饭了，陆浅颂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拿筷子。 　　他看着温朝安，两个人愣了下，相视而笑。 　　陆浅颂站起身，往放筷子的桌子那边跑，让他等着，没一会就回来了，两个人吃到一半，班里的男生也陆续过来，大家围了一桌，有说有笑地吃饭。 　　陆浅颂看起来不胖，可吃饭的量却很大，至少比温朝安想的大多了。 　　他吃了整一碗还不够，温朝安把自己没吃完的分给他了一些，他又去啃了两个花卷，两个人还结伴去了小卖铺买了薯片才算行。 　　回班的路上，因为他们吃得快，回去的也早，被班里的小刘老师看见了， 刚好班里还有一些没有发完的书，老师就让两个人去办公室帮忙整理整理，送到各班去。美名其曰是吃完饭消化消化。 　　两人没有什么异议，乖巧地去了办公室，路上，小刘老师问陆浅颂适不适应，陆浅颂就笑着说：“挺好的，班里的同学认真的很好，还有附近坐的同学都是我们军训时认识的，大家关系都不错。老师你别担心。” 　　“是呀是呀，好着就行，”小刘老师又和温朝安说，“你也是帮了我大忙了，你们提前认识真是太好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来了不适应，毕竟是从上面一届下来的，还怕同学们议论你，这下好啦，没事老师就放心了。” 　　说着，他们就到了小刘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没有别的老师，应该都是吃饭去了，小刘老师就把地上的新书指给两个人看，说：“这些东西就是你们要整理的呀，咱们这几个班的名簿都在这里，看看每个班多少人，到时候送过去就行，老师这边还有一点事情，就先过去了，等分好之后，你俩回班就行。” 　　陆浅颂说好，小刘老师就说辛苦他俩了，很快就走了。 　　那个名簿上并没有每个班级的人数，温朝安看了正反面都没有，陆浅颂想了想就说：“可能这个表就是没记人数，要不这样，我估计每个班也有六十个人，我先分六十出来，你帮我算下每个班的人数，我再多拿少补，这样快。” 　　表上横排竖列的个数都差不多，温朝安算起来也快，没多久就统计出来了，他算好之后和陆浅颂把几个班的数量依次落好，然后两个人一起抱着书去别的班里送书。 　　路上，两个人闲聊，温朝安一直想问他留级的事情，不过他觉得不太好，所以没有打听，但是说不好奇又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等了等，想着怎么开口，一侧头，就看见陆浅颂正对着他笑。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留一级？”陆浅颂没有不愉快的样子，让温朝安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他就又提起气，毕竟，陆浅颂能这么问他，就是会往下讲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学校和老师都太紧张啦，我去年上了大概一个学期多一点，就是大概到……嗯，到寒假结束？大概二月快三月的时候吧，我家里有一点事情，所以就没有来上学了。” 　　家事…… 　　温朝安低下头，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在陆浅颂家里有事情休学的时候，自己还在老家忙着学习的事情，不过很快，他考上了学，爷爷也不在了，他到了城市里，和高了他一级的陆浅颂成了同学。 　　那些事情都是转瞬即逝，非常快速地发生了，像是在昨天，可是仔细想想，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没有多么快速地经过，是种说不清的感觉。 　　温朝安在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现在想想，那时只是对变故产生了一种抵抗，拒绝去想复杂的事情，就是在抵抗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抵抗渐渐变轨的命运。 　　陆浅颂，应该也是这样的。 　　即使开始了新的学期，可是突然断掉的半年对他来说，也是难以消化的一段时光。 　　温朝安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严重到他需要休学，可是这样想着，又觉得也是给他带来不小的伤害，或者是波动的事情。 　　温朝安确实心软，也总是会先想别人不容易的地方，不管碰到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是先动怒或者先挑事的那个，可是这样的性格不意味着任何事情他都要伤感一下，要是别人的事情，听了也就听了，大概会关心一下，不过也难以感同身受。 　　不过陆浅颂也是也有些不同的，在他轻描淡写地说了是家事之后，温朝安低下头，心像是有一块巨大的海绵，闷住他，让他只有一点点呼吸，又让他慢慢窒息。 　　“你，也是很辛苦的，”温朝安说，“我……我早上其实没有生气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陆浅颂稍微意外，看着他。 　　“我没有生气，我也不会觉得拉拉手就会生气，”温朝安说，“我脾气很好的，有时候可能会有点讨人嫌，就是不喜欢说话的地方，或者就是总是害怕和别人说话，大家就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陆浅颂笑了下：“我没觉得你不好相处啊？” 　　“嗯，谢谢，但是就是……”温朝安有点跑题，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支支吾吾又犹犹豫豫，等了等，才说，“但是我就是，我的意思就是说，即使我这样的小孩，也会有人愿意喜欢我，所以就会想着其实我没有那么差的……我……” 　　陆浅颂失笑。 　　不过他没有怎么笑出声，毕竟，他的态度可能会让温朝安直接退缩，他也非常想知道小同学接下来要说什么。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我这样的人都会有人喜欢，其实大家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有支持自己的人存在的，你也是这样。”温朝安吞了下唾沫，他其实有点紧张，因为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就更加紧张，怕想说的话没有传达出去，怕想传达出去的意思被话语扭曲。 　　“不是……其实我是想说，你这样的，学长，其实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学校里不会有谁讲你闲话，所以你不要觉得紧张或者害怕，”温朝安抬头看着他，稍微有些紧张，但是又做出了“我不怕”的样子，和他说，“要是真的有人那么说你，我会第一个捂住他的嘴，绝对不会让他说的。所以，我会帮你的，你别不开心，也不要觉得难过啊。” 　　这么说着，温朝安又底下头，重新重复了一遍：“早上我也没有想要生气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两个人走到了班级门口，放下了书，温朝安没有再说了，陆浅颂把发书的事情告诉了班里的同学，他们又返回去那别的书，这么来回了几次，温朝安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了，陆浅颂倒是想和他讲点什么，不过也无从开口的样子。 　　两个人就沉默地送书，他们班是最后一个班，两个人送完之后就不用来办公室了，直接回班里坐着就好。 　　温朝安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完，在班里说显然也并不好，办公室也没有别人了，他就把陆浅颂堵在办公室。他站在门口，背对着走道，不管是哪一方面，他的行为都挺令人遐想的。 　　陆浅颂稍有些好笑，拉过温朝安，微微合上了门，自己乖乖背靠着门站好，听小同学和他说话。 　　“我的意思是说，不会有人讲你的闲话，就是让你当今年和去年一样也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会站在你这里的，我是你的同桌对不对。我也很喜欢你的。” 　　温朝安刚刚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这么说，让他这样表明心迹是很难的事情，而且似乎他的想法对陆浅颂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还是讲：“我就是刚刚想到你早上问我有没有生气的样子了，所以想和你说一下。我这个人也不是很好，也有很多小毛病，但是不会总生气……” 　　“所以，我们相处，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怕老师看见然后罚站而已，”温朝安顿了顿，换了口气，“下次，你要是觉得我生气了，就直接问我，也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 　　话音未落，温朝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他的同学会突然俯来，在听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温柔地，像是在亲吻自己喜欢的人一样，亲吻了他的脸颊。 　　温朝安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28章 学习 　　就这样，新学期开始了。 　　开学不到一周，课业并不重，基本都在连接初中知识慢慢进展新课，温朝安好好听课认真学习，没有觉得吃力或者跟不上，等他以为这是近期的常态了，就发现这样想的自己还是太天真。 　　周四下午的自习课，小刘老师突然进班告诉同学们，下周一有一个收心考试，考试范围是开学这一周的内容，还有一些初中的重要知识点。 　　班里顿时一片哀嚎。 　　温朝安把笔拿起来，想要写什么，不过也没有落下去，只是在空中晃了两下。 　　等有同学问是什么考试，小刘老师一笑，说是全科。 　　温朝安在叫惨声中写下“下周一全科考试”。 　　正写着，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点了点他的笔记本。 　　温朝安侧头看，陆浅颂正懒懒地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也不看温朝安，抽过他的本子就在上面写写画画。 　　自从温朝安表示自己害怕说话被老师看见之后，陆浅颂就再也没有上课和他聊天了，不过改成了写字。 　　笔尖很快划过纸页，是铅笔，也没有用多大劲，留下了一行浅灰色字。等本子被推回来，上面写着：考试，有信心吗？ 　　温朝安想了想，这是他在这里的第一次考试，不太知道考题什么情况，当然也说不上有没有信心，只能先好好学习。 　　等了等，见温朝安没写什么，陆浅颂又拉了一下本子，加了一句：要复习对吧？ 　　这么多天的相处，温朝安对陆浅颂也有一些了解，大概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了，他迟疑地点了下头，陆浅颂就接着写，一看果然：周末复习，要不要一起？ 　　温朝安还没来得及回他，这时，小刘老师刚好讲到班里选班长，要大家拿一张纸，写下心里的人选。 　　本来选班长是刚开学就选的，不过温朝安他们班主任不在，小刘老师忙着忙着忘记这件事情了，这才拖到了现在。 　　同学们都找本子，前面程梓一张纸裁了几份，给温朝安和陆浅颂一人分了一张。 　　陆浅颂问程梓要写谁，程梓指了指赵绮绮，又冲温朝安眨了眨眼睛：“行不行啊？熟人好办事呗！” 　　虽然开学快一周了，不过温朝安的社交圈子并没有扩大太多，只有附近的同学关系好一点，班长选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生还没想好，不过女生肯定就是赵绮绮。 　　温朝安跟他说行，程梓搞定两个人又去前面推荐去了，他大概想的是赵绮绮和他熟一些，好搞小动作。 　　“女生选定了，男生选谁？”班里有议论声，陆浅颂就趁着这个空隙和温朝安讲话。 　　“嗯，我还在想……”温朝安偷偷看了他一眼。 　　还是稍微有些尴尬的，温朝安收回目光，笔尖在纸上点了点。 　　那天在办公室，温朝安其实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整个人都有些懵，等回教室了才回过神来，脸要烧起来一样烫，快爆炸了。 　　陆浅颂应该也不好意思，他说着出去接水，等离开后才发现没有拿杯子，还跑回来一趟。 　　那天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越过了那个吻，依旧是同桌一样相处，就是稍微有些尴尬，温朝安不太敢看他，要是对视了就会有种陆浅颂要亲上来的错觉。 　　反看陆浅颂，也没有随便搂搂抱抱的小动作了，显得特别端正，但这端正了两天，他就忍不住和温朝安说话，最后又不敢做什么，也就说说话，写写小纸条。 　　两个人坐在一起，表面上毫无波澜，私底下风起云涌。 　　等老师问写好了没有，温朝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在纸上写了个名字，前面有同学来收走了。纸条被放在讲桌上，随后一个一个画正字，最后票数多的就是班长了。 　　陆浅颂问他写的谁，温朝安指了指前面程梓，然后小声说：“我不知道写谁了。” 　　“噗，”陆浅颂忍不住笑，偷偷和他说，“我也是。” 　　前面程梓听见动静，转过头来问他俩：“写谁写谁？” 　　“赵绮绮，”温朝安面色如常，“男生那个就在这里坐着。” 　　“对，赵绮绮，”陆浅颂附和，“我写的那个男生也在这坐着。” 　　“卧槽绝了，咱三写一样啊，”程梓乐不可支，说着默契默契，“我就知道我安哥肯定当选，我就写的你，到时候还要你罩我了啊。” 　　温朝安愣了愣：“你说谁？” 　　“你啊，你成绩好人也好，我也熟，不写你我写谁？是吧陆哥？” 　　“啊？是啊，”陆浅颂笑，“我也冲着人好又熟才写的。”说完他看温朝安，温朝安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抿着嘴，对着笔记本叹了口气。 　　“哥，你这啥意思啊？”程梓伸脖子过来，他又高又瘦，显得脖子长，陆浅颂伸手在他后颈上弹了一指头，“转过去，脖精儿，老师看着呢。” 　　周围几个听着的都没忍住笑出声，温朝安也侧头笑，没一会手臂就被戳了戳，笔记本又被推回来，陆浅颂把之前那句问他要不要一起学习的字圈了起来，画了个问号。 　　台上开始画正字，温朝安看了眼，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就在本子上和陆浅颂说话。 　　温朝安：干嘛？ 　　陆浅颂用笔又圈了圈那个问号，在问句下面拉了一横。 　　温朝安：嗯、、、我就不去了。 　　他感觉本子被拉过去，陆浅颂那边顿了几秒，应该看清上面写什么了，不过他并没有动。很快，温朝安又听见了同桌叹气的声音，被拒绝应该不开心的。 　　本子又被推回来，温朝安再看，愣了，自己刚刚写的话被拉掉了，下面是个很霸道的“重说？” 　　温朝安只好写：我说了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还在前面加了“这就是重写的”。 　　本子再被拉过去，陆浅颂又给他拉掉了，写着“去吧去吧去吧，去学习QAQ~”，后面还画了个哭脸。 　　这次没等温朝安回答，陆浅颂直接去戳他的腰，他一个激灵往旁边缩，下意识去看老师，还好没人看见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陆浅颂很有眼色，立马对他说“对不起”，趴在桌上看他，温朝安本来不想理的，可是等了一会，陆浅颂一直盯着他，那种被注视的尴尬简直就是无声地威胁，真的很令人坐立难安。 　　“去吧？”陆浅颂小声和他说。 　　温朝安不想去也不能去，他的“不想”完全是因为尴尬，要是和陆浅颂一起学习，他真的怀疑自己看不看得进去书。 　　而“不能”是因为周茸他们几个，四人一起复习是不用约定的事情，而且他也很想和刘天珩一起，感觉会学到很多。 　　根据诸多原因，温朝安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答应他的理由，所以即便是陆浅颂这么问他了，还是只能摇头。 　　他在纸上写：我还是不去了，已经约了同学了，所以…… 　　“谁？”陆浅颂小声问他。 　　“茸茸，”温朝安气声说，“还有东子和天珩。” 　　“喔，”陆浅颂点了点头，“可我想和你一起学。” 　　就是不行啊。 　　温朝安为难地咬住嘴唇，因为前几天打架的事情，周茸也不是非常待见陆浅颂，叫他一起来也很怪。 　　“算了，”陆浅颂突然说，“你不喜欢就不去了。” 　　温朝安看他，陆浅颂一副“好吧，我没事，就是被拒绝了”的样子对他笑了笑，这一下，温朝安又觉得对他很不好，心里不太舒服，感觉自己做了坏事一样。 　　前面的已经统计出来了，票数最多的人竟然是陆浅颂，似乎班里大部分女生都投了他，将其他竞选班长的同学远远甩在后面。 　　女生这边的竞争就很激烈了，由程梓起头拉票的赵绮绮以一票之差败落，当选的同学叫舒新然，在班里有很高的人气，是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女生。 　　温朝安记得之前交作业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话，声音也软软的，对她印象还可以。 　　陆浅颂没想到自己会当选，小刘老师让班长上去说几句话，他就只好往上走，不过最后也并没有成功选上，因为他说想做体委，小刘老师综合考虑了他的情况，最后征求了班里的意愿，还是选了别的同学。 　　等班长选完，还有别的班干部，班里讨论的声音不小，陆浅颂又坐回位置，借着吵闹声最后问温朝安：“真的不一起吗？只是一天而已。” 　　温朝安招不住他一直问，稍微松口：“一天？” 　　“是啊，要不我和你朋友说说，借你一天？”陆浅颂说，“我去年考过试的，学长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最后温朝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过回家的路上，周茸说他周末想要出去玩，温朝安问他考试怎么办，周茸就说开学收心考而已，没事儿，问他要不要一起。 　　温朝安还是想要复习，并不想去玩，于是拒绝了周茸，这才问陆浅颂有没有时间。 　　陆浅颂当然有，说周六早上去温朝安家楼下接他。 第29章 红豆 　　周六很快到了，一大清早，温朝安和周茸兄弟两个一起起床，洗漱之后，温妈给两人一人一个面包，让他们去了图书馆好好复习。 　　周茸打着学习的幌子，和温朝安一起出门，实际上要出去玩。他叮嘱温朝安说：“哥，你千万不能穿帮，回家之前告诉我一声，我俩得一起到家才行。” 　　温朝安不太赞成他这种压到最后一天复习的学习方式，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提醒他：“不要玩太过了，说好明天复习的，你不要忘了啊。” 　　两人一起下楼，周茸回复消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温朝安又说：“听见没有啊？复习复习，要是考不好妈妈会说你的。” 　　“好好好好好，”周茸把手机塞兜里，“我记着呢，我先潇洒一天，明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说几句话，两人就走到小区门口，周茸在路边拦了辆车，和温朝安摆手：“哥你加油啊！我先走啦！”说完，出租车就开走了，留温朝安一个人在小区门口站着。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和陆浅颂约的时间是九点整，还有十来分钟，温朝安看了下四周，找到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两杯豆浆，还有菜肉包子各两个。 　　出来时间刚刚好，温朝安的手机消息提示响了，他没有多余的手去回信息，但也知道找他的人是陆浅颂，因为一出便利店，温朝安就看见陆浅颂在不远处站着，手里拿着手机，看上去就是在打字。 　　温朝安快走几步到跟前，手机又响了一声，陆浅颂听见声音转过身，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见到是温朝安，就很快露出一个笑来。 　　“早啊！”陆浅颂去接他手里的袋子，“这什么啊？豆浆？哇，还有包子！” 　　“早，”温朝安回了声，和他说，“这两个是肉的，这边是菜的，分开装了，还有豆浆，原味和红豆味的，你挑一个。” 　　“挑一个啊……”陆浅颂看了看，笑，“怎么办，我都挺喜欢的，要不你挑一个留我一个？” 　　“那，我要原味的好了。”温朝安想着要是他都喜欢，那就自己喝普通一点的那个。 　　“好嘞，红豆归我了。”陆浅颂提着豆浆拿着包子，说自己没吃早饭，开始还不饿，被包子味一勾，现在饿得要命。 　　温朝安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坐的地方，不过小区门口的小餐馆都不近，离他们最近的是个幼儿园，半镶在小区里。幼儿园门口有俩长椅，大早上的也没什么人坐，他就拉着陆浅颂往过走。 　　温朝安想着两个人要去图书馆，背了一些复习要用的书，书包有些沉，走路的时候身子要微微前倾一点。 　　陆浅颂看了几眼，就去抬他的书包底部，问他：“怎么这么重啊？” 　　“装了书啊，很多东西要看的。” 　　毕竟全科考试，温朝安想着今天就带上理科的东西，要是有不会的，可以直接问陆浅颂，或者明天问刘天珩也好。 　　这是高中开学以来第一次考试，温朝安心里其实挺忐忑的，他不觉得学的东西特别难，但是又怕自己考不好，那种断断续续的自我怀疑和无处不在的紧张感交融，给他一种非常不踏实的感觉，像是背靠着悬崖边的栏杆站立，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可是心中依旧害怕。 　　不过跟陆浅颂出来倒不是因为他去年考过而寻求什么心安，主要是之前在学校拒绝他了，陆浅颂看上去挺失望的样子。 　　温朝安不是不想答应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不和周茸一起学习，似乎是当哥哥的责任，或者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说不清，但是就是觉得不一起不太好。 　　不过既然周茸要去玩，温朝安也就自由了，他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图书馆，可又想到可能会在图书馆偶遇陆浅颂，毕竟之前次次都能遇见他。温朝安思考了一下，觉得要真的是这种情况，陆浅颂也去图书馆了，那他不就会发现自己一个人还拒绝他了吗？那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出于各种理由，温朝安这才主动联系了他，好在陆浅颂什么话也没有多问，非常爽快地答应他了。 　　这么想着，温朝安背后一轻，整个书包被陆浅颂抬起来，陆浅颂和他说话：“我帮你背吧？” 　　“啊？没事没事，我自己背着就行，也没有多沉。” 　　他这么说了，陆浅颂就“好吧”一声，暂且先松了手。 　　两人坐在长椅上，后面放着儿歌，还有小朋友在里面大声唱。 　　陆浅颂啃了一个菜包子，温朝安啃了一个肉包子，等吃完了，两人把袋子换过了个手，开始吃第二个，身后的儿歌就从“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唱到了“鹅鹅鹅”。 　　一大早上不是鸭就是鹅，两人闲聊，陆浅颂突然和温朝安说他想吃烤鸭。 　　温朝安呆了下，笑：“这么饿吗？” 　　“还行，就是突然想吃，”陆浅颂拿起他的豆浆，扭开盖子，后面还唱“鹅鹅鹅”，他就跟着哼了两声，喝了一口，“这个好喝啊，红豆的这个。” 　　“是吗？” 　　“是啊，甜的，我看看谁家的，下次就买这个。”陆浅颂看了眼包装袋，无意识地念上面的广告语，结果念了个“红豆生南国”就念不下去了，后面什么什么乱七八糟“……送给珍爱的他”布拉布拉布拉…… 　　温朝安听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侧头问：“你说什么？” 　　陆浅颂稍有些尴尬地把豆浆袋口咬在嘴里，手掌握过袋子，跟他胡扯：“没、没事，广告嘛，红豆生南国……” 　　“红豆生南国？” 　　“嗯，红豆生南国，”陆浅颂面不改色，跟着儿歌，“红掌拨清波。” 　　温朝安：“……”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红豆生南国，红掌拨清波……诶？还挺押韵的……”陆浅颂嘀嘀咕咕，清了清嗓子，看温朝安，“嗯，好了，我吃完了。” 　　温朝安还剩半个包子，他默默低头咬了口，就当没听见陆浅颂刚刚说什么。 　　陆浅颂先站起来，他绕着椅子走了几步，提起长椅上的书包，背在肩上，等温朝安说自己拿，他就说：“你请我吃早饭，我帮你背书包，行不行？” 　　“稍微……有点沉……”温朝安看他。 　　“那就更不能让你背了……好了，来，垃圾给我，我去扔，然后打车。” 　　温朝安吃完包子了，陆浅颂就收走他手里的塑料袋，等他喝完豆浆，也拿走袋子，丢在幼儿园门口的垃圾箱里，两个人这才打车离开。 　　上车之后，陆浅颂报了个地点，闲聊几句，没一会就到地方了，可是到的地方既不是图书馆，也不像什么能学习的地方。 　　温朝安跟着陆浅颂走了一段，发现这似乎……是个小区。 　　温朝安稍有犹豫，但没说什么，就是默默跟着走，可他们确实就是进了小区。 　　温朝安走着走着，停在了原地。 　　陆浅颂若有所感地转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温朝安没动，等陆浅颂走过来了也没有动，皱着眉头，非常执着地看着他，温朝安的表情给了陆浅颂一种奇妙的错觉—— 　　这人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 　　前面是什么地方？ 　　感觉要去盘丝洞了。 　　蜘蛛精。 　　小可怜像是落入了陷阱的兔子。 　　蜘蛛精。 　　陆浅颂快憋不住笑了。 　　“这是哪啊？”果然，温朝安问。 　　“现在才问啊？”陆浅颂微微低头，学着他的语气，嘴里却胡说，“特殊交易场所，给你带过去卖了。” 　　“……”温朝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干嘛？”陆浅颂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这么看着我？我还真能把你卖了啊？” 　　“不是……”温朝安说，“不是要学习吗？” 　　“是啊，学习啊，”陆浅颂说，“那我得去拿书，对不对？” 　　他这么说了，温朝安才发现他没有带书包，来接自己的时候完全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只带了个手机。 　　可是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不带？ 　　温朝安没懂这个逻辑，不过还是跟着走了。 　　小区里绿化很好，九月初的上午还有太阳，秋老虎稍微走得慢些，就够小同学们出一层薄薄的汗了。 　　很快到地方，陆浅颂开了锁，大门敞开，让温朝安进去。 　　温朝安本来等他去拿书包的，没想过要进人家家，有些拘束地问他：“我可以进去吗？” 　　陆浅颂随意地“嗯”了一声，靠在门上，看着温朝安笑：“当然可以啊，我也不能让你在外面等我啊。” 　　说着，陆浅颂给温朝安拿了拖鞋：“来，穿这个。” 　　“叔叔阿姨也在吗？”温朝安想着周六是休息日，自己突然到来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他们，不过还是轻手轻脚地换鞋进门了。 　　“啊，我爸妈啊……” 　　门突然一声关上，温朝安拎着自己的鞋，乖乖站在门里，好像随着关门声，才有了到陆浅颂家里来的实感。 　　“我爸妈都不在，家里面也没有别人。” 　　陆浅颂对他露出一个笑，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像是得逞了的小狐狸一样微微仰着头：“同桌，欢迎你来我家玩。” 第30章 不宣 　　温朝安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来玩的，不仅仅是本来就要考试，要复习，还有自己现在的心态，根本不是轻松的状态，反而很紧张。 　　跟陆浅颂单独相处的这个念头跳出来之后，温朝安就更不行了，有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但也会想跑了太可惜了。 　　至于为什么可惜，可惜什么……他就一概不知道了。 　　即便有种羊入虎口的既视感，可是温朝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而且陆浅颂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把温朝安的书包放在了一旁，让他先在客厅坐一会，随后去倒了果汁、弄了果盘来。 　　果汁和果盘似乎还不够，陆浅颂放下东西之后就又往厨房去了，温朝安就只好坐在客厅，乖乖等着他过来。 　　这期间，温朝安小小地打量了陆浅颂的家。 　　陆浅颂家是简欧风格，和温朝安住过的地方都差很大，看着就很高级。从一进门，就有种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是一种对“客人”身份的清楚认知。 　　温朝安冷不丁想起来之前周茸他们给他说的话，比如陆浅颂家里有矿这种描述。 　　矿可能不至于，但也确实是富裕的家庭。 　　这样想着，温朝安就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对了，想走，特别想走，有种自己和陆浅颂没有办法好好对视的错觉， 就连坐在这里，都更加有压力了。 　　他低着头看自己的手，随后听见一点来自于厨房的动静。 　　在这个客厅的最右边有个拐角，进去就是餐厅，而直对着的是厨房门。要是坐在最右边的沙发上，就可以直直看到厨房里面。 　　温朝安稍微偏了子，厨房门没有关，就看见陆浅颂拿着电饭锅的内胆，在水龙头前面接水。 　　温朝安的角度刚好可以将他的侧脸尽收眼底，只觉得远远看着，陆浅颂很有大男孩的俊朗，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也很令人喜欢，会想要一直看着他。 　　温朝安又探了下头，结果那边陆浅颂若有所感地偏过头来，正好与他的视线转到了一起。温朝安飞快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想也不想坐到了远一点、且绝对看不到陆浅颂的地方。 　　厨房里依旧有水声，很快龙头被关掉，随后是锅内胆被放进锅里的声音，还有一点点摇晃的水声，再下来，是电饭煲插电，再被按响的声音。 　　在所有声响都结束之后，温朝安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他感觉陆浅颂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但又好像没有看见，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而已。 　　他等了等，可是好一会也没有脚步声传来，厨房里面安安静静的，他下意识咬着嘴唇，等了等，又偷偷侧过身去看，谁知道，陆浅颂正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前“守株待兔”。 　　温朝安呆了下，想要坐回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处一样，不敢动了。 　　“看我干嘛？”陆浅颂看他。 　　“没，”温朝安摇头，“我没看你。” 　　“那你看谁啊？” 　　“……”这还有谁……？ 　　陆浅颂走过来，短袖短裤随着动作晃动，有意无意触碰到身体轮廓，能令人脑补出令人肖想的身材。 　　陆浅颂笑起来的时候像个阳光的大哥哥，又有点男生独有的小坏，怎么看都像是在温柔亲昵地逗着人玩。 　　可这样的气质与特性，却令温朝安有种很强烈的侵略感，如同他一步一步靠近的神色，那种调笑的、令人不得不注视他的、进入眼中就挪不走的姿态。 　　见人越来越近，温朝安飞快转移了眼神，心虚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有没有做坏事。 　　陆浅颂坐在长沙发的一端，和温朝安一尺多一点的距离，不算越界，也是朋友间舒适的交往距离，可是在空旷的客厅里，这种距离就算是很近了，温朝安默默挪了挪屁股，离陆浅颂坐远了一些。 　　随后沉默，整个房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温朝安觉得自己被注视，他挺想赶紧学习的，这个时候倒也不是对知识的渴求，只是想要赶紧脱离这个氛围。 　　“嗯……那个……”温朝安开口。 　　“什么？”陆浅颂现在就是逗他，手按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前倾身子靠近他，在温朝安往后躲之后依然靠近，直到温朝安的后背结结实实压在沙发靠背上了，陆浅颂才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来，像个流氓一样，大咧咧盯着他的脸看。 　　温朝安的下嘴唇要受无妄之灾，被主人紧紧咬住不放，直到几十秒后，陆浅颂叹了口气，远离了一些，才微微松开了点。 　　“别咬了。” 　　“嗯，”温朝安点头，他没敢看陆浅颂，但是知道他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我没咬了。” 　　说话的时候确实没咬，可说完话了，就又恢复成之前的姿势。 　　陆浅颂看了他一会，温朝安就只给他一个下垂的目光，实在没办法，陆浅颂伸手，也有点引起他注意的意思，拇指按在他唇角，微微压低声音：“你再咬？松口。” 　　温朝安有种自己是小狗的错觉， 不过他很听话地放过了自己的嘴唇。松开后，就看见他下唇有一点点红，又有些肿起，嘟嘟的样子，看着又委屈又乖顺。 　　“不要咬了，都有印子了，”陆浅颂又放柔声音，“你咬烂流血怎么办？” 　　也许是无意识的靠近，也许是独处的紧张，也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或者直接说是唇瓣上轻柔的力道，在陆浅颂下意识摸过那片微微湿润的嘴唇后，两个人都同时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尴尬和羞涩。 　　陆浅颂被指腹柔软的触感唤醒，手指抖了抖，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了一些，可是他又突然不会收手，也不知道人的肢体该怎么控制了。 　　倒是温朝安，感受到了对方唇齿间若有若无的吐息，先一步按住了陆浅颂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带下去，红着脸说：“你、你太近了，我好挤。” 　　陆浅颂这才如梦初醒，几乎是弹开了一样远离同桌的亲密范围。 　　这么大的动作幅度，这么黏糊的氛围，就算再迟钝，双方都该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对劲，他们的脸红心跳太奇怪。 　　可谁也不说话，陆浅颂清了下嗓子，似乎有话说，但是没说，他先端了杯水喝。 　　温朝安偷偷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桌子上，面红耳赤，轻声说：“那个……我刚刚喝过了……” 　　“咳、咳咳咳……”陆浅颂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没、没事，你喝都喝了，没事没事……”温朝安是想安抚安抚他，找补一下，不过并不成功，这种“喝都喝了”的句式又显得有些无奈，总归也不能吐出来…… 　　可是虽然不能吐出来，到底也是有点“用处”，比如陆浅颂无可避免地想到那天学校，办公室门前，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是很突兀的。 　　陆浅颂自以为是个挺讨厌的人，他喜欢看温朝安，喜欢和他说话，喜欢和他玩，也喜欢逗他，但是他要冷静下来想，其实都是他自己单方面的行为。 　　一面，他想着还是不要扰乱同学的正常生活，只有自己是gay，那就默默地喜欢他，可另一面，他又希望对方也喜欢自己，要高调地拨动他人的心弦。 　　即便是真心的，可不能负责的爱情就像是没有根的树，都是虚假的，换句话说，他这也算是渣男的一种了。 　　陆浅颂心里是清楚的，他现在最好立马拿起书本和温朝安一起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别的乱七八糟的都不要想了，别耽误别人，也别困扰别人。 　　就像沈青湖说的，要是他和男生谈恋爱给他爸知道了，大概要卸了他的腿，况且温朝安也没说喜欢他，他的脸红也许只是太内向了不好意思而已。 　　但是少年人的冲动是疾奔的热血，心里再清楚，那血冲头只要一瞬间，凉下来却需要很多年。 　　他那么一个走神，就只记得对方绵软的嘴唇，相触时微凉的皮肤，和滚烫又通红的脸颊。 　　陆浅颂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的景象落在温朝安眼里，细微的水声传入耳中，越来越近的呼吸滚烫地靠近。 　　温朝安听见了加粗加重的呼吸声。 　　陆浅颂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腿跪在温朝安身侧，手臂撑在他身边，将他围起来，他们隔着固定了的距离，陆浅颂用一种渴求的、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他也没有再上前一步了。 　　此时，如果温朝安露出任何不愿的表情，这场炙热的闹剧就会结束，一切回到正轨，不会再有偷偷的交握十指，也不会再有升高的温度，更不会有上蹿下跳作祟的心意了。 　　可是温朝安没有不愿意，他在加重的呼吸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又重又吵，可是令人雀跃，让人欢喜。 　　他似乎点头了，又似乎没点，似乎出声了，又似乎没有，他需要表明态度，但是这已经心照不宣。 　　温朝安稍微往前一点，就碰到了陆浅颂。 第31章 水杯 　　空气中只有喘息声。 　　一触之后，温朝安向后靠了靠，陷在沙发里，微微垂下头，脸红透了。 　　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前进，剧烈的心跳传递到四肢百骸，滚烫的温度从内而外浸透，温朝安想，要是在冬天的室外，周身大概都是蒸腾的白气，像块烤红薯，从内到外都烫的。 　　陆浅颂还是撑着手，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看着温朝安，温朝安想知道他的表情，可又不敢看，等了等，抬眼去瞄他。 　　实在是离得很近…… 　　温朝安的眼睛是往上看的，圆圆的杏眼微微睁大，嘴角又忍不住抿着，下意识做出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些许戒备又在考虑着是否接近眼前人的小奶狗。 　　他皮肤很白，稍微害羞就要脸红，又是大片红晕，像喝了酒一样，又润又软，还带着点难以言说的诱人，像是一朵水蜜桃子。 　　陆浅颂低头看着他，脸也红，和温朝安不一样，他是一点点红，看是能看出来，就是不怎么明显。不过别的反应就正好相反，存在感大得要命。 　　温朝安感觉陆浅颂的呼吸声很重，喉咙间有吞咽的声响，哑着声音问他：“……害不害怕？” 　　温朝安眨了下眼睛，低得像是气声：“怕什么？” 　　陆浅颂像是被问住，有什么话到嘴边但是临时停住，顿了顿，他才说：“我还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温朝安好像是有同意的，也好像没有任何表态，陆浅颂已经看不清他的反应了，因为他压根不是在征求同意，连问句都是碾到小同桌唇瓣上之后才问出来的。是被欲望纠缠的躯体，理性被远远落到后面。 　　如果不算学校那次，温朝安是初吻，丝毫没有章法，但也想要试着无师自通。他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回应，在想象中，氧气要是被夺走了，那就会变得非常难熬，可是实际经历之后才会知道，要是因为接吻而出现的窒息感，是会有些晕乎乎的。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人教，几秒的反应时间之后，大脑会自动处理，做出最想要做的动作，温朝安稍微张开了嘴，就被彻底侵袭了。 　　陆浅颂把他压在沙发上，从坐着到躺下，等绵长的亲密结束了，陆浅颂稍微起开一点，才看见温朝安不仅涨红着脸，连眼眶都红了。 　　陆浅颂愣了下，伸手在他眼角摸了摸，倒是没有眼泪，不过陆浅颂还是说：“对不起，我……”他说到一半又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有种用强后道歉的渣男感，不过要是说后悔，那也是不后悔的。 　　“没、没事。”温朝安的嗓子很哑，还滑声，陆浅颂就赶紧坐起来，把桌上的水杯递给他。 　　温朝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又想起什么，往桌上看了一眼，陆浅颂问他还想要什么，不过温朝安没说话，就是低着头默默喝水，把一整杯都喝完了。 　　陆浅颂接走杯子，问他：“还要水吗？” 　　温朝安清了清嗓子，不再沙哑了才摇头说不要了。 　　“那，吃点东西吗？”陆浅颂要点外卖，他坐在温朝安旁边，举起手机给他看，“中午饭现在就可以点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能送来。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温朝安看了眼手机就没有往那边看了，陆浅颂和他坐得有点近，他就转移紧张一样，随口问了一句，“你、你喜欢吃什么？” 　　“也都行……那这样好了，”陆浅颂说，“我先点，你看看有没有不能吃的，我们就删掉换成别的好不好？” 　　温朝安说“好”，不过点菜也不是陆浅颂一个人完成的，他没过一会就要问温朝安想不想吃什么什么，最后温朝安还是和他一起看了。 　　陆浅颂点菜没有很快，不过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没有看温朝安了，这能稍微让温朝安放松一点，他看了会手机，稍一抬眼就可以看见陆浅颂的侧脸。 　　刚在厨房，有个十米的距离，看着不是非常清楚，等近了，就发现，陆浅颂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利落好看，他的侧脸有着比想象中更加硬、挺的棱角，他垂着眼看手机的样子没有什么表情，就显得很帅，帅得难以接近。 　　其实是有些陌生的，要是想原因，那还是因为看到正脸的次数很多。在学校，只要是温朝安转头，就都能看见陆浅颂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样子，也少有可以近距离观察侧脸的机会。 　　正看着，陆浅颂突然转过头来看他，问点这些可不可以。 　　温朝安这才发现，怪不得会觉得陌生，因为只要陆浅颂看着自己，就总是笑着，表情会变得柔和，人也带着一种生气，好像每一个细节都显露出一种“我很开心”的情绪来，让温朝安看见他，心里就很喜欢他。 　　“嗯，可以。”温朝安这么回答了，微微往后躲了躲，不着痕迹地把头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衣摆，默不作声。 　　陆浅颂就点了餐，给他报了预计送来的时间。 　　等饭也叫了，其他要做的事情都没有了，尴尬暧昧的气氛就再次浓重起来，像个隐形的烟雾弹，炸开在少年们的周身，把肉眼不可见但能切身体会的、那种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带给他们。 　　陆浅颂看向桌子，又打算用水杯和果盘来给自己的紧张打掩护，结果发现一杯水还满满的，另一杯已经见了底，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温朝安默不作声地喝完了整一杯。 　　多尴尬啊…… 　　正这么想着，温朝安突然用手点了点陆浅颂的手臂，陆浅颂看过去，温朝安脸上的红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很慢地问他：“那个……我们，还学习吗？” 　　陆浅颂点头：“学。” 　　- 　　学习的时间很快，对温朝安来说尤其快，他一旦开始，要是没有人和他说话，一段时间内是不会走神的。 　　想着要好好学习，把总结写出来，温朝安就一直，中间和陆浅颂一起吃了中午饭，时不时回了周茸几条消息，很快就到下午了。 　　五点过去十来分钟的时候，温朝安手机屏幕亮了，他为了好好关了声音，等一段时间才看手机有没有人找他，刚好这次是电话，亮的时间比较长，就直接看见了。 　　来电的人是温妈，温朝安有一瞬间慌，等陆浅颂看他了，他有些紧张地说是妈妈，陆浅颂就让他先接。 　　和周茸分开行动的事情他吃饭的时候和陆浅颂说了，旁边也没有什么人，所以陆浅颂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下意识就先接通了电话。 　　温妈的声音传出来：“安安，晚上想要吃什么啊？妈妈给你俩做饭呀？” 　　“我……晚上……嗯，”温朝安有些为难地咬住了嘴唇，“我也不知道吃什么，我问问茸茸。” 　　“嗯，行呀，你问问茸茸。” 　　可能是温朝安的声音不大，周边又很安静，温妈就放轻了一点声音，问：“哎呀，安安，你们是不是还在图书馆啊？妈妈打扰你们学习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温朝安想了想，见陆浅颂给他推过来本子，上面写着话，就看了眼，皱着眉看陆浅颂，等陆浅颂点头之后，他就照着本子上的和温妈说，“妈妈，就是我们现在在同学家复习，所以没事，你说。” 　　“妈妈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看你们晚上吃什么？” 　　“嗯，就是茸茸他去厕所了，所以等他过来我问一下他，再回电话好不好？” 　　“那行，”温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那妈妈再看会电视，你们商量好了打电话回来啊。” 　　挂了电话，温朝安看着陆浅颂，叹了口气，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担忧地说：“怎么办？我和我妈说谎了。” 　　“没事，你确实是来我家了，也不算撒谎，”陆浅颂说，“你先给周茸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他那边什么情况。” 　　温朝安点了点头，和周茸打电话，打了第二通才接，周茸那边挺吵的，他说他在东子家玩游戏，问温朝安有什么事。 　　温朝安把温妈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他了，也说了自己的回答，问周茸什么时候回家，他们约个时间一起回，还要给温妈说晚饭吃什么。 　　结果周茸那边等了等，游戏似乎玩得正火，等了好一会，周茸才问他：“哥，你现在在哪？” 　　温朝安等了等，还没回答，周茸就说：“要不你打车来东子家吧，我和妈说一声，我们今天就待在东子家，就说一起学习，时间比较晚了，明天下午再回去？” 　　温朝安等了等，想着其实也可以，要是周茸想玩游戏，这一时半会也玩不晚，而自己过去了，也能，重要的是他和周茸在一起就不怕温妈打电话穿帮了。 　　温朝安就说：“那我现在过来找你，可是今天真的不回去了吗？还是晚点回去，我好和妈妈讲一下，她说要给我们做晚饭的。” 　　“啊，你就发消息，说在东子家吃呗，”周茸给他支招，“然后你打个车过来，我现在和叔叔说一声，东子爸爸人可好了，一会就给咱爸咱妈打电话说我们在他家就行。” 　　温朝安再问了周茸要怎么回温妈的消息，然后挂了电话。 　　他正想着要给温妈发个消息，结果陆浅颂在旁边问他：“你今天，不回家了吗？” 　　“啊？” 　　温朝安抬头，陆浅颂正一脸不怎么高兴的表情看着他。 第32章 哭 　　温朝安回望陆浅颂，点了点头，说：“嗯，今天应该不回去了。” 　　周茸说要玩游戏，应该就是不会回家了，即使温朝安觉得骗爸妈不好，可是他也不能说周茸什么。他想着要是能在东子家学习，考试复习又不耽搁，那在哪里都一样，周茸想玩多长时间也都可以。 　　而且，温朝安也已经答应了要配合周茸，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回家，这样就是把周茸直接出卖了。 　　所以怎么说，今天都是没有办法回家的。 　　也只能在东子家住一晚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陆浅颂似乎并不愿意…… 　　“那你要住哪里啊？”陆浅颂问他。 　　两个人坐在桌前，并排，陆浅颂的目光落在温朝安身上，他却没有回看，瞟了眼桌上的书本，回答：“茸茸说，东子的爸爸可以和我爸妈说一声，然后我们今天就借住在他家。” 　　陆浅颂“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温朝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只好侧头偷偷看他。 　　“那你明天呢？怎么安排？” 　　“明天啊，”温朝安想了想，“应该是去图书馆学习吧。” 　　他自己是肯定要的，而东子和周茸两个人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复习，明天就应该是学习日。 　　“嗯，”陆浅颂点头，接着问，“可是你只带了理科对不对？明天是不是要回家拿剩下的书？” 　　温朝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文科，而且周茸出门也没带书，要是复习，那肯定要先跑回家一趟取书。 　　“你不是要和你妈妈打电话吗？是不是得确定一下回家的时间？”陆浅颂拿起笔在本子上点了点，说，“而且叔叔也要和你爸妈说借宿，万一和你说的时间不一样怎么办？你要不要再给周茸打个电话，把时间问清？” 　　陆浅颂在一旁提醒，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可温朝安不是没想到这些事情，不过他完全可以等去了于东子家，再让叔叔打电话。 　　陆浅颂现在说的其实都不是什么事情。 　　“打电话问下吧？”陆浅颂催他。 　　温朝安眨了下眼睛，本来想说“去了再说也可以”，但是陆浅颂一直看着他，大有“不打电话我就不放过你”的感觉，温朝安这才又重新打了电话过去。 　　刚好这次赶上周茸一把游戏结束，温朝安就问他明天回不回家，周茸那边等了等，和他说：“哥，我说好和东子一起复习了，所以咱们明天晚上回去行不行？” 　　“那书怎么办？你带你书了吗？我文科的也没带，”温朝安叹了口气，“要不我回去取？” 　　“那你还得跑一趟，而且那么多书，多麻烦啊……” 　　电话那边传出于东子的声音：“哥，你用我的书呗，别去啦，我书翻都没翻一下，可新了，你就用我的。” 　　温朝安还想说话，不过陆浅颂在这时问他：“要不，你拿我的书？” 　　“那你用什么啊？”温朝安想不通，书而已，回家拿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来让去，“你不复习了吗？” 　　周茸在电话里问他：“哥，你那边谁啊？” 　　“陆浅颂，”陆浅颂自报家门，伸手揽过温朝安肩膀凑到跟前，温朝安往一旁缩了缩，陆浅颂就对着手机里说，“你们那还能住下人不？我也去行不行？” 　　温朝安愣了，电话那边也沉默，陆浅颂就很自然地说：“你哥想和我一起复习，我书可以借他，你那边要是住不下，他住我家也行。” 　　“啥？”周茸似乎不知道要先对温朝安和陆浅颂在一块的事情表示吃惊，还是要对陆浅颂自来熟的特性表示吃惊，不过没等几秒，他还是抛出了问句，“我哥为啥要和你一起复习？他为啥要和你一起住？哎，不是，哥？你俩现在在一块？” 　　“嗯……”温朝安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浅颂一眼，不过很快就被陆浅颂抢话了：“因为我去年考过这个试啊，稍微有点经验，他又是我同桌，不能一起复习吗？” 　　周茸那边停了一瞬间，他和于东子一起说：“来。” 　　电话挂了，温朝安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浅颂，结果被陆浅颂笑着摸了摸一下头：“看我干嘛？” 　　“不干嘛……” 　　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掉坑里了。 　　陆浅颂就笑：“书我有两套，去年和今年的，这样你就不用跑回家重新拿了对不对？”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温朝安竟找不到反驳他的点。 　　很快，两个人收拾好了书本，陆浅颂带着温朝安去小区附近买了旅行装的洗漱用具，两个人一起坐车去于东子家。 　　于东子爸妈先给周茸爸妈报了信，见家里来了这么多同学，又赶紧去给做饭，吃完饭，四个大男生就一起坐客厅玩游戏。 　　说是玩游戏，也就是周茸和于东子两个人在玩，温朝安和陆浅颂一起坐在地上看他俩玩。 　　等了一会，陆浅颂问于东子东西放在哪，他们书包一直在客厅丢着，现在差不多点了，要去房间看，一会准备睡觉了。 　　于东子家不大，一百多平，但是对三口之家来说也不小。刚好三个卧室，平时于东子爸妈一间，他自己一间，还多出来一间客房，刘天珩和周茸要是来他们家玩，一般都是住客房的。 　　现在多了个陆浅颂，他们想了想，就周茸和于东子一屋，温朝安和陆浅颂一屋，本来周茸还有些不愿意，不过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组合了，也就没有多说。 　　吃了水果之后，温朝安去房间，床上铺了新的床单，放了一床薄被子，反正是九月，天气不怎么冷，一床被子足够了。 　　陆浅颂就躺在床上看手机，见温朝安进来了，就坐起来，靠在床头问他：“吃饱了吗？” 　　温朝安“嗯”了一声，坐在桌前准备，陆浅颂就让他拿去年的教科书看，上面很多笔记。 　　等温朝安翻看了一会，就发现，陆浅颂的字单个看中规中矩，但要是合起来，就能看出每个字都微微左歪一点——他喜欢拉长撇，横又总是往上扬一点，就有独特的风格。 　　学校刚开始上课，作业不多，平时没有机会写大段大段的字，看起来稍微有些歪，不过去年的笔记里有几张大A4纸，那密密麻麻再拿起来看，所有字都往一边倒，竟然还有种奇特的好看。 　　出于好奇，温朝安没有笔记，反而是每一页每一页慢慢往后翻，全是在看陆浅颂的笔迹。 　　那种手指放在下一页，摸着凸起的笔触的感觉非常好，温朝安很喜欢这种感觉。 　　等翻了小半本书了，温朝安若有所感地动了动，就听见耳边特别特别近的地方传来一阵小风，随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在看什么？” 　　温朝安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往另一边躲去，身体稍微有些失衡，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 　　陆浅颂就站在他旁边，扶着他，半圈住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问：“我们还没学到这呢？” 　　“就是……看看……” 　　最后两个字被完全留在了口中，温朝安微微侧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陆浅颂，目光落在了微红的嘴唇上，温朝安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种心跳加速的、血液上头的、头晕目眩的紧张感再次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席卷，那个双方都心照不宣逃避掉的亲吻再次占据脑海，时间像是错位了一样，接上了上午的时间，在不同的地点，同样的人，不同的位置，想着同样的事。 　　温朝安受不了眩晕感，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而躲避，还是晕头转向的感觉让他微微后仰，总之温朝安缓缓向后靠，离开了暧昧的危险区域，成功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了安全社交距离。 　　陆浅颂看了他几秒，突然咧开嘴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温朝安的脑袋，温和地说：“你先，我去刷牙洗脸，一会要睡觉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温朝安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等门被轻轻关上了，还呆呆地看，等了下才伸手捂住脸，触到了皮肤上滚烫的热度。 　　我在干嘛啊…… 　　温朝安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自己臂弯里，心里胀胀的，又涩涩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失落，不是，说伤心，不是，说开心，也不是，说心疼，是挺像的但是还不是……反正，就是乱七八糟揉在一起的奇怪的感觉，要是手摸到心口，就能感觉到心跳的余颤，就是这种余颤，带来了无法解析的心情。 　　温朝安静静趴着，平复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浅颂一直没有回来，温朝安往门口看，慢慢走过去，打开了门。 　　这个房间的侧对面就是洗手间，打开门就能听见一点里面传来的水声。 　　温朝安正思索自己要干什么，就听见里面的水声突然停下来了，他心口又开始剧烈跳动，明明只是站在门口，就好像做了一场剧烈运动。 　　温朝安轻轻推上门，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椅子上，重新趴着，没一会就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着声音，闭上了眼睛，等门被打开了，才红着脸坐起身去看。 　　陆浅颂确实洗了澡，一股清爽的味道扑面而来，鬓角看上去很潮湿，额头的碎发因为水汽而成一根一根的，似乎已经擦过，所以并没有水珠掉下来，不过还是带着清爽的潮气。 　　“阿姨说让我们去洗个澡，就在洗手间，是淋浴，毛巾的话就用我带来的行不行，我给你带了干净的，之前洗过……” 　　陆浅颂说着说着，走近温朝安，在他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来。 　　温朝安的脸颊上还有粉色的红晕，看着他，又低下头。 　　陆浅颂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抬起他的脸，不过很快就直接蹲，单膝半跪在温朝安身前，摸了摸他的眼角，随后笑着说：“我总觉得，要是亲你了，你就要哭了。” 　　温朝安抿了下嘴角，对“亲吻”这个表述做出了反应，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低头看着蹲在身前的陆浅颂，轻声问他：“为什么你觉得我要哭了？” 　　“因为你一副很委屈又很可怜的样子啊。” 　　“就感觉要哭了。” 第33章 被窝 　　浴室弥漫潮气，镜子里尚有雾，空气中留存了沐浴露的香味，和刚刚从陆浅颂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如出一辙。 　　镜子里面的少年站得挺直，脸上飞有一抹红，身体算清瘦的，仔细看，肩膀上有一道正在渐渐褪去的晒痕，是之前军训留下的痕迹。 　　温朝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多久，伸手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光滑的皮肤。 　　他想象自己是陆浅颂，但是无论怎么想，也不能弄清楚陆浅颂心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吗？ 　　什么表情才是要哭的表情呢？ 　　温朝安做出了哭泣的表情，又换了别的，最后越看越搞笑，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他摇摇头，慢慢呼出一口气，这才去洗澡。 　　温朝安洗澡不算快，把身上洗干净之后也没有出来，一直闭着眼在淋浴下冲水，他很喜欢这种酣畅的感觉。 　　水温有些热，没冲一会就全身泛红，像只虾子一样。 　　大概有个几分钟了，温朝安才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擦身上的水。等再看镜子，镜子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整个陷在水汽里，要是抬头的话，还能看见灯下，水汽摇晃的形状。 　　温朝安把毛巾搭在头上，从洗手间出去，正碰上于东子妈妈过来，这位阿姨是个直性子，嗓门也大，一边开抽风扇，一边和温朝安说话，都是夸他长得好的，还说于东子就胖的像只猪一样。 　　温朝安笑着回了几句，客厅的于东子就喊他回房，别理他妈。 　　等进房间了，陆浅颂不在，温朝安顿了顿往里走，谁知道门后突然蹦出个人，“哇”了一声，他被吓了一跳，随后才看清是陆浅颂。 　　“好玩吗？”陆浅颂哈哈大笑，顺手关了门，搭着温朝安的肩膀往床上走，“你洗了好长时间。” 　　温朝安在他胳膊下面挣扎。 　　陆浅颂稍微松开手，问：“吓到你了？” 　　“吓到了，”温朝安推他，“当然吓到了。你吓我干嘛？” 　　“不干嘛，好玩。” 　　温朝安把陆浅颂手推掉，瞪了他一眼，余惊未定坐在床边擦头发。 　　陆浅颂就躺在床上看他，看了一会，突然说：“这样真好啊。” 　　“什么？”温朝安正要回头，手背却被按住。 　　“别动，”陆浅颂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他身后，说，“我帮你擦行不行？”虽然是问句，不过也没有等到回答就已经上手了。 　　不行。 　　温朝安低头躲了下，说：“别了，我自己来。” 　　“我帮你我帮你，”陆浅颂一只手按着毛巾，另一只手去拉温朝安的胳膊，给他胳膊拉下去之后，就说，“我想擦，让我试一下。” 　　温朝安就没有再拒绝了，他低着头，毛巾就翘起来，像是一个小棚子，下面露出好看的脖颈，因为顺从的动作而显得可爱，连弧度都是乖巧的。 　　陆浅颂稍微低下头…… 　　“擦好了吗？”温朝安说，“我觉得干了……” 　　“嗯，”陆浅颂直起身来，顿了顿，“我也觉得要干了。” 　　“那我去放毛巾。”说着，温朝安站起来，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回头看了眼陆浅颂。 　　温朝安的头发还稍微有些湿，像小刺猬的刺一样竖起来，前额没有任何遮挡，微微俯视陆浅颂的角度显得非常酷。 　　说起来，他性格总是给人一种乖巧又软糯的感觉，但是实际上，第一眼看，是会觉得帅的，接下来，才会因为性格侵染成温柔的模样。 　　看着看着，陆浅颂就勾起嘴角笑。 　　温朝安莫名其妙地转过头，背着身后不明意义的眼神，小心翼翼出了门，这才轻叹了一声——和陆浅颂在一起的压力真的太大了。 　　放好毛巾，从洗手间出来还能看见客厅的人，周茸正在伸懒腰，对温朝安招了招手。 　　“哥，快十点了，你睡觉不？” 　　“嗯，可能等一会就睡了，”温朝安走过去，“你也别玩太晚了。” 　　“行。”周茸回应后，又看着温朝安，似乎有话说的样子，不过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和温朝安说了晚安。 　　再回房间，温朝安和陆浅颂两个人安排了位置，因为床贴着墙，总得有一个人靠墙睡，温朝安想了想，就说睡里面也可以。 　　等温朝安盖着被子躺下了，陆浅颂也跟着躺好，两个人一个一个看手机，等到睡觉时间了，温朝安就把书给陆浅颂，放在床头柜上之后，关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隐约能听见门外于东子和周茸玩游戏时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阿姨出来让两个人小声点，就安静了许多。 　　温朝安睁着眼睛，很快眼睛就适应了黑暗，他随意盯着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看，看了一会闭上眼睛，可是一旦闭上了，其他感觉就非常鲜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告诉他隔壁还躺着一个人。 　　温朝安就赶紧把眼睛睁开，好像这样就能稍微分散一点精力，不会总是想着陆浅颂了。 　　也许有十分钟过去了，也许有二十分钟过去了，温朝安不知道时间，他听见自己很轻的呼吸声，还有旁边陆浅颂的呼吸声，觉得似乎陆浅颂睡着了，这才轻微侧了，对着墙壁裹了裹被子。 　　最近秋老虎纵横，白天很热，不过晚上稍微凉一点，说不定哪天就开始降温了。 　　阿姨给两个人的被子不薄不厚，现在的室温盖上刚刚好，所以温朝安盖得严严实实也没有特别热。 　　又等了一会，温朝安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在别人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越来越精神。 　　温朝安想着要不要出去坐一会，去看会书再睡，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人翻了个身，温朝安就静静地等，随后听见一点点动静，耳边传来很轻的声音。 　　“睡了吗？”气声。 　　温朝安愣了下，原来陆浅颂还没睡着啊。 　　他正要说自己没睡着，结果一只手横上腰际，温朝安感觉陆浅颂靠过来，贴在自己身后。 　　“睡着了吗？” 　　这句话响在耳边，气流弄得温朝安很痒，他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像是个激灵。 　　沉默了一瞬，身后陆浅颂的声音大了一点：“没睡着啊？” 　　温朝安“嗯”了一声：“还没睡着。” 　　可能一会也睡不着，精神的要命。 　　陆浅颂笑了声，随后更加贴近，从后面抱着温朝安：“我还怕吵醒你。” 　　“吵醒我？” 　　“是啊，”陆浅颂好像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额头贴着温朝安的后脑，蹭了蹭头发，说，“我有点冷，想离你近一点，但是怕吵醒你。这两天估计就要降温，我都已经换棉被子了。” 　　“棉被子？”温朝安以为他在开玩笑，就笑了下，“那你不热啊？” 　　“我怕冷，不怕热。” 　　而且热了就开空调啊，棉被加空调，绝配。不过陆浅颂不这么告诉他，只说：“我觉得有点冷，你不冷啊？” 　　温朝安的温度刚好，确实晚上的气温会越来越冷，但是今天还没有这么夸张。他说：“我还好。” 　　“那我抱着你行不行？”陆浅颂的手摸进温朝安被窝，碰到他的后背，证明自己真的很冷，“你看，我手好冰。” 　　温朝安往前拱了下，转过身摸了摸，陆浅颂的手确实冰冰的：“真的，你这么冷啊？” 　　“是啊。” 　　“要不要叫阿姨拿个厚一点的被子？”温朝安这么提议了，却又觉得太晚了，叔叔阿姨都睡觉了，这样不太好。 　　“没事，我靠你近一点，别打扰他们了。”陆浅颂说着，又往过挤了挤，两人之间隔着被子，靠在一起。 　　“你要是这么冷，一会睡着了会更冷的，明天感冒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陆浅颂这么说完，顿了顿，突然轻声说，“我其实……” 　　“其实什么？” 　　温朝安问他。 　　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睡一个被窝。 　　“没什么，”陆浅颂摇了下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又躺好，“没事，睡吧，我不会感冒的。” 　　“那不行，万一你要是明天不舒服怎么办？”温朝安说，“周一还要考试啊。” 　　“你还想着考试啊。” 　　陆浅颂忍不住笑。 　　温朝安是真的认真地在想，其实也不用想，他一早就觉得要是被子拼在一起就会暖和了，阿姨给他被子挺大的，两个人盖也可以，只是他觉得要是和陆浅颂睡一个被窝，那太紧张了，会睡不好的。 　　但是，要是陆浅颂冷，那睡就睡，也没有什么。 　　这么想着，温朝安叫陆浅颂开了灯，他们把被子上下铺在一起，随后钻进被窝。 　　陆浅颂心里要开花了，不过还是问：“可以吗？这样。” 　　“嗯，这样应该不冷了。” 　　温朝安小小抿了下嘴，然后跟陆浅颂说：“那我，先睡觉了。” 　　陆浅颂“嗯”了一声，和他说晚安。 　　又像之前一样，温朝安用了十来分钟来酝酿睡意，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睡着了，腰上，陆浅颂的手又摸了过来。 第34章 表白1 　　那只手有着微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放在腰侧，一点凉意传过来，等了一会也没有离开，就是放在那里不动了。 　　本来温朝安可以无视，直接睡觉，等他睡着以后，不管陆浅颂干什么他也可以全部不知道。 　　可是，重点是，根本睡不着！ 　　温朝安闭紧眼睛，尽量让自己无视，可是那只乖乖压在腰上的手就很不让他如愿地动了动，慢慢移动，那感觉是要往肚子上滑。 　　温朝安伸手，及时按住了那只手，他感觉手下抖了抖。 　　稍微有些尴尬…… 　　温朝安想他应该也吓了一跳，所以没有出声，只有两只手交叠，在夜晚的黑暗中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陆浅颂稍微侧了，一声轻叹响起：“还没睡着啊？” 　　“嗯……”温朝安停顿，说，“本来，快睡着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准备睡觉了。” 　　这么说着，温朝安松开了陆浅颂的手，身子稍微往前蜷了一些，他想着陆浅颂被抓了一次包，也该好好睡觉了。 　　不过，事实是…… 　　“你，手，不拿下去吗？”温朝安背对着陆浅颂，轻声问。 　　“……” 　　等了会，那只手才离开，由于离开的方式不对，慢吞吞的，给了温朝安一种依依不舍的错觉。 　　稍微有点痒，温朝安默不作声地挠了挠腰侧。 　　两个人又相安无事地躺了一会，陆浅颂动了下，似乎叹气，不过声音很小，只是比呼吸重了一点。 　　温朝安根本睡不着，实在忍不住了，翻过身，去找陆浅颂的手，握了下，又放开。 　　“你是不是冷？” 　　陆浅颂等了两秒，说：“……也不是冷。” 　　“要不我给你烧一杯开水？”温朝安提议，“暖暖手，等稍微凉一点了，喝了就不冷了。” 　　“嗯……”陆浅颂回应了，但是也没有说喝还是不喝，两个人谁也没动。 　　又是一会，陆浅颂才缓缓说：“我还是不喝了，没那么冷。” 　　“那你，睡觉吗？” 　　“睡……” 　　温朝安“嗯”了一声，说了晚安。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告诉陆浅颂，不要再过来摸他了，好好睡觉。 　　陆浅颂也回了一句晚安，可是没等温朝安闭上眼睛，他就说：“我不冷。” 　　温朝安暗叹了口气。 　　“我手就是这个温度，也不是很凉。” 　　“我知道……” 　　“我就是，”陆浅颂声音小了点，“我就是想拉着你。” 　　“嗯……我也知道。” 　　果然，陆浅颂就窸窸窣窣地去握温朝安的手，他说：“你手好软。” 　　温朝安没答了，他早就知道陆浅颂要干什么。 　　说是直觉吧，也确实就是直觉，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暧昧，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总是在他和陆浅颂中间弥漫、笼罩。 　　其实男生和男生接触不是什么怪事，小时候和朋友们脱得光溜溜去河边玩耍，男生一起约着去厕所比谁撒得远，也有同学恶作剧摸鸟掏蛋的……小男生们之间又不避讳，打打闹闹干什么都行，反正是玩笑，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可是陆浅颂不一样，他总是黏黏糊糊的，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像是撩拨，有意无意就来这么一下。 　　而且，就算是温朝安再笨，笨到把陆浅颂的触碰都当成友好，笨到把自己的心跳都忽视，可早上那个吻之后，他也不可能不去想他们的事情了。 　　这就是在撩他，故意的，还说什么冷不冷的，哪有那么冷啊，不就是在往他身上贴吗？ 　　温朝安这么想着，用力捏了陆浅颂的手：“我现在一点也睡不着了！” 　　陆浅颂似乎愣了下，声音带着笑意：“我一直都睡不着。” 　　“你太烦了，”温朝安说，“都是故意的，故意要带我去你家，故意要跟着一起来，还……” 　　“还什么？” 　　“还故意摸我……”说完，温朝安就感觉自己脸烫烫的了，他排解羞涩，重重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知道啊？”陆浅颂哑然，随后慢慢地说，“也是，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了。” 　　温朝安想，他们的关系肯定是朋友了，但是谁会总是要和朋友十指相扣？谁会和朋友接吻？谁会半夜摸朋友？ 　　他很小声地，带着一点点埋怨地说：“肯定啊。” 　　“但是，我……”温朝安停了下，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陆浅颂怎么想自己，就如在镜子前，就算是和陆浅颂看见一样的人，指尖摸到一个地方的皮肤，也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什么。 　　“嗯。”陆浅颂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他说完，温朝安侧头，在黑暗找他脸，隐约看见了一些轮廓。 　　温朝安轻声说：“你骗人。” 　　“没骗你，真的。”陆浅颂稍微靠近了一点，感觉到温朝安近在咫尺的呼吸，并贪恋这种气息，“一周之前，我还想过不要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 　　温朝安没回应，想问还没有问，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对不起。”陆浅颂说着，但没有任何忏悔的意思，他的手指伸进温朝安的指间，紧紧握住他。 　　“为什么跟我对不起？”温朝安没有回握。 　　“因为不想让你知道。” 　　很快，陆浅颂又说：“所以我觉得我也搞不懂自己了，我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反而很开心。” 　　“所以……知道什么？”温朝安听懂了，心里涩涩的，忍不住问，“知道你喜欢我？” 　　陆浅颂沉默了一瞬，微微笑着说：“是啊，我喜欢你。” 　　温朝安的心口像是用了全力在跳动，即便是躺着，动也没动，他却像是做了剧烈运动一样，缺氧，甚至感到了强烈的眩晕，他坐起来，一只手被陆浅颂紧扣，另一只还有余力可以拍拍自己的心口。 　　陆浅颂紧跟着坐起来，问他怎么了，语气里十分无措，应该是没有想到温朝安会有这种反应。 　　“你要是想藏，就要好好藏，不要让我知道。” 　　他终于回握，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原因，人就变得更加善感，温朝安觉得心口难受，头也胀胀的，即使深呼吸也不能缓解这种状况，像是得病了。 　　陆浅颂听见他喘息的声音，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下：“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又没有错，”温朝安又缓了口气，可是依旧没有什么用，他有话要说，但是又不能好好组织语言，最后半是生气半是抱怨，“你好烦啊。” 　　“是是是，我好烦啊。”陆浅颂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摸，沿着脊骨，顺毛一样抚过，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烦了……”温朝安低着头，一下一下喘息，按着自己心口，委屈地要哭出来一样。 　　陆浅颂顺了几下，手停在温朝安后心，等了等，低声说：“你心跳好快。” 　　“嗯。”温朝安点头。 　　随后，手被拉起来，陆浅颂和他十指交握，将温朝安的手背贴在自己心口，稍微低下头，就和温朝安额头相抵，他低声说：“我也是，我好紧张，但是我也好喜欢你，你明白吗？” 　　温朝安点了下头，闭上眼睛，稍微抬起下巴，主动靠了过去。 　　他的喜欢是一点一点加剧的喜欢，从偷偷写陆浅颂的名字开始，懵懵懂懂地开始了一段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感旅程，不过好在他还没有为这段名为“暗恋”的感情过多伤神，就结束于陆浅颂“处心积虑”的靠近。 　　温朝安确定自己吻上了一朵温热的云，他想舔舔这朵云的味道，可是对方用比他还快的速度进攻，张口就咬住他的下唇。 　　虽然没有用劲儿，可是温朝安还是往后靠，陆浅颂就接着上前，温朝安的手臂还在心口，被压紧，抽不出来，也就没有可以支撑自己平衡的办法，被陆浅颂压了下去。 　　不过不知道怎么搞的，坐起来之前脑袋明明是枕着枕头的，但是起来再下去位置就不对了，温朝安被撞在床头的软垫上，上半身窝了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他推陆浅颂，不过没有被放过，陆浅颂依旧黏糊地亲吻他，去咬他的舌头，同时伸手揽住他的腰往上抱了抱，温朝安就靠在软垫上，被压着亲。 　　陆浅颂亲人不知道是很有技巧还是一派乱来，温朝安感觉自己是被牵着走的，舌头跟着他动，应接不暇，又显得很乱很急，如同打仗，甚至可以听见陆浅颂粗重的喘息声和两人唇舌间撩起的水声。 　　温朝安自己反而是要窒息一样，他推陆浅颂的肩膀，等了几秒才停下来。 　　陆浅颂喘着气问他怎么了，温朝安就说自己呼吸不上来，他问陆浅颂：“你之前亲过很多人吗？” 　　陆浅颂愣了下，才说：“没有。” 　　“那你不憋吗？”温朝安说，“我要喘不上气了。” 　　“那我轻一点好不好？” 　　这和轻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这么想着，不过嘴巴还是很快被含住了。 第35章 表白2 　　第二天，温朝安醒来的时候，是被生物钟叫醒的。 　　房间的窗户没有对着床，不过从依旧昏暗的光来看，应该挺早的。 　　要是根据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六点半——温朝安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几点钟睡着的了，醒来竟然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稍微动了子，但是一想到昨夜，就不敢动了。 　　他脑子里都是纠结的想法，想着要是把陆浅颂吵醒了，该怎么面对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即便知道陆浅颂总会醒，这些总会面对，还是忍不住东想西想。 　　就这么想着，没多久，温朝安感觉到了震动声，声音来自于床头，应该是谁的手机，他正要爬起来去看，旁边先一步动了，陆浅颂应该是被吵醒的，喉咙间咕哝了一句什么，伸手去拿手机。 　　他看了眼，直接挂掉了，等打第二遍才接。 　　“干嘛？” 　　由于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离得又近，温朝安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个男生：“早啊。” 　　“嗯，”陆浅颂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稍稍压低，“没事我睡了。” 　　“给开下门，你家门口呢。”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不过温朝安一时间没有想起在哪里听见过了。 　　“……喔，忘了，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算了……管你在哪，出来开门。” 　　“……我说我不在家，”陆浅颂伸手挠了下头，稍微清醒了一点，“听见没？你喝酒了？唉，我说我不在家听见没？你等着，我叫人去接你。” 　　那边嘟嘟了很长一串话，似乎骂骂咧咧的，温朝安就听见他最后那句“不在家你在哪啊？” 　　“同学家，”陆浅颂依旧压着声音，像是怕吵醒温朝安，“我给小岳打电话，你等会。” 　　“……同学？啊？啥同学？你同桌？” 　　温朝安愣了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对话里，就听那边说：“可以可以小颂弟弟，夜不归宿，你搞到了？恭喜恭喜，普天同庆，百、百年好合，我现在去给你买个花篮……” 　　“屁吧花篮，少用搞这个字，”陆浅颂语速很快，“不说了，挂了。” 　　说完就“嘟”一声挂了电话。 　　随后他拨了别的号，等通了之后也没有说话，反而发了信息，交代完后就把震动也关了，手机放在桌子上。 　　陆浅颂拉了把被子，随后侧过身，手往前一搭，连人带被子圈住了温朝安。 　　温朝安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一动不动，可同一个姿势绷太久了不舒服，他也只能忍着不舒服，想等陆浅颂睡着了再换个姿势。 　　等了一会，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有规矩，温朝安这才稍微动了下。 　　身后发出一声低笑，温朝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醒了啊？”陆浅颂动也没动，就是轻轻问他，声音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嗯……”温朝安稍微有些懊恼。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演，”说着，陆浅颂隔着被子，在温朝安身上拍了拍，“这里，都僵硬成一块板子了。” 　　温朝安“嗯”了一声，突然转过身去，和陆浅颂面对面，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正要说话，陆浅颂却一点空隙都没给，紧接着就挤过来，对着他嘴巴亲了一口。 　　“不是……你干嘛？”温朝安呆了下，又往后仰，不过陆浅颂很快就放开他，反而是把被子垫在他身后，他快挤到墙上了。 　　“还睡吗？”陆浅颂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才六点四十。” 　　“这么早啊，”温朝安就点头，“那，再睡一会吧，起来再学习。” 　　惹得陆浅颂一阵笑，他把温朝安一把抱住，脸在人肩膀蹭了蹭，忍不住说：“你好可爱。” 　　“我、我没有……”温朝安仰了下头，躲了躲，眼睛乱看，最后侧头看见近在咫尺的陆浅颂的耳朵，要是他的下巴再往前一点，就会碰到耳朵了。 　　温朝安立马更加用力地梗着脖子，争取不要碰到。 　　“你身上好好闻。”陆浅颂在他颈间嗅了嗅。 　　有点痒，温朝安缩了缩脖子，随后感到炽热的呼吸，脖子又感到被触碰，有点疼，他立马意识到是被咬了一口。 　　温朝安忍不住哼唧了一声，缩着脖子离陆浅颂远一点，可是他已经靠到墙上了，也没办法再往后了。 　　陆浅颂窝在他怀里，在咬过的地方亲了亲，闷闷的声音从温朝安的怀里传出来：“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就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小朋友，要一遍一遍张开怀抱，把喜欢的人抱个满怀，感情要溢出来一样。 　　温朝安就是这么想的，他觉得陆浅颂现在像是个小孩子。 　　于是他忍不住摸了摸陆浅颂的头发，扎扎的，但是和摸自己头发的感觉不一样。 　　陆浅颂从他怀里起来，手肘撑着身子，看温朝安，没问他“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只是很慢地说：“你想过要谈恋爱吗？” 　　陆浅颂的脸红了，可能是窝在温朝安肩膀窝的，但是…… 　　“我问错了，不管之前想过没想过，现在想吗？” 　　温朝安眨了下眼睛：“现在……” 　　“嗯，”陆浅颂的紧张就是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他打断温朝安，“谈恋爱，和……和我，想吗？” 　　“这样子，可以吗？”温朝安的声音很小。 　　“什么？”陆浅颂没懂。 　　“嗯……”温朝安垂下视线，就看见陆浅颂的喉结，这彰显着他是个成熟的大男孩，而自己也是，那么这样可以吗？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等陆浅颂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了想，突然笑着说，“我这是在诱导你早恋啊是不是？” 　　温朝安没有回答。 　　“没事的，我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陆浅颂和他说，“不想也是可以的，没什么。” 　　说着，陆浅颂翻了个身，仰躺在温朝安旁边。 　　被半压着的那股温柔的力量退开了，温朝安看着天花板，有些发愣。 　　“我也就是……嗯，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我就是喜欢男生，是不是很奇怪？但是这种人也是有的，所以……唉，说了莫名奇妙的话，你……” 　　“嗯。”温朝安突然坐起来，陆浅颂的话就被他打断，“我不会觉得奇怪的。” 　　他解释一样，说：“我喜欢奶奶，也喜欢爷爷，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要是我是女生，我可以喜欢他们，现在我是男生，我也可以，所以，我是说，我觉得都是一样的。” 　　陆浅颂愣了愣，笑：“是啊，你说得对，都是一样的。” 　　“不过，家人的喜欢，朋友的喜欢，恋人的喜欢还是有些区别，”陆浅颂也坐起来，他和温朝安都穿着短袖，温朝安的衣摆卷起来了一点，他就顺手给捋平，“我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答应我才说这么多的，我是想告诉你而已，不用觉得尴尬，不喜欢就拒绝好了。” 　　狡猾的人。 　　温朝安想，不喜欢就拒绝，那么喜欢不就是要答应吗？ 　　再说了，谁会无缘无故和同桌这么暧昧？ 　　温朝安说：“我要是不喜欢，我要怎么拒绝？” 　　陆浅颂愣了下，摸他的头：“那就直接说不喜欢我。” 　　“嗯。” 　　陆浅颂笑了笑，正要说些“没什么”的话，不过被温朝安抢先了。 　　“那……” 　　温朝安抬头，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还是没有不喜欢的。” 　　陆浅颂睁大眼睛。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要是你那么问的话，我还是喜欢的。” 　　“男朋友，”温朝安碰了碰陆浅颂的手臂，低着头说，“你愿意吗？” 第36章 周日 　　温朝安没有谈过恋爱，当然也不知道这是一门怎么样高深的学问——只要改变的称呼，人就像是窝在软绵绵的云里，一切感官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确实是难以用常识解释的现象。 　　好在，能让他纠结的时间实在不长。 　　起床之后，几个人吃了早餐，就准备去图书馆学习。 　　用于东子的话说，他在家就只会玩游戏，还不如出去，晚上还能吃顿烧烤。 　　几人一致认同，一起离开于东子家。 　　陆浅颂本来也是要跟着去的，不过他电话一个接一个，别说学习了，还没到图书馆就够他烦的了。 　　最后只好说有点事情，把书留给了温朝安，自己回家去了。 　　温朝安倒是没有什么挽留的，非常爽快地说了明天见，他本来还担心要是陆浅颂一直在旁边，自己不能安心学习了怎么办。 　　等陆浅颂走后，三个人坐车上闲聊，周茸问温朝安：“你们关系很好吗？” 　　温朝安“嗯”了一声：“挺好的。” 　　又咽了口唾沫，小声补充：“我们坐同桌的。” 　　“哦，怪不得，”周茸点点头，“我看你俩还挺近的。” 　　“嗯，是啊。”温朝安这么应了声，看向窗外的景物，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叫近呢？ 　　“哎，俩哥哥，不说陆浅颂了，咱说说有意思的，”于东子挤在周茸和温朝安之间，勾肩搭背，跟他俩挤眉瞪眼，“哥，你们班上有好看的女生吗？拉拉关系呗，下次复习咱们约多点人出来。” 　　周茸：“没有。” 　　温朝安跟着说：“不太知道。” 　　“怎么可能没有？！”于东子嚎叫，紧了紧搭在温朝安脖子上的手臂，“哥，你们班那个，那个叫什么什么然的女生，不就超级好看吗？！” 　　什么什么然的女生…… 　　开学这才一周，不是所有同学的名字都能记得住，温朝安想了半天才想出来是谁：“你说的是不是班长？舒欣然同学？” 　　“是啊！”于东子兴奋道，“就是她！哎呀，哥你这不是知道嘛！” 　　“嗯……说过几句话。”温朝安说，“交作业的时候。” 　　“省省吧，人名字都记不住，还一起学习？”周茸说，“那是学习好吗？你当一起去KTV？还多约点人……” 　　“咦？”于东子被他提醒了，一拍脑门，“可以啊！这个！咱们不学习也行，出来玩呗，跨班也行，反正差不多都认识，多开心啊。” 　　“得了吧，你先把你这次考试度过了，”周茸说他，“你没听见昨天阿姨说什么？” 　　“听见了听见了，哎我妈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就那样，考好考不好她都得叨叨。” 　　“那你还是先想想考试呗。” 　　“哎不是，茸儿，你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积极？” 　　到了图书馆，他们下车，周茸关了车门，跟于东子说：“阿姨说了，你这次就交给我了，你考不好我下次去你家玩，我多尴尬？” 　　于东子笑起来，一脸的肥肉微微抖动，散发着愉悦：“我妈不是每次都交给你嘛，我哪次考好了哈哈哈哈哈……” 　　周茸：“……” 　　“好了好了，”温朝安被两个人的对话逗笑，“快，既然来了就好好学习，晚上我们学完去吃烤肉。” 　　“就是嘛，”于东子心情挺好的，“咱们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哎，哥你书包重，我帮你背！” 　　“没事，快到了。” 　　温朝安摆了摆手。 　　他们进去，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就开始学习了。 　　刚开始都挺容易投入的，不过有些人可以投入几小时，有人坚持半个小时，有人几分钟就坐不住了。于东子就是只能坐住几分钟的那种人，他看了会就想找周茸说话，周茸和温朝安靠的近，他不想吵到温朝安，就小声叫于东子，不过最后到底没忍住诱惑。 　　两个人和温朝安说去洗手间，结果去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回来，等温朝安发现他们没回来，看手机，这才发现两个人去外面买喝的去了。 　　温朝安不知道要怎么说两个人好，回了消息叫他们早点回来。 　　手机上面还有几条等待处理的消息，有温妈的，有学校同学的群组，还有陆浅颂的。 　　温朝安先给妈妈回复了，说他们在学习，又看了班群，说的是一些闲话，等其他所有都看完了，最后才打开了陆浅颂的对话框。 　　“我快到家了。” 　　“没有能和你一起学习。” 　　“枯了。” 　　“只能明天见了。” 　　“我到家了。” 　　“想你。” 　　…… 　　温朝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锁上屏锁，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四周，见谁也没有注意自己所在的这个小角落，这才咬着嘴唇低头再看手机。 　　他对着那几行字看了好一会，似乎从头到尾又默念了一遍，有个几分钟了，这才终于回了消息。 　　温朝安：“你别枯啊。” 　　等发完，温朝安才发现，这个“枯”和“哭”是谐音。 　　那边像是正在玩手机，很快回复他：“终于看见了。” 　　“我还以为你要好一会才能看到。” 　　“不过确实也有一会了。” 　　“在学习吗？” 　　看时间，陆浅颂第一条是早上10点21发出来的，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后面到家了也是11点多了，而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温朝安说自己才看到，又说刚刚在看笔记。 　　陆浅颂：“我知道。” 　　“吃饭了吗？” 　　温朝安：“还没有吃，等会吃吧。” 　　陆浅颂：“那快去！” 　　发了一个生气的小胖龙的表情。 　　温朝安抿着嘴笑，回复他：“好，我等下就去！” 　　“乖。” 　　“爱你。” 　　温朝安对着屏幕眨了下眼睛，又抬起头，把手机扣向自己，朝四周看了一圈，当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在看他。 　　等再次看屏幕，上面又多出了一条消息。 　　陆浅颂：“我猜你脸红了。” 　　温朝安咬住嘴唇，但是嘴角微微勾起，打字：“猜错了，我没有。” 　　“是嘛，那，就当没有好了。” 　　温朝安感觉自己可以想象到陆浅颂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应该会把“那”字拉长，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调笑着说。 　　温朝安伸手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有点热热的。 　　他趴在桌子上，下巴在桌面上，两只手伸向前面拿着手机，很快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不怎么适合公共场合，于是又低下头，一条胳膊靠桌沿，垫着额头，在桌子下面打字。这样刚好可以遮住他的所有小表情。 　　“就是没有，”他发，“真的。” 　　“好~” 　　“没有没有。” 　　比心的小胖龙。 　　温朝安笑了两下，本来还要说几句话，不过周茸给他发消息说他们马上回来，拿下书包一起去吃中午饭。于是温朝安就和陆浅颂发消息：“我要去吃饭了。” 　　陆浅颂问他：“现在吗？” 　　“嗯，一会，要先收下书。” 　　温朝安想了想，就说：“我先不和你说了，等晚上学完习好不好？” 　　陆浅颂说好，两人互发了可爱的小表情，结束了对话。 　　刚放下手机，周茸和于东子就回来了。 　　温朝安看着两个人拿着的塑料袋子，里面饮料冰棍还有小零食满满一兜。 　　“走不？”周茸冲他仰下巴。 　　温朝安点头，一边听周茸和于东子给他说哪里哪里有家不错的面馆，一边收拾收拾一起离开了。 　　- 　　“笑得恶不恶心？” 　　陆浅颂抱着手机在沙发上躺着，两手举高，把刚刚和温朝安的对话又重新看了一遍，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随后被一个抱枕砸中。 　　“看见了吧，小岳，你哥疯了。” 　　顾余岳正在犯困，听见沈青湖叫他，“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沈青湖两颊酡红，扶着额头呼出一口仍带酒气的浊气，看陆浅颂，那个被他扔出去的抱枕现在正在陆浅颂怀里抱着。 　　“小颂，”沈青湖叫了一声，“枕头还我。” 　　“给。”陆浅颂伸手递过去。 　　“给我送过来，”沈青湖面无表情地看他，“头晕，拿不了。” 　　陆浅颂这才放下手机，过来给他老人家垫在脑袋下面，这才回了沙发。 　　三个人，一个嗨到半夜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一个喝了通宵凭着毅力摸到了朋友家门口，被放置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一个刚刚表白成功，交了男朋友，是整个家里最不和谐的幸福分子。 　　沈青湖“哼”了一声，骂：“真看不惯你这傻逼样子。” 　　“那我也是幸福的傻逼。”陆浅颂侧头靠在沙发上，想到温朝安红着脸叫自己男朋友的样子——妈的，可爱死了。 　　沈青湖没接话，等了会才说：“过两天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陆浅颂收了手机，看他，“干嘛？你爸让回的？” 　　“嗯，差不多，”沈青湖伸出自己一只手，看了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了一会才说，“我上次见他是九个月之前，过年。” 　　“嗯……” 　　陆浅颂没说话。 　　沈青湖整个初中都是在陆浅颂家住的，白天上学家里有保姆，晚上就他俩。 　　陆浅颂单独住是因为他爸妈在外地做生意，时不时全世界飞，居无定所管也不上他，但是沈青湖纯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就每年过年回去看看他妈，剩下时间都在陆浅颂家。 　　不过去年他搬去别的地方了，说是工作方便，陆浅颂也没留他。 　　“没说是什么事啊？”等了会，陆浅颂叹了口气说，“说不定是……” 　　沈青湖坐起身，打断他：“我姐姐要嫁人了，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陆浅颂愣了下：“那你……” 　　“这都没事，不说了。我今天过来是和你说点事，可能又要麻烦你了，”沈青湖面上有宿醉留下的憔悴的痕迹，他靠在沙发上，低头看自己的膝盖，等了等才低声说，“我想搬回来，打算存点钱了。” 　　顾余岳已经睡着了，整个客厅只有他规律的呼吸声。 　　没一会，陆浅颂笑了笑，说：“住呗，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阿姨最开始和我妈说你至少要住到高中毕业，还老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照顾你。” 　　“还有这种事？”沈青湖笑了，“我都不知道。” 　　“是啊，没事，你住。”陆浅颂开他玩笑，“别带女人回来就行。” 　　“那我不会。” 　　沈青湖低声跟他说了谢谢。 第37章 咬住 　　学了一整天，等温朝安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和周茸到家之后又吃了点东西，依次洗了澡，再回房间收拾完书包看表，九点半了，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由于第二天有考试，温妈叫他们早点睡，周茸应了一声就趴在床上看漫画，温朝安则把大灯换成床头灯，准备睡觉了。 　　他昨天就没睡多久，时间大都用去和陆浅颂害羞了，其实下午就有点困，好不容易到晚上，躺下就开始犯迷糊。 　　周茸翻了一页漫画书，见温朝安没有动静了，问：“哥，你要睡觉了？” 　　温朝安“嗯”了一声：“有点困。” 　　“那行，我一会关灯，你睡吧。” 　　温朝安说好，躺了几分钟又想起来手机没充电，还起来插了下电，这才蒙上被子睡觉了。 　　可能是因为前一天睡得早，生物又在那里，温朝安醒得也比平时要早。他醒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拿手机，没想到竟然才五点半，比闹钟还早了半个多小时。 　　温朝安想着要不再睡一会，顺手拉了下消息列表，结果这一看却睡不着了，因为里面近十几条新消息，全是他睡觉之后，陆浅颂发来的。 　　温朝安又揉了下眼，把手机屏幕光调暗，靠在枕头上面看消息。 　　开始是陆浅颂问他在不在，大概九点四十多，就是温朝安刚刚睡着的时候，然后临近十点又问了一次，可能见温朝安没有回复，就知道他已经睡觉了。于是陆浅颂编辑了很长一段话，大意是说自己找到了去年的卷子，有几个可能会考的重点要告诉他。 　　那段话下面，是几张卷子的照片，剩下要说的话都写在卷子上一起发过来了。 　　末尾发了晚安回来，祝他好梦。 　　温朝安按顺序看了一遍，卷子上的东西他都看过了，确实是可能会考的重点，他把图片保存，等着一会去学校的路上再看一遍。 　　等这些全部弄完了，温朝安回复陆浅颂，说谢谢他。 　　陆浅颂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醒，温朝安等了几分钟，见马上六点整了，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先去洗漱。 　　洗漱到差不多，房间的闹钟响起，周茸很快也爬起来，迷迷糊糊去上厕所，温朝安就很快洗了脸，把位置腾给他。 　　出门之后，温朝安还把自己刚刚看到的重点和周茸念叨了一遍，等到学校了，也就刚好讲完，两个人各自去了教室。 　　这次考试是小考，就是收心考，所以没有换座位单人单桌，只是让同桌两人把书架在中间挡一挡就行。 　　陆浅颂来的时候，温朝安刚好找到自己那本体育与健康，他见同桌来了，一边站起来让他进去，一边问他的体育书在哪里。 　　陆浅颂把书包放桌上，一边翻，一边笑：“你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要书啊？” 　　温朝安愣了下，眨眼睛：“早上好。” 　　“早啊，”陆浅颂被逗笑，找到书，递给温朝安，“我……” 　　说到一半，陆浅颂没再继续了，不过温朝安知道他要说什么，稍微局促地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下。 　　陆浅颂坐下来，握住温朝安打人的手腕，眯着眼睛笑：“打我。” 　　“我才没有。”温朝安抽手，却没能抽出来。 　　“就是有，你打我，那考完试我也要讨回来。” 　　温朝安抬眼看他：“干嘛？你……也要打我啊？” 　　“是啊，”陆浅颂松开他的手，乐，“可不是嘛，谁让你打我。” 　　“我就轻轻的，”温朝安不看他了，去夹书，竖在桌子上，“小气鬼。” 　　“逗你的，”陆浅颂笑得趴在桌子上，把架好的书往前拉了一点，露出眼睛看着温朝安，很小声地说：“我才不打你，我舍不得。” 　　说着，他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握温朝安的指尖。 　　这个时候小刘老师走进班里，叫同学们都把复习的书拿下去，一会整点就要开始考试了。 　　温朝安就听话地把东西都收起来，随后接着去书包拿笔的姿势，俯，靠近陆浅颂，小声说：“我就知道。”随后回握他，又用力地捏陆浅颂的手指，松开了手。 　　考试考全科，不过题并不多，内容也还可以，主要都是这一周学习的新知识，比温朝安想的简单了很多。 　　唯一不好的就是学校为了不耽误课，要一天考完，所以难免就有些多，每节课都考，用了整整一天。 　　到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告诉大家今天没有作业，最后一节课可以看会电影稍微放松一下。 　　这大概是高中刚开始的独有待遇，尽管放的是记录片，全班依旧欢呼雀跃。 　　班里的灯被关掉，窗帘也拉起来，因为投影仪需要昏暗的环境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而对于陆浅颂这种想要搞小动作的同学来说，这种环境简直是求之不得。 　　纪录片还没有开始，温朝安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戳了戳。 　　陆浅颂借着纪录片的声音遮挡自己的声音：“同桌，同桌……” 　　温朝安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在班里有种无形的压力，会产生像是“偷偷说话被发现了就完蛋了”这样的紧张感，于是他就不太敢开小差。 　　就算是在看纪录片，他也不敢，更何况他对投影上播放的内容也很有兴趣。 　　“同桌，同桌，”陆浅颂倒是不怕，轻声唤了几下，最后大着胆子说，“朝安，男朋……” 　　陆浅颂的嘴巴被温朝安一把捂住了，他笑眯眯地弯着眼睛，看温朝安窘迫地红了脸的样子，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干嘛啊……”温朝安没松手，看了眼坐在班级前面和同学们一起看考古片的小刘老师，偷偷低下头，小声说，“会被发现的！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陆浅颂说不出话，他点了点头，在温朝安手心张了张嘴，似乎在说好。 　　温朝安抿了下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松了手。 　　“可是，”陆浅颂能说话之后依旧一刻不停，“我想和你说话。” 　　非要在上课的时候说吗？ 　　温朝安叹了口气。 　　班里有凳子的声音，是坐得偏的同学搬到走道去了，还有关系好的换了位置，互相勾肩搭背。 　　反正不是上课，同学们怎么看都没有人管。 　　陆浅颂趁着没人看他，把手搭在温朝安肩上，整个人挂上去，一本正经盯着屏幕，像是十分认真在看一样，偷偷在温朝安耳边说：“那你亲我一口。” 　　温朝安见鬼了一样侧头看他。 　　“亲我一口我就不说话了。”陆浅颂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想着温朝安肯定不敢，所以才这么大胆。 　　温朝安想也没想，侧头，飞快地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 　　陆浅颂沉默了一瞬，耍赖皮：“……这个不算。” 　　温朝安不理他了，也不回应他，陆浅颂很快就后悔自己要说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要求了，亲一口，是啊，这也是亲一口，快得跟闪电侠一样，嗖一下没了。 　　其实他本来也没想着要亲的，主要是上课，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大庭广众做什么事情，但是用来逗温朝安还是可以的，所以也只是说出来玩玩。 　　谁能想到温朝安有好办法治他，搞得亲也亲了，再反悔就显得小气又无赖。 　　陆浅颂一时间上不上下不下，虽然说了不算，可是温朝安不理他，他也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空了一会，温朝安被他逗笑了，侧头看他，嘴角微微弯起，眼里都是快忍不住的笑意。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捉弄人之后的小得意，转过脸来，反着点远处投影照来的光，显得很灵气。而剩下没有被光照到的部分浅浅地映着一个小小的陆浅颂。 　　陆浅颂就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很软的什么东西剐蹭了一下，微微悸动着，却显出一点几乎泛酸的甜意来。 　　他想，能一步一步撩拨他真是太好了，能成为温朝安的男朋友真是太好了。 　　纪录片里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点，前面同学们发出爆笑，温朝安就突然低子，好像要取什么东西一样，拉了拉自己的书包。 　　不过他确实没有要拿什么的意思，他压低脑袋，蜷着身子，仰头看着陆浅颂，拉他的衣摆。 　　陆浅颂愣了，随后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开始紧张起来。 　　“低头啊！”温朝安冲他呼扇了两下手。 　　等陆浅颂低下头，温朝安就揪住他的领子用力往下拉，额头相碰，但是温朝安也没有在意，仰着脖子用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亲了陆浅颂的嘴角。 　　他们这个地方没人看，要是两个人都低着头，也完全可以解读成一起在桌下看什么东西，要是不站在近处，根本不能分辨两个男生在接吻，也不会有人往这个方面想。 　　可是陆浅颂压根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被看见了，他身量够大，没办法直接从凳子上滑下去，就勉为其难地侧坐，伸下去一条腿之后再挤下去，肩膀靠在桌兜，蹲在桌子下面，反守为攻，手指勾进温朝安的领口拉着他，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第38章 约会 1 　　纪录片还在继续，昏暗的环境里，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两个人。 　　陆浅颂平静地靠着墙，比任何一个好学生都乖巧地看着屏幕，而温朝安则皱着眉头，手掌捂住嘴，一副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前面同学们小声聊着什么，程梓突然转过来，似乎有什么话要问他俩，却被两人之间这稍显诡异的气氛吓了一跳。 　　“哎？”程梓愣了下，问，“你俩吵架了啊？” 　　“没，”陆浅颂偷偷瞄了温朝安一眼，说，“怎么会吵架？” 　　“那你俩……哎不是，哥，你捂着嘴干嘛？”程梓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舒服啊?” 　　温朝安把手从嘴上放下来，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就是……” 　　他顿了下，接着说：“咬到舌头了，有点疼。” 　　程梓是没想到为什么他会咬到舌头，不过也没有多心，就说：“是这样，你俩晚上出去玩不？” 　　“今天不是没有作业吗？然后班里就商量着要不要约着出去玩。” 　　“玩？”陆浅颂稍抬了点下巴，好像挺有兴趣的，撑着头问，“玩什么？去哪里？” 　　“这不是商量嘛，现在讨论的是烧烤、唱歌，还有逛商场啊密室啊啥的，还有说要打篮球的，不过女生她们不太想去……哎，你们要不要看看班群？大家正在说这件事情呢，哦对了，还有别班的同学，人估计挺多的，热闹。” 　　“今天啊？”陆浅颂想了想，“今天周一，晚上也没办法玩太久，应该就是吃饭或者唱歌吧，同桌，你去吗？” 　　温朝安看他一眼，本来想说不去的，可是他又想到于东子之前说想要和同学们一起出去，如果还有外班同学，说不定周茸也会去。 　　他就说：“我不确定，要不等下课我问问我弟。” 　　“你弟？”程梓问，“谁啊？” 　　“周茸啊，”陆浅颂很快说，“三班的那个。” 　　“啊？周茸？卧槽，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不是叫我‘哥’吗？”温朝安笑了一下。 　　程梓一脸懵，等反应过来说：“我还以为他叫你是随口呢，可是……”他又问陆浅颂：“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因为我俩关系好啊。”陆浅颂笑着看他，身子却往温朝安山上靠，等贴紧了，又把脑袋往人肩上枕，充“大鸟依人”。 　　程梓无语地“切”了声，嘲他：“你不就是和我安哥坐的近吗？我俩还上下铺呢！是不是啊哥？” 　　温朝安的手指被捏了下，他下意识看陆浅颂，那人还在他身上靠着，看不清神色。 　　他还没答话，陆浅颂就先他一步说：“好好好，你俩关系好，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同桌，没人疼没人爱。” 　　程梓笑他恶心死了，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就催他俩赶紧看班群，去不去赶紧告诉他。 　　温朝安则感觉自己的四根手指被某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握住，然后狠狠捏了一把。 　　疼倒不疼，就是…… 　　陆浅颂小声说：“他和你关系好，我生气了。” 　　温朝安没理他。 　　“我生气了，”陆浅颂用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我生气了，男朋友，你不来哄哄我吗？” 　　“刚刚你自己说我和他关系好的，又不是我说的。” 　　温朝安没动，也没推开他，乖乖给陆浅颂靠，又小声说：“手也给你拉了，亲也亲了，我还要怎么哄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在陆浅颂听起来，竟然听出了一点点委屈的意思来。 　　他就开始笑，从靠的姿势换成抱，像只大狗，架在温朝安身上哼哼唧唧的，不过最后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因为温朝安说太热了——他又脸红了。 　　最后一节课很快就结束，程梓大吼一声，问谁一会儿出去唱歌。 　　班里同学大部分都看手机了，去的人不少，有十来个了，还有人到别班问的。不过更多的人都说算了，也有几个人几个人约饭的，毕竟明天还有课，不想玩太晚。 　　温朝安开始还说看看周茸怎么决定，可他又想万一周茸说要去唱歌，他可能又不是很想去。 　　温朝安没有在大庭广众唱过歌，他以前在老家也去过所谓的KTV，不过那些地方都挺乱的，他去的那一次没有留下多好的印象，因此对KTV没有太大好感。 　　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自己要不要直接回家，刚把书包背到身上，于东子已经到他们班了，他一身肥肉从最后一排椅子后面费力地挤进来，嘴里还热情地叫着温朝安。 　　周茸也跟在后面，和于东子一起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前面程梓听见了，就和他们搭腔：“去呗去呗，大家一块多热闹啊。” 　　“嗯……可是……” 　　温朝安犹豫，不过这个犹豫没能持续多久，他就被陆浅颂半勒半抱地圈住了脖子，而书包挤在两个人中间，温朝安的后背就更加能感受到压力，给他一种两人挤得很近的感觉。 　　“不行，去不了。” 　　陆浅颂将面前三个人看了一遍，随后笑着说：“我俩约好了今天一起去我家玩的，所以不能和大家去了，改天吧。” 　　温朝安愣了下，侧头看他，眼中全是疑惑，不过他没问出口，或者说是没来得及问就被陆浅颂捂住了嘴。 　　“那我们先走了，”陆浅颂挤着温朝安从几人中间走出去，又很快转过头来，跟周茸说，“你哥哥我借走了，十点之前我送他回家。” 　　随后，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陆浅颂带着温朝安出了教室门。 　　“我老觉得他是不是威胁咱哥了？”于东子眨了眨眼睛，推了周茸一把，“就是拿着刀，怼咱哥腰后面，‘走！不照我说的做我就捅死你！’，这种。” 　　“……神经病吧你，”周茸笑了一声，“要威胁也是用威胁。” 　　“喔，也是，”于东子点头，“他要是说他家开图书馆的，我觉得我哥能立马嫁他家去，每天就睡书架上，渴了喝墨水，饿了就吃书。” 　　程梓没忍住，捧腹大笑。 　　周茸则黑着脸骂：“……操，赶紧滚蛋吧你。” 第39章 约会 2 　　刚出教室门，陆浅颂就改推为拉，牵着温朝安的手往楼下跑，温朝安叫他跑慢一点，他也没有听，一直跑到教学楼下面，陆浅颂才降低速度，喘着气停下来。 　　温朝安清了清嗓子，难得大声说话：“干嘛啊你？突然跑起来，吓了我一跳。” 　　“这不是怕你被抓走了嘛，”陆浅颂回头，见没有人追出来，仰着头大口喘气，对温朝安笑着说，“好不好玩？” 　　“不好玩，哪有谁追啊？我俩像疯子一样，我刚刚还差点撞到数学老师……” 　　陆浅颂就笑，也没当一回事：“没事没事，就当没看见……哎，你打我干嘛？” 　　温朝安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可是老师看到我了，还说不要在楼道打闹！” 　　“打闹？我又没打闹……”说着陆浅颂也回手拍了温朝安一下，“这才叫打闹。” 　　“……”温朝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拍回来，眨了下眼睛，“你打我？” 　　“是啊，打你了，怎么了，你赶紧打回来？” 　　见温朝安笑了，陆浅颂又把手伸出去，催促他：“快，打回来。” 　　温朝安忍俊不禁，作势要去打他，结果陆浅颂立马把手收回去，让人扑了个空：“来啊，打啊，快打快打。” 　　这人贱兮兮的，手放在温朝安面前，可是等人来打他，又赶紧收回去，来回了几次，见温朝安稍有些认真了，就撒腿跑了。 　　温朝安没追，就站在原地看，好像不满陆浅颂逗他，又很开心，一面笑，一面又不知道要把他怎么好的样子。 　　陆浅颂停下脚步，转过身倒着走了两步，跟温朝安说：“我不动了，你过来。”他招了招手，招小狗一样，可温朝安就被招过去了，特别听话。 　　“又干嘛？”温朝安慢慢走近他，笑着说，“我觉得你图谋不轨。” 　　“哪有啊，你过来，不闹了。” 　　等温朝安到跟前了，陆浅颂还在继续他的幼稚游戏，飞快地在人肩膀上甩了一把，随后飞速逃跑。 　　“陆浅颂！”温朝安气得追出去，“你幼不幼稚？” 　　温朝安少有特别闹腾的时候，和周茸他们在一起也完美演绎了一个“内向哥哥”的角色，他不打不闹，不大声说话，乖乖巧巧往旁边一站，周茸说干什么他就跟着去，看起来是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又被哥长哥短地叫着，感觉参与度很高，可实际上根本没有怎么融入。 　　更多时候，他更愿意在一旁看着，好像只是看看，青春和活力就会过渡一点到自己身上——好像他就是需要有这么一点活力来装点自己，这么多刚刚好，太多了显得不太合适。 　　可和陆浅颂一起就总是不一样的，他像是一个小孩，总是要逗温朝安开心，又喜欢看他着急和害羞的样子，有时陆浅颂也会有成熟的一面，同时又夹杂着少年的青涩，是矛盾复杂却鲜活阳光的一个人。 　　温朝安一边用手扶着自己书包底部，一边追着陆浅颂，等跑出了校门，陆浅颂回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放慢了速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随后，陆浅颂突然转身，张开了手臂，温朝安没刹住，直接扑进他怀里，差点把陆浅颂扑倒。 　　“卧槽，你这一下差点把我中午吃的饭撞出来。” 　　“你活该，你先跑的。” 　　这么说着，温朝安却用力抱住陆浅颂的腰，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还你的，谁让你刚刚打我。” 　　陆浅颂没再还手了，只是抱住他肩膀，在颈窝嗅了一鼻子。 　　在大街上，两人很快放了手，陆浅颂就跟他勾肩搭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两步，温朝安觉得觉得刚刚那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上次也是在校门口这条路上，陆浅颂摸他头，他要摸回去的时候陆浅颂就跑，也是同样的方式，跑着跑着停下来，回身抱了他。 　　温朝安突然回想起这件事情，一个念头窜入脑海，他想，可能陆浅颂那个时候就是故意的，和现在一样，就是想抱他。 　　这样想着，温朝安侧头看了看陆浅颂，他脸上还有点跑步之后的红晕，要不是离得近还很难看出来。 　　陆浅颂突然侧头，结果两人就对视上了，温朝安稍微有点脸红，别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问出口：“你记不记得……” 　　“嗯？”陆浅颂问，“我记不记得什么？” 　　“就是上次，我们买文具，”温朝安扯了扯陆浅颂的书包带子，说，“就是这里，你不是，也像刚才一样……”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是也像刚才一样抱我了吗？” 　　陆浅颂愣了下，反应过来：“啊？嗯对。是抱你了。” 　　他笑着说：“你说这个干嘛？” 　　“不干嘛。” 　　温朝安深吸一口气，又走了两步，才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啊？” 　　陆浅颂笑了出来，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好像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等了好长一会，等两个人快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了，他才紧了紧搭在温朝安肩膀上的手臂，笑着说：“是啊。” 　　温朝安微微仰头看他。 　　陆浅颂摸了摸他的头，摸小狗一样：“还好，也不算太突兀对不对，我当时就想，要是你推开我了，我就不打算和你表白了。” 　　“还好，你就只想着要摸我头。” 　　温朝安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脸上烫烫的。 　　他小声说：“也不是……” 　　陆浅颂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温朝安清嗓子，转移了话题，“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啊？” 　　“啊？去哪里啊？” 　　“不是你说的吗？”温朝安推他一把，又主动去拉了他的手，“说去你家玩。要是不玩的话，我就要回去了。” 　　“好好好，玩，要不……”陆浅颂回握他，本来想说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因为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亢奋起来，“要不我们去小吃街吧。” 　　“啊？”温朝安愣愣看着他。 　　“嗯，我们去吃东西，一人一口那种，”陆浅颂突然红了脸，握紧温朝安的手，“就，就当是约会好不好？” 第40章 糖葫芦 　　小吃街离两个人所在的地方很远，坐车要近十站路，而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打车打不到，公交车也堵到寸步难行。 　　陆浅颂提前了一站下车，带着温朝安从地下通道过了马路，途经商场大门，从人流中挤出来，进了小吃一条街。 　　这里小吃街是景点，什么时候人都很多，陆浅颂本来想着周一人能少一些，但实际上看，也并没有少多少。 　　不过既然来了，就是要吃好，正好两人晚上都没有吃饭，就从街头一路吃到了结尾。 　　陆浅颂提了很多小袋，和温朝安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不过这里是主路，车多人多，两人实在不想在众目睽睽下面跟俩傻子似的分吃小吃，最后还是挤进一条窄道，七拐八拐拐到一个不认识的小区下面，找了个长凳坐着。 　　时间已经不早，七点半的时间天色渐渐变暗。 　　一阵小风从远处吹来，微凉，隐约夹杂着一点秋天的燥气，温朝安的衣角被吹起了一点，不过陆浅颂没能看到底下的景色，只能看到衣角身上的褶皱。 　　两人都穿着校服短袖，学校在这一代也算是名校之一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哪里的学生，本来陆浅颂还想着一会要不要吃完了带温朝安去家里坐坐，因为他不觉得在室外会有什么亲密的进展，不过看见温朝安把袋子里的小吃一个一个拿出来，又觉得气氛很好，就不要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小区的路灯有着冷调的光，温朝安低头拿东西的动作刚好会露出他漂亮的后颈，在光照下显得白皙，皮肤很薄很透，甚至像是泛着一点点荧光，能透出皮肉下青色的血管一样，脆弱，又诱人。 　　领子在颈根投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越往里越深，可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往下面看，或者伸手去抚摸、深入。 　　陆浅颂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四下瞅了瞅，轻咳了一声，说：“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啊？” 　　温朝安从纸袋子里拿糖葫芦，因为裹着一层米纸，所以很容易就抽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眼，四周确实没有什么人。 　　不过他不知道陆浅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问：“嗯，怎么了吗？” 　　“没、没事，”陆浅颂稍打了个磕绊，自己给自己圆过去了，“我想吃糖葫芦。” 　　他们买的小吃基本都是一份，这样每个都能吃上也不至于吃不完丢掉，浪费粮食。这也就是说，两人都是分吃一份的。 　　温朝安把糖葫芦递过去，本意是让他接的，可是陆浅颂指着上面的第二个水果，说：“我想吃这个橘子。” 　　温朝安等了等才明白他的意思，把第一个山楂吃掉了，再重新递给他。 　　陆浅颂探头上去咬了口，反正就是不接，非要温朝安拿，一连吃了橘子苹果葡萄猕猴桃，他才舔了舔嘴唇，让温朝安吃。 　　这个糖葫芦上面水果的次序是排好的，五个五个，第六个又轮到了山楂，温朝安咬掉整个山楂球，觉得这个好酸，把橘子上面的凝固的糖浆疙瘩也咬掉了，这才问陆浅颂要不要再吃一个橘子。 　　“你吃嘛。”陆浅颂这么说着，等温朝安咬掉橘子之后，他拍了拍温朝安的肩膀，随后照着那张微微疑惑的脸贴过去，舔到温朝安嘴角的黏黏的糖水，要把他舔干净一样，把糖葫芦杆蹭到脸上留下的糖迹也舔掉了，最后又返回嘴巴，咬着他的下唇，去够那个还没有被吃掉的橘子。 　　温朝安满腔都是甜腻的气息，因为喜欢的人靠得太近了，心口都开始微微发黏，呼吸焦灼，纠缠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那个橘子不见了，只剩下糖水和陆浅颂。 　　温朝安慢慢靠在椅背上，感觉陆浅颂侧过头，鼻尖压到自己脸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干嘛，他仓促地推了推陆浅颂的肩膀，不过对方还是依依不舍地咬了他的唇瓣才慢慢分开。 　　“干嘛推我啊？”陆浅颂靠在他肩上问。 　　本来温朝安是要说话的，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张嘴，口水先把自己呛了个半死，捂着嘴就咳嗽了起来。 　　陆浅颂愣愣地在他背后拍了拍，不过没一会就开始笑，笑得要靠在他身上。 　　“你、咳咳，”温朝安嗓子里还有些痒，“你笑、笑什么笑啊？” 　　“没没没，喝水吗？”陆浅颂去找他刚刚买的饮料。 　　温朝安压不住，又咳了两声，等他憋一会了，才终于止住了咳嗽，等了会才去接那瓶饮料，喝了一口，说：“这是不是怪你？” 　　“嗯，是，怪我。”陆浅颂也喝了饮料，说，“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亲你对不对？” 　　温朝安瞪了他一眼。 　　陆浅颂就笑，捂着肚子笑，可能见温朝安神色不怎么愉快，这才摸摸他的头，勾着嘴角问：“好点没有？” 　　“好点了。” 　　这么说完，温朝安叹了口气，好像拿他没有办法，问：“有湿纸巾没有啊？” 　　“我找找，”陆浅颂在书包里翻找，但是笑意却清清楚楚地传出来，“要纸巾干嘛啊？” 　　“擦脸啊！”温朝安很气的样子，侧脸给他看，“你看，这一片都是粘的，都怪你。”本来他蹭到糖浆，只有那一条线是糖，但是被舔过之后，脸蛋上就都是糖水了。 　　陆浅颂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还是拿了湿纸巾给他擦，一边擦一边笑：“你太可爱了，真的。” 　　说完，他在温朝安脸上咬了一口，现在没有糖的甜味了，全是湿纸巾上面的消毒水的味道。 　　“好吃吗？”又轮到温朝安笑了。 　　“还可以，”陆浅颂捏他的脸，“我宝贝安安的味道。” 　　“噫——”温朝安嫌弃地看着他，“别这么叫我，好奇怪。” 　　“那我叫你什么？”陆浅颂不依不饶，“安安？安宝？小安？男朋友？” 　　温朝安挠了挠头，又摸摸胳膊，起了鸡皮疙瘩，他皱眉说道：“好奇怪啊。”嘴巴微微撅起来，因为要是陆浅颂叫他大名，他会觉得有些生疏，叫小名他也不愿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有点不习惯。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陆浅颂把胳膊撑在椅背上，侧靠着看他。 　　“我、我也不知道，”温朝安偷偷看他一眼，觉得陆浅颂好像没有刚才开心了，于是靠过去，在他嘴巴上亲了口，又乖乖坐回去，“就是之前没人叫过，不习惯。” 　　“那你要不试试怎么叫我？”陆浅颂想了想，给他点灵感，“你看，比如，我爸妈都叫我小颂。啊，好像我朋友也是这么叫的，然后……” 　　好像想到什么，陆浅颂停顿了下，突然问：“对了，还有学长，你之前不是叫我学长？” 　　温朝安点了下头：“你比我大一级不是吗？” 　　“哪有人会直接叫啊？”陆浅颂笑他，“虽然大了一级，但是都是直接叫名字啊，像你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温朝安眨了眨眼，突然脸红：“你们都不这样叫吗？” 　　“感觉动漫里才这么叫啊，学长啊、前辈啊……这种，”陆浅颂笑起来，“你太好玩了，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温朝安红着脸别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啊。” 　　“对了，而且，好像我俩一样大吧？” 　　温朝安愣了下，问：“啊？” 　　“你看嘛，你几几年的？”陆浅颂问。 　　温朝安报了年份，两人确实是同年。 　　“是吧？你是不是七岁上学啊？”陆浅颂说，“之前你不是说你比周茸大一岁吗？但是你俩同级嘛，那你是不是就和我同一年的？” 　　温朝安记不清自己什么什么时候和他说的了，不过这样看，也确实。他就说：“你几月的？” 　　“别问了，我比你大。”陆浅颂又摸他头，这次感觉有点用肢体语言说他弟弟的感觉。 　　温朝安不服气：“你到底几月的？” 　　“二月的。”陆浅颂笑着说：“是不是比你大？” 　　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思。 　　“……我五月的，好吧。” 　　温朝安这么说着，拿起一盒小土豆，塞了一个到嘴里，吃掉这个土豆之后，他就接受了自己比较小的现实：“那好吧，你就是我哥哥了。”他以前在学校里总是最大的之一，就算是同年，也没有几个月份比他大。 　　陆浅颂“喔”了一声，很快说：“不要，谁给你当哥哥？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温朝安就噗嗤一声笑了，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说：“好，男朋友。” 　　吃完小吃，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 　　本来陆浅颂想着两个人吃不了太多，没有买太多东西，但是实际上他们慢吞吞地吃，也不容易吃饱。 　　最后，陆浅颂选了他家小区不远处的一家烧烤店，说带温朝安去吃，等吃完了，还有时间就去他家坐坐，要是时间不够了，就打车送他回家。 　　温朝安没有什么异议，找了个垃圾桶把小吃袋子丢掉，跟着陆浅颂一起打车。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计划和现实总是有些差距。 　　坐在烧烤店里，吃了个半饱，温朝安喝了汽水，正要问陆浅颂有没有烤鱼，结果话说到一半，店里面一声巨响，是有谁砸碎了酒瓶子的声音。 　　陆浅颂回头看了眼，他们坐在门口的位置，看不见里面，于是他就叫温朝安带着他的书包去门口，别被波及了，自己则给店家小哥付了钱，拿盒子打包。 　　陆浅颂都走到门口了，把打包盒子给了温朝安，去背自己书包，结果下意识往店里看了眼，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愣了愣，和温朝安说让他等等，自己一个人走进去了。 　　温朝安带着两个书包，提了几个盒子，呆呆站在店门外，看着似乎特别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很担心的样子，可是探了探头也没有看见什么，就只好在外面等着。 　　隔了一会，陆浅颂终于从里面出来了，他背着个人，那人烂醉如泥，垂着头靠在他背上，脚下都在飘。 　　“这是……”温朝安愣了愣，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陆浅颂。 　　“沈青湖，”陆浅颂摇了摇头，“咱们先回去吧，朝安，你能拿动书包吗？” 　　温朝安点了点头，跟在陆浅颂后面。 　　陆浅颂走得东倒西歪的，因为沈青湖不好好走路，手里还拿着酒瓶子，甩来甩去的，看得温朝安害怕。 　　“哎，别往我头上砸啊，看着点。”陆浅颂的声音低低的，从前面传出来。 　　沈青湖含糊地笑，似乎说了什么，又像是在哭，不过最后一句温朝安听清楚了，他说的是：“……饭钱你结了没有？” 　　温朝安本来在后面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又有点紧张，可是听了这句话，稍微有些想笑，也没有默默跟着了，反而走快了几步，和陆浅颂并排。 　　“还没，我刚刚说等下过来结。” 　　“喔，那你别忘了啊，嗝……忘了的话，姐姐要骂我的，她刚刚骂我了……” 　　沈青湖低声嘟囔着什么，温朝安听不清，可是他知道陆浅颂走得很辛苦，就问他要不要帮忙。 　　陆浅颂神色犹豫，不过他也知道两个人架着比较容易，就和温朝安一人一边架着沈青湖，手里提着自己书包还有刚刚打包的烧烤，和温朝安说对不起，麻烦他了。 　　温朝安摇了摇头，想说不麻烦的，但是沈青湖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小、小颂，这、这谁啊？” 　　沈青湖含混地咳了两声，说：“不认识的人、人，离我，远一点……远、远一点，太多不认识的人了……” 　　温朝安愣了下，低下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认识认识，那我男朋友，你好好说话。”陆浅颂的声音听起来挺烦躁的。 　　“你、你什么时候找的男——男朋友？” 　　“操！谁啊？你怎么回事啊？”沈青湖突然提高声音，“什么男朋友女胖友的？操！好烦……” 　　“我同桌，”陆浅颂在他胸口撞了一肘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然就闭嘴，别吓到他。” 　　沈青湖沉默了一会，突然扭头过来，探着头，认认真真看着温朝安，酒气喷在他脸侧，一言不发，看得温朝安发毛。 　　“同、同桌……啊？” 　　温朝安皱着眉躲那陌生的气息，头侧到一边，很小声地“嗯”了一下。 　　“哦，”沈青湖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低声说，“对不起……” 　　温朝安愣愣地看过去，沈青湖眼睛里血丝遍布，像是刚哭完，眼皮都肿着，他抽了下鼻子，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温朝安还是说给别的什么人。 　　温朝安就低着头，突然感觉搭在沈青湖背上的小臂被拍了拍，他立马反应过来那是陆浅颂的手，虽然隔着人看不见他，温朝安却安心了许多，也回应似的，伸手拍了拍陆浅颂。 　　他们很快就到家了，陆浅颂把书包放在地上去开门，沈青湖本来是一只手搭在温朝安肩上，人靠在墙上，似乎晕的厉害，又往温朝安身上倒，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用手在脸上抹了抹，好像是在擦眼泪。 　　陆浅颂开了门就去接沈青湖，把人丢到沙发上才过来找温朝安。 　　“对不起啊，本来是找你来玩的，结果变成这样子，”陆浅颂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眼神里都是歉意，“这人是不是死沉，还让你帮我把他背回来。” 　　温朝安被逗笑了，摇了摇头，说没事，他想着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回去了，也不用陆浅颂送他，不过话还没说出口，陆浅颂就先领他到卧室里了。 　　“你在这坐会儿，厨房和洗手间你都知道，有需要就去，就当自己家。先等我下，我去店里把钱给人付了，还有几分肉，刚刚没烤好，我去拿回来。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再去买点？” 　　“没事，我差不多饱了，你看你想吃什么就行。”温朝安对他笑了笑。 　　“那行。”陆浅颂说完，走到卧室门口了，又折回来，凑近温朝安，在他颈侧闻了闻。 　　“怎么了？”温朝安稍微躲了一下。 　　“没事，我看看……”陆浅颂去他衣柜里翻了翻，找出来一件短袖，递给温朝安，“你把衣服换了，都是他的酒味。” 　　“啊？没事……”温朝安笑，“我一会就回家了。” 　　“那不行，那也得换，太臭了，而且万一你爸妈以为我带你去喝酒怎么办？”陆浅颂说着就要脱温朝安的校服短袖，温朝安这才接了衣服，说他自己换。 　　“无聊就看，玩玩手机，我马上就回来。对了，要是那醉鬼敲门找我，要进来，你就把门锁上，”陆浅颂叮嘱他，“别给他开门。”这意思好像温朝安是只洁白的小兔子，沈青湖进屋就能把他漂亮的白毛弄脏一样。 　　等温朝安忍俊不禁又乖乖点头了，他这才出去。 　　过了几分钟，房间里安静无声，温朝安换好衣服之后在陆浅颂床上坐了一会，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想了想，轻手轻脚开了门，往客厅走去。 　　沈青湖躺在沙发上，一手遮在眼睛上，好像受不了太强的光，嘴里嘀咕着什么，不知道是否清醒。 　　温朝安看了两眼，也不知道陆浅颂什么时候回来，他就把地上胡躺着的书包竖在墙根放好，又把打包回来的东西拿去厨房。 　　等他烧好水，端着温水出来，沈青湖已经不在客厅了，温朝安找了找，发现人去了卫生间，听声音似乎在里面呕吐。 　　温朝安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敲了敲门，里面应该听见了，很快响起了水声，夹杂着漱口的声音，等水龙头关上了，沈青湖这才过来开门。 　　这个人长了一张非常有辨识度的脸，因为脸上的线条足够硬朗，神色也很淡，比起陆浅颂身上那种令人舒服的气质，沈青湖有着很强的攻击性，在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温朝安头一次理解了什么叫所谓的“冰冷得要冻死人的眼神”。 　　但是细看，沈青湖的五官反而是精致的，像是高贵的种族，有着难以接近的气质。 　　之前，温朝安对男生女生都没有多大的关注，他一直也不会太过在意容貌，但是现在，在他看沈青湖的时候，他就突然有了“原来我真的是喜欢男生啊”的实感，至少他之前没有这样看过女生的脸，也不得不说沈青湖是很帅很帅的类型。 　　当然了，沈青湖再帅并不是温朝安喜欢的类型，温朝安也意识到，自己就是喜欢像陆浅颂那种，一笑眼睛弯成小月牙的男生。或者说，就是因为表白的人是陆浅颂，跟他关系好的是陆浅颂，所以他才喜欢，而别的帅气男生在自己面前，他只会叹一声“好看”或者“帅”，也不会有想要亲亲他，靠近他的感觉。 　　温朝安收回目光，递上水杯，大大方方地说：“陆浅颂去店里结账了，他说还会带点吃的回来，你刚刚喝了酒，要不要喝点温水，等舒服一点了再吃东西？” 　　沈青湖靠在门框上，淡漠地审视温朝安，哑着声音问他：“你是谁？” 　　温朝安刚刚路上有了经验，于是说：“陆浅颂的同桌。” 　　等了等，沈青湖接过他的水杯，笑了下：“现在是男朋友了吧？” 　　温朝安“啊”了一声，咬了下嘴唇，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管是“陆浅颂”三个字，还是“男朋友”三个字，都会让自己安心很多。喔对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上这件衣服散发出来的陆浅颂的味道。 　　“他前几天还很特别高兴地和我说了，”沈青湖似乎清醒了一点，“小颂他人挺好的。” 　　“嗯对，”温朝安点了点头，开心地附和，“他人很好的。” 　　沈青湖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没多说什么，人还有点晕，扶着墙回了客厅。 　　温朝安去厕所里开了窗子，把门和灯都关上，等他刚到客厅，门口就响起开锁的声音——陆浅颂刚好回来了。 第41章 臭鱼 　　（友情提示：吃饭不要看，因为某兄弟要吐，所以稍有点小恶心QAQ） 　　陆浅颂带回来很多烤翅，说是店里有人趁乱跑单，鸡翅都上烤架了，他看等的时间不长，就一起买了回来，也算是帮店家减少一点损失。 　　他进门时，沈青湖和温朝安都在客厅，一个躺在沙发上挠头，一个刚走到沙发旁边，见他回来了，就上前接过烧烤。 　　温朝安问店里怎么样，陆浅颂就说：“还行，好像给人地砖砸了个小坑，不过没让赔，我就多买了点东西。” 　　等温朝安带着烧烤进了厨房，陆浅颂看了沈青湖一眼，走上前问他：“醒了？好一点没？” 　　“嗯，全吐干净了，我饿了。” 　　陆浅颂笑着摇摇头，让他等着，自己去了厨房。 　　温朝安正在把烧烤装盘，听见脚步声回头，问陆浅颂还有没有多余的盘子，餐柜里放着的两个不够用。 　　“这里，”陆浅颂打开最下面的大抽屉，“其他东西都在这，不太常用，我先洗一下。” 　　他打开水龙头，一边洗一边问温朝安：“你怎么出来了？” 　　“嗯？” 　　“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吗？”洗好盘子，陆浅颂放到旁边控水，走进温朝安，低头在他颈边嗅了下，比较满意，“很好，没有味道了。” 　　“什么呀？酒味吗？”温朝安自己也侧脸闻了闻，“其实刚刚也没有啊。” 　　“刚刚有，”陆浅颂捏他脸，“味道特别重。” 　　他鼻子压在温朝安肩上，深吸一口气，闷声笑：“不过现在好了，都是我的味道了。” 　　温朝安在他肚子上推了一把，小声地“喔”当做回应，低下头接着装肉，凉了一点的放进微波炉转。 　　陆浅颂摸摸他的脸，果然烫烫的：“那我也去换个衣服，马上回来。” 　　等换好衣服转回客厅，陆浅颂把沈青湖拉起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沈青湖说吃，可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吃的话就去洗洗，”陆浅颂嫌弃得要命，“兄弟，你身上太臭了。” 　　“喝完酒洗澡，我会不会死？” 　　沈青湖靠在沙发上笑：“你是不是重色轻友？” 　　“什么鬼啊？不洗就不洗，那你去换件衣服行不行？”陆浅颂把他胳膊拉到自己肩上，扶着人往沈青湖的房间走，“走走走，我背着你走。” 　　“陆小颂，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干净，”沈青湖扶着脑袋说，“上次，中考之后，一堆人来家里玩，咱俩在垃圾堆里待了快一周，隔壁阿姨以为死人了过来敲门，你才找的保洁。你忘啦？” 　　“操，醉了也记得这么清？” 　　“我不是说我刚刚吐过了？吐完就好了，你是不是？” 　　“……”陆浅颂心想，这么臭，谁不记得你吐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沈青湖突然说他不行了，一扭头就跑，刚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吐。 　　陆浅颂赶紧跟上去，开了灯，好在窗户开着，里面全是酒精味，也没有特别恶心。他凑上前看了眼，吐得全是水，又开始擦地：“你到底喝了多少？” 　　“咳……咳咳，”沈青湖把头靠在马桶上，低声说，“忘了。我挂了她的电话之后，我就一直喝，喝了好多……哎，我头好疼。” 　　“她？”陆浅颂愣了下，随后明白过来，“叶子姐姐？” 　　沈青湖没说话了，靠在马桶上像是一条快死的臭鱼。 　　陆浅颂叫了他两声，见没有动静，认命地去房间拿了干净衣服，给他脱差不多，用湿毛巾胡擦了几下，费劲儿地换了衣服，把人搬出去。 　　他从卫生间出来，温朝安就站在门口乖乖地等，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 　　“刚刚给他倒水了，他喝了一点点，”温朝安想要帮忙的，被陆浅颂拒绝了，原因是臭，他就只好跟在旁边，“我就又弄了蜂蜜水，蜂蜜在柜子里找到的，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嗯，应该可以，”陆浅颂冲他笑了下，“我看他不会再吃饭了，先让睡一会，看看情况吧。要不你先去坐着等我，我马上就好。” 　　“没事，我跟着你。”温朝安两步三步进了房间，把杯子放下，又返回门边帮忙抬人，等给沈青湖喝了蜂蜜水，就让他先躺下睡，两人这才关了灯离开房间。 　　陆浅颂和温朝安说：“最近他住在我家，可能还要再住一段时间。就是他和家里关系不太好，我爸妈也挺忙的，所以我俩一直就是室友关系，他之前搬出去，这几天又回来了。” 　　温朝安点点头，两人坐在餐桌上吃烧烤。 　　“他今天喝这么多，就是……嗯，也不是经常这样，”陆浅颂跟他无奈地笑了下，“就是特殊情况，应该心情不好，所以……” 　　隔了一会，陆浅颂又说：“他也不是经常喝，我也不喝的。” 　　温朝安是个半饱，吃了两口肉，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好笑地眨了眨眼睛：“你不喝酒的啊？” 　　“是啊，我不太喝，”陆浅颂说，“和你说一下。” 　　温朝安低着头，不太能看清表情，也不回答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得出来是想笑的。 　　“干嘛？”陆浅颂用筷子屁股敲了敲温朝安面前的桌子，“说话啊？” 　　“说什么呀？”温朝安忍不住笑了，“你担心我误会啊？” 　　“有点。” 　　这么说着，陆浅颂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就你之前看到的，沈青湖吧，他就是看起来小混混那种，但是其实也不是。” 　　“嗯嗯，”温朝安点头，“我知道。” 　　他勾起嘴角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说，你可能看起来和实际上也不一样，实际就是很可爱的。” 　　陆浅颂看着他笑：“你自己说的。” 　　“对啊，”温朝安没和他拌嘴，轻声说，“就是这样的啊。” 　　“什么啊？”陆浅颂忍俊不禁，摇摇头，“你才是可爱的那一个。” 　　他补充：“特别特别可爱。” 　　温朝安“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只是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肉，稍微抬起一点头，眼里映着灯光，笑着说：“嗯，那我也是这样想你的。很可爱，我自己发现的。”说着，有点点小骄傲。 第42章 亲亲 　　时间好像很短，可是又过得很慢。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多，陆浅颂再看表的时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送温朝安回家的时间。 　　温朝安没收到爸妈的消息，就先给周茸打了个电话，没人接，等了十多分钟才有消息回过来。 　　周茸放学的时候就和爸妈说今天没有作业，他们出去玩去了，也说好了十点小区门口碰面，两人一起回家。不过等到十点了，他又说可能还要晚一会，让温朝安别着急，要不再多等个半个小时。 　　温朝安就在陆浅颂家多待了半个小时。 　　两人收拾桌上的饭盒和垃圾，给沈青湖的份留出来，最后没事情做，看了几分钟电视，陆浅颂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跟温朝安说：“校服有点脏了，要不留在家里我洗好再还给你？” 　　“可是……我只有一件，还没有买新的，明天早上穿什么去学校啊？” 　　可能这就是留一年的好处，陆浅颂当即把自己去年的旧校服拿出来给他：“这个呢？行不行？去年买的，虽然穿过了，不过没有特别旧。” 　　好像温朝安穿自己的衣服是一件非常值得心动的事情，陆浅颂像是一只有坏心眼的狐狸，非要温朝安现在试给他看。他推温朝安的后背，隔着短袖摸到了肩胛骨，那里有着温热的皮肤和令人躁动的弧度。陆浅颂忍不住多碰了两下，说：“穿吧穿吧，要是合适，你就拿走好了。” 　　为了防止温朝安拒绝，他还说现在去洗衣服，早洗早晾，家里还有烘干机，总是可以干的。 　　温朝安有些为难：“你等等，要是不合适呢？洗了我穿什么？” 　　“合适合适，”陆浅颂推销自己的衣服，“我去年还没怎么长个，号码比现在小一号，不过我买衣服都喜欢买大的，所以我觉得刚好合适，你试嘛，试了不就知道了？” 　　“那你先别洗……”温朝安叹了口气，还是听话地去脱衣服，不过…… 　　“别看我啊，”温朝安撩起衣服下摆又放回去，捏着衣角，“你看着我怎么换？” 　　可他立马就想，自己又不是女生，怎么就不能看了？还没等陆浅颂回答，他先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人，说：“算了，你看吧。” 　　衣服被缓缓撩起来，不知道是温朝安自己紧张，还是陆浅颂紧张，反正看着的人觉得他动作，衣服一点点往上，慢慢露出了腰际的软、肉，看得见因脊柱生理弧度而形成的小窝，然后是后背、单薄的、白皙的、属于少年人的不怎么宽厚却很可爱的后背，再之后，温朝安的手举过头顶，把衣服脱下来，那对刚刚被隔着衣服触碰过的肩胛骨如同小小的翅膀，在身后凸起。 　　尽管出现了一瞬，可是陆浅颂隐隐感觉得到手心残余的触感。 　　他想说话，嗓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哑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温朝安向后伸出了手，手抬了抬，半天也没有等到陆浅颂拿衣服给他，这才皱着眉头转过来，耳朵红了尖尖，侧着的身体露出锁骨和胸口，温朝安能感觉到陆浅颂的视线下移了一点，才慢慢回到他脸上。 　　“衣服，”温朝安指了指他，赶紧转过身，“给我啊？” 　　“啊？喔喔，来了，咳，给你……” 　　温朝安听见陆浅颂从凳子上起身的声音，想着他要走过来了，捏了捏手里的短袖，这件明明也是陆浅颂的衣服，可是换衣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其实在家里，他和周茸住的房子虽然是有推拉门的，但是两人谁都不会拉上，相当于还是住在一起。不管是衣食住行，有时候还会一起洗澡，好像谁也没有在意过害羞不害羞这个事情，都自然极了，压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可是陆浅颂这个人就…… 　　手上一沉，衣服被递过来，温朝安让自己别多想了，展开短袖准备往头上套，突然肩膀就被一只手搭上了。 　　温朝安动作停下来，稍微侧了点头，但也不足以让他看见陆浅颂。 　　“干嘛啊？”他的声音很轻，又软，像在撒娇，出声之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感觉陆浅颂在后颈摸了摸，然后顺着脊柱一路向下，停在腰上。 　　陆浅颂凝视着温朝安的颈部，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在路灯下，衣领罩住的那一小截阴影，就有种难以言说的雀跃和躁动。 　　他凑近，在温朝安后颈闻了闻，说：“你身上好香。” 　　“……”温朝安感受到了温热的鼻息，头皮都在发麻，“因为我每天都会洗澡啊……” 　　“每天？” 　　“是啊，”温朝安小声嘀咕，“现在不是夏天嘛，不洗澡很臭的……嘶……” 　　陆浅颂一口咬在他的颈侧（斜方肌），那里皮肉很紧，没有太多脂肪，好像也是用了力气的，温朝安只感觉肉疼，疼得他蹲往反方向躲。可是陆浅颂一只手就赶紧拦在他腰上，防着他跑掉。 　　“咬我干嘛？好疼啊！”温朝安被松开之后立马捂住脖子，转过身去抱怨。 　　陆浅颂把他抱紧，非常没有诚意地说：“对不起。” 　　又在他身上蹭了蹭。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都已经疼过了。 　　温朝安用一种生气和委屈混合在一起的表情看他，最后飞快地穿上校服，躲到房间的另一边，离陆浅颂远了很多步给他看校服：“你看，还行吗？” 　　“不是还行，是刚好。”陆浅颂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刚刚真的对不起，你换回来吧，我去洗衣服，不看你了。” 　　说着，赶紧到房间外面去了。 　　温朝安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黑色的，胸口的部分有个粉色的小怪物，像橡皮泥捏的，又像是一块张开手臂的小果冻。 　　他摸了摸那个小图案，这才换上衣服，又出去了。 　　陆浅颂一个人正在厨房，洗衣机已经在工作了，他在把刚刚收拾到一起的垃圾分类。 　　温朝安蹲在他旁边，帮忙收拾。 　　他低声说：“那衣服我就带回去了，等之后，我的衣服回来了，我就洗好还给你。” 　　“好啊，”陆浅颂抬头对他笑了下，“你拿着也行，我不着急穿。” 　　温朝安“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收拾好了厨房，洗了手，时间也差不多了，温朝安打算给周茸再打个电话，看他回不回去。 　　温朝安在客厅打电话，陆浅颂刚好抽这个时间去看看沈青湖的状况，要是没事，就打算跟温朝安一起打车，把人送到家楼下。 　　刚刚打开门，房间里就一股酒气，陆浅颂躲了躲，认命地进去给窗户开了一个小缝。 　　“青湖？沈青湖？沈青湖？” 　　陆浅颂在他脸上拍了拍，沈青湖慵懒又混沌地“嗯”了一声，眯了眯眼睛，等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陆、小颂啊？”他发出一声长叹，摸了摸脸，哑着声说，“我睡着了。” 　　“是啊，刚睡着，现在感觉好点没，还想吐吗？” 　　“嗯，还行，没事。”沈青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似乎睡过去了，等了会才接着说，“是不是要出去了？” 　　“嗯，我送下我同桌，太晚了，不安全。” 　　“他一个男生，你、咳咳，你送个屁啊？” 　　沈青湖嘀咕着“有什么不安全的”，靠着床头坐起来：“滚吧滚吧。喔，对了，忘了告诉你了。” 　　陆浅颂把水递给他，沈青湖喝了一口才说：“下下周日，叫你男朋友一起来吧。” 　　陆浅颂愣了下，反应了一会：“下下周日？叶子姐姐……” 　　“嗯，你男朋友叫什么？” 　　“啊？”陆浅颂快跟不上他的节奏，“温朝安……不是，你什么意思？” 　　“姐姐婚礼嘛，叫他一起来呗。” 　　灯光下，沈青湖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是酒后的余韵，他淡淡看着陆浅颂，深褐色的眼中反射出琥珀的光亮，算计着什么似的：“他挺好看的，一起来，给我姐姐撑撑场。” 　　陆浅颂注视他，等了几秒也看不出他为什么要叫温朝安，不过结婚的喜事也没有什么能来不能来的，他这才说：“那行，我问问他。但是姐姐婚礼不是在本市举行吧？还得看他爸妈怎么说。” 　　等陆浅颂出去，关上门，沈青湖才接着窝进被子，在黑暗中凝视着某处，等了很久，才抹了抹脸睡觉了。 　　- 　　陆浅颂拿着温朝安的书包，和他并排走在小区的路上。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温朝安想拿自己的书包，“你就不管了，我到家和你发消息。” 　　“那不行，周茸不是没接电话吗？不知道是不是玩晚了，要是他今天半夜回来，你怎么办？你在小区门口等他到半夜？” 　　温朝安没能打通电话，所以他说先回小区，先在楼下等一等，估计周茸很快就回来了，两人再一起回去。可是陆浅颂不愿意：“不是说了是十点吗？他回不回我没办法，但是你要好好到家。” 　　温朝安忍不住笑：“你干嘛？你现在像老母鸡护小鸡。” 　　“那你就是我的小鸡，”陆浅颂在他头上敲了下，“小鸡！” 　　“反正我要送你，你不听也不行，书包不还给你。” 　　“你好幼稚！”温朝安笑起来，“那好吧，你送，但是我不会送你回来的。” 　　“那当然了，送来送去我俩有毛病啊？” 　　温朝安在他手上掐了把：“你才有毛病。” 　　陆浅颂没计较，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我就是有毛病。总想亲你。” 　　温朝安眨眨眼睛，不过他看见陆浅颂的嘴角勾起来，非常非常开心的样子。 　　温朝安摸了摸脸，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和陆浅颂说：“要是你现在特别想亲我，你亲就好了。” 　　“啊？”陆浅颂笑，微微仰头，语气里要溢出来的甜意，“对啊，我亲了。” 　　“不是……” 　　“哇，今天月亮好好看，”陆浅颂突然打断他，“抬头。” 　　温朝安下意识照着他说的做，看见天上的月亮，确实很好看，是半月，却很有意境。他看着看着，突然拉住陆浅颂的手，等他侧头问怎么了，温朝安就靠过去，很迅速地咬了他的下巴。 　　没有用力，反而咬了人一脸口水。 　　陆浅颂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笑：“干嘛？报复我啊？因为我刚刚咬你？” 　　“不是。”温朝安抱着他脸，想了想，说，“我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我总是，等事情过去之后，就想为什么刚刚没有这么做。就有点……” 　　他顿了顿，说：“其实刚刚也没有特别疼。” 　　反而是，陆浅颂说对不起去洗衣服的时候，温朝安就后悔了，他看见身上那个可爱的小怪物图案，想的都是陆浅颂。 　　温朝安觉得自己的性格里是有一点点自卑的，他总是很喜欢事后反省，做事情也愿意更加认真，但是这本质不是说明他是个认真的人，而是害怕自己做不好，其实是胆小的人。 　　好在他很单纯，也很聪明，知道有些话不说出口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所以他才总是想要努力地靠近陆浅颂。即使那个靠近的时间很晚，陆浅颂总是以为吓到他在跟他道歉了。 　　不管是在一起玩的时候，被表白的时候，坐同桌的点点滴滴，还是其他相处，温朝安记不清自己听了多少次对不起了，好像总是自己的迟钝给了陆浅颂道歉的机会。 　　明明是和他一样大的男生，但是总要包容他的胆小，体谅他的害怕……这对陆浅颂不是很公平吧？ 　　温朝安不知道这么想是不是对的，但是他觉得现在应该告诉他。 　　“我就是很胆小，来城里上学也有点害怕，刚刚……” 　　温朝安停下来，他捧着陆浅颂的脸，看见他认真地注视自己，突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我刚刚想，我也没有特别疼，你去洗衣服的时候感觉好可怜。” 　　“可怜？”陆浅颂笑，“哪有？” 　　“我想给你道歉的，但是，我又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什么。” 　　“你自己想这么多，然后又擅自把自己原谅了？”陆浅颂哭笑不得，“在干嘛啊你？傻不傻啊？”温朝安是有点傻，连抱着他，现在这个动作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陆浅颂只好自己来，他低下头，轻声暗示温朝安：“现在和我说是想干嘛？是不是后悔刚刚在房间的时候躲掉了？” 　　温朝安还沉浸在自己的自我反省中，点头，很认真地说：“对，我想都交往了，是不是不能那么客气？”他想着，下午吃冰糖葫芦那会感觉还是很好的，可能是自己太客气又时不时有点生疏，让陆浅颂尴尬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弥补，总觉得…… 　　“你真是个笨蛋……” 　　陆浅颂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不觉得我可怜，现在有点了，我男朋友真是个笨蛋。” 　　温朝安“嗯”了一声，没反驳：“可能吧。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觉得你很可爱也是。反正我之后不会这样了，你想咬我就咬，轻点就行，我……” 　　“所以，”陆浅颂的表情有点古怪，那种憋笑又憋不住的样子，“男朋友，你现在是不是该——亲亲我了？” 第43章 梦 　　温朝安到小区门口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实在联系不上周茸，又不好让陆浅颂多陪，还是先一步回家了。 　　温爸温妈还在客厅等，倒没有像他想的一样大发雷霆，温爸只是皱眉责问了几句，温妈就过来帮他拿书包，让他洗洗澡赶紧睡觉。 　　温朝安还奇怪周茸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可他到房间里没有看见人，洗完澡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碰到他，刚好见温妈出来关厨房煤气，他就上去问。 　　“妈妈，茸茸还没有回来吗？” 　　“那小子住东子家了，都这个点了才告诉我们手机没电了，电话还是人家东子爸爸打来的，他真是要把我气死。” 　　温妈见温朝安愣愣的，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又说：“安安呀，你也是，回来也不说一声，东子爸爸说两个人都在，我还以为说的是你呢。谁知道你们都不在一起？大晚上的，要是把你丢了怎么办？也不给爸爸妈妈发个消息说一下。” 　　“我，我今天没和茸茸他们一起，”温朝安低下头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早点回来的。” 　　“去哪里，干什么，总得告诉我们知道一下吧？这样不声不响的，爸爸妈妈多担心你啊！”温妈皱眉，故作生气地在他手上打了一下，“好了，今天就算了，之后就要注意了。” 　　温朝安乖巧地点头。 　　“行了，睡觉去吧，都快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上学呢，”温妈在他肩上拍了拍，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安安，你别把闹钟忘了呀。” 　　温朝安应了声回房间去了。 　　他把灯关掉，躺在床上看手机，半个小时之前陆浅颂问他睡觉了没有，他还没有回。 　　他打字，说自己还没睡，正巧这时对面发了个晚安过来，两条消息撞在了一起。 　　大概是一段沉默，隔了十来秒，那边才重新有消息过来：还醒着啊？ 　　嗯，温朝安回复，我刚刚躺进被窝。 　　陆浅颂：要睡觉了吗？ 　　嗯……温朝安觉得要是自己说睡觉，陆浅颂就会发“那你睡吧”过来，可是他现在有点点亢奋，不是很困，就说：等下要睡了，可我还想和你说会话。 　　陆浅颂：好。 　　“好”之后呢？要说什么？ 　　温朝安抱着手机空等，陆浅颂好像也在等，隔了一小会儿，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陆浅颂问他：怎么不说了？不是要和我说话吗？ 　　温朝安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重点在聊天上，而不是聊什么。 　　非要他想一个话题的话……他想了想，打下一行字来：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陆浅颂：什么？ 　　温朝安想了想，想说“你爸爸会不会跟你生气啊”，可是这句话还没有发出去，那边拨了一个语音电话给他。 　　铃声响起来，温朝安受惊的兔子一样把手机塞到被子里，等把声音按掉，这才把自己也整个塞到被窝里，接通了语音。 　　手机里发出一点点电流的声音，仔细听还有呼吸的声音，温朝安小声让陆浅颂等一下，偷偷下床拿了耳机，插好，把门也关上，才开口讲第一句话。 　　“……喂？” 　　两人平时在学校要同桌坐一整天，回家写完作业顶多是发一发消息，不怎么打电话，而且由于周茸也在，所以温朝安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房间和他打电话。 　　“喂？” 　　温朝安蒙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屏幕上陆浅颂的社交头像，小声地“嗯”了声。 　　陆浅颂的声音很低，和平时不一样，有种更加磁性的低沉，似乎笑了，轻声说：“不方便接电话吗？” 　　“没事，戴耳机了，而且今天只有我一个，茸茸去东子家了。” 　　“嗯，”陆浅颂顿了下，“刚刚说有问题要问我？你问。” 　　“也没有什么问题……”手机对话框里编辑了一半的字还没有被删掉，温朝安看了会最后还是删掉了，脸蛋蹭着被子说，“没事，没有问题，就是想和你说话。” 　　可温朝安自己也不知道要展开什么话题，只听陆浅颂笑着说：“你是不是一个人睡害怕啊？” 　　“我才不害怕。” 　　“那你困不困？” 　　“有一点。” 　　“能睡着不？” 　　“不知道……”温朝安缩在被窝里，“你困了吗？” 　　陆浅颂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很好听：“我也有一点。” 　　“那……你不想和我说了吗？” 　　陆浅颂逗他：“你猜？” 　　“我猜想。” 　　呼吸出来的热气充斥在被窝里，温朝安已经开始微微发汗，可他心情很好，手机发出的光亮照在脸上，透得出眼里的雀跃。他无意识翻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轻声问：“我猜对了没有？” 　　“对了，真聪明。”说着，陆浅颂又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留你在我家住，不送你回去了。” 　　“那不行的，”温朝安眉眼弯弯地笑，“不过明天还能见啊，还有后天，大后天……” 　　“……啊，好烦，”陆浅颂突然抱怨，提高音量，“我现在好想抱你。” 　　温朝安咬着嘴唇，小声说：“我也想抱你。” 　　“我现在好羡慕周茸，想和他换，要不马上天亮上学也行……诶对了，你明天怎么去学校啊？” 　　温朝安上学都是和周茸一起，有时是温爸早起送，有时两人坐公交车去，要是迟了就打车。他说：“应该是自己去吧，坐车嘛。” 　　“那我来找你？” 　　陆浅颂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的：“你几点出门啊，我接你一起上学？” 　　“那你要起很早的，还得先来我家这边。” 　　“可我想早点见到你，”陆浅颂笑，“要是早起十来分钟能早见你，那我肯定起啊。” 　　温朝安也想早点见到他，尽管麻烦，可是一想到一下楼就能看见男朋友在等，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报了时间，扇了扇被子，让里面温度降下来些，换了个姿势和陆浅颂聊天：“那辛苦你来接我了，等你。” 　　陆浅颂说太晚了，让他睡觉，临挂语音突然想起沈青湖说的事情：“朝安，还有个事情，就是，我有个姐姐下下周日要结婚了，我可能周五就要到外地去了，周日下午再坐车回来。” 　　温朝安“嗯”了一声：“那，下下周五你还上课吗？” 　　“上的，我是晚上去，不过和你说不是因为我不在，其实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短期旅行，我们周五周六找地方住，然后……” 　　“等、等一下？”温朝安愣愣的，“一起去？你姐姐的婚礼吗？” 　　“我叫她叶子姐姐，其实是沈青湖的亲姐姐。沈青湖也一块去，还有他几个朋友，不过他们都是周六去，你要是可以咱们周五就可以出发，我带你找个地方玩。” 　　温朝安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我问问我爸妈吧。”他想到自己回来时，温爸对他态度，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问他为什么不早回来，说晚上危险，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亲切的情感，甚至他和温妈都更亲近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父亲都这样冷淡，还是因为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比较疏远，或者别的什么。 　　“那，你要是确定了就告诉我，我就订车票了。” 　　“嗯，好。” 　　温朝安太热了，就从被子里出来，外面的空气微凉，他深呼吸，看见手机上显示十二点半，他定了闹钟就和陆浅颂说要睡觉了。 　　“行，那你早点睡，明天早上见。” 　　温朝安给手机充上电，躺在床上想事情，他的身上还有点未干的汗液，被窝都潮热了。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等了好一会才睡着。 　　温朝安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很小，穿着可爱的小西服，坐在高高的儿童椅上。他听见乐声，是结婚的乐声，一个个子高挑的漂亮姐姐从他面前走过去，长长的裙摆拖到地上，后面跟着两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花童。 　　一个小花童扯着漂亮姐姐的裙摆往后拉，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动，被裙摆拖着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的，看上去特别可怜。 　　另一个小花童在开心地撒花，撒着撒着突然抬头看见了小温朝安，就像是见到糖果了一样，眼睛都亮了，张开手臂就扑过来。 　　那个小花童把他抱了个满怀，捧着他的脸，小嘴巴在他脸上亲，不过比起亲，更像是在啃，啃的到处都是口水。 　　小温朝安怎么也擦不掉脸上的口水，红着眼圈找家里的大人，想让人来抱抱他、哄哄他，可是谁都不在。 　　突然，画面一转，温朝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个人压在他身上，即便背着光看不见那人的脸，可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舔了他一脸口水的小花童。 　　那人的身体上下耸动，撞得温朝安自己如浪潮摇晃，他眼角有点湿意，不过被温柔的舔掉了，那人紧紧伏在他身上，像不得章法的小兽在乱拱。 　　温朝安在梦里抱住他，蜷起身体，被那股力气撞得七荤八素，可是他一点埋怨也没有，也不觉得疼，反而凑近那人，心里甜到泛酸，酸得有些发疼。 　　那人靠在他的肩膀上，在颈侧落下了一个稍有力度的咬痕。 　　温朝安猛地睁开眼睛。 　　他紧紧地裹在被子里，被窝已经湿透了，他喘了两口气，缓缓意识到下面湿热的温度是什么之后，用被子蒙住了脸。 　　只有耳尖，暴露在空气中，红的要滴血了一样。 第44章 学妹 　　温朝安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等了好一会才从床上爬起来。 　　被子里全部是令他难堪的气味，他赶紧打开窗户，欲盖弥彰地把被单换了丢洗衣机，然后看时间比平时早起来半个小时，就去冲澡。 　　澡冲到一半，他才想，要是妈妈发现他洗被单，那会不会想到是什么原因？ 　　可是，不洗的话会有味道，那就更难堪了。 　　温朝安在水里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去怪谁，反正洗好之后草草收拾一下，谁也没敢惊动，背上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他下楼时比平时早了快二十分钟，当然也就比约定的时间也早了很多，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和妈妈发消息，说他洗了床单，想让她帮忙晾一下，随后又去隔壁对话框问陆浅颂有没有起床，要是还没有出门，那可以自己过去，不用他再跑一趟了。 　　他话刚发出去，陆浅颂就说他快到了，最多五分钟，来早了。 　　温朝安坐在椅子上等，五分钟还没到，大老远就看见陆浅颂朝他跑过来，像只兴奋的小狗，还和他挥手打招呼。 　　“怎么出来这么早？”陆浅颂咳了两声，坐在他旁边一边喘气一边问，“我还怕你会晚，还说不着急。” 　　他笑起来，摸温朝安的头发，有点意外：“潮的？你刚刚洗澡了？” 　　“嗯，洗了。”温朝安低下头，一想到他为什么洗澡，他的脸就开始烫起来，就算克制自己不去想也克制不住，反而越来越不自然。 　　他站起身，故意往前走了两步，说：“那我们现在吃点东西去上学吧。” 　　“啊？嗯。”陆浅颂跟在他身边，想点什么话题开头，最后和他讲自己昨天做了梦，梦见了包子山，现在特别想吃包子。 　　这么说了之后，温朝安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冷淡，他们一路走到便利店，吃了早餐，陆浅颂开始以为他没睡醒犯懵，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根本不是这样，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等车去学校时，陆浅颂问他是不是不开心，温朝安摇头，看着他笑了下，不过目光逃也似的飞速移开了，低声说着：“我没有不开心啊。” 　　“喔……”陆浅颂微微俯想看他的脸，“没有不开心那你就看我一眼？” 　　温朝安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看你了吧？你快站好。” 　　陆浅颂沉思了一下，站起身，又去摸他的脸：“看看我嘛~” 　　温朝安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看你干嘛？” 　　“就是让你看看我，你今天一点也不开心。” 　　温朝安没有不开心，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陆浅颂，好像多看两眼自己心里就会被看穿，这是典型的心虚的表现。 　　温朝安的脸被抬起来，陆浅颂仔仔细细瞅了他一圈，慢慢说：“你脸红了。” 　　好在陆浅颂没有再问了，私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才一大早闷声不吭，于是岔开话题想让他轻松一点：“我昨天晚上和你说下下周末出去玩的事情，想好了没有啊？” 　　温朝安摇头：“我不确定，我爸妈还没醒，晚上回去再问吧。” 　　好吧，这也不是一个多轻松有趣的话题。 　　陆浅颂挠头，这个时候等的车刚好到了，两人就上车去学校。 　　陆浅颂第一次接男朋友，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蜜，他想了一段时间也想不到为什么温朝安心情不好，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他在公交车上发呆，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刨根问底：“你到底怎么了？” 　　温朝安不肯说，怎么问都不说，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他小脸红扑扑的，只摇头，欲盖弥彰地解释：“什么也没有，倒是你一大早不停地问我，你才发生了什么吧？” 　　“肯定有！”陆浅颂扒着他的脸往上抬，“没有那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温朝安看了两秒，“噗”一声笑出来，别过脸说：“真的没有。” 　　两个人太吵了，前面有人频频回头看他们，温朝安面子薄，就不想和陆浅颂再说这个话题了，刚好这时车到站，他就背着书包赶紧下了车。 　　陆浅颂在后面追，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学校，被门口执勤的老师喊住，不让追逐打闹。 　　那老师认识陆浅颂，刚好是他去年的班主任，把他叫住聊几句，温朝安也不等他，趁机溜掉了。 　　可两人坐同桌，这完全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温朝安刚刚坐下，陆浅颂就进来了，他低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等陆浅颂到跟前，才一脸无辜地仰头道早。 　　“早上好，我跑得特别快的小同桌。” 　　温朝安头一次听人把调笑的话咬牙切齿地讲出来，他忍不住笑起来，起身让陆浅颂进去。 　　“你就知道笑，刚刚也不等我？”陆浅颂抱怨他，“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人了，老师刚刚说我俩你也不知道听。” 　　“我当然要跑了，不跑等着挨训啊？”温朝安跑步出了一点薄汗，脸上微红，这一闹心情也好了很多，刚才的害羞烟消云散了。 　　陆浅颂在他头上揉了一通：“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温朝安眨眼睛，笑出一排漂亮的小白牙：“那谢谢你了。”他无声地做口型：男、朋、友。 　　陆浅颂觉得自己输了，真的败给他了。 第一节 是语文课，昨天考试今天说不定要讲卷子，陆浅颂在书包里翻文具，这时班里也来了不少人，有个女生径直朝最后一排走过来，温朝安看过去，来的人是他们班班长，舒新然同学。 　　女生有一张瓜子脸，眉目清丽，梳了高高的马尾，显得干练。她不知道为什么穿着校服的长袖外套，袖子撸在胳膊肘，显得小臂纤细瘦弱，好像用点力气就能折断。 　　她停在温朝安面前，手里还抱着一本语文书，笑着对温朝安点头：“温朝安同学是吧？” 　　“嗯，我是。” 　　陆浅颂手还在书包里摸笔袋，听见声音也抬头去看，那小女生对他笑了笑。 　　“温朝安同学，咱班小刘老师叫你去下她办公室，”舒新然轻声细语地说，“我刚刚在路上碰到小刘老师，看老师拿着卷子，让我叫上你一起去办公室。” 　　“现在？是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对，现在，我正要过去，我们可以一起去。不过是不是出考试成绩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吧。” 　　舒新然说完就站在走道，也不催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站着，看着文静极了。 　　温朝安点头：“那好吧，我们现在过去，要拿什么东西吗？笔和纸之类的？” 　　“老师没说，不过我带了语文课本和笔，你就不用拿了，用我的就行。” 　　虽然这么说，温朝安还是捏了根中性笔过去，他离开之前和陆浅颂说他过去一下，反而是陆浅颂笑着挥挥手，叫他赶紧去。 　　从班里到办公室没多远，但是要经过一整个走廊，温朝安和舒新然两人默然地走在一块。 　　温朝安想，怪不得于东子之前说要叫上她一起出去玩，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要是现在和这个女生走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于东子，那他不得高兴死。 　　“温朝安同学。” 　　温朝安侧目看过去，小女生正侧头对他笑：“你和陆浅颂同学之前认识吗？” 　　温朝安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现在要说什么。他和陆浅颂之前见过，但还是军训的时候关系好起来的，也不算是之前认识。 　　他没回答，舒新然就解释说：“我没有什么意思的，就是问问你，你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 　　温朝安点点头：“还行吧，同桌嘛。” 　　“嗯，也是，”舒新然说，“其实之前我还想陆浅颂学长是上一届的，在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朋友……” 　　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我初中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学妹，之前见过几次，就想着学长会不会不适应现在的环境什么的……哎呀，是我想多了，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太爱管闲事了。” 　　温朝安没说话。 　　他们快到办公室，舒新然的话显然没有说完，她停下脚步，和温朝安说：“就是看你们关系好，我也觉得踏实了很多，学长要是能有很多朋友就好了，不过这样是要慢慢来的。” 　　最后她下了结论：“温朝安同学你也是很好的同学，我们好好相处吧。” 　　说完，她走进了老师办公室，背影看上去真的很好看，可是温朝安现在对她的印象和刚刚不一样了，说不上哪里怪，可是他就是有些不舒服。 　　- 　　十分钟之后，同学们来得差不多了，温朝安才从办公室里出来，舒新然作为班长被老师留下来说早读的事情。 　　陆浅颂见他回来，趴在桌上问：“老师叫你干什么？” 　　“卷子出来了，但是要加下成绩，想让我中午叫几个同学统计一下。” 　　“这不是班长的工作吗？”陆浅颂奇怪，“你又不是班长，刚刚那个，嗯，叫什么？舒新然是吧？她不是班长吗？不是她不还有那个男班长肖诚书吗？叫你干嘛？” 　　温朝安也不知道叫他干嘛：“可能是班长有别的事吧。” 　　陆浅颂叹气：“啊，那你中午算分叫不叫我啊？在哪里算？我不想一个人午休，叫我去吧？” 　　他这么一说，温朝安看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没有平时可爱，一点也不令人喜欢，反而让温朝安更加烦躁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初中的时候是不是这样，之前又有没有这样子对过别人。 　　温朝安又委屈又难受，越想，刚刚舒新然说的话就越在他脑中回荡。 　　什么叫之前认识吗？ 　　什么叫一个学校的学妹？ 　　什么叫会不会不适应现在的环境？ 　　什么叫就是多管闲事？ 　　…… 　　最后还要说他也是很好的同学？ 　　温朝安越来越生气，最后瞪了陆浅颂一眼，决定一个字也不和他说了。 　　“怎么了啊？”陆浅颂一脸无辜，“老师刚刚凶你了？不会吧？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隔了好一会，温朝安才冰冷冷地说：“没凶我，也没说我。” 　　“那你怎么了？” 　　温朝安不理他，低头看自己的书，陆浅颂几次给他推小本子他都不理。 　　这下完了，陆浅颂想，这是真的生气了。 第45章 　　温朝安的生气来的快，走得却慢。 　　他本来就不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心里想得也多，越想，就越是难以消气。 　　本来陆浅颂也有时间哄哄他，可他没想到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连和同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开始是温朝安生气上课有意不理他，陆浅颂就没办法搭话，想着下课总可以，可他们高中老师爱拖堂，陆浅颂嘴都没张，上课铃就又响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温朝安成绩好，老师喜欢他，一有空闲就会被叫去办公室帮忙，感觉也没干什么了，反正就是忙得脚不沾地。 　　对此，陆浅颂颇有怨言，想不通好好的班长不用，为什么总是要叫他同桌。 　　就连中午吃饭温朝安也不能好好吃，要在黑板上抄错题，因为午饭结束午休之前这段时间，老师总是来班里讲卷子。 　　温朝安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要是老师问他吃没吃饭，他也会说同桌帮带了，更可恶的是他们化学老师，一老头，还拍着温朝安的肩膀说“大小伙子，一顿不吃也没事”，气得陆浅颂想拿鞋底儿板上去揍他一顿。 　　陆浅颂也有几次跟着温朝安一起去老师办公室帮忙，但是他也不好总是和温朝安说话，反而老师看多来一个人，又给了更多的事情让干，不是记名字就是帮忙改卷子。 　　开始陆浅颂还干，后来生气了，扯着温朝安去食堂，等吃完饭老师来班上找人，问为什么中午没过去，温朝安羞得脸都红了，说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蒙过去了，可之后也没敢放鸽子。 　　陆浅颂一看是这种情况，连着两三天插队带饭，他买了个漂亮的小饭盒，把午餐装得整整齐齐，想着温朝安要是不去食堂，他们就等午休时间，在操场或者走道吃。 　　这种生活大概过了两天，周五的时候，小刘老师在操场散步，刚好碰到他们两个，上去问了几句。 　　陆浅颂怨气超大地和老师说：“他不是这次考试考得好吗？然后所有老师都想着他不用改错题，没事干，记名单也是他，复印卷子也是他，排名次也让他排，前几天听写也让他批改，中午还要抄错题，这两天饭都没时间吃。” 　　小刘老师惊呆了：“还有这种事？你们班课代表呢？都不干活啊？” 　　其实温朝安也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主要是中午抄题占时间，同学们一上来老师就讲题，他没时间吃，又怕自己写不完，这才总是不去食堂。 　　可陆浅颂不管，说得越惨越好：“课代表不收作业嘛，老师就让他抄错题，他就不能吃饭，其他时候倒还好，一天也就几个老师惦记他。” 　　“……”小刘老师狐疑地瞅了他两眼，最后说：“那行，我去和各科老师说说，别总占用同学时间。” 　　“老师，也不用各科，”温朝安顿了顿，又说，“就……化学老师和英语老师，稍微有点忙。” 　　小刘老师年轻，跟陆浅颂去年也认识，好说话，就爽快答应了，还和两人闲扯：“适应的怎么样啊？这开学两周了，多交几个朋友啊？” 　　“交了朋友了，”陆浅颂往温朝安身上一压，调皮捣蛋的样子，“我现在和我同桌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就这么好。” 　　小刘老师被逗笑了：“好着就行。你刚刚说那事我闲了和其他老师讲讲，还有温朝安同学，你也是，下次你先吃饭去，有时间上来了帮下忙没什么，来不及就和老师说来不及，也别怕。” 　　温朝安就点头。 　　“哎对了，陆浅颂，你最近闲了没事也锻炼锻炼啊。这小半个月就举办运动会了，咱班还靠你争光呢。” 　　陆浅颂愣了下：“运动会啊？” 　　他下意识看了眼温朝安。 　　“温朝安同学也是，男生嘛，多锻炼锻炼，到时候跑跑步，我看你俩个子都高，感觉咱班艰巨的任务都在你俩身上了。” 　　小刘老师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她还有事，让两个人吃完了回去睡会儿，离午休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好好休息休息。 　　温朝安加了块肉吃，问他：“你去年运动会都报的什么？” 　　“立定跳，跳高，还有个接力，”两人坐在篮球架子下面，陆浅颂用肩膀顶顶温朝安的后背，“你嘞，想好报什么没？” 　　“不知道，再看看吧。”温朝安的初中人不太多，运动会虽然办，但项目也就那几个，他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没事，到时候看，你要是想好了，想人陪你练就给我打电话，我每天晚上都有空。” 　　“我才不要。”这么说着温朝安却身子往后靠，靠在陆浅颂身上，仰头看天上的云。 　　这两天天气凉爽，太阳也不晒人，等之后过了中秋，天气就要渐渐冷下来了。 　　“要不要都行，反正给我打电话。”陆浅颂这几天都在哄他，至今也不知道温朝安为什么生气，只好顺着说。 　　“不打，”温朝安说，“不想理你。” 　　人要是被惯着宠着，就算自己有点自觉那也不能阻止自己渐渐习惯这种宠爱，温朝安这两天说话都是这个调调，反正他就是生气，一想到舒新然就不开心，更何况班长还坐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有好几次上课舒新然偷偷回头看陆浅颂，被温朝安看见了，本来都要和好了却又是气得狠狠掐了陆浅颂一把，再次不理人了。 　　陆浅颂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捏住温朝安的腰，挠了一把，威胁道：“打不打？” 　　温朝安还没回话，他手下就开始动作，温朝安忍不住笑起来，一边扶着还有两口菜的碗，一边往旁边躲，陆浅颂就在他身后等着他自投罗网，很快就把他抱在怀里。 　　“打不打？”陆浅颂的手还在他腰上搭着。 　　“打！打！我打！”温朝安哼哼唧唧，“讨不讨厌，你这就是威胁！” 　　“谁让你这两天都不喜欢我了？”陆浅颂靠在他肩膀上，闷声问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一点都想不通，我又没做错什么。” 　　也不是在生什么气，就是…… 　　温朝安瘪了瘪嘴，也不知道是和舒新然交谈的自己可怜一点还是背后的陆浅颂可怜一点，没过多久，他还是把舒新然的事情说了。 　　陆浅颂惊得目瞪口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温朝安没回答，用筷子戳碗里的饭菜。 　　“她怎么回事？”陆浅颂觉得荒唐极了，“她那话什么意思？我们都不认识好吗？” 　　温朝安给了他一个眼神，也没有多友好：“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意思，你们认不认识我也不知道。” 　　陆浅颂哼哼了两声，抱他：“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还和我生气？吃醋了是不是？” 　　温朝安说没有，他推了陆浅颂一把，小声说：“这是操场啊，别摸我。” 　　“吃醋可以，但是不能和我生气，朝安，安安，安宝……看我。” 　　陆浅颂扳过他的脸，笑了笑，说：“我现在可你解释一下，那个同学我之前不认识，没说过话，第一次可能是某次在学校擦肩而过，第一次听她说话就是那天她来找你，以后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 　　温朝安已经消气了，他侧过头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她，她上课还偷偷看你。” 　　“……”陆浅颂眨眼睛，脑袋压在温朝安后颈蹭了蹭，“我总不能给她眼睛抠出来吧……这怎么办？” 　　温朝安终于被逗笑了，他说：“那是不行。” 　　“算了，”他握了握陆浅颂的手，“我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温朝安又往后靠，操场上没有什么人，就算看见也不会觉得两个男生在这里做什么。等了好一会，温朝安才说：“对不起，不该和你生气的。” 　　陆浅颂难得没接话，借着两人相靠的位置在他后颈轻轻咬了口，才说：“知道就行，下次再有这种人，不管男生女生你都告诉我，我躲着走行不行？绝对不给他们看见我的机会。” 　　温朝安心情好了很多，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可陆浅颂说：“啊对了，我昨天晚上问我妈妈了，她说下周五我可以出去，但是她想见你一下，然后送我们去火车站。” 　　“见我？”陆浅颂稍有些紧张，“你妈这么说的？” 　　“嗯，我说是我同桌了，但是她有点担心，怕我被拐跑了。” 　　“喔，”陆浅颂点头，“也是，你长得好看，万一真的被拐走卖掉了怎么办？” 　　温朝安笑了声，接着说：“我还和我妈说我是去参加婚礼，她让我多给她带点喜糖回去，沾沾喜气。” 　　陆浅颂在他头上摸了摸，说：“你妈妈人真好啊，那我周五是不是和你一起去你家？” 　　“那你行李怎么办？”温朝安说，“先去你家拿一下吧？” 　　“喔对，我忘了。” 　　温朝安笑话他，眼睛弯弯地眯起来，他笑起来最好看，是整个校园里最吸引人的颜色。 　　陆浅颂捏着温朝安他手心，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婚礼、旅游、火车站……这种自由又浪漫的字眼出现了，他看着温朝安的笑脸，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第46章 好像 　　在少年们的期待下，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五前一天，温妈就把帮温朝安看了当地的天气，两人坐在衣柜前面地上收拾行李，把想到的都写在清单上，还让周茸帮忙去取。 　　周茸蹲在温朝安旁边，说自己也想去，可是他早约好和于东子打游戏，这也就是说说。 　　温朝安还以为他真想去，觉得时间有点紧，迟疑道：“要不我帮你问问，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车票……” 　　“没事儿哥，我就是说说，”周茸对他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周末还要去东子家通关游戏呢，说起来，你知道我上次打迷雾那关吗？我匹配的那个队友简直绝了，叫‘冬恋の雪’，你别听这个名字傻逼，实际上人家一个打四个都不怂……” 　　“周茸！”温妈用餐巾纸包砸他，“说说说，玩玩玩，就知道玩！先帮你哥把行李收拾了！” 　　从身上掉下来的餐巾纸被温朝安放进单肩包侧兜，他在清单上划下一道，再看别的物品，等收拾得差不多，温妈给两个人开水洗澡，温朝安才和周茸聊天：“你生怕妈不知道你去东子家打游戏？” 　　“算了吧，她还能不知道？”周茸往后一靠，躺在地板上，“难道我和东子在一块是为了学习？谁信啊？” 　　温朝安：“……” 　　周茸在地板上躺了会儿，想到了什么，和温朝安说：“哥，你要是周五出去，是不是要和陆浅颂一起住两个晚上？” 　　温朝安看他一眼，点头：“嗯，怎么了？” 　　“嗯……也不怎么，”周茸侧头对他笑了下，“不知道为啥，我觉得陆浅颂挺奇怪的，可能是顾余岳那傻逼带来的debuff，哎，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指定毛病……” 　　“毛病？”温朝安不动声色地收拾检查他的行李，“什么毛病啊？” 　　“就是……你觉不觉得他，”周茸神秘兮兮地说，“是不是有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男人之类的……” 　　温朝安手抖了抖，把行李箱里的睡衣推了推。 　　“哎，也不是癖好，就是，就是我觉得他和男生离得太近了吧？”周茸说，“你看，他之前也不认识你，但是你们关系好的也太快了，而且沈青湖那么多女朋友，他和沈青湖不是一种类型的吗？他怎么没有女朋友？” 　　温朝安咬住嘴唇，他背对着周茸神情紧张，声音却是勉强笑着说：“什么是同一类型的啊？” 　　“女生绕着转的那种类型，他没个女朋友是不是不太科学？” 　　温朝安转身，面对周茸，温言软语地解释：“是因为留了一级吧，可能觉得尴尬，不太好和同学们相处才总是和我在一起。而且……” 　　温朝安顿了顿，又低声说：“你也是受女生喜欢的类型啊，长得帅，性格也好，可是你不也没有女朋友吗？难道你和东子整天在一起是喜欢东子？” 　　周茸受了夸奖，心情很好地笑着说：“那我也没有那么帅……”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红了一点，最后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别说啊哥，我发现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是我胡想了。” 　　温朝安站起身，把行李箱推到房间角落：“是呀，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被人误解的，万一同学们都这样传，那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也是，你俩还是同桌，万一因为这事儿他欺负你怎么办？”周茸非常认可温朝安的话，并且完美地想偏了，“虽然说我和他表弟关系不好，不过我看他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可要是我传谣言，那他就不一定了。” 　　周茸一面觉得自己想的非常有道理，为了温朝安，他也不会再说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了，反而是温朝安这才舒舒服服缓了口气，他刚刚还以为周茸看出什么了，吓了一大跳。 　　那边温妈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她回房间，拉着温朝安要再检查检查他的行李箱，说是安安第一次出远门，还要坐火车，特别紧张他。 　　温朝安抱着抱枕，看温妈帮他摆放行李，腼腆又喜悦地勾起嘴角——要是一年前，甚至几个月前，他根本想都不会想自己能有一个这样好的妈妈。其实，现实偶尔也会把幸运和惊喜带给可爱的人，一遍一遍告诉他们，不是生活的每一步都是无奈和悲哀，经受过的痛苦和孤独也总有一天会被治愈，在时光中渐渐消弭。 　　温朝安就是这样乖巧听话，努力爱着身边、同时也被大家爱着的人。 　　收拾好行李，温妈把他的小行李箱放到门边，告诉他身份证和钱包钥匙放在一起，在背包中放好，坐火车自己要注意包，不要随意给别人看管……等种种注意事项。 　　温朝安一面听着，一面终于有了要出远门的感觉，他心里又雀跃又欢喜，像是一只即将展翅的小鸟，有妈妈帮他疏离羽毛，让他安心前行。 　　晚上十点钟，温朝安洗完澡躺在床上和陆浅颂发短信，他说自己行李收拾完了，在床上翻滚半圈，问陆浅颂：“你呢？” 　　陆浅颂想给他打电话，正好周茸去厨房偷吃东西了，温朝安就接了。他和陆浅颂电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很软很轻，好像他是一个软软的年糕，不能放大声音，要是放大音量了，就连自己都要吓到。 　　陆浅颂说：“我已经收好了。” 　　温朝安看了看门口，并没有有人要进来的迹象，他抿抿嘴巴小声说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陆浅颂随意地“嗯”了一声，尾音往上扬，好像没有听到温朝安问了什么，不过很快就重复了他的话，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现在在干什么啊？我在看……哎不是，我怎么找不到刚刚那个页面了？” 　　温朝安没出声，想着他在忙，静静地听，几声“哒哒哒”之后，陆浅颂说：“啊，这个，找到了！” 　　他声音听起来挺开心：“我刚刚在看攻略！” 　　“攻略？”温朝安眨眼睛，“什么攻略？” 　　“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啊，我先看看。” 　　闻言，温朝安迟疑地问：“明天？明天还要玩吗？” 　　他们学校周五放学会比平常早两个小时，五点半就放，刚好差过自习课的时间。按照陆浅颂订的动车票，六点半上车，要坐四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下车都十点、十一点多了，等到了宾馆再出来，不就太晚了吗？ 　　陆浅颂回答：“是啊，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吃好吃的去。” 　　陆浅颂兴致勃勃地看，温朝安却想，妈妈让他一到宾馆就打电话报平安，十一点那么晚就赶紧睡觉别熬夜，可是要是出去玩了，感觉就像是在骗人一样。 　　温朝安等了等，低声说：“但是，会不会太晚了？”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等了一会儿，陆浅颂才说：“那，我们晚上不出去了吗？在宾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没等回答，他又断断续续别别扭扭地说：“我肯定、我肯定睡不着，所以……所以要是想出去走走，总得看看去哪吧？” 　　“为什么你会睡不着啊？”这么说着，温朝安又突然想起来件事，“啊”了声，很快地说：“我刚刚想起来，周五肯定有作业的啊，要是你睡不着，我们就先把作业写了好不好？” 　　倒也不是温朝安笨，他只是不好直接拒绝陆浅颂晚上十一点出门。 　　一方面还是他偷偷谈恋爱，总觉得心里不是很安稳，明天还要骗温妈说陆浅颂只是同学，他心里就有点负罪感，更不想连说好在宾馆休息都做不到，半夜偷偷跑出去。另一方面就是作业了，周天要参加婚礼，晚上回家时间也不早，陆浅颂似乎很想周六去玩，他当然只有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学习了。 　　等了会儿，陆浅颂不知道对他这个提议什么想法，先低低地笑起来：“也是，还要写作业呢。” 　　温朝安感觉，要是陆浅颂现在在他旁边，应该会揉揉他的头发。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一个地方，所以也只能听到稍微有些无奈的声音：“好，你说在哪儿就在哪儿。” 　　温朝安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出去也……” 　　他话说了一半，门口发出点声音，随后门把被转开，周茸拿着两个苹果走进来：“哥，吃不吃？” 　　温朝安把手机按在被子上，好像只要屏幕不对着人，就谁都不会发现他在和陆浅颂说话一样：“我刚刚才刷了牙，你吃吧。” 　　“那我都吃了啊？”周茸一会吃完苹果还要出去洗手，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一屁股坐在温朝安床边和他说话，“哥，妈说明天去学校接咱们，我就和你一起去火车站，我去送你。” 　　温朝安把手机往怀里拉了拉，笑着说：“好啊。” 　　“记得带礼物给我，”周茸躺在床上，啃了口苹果，抒发他的感慨，“唉，我现在一想到你明天就不在家住，我一个人睡，我就好孤独啊。” 　　温朝安“嗯”了声，他不知道陆浅颂挂没挂电话，也想着周茸能赶紧吃完两个苹果去洗手。他说：“你不是去东子家吗？我看你玩游戏能玩到第二天，还会回家嘛？” 　　周茸笑起来：“也是，说不定就住东子家了。” 　　温朝安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拿起手机，想给陆浅颂发消息，让他等下。 　　这时，周茸又默默啃了两口苹果，突然问：“哥，你谈过恋爱吗？” 　　温朝安很快疑惑地“嗯”了下，又扣下手机：“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问问你嘛，你谈过恋爱没有？” 　　“嗯……现在不是早恋……”他含含糊糊。 　　周茸“哦”了声，不说话，等了会儿又突然跟他说：“哥，那你有没有和班上哪个女生关系好一点啊？”他举着手，翻过身兴致勃勃地看着温朝安。 　　“……”温朝安能和哪个女生关系好？ 　　他答不上来，只好说：“没有。” 　　“肯定有！”周茸不信，和温朝安扯了好半天，结果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捏着苹果核丢去了。 　　等门关上，温朝安再去看手机，陆浅颂竟然还在。 　　“喂……” 　　“喂？”陆浅颂很快说道，“周茸不在你旁边了？” 　　“嗯，他去扔苹果核了，”温朝安低声说，“你怎么不挂电话？” 　　“等你啊，”陆浅颂笑了声，“等你和我说晚安呢。” 　　温朝安现在还不想和他晚安，但是他需要挂掉电话，改发消息：“我还想和你再说一会……等会儿和你晚安好不好？” 　　陆浅颂当然说“好”。 　　他们没有聊多久，温朝安就准备睡觉了，他和陆浅颂说了晚安，把手机插上电放在床头。 　　周茸也放下手机，关了灯，两人要准备睡觉，可没一会，周茸轻声喊他：“哥？哥？你睡了没？” 　　温朝安正半梦半醒，懵懵地问：“嗯？怎么了？” 　　周茸说：“你还没睡？” 　　“嗯，快睡着了……” 　　又是好一会，周茸还是没说话，温朝安又昏昏欲睡，在神志混沌的时候，他才听见周茸很小声很慢地和他说：“哥，我为什么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我们班……” 　　“……嗯？” 　　周茸翻了个身：“高天晚，你听说过没？这个同学。” 　　高天碗……？碗儿？ 　　温朝安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心想，没听过，这是谁啊？ 　　“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周茸的声音低低的，轻到几乎听不见，“我好像要谈恋爱了……” 第47章 滴滴我来惹！ 　　虽然周茸是这么说的，可是温朝安不知道这下面的话要怎么接，对他来说，谈恋爱，好像……依旧是不能用语言形容，又很难有自觉的事情。 　　好在两个人之后很快睡着，这个话题就被梦境取代了。 　　第二天，温朝安如往日一样上学，和往常一样与同学们相见，如往常一样上课，直到下午放学。 　　陆浅颂的行李由沈青湖送来，温妈温爸也早就在校门口等他们了。 　　温朝安和陆浅颂先去厕所把校服换下来，随后去三班门口等周茸，但是他班拖堂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放，等了五分钟，两人还是决定先去校门口。 　　温朝安捏着书包带子，下了两步楼梯，忐忑地说：“我妈妈……一会你见了我妈……”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就是紧张。 　　陆浅颂在人肩上拍了拍：“我会好好说话的。” 　　温朝安点头，像还要说什么，最后只做了个深呼吸，对陆浅颂扯了个笑：“走吧！” 　　温妈就和沈青湖站在一起，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了，温朝安和温妈招手，又和沈青湖打了招呼。 　　“原来真是这个同学啊？”温妈笑着接过温朝安不用的书和校服，把它们和陆浅颂的行李一起给了温爸，让他放到后备箱，“我刚刚还看呢，谁带着个行李箱来学校呀，我一猜就是他。” 　　陆浅颂端端正正站着，跟温爸温妈鞠了个小躬，比温朝安想得还正经：“叔叔阿姨好，我叫陆浅颂，是温朝安同学的同桌，叫我小颂就行。这个是我邻居，沈青湖。” 　　温爸点头，打过招呼就放行李去了，温妈拉着温朝安的手，笑着说：“现在的高中生都长得好高呀，人也精神的。” 　　陆浅颂就笑，他见家长虽然比平时规矩多了，倒也没太紧张，和温妈有说有笑，几句就把他们的行程交代了，还说温朝安同学学习认真，在学习上帮了他很多，不过他看上去挺怕生的，也不太去旅游，就想着带他去玩两天。 　　温妈听着听着觉得陆浅颂说得很对，就拍拍温朝安的手，让他好好谢谢同学邀请，去了也放松一下，放轻松好好玩。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总有种自己是个待嫁的大姑娘的感觉，好像谈妥了温妈就会把他的手塞给陆浅颂，搞得他有点点脸红。 　　沈青湖没多久就离开了，他们又聊了几句，温朝安和温妈说：“妈妈，茸茸还在上课，老师好像拖堂了，要不要我再进去看看他出来没有？” 　　温妈让他别跑了，又等了几分钟，周茸还是没出来，她就说：“咱们时间紧，那火车又不等人，一会儿下班高峰期堵车错过时间就不好了，不等他了。” 　　温妈一边一个，拉着两人上车，陆浅颂悄悄问温朝安：“行吗？要不你和周茸说下？” 　　“哎呀，没事儿，”温妈听到他的话，笑着说，“不等了不等了，他那么大小伙子，连家都回不去啦？” 　　陆浅颂这才不再多说。 　　从学校去火车站路途不近，这段时间人不算太多，温爸让他们别着急，顶多半个小时就能到。 　　温妈和陆浅颂闲聊，从身高讲到年龄，最后不知道怎么东扯西扯扯到上学，陆浅颂很随意地说：“阿姨，我也是六岁上学，不过去年我家里有点事情，就停了一级，无业游民了大半年。” 　　他本来是开玩笑，说完又怕自己给温妈留下个游手好闲的印象，赶紧说：“其实也不是要休学，本来我爸在外地工作，他没时间管我，我妈有时候来这边看我几次，后来就想着要不要接我去他们跟前的学校，但是怕我高中转校不安稳，不想耽误我考大学，后来又说送我出国，直接去都国外的高中……本来都定了，结果签证那边又有点变故，没去成，这才留了一级。” 　　温朝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他之前可一句都没有听过。 　　温妈“哎呀”了一声，挺遗憾地说：“签证也是的，我之前有次出去旅游，结果没签下来一直拖着，也就没去成。你这个挺可惜的，要是当时一直上着学，两手准备也不用耽误一年。” 　　“是啊，”陆浅颂笑着说，“不过也挺好的，现在这个班氛围也好，我同桌又是学霸，他比老师讲的还好。” 　　温朝安在他手背掐了一把，陆浅颂反手捉住他的手，表面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温妈说话。 　　温妈听温朝安被夸奖了，比听周茸被夸了还高兴，尽管不是亲生的，可是她心疼温朝安，也心疼温朝安的懂事听话，温朝安越是乖她就越喜欢。虽然没有骨肉相连，但是亲情也并不是只有那一种连接的方式。 　　温妈也夸温朝安，说他在家学习也可认真了，总是看见他在，又让陆浅颂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他：“小颂呀，我们家安安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你就帮帮他，也多带他交几个朋友，没事出去玩玩。努力学习是好，可也不能成天坐在家里面呀，小小年纪要学会享受青春，不能搞得像个老学究一样，人都学傻了。哎，你再看看茸茸，他就是只会玩，书一点都不看，你俩要是能各给各匀一点，妈妈就省心了。” 　　陆浅颂听了之后直点头，迅速从温妈这里接走了带温朝安玩的重任，大有经常叫温朝安去他家的意思。 　　客运站很快就到了，比发车时间早了近二十分钟，温妈又交代了两句，让陆浅颂看着温朝安，别把东西丢了，这才让他们进去。 　　陆浅颂带温朝安去找相应的检票口，两人一人背着书包，拿了小号行李箱在队伍末尾站好。 　　温朝安之前没有坐过几次动车，对此还是比较陌生，四下看了看，脸就被揪住了。 　　陆浅颂捏了捏，笑着问：“看什么呢？” 　　“没，”温朝安摇头，眯起眼睛笑，“感觉好奇特呀，我还是第一次和同学两个人出来。” 　　“没有跟别人一起出去玩吗？”陆浅颂问，“初中的同学之类的？” 　　温朝安初中离家不远，同学人数也不多，住的也近，上学放学最多就是大家一起骑自行车慢慢分道回家。不过他一般会去菜场找爷爷，等晚上了就爷孙俩一起走回去，根本不用坐车，更不用说火车动车这种以前只闻其名的东西了。 　　他小时候，也有几次听邻居叔叔阿姨给小孩讲火车的故事，他也有和同学偷偷去火车站看过，不过那挺乱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看过一次也不会去了。 　　温朝安摇头，说：“也就是和茸茸出去多一些，但是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温朝安抬头，陆浅颂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在引诱他，其实就是想听温朝安说自己和别的人不一样。 　　这时刚好开始检票，温朝安已经识破他的心思，就推陆浅颂的书包：“好了好了，走啦。” 　　动车上位置大，陆浅颂又买的是两人排，就又能靠窗又能靠走道，很方便。 　　车上冷气充足，行车时间也长，温朝安坐一会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他本来还说写作业，可前面的小孩子在吵闹，一道题也做不出来，最后和陆浅颂说说话，说着说着就有点犯困，慢慢靠在陆浅颂身上睡着了。 　　确实有一坐交通工具就开始犯困的人，军训的时候陆浅颂就碰到了一次，所以温朝安打哈欠他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充当了枕头的角色，甘之如饴地听了会温朝安的呼吸，最后被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吵到戴上了耳机。 　　温朝安倒是对小孩的声音没有什么感觉，好像只要不用动脑，吵闹就不会影响他。 　　这一睡，等再醒，竟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对此，陆浅颂表示羡慕：“在你睡觉的时候，度过了大段无聊而且特别吵闹的时光。” 　　温朝安听后就开始笑，他身上盖了陆浅颂的衣服，怪不得越睡越暖和，越暖和越想睡。 　　“而且我手都麻了，”陆浅颂按着胳膊，往前一递，“小安子，来，揉。” 　　温朝安拍他一巴掌，说了不，随即又抱紧他的胳膊，侧身上去靠着，等了一小会儿，说：“我饿了。” 　　陆浅颂就笑话他，随后看起了宾馆附近的外卖。 　　没多久就到站，陆浅颂一出火车站就订了外卖，他们一路到宾馆刚好就拿了餐上楼。 　　两人窝在房间里吃了饭，时间也不早，又轮流洗澡，温朝安洗完之后和温妈视频，说他已经平安到达并且吃过饭了。 　　周茸也要和温朝安说话，并且张嘴先跟他抱怨拖堂：“哥，我出来晚了，我们老师今天疯了，非要把那张卷子讲完，你知道他拖到什么时候？” 　　“他拖到快六点？！整整一个小时？！” 　　“这么久啊？” 　　“他绝对疯了……”周茸叨叨了好一段时间，才把拿着进了房间，他把门一锁，小声和温朝安说：“哥，我昨天晚上和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天晚上？”温朝安一开始还没想起来。 　　“高天晚！”周茸眼里闪着光，小声说，“我班高天晚，就是我跟你说我喜欢的那个女生！” 　　“嗯嗯，对，你说过，”温朝安也不禁跟着他的情绪而开心起来，“昨天睡觉前说的，我还记得。” 　　“我今天和她一起回家的，”周茸有点不好意思，“我把她送到她家楼下我才回家的，所以才很晚回来，你别跟妈说漏嘴了啊。” 　　温朝安笑着点头：“那老师有拖到六点吗？” 　　“喔，这个是真的，要不是他拖那么久，我还可以去高天晚她家玩呢，哎，算了……对了，不说这个，你呢？你已经到宾馆了吗？” 　　温朝安说是，说自己洗过澡了，正准备写作业。 　　“哥，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陆浅颂的事情不？”周茸低声说，“你小心啊，万一陆浅颂他真的是……” 　　“什么？”那边陆浅颂刚好从浴室出来，听见的第一句就有自己的名字。 　　“卧槽？哥？他在你旁边吗？”周茸的声音还从手机里传出来，温朝安赶紧胡乱地点了点头，把视频挂掉了。 　　陆浅颂光着膀子，只穿了短裤，肩上搭着毛巾，带了一身潮气走过来，问温朝安刚刚说他什么。 　　温朝安放下手机，看着陆浅颂。 　　水珠挂在发梢，悬而不坠，一身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潮湿扑面而来，健壮的身躯上皮肉紧实，倒还不至于有八块腹肌，不过隐隐可以看见一点可窥的起伏。 　　明明是个男生，可当水珠在身上摇摇欲坠，竟也有诱惑色欲的感觉。 　　男孩子似乎也喜欢对比，这应该是人的天性，温朝安看见他肉体的那一刻就想到自己的瘦瘦小小的身体，其实之前他也不觉得陆浅颂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是他自己刚刚洗过澡，在镜子前才看过自己白白瘦瘦的肩膀，觉得和陆浅颂站在一起，简直对比鲜明，高下立现。 　　还好自己穿了睡衣，要是不穿，那就是对自己自知之明的极大羞辱。 　　温朝安忍不住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干嘛？”陆浅颂脸上有点热水澡之后的潮红，笑着看温朝安，“你刚刚讲我坏话啦？” 　　“没有……” 　　陆浅颂站在桌子前面，温朝安正在桌子后面，这桌子靠墙，三面都被封住，只有侧边一个出口，他下意识觉得，要是陆浅颂从这边进来，自己会有些危险。 　　于是温朝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和陆浅颂擦肩而过，去那电视机旁边的免费矿泉水，一边开瓶盖一边想，上次，上次在东子家，他们是怎么住的来着？陆浅颂是这样子吗？洗完澡是这种感觉吗？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温朝安只知道自己手里这瓶矿泉水的味道是——没有味道。 　　陆浅颂奇怪地靠近他，侧头去找温朝安的脸，想要说话，可是被温朝安避开了。要是谁洗完澡出来就被无视和躲避，那立马应该想到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洗澡期间发生了什么需要被躲避的事情，要不就是洗澡出来的自己是需要躲避的。 　　陆浅颂绕着他晃了两圈，最后温朝安又躲到床上去，他很快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陆浅颂。 　　陆浅颂就拉着肩头的毛巾，站在床边盯着他，盯了几秒：“干嘛？洗个澡就不认识我了？” 　　他好笑地坐在床边，俯身和温朝安对视。 　　温朝安的脸颊盖在被子下面，可是耳朵还在外面露着，红红地耳尖出卖了他，他甚至看见陆浅颂发尾的水珠滴下来，应该在被子上点出一个湿湿的小点来。 　　温朝安把被子盖过头顶，在里面闷声闷气地说：“水滴下来了，快去擦干头发！” 　　他这么说完后，听见了一声哼笑，随后床上一轻，有拖鞋的声音，慢慢去了浴室。 　　陆浅颂应该走了。 　　温朝安在被子里能看见暗橙色的灯光，那是被子外面的灯还开着，他深呼吸，脸上烫烫的，想着一会又要怎么面对陆浅颂的时候，突然发觉那暗橙色的光更暗了。 　　他偷偷拉下被子，就看见陆浅颂在旁边站着看他。 　　温朝安心里一个软软的“咯噔”，立马要把被子重新拉上去，可是手腕却被用力地握住了。 　　“干嘛？要学小乌龟？要躲在被子下面？” 　　陆浅颂压在温朝安身上，紧紧拉着他的手臂，随后换了姿势，跨坐在温朝安身上，要把被子拉下来。 　　“松手！”温朝安在他身下扭动，但是被压住腰腹，也完全跑不掉，“陆浅颂！你好沉！” 　　“是啊，刚刚吃完饭，就是沉一点，”陆浅颂随意地说，他的注意力全在温朝安的手臂上面了，好像看不见脸今天就没完一样，“你才松手好吗？干嘛啊？看你一眼都不行？” 　　“不行！”温朝安说，“要看你先松手！” 　　“松手了还能看到吗？”陆浅颂不肯，他更想知道温朝安到底在干嘛，本来还以为他害羞，可是温朝安力气越来越大，陆浅颂也越来越用力，反而半点害羞都没有了，完全是力量的拼搏。 　　好吧，既然是在比力气，那么温朝安输就只是时间问题。 　　陆浅颂挠他的痒痒肉，果然被子下面剧烈扭动之后，手上泄了劲儿，温朝安折腾得红扑扑的脸蛋就露了出来。 　　他看上去像是喝了酒一样，因为刚刚挣扎和用力，额头上也一片红，浑身都是粉色的，两颊和耳朵就尤其颜色，眼里水光星亮，瞪着陆浅颂。 　　他在被子下面憋了好一会，一出来先缓两口气，可是还没等他说话，陆浅颂已经俯子来亲吻他了。 　　这是一个缱眷的，温柔的吻。 　　因为水汽而比平时更加柔软水润的唇瓣相碰，像是软糖一样诱人，陆浅颂含住他的嘴唇舔，像是初生的小狗，怯怯地触碰。 　　温朝安心里软了一块下去，他抬起下巴回应，伸出舌头去交缠，尝到一点点牙膏残留的余味，随后…… 　　“啊！”温朝安捂住嘴，皱眉看着还在他身上坐着的陆浅颂，“你咬我干嘛？！” 　　“我咬你干嘛？”陆浅颂笑眯眯的，像个无赖，“我咬你了吗？” 　　“咬了！”温朝安微微张开嘴，指着自己的舌尖，含糊地说，“你看！你自己……” 　　他话都没说完，陆浅颂已经又低亲过他的嘴角。 　　“谁让你要躲起来，”陆浅颂的手支在温朝安耳侧，以一个不容反抗的姿势紧紧圈住他，“刚刚怎么了？你说我什么了？” 　　“没说你，”温朝安委屈极了，“茸茸让我小心，他问我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近，是不是喜欢男人……” 　　“是啊，”陆浅颂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陆浅颂，你先起来好不好？” 　　温朝安的声音又软又黏，已经有点变调了：“你太沉了……你快压死我了……”像是要哭。 　　陆浅颂没再为难他，翻身躺在他身侧，隔着被子抱住温朝安：“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你和我比较熟，”温朝安想离他远点都不行，被陆浅颂像树懒缠住树枝一样紧紧抱着，“我怕他和妈妈说。” 　　“怕他说什么？”陆浅颂故意问，“说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 　　温朝安用手拨拉一下头发，点头。 　　他也是在被抱得紧紧的时候才会有谈恋爱的感觉，平时总是和陆浅颂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被别人看见，周茸问他话那次才是旁人离两人恋情最近的一次。 　　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多少次，能像这样慢慢碰触到他们的关系呢？ 　　这次糊弄过去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温朝安侧头看着陆浅颂，想要说话，但是没有说出来，又被吻住，这次是没有任何调皮使坏的黏腻的吻，温朝安觉得自己全部力气都用去亲陆浅颂了，等再分开，他就软软地嵌在陆浅颂怀里，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陆浅颂好像感知到他的情绪，在他耳朵上亲了亲，说：“说得对，没关系，这种事情就是要慢慢来对不对？怕的话就之后再告诉他们，我们还有很久，先好好学习，等长大一点了，你很确定是我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陆浅颂把湿漉漉地头发蹭到温朝安颈窝，他自己钻到被窝里抱住温朝安，更近的接触让温朝安脸红心跳，他试图往前躲，可是陆浅颂紧贴在背后。 　　温朝安感觉自己尾巴骨碰到了什么，紧紧闭了下眼睛，不动了，红着脸说：“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陆浅颂本来是想逗逗他就去穿睡衣的，可是温朝安温软的声音简直就是撩火，陆浅颂忍不住靠着他蹭了蹭下体。 　　他动作没有很大，也没有多用力，可是两人都敏感地感觉到了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变化。 　　陆浅颂的呼吸突然加重，他的额头贴在温朝安肩膀，按着他的肩头，嗓音沙哑地说：“安安……” 　　温朝安的身子轻微地颤抖。 　　“安安……”陆浅颂想抱紧他，想碰他，更想占有他，可是他不会，也不敢，他就靠在温朝安身后，喊他的小名，让可爱又温暖的温朝安不要动，自己一点一点离开他，让那种紧贴的触感不要加剧兴奋了。 　　青春期的男生都不太会控制自己，尤其是欲望，陆浅颂也红了脸，坐起身要去浴室冷静下，可是躺在床上的温朝安突然拉住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感，温朝安就是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比起自己躺在这听陆浅颂一个人去浴室，还不如自己帮帮忙好了。 　　或者说，他想帮这个忙。 　　“你躺好……”陆浅颂一手捂在身下，一手去拉温朝安的手，“好了，乖，我马上，我……” 　　温朝安的脸红得好像个番茄，但是也没有犹豫地往陆浅颂下身碰了碰，他抬眼看陆浅颂，很小声地说：“我、我帮你……” 　　陆浅颂被他按下去，温朝安趴在他身上，他不好意思，所以又想起什么似的去床头直接关了总电。 　　温朝安在黑暗中摸到陆浅颂滚烫的欲望，他趴在陆浅颂身上，轻咳了一声，含糊地说：“这样行不行？我觉得这样就……” 　　他的手被陆浅颂带着，隔着布料开始撸动，温朝安闭上眼睛，脸埋在陆浅颂怀里，手在下面一下一下摸着。 　　他好害羞又觉得好刺激。 　　可能刚刚拉陆浅颂那一下是这辈子最勇敢的事情了。 　　温朝安在陆浅颂身上轻轻蹭着，他自己也觉得热，头上出了一层汗，可是他看不见陆浅颂，也不知道陆浅颂现在什么表情。 　　突然，陆浅颂捏住他的手，远离了火热的地方，顺着温朝安的身子找到了另一只手，他一只手箍着温朝安的手腕，翻身压在床上，另一只手按住温朝安的腰，在他小腹那里一下一下蹭。 　　刺激又不得章法的动作让温朝安“呜呜”地哼唧出声，陆浅颂拉起他的腿，隔着睡裤一直蹭，他越来越用力，最后顶在温朝安腿根，陆浅颂的手摸进温朝安的内裤，一遍一遍撸动。 　　两个男生都没有经历过刺激的情事，很快就都发泄出来。 　　温朝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吸了吸鼻子，闻到令他尴尬的味道，哑声说：“我想你亲亲我。” 　　他的声音有着释放后黏腻的尾音，还有沙哑的鼻音。 　　温朝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吸了吸鼻子，闻到令他尴尬的味道，哑声说：“我想你亲亲我。” 　　他的声音有着释放后黏腻的尾音，还有沙哑的鼻音。 　　陆浅颂“嗯”了一声，去找他的嘴唇，亲了亲，突然笑着说：“澡白洗了……”又是一身汗。 　　温朝安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随后笑了出来。 　　他有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觉，但是更多的是小孩子做了坏事后紧张的心情，他用嘴巴碰了碰陆浅颂的脸颊，用轻到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现在好喜欢你啊。” 　　陆浅颂就低笑着回答他：“我也是，我一直都好喜欢你。” 第48章 红绳 　　温朝安是被光亮晒醒的。 　　他眯缝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陷在被子里，陆浅颂抱着被子和他，两个人缠在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姿势。 　　温朝安伸手去推人，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不见了，浑圆的肩头露出来，感受到一点凉意，立马缩了回去，在被子的遮掩下显得很色、情。 　　他一下就清醒了，也不知道裤子在不在，先扯被子把自己盖住。 　　已经完全记不清昨天晚上是怎么清理又怎么回来睡觉的了，他只记得自己脸烫烫地贴在陆浅颂胸口，脑袋晕乎乎的，在黑暗中渐渐就开始犯困。 　　再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拉被子的一点动静影响了陆浅颂，他轻咳一声，翻了个身，好像抱着自己的大熊一样，紧紧圈住温朝安，等了好一会才揉揉眼睛，摸到手机看时间。 　　现在快早上八点，即便是周六，生物钟也会把人叫醒。 　　陆浅颂动了动，似乎要从被子里爬出来，但是被被子绊住了，他只好挪动了两下，扒着被子去看温朝安的脸，在见到温朝安睁着眼睛看他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你醒了啊？” 　　温朝安点头，他醒得早，就比陆浅颂清醒了一些，昨夜的记忆也浮上来，情感稍微有点复杂。他被陆浅颂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摸摸陆浅颂的脸，手感很好，就又捏了两下，这才笑着说：“早上好。” 　　“早啊。”陆浅颂凑过去，可是他被被子缠得紧，也懒得大幅度动作，只好亲了亲温朝安的下巴，用鼻子在他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两人谁都没说起床，被一团被子缠在一起，像两只小虫一样在床上窝着。 　　陆浅颂把手机拿给温朝安，默默刷了会消息。 　　温妈昨天晚上和他说晚安了，他没回，周茸和他通话通了一半，又给他来了好多条消息，也一个字没回，更不用说昨天晚上班群各种聊天了，有五百多条，温朝安挺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又不想翻上去看，觉得好麻烦。 　　他打了个哈欠，侧身枕着手臂，把私信先回复了，至于群里，划拉几下，全是问作业题的。 　　温朝安看了看不远处的桌子，叹气，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写。 　　“怎么了？”陆浅颂压在被子上问他。 　　“作业还没写，”温朝安又翻了几下手机，“还要背课文，我还没看。” 　　“我也没看，那晚上我们早点回来看？” 　　陆浅颂对学习没什么想法，想先玩，对着温朝安的时候一面顺着他，可也不想在房间里学一整天。 　　他们选好要去的景点，就从被子里爬出来去洗漱。 　　温朝安爬了一半才又想起来自己的睡衣不见了，他半缩回被子，捏着被角问陆浅颂：“昨天，我好像，没脱衣服吧？” 　　陆浅颂点头：“是啊，没脱。” 　　“那我衣服呢？” 　　温朝安撇撇嘴，在被子里摸了摸，也没有摸到属于自己衣服的布料，又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在被窝找找。” 　　陆浅颂去了浴室，温朝安就在被子里翻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的睡衣短袖，他就盘腿坐在那坨被子上，皱眉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来想去，除了令他脸红的一些细节，其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脱的衣服？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温朝安正想着，陆浅颂从一旁出来，要笑不笑地叼着牙刷，把手里一团东西丢过去，温朝安赶紧接，一看，就是他的睡衣短袖。 　　“在厕所啊？”温朝安拿起衣服看了看，干干净净的。 　　“是啊，在那晾着呢，”陆浅颂看他坐在被子包上，特别想笑，刷了两下牙，含糊地说，“你忘啦？还是你自己脱的。” 　　温朝安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印象。 　　昨天晚上，两个人都在黑暗里犯困，趴着就睡着了，睡到不知道几点，陆浅颂慢慢转醒，温朝安还在他身上趴着，他回忆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还没洗裤子。 　　他开了小灯温朝安也没醒，最后连抱带拖把人哄了起来，去洗手间洗洗屁股才回来的。衣服就是那个时候脱的，还是温朝安自己脱的，他害怕水把衣服溅湿了，不过回来的时候忘记穿，早上起来才找不到衣服。 　　陆浅颂提醒他：“带你洗澡的时候。” 　　“洗澡？”温朝安脑子里好像有几个画面闪过，他想了想，“可是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算了，不想了，”陆浅颂去漱口，声音远远传进来，“睡迷糊了嘛，没事。” 　　温朝安把短袖套上，这才去刷牙洗脸。 　　城市里早晨的空气算好的，少年们打开窗户，站在窗口嗅了嗅，这里楼层高，能俯瞰到附近的景色。 　　陆浅颂勾勾他的手，站在温朝安后面，喊了声：“肉丝，你快乐吗？” 　　温朝安“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屁股往后怼了怼：“你才肉丝！” 　　他翻过身去揪陆浅颂的脸，不过人躲掉了，只勾到了衣服。 　　陆浅颂飞快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笑着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吃过早饭，两人带上自己的书包去楼下等车，景点在巷子里，是纵横交错的巷道，这个时间不是旅游季，人也没有很多，正好适合出来玩。 　　温朝安想起上次自己和陆浅颂一起去小吃街，也是这种感觉，明明过去了半个月，但是又好像很长很长时间了。 　　他突然和陆浅颂说：“我才发现，我们开学还没有一个月。” 　　“是啊，上学的时候有时候觉得一天好慢，好难熬，有时候又觉得一下子就到下午了。”陆浅颂摸摸他的头发，“昨天这个时候还讲课文呢是不是？今天就出来旅游了。” 　　陆浅颂的手上戴了表，旁边有根红色的手编绳子，看上去手臂很白，他摸温朝安的时候才被看见。 　　温朝安“咦”了一声，他记得这个红绳，一年前他第一次见陆浅颂的时候，就在他手上看见过，记忆深刻。他捏住陆浅颂的手腕摸了摸，问：“什么时候带上的啊？我记得在学校还没有？” 　　“嗯对，上学的时候就不戴了，”陆浅颂笑，“你观察的还挺仔细的。” 　　“谁送给你的啊？” 　　“姐姐，”陆浅颂说，“就是明天婚礼的那个，叶子姐姐。” 　　温朝安点点头，见陆浅颂没有别的说明了，也默不作声，等了等又问：“明天的那个姐姐好看吗？” 　　“好看啊，”陆浅颂笑，“你看沈青湖好看不，他俩长得可像了，但是沈青湖是凶一点，叶子姐姐爱笑，是个大美人，你明天见她肯定要多看她两眼。” 　　温朝安也不是对那个红绳耿耿于怀，只是想多知道一点有关绳子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想知道更多有关陆浅颂的事情。 　　他虽然没说，可是总是瞧那根绳子，瞧到后面陆浅颂发现了，自己把绳子卸下来，绑在了温朝安手上。 　　“得了，现在随你看了，”陆浅颂笑话他，“你瞅整整一天了。” 　　“十二点都没过呢，哪有一天……”温朝安小声嘀咕，摸了摸那条绳子。 　　“这不是叶子姐姐特意送给我的……嗯，也差不多，不过一开始其实是我从沈青湖那里蹭来的。” 　　“姐姐比咱们大了五岁，我初二的时候她就大学了，大学考去别的城市了，有次寒假不回家，沈青湖就不高兴，每天晚上要和姐姐视频，刚好视频的时候看见手链了，就要姐姐给他买。他视频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就也有一个。” 　　温朝安看了看，笑着说：“戴上还挺好看的。” 　　“是吧，”陆浅颂说，“沈青湖小时候有个毛病，就是他嫉妒姐姐给我买礼物，但是既然都送了，他也不能要回去，就勒令我戴着。我要是不喜欢叶子姐姐送的东西，他知道了准跑到我家来揍我一顿。” 　　“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温朝安笑了笑：“他好喜欢他姐姐啊。” 　　陆浅颂愣了下，面色有点古怪，不过没一会也附和：“是啊，他是挺喜欢他姐姐的。” 　　温朝安很喜欢那根绳子，看了好几眼，摸来摸去，小声和陆浅颂说：“你还想要这种手链吗？” 　　陆浅颂没听懂：“嗯？” 　　“就是，你要不要手链啊，这样的，”温朝安腼腆地笑了下，又走在他的前面，“你要是还想要，我们去买。” 　　他看看陆浅颂，眯起眼睛笑：“我想和你戴一样的。” 　　温朝安站在古街小巷，上前走两步，转身看着陆浅颂，阳光从他背后洒下来，少年的笑脸让人心动。 　　可是陆浅颂的记忆被触动，他想到了一个相似的场景。 　　他记得他自己穿着大棉袄，本来约好和沈青湖一起出去参加同学聚会的，但是沈青湖迟迟不从家里出来，抱着手机和沈青叶生闷气，明明在生气，可一点也没有挂电话的样子。 　　沈青叶人在南方，冬天也很温暖，她的朋友举着手机帮她视频，也是这样的古街，后面有行人和小庙，沈青叶笑得好开心，哄着沈青湖说再玩两天就回去了。 　　沈青湖最后闹着要她身后的小礼物，沈青叶就无奈地笑着帮弟弟去买。 　　陆浅颂以前一直以为沈青湖在麻烦姐姐，耍小脾气，但是他突然想起来好像，那个庙……红绳？ 　　也有点别的意思？ 第49章 痕迹 　　温朝安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陆浅颂还待在原地，于是又走回去，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了？” 　　陆浅颂这才回过神，捏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没事，想起来点事情。” 　　“什么事？”温朝安随口问，他这么说着，却被路边的银饰铺子吸引，看了一眼，有位师父生在那里打着什么，像是电视剧里铸剑打铁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站在旁边看。 　　陆浅颂跟着过去，那位师父埋头做活，也不理他们，店里有个小姐姐正在看宫斗电视剧，一边看一边和手机里的谁语音，讲着两人都听不懂的方言。 　　“好玩吗？”陆浅颂指打银器做镯子的那个师父，“想不想要一个？” 　　温朝安点了点头，其实一般他也不会想着要买这些东西，感觉像是女生戴的，男孩子用怪怪的。可是陆浅颂问他了，他又很想买，眼里散发着“可以吗”的问句，心都飞到店里了。 　　陆浅颂就带他进去看。 　　玻璃柜里有手镯，戒指，银碗，杯子，筷子……还有温朝安不知道用途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很多东西，他绕着柜台走了两圈，白色的光照得银饰闪闪发亮，琳琅满目，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喜欢哪个？” 　　陆浅颂一边问他，一边叫店里的小姐姐过来，那小姐姐还在捣鼓手机，叫了两声才不情不愿地从座位上挪下来，叹了口气，站在那一摊手，“拿哪个？”说着，很快地报了现在的银价。 　　温朝安无法决定，看了半天，陆浅颂随便挑了两个给他，男生戴的镯子都比较宽大，上手沉沉的，可温朝安手腕细，看上去似乎并不合适，反而很笨重。 　　陆浅颂找了个小的给他，是个鱼头咬鱼尾的样式，灵巧可爱，温朝安也刚好合适。 　　“那是女式啊，”小姐姐指了指温朝安的手，“想好了？” 　　“合适就行，我看着挺好看的。” 　　小姐姐给镯子称了重，问他们还要什么，陆浅颂就自己也买了一个。这种单卖的镯子没有情侣款，不过他挑了类似的小鱼纹样，让门口的师父帮忙刻了字，刻好之后才给温朝安戴上。 　　“你刻了什么？”温朝安想看，陆浅颂就捏着他的胳膊，不给他看，让他先玩，回去再说。 　　红绳和银饰交叠在一起，温朝安伸手对光，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可爱，他晃晃手臂，看陆浅颂，发现他把手表卸下来了。 　　“好不好看？” 　　温朝安点头：“好看。” 　　陆浅颂在他头上揉了揉，那只戴了镯子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拉着他在古街巷道里走。 　　巷子里有食物的味道，也有风的味道，温朝安一直觉得风是有味道的，在田野，在小道，在街邻，在城市，在家庭，在学校…… 　　有时候这种味道令人熟悉，有时候又感觉是一道很重的痕迹，可以看不见，但是永远的留在了时光里。 　　温朝安会记得这些痕迹的，在相同的场景出现之后，他就会想起来。 　　他拉着陆浅颂的手，手心里有不容忽视的温度，那种触感总是奇怪的，即使松了手，温朝安也可以感觉到残余下来的，干燥的暖意。 　　温朝安走在陆浅颂身后半步，看着他的肩膀想，说不定陆浅颂也是一阵风，像以往他记忆里的景物一样，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也许看不见，但也有着浓墨与重彩。 　　说起来，本来陆浅颂的名字就很好听，温朝安就是因为这个才记了好长一段时间，换句话说，这应该也是某种“风的味道”，无形，但是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这么想着，温朝安就很开心，他用了点力气，把陆浅颂的手握紧，也获得了同样力道的回握。这个触感让温朝安有种把风都抓在手里的错觉。 　　陆浅颂疑惑地看他，笑着问：“怎么了？” 　　温朝安摇摇头，嘴角高高翘起来，上前一步和陆浅颂并排，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玩。 　　古街哪站地铁坐下去，没有多久就是一家网红书店，名气不小，来的人也很多，陆浅颂开始没想着旅游还要出来，可是他一想来的人是温朝安，就还是带他去一趟好了。 　　温朝安显然对这个活动超级感兴趣，一进书店眼睛都在放光，绕着每层书架走了一圈，也不见他看什么书，书店里独有的气味就足够另他兴奋了。 　　温朝安的手指在书架上摸过去，陆浅颂学着他摸了一下，没觉得触碰到知识有什么快感，反而想起之前在图书馆守株待兔了三天的事情，当然有点难以启齿的成就感，可是说起来更多的还是智障感—— 　　操！傻不傻啊？！ 　　丢死人了…… 　　陆浅颂扶着额头，微微红了脸，想，要是温朝安知道他之前在图书馆搞什么，那不是要笑死他，也太蠢了。 　　还有厕纸，不也是温朝安递给他的？ 　　这种事情太巧了，又巧又糗，不会是知道他是谁才递给他的吧？ 　　这个问题陆浅颂之前从来没想过，他只知道是温朝安这个小可爱解救了他，但是现在反过来一想，说不定人家早就听见他在厕所隔间里嘟囔，发现他是谁了才给递的纸？ 　　等等……他在厕所隔间里说什么了？ 　　肯定说了什么吧，陆浅颂突然想，不然温朝安怎么知道这个隔间的人缺纸的？ 　　陆浅颂捂住眼睛，认命地想，太傻比了。 　　这段心理活动过去之后，温朝安已经走到了书架那头，陆浅颂赶紧跟上去。 　　他一直在胡思乱想，等温朝安看他的时候，还一副奇怪的神情。 　　温朝安拉他的手臂，小声问：“怎么啦？” 　　“没怎么，”陆浅颂哪想到他要看过来，窘迫地说，“什么也没有。” 　　温朝安歪头，看他哪里不太对：“真的？有事情和我说啊？” 　　“我、我对书过敏行不行？”陆浅颂捂住他的眼睛，想让他别再看了，在温朝安后颈拍了拍，“没事没事，你看你书。” 　　温朝安一脸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眼睫毛蹭得陆浅颂手心痒，他这才收回手，在温朝安背后推了推：“。” 　　倒不是真的担心他对书过敏，温朝安以为他有不方便说的事情，就很快挑了本书买了，拉陆浅颂出了书店。 　　他有点坏心眼，又真的在担心地摸摸陆浅颂的脸，问：“怎么样，还过敏吗？” 　　陆浅颂拍掉他的手：“不过敏了，好了。” 　　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温朝安眨眨眼，满眼都是笑，偏偏要忍着不笑出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对书过敏啊？” 　　“现在不是知道了？” 　　陆浅颂没好气，凶巴巴的，这让温朝安更好奇刚刚发生什么了，温朝安捏捏他的脸，像是平时自己被捏一样，笑眯眯地问：“干嘛呀？生气了呀？是你自己生气的嘛，我刚刚去了，不知道你怎么就不开心了呀？” 　　他一口一个“呀”，故意的，又抱着刚买的书，在陆浅颂身边绕来绕去，是个十足的小坏蛋。 　　陆浅颂突然伸手拦住温朝安的腰，在他脸蛋上咬了一口。 　　书店门口是停车场，中间有片绿化，他们现在就站在绿化旁边，确实没有人注意两个人，但是从书店的二楼三楼俯视，那还是看得到的。 　　温朝安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脸，低声凶他：“你干嘛？” 　　“你再‘呀’？”陆浅颂没松手，掐他的腰，“你‘呀’一次我咬你一口，刚刚‘呀’了几下？三下是吧？”作势就要去咬温朝安。 　　温朝安算是怕了他了，赶紧往一旁躲，左闪右闪都会被追上来，干脆往下一蹲，结果忘了陆浅颂还揽着他的腰，没蹲成功，反而照着陆浅颂下身撞过去，弄得人仰马翻。 　　“卧槽！”陆浅颂喊了一声。 　　温朝安捂着头看他，结果看见陆浅颂正按着裆，一脸难以言喻地扭曲，温朝安“噗嗤”一声笑出来。 　　“疼啦？”温朝安无辜地看着他。 　　“不疼！” 　　陆浅颂见了鬼一样瞪他，两个人坐在地上互看，最后没忍住笑起来。 　　“什么东西？”陆浅颂“嘶”了声起身，“你要撞得我生活不能自理。” 　　温朝安见他是真疼，乖乖站在旁边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没事，我赖上你了，”陆浅颂狠狠扯温朝安的脸蛋，揪出一片红之后冷漠地说道，“我不行了你就得养我。” 　　温朝安“喔”了一声，眼里亮晶晶的看着陆浅颂，好像在说话似的，气得陆浅颂又捏他另一边脸颊，捏出两块红。 　　“你完了，”陆浅颂放狠话，“我晚上折腾你。” 　　想到前一天晚上，温朝安小脸红红，那两块捏出来的红晕散开，像是个小苹果。 　　陆浅颂也没想到他这么个反应，别过脸，半气半无奈地拉拉温朝安的手：“走了走了，书买完了我们去博物馆，现在中午人少……” 　　温朝安站在原地没动，突然伸手捧住陆浅颂的脸，飞快地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温朝安：“还疼不疼了？” 　　亲一下难道就会好吗？ 　　陆浅颂瞪了他一会，最后慢吞吞地说：“……疼，要不你再亲一下？” 第50章 姐姐 　　一日行的旅游结束得很快，去完博物馆他们就近吃了饭，准备回宾馆写作业。 　　都说高中难，其实刚开学也还好，对温朝安来说，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学习，那么学业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对学习就好像是月亮绕着地球公转一样，有规律且自然的运行轨迹。 　　两个人一起写了理科作业，写到晚上九点多钟，陆浅颂点了外卖，等他拿着外卖上来，温朝安正抱着书背诵课文。见他回来了，温朝安直勾勾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高一的古文是陆浅颂的噩梦，可是温朝安顺顺利利背下来，他又有畅快的感觉，哪像自己，挤牙膏一样挤一句看一眼，看一眼挤一句。 　　怪不得老师喜欢这样的学生，听他们背书都是一种享受。 　　陆浅颂把外卖放在桌上，翻开书，看温朝安背了一半，也就默默在旁边等。 　　他在桌前坐了一会，正准备去床上躺着等，刚好这时温朝安打了个磕绊，只见他小同桌歪头想了一会，眨着眼睛看自己，看了两秒，突然很不客气又很不可爱地说：“转过去。” 　　转过去？ 　　古文没有这三个字，陆浅颂指了指自己。 　　温朝安点头：“你看着我我背不了。” 　　“你好无情，”陆浅颂嘀嘀咕咕爬上床，背对着温朝安开始玩手机，“看都不给看。” 　　实际上转过去也没有什么用，温朝安完全忘记自己背到哪里了，随后叹了口气，把书打开看了眼合起来，最后干脆丢桌上不看了。 　　床边一沉，陆浅颂回头“嗯”了一声，温朝安手撑在他腰旁边，在他肚子上摸了摸：“要不先吃饭吧？” 　　“不要，”陆浅颂这么说着，肚子叫了，他没想到自己肚子这么不争气，一模就叫，赶紧把脸埋在枕头上，闷声闷气地说，“你让我转过去，我不和你吃。” 　　温朝安没回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走路有点声音，是拖鞋和毛毯摩擦出来的声响，然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再然后是塑料袋…… 　　陆浅颂闻到食物的香气，一个转身翻过来，惊讶地说：“你怎么先吃了？” 　　“叫你你说不要，那我自己吃了。”温朝安冲他咧嘴一笑，“啪”的一声掰开一次性筷子。 　　叫的有快餐，还有羊杂汤，汤是楼下不远处小店里的，陆浅颂等外卖的时候买的，因为温朝安想喝，他自己也想喝，可是只喝汤吃不饱。 　　两人端着塑料碗喝，喝了一嘴油亮亮的，温朝安满足地呼了口气，把自己的书本推的更远一点，有点担忧地说：“明天我要穿什么衣服啊？”他不知道参加婚礼要不要正式一点，可是又觉得正式了也不是很合适。 　　“没事儿，夏天嘛，你想穿什么穿什么，”陆浅颂吃了饭有了劲儿，逗他，“穿衣服了就行。” 　　温朝安没接话，咬着羊肉，看着碗里的肉发呆，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这么紧张啊？”陆浅颂也放下筷子，“其实没事，咱俩帅帅地去，帅帅地回就好了。” 　　“那我要带红包吗？”之前温朝安就想问他，但是说着说着就忘记了。 　　“想带就带，跟我写一起也行，”陆浅颂晃晃手机，“我妈刚刚给打的钱……” 　　他顿了顿，有话明显被吞掉了，只是笑眯眯地给温朝安宽心：“虽然沈青湖也邀请你了，但是是我的人，就跟我一起。” 　　虽然这么说，温朝安还是随了一些，是妈妈给他的，让他有礼貌，别担心钱的问题，可是他还是有点不安，他总觉得明天要出现什么事情，可是这种预感也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更不能提。 　　最后只好又默默地喝他的羊杂汤，一口气全部干掉了，才开始吃肉。 　　吃完饭，温朝安依旧背他的书，他乖乖地把课文顺溜下来，乖乖地写完作业，乖乖地收拾书包，乖乖地把写好的作业整整齐齐夹在一起，这才去洗澡，准备一会儿上床睡觉。 　　陆浅颂玩着手机，和狐朋狗友聊天，看小同桌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又想，怪不得大人喜欢乖小孩，因为他们什么事情都特别有条理，不用人交也能照顾好自己，又乖又听话，多省心。 　　就是不怎么活泼，心思也比别的同学细，这样多累啊，人家知道怎么玩，他已经像个大人一样了。 　　陆浅颂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最后从床上下来，把手机丢到一边，帮温朝安搭衣服，搭好之后叠起来放好，想着自己也许有做田螺姑娘的潜质，又想着温朝安出来略微惊喜的样子，心里就十分满足，在床上转了半圈这才又开始看手机。 　　可他没想到温朝安洗完澡出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衣服，反而说有个问题想问他。 　　陆浅颂让他问。 　　“你不背课文吗？”温朝安吸了吸鼻子，他洗澡喜欢热一点的水，出来难免会觉得凉，一吹风就打喷嚏，打喷嚏之后就流鼻涕。 　　“……背啊，不背老师抽查怎么办？” 　　“那你什么时候背的啊？”温朝安疑惑，且充满了某种羡慕，好像他不学习知识也会一股脑往他脑袋里钻一样。 　　“我不还没背嘛，”陆浅颂顿了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确实是这样，“一般都是上学路上看两眼。” 　　温朝安坐在床边，想着周茸也是这个样子，奇道：“那么长一篇，你上学路上就能记得住啊？怎么背的？”他脸上就写着“教教我吧”几个字。 　　“哪怎么背的，”陆浅颂扑过去把他压倒在床上，在他耳朵上啃了一口，说，“课前瞬时记忆，屁用不顶，老师一问就漏馅儿了。你千万别学啊。” 　　温朝安等着他这句话呢，抱住他的脖子，勒紧：“那你玩手机？玩手机不学习，要是我妈知道了你就完了，周茸每次偷偷玩手机我妈都拿鞋底儿拍他。” 　　“可阿姨不打我啊。” 　　陆浅颂亲亲温朝安的嘴巴，笑着说：“我玩手机你吃醋了是不是？” 　　温朝安扬起脸，生气地说：“没有。” 　　他是洗澡的时候想起陆浅颂写作业的样子，就想到之前周茸说他学习好的事情，可是这么看陆浅颂学习也不好，要不就是他脑子比别人好，是个学神，什么也不看就什么都会。 　　不知道思维发散到哪里去了，他就突然想起之前车上，陆浅颂说他出国未遂的事儿。 　　他其实是在生气这个。 　　温朝安等了会儿才终于说：“你之前是不是打算出国啊？之后还出去吗？” 　　愣了下，陆浅颂把他往怀里抱了抱：“你想起来这个了啊？我之前是不是没给你说过？” 　　温朝安点头。 　　“其实那天没说全，我不是家里有事才留下来的，”陆浅颂的声音响在温朝安头顶，在胸腔也能感到微微震动的声音，“是这样，本来要送的其实是沈青湖，然后他这个人就也不好好学习，我妈当时意思是要不我也一起出了算了，我俩出去还能相互照应一下，阿姨也让我看着点他，最后就说干脆一起办了好了。” 　　“但是最后没出去，这也是因为沈青湖，我之前不是说他有点毛病吗？不是问题的那个毛病，我没骂他，我意思就是……嗯，本来之前叶子姐姐就有个男朋友，结果他给人打住院了，这不是有毛病吗？对方家里让赔钱叔叔也赔了，让他离人远点也远了，结果就是叶子姐姐分手了。” 　　温朝安想了想，猜测道：“他是不是……我那天听见他说话了，他说的是不是姐姐骂他了？是不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陆浅颂说，“也确实有比较缺爱的，对姐姐啊，妈妈啊，依赖性比较强的小孩，一般长大了不就没有了吗？沈青湖小时候老跟着叶子姐姐，所以稍微严重一点，但是也没事，正常。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叶子姐姐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女生，所以这种事情也讲不清楚，就是依赖心而已。” 　　温朝安点头：“我觉得我也挺依赖我妈妈的。” 　　“可能，”陆浅颂摸摸他的脸，笑了笑，“我就这个意思，你怎么这么聪明？不过明天你就当不知道，叔叔阿姨肯定在，就不管他，好好吃饭就行。” 　　温朝安明白了，但听他这么说，又觉得他没说全，有点含糊过去的感觉。 　　“我讲清楚了吧？”陆浅颂笑，“之前留级就是这个原因，说的清楚吧？” 　　他摸摸温朝安的脑袋，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也没事，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想着我之后可能在学校待不久啊，这种想法，所以没告诉你。” 　　温朝安又在他怀里窝了一会，想，其实今天怪的人，不安的人不是只有自己，陆浅颂好像也不是很轻松，从刚刚自己提到婚礼之后，陆浅颂就有点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也给人一种紧绷的感觉，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温朝安莫名有点喘不上气，坐起身，看了看手机，和家里面说了晚安，想着自己还是睡觉吧。 　　他们关了灯，窝在被子里，温朝安快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一点灯光，他翻了个身，被陆浅颂抱住了，温柔地在背后拍了拍。 　　温朝安去拉后背那只手，心里想着，他手好冷，把陆浅颂的手塞到自己怀里抱着暖暖。 　　陆浅颂好像笑了声，温朝安感觉脸上痒痒的，应该是被亲了一下。 第51章 幼稚 　　温朝安依旧是在一团被子里醒来的。 　　他自己睡觉安安分分，上次在东子家看陆浅颂睡觉好像也没有特别闹腾，可两个人裹一起就乱成一团麻，缠都缠不开。 　　他人刚醒，闹钟就紧接着响了，陆浅颂掐了表，在温朝安身上赖了会，这让温朝安想起昨天白天陆浅颂说的话，说要收拾他来着，不过晚上也没能怎么收拾，想起来这件事情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两人磨蹭一会才起床，刷牙洗脸穿好衣服，寄存行李之后在楼下吃了早饭。 　　按时赶到酒店，附近停了很多车，马路上也有不少人。 　　陆浅颂大老远看见表弟顾余岳在人堆里站着，旁边还有他的朋友们，都是高中生，聚在一堆儿闲聊着。 　　陆浅颂正往过走那边显然也看见他了。 　　“表哥？”顾余岳冲他挥挥手，“这儿呢！” 　　那一堆人多数都是沈青湖的朋友，当然也是陆浅颂的熟人，只是陆浅颂暑假结束之后就不怎么出来玩了，那些人见到他就赶紧围上来。 　　“你怎么才来啊？”顾余岳哼了声说，“青湖哥还说你周五就来了，来干嘛，你一个人旅游啊？有什么好玩……”他这时才看见陆浅颂身后的温朝安，愣了下，立马想起来这是周茸的那个哥哥，开学前他们还打过一架，人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倒是不轻，打得他脸肿了好长时间。 　　顾余岳不说话了，审视般的打量温朝安，旁边的人就也看他，看得温朝安不自然极了，他躲在陆浅颂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摆。 　　“没，”陆浅颂笑了下，刚好回答顾余岳的话，也伸手拦住温朝安，打断了一众人的目光，“我不是一个人来玩的，还有我同桌。” 　　顾余岳蓦地睁大了眼，他成天在陆浅颂嘴里听他叨叨他同桌，同桌长同桌短，没想到竟然是周茸他哥……这不是…… 　　“青湖在哪？”陆浅颂别过身把温朝安遮在身侧，“我还没见到他呢。” 　　“啊，青湖哥的话，他在里面……诶？开了？能进去了？” 　　陆浅颂其实来的算早，他到的时候酒店里面还在布置，现在才能进去。 　　新娘子挽着新郎的手正在门外迎接客人，男人张了张平凡的脸，脸上喜气洋洋，新娘也确实如陆浅颂所说的一样美貌，她有着和沈青湖类似的精致五官，站在那里有不可忽视的气质和气场，笑起来能冲淡气质带来的攻击性，落落大方，任谁看她一眼都会喜欢她。 　　陆浅颂上前去问候，笑嘻嘻的：“姐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小颂来了呀，嘴真甜，”沈青叶微微晃着头笑，又很快顺着陆浅颂的手看见旁边端端正正的温朝安，“你的小同学呀？长得好可爱！” 　　温朝安赶紧祝福了他们，又乖乖地叫了声“姐姐好”。 　　“你也好，快进去坐着吧，姐姐一会进去找你们！”沈青叶比他们大了五六岁，但是一点差距都没有，很亲切，也很温柔，轻轻拍拍温朝安的肩膀。 　　温朝安跟着陆浅颂往门内走，他很小声地和陆浅颂说：“她好好看啊。” 　　“是吧？”陆浅颂凑在他耳边，“我就和你说谁看见叶子姐姐都喜欢她。” 　　他带着温朝安顺人群进门，一进去就看见沈青湖正在门后站着。他姐姐结婚，当然自己也穿了小西服，头发梳上去，本该看着精神，可他偏偏不给好脸，神色阴沉，一个面容精致的不良形象被迫营业，脸色也差得要命，好像昨夜宿醉去打群架了。 　　这一点也不像是大喜的日子。 　　温朝安想起昨天陆浅颂和自己说过的话，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他就知道不是陆浅颂说的那样，因为沈青湖现在看起来像丧偶，就算是他依赖姐姐可也不该是这样的。 　　“青湖？怎么在这站着？”陆浅颂笑吟吟的，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不忙要不咱们先去坐会儿？” 　　他们站在门后，不挡路，正好在宾客的视线的死角，也没有人注意。沈青湖“嗯”了声，没有要说话的意愿。 　　有人能把情绪遮住，有人不可以。 　　温朝安突然觉得，也许陆浅颂是前者，沈青湖是后者，因为陆浅颂说什么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他眼睛里，一切大事都不是大事，尽管微微抱怨，也都是一笑而过。而沈青湖是会把不爽写在脸上的人，他痞气，淡漠，精致，但从不影响他的性格和脾气，他现在就是不爽，就是不开心，就是不能在别人都笑的时候也笑出来。 　　温朝安正是介于两人中间的别的类型的人，因为他有很多顾忌，总是不能好好做自己，所以他向往豁达又阳光的陆浅颂，也羡慕自由却别扭的沈青湖。 　　“去坐吧，”陆浅颂皱眉，“你现在像个门神，求你了进去吧。”他扯了扯沈青湖的袖子，扬下巴示意沈青叶还在外面，却说，“叔叔阿姨人呢？在里面了吧？要不你陪我去给他们打个招呼也行？” 　　沈青湖看着他，好像有一部分生气也是因为陆浅颂。他抱起手臂，因为西服，这个动作并不舒服，又很快放下手：“你是不认识我爸还是不认识我妈？还是你第一天认识我？” 　　“沈青湖？”陆浅颂没在笑了，“别给姐姐添乱行不行？” 　　“我在这站的好好的，我给她添什么乱？”沈青湖眯起眼睛，“你要见我爸你自己去，你干脆给他叫爸算了，把我换掉，真的，这样我就不用把沈青叶……” 　　“沈青湖！”陆浅颂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其实他这句其实也没喊出来，因为温朝安拉住他的手，直接捂住他的嘴。 　　“我们先进去吧，”他不知道是对谁说，和陆浅颂讲话却一直面对沈青湖，“姐姐……姐姐很漂亮，她刚刚还说让我们进去坐，还说一会来找我们……可能，可能找个好位置，前面一点，就可以一直看见她了。” 　　他松了手，拉陆浅颂的衣服，拉了一下没反应，又拉了一下，直到第三下，陆浅颂才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 　　“走吧。”陆浅颂又看了沈青湖一眼，警告意味很重，但也没多说什么。 　　“跟上来了，”走了几步，温朝安回头看了眼，飞快地转过头来，“他好像跟上来了。” 　　“嗯，”陆浅颂捏了捏他的手，“跟上来就行。” 　　他们和同学坐在一桌，整个大厅靠右的第二张桌子，也算是很前面了。 　　陆浅颂和温朝安坐在一起，紧跟上来的沈青湖就让陆浅颂让一让，不挨着他坐，非要从两人身后挤过去，坐在了温朝安旁边。 　　坐下后，温朝安听见旁边很重地哼了一声。 　　“操，幼不幼稚！”也不知道谁幼稚，陆浅颂松开温朝安的手，五指从简单的握改成十指相扣，和温朝安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紧紧扣着，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 　　没一会有人陆陆续续进来，陆浅颂不知道看见谁，突然坐直了身子，等了会让温朝安乖乖坐着，说自己等下回来。 　　等陆浅颂离开，温朝安孤零零地喝桌上的茶水。 　　“你们睡过没有？” 　　温朝安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出来。 　　他转头瞪着眼睛看沈青湖。 　　沈青湖似乎笑了下，很恶劣地玩着空空的小酒杯：“原来没睡过啊？” 　　这是两人第一次神志清醒单独说话，温朝安发现沈青湖垂眸的时候眼睫毛很长，看上去比陆浅颂要妖气一点。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好朋友的，长相差了好远，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温朝安的脸微微红起来，轻咳了一声，当自己听见了，没说睡也没说没睡。 　　“比小颂说的还要清纯，”沈青湖似乎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谢谢你夸我姐姐，她确实漂亮。” 　　“嗯，她笑起来也很好看，刚刚还拍了我的肩，”温朝安对女性的认知其实是懵懂的，尤其是女性的长辈，他喜欢对他温柔的温妈，也喜欢对他笑的沈青叶，是那种对美好的事物由衷喜爱的喜欢，“陆浅颂和我说，第一眼看见姐姐就会喜欢她，确实是这样的。” 　　“那当然，”沈青湖愉悦了很多，“我姐从小到大都长得好看。”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没有别的话题了，本来他们也不是有共同话题的人，温朝安就坐在座位上默默地发呆。突然，面前的盘子上多了一块喜糖，手是沈青湖的手，温朝安小小地愣了一下，笑着说了谢谢。 　　话音都没落，有人一屁股坐在身侧，想也不想就拿走了那块糖，三下两下剥掉吃了。 　　闻到熟悉的味道，温朝安不抬头都知道是谁。 　　陆浅颂重新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把温朝安剩下的茶水都喝光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宣誓主权的做法，反正看上去躁躁的。 　　这下温朝安明白了，刚刚陆浅颂让沈青湖不开心，现在沈青湖就让陆浅颂不爽，一来一回，回合制似的，竟然还打得挺开心。 　　怪不得这两个人要做朋友呢，因为他俩都是幼稚鬼！ 第52章 气泡 　　婚礼是有吉时的，早已安排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而客人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合适的时间，等所有的宾客都到来，等司仪开始讲话，等新娘子被一步一步带上台去。 　　离开始可能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 　　陆浅颂频频往一个方向看，温朝安问他在看什么，陆浅颂神神秘秘地笑了，也不回答他，反而拉紧他的手。 　　这就更让温朝安好奇，不过没多久他终于知道这个人在搞什么鬼，因为一位十分亲切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温朝安看了两眼，发现陆浅颂和她长得真是很像。 　　那果然就是陆浅颂的妈妈。 　　也是，温朝安觉得自己傻，陆浅颂和沈青湖关系那么好，沈青叶的婚礼，他爸妈肯定是要来的啊。 　　他傻乎乎地被陆浅颂拉起来，陆浅颂让他叫阿姨好，又和他妈介绍温朝安，说是他的小同桌，全天下关系最好的人。 　　陆浅颂的妈妈对温朝安笑了笑，讲了几句话，不过注意力很快移走了，好像她是有什么事情来找陆浅颂的，人就很快被叫走。 　　温朝安坐在座位上，对于见到陆浅颂家长这件事感到紧张，好在很快他妈妈就离开了，可现在他又恢复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状态。 　　“别看了，”沈青湖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他爸妈不会认可你的。” 　　温朝安愣了愣，摇头：“我没……” 　　“没什么？你俩不是在谈恋爱了？” 　　沈青湖状似无意地打断他，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和陆浅颂怄气才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还有人是为了分手谈恋爱的？” 　　温朝安哑口无言。 　　他本来想说自己没想到那一步，可是事实上沈青湖说的是对的，他只是不想往这里想而已。 　　“人不该执着错误的人，错误的事，因为没有结果，”沈青湖打开桌上的汽水，面无表情地倒给了温朝安和他自己，“没有结果，你要不就直接接受现实，选择放弃，要不就死磕，不过……最后还是得放弃。” 　　汽水被倒入得很快，下面是起着泡的液体，上面升起大量的气泡，小水珠在杯口乱七八糟的跳起来，和温朝安现在难以言说的心情一样。 　　他的手在杯子旁边，也有水珠溅了上去。他想，沈青湖这个人确实很厉害，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现在的心情就立马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糟糕透了。 　　沈青湖和他说话的时候基本不看他，温朝安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你看起来就不是叛逆的人，所以没必要。” 　　“那我，应该结束吗？”温朝安的手指绞在一起，声音却很冷静，“我应该现在和他说不处了吗？”温朝安抬起头看他，眉毛都皱在一起，他已经有了答案，这样不是疑问，是在质疑。 　　“别问我，我不知道。”沈青湖的神情更加冷淡了下来，好像他在好心提醒温朝安，可是温朝安并不能领情一样。 　　像是在打哑谜，温朝安用更低的声音假设：“如果你是我，你会在发现一段感情不可能的时候就残忍地剪断它吗？” 　　沈青湖没说话。 　　不过温朝安也知道他的答案，假如他没猜错，那么沈青湖有远比自己更加棘手且绝望的暗恋对象。今天能坐在这里，他的答案就已经很鲜明，而他脸上还写着满满的不快，事实证明，他可能是比温朝安自身更加执着的人，但是因为他的对象很特殊，大概也不会有任性的机会。 　　一瞬间，温朝安觉得他有点点可怜。 　　好像沈青湖也没有他看上去那么自由，他像是被锁链绑住的鹰，桀骜不驯地站在一个已经被规划好的领地里——只是看起来很凶猛，可一旦走出了他可以靠近的范围，这只野兽就变得无能为力。 　　“给你打个招呼而已，”沈青湖似乎要站起身离开了，“小颂没你想的那么好，他胆子反而很小。” 　　“我不觉得他胆子小。” 　　温朝安只当他心情不好，也不和他多说：“就算他到时候胆小了，我也可以胆子大一点。” 　　温朝安讨厌没有作为的自己，所以他努力学习，他害怕被甩下，所以他总是比别人更加认真。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是在追赶着某种东西，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这种追随是对的，不仅要追随，还可以超越，然后追随新的东西。 　　其实沈青湖的话很有道理的。 　　好像温朝安和陆浅颂两个人都是因为“喜欢”本身而用力靠近，可能这是一个单纯的字眼，但是作用于生活这个背景下，这个词就不再单纯了，它还联系着其他的东西。 　　这么想，陆浅颂的父母不想他找一个男生的话，自己的父母不能接受同性恋的话，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阻碍，至少对两个高中生来说，这是天大的难题了。 　　谈恋爱是非常甜蜜又美好的事情，不过冷静下来谁都会想想关于未来的话题，温朝安得不出答案，也不敢告诉爸妈来试探一个结果，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就是在被阻碍时用力争取，用尽一切办法享受现下平静的恋情。 　　这么想着，好像有点命运使然的感觉，不过他也没有更成熟的想法了。 　　沈青湖这番话不知道是在提醒他还是在提醒自己，不过两个人现在都不想和对方说话了，各自在座位上沉默着。 　　隔了好一会，沈青湖才说：“算了，随你，我提醒到了反正。” 　　提醒？ 　　温朝安不知道有什么好提醒的，而且作为陆浅颂的朋友，他也该是去提醒陆浅颂，这样被甩掉的不就是温朝安了吗？ 　　水杯里的气泡基本消失，只有时不时升上来的一些小泡泡，温朝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去。 　　气泡饮料就是有点酸有点甜，又非常炸的东西。 　　婚礼之前陆浅颂就回来座位，他明显感受到了温朝安低落和心不在焉，凑得很近地问他怎么了。 　　温朝安说没事，朝他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着说：“咱们这桌的人都没有来满，偷偷打开了一点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也要喝，”陆浅颂大大咧咧给自己倒了点，非常大方地说，“反正摆这儿就是给人喝的，没事。” 　　沈青湖又在旁边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陆浅颂没理他，好像从他坐在温朝安那边开始就没他好脸过，两个人也不在有任何交流，就这么迎来了婚礼的开始。 　　温朝安以前也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他的角色是随长辈一起坐在某张桌子上，然后不被任何人注意地去吃一顿饭，然后回家。 　　但是这次不一样，可能因为结婚的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同辈人，又或者是因为左右两边人都很专注的原因，温朝安格外仔细地观看了婚礼的全程，像他在学校看纪录片一样。 　　人们通过这种仪式定下契约，各自履行义务，承担责任，就算是组建了一个家庭了，随后会有新的生命，像是一个枢纽一样，维持喜、怒、哀、乐、柴、米、油、盐的运行。 　　确实是神圣又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温朝安随着人群一起鼓掌，他想起了爷爷奶奶，想起了自己的爸妈，想起了温妈，想起周茸……他的家庭其实是很好的，之前有些许遗憾，不过后面非常温暖。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好像是没有温妈嫁给爸爸的片段的，他努力想也没想到。可能之前会觉得温妈是个陌生的女人，不过现在他也想问问妈妈他们结婚的事情，然后在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上送上一束花。 　　温朝安撑着头看向台上，新郎和新娘交换了戒指，拥吻。 　　台下一片鼓掌声，温朝安侧头去看，一旁的沈青湖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怎么了？”陆浅颂凑到他耳边问。 　　“没事，”温朝安指了指沈青湖的位置，“他人怎么不见了？” 　　陆浅颂低声笑起来：“你是不是小傻子？” 　　他在温朝安鼻子上刮了下，憋着笑，冲台旁边扬了扬下巴：“那儿呢，他都上去好一会了。” 　　“喔……”温朝安还担心他了一下，看来没什么必要。 　　“一会结束了我们还去哪里玩不？”陆浅颂看了看表，“要是不着急，嗯……比如十点回家，差不多就是五六点的车，应该还能有两三个小时多，可以再去不远的地方玩一会。” 　　温朝安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买点特产吧，给妈妈带点，还有茸茸啊，东子啊，天珩啊……” 　　“行，到时候去看。” 　　他们没说几句新人就下来一桌一桌开始敬酒，等他们这桌结束之后，大堂也嘈杂起来，陆浅颂就找附近可以买到特产的店铺，准备带温朝安一会过去看看。 　　期间顾余岳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走，陆浅颂头也没抬就拒绝了，说要买东西。 　　他用手机的时候就靠在温朝安身上，看完就自然地拉温朝安的手。 　　敏感又容易满足的少年握紧对方的手想，可能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看，这不是抓住了嘛，牢牢的。 第53章 远一点 　　从外地回去的第二天就是周一，温朝安如往常一样去学校。 　　第一次大考已经结束，说大考也就是个摸底儿，对温朝安这种学生来说并不算什么事情，大多数同学也都能接受。都都传言说收心考是学校的一个下马威，可考完看也没有什么。 　　讲完卷子之后的日子相对轻松一点，同学和老师熟悉，老师也看同学顺眼，所谓“高中”两个字带来的压力和紧迫感也被捋顺了毛，各方面来讲，都比刚开学放松很多。 　　对六班来说，最大的事情有两件，一个是他们班小刘老师的代班主任时代结束了，传说中真正的班主任由于种种原因要修假半年，小刘老师就依旧在班里留了下来。 　　另一个大事，对全高一来说，是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那就是即将开始的运动会了。 　　这事儿陆浅颂之前就听说了，也不意外，他去年经历过，倒也还好，而温朝安和他周边一圈同学就非常期待了。 　　“这！就是咱哥几个一生的高光时刻！”程梓卷着本书，面对班里后两排同学，进行了“诚挚”的演讲，用他的话说，诚挚的意思就是表示他非常真诚且心中怀着对世间万物美好的挚爱。 　　“三年……不！百年难遇的瞬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一字一停顿，超级夸张地张开了手臂，“骚年们！你们！还在等什么？！你们是否在期待着光明，期待着未来，期待着明天？！现在！就是那个巅峰的时刻！” 　　他话讲到一半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开始上课，并表示班里的不安分分子不想听可以出去。程梓就像抽了水的茄子，“pia哒”一身蔫儿了。 　　温朝安在后面偷偷笑，一边笑一边拿出了物理书。 　　程梓上课也没安生过，他偷偷写了纸条，还附送了打印出来的项目报名表，给离他近的一片都发了。 　　那报名表温朝安没仔细看，不过等中午，他才知道为什么程梓那么拼。 　　这是班长的工作，因为运动会没多长时间了，也就小半个月而已，可能为了不耽误高年级同学学习，运动会每个年级分开，年级高的先开，高一就轮在国庆结束之后了。 　　最近是填表选项目的时间，选好了由老师确定报上去，同学们就可以好好准备，到时候在操场上挥洒汗水。 　　而对程梓来说，除了运动会，还有一个令人激动的重点，那就是这个艰巨的任务是由班长舒新然同学告诉他的，他们早上在上学路上碰到，舒新然就想请他帮忙。 　　“她和我说，老师非常注重咱们运动会，最近一段时间她也不收作业了，就早读领读，其他时候把运动会的口号啊，班歌啊，拉拉队服啊还有报名情况弄好就行。” 　　中午吃完饭的空档，程梓一回教室就转过来和两个人说话：“我一看她那么多事，我就说我先帮她弄，名单的事情她不管了，等统计好了她最后再跟同学们核实一下就行。” 　　温朝安明白了，但他对上面的项目都不是很擅长，可能跑步会快一点？但是从平时和陆浅颂打闹来看，他压根跑不过陆浅颂。 　　“我选好了，”陆浅颂把表拿到手就打上几个勾，“跳远、跳高、班级接力，这三个。” 　　“行，我好像听说能报三个？”程梓收了表，“团体不知道算不算，这样，我一会问问去，要是可以了你还能多报一个。” 　　“够啦够啦，你想累死我吗？” 　　陆浅颂摇了摇头，趴在桌子上，“我不报了，你问别人去。” 　　“没事，有的报不满，有的没人报，我先问问，到时候咱们再协调——安哥，你嘞？”程梓点点温朝安的项目报名表，“试试一千五不？” 　　他话都没说完，陆浅颂一巴掌给他手拍掉：“不报，谁跑一千五谁跑去，他不跑。” 　　温朝安点头：“要不我就不报了，我怕我跑的慢。” 　　“这一千五有啥慢的快的？人往年还有三千呢，那比拼的是耐力，要的是策略，不用跑多快。” 　　“我说你是不是皮痒了？”陆浅颂伸手在程梓肚子戳了一指头，程梓怕痒躲了下，被陆浅颂扯着衣服挠肚子，整个人一边笑一边躲，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最后被陆浅颂按到桌子下面。 　　“干啥啊？！陆哥！”程梓委屈巴巴，“我叫我安哥跑个步怎么了？人家都说学习好的人有耐力，那耐力跑不就是这样吗？他保准能行，你不能自己不报还不让人家报！” 　　“你少来，他行个屁，”陆浅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正他不跑，再问一次我打你。” 　　程梓睁大眼，他感觉陆浅颂有点生气了，他刚站起身本来想说两句软话的，毕竟为个报名的事情吵架没必要，可陆浅颂看也不看他推了把撞歪的桌子，程梓也就突然脾气也上来了点：“哎不是，我说……” 　　“程梓同学？” 　　程梓的话被打断，回头一看，竟然是舒新然站在他身后。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舒新然坐在温朝安前面的位置，那是程梓同桌的位置，因为人还没回来，“就是报个名而已，大家好好说话，别吵架。” 　　陆浅颂脸色不怎么好，爷一样往空调上一靠，抱着手说：“非让我同桌跑一千五，他每天学习都没时间，还要分出来跑步？再说了他身体素质也不怎么好，要是跑着跑着晕倒了怎么办？” 　　温朝安闻言看了他一眼。 　　浪费学习时间的罪魁祸首不是跑步而是陆浅颂，而且他跑都没跑，怎么就知道跑着跑着会晕倒？ 　　“啊？身体素质啊！”程梓挠挠头突然想起来军训的事情，“对，我都给忘了，安哥军训的时候不是就站着还晕倒了一次吗？确实他身体素质不好，哎呀，还是我陆哥记得清，我错了。” 　　温朝安军训是中暑，别说他了，换谁出汗出到脱水都是那个样子，也不能说他身体素质不好吧。不过他也不想跑，之前已经答应有时间陪陆浅颂练项目了，比起让跑得比自己还快的陆浅颂盯着他跑，还不如反过来。 　　“没事，”温朝安说，“要不我报四百吧，两圈，这个要点耐力，也不会一冲刺就被超过。”简而言之就是输了也不丢人。 　　“其实也可以试试长跑的，”舒新然微微一笑，轻声说，“温朝安同学不是说身体素质不好吗？那平时就要多运动，一千五就是耐力跑，只要有毅力，节奏控制好，那么肯定没有问题，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陆浅颂拿起笔勾了个四百，把温朝安名字一写，表格推出去，“给，我们身体不好，就报这一个。” 　　舒新然愣了愣，低下头，也不接那张纸，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哎，班长， 就是身体不好，”程梓也帮腔，“军训的时候他倒下去，脸都白了，锻炼身体是好，可是也不能过量，难道半个月训练他就能参赛啦？那肯定不行。” 　　程梓帮舒新然收了表，笑着说：“没事没事，四百刚合适。” 　　舒新然这才“好吧”了一声往出走，和旁边小组的赵绮绮擦肩而过，赵绮绮踮着脚往他们这小跑了两步，小声说：“咋啦咋啦？我看舒新然可不高兴的样子？” 　　“没啥，项目报名表的事情，”程梓一点不把赵绮绮当女生，勾肩搭背地，“哎，我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啊？人家不高兴你也不安慰一下，你笑成这样？” 　　“你才八卦！”赵绮绮跟温朝安关系好，就冲温朝安说，“我们你们说，她压根不是过来问运动会项目的，她就是过来看你的！” 　　“我？”温朝安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 　　为什么看他？难道不应该看陆浅颂吗？ 　　“就是看你啊！”赵绮绮拎了包薯片，她放到桌子上分给他们，“你们没发现啊，她上课老是偷偷看你们这儿，我开始还想不是看朝安，就是来看陆哥的，反正你俩其中的一个，但是最近我确定了，她不是来看陆哥的。” 　　陆浅颂撑着头靠上桌子，捏了片薯片“嘎嘣嘎嘣”吃了：“你怎么确定的？” 　　“这还用确定吗？”赵绮绮压低声音，“她总是说温朝安同学温朝安同学的，我上次去老师办公室还听见了，尤其前一阵子，老师让她找人改卷子啊，记名字什么的，她都说温朝安同学可不可以，我都听见了！” 　　温朝安还没反应过来，陆浅颂就皱眉头：“你意思是，她故意在老师面前提我同桌？” 　　“是啊！”赵绮绮点头，“你想啊，之前每个中午朝安哥是不是都不在教室？他午休去老师办公室，有谁和他一起？是不是舒新然？” 　　赵绮绮捏薯片：“对吧！” 　　程梓开始还心里不是滋味，后面竟然点头附和：“好像还真的是！” 　　“……”只有温朝安自己知道，他和舒新然就没说过几次话，重点还都是陆浅颂。而且说起来，后面有几次午休都是他和陆浅颂一起去操场吃饭，谁和舒新然待在一起了？ 　　温朝安笑了下，正要摇头，说舒新然不是在看自己，谁知陆浅颂非常重地“哼”了一声，毫不顾忌还有人在旁边，一把捏住温朝安搭在桌子上的手：“现在的女生可太可怕了，你要离她远一点。” 　　“……”到底谁离谁远一点啊？ 　　好在没谁多心，程梓还对陆浅颂哈哈大笑：“没事儿，哥你也帅，这点醋就不吃了，总会有别的女生喜欢你。” 　　陆浅颂脸一黑：“操！喜欢个屁！” 第54章 运动会 　　运动会是校园活动中多姿多彩的篇章之一，报项目的事情当然也不用说，很快就完成了，小刘老师看了之后做了适当的调整，之后同学们就按照自己选择的各自训练了。 　　陆浅颂本来还说叫温朝安和他晚上一起练，不过鉴于他报的项目都需要场地，在学校都练习过了，放学之后也就不需要了。 　　运动会在假期开启，要是疯玩了几天之后再来学校，却不是因为上课，那么同学们一个个都兴趣高涨，话比平时多，整个班级像个小菜市场，吵吵嚷嚷的。 　　温朝安这几天和陆浅颂的所有交集都在手机里，他国庆跟着爸妈一家子出去玩了，当然也没能和陆浅颂见上面。 　　所以刚到校门口，温朝安看见陆浅颂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奇妙的感觉。 　　“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陆浅颂笑眯眯地站在队伍里。 　　他们运动会的场地在别的校区，因此要先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由老师带领走到两个十字路口之外的校区，一大早就在校门口排队。 　　温朝安和陆浅颂在队伍的最末端，温朝安就走过去，跟他道早：“感觉你长高了。” 　　“长高了？”陆浅颂就笑，“五天就能长高？” 　　他们从十月一号开始，正好五天没见。 　　“嗯，”温朝安点头，“要不就是瘦了。” 　　“这倒是，我这两天有跑步，瘦了两斤，”陆浅颂依旧笑，“两斤也能看出来？” 　　本来是温朝安随口说的，现在好像还真这么一回事一样。 　　从他们校区走到那边校区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队伍就浩浩荡荡进发了，温朝安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到那边校区集合，反而是跟在队伍后面的小刘老师和他说两个小区人太多了，怕早上交通堵塞。 　　人确实多，他们高中有好几个校区，学生的培养方向也不一样，只有大型活动才会集中在一起。 　　小刘老师笑着说：“你们这争光就是给咱们一区争光呢，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温朝安点了点头，他最近在周茸的帮助下每天做仰卧起坐，旅游的时候也绕着街道跑过几次，强度虽然不大，不过也很认真。 　　陆浅颂就不用说了，这个人放假写完作业就和沈青湖每天篮球烧烤谈心，晚上回家了温朝安打电话，早睡早起，竟然比上学时过得还要规律。 　　陆浅颂笑着说：“我觉得行，拿奖应该问题不大。” 　　温朝安报以几分惊讶的目光，他知道陆浅颂体育好，好像初中就很好，但是没想到他这么自信。 　　“看我干嘛，我说真的。”陆浅颂又去揉温朝安的头发，像摸小狗一样。 　　“哎呀，你同桌那是不相信你，不过没事，这两天就见分晓了！给他看看！看看你有多厉害。”小刘老师拍拍两人的肩膀，又去队伍的前面忙活去了。 　　陆浅颂轻咳一声，忍俊不禁：“我厉害吗？” 　　他拨拉温朝安后脑勺短短的头发。 　　“……”温朝安别过脸，一言不发跟着队伍。 　　“也不说厉不厉害，咱们结果说话，”陆浅颂收了那副略有深意的神色，正经了一些，“要是我拿奖了，我就请你吃饭，要是……” 　　“要是你拿奖了，我请你！” 　　温朝安先一步打断他：“要是你三个奖都拿了，周末我就去你家里找你玩。” 　　“来我家找我玩？”陆浅颂笑，“这算什么奖励？想来你随时都能来。” 　　“那不一样，”温朝安看他一眼，“要有付出才有收获。” 　　他跟着队伍走，比陆浅颂快了半步，刚好方便陆浅颂看见他的脖颈，那人的手一直在摸他后面的头发，温朝安感觉头发都被捋成一个小揪揪了。 　　“那好吧，”陆浅颂捏了捏他后颈的肉，按了两下，松了手，“我肯定能拿奖让你来我家玩。但是这个付出是不是大于回报了？你想想清楚来我家还要干什么。” 　　因为走路说话，温朝安出了一层薄汗，他脸上粉粉的，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像心里有什么打算：“那等你都拿奖了再说。” 　　他们很快到达校区，各班去教学楼后面的空地拿马扎凳，拿好到操场集合，听校领导和老师在台上讲话。 　　之后就是学生代表讲话，各班去指定场地坐好，方阵队的同学就要去跑道边集合，一会准备出场了。 　　要是班级四队，男生两队女生两队，那么温朝安的后面就是陆浅颂，左右手是程梓和赵绮绮。由于程梓是方阵队的领旗，位置就会空出来，陆浅颂非常自觉地坐了过去。 　　“陆哥？你今天跳远是不是？”赵绮绮报的女生跳远，她隔着温朝安问，“跳远好像男女一前一后挨在一起？是午休之后的第一场？” 　　“对，应该是，”陆浅颂回忆了下，“之前没好好听，但我记得是两点左右，男子百米之前。” 　　“行，中午吃完饭记得去老师那里领号码……”赵绮绮这句说完端端正正坐好不再交头接耳，方阵队已经准备好，一个一个往过走，主席台上的同学叫大家起立宣誓，他们也不敢在台下说话了。 　　方阵队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后面升国旗，校长祝词运动会开幕式，这才终于开始。 　　有项目的同学领了号码布去后面准备，温朝安的四百在第二天，他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别的项目，只好坐在这里写稿件。为了班级稿件的数量，不管会不会被念，首先是要写，数量增加概率，概率决定班级荣誉，班长也在一排一排地传输“数量即为胜利”的概念，于是温朝安就开始撕纸，像个无欲无求的印刷机，一段一段写他从网上看来的、自己想的、别人告诉他的……很多张稿件。 　　程梓回来之后陆浅颂就坐了回去，可他刚好是四队里多出来的那个，一个人一排，在后面坐着好孤独，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陆浅颂让程梓往侧面挪了挪，自己给自己提了一排，不伦不类地挤在程梓和温朝安中间，也算是挤了进去。 　　陆浅颂手臂一伸，拿走温朝安的稿件挨个看了一遍，很好笑地说：“不用这么认真，大概写一写就行，反正又不一定念道，重复了也行。”说着，他还顺手在温朝安准备的新纸里抽了几张出来写。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写稿件就像写土味情话，又像写冷笑话，看着多，写着写着就没得写了，励志的话说多了也麻木了，一连写了五十张，温朝安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同样唉声叹气的还有程梓，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在剽窃温朝安，还学陆浅颂的样子拿人的纸，最后也带坏的赵绮绮，周围一圈的纸都来自于温朝安的本子，很快就撕完了一本。 　　“我写不出来了，苍天救救我，”程梓装模作样抹眼泪，“疯了吧？老师就没想过环保问题吗？开一次运动会要毁灭多少小树苗？要撕毁多少绿色？浪费多少笔墨？写抽筋了多少只右手？还有左手？” 　　“你又不是左撇子，你用左手写字啊？”赵绮绮和程梓已经是相爱相杀的好兄弟了，“要不给你看看我的左手字？” 　　“你也不是左撇子啊！看看就看看，我看你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两个人写完之后同时拿出来比较，互相嘲笑，最后给温朝安和陆浅颂看，让他俩断案。 　　虽然丑，可赵绮绮写出来了，好歹能看出是字，程梓的是一堆颤抖的线。 　　“这是什么？”陆浅颂拿起来看了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行不行啊？人家写了个一言一行，好歹是三个字，你写一堆‘一’干啥啊？” 　　“什么一堆一？！那是‘一二三’！”程梓劈手夺回那张纸，竟然还挺宝贝地抱在了怀里，“我第一次写这么好的左手字，我要收藏起来，裱起来挂墙上，挂客厅。” 　　“那就算了，人不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赵绮绮讽刺他，“你挂客厅了以后谁还敢去你家啊，那不是降低了一家子的文化水平嘛？人家一看，哇，程梓家的艺术品是一排没头的小蝌蚪，咦，游得还挺整齐……” 　　温朝安“噗”一声笑出来，旁边陆浅颂笑得靠在他后背，赵绮绮自己也忍不住笑，只有程梓一个捏着自己的纸勃然大怒：“什么没头的小蝌蚪？谁家蝌蚪没头……操！这才不是蝌蚪！” 　　最后一排笑得更起劲儿了，一个个哼哧哼哧，连前面的人都回头往过来看，结果被老师警告遵守纪律。 　　“看吧，笑！我让你们笑！”程梓压低声音，把他的小蝌蚪卷成一个小纸棒，一个一个指过去，“说的就是你们几个！还笑！” 　　“程梓？”小刘老师站在他身后，“刚说完遵守纪律，这还没有一分钟呢，你就又开始了？” 　　“啊？”程梓仰头，“哎呀妈呀！” 　　不知道谁没忍住先笑的，整个六班的队伍尾巴就被感染了一样都开始笑，笑成一团，此起彼伏好一阵才停下来。 　　温朝安抹了抹眼角，他眼泪都出来了。 第55章 小火苗 　　除了写稿件，要是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那么对温朝安来说，就是了。 　　由于没有温朝安和陆浅颂的项目，整个早上就不需要注意广播，因此温朝安就可以很投入地。他本来是低头，可是看一会就很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手肘在膝头撑着脑门，书本放在怀里，整个人就窝在那里看，像是一只弓着背的猫。 　　周围几个人看他都觉得难受，让他换个姿势，温朝安可怜巴巴地直起身子，没有一会又塌下去，前面有人支了一招，让背靠背坐着，靠起来可能会好一点，最后他们四个就把凳子前后左右一拼，拼成个正方形，四个人挤一堆互相靠着。 　　温朝安靠的第一秒还觉得舒服，可是等他要了，一低头，这个姿势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温朝安左右手是陆浅颂和赵绮绮，直对着的程梓总是要换姿势，动来动去就很不友好，温朝安老会受他影响。 　　好不容易程梓不动了，温朝安这才低头看起书来，他一旦看进去就很久都不抬头，等脖子不舒服，再起来都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温朝安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嘣”几声，他把书扣在双腿上，本来想伸个懒腰的，可是这侧头一看才发现有几个女生正对着他笑。 　　温朝安就没有伸懒腰，不过很快他发现，这些女生笑得其实不是他，而是旁边的陆浅颂和程梓，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着睡着了，不知道睡眠怎么样，反正陆浅颂是窝着脖子侧靠在温朝安背后，而程梓仰着脑袋张着嘴，丑的要命，也不怪别人要看着他们笑。 　　温朝安用手肘碰了碰陆浅颂，一下没醒又怼了两下，陆浅颂这才很黏糊地“嗯”了一声，揉着眼睛起来了。 　　他一动，温朝安就轻松，可是他忘了旁边坐的程梓，这一动程梓就倒了下去，四个人的背靠背小组就被他这一倒给倒散了。 　　“程梓！你有病！”赵绮绮转身看见后面四仰八叉的程梓，给他肚皮上来了一拳，“脚！你鞋踩着我裤子了！” 　　“哎呀！”程梓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跳起来，“你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 　　这两个人缠起来没完没了，温朝安就当做没看见，把自己马扎凳跟前面歪七扭八的队伍对齐，坐好之后伸了个懒腰，双手扶着腰挺了挺，觉得腰后酸酸的。 　　“啊~”身后陆浅颂打了个哈欠，他一侧脸粉红，可能是因为靠在温朝安身上压的，“我好困啊。” 　　等温朝安坐好，陆浅颂就倾身过去，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可是温朝安调整凳子之后两个人中间的距离有点大，陆浅颂搭了一下下巴搭不上，他就拉着马扎凳慢吞吞蹭了两步，紧贴在温朝安身后，再重新把下巴搭过去。 　　这时几厘米的身高差就体现出了好处，这个位置刚刚好，严丝合缝，陆浅颂懒洋洋说话的时候，温朝安甚至可以从肩胛感受到喉结在滑动。 　　“几点了？”陆浅颂闭着眼睛问。 　　“快十一点了，”温朝安看表，他腰后还是酸，由于又压了个陆浅颂，也不算是很舒服，下意识按了按，“也不知道中午怎么安排……” 　　“应该先吃饭，然后回教室午休吧，”陆浅颂又打哈欠，分出一只手有轻有重地在温朝安腰上摁了几下，“是这里吗？” 　　“嗯，再往上一点，”温朝安弓起背，用了点力气方便陆浅颂着力，“坐着好累，我想去教室了……” 　　“再等一会吧，马上就吃饭了，我也饿了。” 　　那只手按了一会就累了，在人腰上摸了一把，顺着身体的轮廓扶了过去，最后虚虚环上去，搭在温朝安腿上。 　　哈欠是会传染的，温朝安就也打了个哈欠，随后扭扭脖子接着低头。 　　而一旁程梓和赵绮绮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连前面坐着和隔壁班老师聊天的小刘老师都听见了，派了班长肖诚书过来，来了两次也没消停，最后还是舒新然过来，程梓才终于不和赵绮绮斗嘴了。 　　“老师说肖诚书都制不住你，你这个等级需要‘美人计’，”前面有个同学和程梓说，“赶紧坐坐回来，舒新然去搬马扎了。” 　　“卧槽？马扎？”程梓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要坐过来？” 　　“是啊，快快快坐好，来了来了！” 　　温朝安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不喜欢舒新然，可人家确实是很有人气的，周边几个男生都喜欢她。也确实，长得好看的无论男女都更容易被喜欢一点。 　　“切，猪吗？”赵绮绮也把板凳摆好，她坐在温朝安的右边，小声嘀咕也就他们两人听得见，“他到底是有多蠢。” 　　温朝安抬头看了看，果然见舒新然从走道过来，他低声和赵绮绮说：“是啊，她要是坐你旁边，我俩也说不成话了。”温朝安的时候和赵绮绮的交流还挺愉快的，两个人属于革命友情，知识型战友。 　　赵绮绮撅了撅嘴。 　　不过事实证明温朝安想的不够多，或者说他段位太低，不够聪明。他们一排应该是四个人的，赵绮绮旁边没有人，女生是单数，男生也是单数，刚好多出来一个陆浅颂，谁能想到舒新然那个小姑娘柔柔弱弱提着板凳，绕过赵绮绮身边的位置，直直就往程梓身后坐下了。 　　程梓当然是很开心了，他赶紧转过头跟人打招呼，笑眯眯地说着什么，他越是开心旁边的温朝安心情就越是差，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的人朋友一个劲儿地谄媚，还有个原因就是赵绮绮也不开心，平时爽朗的大个子女生正一脸不高兴地用笔戳自己的本子。 　　温朝安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赵绮绮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也没有什么”，她想了想，可能不想让舒新然听见，就在纸上写字，写好递给温朝安：“我不喜欢她坐在我们这里。” 　　“” 　　温朝安看了眼，想着自己也是，不过本子很快被抽走，赵绮绮又给他写了好几句：“我也不是很喜欢她。” 　　“也不是她不好，但是我……哎，反正我看见?那个样子我就生气。” 　　?是指程梓。 　　温朝安用橡皮把赵绮绮的字擦掉，自己写：“也不能说话了。” 　　“是啊，一点都不开心。而且啊，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为了管纪律来的，那天我可能说错了，她好像不是看你，是看陆哥……你看程梓笨不笨啊，人家都不怎么理他。” 　　温朝安也觉得他挺笨，本来他们还在后面玩得好好的，肖诚书来了他就应该安分点，这下把舒新然弄来了，这不是故意送空子让人家钻吗？这下好了，舒新然离陆浅颂更近了，合着是别人的男朋友他不操心。 　　温朝安越想越生气，就连肩头呼吸均匀、渐渐睡着的陆浅颂都不想理了。 　　温朝安长这么大，就算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可他也没有实际上的体会。他的爷爷奶奶只爱他一个，虽然有周茸这个弟弟，可是爸妈对他的关怀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就算是陆浅颂，也是他第一次交往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吃醋的机会。 　　温朝安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了，可是他依旧心里泛酸，酸得他觉得自己挺坏，毕竟舒新然和陆浅颂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可是他依旧不能释怀。 　　“朝安哥，要不今天我们两个吃饭吧，”赵绮绮戳了戳温朝安的手臂，给他写，“我不想和程梓一起吃了，他太讨厌了。他是猪。” 　　赵绮绮画了一个小猪头，看起来还挺可爱。 　　温朝安被这个猪头逗笑了，又想，自己也不至于和陆浅颂生气，上次和舒新然去办公室那次就莫名其妙凶他了，也不用次次都让他委屈。 　　不过吃饭还是要和赵绮绮吃的，他们三个吃，不要程梓。 　　温朝安和赵绮绮比了个“OK”的手势，赵绮绮也心情好了些，回了个一样的手势。就这么几句话，温朝安和赵绮绮的革命友谊就更加深刻了一点。 　　程梓那边还在时不时和舒新然说说话，他确实是个笨蛋，连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都瞧不出来，还一个劲地转过去，最后弄得舒新然用笔戳了戳他：“程梓，你要是再转过来，我就要记你了。老师叫我过来看你，不是和你说话的。” 　　程梓大概想着自己说了这么多句原来还没被记，就赶紧点点头，一脸春色地转了回去。 　　终于安静下来，温朝安低头看着自己的书，翻了两页，翻了两页，再翻两页……就这么食不知味地看了十来页，温朝安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回头。 　　舒新然什么也没干，可能她坐最后面没人注意她，她正支着头看陆浅颂的侧脸，满眼都是陆浅颂，嘴角挂着一点愉悦的弧度。 　　由于温朝安突然转过来，舒新然被惊动，愣愣地眨了眨眼，好像发现自己的样子被温朝安尽收眼底，对他露出了一个尴尬又清浅的笑容来。 　　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 　　……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温朝安纯良无害，脸上什么敌意也没有，可是心里已经开始烧起小火苗了。 第56章 真心话 　　有些人知道吃醋了，会觉得理所应该，没吃过醋的人不是很能理解自己反常的状态，而有些人心里知道自己的占有欲作祟，可是就是停不下来，就好像知道自己现在浮躁不安，却也没有能力来冷静。 　　温朝安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而陆浅颂还像条死鱼似的仰脸压在温朝安肩膀上，因为仰头的动作而微微张口，呼吸声一起一落，听上去就感觉睡得很好，也不知道他昨夜是不是熬夜了。 　　两人现在这个姿势，温朝安转头时侧脸会碰到陆浅颂，他被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半截鼻梁和一双眼睛，可以看见舒新然，但是对方不见得能看见他的表情。 　　舒新然看了他两眼，似乎也看出他并没有什么表情，脸上的羞怯收起来，用询问的目光回望温朝安。 　　温朝安平时看上去总是温和的，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确实看上去很专注，就显得真诚，可一旦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就会丧失一定的温度，就会发现这个人也并不是长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脸，只是因为他总腼腆地笑着才会被认为是可爱而已。 　　可能是温朝安的样子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友好，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舒新然疑惑了半晌，稍侧了下头，用手指了指自己，似乎在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女生有些动作做出来确实很可爱，但是她越可爱，温朝安潜意识里就越能感到危机感，也当然越来越不喜欢她了。 　　倒霉的是，这点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连坐了睡得正熟的陆浅颂，温朝安别过头，看了眼书，随后忍无可忍地抬手拍陆浅颂的脸。这个动作挺不友好的，他虚虚握了个拳头，接着摇晃手腕的力度敲了上去，中指的骨节刚好撞上陆浅颂鼻子上的软骨，酸劲儿一上来，陆浅颂“嗷”了一声醒了。 　　“好疼，你打我干嘛……”可能是刚醒，陆浅颂的声音沙哑，在耳边响起，有种难言的诱惑感。 　　温朝安低头：“同学找你，一直在看你，别睡了。” 　　“找我？”陆浅颂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一旁的舒新然，“哎，吓我一跳，你怎么坐这儿了？” 　　“嗯、嗯，老师叫我过来看着纪律的，”舒新然笑了笑，冲陆浅颂点头，她跟陆浅颂说话声音会下意识放轻，“打扰到你睡觉了吗？对不起。” 　　那倒没有打扰，就是……陆浅颂看了眼温朝安，见温朝安理也不理，背对着他，好像、似乎、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要是没记错，他记得之前他们不是说舒新然上课总喜欢看温朝安吗？是不是给他同桌看烦了，现在找他过来帮忙挡一挡的？ 　　于是陆浅颂非常深明大义且“救驾来迟”地顺了顺温朝安的脊背，半靠在温朝安身上，对舒新然笑了下：“没事，你不用给我道歉。”应该给我同桌道歉。 　　“但是……”舒新然看了看温朝安，“但是这个是我不好，因为我在这里……温朝安同学才叫你醒来的。” 　　陆浅颂想着她既然心里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看他小同桌，这不是明知故犯吗？陆浅颂叹了口气，到底没把话说得很重：“哎，你知道吧，这个男生看女生就是比较猥琐，反过来也一样，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事，但是就是影响不太好，下次别总是这样了。” 　　舒新然“啊”了一声，突然涨红了脸，以为陆浅颂知道自己看她，非常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看了……” 　　看吧，还真是来看他同桌的。 　　陆浅颂挠头，感觉有点烦躁，他想，人就是有独占欲的，比如喜欢的冷门作品被认识的人大肆推广就会有些不安，再或者喜欢的人有新的追求者也会害怕被抢走，这事用温朝安来说，对陆浅颂自己的伤害就是双倍的，谁让他喜欢的人不仅是个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好的宝贝，还已经是他男朋友了。 　　陆浅颂不想别人知道温朝安的好，但是这件事也到这了，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道歉，没什么好说的。 　　“算了算了，没事，下次注意就行。” 　　陆浅颂彻底清醒了，他搁温朝安肩上趴了一会，打了个哈欠。 　　前面程梓一直听着后面的动静，感觉舒新然不是很开心，他就转过头来安慰，舒新然一直没理他，低着头看自己的本子，说她没事，但是个人都可以看出她闷闷不乐，搞得周围几个人都挺不自在的。 　　“要不咱们来玩游戏行不行？”程梓在书包里翻翻找找，找出一张纸，笑着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给你提前带过来了！这玩意儿还是我手抄的嘞！” 　　“这是什么？”陆浅颂拿起纸看了眼，“哎，你这……这不是真心话大冒险吗？还能这么玩？” 　　他那张纸上有两百个序号，每一个序号里对应一个问题，按照次序投骰子，他们五个人，就刚好是骰子的1到5个面，投到几号，投骰子的人就可以问几号一个问题。 　　“这个就是咱们轮流投，然后比如安哥是2号，然后我投到2了，我就问你个问题，这个问题咱们也是盲选，1到200你随便说个数，轮到哪个问题是哪个行不行？”程梓给他们大概解释了一下，“但是咱们只有五个人，所以骰子要是投到六点了，就不要，再投一次，你们看行不行？” 　　“我觉得可以，”赵绮绮说，“那要是不想回答呢？” 　　“要是不想回答，那就惩罚，惩罚去小刘老师面前唱威风堂堂行不行？” 　　“……”陆浅颂笑起来，“你是不是有病，那肯定得回答了，谁会唱啊？” 　　温朝安离那张表近，探头看了眼问题，第一眼看到的是“有无对象，有，说出他的名字；没有，说出喜欢的人的名字”……这种问题，温朝安才不想玩。 　　在他看来，这种游戏只有几个作用，想表白的人可以借问题表白，玩暧昧的可以试探，或者整蛊，但也整不了什么，反而是对他这种已经确定关系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人最不友好。 　　可是程梓一直撞他的手臂，连旁边赵绮绮都要掺和，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好像他不参加就要逼他就范了。 　　“玩吧玩吧，”程梓再次叫他玩，“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温朝安侧头看他：“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秘密？” 　　“没有你就玩嘛，玩吧玩吧玩吧玩吧玩吧……” 　　硬是被架着玩了，因为赵绮绮在温朝安耳边说了句话，意思是，这顶多就是游戏，要是他不玩，自己也不玩了。她还说：“真的，要是你答不上来，我就帮你答行不行？玩吧……” 　　她都这么说了，温朝安当然不需要她帮忙答，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反正就是个游戏，最后还是说了好。 　　“那行，那咱们开始了就不可以撒谎啊，这种游戏胡说就没意思了，”程梓说，“要不这样，谁撒谎咒谁这辈子……喔不，这辈子还是太长，就高中三年吧……” 　　“那你这不是可以撒谎吗？这种有什么意义啊？”赵绮绮和他唱反调。 　　“这就是仪式感，仪式感，反正，谁要是撒谎，高中找不上对象，找到了也掰！我不管，反正靠自觉，开始吧！” 　　他们五个人坐了一圈，按从程梓开始，到温朝安、赵绮绮、陆浅颂、舒新然，编号顺序依次是1、2、3、4、5。估计程梓自己也记不清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什么了，就姑且先这么玩。 　　程梓第一个，投出来1，是他自己，他说了不算，重新来一次。第二次投了4，问题选的156，156的问题是—— 　　“最后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哎不是，这什么破问题？”程梓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眼，发现真的是这么问的，“这题难道有什么挑战性吗？” 　　众人哄笑，见舒新然也笑起来，程梓就更加亢奋，追问5号的陆浅颂，陆浅颂就说：“现在，笑得我肚子疼，够真心了吧？” 　　“切，得了下一个，安哥，该你了。” 　　温朝安拿到骰子丢下去，骰子转了两圈停下来，是3，问题选了67，问题是：“愿意为爱情牺牲到什么程度？” 　　3号是赵绮绮，她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起哄的，反倒透着点严肃和虔诚，可是程梓这人念什么都别扭，赵绮绮沉思了一下，说：“我的话，我喜欢的人，我就每天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看他，找他写题，黏着他……这种说牺牲我也不知道牺牲什么，可能，就牺牲一部分自我？时间？这样的，这个程度差不多。” 　　她这么一说，温朝安就想起之前军训的时候赵绮绮说的话，感觉有点为难她，又有点心酸，第一个带头鼓了掌，后面就陆陆续续大家一起鼓掌，搞得赵绮绮有点不好意思。 　　“干啥呀，好了好了，别拍啦，该我了。” 　　赵绮绮丢出的是1， 问题45，自己干过的最丢人的事情。 　　程梓想了想，一时间没想出来。 　　“确实好难啊，这个题，”陆浅颂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尤其是问你，真的很难……” 　　“是吧，我都想不到……” 　　“……你这人丢脸的事情还少吗？一时应该就挑不出来‘最’，干脆找个普通丢脸的就行了呗。” 　　程梓一脸问号，随后也被逗笑了，突然灵机一动，急切地说：“哎，别提，我还真有个超级丢人的事情，这真的巨丢人，丢得我提一次臊一次！听不听？” 　　“听听听，”赵绮绮‘哇’了一声，“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开心地宣扬自己的糗事喔！” 　　“真的真的，这是糗得我不分享出来要遭雷劈，我就这么说，你们小时候都尿过裤子吧，我这个真的，绝了，和你们普通尿裤子的不是一个级别。我有一次在我老家，和我哥睡一起，然后我就五岁嘛，梦里就想上厕所，可是我也醒不来啊，这怎么办呢？这不是找不到厕所嘛，我就梦见我在找，而且还找到了。” 　　众人已经笑到一片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好笑：“然后呢？” 　　“最绝的是，我还记得我在老家，然后他们那种是茅厕，真的就是茅厕，没有任何门啊啥的，三面一个小墙，一个坑，天顶都没有，然后我就做梦梦见我蹲坑上了……刺啦，我爽了，我结束了，我哥惨了……” 　　赵绮绮这边已经笑疯了，她笑声有感染力，带着几个人不停地笑起来，笑了好一会，陆浅颂抹着眼泪说：“你哥早起没骂你啊？” 　　“操！别说这个！说这个我就更想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没醒！”程梓子里哇啦乱叫，“我哥前一天夜里玩游戏玩到半夜，然后睡得晚又睡可沉，睡到第二天中午，我叫他出去吃中午饭，大人来了才发现屋子里一股骚味儿，一看，被子上一滩地图，谁都知道是我，但是我哥没凶我，他和我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绮绮和陆浅颂两个人就笑，笑得弯腰，反倒是温朝安和舒新然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温朝安看过去，见舒新然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和我说，说他梦里还玩飞车，就觉得手冷，方向盘打滑……”程梓快笑背过去了。 　　等好容易平息，下一个就是陆浅颂，他眼角还有点笑出来的眼泪，擦了两下才投骰子，数字是5，问题5。 　　“问题5，我找找啊，啊，是，朋友和男/女朋友，哪个更重要？” 　　问题回答者是舒新然，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怎么是这个问题啊？真的挺奇怪的。我肯定选朋友啊，因为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赵绮绮问：“那要是有了男朋友呢？” 　　“那我就视情况而定，有时候朋友重要，有时候男朋友重要嘛。” 　　恋爱方面的问题确实问起来好玩，但是并不搞笑，气氛稍微缓和，舒新然就开始投骰子，投到的是4，陆浅颂，问题也挺有意思。 　　“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陆浅颂愣了下，飞快地看了温朝安一眼，笑着说：“好难啊，这个题我要说真话还是假话啊？” 第57章 办公室恋情？ 　　陆浅颂的眼角弯着，笑得愉悦，他目光轻抬，在温朝安身上晃过一圈，又慢悠悠地落下去，用手摸着自己下巴，像是有话要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快说快说，一个一个来，上次什么时候接吻？”程梓起哄到了一半，突然噎了下，“……你不会没接过吻吧？我不信。” 　　“哦，这个可以回答你，”陆浅颂点点头，“接过。” 　　程梓顿时怪叫起来，赵绮绮也跟着附和，两个人也能把气氛吵得很热。 　　温朝安作为当事人之一，和陆浅颂短暂地对视之后，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转头时不经意看见了舒新然，女生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挤出了一个笑，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并不高兴。 　　温朝安抿了抿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接过？和谁嘛？说说说！”程梓拉了拉凳子，往前凑热闹。 　　“嗯……”陆浅颂笑着点了点头，卖关子，“是啊，和谁呢？” 　　“切，你是不是没亲过啊？别看我好骗就骗我！” 　　“那我说了。”陆浅颂简单回想后，轻咳了声，说：“在……” 　　他看见温朝安抬眼盯着他，好像怕他说出来，一副紧张的样子，于是话锋一转：“等等，回答之前我先有一个问题，什么是接吻？一定要嘴对嘴？” 　　程梓做了一个“你这是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这不废话吗？接吻接吻，就是先是接再是吻，那这个接不就是相互的吗？！肯定就是亲嘴啊？” 　　赵绮绮很快抢话：“要是有别的经历也可以！说出你的故事！” 　　“那也行！”程梓一拍大腿，想和赵绮绮对个眼色，结果人家没理他，“可以补充啊，但是嘴对嘴的一定不能隐瞒！要是你胡说，我们就……” 　　“办公室，沙发。”陆浅颂眯起眼睛笑，双手撑在膝盖上直起了手臂，好像有也有点点不好意思，“办公室是脸颊，沙发是对嘴。就是最早一次了。” 　　程梓怪叫起来，旁边也有几个凑热闹的同学挤进来，本来他们没刻意避着谁，早有同学凑过来听了，这下有劲爆内容，一个一个像狐獴似的站老高，伸长脖子就是为了听一句八卦。 　　“操！沙发我还可以接受，办公室是什么？！”程梓绕着人跑了两圈又坐回来，“办公室啊啊啊啊啊！哪个办公室？谁的办公室？不会是漂亮大姐姐吧？” 　　基于他们都是学生的前提，程梓贫瘠又丰富的想象力开了大招：“我的老天爷，办公室，又不能是学校办公室，没结婚的也就小刘老师，肯定不是，还能是什么？那肯定就是社会小姐姐，卧槽！姐弟恋！陆哥你可以啊！” 　　周边已经有人偷偷用手机奔走相告，似乎终于是摸清了陆浅颂的喜好，要把这个消息分享出去，以便众多同好改变个人风格，往陆浅颂喜欢的方向走。 　　“那倒不是姐弟恋，他比我小，”陆浅颂笑了笑，好像今天兴致高，乐于分享私事，“好多人也知道嘛，我初中的时候个子低，一开始见还真的以为他比我大。” 　　“初中？！”众人抓住了重点，“你们初中就认识了？” 　　“差不多，不过刚开始也没有什么交集，”陆浅颂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笑，“他怕生，所以一开始没能说几句话。” 　　周围已经有姐妹呜呜呜出声，温朝安还听见有人说从什么吃颜变成真爱，非要夸陆浅颂可爱，温朝安一点没看出他什么地方可爱，反而觉得现在这个笑眯眯的笨蛋好坏。 　　非要说这些话……温朝安听着觉得难为情，小脸微红，身后有几个同学凑过来听，温朝安都不敢动，生怕哪个动作就把自己泄露了。 　　“那，你主动吗？”女生细软的声音夹杂在一众起哄声里。 　　温朝安抬头看了看，舒新然正淡笑着问话：“怕生的人一般不会很主动吧？” 　　舒新然和陆浅颂邻座，她微微侧头，神情中有种执拗，明明不想听陆浅颂说这些话，但是偏偏要问。 　　“对，我主动，”陆浅颂顿了顿，“通常是我，有时也是他。” 　　“比如呢？”舒新然笑了笑，“想听听。” 　　“比如……我害怕的时候，”像是要肯定这个说法，陆浅颂又说了一遍，“对，我害怕的时候。” 　　“害怕的时候？” 　　“就是表白的时候啊，承认关系的时候啊，”陆浅颂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变成了自己的恋爱专栏，但还是说，“他就会很勇敢。” 　　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温和又清晰：“每次我觉得‘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被拒绝’……的时候，他就会突然跳出来，像很乖的小白兔，平时安安静静的，但是这种时候就会蹦很高，明确地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很多次都是这样的。” 　　陆浅颂停了下，周围人都没说话，还等着他的下文，结果就是一片安静，陆浅颂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怎么了？干嘛都不说话？” 　　他还故意看了看温朝安，他们坐的不远，就探着身子拍了拍温朝安的膝头：“别人不说话，同桌，你也不帮我捧捧场啊？” 　　温朝安突然被点名，吓得耸了下肩，就真的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陆浅颂忍不住笑出来。 　　“那，你们现在在一起吗？”舒新然问。 　　“在。”陆浅颂侧头给她一个笑，多少有点“我同桌名花有主，是我的人”的意思，可是这念头一出来，他就发现，别人又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是温朝安，这个行为又没有了意义。 　　舒新然低下头，等再抬起脸，温朝安发现她眼眶有点红了。 　　“真好啊，”舒新然故作轻松地说，“这下学校都是你的传说了。” 　　在场几个人的关注点都在陆浅颂身上，只有离得近的人看见舒新然神情不对，程梓显然也看见了，他很快站起身，说老师过来了，让大家都先散散。 　　有人还想听陆浅颂说自己的事情，程梓就赶快打断：“听什么听，小刘老师看见我了，快快快都坐回自己位置去！” 　　等周围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还嘀嘀咕咕：“不就是和大姐姐的办公室恋情吗？有什么好听的！” 　　赵绮绮没忍住吐槽他：“刚刚就你问的最起劲。” 　　“好好好我我我，我最起劲，我对不起行不行？”程梓胡乱回应着，这话却是说给舒新然听的，他时不时看看身后的女生，最后慢慢递上了一包纸巾。 　　舒新然没接，程梓就轻咳一声，怼温朝安的手臂，让温朝安帮忙给一下。 　　温朝安等了几秒，最后还是递了出去。 　　他不想同情舒新然，也不可能换位思考因为她难过就可怜她，只是舒新然脸色比哭还要难看，他也没有看别人哭的兴趣。 　　舒新然小声说了谢谢，低头不语，等了一会，陆浅颂戳戳温朝安的后背，小声说：“厕所去不去？” 　　等两个人离开大部队，越过了跑道，到了主席台后面，陆浅颂才问：“她喜欢的人难道是我？” 　　温朝安当他要说什么，没忍住哼了一声：“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什么现在才发现啊？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吗？” 　　陆浅颂难得智商被屏蔽，看温朝安的态度，一切不对劲就能说通了：“我说呢，我谈恋爱她为什么那么低落，我还以为她看上你了……不是，那上次赵绮绮不是说她上课看你吗？前一段时间她还老找你去办公室给老师帮忙，我还以为我有情敌了。” 　　“……”温朝安有些气，“你是猪吧，她上课看的人是你！” 　　等温朝安把上次舒新然和他说的话复述出来，陆浅颂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你和我生气是因为这个？” 　　温朝安别开脸，只留给陆浅颂一个侧到不能再侧的侧脸，和一只因为生气而微红的耳朵：“她说的都是什么？我自己的男朋友我还不知道吗？” 　　他气鼓鼓地往前走，皱着眉头，生气又委屈，直到陆浅颂拍他的肩膀让他抬头。 　　他们正在穿过走廊，廊外是银杏树，叶子稀稀落落还没有落下来，一树的金黄在风里摇曳。正好是正午太阳最好的时候，阳光就照在树上，剪影落在廊上，投在少年们的身上。 　　坐了一上午，少年们伸伸胳膊挺挺腰，看着叶子落下来。 　　温朝安站在廊边，伸手去接一片叶子，不过没有接到。 　　“风有点大。”陆浅颂捡起教导室窗台上一片叶子，递给他，“这片行不行？” 　　温朝安没想捡叶子，不过也接在手里，擦了擦叶子上的灰。 　　陆浅颂就说：“送你。” 　　温朝安撅了下嘴，但也没嫌弃，放在口袋里。 　　他好像挺少生气的，也很少吃醋，或许是因为他们认识不久，又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总是生涩又小心，没有太大的波折，感情一帆风顺。 　　当然波折什么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第58章 安猪 　　又是一阵风过，往下飘。 　　然而少年们的心事比落叶还要复杂，不是落下来就能结束的。 　　显然舒新然让温朝安吃醋了，劲儿还挺大，陆浅颂就准备用撒娇来平息醋意，他伸手摸摸温朝安的脖颈，用手指撩他短短的发尾，又痒又轻，指尖在白皙的脖颈上画圈圈。 　　“我刚刚也看出她不高兴了，才拉你来厕所。”陆浅颂说，“她都快哭了，其实挺可怜的，不过这也是好事，证明我刚刚伤她心了对吧？” 　　温朝安侧头，皱眉盯着他：“什么？” 　　“我说，让她伤心了确实挺抱歉，毕竟女孩子，她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也只能抱歉了，毕竟我已经有我的小宝贝安安了！” 　　陆浅颂笑起来：“我安安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生气也好看，吃醋也好看，怎么都好看，他就是有点怕生，话不多，但是我话可以多，我就去追他。” 　　温朝安侧着身子，一手搭在扶手上，听陆浅颂哄他。 　　“其实咱俩第一次见就是接吻未遂，”陆浅颂半靠在墙壁上，去牵他的手，拉在自己身前，“你吃那个甜筒是买给我的。” 　　“你不是买了两个吗？”可能是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温朝安笑了下，不过很快质疑他，“你自己本来就有一个。” 　　“两个都是给我的，你把我要吃的吃了，不就是接吻未遂吗？” 　　温朝安看他一会，沉默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那个甜筒最后被周茸吃掉了。 　　“你想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我就对我安一见钟情。可是这一见钟情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重新见到我安，你猜在哪里？” 　　“医院？”温朝安回想了下。 　　“不是，是在路边，”陆浅颂的手顺着温朝安后颈往上捋了捋，把他的头发捋炸起来，又顺下去，“在公交车上。” 　　“公交车？” 　　“对，是不是很缘分？我一眼就看见我安了，夏天嘛，那么热，他衣服都湿透了，我一看，这么透，万一谁看上他了怎么办？我就得跟上去啊，于是刚从医院出来我就又进去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从医院出来啊？”温朝安问，“你去医院干什么？” 　　“拿体检单，”陆浅颂说，“之前做了体检。” 　　“然后呢，我就看我安小小的，打算认识他一下，对，天知道我们之前竟然没有说过话！我连我安的名字都不知道！” 　　陆浅颂神情夸张，温朝安被逗笑了：“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他的朋友们接走了。” 　　“再然后是在图书馆，缘分这种事情吧，真的妙不可言，去图书馆真的是恰好路过，我就是去上个厕所……那是我第一次去市图书馆。结果就是没带纸，被我安解救，于是我就想要他联系方式，在图书馆等了好几天，但是后面他都没来，等了好几天才等到。” 　　温朝安愣了愣：“你在图书馆等我了？” 　　当时还以为他是图书馆的常客，可见被这个家伙骗到了。 　　“没等你，等的是我安。”陆浅颂贱兮兮地笑，“你羡慕吗？” 　　“……”温朝安“哦”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就打架，我安打架一绝，把我表弟差点打残了，不过他那是咎由自取，他嘴贱我也骂他了，之后说绝对不敢了。再后来，我就和我安坐同桌了。” 　　“我安特别可爱，上课给我拉手，给我靠，给我抱，有次还在桌子下面给我亲，我咬了他一口，他有点生气。哦对了，我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亲了他一口，现在告诉你，你别和别人说。” 　　“不过初吻确实是在沙发，我家，晚上我就表白了，我安刚洗了澡，香香软软，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受我了。” 　　看着温朝安慢慢红起来的脸，陆浅颂歪头，故作疑惑：“我说我安，你脸红什么？” 　　温朝安眨了下眼睛，看着他没说话，不过陆浅颂知道，他那股醋劲过去了，也不生气了。 　　“我当时就想，追我安多不容易啊，我肯定要好好对他，可是今天我安吃醋了，同桌，你说说我该怎么哄他？” 　　温朝安扯了下嘴角：“我才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啊？”陆浅颂挠头，“同桌，你太无情了，为什么不救救我？算了算了，其实我有个杀手锏，我知道怎么哄。” 　　“怎么哄？”温朝安终于彻底缓和，注意力早从舒新然身上转了过来，想知道陆浅颂接下来还要和他说什么。 　　“这么哄……” 　　说着话，陆浅颂勾住温朝安的肩膀，带着人在走廊上走，没几步，很快就到一楼楼梯口，四下没人，他快速带着温朝安蹲在楼梯后面的空档下，笑了笑说：“没人，这里好。” 　　还没等温朝安反应过来，他就借着姿势的优势，把小同桌的肩膀往怀里揽，另一手扶着人的侧脸就吻了上去。 　　这天是放假几天后第一次见，当然也是这个月第一次吻。 　　本来运动会期间学校里就没有几个人，谁也没看见他们躲在了楼梯后面，当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温朝安闭上了眼睛，因为陆浅颂突然的靠近而感受到了炽热的呼吸，久违了小半个月的柔软触感再次重现，两个人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陆浅颂咬他的下唇，这个动作他也喜欢，像是在尝甜甜的糖果，但不能用力咬，他会疼，只能轻轻地含，慢慢含化了，含软了，就能尝到里面的甜心儿了。 　　温朝安靠在墙壁上，他的身形被笼罩，陆浅颂的手臂垫在后颈，另一只手撑在他头上的墙壁上，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来，半强硬地入侵。 　　唇舌相触，探进去，纠缠在一起。 　　温朝安因为仰着头，不得不吞掉几次津液，喉结在脖颈仰起的弧线上滑动，陆浅颂放开他，看他靠在墙壁上喘息，羞涩的红即使在楼梯下的阴影里也能爬上脸颊，那只垫在后面的手移到前面，拇指在咽喉处抚摸。 　　一下一下，温朝安因这个动作而感到奇异的涩情，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 　　于是那只手停了下来，轻轻握着温朝安温软的脖颈，要是用点劲儿就能让他窒息，但是这个索吻的人并不暴力，只是再次低下头—— 　　好像为了能尝尝他嘴里的甜，就怎么都可以。 　　温朝安暖热了身后的墙面，甚至感觉自己在出汗，他终于用自己的舌头去勾陆浅颂的，热切地回应。 　　他总是处于被动，就算是偶尔的勇敢也仅仅是向陆浅颂靠近，如果说陆浅颂对爱情的需求是交流，是交互，那么他就是依偎，是相触，好像他也只需要只需要依偎，只需要相触，只需要互相靠着对方就好了。 　　只有现在，或许称得上是他第一次索取。 　　他攀上陆浅颂的肩膀，像一株用力的藤蔓，想要把自己挂上去，并扎根、用于永远依附他的宿主，占领他的宿主，控制他的宿主。 　　他用力去舔柔软湿热的舌，不断吞咽口中的津液，像的小兽，不停地吮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温朝安的舌头和嘴唇都发麻了，他才喘着气停下来。 　　“还生气吗？”陆浅颂靠着他的额头，也在喘气，低哑的声音涩情又动情，还带着一点点埋怨，“怎么你一吃醋就生气？好难哄。” 　　“你知道‘哄’这个字可以组词‘哄骗’吗？”温朝安这么说着，很快又笑了起来，他知道陆浅颂不会骗他，他只是不想自己那么不可理喻，即使吃醋本身就会让人难受、狂躁，可他也没办法和舒新然较真，只好把气都撒在陆浅颂身上。 　　“太坏了，我安，”陆浅颂惩罚似的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不过还是笑眯眯地说，“算了，你今天好主动，我很满意。” 　　“下次要是再吃醋，也别和我生气了，你就亲我，咬我，看看能不能把我吃掉。”陆浅颂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把手指点在温朝安的胸口，多戳了两下，别有意味地笑，“能吃掉最好，我愿意被你吃掉。” 　　温朝安掀了掀眼皮，还要板着脸说什么，最后到底没绷住，靠在陆浅颂胸口笑起来，凶巴巴地说：“不许对别的人笑，以后也不许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好，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刚刚都和你说完了。” 　　“那最好，”温朝安还说，“以后也不许别人喜欢你。” 　　“这……我又不能控制别人？”陆浅颂有些为难，“要不我以后不刷牙不洗脸，也不洗衣服，特别臭特别脏，让别人一看见我就离我远一点，也不会喜欢我了。” 　　“……” 　　“真不讲理啊，安猪。” 　　“？”温朝安愣了愣，“你才是猪——” 　　“么！”陆浅颂赶着他噘嘴，重重亲了一口上去，“对，我才是猪。” 　　“……” 　　楼梯后面腻腻歪歪，直到广播响铃了两个人才出去，等重回操场，大家正在收拾马扎凳准备排队了。 第59章 坏家伙 　　“你俩到哪儿去了？”赵绮绮早帮温朝安把书放在书包里，拎着他的书包和马扎凳排队，见温朝安回来才把东西递给他，“稿纸太多了，我怕弄乱你的顺序，就夹在书里了。” 　　“谢谢。”温朝安接过东西，跟大部队往前走。 　　“你嘴巴怎么了？”赵绮绮惊奇地看了他好几眼，猜想到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怎么肿起来了？” 　　“嗯……”温朝安摇头，“没事。” 　　赵绮绮前看看后看看，还要问什么，小刘老师刚好小跑过来，跟在队尾，她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边校区很大，高二学生还没开始上课，收容班级这些班级的同学绰绰有余，温朝安他们就在高二六班的教室。这个班和他们班布局差不多，温朝安还是坐最后面，两人靠着空调。 　　这个班最后面就坐了一个人，只有一个桌兜里面有东西，而且一看就不是好好学习的乖学生，卷子胡乱塞在里面，桌子一碰里面的东西失去平衡，立马滑落了出来。 　　正好陆浅颂正在往里面的座位坐，伸手扶住了要掉下来的书本卷子，他塞了塞也没放进去，最后全都拿出来放在了课桌上。 　　“都没写过啊，”温朝安看了看，“高二这么多作业吗？” 　　“没有吧？这一沓？”陆浅颂把书本从里面挑出来，卷子被整理到一起，“这有快二十多张了，一直积压着的吧。” 　　卷子整理好一会，小刘老师才进班里来，他们班早上的成绩还不错，本校区年纪第二，总校区里第五。 　　班里一片欢呼，小刘老师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叫下午有项目的同学注意听，最后核对一次项目和时间，记得吃完饭到老师这里来取号码牌。 　　等全部交代结束，小刘老师让他们自己聊聊天，一会铃响就可以下楼吃饭了。 　　别的班还在班会，整个楼道静悄悄的，温朝安他们班却吵闹起来，大都是在聊天，还有下午的运动员在互相打气，问练得怎么样。温朝安则继续和陆浅颂收拾那个桌兜，里面竟然还有开封了的酸奶，里面长了一层绿毛，酸奶旁边还有个绿色的果子，等陆浅颂隔着餐纸捏出来，竟然是个长毛的橘子。 　　“操，这人有病吧？他培菌皿投胎吗？”陆浅颂让温朝安坐开点，偏头看桌兜里，角落也跟着长了毛，被橘子和酸奶盒印出一圆一方的印子，看着就一股腐败的臭味。 　　好在这已经是最恶心的垃圾了，剩下还有些纸团和不能写的废笔。 　　温朝安贡献了自己装水果的塑料袋，用来装这些垃圾，还贡献了几张湿纸巾，把桌兜擦得干干净净，才把书整整齐齐放了进去。 　　他想了想，最后放了一支黑笔进去。 　　- 　　赵绮绮早上还对程梓生气，说要和温朝安一起吃饭，不带程梓，谁知中午自己就忘记了这件事，不仅叫了程梓，还带上了班里后几排的人，他们占了桌子围坐在一起，等落座，温朝安才知道是准备打气。 　　后两排坐了十来个人，这桌上不管男生女生，基本下午都有项目，也不知道刚刚聊了什么，正在互相分享技巧，比如跑前少喝水，外圈跑步的靠自己的道里侧跑，竟然还有人录了别的班的比赛，从同学的起跑姿势开始分析评价。 　　大都没有科学依据，但他们还挺相信的，聊得热火朝天。 　　程梓当然是人群中的话痨，长了好多张嘴似的，和每个人都能聊得上。陆浅颂也很忙，他的跳远是下午第一个项目，大家都在帮他鼓劲，只有温朝安默默扒饭，他刚刚就饿了，今天温妈给他装的都是苹果啊梨啊，都是会把手弄黏的水果，他的橘子吃完之后就没有了。 　　“一会我们一起去看陆哥的项目吧？”赵绮绮和温朝安说，“我也有跳远，所以看看他，这个时候不取经，但也沾沾他的灵气。” 　　“灵气？” 　　“你忘啦？他跳远可厉害了，初中的时候不是田径队的吗？绝对能拿奖！”赵绮绮竖起大拇指，“比我可厉害多了，当然要去吸吸灵气！” 　　温朝安放下筷子：“可以观看吗？老师不是说不能乱跑吗？旁边就是跑到，会干扰别的比赛的，而且跳远的裁判不是小刘老师吗？被抓到还要给班级扣分的。” 　　“那不一样！”赵绮绮一脸“你怎么不懂”的表情，摇了摇温朝安的手腕，神经兮兮地说，“跳远跳高这种项目，田径队报的多，而且好多人都是去看陆哥的呀。那么多人，你混在里面，老师哪能记得你？就算最后真的要记名字了，你就说是来送水的，谁还记你名字？再说了，小刘老师那么好，才不会记我们！” 　　温朝安还要想想，赵绮绮就又说：“早上那么多人乱跑也没人说，你不还上厕所上了那么久？谁发现你不见了？没事！” 　　“……”温朝安并没有上厕所。他只是等陆浅颂的时候洗了个手。 　　赵绮绮还在劝说他，陆浅颂转过头来：“说什么呢？” 　　“我们一会儿去看你比赛！”赵绮绮拉拉温朝安的袖子，“说好了啊，咱俩到时候一起去。” 　　“好啊，”陆浅颂说，“跳远要不了多长时间，三次机会，跳完就结束了，还不晒太阳。” 　　赵绮绮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怕晒太阳？我带把伞？” 　　“……不是，我是怕老师知道了，但也没说不去啊，”温朝安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用带伞。我记得老师坐席有水，说不定还能跟小刘老师要瓶水喝。” 　　赵绮绮“哇”了声，夸他“上道”。 　　午饭结束，温朝安到班里去拿那个长毛的垃圾，准备带下去找个垃圾桶丢掉，下楼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刘天珩。 　　刘天珩是个爱安静的人，和温朝安其实差不多，不过他更偏知识型，在家不是学习就是玩智力游戏，有时也会做些手工，那时就会用社交软件分享给温朝安。 　　温朝安开始还佩服他，惊叹同学中还有这种认真好学的人，后来发现其实不是的，刘天珩朋友少不是因为他把时间都用去学习，而是他懒得社交；他也玩手机游戏，但并不擅长，后来就不常玩了；能和周茸建立长期的友谊关系，完全是因为他有时也需要从朋友那里汲取能量，活泼的周茸和东子非常合适成为这个人选。 　　总结下，这就是个懒惰的手游黑洞。 　　虽然有段时间不见，但两人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友谊，从刘天珩这里来说，温朝安是他联系最多的同学，他们总是一起讨论学习，分享冷门小知识。 　　“朝安？”刘天珩刚上楼梯，和下去的温朝安迎面碰到，“……这是什么？” 　　“橘子和酸奶……”温朝安苦笑，“我那个座位的桌兜里的垃圾，奇怪吧，我就说帮他丢掉算了。” 　　“都长毛了，还是扔了好了。” 　　他们说了几句话，刘天珩还和他沟通了一道作业题，等大部分同学吃完饭上楼，温朝安觉得很快就要午休，于是就结束了对话，准备去找垃圾桶。 　　“朝安，运动会结束了来家里玩吗？”刘天珩扶了扶金丝框眼镜，“我航母仿真模型明天就到了，要来看看吗？” 　　刘天珩经常和温朝安说他的那些模型，温朝安虽然一窍不通，但对那挺感兴趣，刘天珩就说下次有机会叫他去家里看看。 　　“好呀，”温朝安笑了笑，“运动会完了应该还有两天假，就那个时候好不好？” 　　“嗯，我都有时间。我一会和东子还有茸儿说一声，咱们还可以一起去吃烧烤。” 　　温朝安应了之后去楼下找了大垃圾箱，再去洗干净手，压着午休预备铃回了教室。 　　小刘老师跟他后脚进班，发完号码布，让同学们赶紧睡觉，好好休息迎接下午的比赛。 　　温朝安趴在桌子上，听旁边小声问他去哪里了。 　　“扔垃圾。”温朝安也小声回，指了指桌兜，示意是刚刚的垃圾。 　　“好长时间，早知道和你一起去了。”陆浅颂刚刚去办公室找小刘老师，要是知道号码布是在班里一起发，他也不用多跑办公室一趟。 　　“没事，”温朝安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他趴在桌上动了动，伸展了下腰，把脸埋在臂弯，露出一只半眯起的眼睛看陆浅颂。 　　陆浅颂也学他的样子，趴着回看他。 　　温朝安闭上眼睛，等了几秒再睁开，陆浅颂还和几秒前一样看着他。 　　“你盯着我我睡不着。”温朝安气声说。 　　“我没盯你。” 　　“盯了。” 　　“没。” 　　“盯了。” 　　“没。” 　　“……” 　　“那好吧，我盯了，”陆浅颂先妥协，手从桌上伸下去，身子微微往温朝安这边挪了一些，“我盯你了怎么办？” 　　温朝安没说话，眼皮眨了眨，感觉那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 　　这场景不得不让他想起不久前楼梯口陆浅颂说的话：给他拉小手，给他靠，给他亲，现在还要给他摸腿了吗？ 　　这个坏家伙又开始了。 第60章 来惹 　　午休结束，同学们收拾收拾再次到操场坐下。 　　没有早上长时间的讲话，到了下午，项目很快就会开始。 　　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得人头发都是烫的，温朝安坐了一小会就和跳远运动员们一起去了树下乘凉。 　　女生的项目在男生之后开始，按赵绮绮说的，就是让温朝安和自己站在一起，当一回姐妹，就不算是违规观赛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违规的，温朝安这么想着，又想，或许老师也没有这么瞎，能把他当成女生。 　　温朝安用别针把号码布别在陆浅颂身前，他撩起同桌的衣服，陆浅颂就说有风，呼呼往衣服里钻，让他快一点。 　　实际上是旁边有人盯着他看，陆浅颂就不停地催他。 　　“马上马上！”老师规定一定要别四个别针，这还是跟别的同学借的，一个一个戴当然快不了多少，温朝安被催得烦了，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圈，“别催我好不好？” 　　“好吧。”陆浅颂叹了口气，他感受到了周围如狼似虎的视线。 　　“我帮你挡着呗？”赵绮绮笑嘻嘻地和他们俩站在一起，她占了个好位置，侧头往下看，“这也没什么啊，谁能看见啥？要不要这么紧张？” 　　陆浅颂哼哼两声，等温朝安弄好了，就把衣服拽下来，和赵绮绮说：“姑娘，怕的就是你这种人，还低头看？看什么看？要不要我把你套进来一次性看个够？” 　　“？”赵绮绮惊呆，“你有什么好看的？救命！” 　　“那同桌你呢？”陆浅颂撩撩衣服下摆，“看吗？” 　　“神经病，”温朝安转开脸，推他，“准备比赛了，你快去。” 　　温朝安和赵绮绮还站在树下，跳远的场地离他们不远，不用走过去也能看见。 　　小刘老师坐在沙坑旁边的桌子前，那里有个挺大的遮阳伞，赵绮绮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强烈建议温朝安过去，温朝安不能拒绝，想了想也一起去了。 　　小刘老师坐的是长凳，正在和别的老师说话，她见班里的同学来了，和他们一人分了一瓶水，叫温朝安坐在他旁边，和他们闲聊。 　　“就是这个同学，”小刘老师和旁边的老师说，“我们班大学霸，特别听话，写字特别好看，学习成绩还好。还有这个姑娘，特热心，个子也高，小姑娘长得多好看。” 　　“对对对，温朝安我知道，”那个老师笑着说，“好几个老师都和我说过，要不你给老师写几个字看看？” 　　大家都闲，比赛还没有开始，那老师就把记录成绩的表格翻过去，让温朝安写两个字，温朝安不知道写什么，想了想，正好男子跳远组开始准备了，温朝安就写了陆浅颂的名字。 　　“啊呀，你看看人家这字，有棱有角的，”那老师又让赵绮绮也来写写，“你也试试，你们都要好好练字啊，这给加卷面分呢。你想想看，你把字写好了，人家阅卷老师一看心情就好，心情一好，那不肯定就给你高分吗？练字特别重要，将来你们出了学校，工作了，就会知道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赵绮绮连连点头，在“陆浅颂”三个字后面写了“必胜”。 　　“这谁呀？”那老师问。 　　“我们班的，”小刘老师指了指沙坑前排队的陆浅颂，“左边数第三个那个男生，你知道的，就是上界休了半年的那个。” 　　“噢噢，我想起来了，特殊情况那个，听说他家挺有钱的，人家爸妈在南方开公司的，那不得了。” 　　老师们聊了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没过一会，那个老师摸着下巴说：“小刘老师啊，你们班小孩怎么都这么高个儿？” 　　这位老师看见的这几个都是班里最后排的。 　　“现在孩子营养好嘛，个子都高，人长得精神，这多好啊。”小刘老师和他俩扬了扬下巴，“是吧？” 　　温朝安和赵绮绮就点头。 　　“就是，你看看这几个孩子，这颜值也不错，现在那话怎么说的？都是帅哥美女。” 　　“……”赵绮绮笑点低，没忍住笑出来。 　　那边运动员已经开始比赛了，他们要一个一个助跑过去，起跳，由裁判老师记下成绩，再报过来，就可以记在名单上了。 　　赵绮绮见开始了，赶紧拉着温朝安到沙坑旁边观看。本来也有一些看比赛的同学，但是被老师吆喝走了，剩下的除了温朝安，就是女生跳远的运动员。 　　第一个人跑过来，扬起手臂跳入坑中，他落脚点比温朝安想象中远了快一尺，裁判高喊成绩，那人欢呼了声，看样子成绩很不错。 　　“天呢，男生这也太远了，”赵绮绮扒着温朝安肩头感叹，“还好我不是男生，这也太难了。” 　　他这么一说，温朝安就开始担心陆浅颂不能拿奖。之前说请客不请客的都没什么所谓，温朝安想让他赢。 　　很快就是第二个人，他就在陆浅颂前面。这人起跑劲儿不够，跳之前赵绮绮就说他跳不远，果不其然，他距离比第一个人短了好多。 　　然后就是陆浅颂，这个人一点不担心，看着前两个人都跑出去了，反而叉着腰，没有任何危机感。当然了，根据同学们的描述，他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危机感，因为没有什么竞争力。 　　不过温朝安还是紧张地盯着，肩上趴着的赵绮绮也小声地说：“陆哥威武！陆哥威武！” 　　裁判伸手示意他可以跳了，陆浅颂的双手从腰上放下来，他头微微扬起，看了看沙坑到自己的距离，很快做出了助跑的姿势。像是弦被拉起，静止时也绷着力道，突然一下松手，他就像只小豹子一样奔了出去。 　　温朝安的心跳加快，“咚咚咚”的。 　　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所谓“偏心”这一情感的出现。 　　因为别人跑过来时，他在观察他们跳的距离远近，而只有陆浅颂，他会盯着人看，看他从远处跑过来，有风吹起他的衣服，看他突然发力，腾空而起，看他扬起的手臂，积蓄又放出的爆发力，和落地时扬起的一片沙尘。 　　温朝安咽了口唾沫，上前走了两步，看陆浅颂的距离比谁都远，他开心地扬起嘴角，然而还没笑出来，那边裁判量出的成绩却比第一个差了八厘米。 　　“手手手，你这有问题啊，手按在沙子上了就算你的成绩在后面了！”裁判恨铁不成钢，“跳都跳这么远，真是可惜死了！” 　　陆浅颂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尘，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下一跳我会注意的。” 　　陆浅颂看温朝安和赵绮绮在旁边站着，笑了下：“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哥，虽然你跳的很远，但你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陆浅颂往队伍里走，两个人就跟上去，赵绮绮快要气死了：“你知不知道手要计分啊？！你跳那么远不算成绩有个屁用啊？！你笑什么笑？我的天，我还要吸你的灵气，救命啊啊啊，我的手，你们可别撑啊！” 　　陆浅颂哈哈大笑，他看见温朝安一言不发，就问：“同桌，你也生气啦？” 　　“没，我没生气，”温朝安抬眼瞪他，“起跳姿势还挺好看的，陆、哥。” 　　“……”陆浅颂不敢笑了，“我会好好跳的，请吃饭啊。” 　　温朝安在他起跳的时候还以为这小豹子能一鸣惊人，谁知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成绩吃沙土，可惜得令人想打他。 　　温朝安抬了抬脸，神情不善地说：“请，我请。” 　　陆浅颂摸了摸鼻子，感受到了杀气。 　　温朝安一生气，陆浅颂就不敢放松了，第二跳果然没敢用手撑地，他成绩不错，赵绮绮专门去看了老师的表格，他目前排第四，落后于第一个运动员的第二次起跳成绩。 　　终于到了最后一跳，温朝安捏着手指站在沙坑旁边，远远看陆浅颂和他挥了挥手。 　　小豹子开始认真了，和先前一样的起跑姿势，一样的轨迹，但这次腾空的身子稍微前倾，他的重心被调整过来，还没落地赵绮绮就尖叫起来，这次落地是爬着落的，因为冲力，成绩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好。 　　裁判报了成绩，赵绮绮又蹦又跳，她无比希望陆浅颂可以赢，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一个班的，陆浅颂在为班级争光，而是因为她吸来的灵气，好像陆浅颂的成功昭示着她自己的成功似的。 　　“比他好比他好！”赵绮绮拉着温朝安的手喊叫。 　　温朝安听懂了，她说的是刚才第一个跳的人的成绩，她才看了人家的成绩，当然可以对比出来。 　　不过，这么说其实不太好…… 　　果然，那个次序第一的同学也听见了，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陆哥！我要是第一了我也请你吃饭！”赵绮绮摇摇温朝安的手，“朝安，我也请你，咱们一起吃。” 　　“那你为了不请我吃饭，会不会给对手放水？”陆浅颂目光怀疑，随后拉走了温朝安的手说，“没事，也不一定要请，先松开我同桌，一切好说。” 第61章 怀疑 　　陆浅颂最后的成绩并不是全校区第一，而是第二，有个黑马猛将最后一跳发挥超常，一跃成为了第一。 　　当然陆浅颂并没有觉得遗憾，他锻炼了，也努力了，这个成绩他觉得不错。 　　温朝安陪他一起去领奖，发了奖状和一个小礼品，领奖的地方人挺多的，好多人都是早上没来得及领现在来的，所以发奖品的同学看也没看就往陆浅颂手上丢了一盒卡子，还是五颜六色的款式。 　　陆浅颂：“这能用来做什么？” 　　温朝安想了想：“能用来送给女同学，比如……”他停顿，耸了下肩。 　　“班长吗？”陆浅颂好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还在吃醋还是已经不在意了？” 　　“我可没说是她，反正你也用不了，送了就送了，我不会吃醋的。” 　　“是吗？”陆浅颂揽住他的肩膀，“我闻闻，有没有酸味儿？” 　　温朝安就躲，两个人闹来闹去，一路走到了教学楼附近，等穿过走廊就很快到操场了。 　　陆浅颂闭着眼睛在温朝安颈边蹭来蹭去，温朝安还正在推他，突然有人扬声问：“哥？” 　　温朝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去，周茸正靠在走廊边的扶手上看他。 　　“茸茸？”温朝安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会碰见周茸，但其实这本来就挺正常的，领奖台学校中心雕塑那边，走教导处前面的长廊就能到达，而这长廊又是洗手间的必经之路，碰到谁都不稀奇。 　　温朝安的反应太大了，反而让周茸也疑惑了，周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浅颂，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陆浅颂接话，“刚刚我俩领奖去了，现在准备回班里去。” 　　温朝安稍微动了动身子，陆浅颂就放开了他，他们站得很近，本来男孩子打闹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个距离也正常，并不需要太紧张。但温朝安心虚，不太自然。 　　“得奖？你俩谁啊？我哥？” 　　“不是，”陆浅颂回答说，“是我，刚刚跳远的。你哥得奖可能要明天了，二百米好像是……好像是明天早上？” 　　温朝安这才点点头：“对，明天早上。” 　　陆浅颂笑着问周茸：“你呢？有什么项目吗？” 　　“嗯，有，百米和接力，”周茸走来拍了拍温朝安的肩，“哥，明天接力你们要加油了，咱们到时候比比，看你班赢还是我班。” 　　他一笑露出颊边的酒窝，好像刚刚一点察觉也没有，温朝安这才放松下来，给了他一个笑：“那明天就看看！” 　　“谁班排名前，谁帮妈妈干一个星期家务，”周茸毫不客气，“这次接力可是我，哥你小心啊。” 　　“看来我要加油啦，”陆浅颂用手肘顶顶温朝安，“为了不让同桌打扫一周家务，我也得拿出全力来。” 　　“你们班是你？”周茸笑了笑，“那明天有的看了。” 　　聊了几句周茸说有同学等他就先离开了，温朝安和陆浅颂也慢慢回了班级。 　　周茸先是去了洗手间，他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本来是在马扎上坐久了不舒服过来走走的，没想到会看见温朝安。温朝安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学习和以前一样认真之外，他变得喜欢看手机，当然不是玩游戏，估计是社交，有时是和刘天珩，有时是和陆浅颂，少部分时间是别的同学。 　　刚开始周茸也觉得没有什么，反而为他有朋友聊天而感到开心，可后来他又觉得不对劲。周茸自己这段时间忙着追女神，等他有天晚上从对着屏幕傻笑的状态出来之后，看见他乖乖巧巧的哥哥也躺在床上傻笑。 　　在温朝安和周茸的房间里，温朝安的床是普通床，而周茸的是床架在桌子上的，因为位置关系而可以看见低一点的温朝安。 　　一般温朝安写完作业都会直接睡觉，可后面也和自己一样要看到快十一点才睡。 　　周茸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预感他恋爱了，可是他想不到是哪个女生，温朝安从来没有和他提过，或者其实是温朝安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又不想笑出声音，这才会对着屏幕笑。 　　周茸好奇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没有多想了，反正不管温朝安怎么看，他不想告诉自己就证明不能说，不能说的事情周茸不想问。 　　可…… 　　周茸猛不丁想起上次他和东子去六班找温朝安时候的事，本来是大家说新学期第一次试考完了要出去玩的，可陆浅颂说他们约好了一起去他家玩，所以把温朝安借走了。 　　其实当时温朝安的表情是疑惑的，仔细想想，也许他们并没有提前约好，而是临时决定，可不管真相是什么，温朝安都被陆浅颂带走了。 　　东子还说，要是陆浅颂家是开图书馆的，温朝安能立马嫁他家去…… 　　……周茸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他正走着，路过东子班，于东子就和他打招呼，东子问他：“茸儿，去吃点东西不？” 　　“什么东西？” 　　“小零食啊，”于东子嘿嘿笑了两声，“这你绝对不知道，我在咱们学校后门看见一小车，有个大叔就在哪儿卖烤串。这两天不是运动会吗？那大叔就开着车车赶来了。” 　　“？”周茸惊呆，“是不是老吃那家鱿鱼？他不怕城管赶人啊？” 　　“怕什么怕，城管放学才来呢。我们都说好了谁也别散播出去，就几个贴心哥们知道，咱们偷偷享受，等吃完了再回来，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周茸不知道要夸他们心细如发，还是要骂他作死。这要是给老师发现了，说不定周一会被罚站校门口。 　　他们校领导把那种小动作叫做“偷鸡摸狗”，还说他们这种就是欠的慌，反正不记过又想给同学们长记性，就叫做“周一展示”，要早上七点站校门口和值勤老师一起，被全校同学行注目礼。 　　“操，这可不是上课吃东西那么简单，你们这次玩挺大啊？” 　　于东子这吃货，只要有吃啥都不怕：“去不去？咱俩现在偷偷去，要不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茸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切，这事我能说吗？”周茸长臂一挥，搭住于东子的肩，“咱俩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吃，走！” 　　“走！”于东子欢天喜地了。 　　两人走上长廊，准备往学校后面铁门的地方溜，周茸突然想起被于东子打断之前自己想的事情，就问他：“东子，你觉得男生打打闹闹有问题吗？” 　　“没啊，怎么了？咱俩不就成天打打闹闹的？” 　　“那不一样……”周茸叹了口气，好像他不能明白自己，可是没一会又问，“那你觉得，这种姿势是什么时候会做？” 　　说着，周茸把搭在于东子肩上的手滑了下去，他的手掌贴在于东子肩头，半揽半抱着他。 　　于东子抖了抖：“卧槽？茸儿你干啥？” 　　周茸接着采访他：“怎么样？什么感觉？” 　　“就，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于东子把他手拨拉掉，一脸看稀有动物的表情看他，“茸儿？你咋了？你这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还是说发生了啥受刺激了？” 　　“不是，”周茸推他的头，“你胡想什么呢？” 　　“你变得恶心了，茸儿，要是你再摸我肩膀一下，我就要喊非礼了。” 　　“……操，神经病吧你。” 　　“真的，我说真的，”于东子嫌弃地看他，“就是在很难受。”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这样？” 　　“什么时候？”于东子想了想，用手在自己肩头轻轻抚摸，受不了地颤抖了子，“女朋友？难道不是做之前？” 　　“啥？”周茸见了鬼似的，“做？” 　　“是啊，你这么摸来摸去不就是暗示么，”于东子冲他抛了个媚眼儿，掐着嗓子说，“怎么样？是这感觉不？” 　　“滚，不是。”周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他已经不想和于东子讨论这个话题。 　　“到底怎么了啊？”于东子搓搓手，“咋不和我分享分享？” 　　周茸想了想，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但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于东子那一身肉也是时候为了温朝安而燃烧了。 　　当然了，凡事留一线，周茸没说是温朝安，他只是说：“我觉得，我一个朋友，好像和他同桌太亲密了……” 　　“啊？谁啊？”于东子问，“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呸，你不认识的人多了，好好听着，”周茸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那个朋友人可好了，网上的朋友，然后他好像和他同桌关系好，都是男的，你说男的和男的有没有可能……” 　　他话都没说完，于东子迟疑地问：“你确定你说的是网上的朋友？” 　　周茸：“……” 　　于东子轻咳了声，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朝安哥呢……” 　　周茸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迅速按住于东子的嘴巴：“你胡说什么？” 　　“卧槽？还真是？”于东子又不是傻子，他这欲盖弥彰的行动简直就昭然若是，“真的是我安哥？他和陆浅颂？” 　　周茸挠了挠头：“不是，可是你不觉得他俩怪怪的？” 　　“你是不是嫉妒？”于东子分析，“这事吧，你也得看看你是不是有恋兄情节……” 　　“恋你个狗头？”周茸破口大骂。 　　“好吧，”于东子摆了摆手，“其实说不定也是有可能的，要不咱们偷偷注意一下？但要是咱俩无中生有，不就尴尬了吗？要不就偷偷看看，别提。” 　　周茸表示赞同。 　　等了等，于东子感叹：“你别说，要真的是这样，那我哥这是不是进了‘敌营’了？” 　　“敌营？” 　　“陆浅颂不是顾余岳表哥吗？这还不是敌营啊？” 　　周茸“呸”了他一口，自欺欺人：“不会，我哥他绝对不会和陆浅颂有什么的。” 第62章 似撩非撩 　　虽然周茸在那边对两人的关系无限怀疑，现在又自欺欺人，而温朝安这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和陆浅颂回到了队伍里，他们下午的项目都结束了，剩下的任务就是坐在小马扎上接着闲聊，直到放学。 　　运动会怪不得会成为大家喜欢的项目，因为在学校不上课的时光真的美妙。 　　晚点时候赵绮绮回来了，她跳的不错，虽然不是女子组第一，但拿了第三名，这个成绩也很好了，被班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夸了好一会。 　　她坐回座位，温朝安就问她：“你奖品是什么？” 　　赵绮绮把奖品递给他：“一个……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个小水牛，软绵绵的，只要用力捏它，它的眼珠子就会爆出来。 　　“……”温朝安捏了一把，默默地说，“是挺奇怪的。” 　　赵绮绮笑起来，她问陆浅颂的奖品是什么，是不是也这么奇怪，随后温朝安就把那盒卡子给她看：“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奇怪了。” 　　“哈哈哈哈哈哈，”赵绮绮笑疯，“也不怪啊，我之前看小哥哥卡卡子也好看的，要不要让我陆哥试试看？说不定他合适呢。” 　　“不要，”陆浅颂面无表情地提了提嘴角，“我是不会试的，想也不要想。” 　　温朝安和赵绮绮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五分钟后…… 　　“来来来看这里，陆哥？笑一个，我要记录你在校园的美丽瞬间了！来，笑！” 　　陆浅颂的脸黑成了一块煤，额头上的刘海被高高地卡起来，后面还用卡子一边一个各卡了一部分头发，像是两个小辫子。 　　这可爱的造型赢得了周遭一切的疯狂追捧，已经有无数人拿起手机对着陆浅颂拍照了，而主角仿佛被谁借了几百万不还似的，面无表情地瞪周围离他最近的几位。 　　赵绮绮作为陆浅颂的造型思想者，现在快笑抽过去了，而造型改造师温朝安同学也在笑，笑得脸红脖子粗，停不下来。 　　更倒霉的是，程梓那边刚和舒新然一起去了主席台送稿子，他本来是送殷勤的，想让舒新然能多记得他一点，但是那殷勤还没怎么送呢，一眼看见陆浅颂，就捧腹大笑，小道舒新然受了惊吓，等舒新然看见陆浅颂，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操，到底有多好笑？”陆浅颂骂，“疯了吗？” 　　他其实倒也没有特别生气，想跟着玩玩，但周遭人的反应太伤人了，他现在有点招架不住，想反悔了。 　　他伸手去撸头上的卡子，随后温朝安急切地捉住了他的手：“别别别，这样子好看。” 　　“好看？”陆浅颂气着气着被他气笑了，“有多好看？” 　　“特别好看，”温朝安忍着笑，“就像，就像天仙下凡……” 　　周遭刚开始还看好戏似的，嘴角喜气洋洋，等温朝安把话说出来，顿时疯了一样狂笑。 　　陆浅颂万分无奈地盯着镜子看了看，脸还是他那张，头发倒也还好，就是炸起来两嘬毛，刘海被撩上去了，这到底……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程梓拍拍他的肩膀：“或许这就是一个励志故事。” 　　“励志故事？”励不励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程梓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假如啊，陆哥，假如你是一个小姑娘，不，一个小女孩，然后长得特别丑……” 　　小姑娘和小女孩有什么区别？陆浅颂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小女孩呢，每天都因为长得不好看而伤心，哭泣，她特别想长得好看，可是上天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于是她去找了巫婆。” 　　“……” 　　“巫婆说了，‘你的脸不适合好看，但是有个办法可以拯救你，那就是，找一个你心仪的王子，因为他是你心仪的人，而巫婆我心肠歹毒，不是个好巫婆，我就会把他的脸换到你的脸上来。’” 　　“……？”陆浅颂疑惑了。 　　赵绮绮哈哈大笑，加上了一句：“但是巫婆没想到这个人是陆浅颂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陆浅颂一点也get不到笑点。 　　操，胡扯也是幽默吗？他有点气急败坏。 　　温朝安刚开始还和同学们一起笑话他，但是现在又有点心疼，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陆浅颂就会生气了。虽然他没见过陆浅颂生气，可到底给他卡卡子的人是自己，这还是适可而止吧，不然之后惨的不是周围的同学，而是他自己。 　　温朝安上前了两步，把陆浅颂头上的卡子取下来，忍着笑说：“其实是可爱的，但是大家都不能体会你的可爱。” 　　“……”陆浅颂抬眼看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亲爱的同桌，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温朝安顿了顿，稍微俯下一点身子，去取陆浅颂头上的卡子，笑着说，“我想说，再这么下去你就要生气了，所以虽然很可爱，但是还是结束比较好，我……”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女生在嘀嘀咕咕什么了，但是温朝安心思不在哪里，什么也没有听见，而陆浅颂被温朝安挡住了，也没有看见有人过来，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后面推他同桌一把。 　　于是，电光火石，温朝安后背的一股力道让他失衡，他就几乎毫无准备地朝陆浅颂扑了过去。 　　好像赵绮绮在后面喊了一声什么，但是温朝安也不知道她喊了什么，就在那时，陆浅颂反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但是他姿势被动，反应快也不过是站起了身，更加方便温朝安扑倒他，他们一起摔了下去，等疼痛袭击陆浅颂后，他觉得空气都安静了—— 　　他的小同桌亲到了他的嘴角。 　　这一下不知道是一瞬间还是一万年，别说温朝安，就陆浅颂都一瞬间空白了一下，他身上的温朝安很快撑起身子，他就赶紧去看温朝安的脸色，他的小同桌私下确实是挺开放的，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在一圈人围着的时候和他接吻，还是被恶作剧的被动。 　　要是这次他有心理阴影了，不跟我好了怎么办？ 　　陆浅颂丰富的想象力一瞬间就将这句话推进了他的脑海，他心尖都发颤，开始害怕了。 　　“同桌……温朝安？”陆浅颂舔了舔嘴唇，“没事吧？对不起……” 　　温朝安捂着脸被赵绮绮拉了起来，周围还有人在吹口哨，可是两个当事人车祸现场似的难受了起来。 　　“没事没事，”温朝安摇摇头，“我去下洗手间。”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赵绮绮就吆喝着拨开人群，拉着他往洗手间走。一路上都有同学报以疑惑的目光，还有老师路过问他怎么了，赵绮绮都很快说：“不小心摔了一下，摔到嘴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信，反正温朝安自己不信。 　　温朝安走后，陆浅颂挠了挠头，有点动怒：“刚刚谁推的他？” 　　一群人都没人说话，还有人说“男生嘛，亲了就亲了，有什么关系”，最后程梓看出不对，拉了拉他说：“没事没事，别生气，就是开玩笑，算了，老师来了。” 　　舒新然去找了小刘老师，周围的人被遣散，程梓就叹了口气：“陆哥，不是我说，真的没有什么，但是你这么激动就好像有什么了一样。不就是不小心亲了一下吗？要不你也亲亲我？” 　　陆浅颂没忍住：“你有病啊？我亲你干嘛？那我更愿意是我同桌，他多好看啊！” 　　周围的同学终于因为这句话笑了起来，程梓也跟着笑起来：“是是是，两个男生这种事情不小心当然不舒服嘛，那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就是意外，你就当这是个美丽的意外不就好了？至少和你发生意外的不是我。” 　　陆浅颂“哼”了一声：“你也知道？” 　　周围的同学这才又笑着过来和他说话，用些不着四六的话调侃他，也算作是安慰，这场差点戳破了什么的意外才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玩笑。 　　当时陆浅颂还不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是一个折点，很不巧，有人拍下了照片，发到了学校的网上。 　　但至少现在，陆浅颂只是在担心温朝安。 　　另一边，赵绮绮带着温朝安去洗手间，他们穿过那个长廊，赵绮绮安慰他：“这其实没事呀，你想想，亲男生总比亲女生好吧？最起码没人会起哄你嘛。” 　　温朝安还捂着脸，摇了摇头：“不是……” 　　“哎呀，什么不是，反正又不是喜欢的人，就当亲狗了，而且陆哥他帅，亲到就是赚到，别太难过了。要是有什么人说你的闲话，我就帮你去揍他。” 　　赵绮绮哄他好像哄小孩，幼稚地拍了拍肩膀：“真的，我个子高，我能行。” 　　“嗯。”温朝安的脸埋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下手，清了清嗓子，浅浅地对她笑了下：“绮绮，谢谢你，我没什么事。” 　　“朝安……你……”赵绮绮本来还想安慰他的，看见他的脸后，噎了噎—— 　　温朝安的整张脸带耳朵脖子红了个透，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辣椒精，带着说不出的羞涩，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就连嘴边的浅笑都似撩非撩，欲说还休。 　　等等？似撩非撩？欲说还休？ 　　赵绮绮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词？ 　　元宵节番外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平行世界，重圆之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隔着大衣，那震动声小得快被忽略，不过手机那头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他不停地打电话，锲而不舍换来了成功，温朝安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未接来电十六个，最新的通话很快因为无人接听而成为了第十七个。而那边很快又打了一个，温朝安赶紧接起来。 　　“喂？哥？”周茸那边很吵闹，“你人呢？就等你了！” 　　他几乎是在喊叫，因为嘈杂，他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快了，”温朝安其实刚搭上车，司机问他去什么地方，他就问周茸，“在哪里？” 　　“在xx路，xxx火锅店！” 　　温朝安就把他说的地名告诉司机，车子缓缓发动，还没有上大路就堵在了道上——今天路上人多车多，想要冲出重围并不容易。 　　“你还要多久啊？”周茸还在嚎，“不会刚从公司出来？我的天，再不来我就快饿死了！” 　　“嗯……”温朝安对他的焦急报以一个不好意思的浅笑，“可能，不一定，我这里堵车了。” 　　“？？？”周茸大声道，“那你估算还有多久？” 　　“可能，四十分钟吧。”温朝安保守地估计了。 　　“行行行，那我们先点点儿小吃了，等你来了咱们再开正餐！”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周茸后来也懒得打电话了，直接甩了两条消息过来，意思是让他到了打电话，去火锅店门口接他。 　　温朝安现在所在的街道正是离火锅店直线十分钟的地方，然而因为堵车，他觉得自己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或许他可以换走路，但也不会快多少。 　　“你弟弟啊？”司机笑着说，他应该听见电话里周茸撕心裂肺的几声“哥”了。 　　温朝安回“嗯”了一声，温声笑道：“本来还说初几回来聚一聚，但一直没时间，就拖到了现在。”他叹了口气：“年都快过完了。” 　　那司机笑起来：“今年回丈母娘家了吧？你这可不行，不能有了老婆忘了娘，总要回来看看的。” 　　温朝安有点不好意思：“是啊，我飞机没赶上，之后那边又下雪，前天才到本市。”他确实回家去看了，是昨天去的，但周茸不在，他去找他女朋友了。今天要吃团圆饭，他一大早就回了家，温妈提出在外面吃火锅，可温朝安的同事临时让他帮忙送个文件，等忙完已经到这会儿了。 　　司机问他从哪里回来的，温朝安说了一个北方城市，司机就说：“确实，那边冷。” 　　他们简单进行了对话，在这半个小时里，他的手机又响了两次，一回是温妈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另一条消息则是问他到没到。 　　温朝安说还有十分钟，那边就让他到了发消息，结束了过来接他。 　　“你老婆？”司机在前面哈哈大笑，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叔，性子挺爽朗的，通过后视镜和温朝安笑了笑，“小伙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温朝安回了他一个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火锅店，周茸披着羽绒外套来接他：“哥，我都饿成了。” 　　“……”温朝安笑着跟他走进火锅店，“爸妈等急了吗？” 　　“没，爸妈让你路上小心呢，还骂我催什么催。” 　　温朝安在他肩上拍了拍：“辛苦你的肚子了。” 　　“可不是啊，饿扁了。” 　　走过一个转角，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温朝安看见了爸妈，笑着挥了挥手。 　　温朝安幼年时，元宵节是一个稍有些冷清的小年，他的爸爸早在节前就带着阿姨和弟弟回城市里了，只有爷爷和他过。那时他从不知道这个节日是团圆的日子，等后来知道了会觉得失落，不过慢慢就习惯了，老人会给他做很多菜，即使是两个人，也过得喜庆。 　　而现在，他有时会庆幸阿姨和周茸的存在，至少他重新组成了家庭，并不是残缺的。 　　“来，跟妈妈坐，让他俩自己坐去。”温妈看见温朝安来了，赶紧起身拉着他到自己跟前坐，亲了亲他的脸蛋，让温朝安特别不好意思。 　　“刚刚路上堵车了，”温朝安一边说一边把大衣脱掉，“就来晚了，爸妈你们饿了吧，赶紧吃。” 　　“刚起锅，就等你呢，你不来妈妈吃的不安心。”温妈是想他了，温朝安年前一直忙着，年后又不在家里过年，温妈总给他发视频打电话，又怕打扰他，这下终于见到人了，不停地给温朝安夹菜，和他说话。 　　他们一家子喝了点小酒，一起干了，温朝安祝了温爸身体健康，温爸也笑着和他碰杯，问他今年过得怎么样，对方家里对他好不好。 　　温爸很少提起陆浅颂，他能这么说，温朝安坐在这也安心了许多。 　　“小颂还在忙呀？”温妈问他。 　　“嗯，也不是忙，他去机场送朋友了，”温朝安加了一筷子菜，摸了摸后脑勺，“回来应该也堵车，今天人实在太多了，他早和我说来不及，所以……” 　　“没事，”温妈宽慰道，“早上也见他啦，等下次没事了再来家里吃，妈妈给他露一手。” 　　温朝安赶紧点头，温妈就把话题转到周茸的女朋友身上。经历了几年的爱情长跑，周茸终于追到了他的初恋。他把这好事告诉了家里，温妈总等着抱孙子，可这谈恋爱是谈恋爱，都没结婚呢，哪有的孙子抱？温妈一说这个周茸就头疼，他可不会和他好不容易追来的女朋友说现在生个孩子吧，他一点不觉得孩子比女朋友重要。 　　这顿饭吃得喜庆，温妈喜得整场最佳，她这个问那个问，问得一桌子男人都不会回答她了，还是温爸拍了拍她的手，说让人喘口气，温妈这才不甘心地作罢了。 　　晚饭结束，温朝安和周茸站在火锅店外吹风，温爸温妈准备开车回家，问要不要载他们一程，温朝安摇了头，周茸也摇头，最后温妈就说儿大不中留，让他俩自己浪去。 　　周茸不回去是有原因的，他约了女朋友晚上看电影，所以等爸妈驱车离开后就准备打车过去，温朝安则是说陆浅颂一会儿会来接。 　　“我是不是也要准备买车了？”周茸稍有些忧愁地对他说，“我感觉她爸妈都比较那种，就是我得有车有房，房是有了，车就得筹划，真的难。” 　　温朝安倒没有这种顾虑，只对他笑了笑。 　　周茸离开后不久，温朝安在夜晚的路灯下让风吹散他身上的火锅味儿，没多久，前面马路上停下一辆熟悉的SUV，温朝安上前走去，黑色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很快，那扇窗子落下来，露出里面男人笑意盈盈的脸。 　　“小哥去哪？”男人扬眉，“我带你一程呗？” 　　“回我家，”温朝安打开车门坐进去，“嘭”一声关了门，温声指挥，“我家在xx路xxxx小区xxx号，有劳。” 　　“得嘞，”陆浅颂发动车子，他慢条斯理地问，“小哥哥有男朋友了没？” 　　温朝安淡淡看他一眼，嘴角弯了弯：“刚刚出租车上的大叔也是这样问我的。” 　　“啊？”陆浅颂给了他一个“你说什么”的眼神，“他谁？” 　　“不认识，就是打的打到的司机大叔，”温朝安靠在座位上，身体软下来，下巴向下一压，抬眼看陆浅颂，轻声说，“差点就送我去宾馆了。” 　　“想去？”前面的车灯亮起，示意司机踩了刹车，陆浅颂就也停下车子，在堵车漫长的时间里，他开始和温朝安瞎掰扯，“欲求不满，你看我行不行?” 　　“不知道，要脱了衣服才能看到。” 　　这一路上，陆浅颂把车开得像条鱼，从车流中挤进挤出，用最短的时间飙回了家，当然由于堵车他也没有快多少，不过依旧比温朝安预算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他们开始还人模人样地提着后备箱的一大堆东西回家，一本正经地上了电梯，开锁，进门，换鞋，洗手，换睡衣…… 　　在温朝安打开第一个扣子并微微疑惑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时，他被一把按在他床上，脱的精光的男人覆身上去，精准地找到他的唇，用力地索吻。 　　温朝安的衣服被他扯开，终于完成了脱衣仪式。 　　今夜就漫长又汗津津地开始了。 　　在温朝安打开第一个扣子并微微疑惑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时，他被一把按在他床上，脱的精光的男人覆身上去，精准地找到他的唇，用力地索吻。 　　温朝安的衣服被他扯开，终于完成了脱衣仪式。 　　今夜就漫长又汗津津地开始了。 　　温朝安的身体比少年时期健壮了很多，但和陆浅颂来比还是差得太远。由于被扑上床带来的冲力，他眼前有一瞬模糊，黑影就笼罩住他。 　　陆浅颂一边强硬地索取，一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他摸过温朝安精致漂亮的锁骨，流连在他胸口的突起上，刺激使得那小小的突起渐渐变硬，挺立起来。 　　由于手的主人是脑力工作者，手上的皮肤嫩滑，没有太大瑕疵。他手指很长，手背的皮肤很白，在温朝安粉嫩偏红的胸口按来揉去，简直活色生香，色气外泄。 　　一边结束又换另一边，在这期间，躺在下面的温朝安不知道和他交换了多少津液，他亲吻的时候不会屏住呼吸，但总是喜欢吞咽，于是喉结上下滑动，发出小兽吃奶那种急切又软的喘息。 　　陆浅颂的拇指在他胸前的小硬点上按揉，他几不可见地颤抖，脸颊烧起来一样滚烫，眼圈也开始泛红，这是他动情的表现。 　　陆浅颂低低笑了声，短暂的分开，把温朝安可可怜怜的样子看了个遍，最后俯下身轻咬他胸口的软肉，手就顺着下去，抚摸过柔软的肚皮，还在往下去。 　　“嗯……痒……”温朝安肚子的痒痒肉作祟，让他不得不弓起身子，想要摆脱那只坏坏的手，可他躺在床上，又怎么能有办法逃掉呢？ 　　陆浅颂知道他痒，很快放过了肚皮，手又在胯骨上缓慢地移动，指尖有时会勾到黑色毛发的边缘，这种触摸让温朝安的身体回忆起先前的情爱经历，他受不了似的挣动起来，下身因为这种抚摸带来的暗示而发热，痒麻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被肏熟所致的生理反应。 　　“摸我……”温朝安委屈地哼唧，像是真的哭了一样，顶了顶胯，“摸、摸我……” 　　“嗯？”陆浅颂努力搁置自己的反应，他下身高高翘起，硬得发疼，但忍住没去蹭床上发情似的男朋友，反而表现出冷静的态度，有点漫不经心。 　　“你好坏……”温朝安很轻地眨着眼睛，伸手去环陆浅颂的脖颈，被躲过了，就在他生气为什么不给他抱的时候，陆浅颂伸手握上他的火热，温朝安喉间发出难耐的喘息，从顶端缓缓渗出一些清液。 　　“别……你别弄我……”温朝安去揪他的耳朵，这次陆浅颂没跑，小男朋友的手在他耳廓上抚摸，最后落在他的肩上。 　　臀部一凉，大手带着点温度，上面有冰冷与润滑，在他屁股上揉搓，指尖探进小洞，在周围一下又一下按压，温朝安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叛变了自己而属于陆浅颂，因为他忍不住抬起腰，想要更多。 　　对温朝安来说，扩张是最难熬的，他像是被挑逗成水，绵软地咬陆浅颂的手指，可是那只手指只踩压他，不满足他，就显得可恶。 　　这种难耐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陆浅颂就提枪上阵，进入的一刻两个人都叹息出声，陆浅颂慢慢深入，进去一半时附身亲吻温朝安的身体，随后在温朝安稍微适应后用力顶撞，整根没入。 　　被压的小青年发出欲泣不泣的叫声，他像是一朵云，被风一下一下推进，很快，陆浅颂将他的身子抱起来，让温朝安的腿缠在自己腰上，双手托着他的臀瓣，一下一下用力往上顶。 　　温朝安抱住他的头，忍不住去抓挠他的肩背，闭上眼睛，感官就更加清晰。他感觉自己被抛起，被深入，再因重力而落下去，重重肏到最里面，他的性器在冲撞中乱晃，被甩来甩去地牵动着下面的卵蛋，没多久，他就忍不住胡乱地射出来。 　　陆浅颂笑，像是嘲笑一样，温朝安就在他背后拍了几下，和身下啪啪的声响很像，他有种既视感，于是不敢动了，又被陆浅颂仰头咬住胸口的小点，每一次肏干，他的胸口就被牵动，又疼又痒，夹杂着一点由内升起的爽。 　　这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温朝安的腿夹在陆浅颂腰上，夹得他膝盖都疼了，陆浅颂才终于在他又一次射出之后退了出来。 　　炙热的白浊一股一股落在猩红的洞口旁，淫糜生香。 　　温朝安躺在潮湿的被褥里，闻到的是满室情爱的味道，还有隐隐的汗水味儿，他满身潮红地窝在那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温朝安躺在潮湿的被褥里，闻到的是满室情爱的味道，还有隐隐的汗水味儿，他满身潮红地窝在那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我还合格吗？”陆浅颂弯着眉眼，压在温朝安身上，“小哥下次还找我？” 　　温朝安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喉间呜咽一声，算是他最努力的回应。 　　就在温朝安昏昏欲睡时，陆浅颂突然说：“喔对了，汤圆，汤圆还没吃！” 　　“什么？”温朝安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 　　“不行，汤圆必须吃，”说着，陆浅颂就起身，简单地给两人一收拾，把衣服披在温朝安身上，去厨房忙活起来。 　　而温朝安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迟来的汤圆。 第64章 照片 　　众人前接吻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当然，这只是表面，而实际上，有些东西越是隐晦，传播得越广，就那张不知道谁怎么拍的那张接吻图，赵绮绮已经看到三次了。 　　那张图其实拍的不错，就抓拍来讲，让人一眼能看见下面那个人是陆浅颂，也一眼就可以认出上面的侧脸是温朝安。 　　图里，两人还没有结实得落在地上，所以双脚几乎腾空，动态效果很好，给人一种真实看电视剧的感觉，好像温朝安扑了过去，而旁边的场景虚化，能看见很多人在，像是当众表白成功，随后一方迫不及待吻上去，不小心摔倒了一样。 　　赵绮绮还看见自己伸出去的手臂，像要扶温朝安一样，本来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在这张图里个子和温朝安的比例差不多，这让她非常愤怒。 　　我有这么高吗？ 　　赵绮绮想了想，打算找个同学泄愤，那个同学当然是她做了对比的温朝安，结果还没等她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 　　温朝安能找吗？ 　　一找，他不就知道这张图传出去了吗？ 　　赵绮绮悲伤地放下手机，默默地在内心自己吐槽了自己很高的个子。 　　- 　　而另一边，于东子的家里爆喝出一声“卧槽”，东子妈在客厅高声骂了他几句，让他小点声，于东子置若罔闻，在房间里依旧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给周茸打了电话。 　　“茸儿！我的亲娘啊！你快看看，真的，求你快去学校群里看，这张图快传疯了！” 　　周茸正在准备洗澡。 　　他白天在学校也有项目，出了一身汗，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冲澡，因为温妈说两个人身上臭，洗完再吃饭。 　　温朝安先洗的，周茸还在房间里玩手机，所以就让他先去。 　　而此刻，周茸特别清醒自己的这个决定，他要是一念之差错过了于东子这个电话，或者电话被温朝安接了，自己就该以死谢罪了—— 　　他看见了那张图。 　　八卦的于东子和他说：“操，这谁拍的，这不是朝安哥和陆浅颂吗？我真的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可是我可能真的眼瞎，茸儿你快看看！” 　　周茸深呼吸一口：“东子，你可能没瞎。” 　　“操啊！你这官方认证了那肯定没瞎，这真是他俩？”于东子“啊啊啊”了一会，跟不做声的周茸说，“这到底真的假的？我觉得我都快信了，前两天你不是还想朝安哥是不是谈恋爱了吗？但是他就没和哪个女生关系特别好，这下子好了，你看看！怎么成这样了？！” 　　周茸沉默了下，他刚刚稍微有点懵：“这图哪来的？” 　　“群里，一个妹子传的，本来是传给朋友，但是发错了。不过我估计源头也不是她，我刚刚上了下学校论坛和贴吧，我的老天爷，这图已经开始有小故事了，说哪个学校的俩gay，要不就是哪个学校的校花男扮女装舞台剧……操，还真像！” 　　“像你个头！”周茸低声吼了句，“今天没作业，你闲着是吧？赶紧让他们别发了，开帖子开公告，找几个号召力比较强的朋友，给一个一个禁了！” 　　“这哪行啊？”于东子有点犯难，“这论坛和贴吧又不是我家开的，而且这已经传开了，好像也没人说是朝安哥，这事还不如多传几个版本，让他们猜去！我倒是可以去每个班通知一下，让他们别乱说。” 　　“这个可以，咱们是分校，年级就六个班，认识我哥的本来就不多。”周茸想了想，“但是你就说别乱传个人信息，至于别的，这模糊的本来也看不清楚，再说只有这一张图，说不定是在玩游戏，也没什么。” 　　“你中午还乱猜他俩呢，你说玩游戏你自己信不信？”于东子乐呵呵笑了两声，“算了，逗你的，反正不能给我朝安哥看见了，我这就去和别班说。” 　　于东子爱玩，年纪好多同学都是初中的，所以他每个班都认识好一些同学，要是说泄露隐私的话，应该大部分人都会守口如瓶的。 　　周茸想了想，没保存于东子发给他的图，正要从聊天记录里面删掉，刚好温朝安推开房门。他才洗澡出来，他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子，带着潮气，毛巾湿漉漉地搭在头上，疑惑地看向蓦地站起身来的周茸。 　　“怎么了？”温朝安笑了笑，调侃他，“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了？” 　　“没没没，”周茸赶紧说，“就是腿抽筋儿了，我正要捏一捏的，谁知道你突然开门吓我一跳。” 　　周茸恶人先告状：“哥，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吓死人了！” 　　“有声音的啊。”温朝安有些茫然，他不仅拖着拖鞋发出了拖拖拉拉的摩擦声，而且开门的时候温妈还在餐桌喊周茸快点洗，这声音总是有的吧？ 　　“喔喔，没事，我刚刚想事情呢。跑神儿跑神儿……” 　　温朝安笑着坐在床头，就当他在发呆，也没多想：“要不我和妈说让你等下洗？不是腿抽筋儿了吗？我帮你捏捏？” 　　“不不不，我去洗澡，我臭了。”周茸笑了下，转身就溜，丝毫没有抽筋儿的感觉。 　　温朝安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时间，正好陆浅颂电话打过来，他赶紧接了。 　　“怎么了？”温朝安问。 　　“在干嘛？” 　　“擦头发，”温朝安如实说，“刚刚洗完澡。” 　　“你回家之后就洗澡了？” 　　“是啊，怎么了？”温朝安有口无心，“有事情瞒着我吗？刚刚茸茸也怪怪的。” 　　“他又怎么了？”陆浅颂变得紧张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大，稳住声音说，“没事没事，就是想和你打个电话，看看他在不在你旁边。” 　　“不在，他去洗澡了，”温朝安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但没有多想，“今天中午太阳好大，我觉得我都快晒黑了。” 　　“那不可能。”陆浅颂很笃定地说，“你是小白兔，不会晒黑的。” 　　“那万一我变成小黑兔了怎么办？”温朝安笑起来，“小灰兔吧，不可能一下子那么黑。” 　　“那应该是小红兔，小褐兔……同桌！”陆浅颂在笑，“你注重一下实际好吗？人会晒成灰色的吗？” 　　温朝安就跟着一起笑。 　　他们的电话没有进行太久，周茸冲澡很快就出来了，于是温朝安就挂了电话去吃饭。 　　两人去餐厅的时候，周茸状似不经意地问：“哥？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啊？” 　　“陆浅颂，”温朝安一点疑心都没有，“他问我在干什么。” 　　“喔，”周茸看他现在的样子，像他也不知道，就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子，“你和他关系也太好了吧？我好羡慕嫉妒恨啊！” 　　温朝安拍拍他的肩：“假的吧？你刚刚是不是想你的女神呢？哪有时间羡慕嫉妒恨我啊？” 　　周茸顺着他的话说：“哎，被你戳穿了。” 　　两人在餐桌上落座，哈哈大笑，温妈走过来问他俩乐什么呢，周茸就“嘿”了一声：“妈你快别问了，这可是秘密。” 　　“秘密秘密，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温妈在他俩头上各揉了揉，为两人盛汤。 　　周茸“哼”了声：“妈，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不？” 　　温妈说：“我又没有读心术。” 　　“那你还都知道？别吹牛了。”周茸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含含糊糊地说。 　　“哎呀，你还知道吹牛是什么？”温妈用筷子戳他的手，“抱着碗吃饭，别养的坏习惯，看看安安怎么吃饭的？” 　　温朝安搭在碗边的手改成了温妈所谓的“抱着碗”，温妈满意地笑了。 　　陆浅颂挂了电话之后，和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沈青湖说：“你帮我个忙呗？” 　　沈青湖头也不抬：“什么忙？小事我不帮，急事我不帮，大事我不能做主，也不帮。” 　　“毛病得你，自己看，”陆浅颂把手机丢过去，“就这，帮我删了吧。” 　　“这谁？你和谁？”沈青湖看了两眼，“你和你同桌啊？” 　　他端详了两眼，夸道：“照片照的不错啊，找谁拍的？” 　　“神经病，我找谁拍？这么糊还不错？” 　　“你也说了，这么糊，人这么糊都能拍得让人看出来是你，不觉得水平很高吗？”沈青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笑着说，“我看就挺好的，删了干嘛？” 　　“删了吧，他不喜欢。刚好他现在不知道，那就不用等他知道了。” 　　“小伙子，还挺体贴人的。”沈青湖笑着看他一眼，“我要吃冰淇淋，我常吃的那种，买了我就帮。” 　　“行。”陆浅颂同意了。 　　沈青湖不是墨迹人，很快就打了个电话，链接发过去情况一说明，等陆浅颂过了会再上网，相关内容就没有得七七八八了。 　　“你速度还挺快的。” 　　“删个帖子而已，找有权限的就行……我的冰淇淋你什么时候买？” 　　“现在，等我五秒钟。” 　　“五秒？”沈青湖愣了下，“五秒没有怎么办？” 　　可陆浅颂已经从冰箱那边走回来了，正拿着他要的东西，笑眯眯地说：“早准备好了。”他一放学就去买了，早知道沈青湖有这么一出。 　　“哈，”沈青湖接过东西，“早知道换一个了。” 　　“换一个我也知道你要啥。” 　　沈青湖：“月亮，你猜到也拿不到。” 　　陆浅颂：“神经病。” 第65章 红线 　　第二天，温朝安起了个大早。 　　今天他有项目，于是从醒来那一刻就有些紧张，紧张中又带着点兴奋，比闹钟起得还要早。 　　周茸昨夜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也不知道看什么，温朝安半夜起来上厕所他还没睡觉。而现在，周茸赖在床上，等温朝安洗漱完回来都还没醒，口水流到枕头上，还有片没干的印子，可见昨夜熬夜了，睡得很沉。 　　温朝安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推醒他，周茸一个激灵醒了，看样子是在做梦。梦到什么不好说，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哥？”周茸坐起来，挠了挠鸡窝头，“……你还好吧？” 　　“我还好，”温朝安颇为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啦，你还没睡醒啊？” 　　“嗯？啊？”周茸这才反应过来，“哥？！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温朝安双手抱在胸前，狐疑地打量他，“不至于吧？你睡迷糊了，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咳咳……”周茸有点心虚，一张嘴就被口水呛到。他昨夜当然是在处理那张照片的事情，不过好在什么也没发生，那些帖子逐渐消失了，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他们学校的班级他和东子也都通知了一多半，估计没什么事。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事，该胡想的还是胡想，可这种东西又有谁信呢？只要有人出来澄清是个误会，大家就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了。再说了，学校里没有老师啊？哪有真的呢！ 　　周茸越想越开心，他去厕所刷牙，刷着刷着还哼起了小曲。 　　温朝安在门口听见了，就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歌声戛然而止。 　　四百在上午，不早不晚，所以温朝安照例先，看到广播叫了再去准备，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能好好，因为周围总有人偷偷看他，还有人专门路过他们班，小声地说“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和陆浅颂”…… 　　温朝安不胜其烦，而且非常尴尬，他大概能想到是昨天那个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放学还好好的，今天却突然一下扩散开来了。 　　是因为同学们放学之后的活性比较高吗？ 　　温朝安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温朝安还是努力无视这些言论，并像往常一样对待陆浅颂，尽管陆浅颂自己认为往常他们就挺亲密的。 　　“害怕吗？”陆浅颂和他并排走去洗手间，“不怕，就像平时一样好了，而且，本来就是失误啊，又没什么。” 　　陆浅颂看了他一眼：“我说今天比赛。害不害怕？” 　　“……”温朝安和他对视一秒，很快转开，“哦，不害怕。” 　　“真的？”陆浅颂说，“不怕就行，就是跑步，心态放松才能……” 　　“但是有一点。”温朝安直视前方，压低声音，“所以让你陪我来厕所啊。” 　　“噗，”陆浅颂笑出声，“我说呢，你今天早上都不理我。” 　　“你也没找我啊，”温朝安理直气壮，“你有和我说话吗？没有吧？” 　　“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去厕所，路上，依旧有同学偷看他俩。温朝安摸了摸自己后颈：“他们怎么回事啊？今天好多人看咱们。” 　　“还是昨天的事情，不过没事，时间久就忘记了。”陆浅颂宽慰他，然后开始交代关于四百米的一些经验心得，比如怎么呼吸，怎么跑步，搞得温朝安更加紧张了。 　　他们从厕所回来后没多久就听见了广播，温朝安赶紧戴好号码布，去了指定的集合地点做准备。 　　跑步的人很多，这个项目要分组，四人一组，老师在前面叫名字和号码，听见了就一个一个按顺序站好。 　　温朝安是第二组的第二个，偏里面的跑道，他听见自己名字之后就赶紧上前去，等站在跑道上，左右两边的同学开始做热身运动，只有他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那儿，紧张地绞动手指。 　　“同桌！同桌！”陆浅颂在跑道外，和那些观赛的人一起看着，他给温朝安举起一个拳头，用力握了握，好像这样就能把力量传达出去。 　　温朝安看着他点了点头，深呼吸几下，真的就冷静下来了一点。 　　排队的时间过得很快，那边老师开始清理跑道上的闲散人员，陆浅颂就赶紧跟着几个女生去了跑道里面的场地上，里面有实心球比赛，他就不敢往里，只站在终点不远处。 　　枪声一响，前面的人冲了出去，像是速度很快的小野兽，一溜烟就不见了，温朝安甚至嗅到了灰沉的味道。等那味道散去，他猛地发现自己要是第二组的话，那第一组跑出去之后前面不就没有人了吗？ 　　他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很快又让自己放松，不停地捏手心，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目光最后落在了上一组同学，他们已经跑完了一圈回来了，速度慢慢加上去，等再过半圈，他们就会冲刺。 　　先提速，让自己保持在第一或第二，随后调整步伐和呼吸的节奏，平衡地跑完第一圈，然后加一点速，不要让后面的人超过自己，或者追赶前面的，等离终点还有半圈的时候就可以加速了，最后五十米要疯狂冲刺。 　　好像挺模式的，但温朝安注意到，一开始领先的人后面也一直领先，如同陆浅颂所说的一样，基本没有太大的差距。 　　很快，前面一组结束了，果然是一开始领先的人取得了小组第一。 　　温朝安和同组的同学站到了准备的位置上，他俯，听老师说“各就位”，目视前方，等枪声一响他就冲了出去。 　　跑道的前方没有阻碍，温朝安往前跑，小风从颊边吹过，因为突然地奔跑，他的心脏“咚咚咚”跳了起来。 　　温朝安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畅快，他忘记在哪里看的，运动会增加多巴胺的分泌，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并没有那么累。 　　跑过半圈，温朝安保持了第一，他跨着步子，将自己保持在一个平稳且不慢的速度上，如同陆浅颂所告诉他的一样保持了一圈，而在这一圈中，他的体力也渐渐消散。因为四百是一个不太以耐力胜负、也不太以冲刺定成败的项目，换句话说，这既需要耐力，也需要存有体力冲刺，对长期学习的温朝安来说，确实不容易。 　　可是，耐力就是毅力，毅力这种东西，光是从每天写作业就能看出每个同学的差别，而温朝安恰恰是很有毅力的那类人，他可不怕辛苦。 　　一圈半之后，离终点还有一百米，陆浅颂抱着一瓶水和一条毛巾开始跟跑，他是从终点老师那里拿来的，等软磨硬泡获得两瓶水之后就干净跨越了操场去另一边给温朝安加油。 　　其实温朝安并不能听见谁的加油声，跑道外的同学们疯了一样在喊，很多声音都冲进耳朵，不管是自己班的还是别人班的，给自己加油的，还是给别人加油的，他只知道自己很热，而一会会更热，但是还是要冲刺，因为冲刺就可以赢。 　　陆浅颂在里面，本身路程就比温朝安小，他腿又长，跑得轻松，看到最后冲刺阶段了，赶紧抄了近路去终点等着接他。 　　温朝安速度很快，他运气也好，自己那组都不怎么样，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当然他自己不知道后面的状况，只是一心向前跑。 　　他跑得飞快，像是一根离弦的箭，用最快的速度冲向终点。 　　“温朝安——” 　　温朝安好像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他大步一跨，冲过了象征胜利的红线！ 　　- 　　温妈正在打扫卫生，周茸和温朝安两个人有时间才会叠被子，没时间就匆匆抱着书包出门了，有时给两人留的东西也不拿，又忘记放冰箱，所以温妈起来要先看看他们这些事情处理好了没有。 　　而两个儿子，总是会出些小状况，比如今天，周茸上学没带手机。 　　温妈从他睡衣、睡裤、被子……缠成一团的不明物体中拉出睡衣来叠好，一展开被子，手机就咕噜咕噜滚到地下去了。 　　温妈又想厉害他，可周茸不在家，她也就算了。 　　她拿起周茸手机随意看了一眼，这电量只有百分之六了，再一看就知道他昨夜干什么去了。本来上次周茸出去吃烧烤搞瘸腿的时候她就想收拾他，可无奈这小子拄了几天拐杖，温妈到底没舍得说他，而且那时温朝安刚来家里，她也不想那么凶。 　　而今天，这小子可被她抓住了！ 　　温妈一般不看他手机，偶尔偷偷看一眼，有他手机的密码，顺利地打开了，而一打开就是周茸和于东子的对话框，那张有点糊又拍摄效果不错的照片闯入了温妈的眼里。 　　作为妈妈，她一眼就看出上面的小伙子是温朝安，而下面的……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眼熟。 　　聊天记录最上方是通话，而下面有几句是说照片被清除的事情，东子发来的链接虽然已经删除打不开了，可上面的标题还在—— 　　震惊！校园出柜日记…… 　　温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上网查了“出柜”，结果令她大跌眼镜。她愣在原地，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手机电量跳成百分之一了，她才赶紧锁了屏，把刚刚收拾好的床铺再次团成一团，把手机塞了进去。 第66章 同桌buff 　　温朝安毫无疑问是小组第一，至于在整个项目的人里，他又不是很突出，最后拿了鼓励奖，也算是不错的。 　　陆浅颂跟他领完奖状回班里，和他讲：“你刚刚多棒啊，‘咻’一下就跑出去了，特别快，我早就知道你要拿奖。而且你知道第一第二是谁不？” 　　温朝安问他：“谁啊？” 　　“第一不就是和我一起跳远那个？就站我前面的前面那个，记得不？” 　　他说的是男子跳远组站第一个的人，要不是最后杀出一匹黑马，那人就和陆浅颂争第一了。 　　“他身体素质好，一看就厉害，水准非同一般。”他意思是，温朝安前面的都不是普通人，整体能力都非常突出，所以温朝安才只排到了鼓励奖。 　　温朝安品了品：“你在夸我啊？” 　　“真聪明。”陆浅颂看四下人少，飞快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回到班里去，邻座几个同学都凑过来看他拿了什么奖品，温朝安手一摊，是一板两个的小卡子。 　　“你俩也太有缘了吧？他拿卡子你也拿卡子？”赵绮绮早发现温朝安昨天没看到网上那些东西，于是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过陆哥的卡子虽然多，却没你这个好看啊。” 　　温朝安拿了冬天的款式，卡子上套了粉色的布，还有两个小樱桃球球贴在上面。比陆浅颂拿到的五颜六色稍微好看一点点。 　　赵绮绮说：“那边，咱班班长肖诚书拿到本子了，朝安你要不要和他换换？” 　　“他？”温朝安眨了眨眼睛，“他不也是男生吗？会想要卡子吗？” 　　“他家有个小妹嘛，五岁，特别喜欢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温朝安的小奖品被冠名“花里胡哨”，他哭笑不得：“那我一会去问问他？” 　　“算了算了，别问了。” 　　陆浅颂把卡子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下，卡在自己额前：“好看吗？” 　　赵绮绮惊呆：“陆哥，昨天你还很抗拒？”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那能一样吗？”陆浅颂对她笑了笑，“赵绮绮同学，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这个社会。” 　　“而且我下午还有项目呢，刘海儿太长遮挡视线。” 　　“刘海？？？”赵绮绮惊奇地看温朝安，指着陆浅颂头上的一点碎发，“他有刘海儿吗？” 　　温朝安：“要是额头以上的所有头发都叫刘海儿的话，那还是有的，还挺多。” 　　就这样，陆浅颂一直带着那个毛茸茸的小樱桃，一直带到了下午接力赛。 　　最后的几个项目安排比较紧凑，陆浅颂要先去跳高，那是最后一个个人项目了，在跳高之后才接力，接力的时候后面老师就开始统计班级里的成绩，等接力出来了就开始写奖状，准备颁奖和运动会总结。 　　在统计期间，还插了一个以班级为单位的“两人三腿竞走”……也就是说，这一趟下来还是挺累的。 　　陆浅颂去操场中间准备，赵绮绮就和温朝安坐在篮球架下面看，周围围了好多同学，两人刚开始还能看见，后来不行了，只好挤到中间去。 　　温朝安还没上前，有人拍他的胳膊，一看，是周茸。 　　他们两个人的班级离得远，早上温朝安又有项目，周茸没找到他，所以刚刚看见他在篮球架子下面坐着就赶紧过来。 　　“哥，”周茸站在他旁边，“你今天早上看见我手机没？” 　　“手机？”温朝安想了下，“你没拿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边比赛正要开始，赵绮绮拉温朝安的胳膊，温朝安转头看了一眼，见不是陆浅颂，就和周茸说：“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好像看了，下床的时候有拿吗？要不想想有没有放书包？” 　　周茸能问他，就是没找到，可温朝安也想不起来是不是在自己的书包里了。 　　周茸就说：“我不能放在床上啊，我怎么印象我早上放在书包侧面了，就是装水壶的地方？但是我那里没有，要不你帮我看看你那儿有没，万一都没有也不在家我不就把手机丢了么？” 　　手机丢了就惨了，不说里面有多少东西，让温妈知道了，说不定真的暴揍他一顿。 　　温朝安看他急了，赶紧帮他想，说：“我一会去帮你找……” 　　他话音未落，人群小声惊呼，赵绮绮的手在温朝安胳膊的上捏了一把，他“嘶”了一声，一转头，看见陆浅颂腾空而起。 　　那杆子也有一人高了，他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鱼一样，因为助跑而跳得很高，仰躺着的身体呈一条弧线，向后微弯，在杆子上方划出顺滑的轨迹，最后落在垫子上。 　　垫子有点脏，可见的沙土扬起来，但杆子横在那纹丝不动，周围的同学都欢呼起来，上一个选手把陆浅颂从垫子上拉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把杆子抬高了一点。 　　有老师报了高度，是一米七。 　　如先前一样，挑战的几个人依次过了，又调到了一米七五。 　　赵绮绮和温朝安说：“这里跳高的都是以前田径队儿的，我保守估计，一米七五肯定可以，但是一米八就可能不一定。” 　　如赵绮绮所说，再跳，一米七五的高度就有些吃力，两三个同学都是险过，陆浅颂跳过去，脚碰到杆子，那杆子颤了颤，到底没掉下来，也算是成功。 　　后来就有点玩的意思，老师问谁还想往上挑战，大家都说可以，也不按照顺序了，想先来的就先来。 　　之前拉陆浅颂的那个同学跳了两次，第一次没过，第二次险过，杆子摇晃半天，发出震颤的声音。 　　陆浅颂就跟在他后面上。 　　周围人都安静地看着，眼看着快要跑了，赵绮绮跳起来，把温朝安的手一举，大喊了一声：“陆哥加油！” 　　陆浅颂一脚刚跨出去，被她打断了，无奈地看过来，赵绮绮傻笑，温朝安就虚虚地握拳，小猫爪似的冲他挥了挥。 　　“同桌，你被迫营业吗？你加油的士气呢？” 　　一圈人看向温朝安和赵绮绮，温朝安本来没想特别突出，但被点了名，就重新把手举起来，用力往上伸了一把：“同桌加油！” 　　赵绮绮：“同桌加油！” 　　旁边有人说：“到底是谁同桌啊？” 　　周围的同学笑成一片。 　　渐渐的，喊加油的人喊出了声音，搞得陆浅颂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很快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地看着杆子，等了两秒，突然冲了出去。 　　这次，他的速度比之前都快，到跟前猛地跳起，身体随着冲力过去，像是划出了一道小彩虹，在空中短暂地停顿，准备落下去。 　　赵绮绮攥紧温朝安的手腕，嘴里急速地喊：“过了过了过了……耶！！！” 　　小彩虹缓缓消失，落在了另一端的云里。 　　周围都在尖叫，温朝安对他用力挥了挥手。 　　前一个跳过的同学和陆浅颂笑着说：“我刚刚跳过怎么没人喊？” 　　陆浅颂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我有同桌buff。” 　　老师还想再往一米八五试，不过时间不多了，小刘老师小跑着过来说他们那边算完了，就剩班级接力了，之后还有别的活动，老师也要跑接力。 　　一听老师要跑接力，周边一圈同学进入亢奋阶段，交头接耳开始议论。 　　陆浅颂就抹了抹头上的汗，往温朝安这边过来。 　　“你觉得怎么样？”陆浅颂有点喘，把手搭在温朝安肩上，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我觉得跳得可好了。”温朝安笑了。 　　“我也觉得跳得可好了，”赵绮绮瞅他俩气氛不对，赶紧插话，抱着温朝安另一侧的手臂说，“但你能不能不要对我们温朝安同学动手动脚？你会引起大批同学的嫉妒。” 　　“为什么啊？”陆浅颂看向她，“这可是我同桌。” 　　“你同桌也不行，你看看他拉着谁？”赵绮绮对温朝安小声说“快拉我手”，等温朝安不明所以地拉上了，才对陆浅颂耀武扬威，“看到没？” 　　“赵绮绮同学，你这样就很不对，”陆浅颂猜想她肯定看到昨天的帖子，于是顺着她说，“你喜欢我同桌，是不是要先经过我的同意？” 　　“你靠墙坐，他靠走道，怎么就经过你了？” 　　…… 　　这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而等温朝安终于想起周茸的时候，转身看人已经不见了。 　　“茸儿！茸儿！”于东子拨开人群跟出去，“你咋往这儿走啊？” 　　“我去看下我书包。”他们的马扎凳还没收，东西都在那里放着，周茸的脸色不太好，但语气还平和，“反正老师一会也要赶人了，一会接力呢。” 　　“喔，我当你上厕所呢，还说我也一起去……哎，你去不去啊？” 　　周茸低着头，他心里有点乱，于东子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等人拍他的肩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去厕所，哎不是，茸儿，你现在不太对啊？”于东子看看他，“你不舒服？” 　　“不是。”周茸摇头，可是于东子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等了等，他挤出一句话：“东子，我手机好像丢了……” 第67章 真的 　　运动会到最后就结束了， 　　关于之前说拿奖请吃饭的事情，不知道是温朝安请陆浅颂，还是赵绮绮请温朝安，最后乱七八糟的，陆浅颂大手一挥，决定自己请。 　　他们约了开学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也就是下周末，正说着就被程梓听见了，也要加入，就约好了四人行。 　　放学之后，陆浅颂和温朝安一起到了校门口，基于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照片的事情了，陆浅颂觉得周茸肯定也是清楚的，害怕他问温朝安，于是打算给小同桌稍微说说。 　　他俩站在校门口不远的小树下，陆浅颂就挠头，等了等才和他说：“就是昨天，不是不小心吗？那个事儿……” 　　温朝安不用想脑子里都浮现出场景来，很快地点了点头。 　　“嗯，对，就是那个，然后我怕今天影响你发挥就没有告诉你，其实，好像，就是，嗯……” 　　“什么？”温朝安歪头笑了下，大概有点猜测了，又觉得陆浅颂的样子很好笑。 　　“就是，唉，有同学照了照片，然后发到网上了，学校论坛里。” 　　温朝安愣了愣，一时间不太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嗯，所以……？” 　　“所以，就是很多人看到了，好多同学都认出来是我俩，但是那张照片挺模糊的，后来我也找人都删掉了，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温朝安很快回想起今天在学校的经历，无数次有人路过他身边向他“行注目礼”，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他听见了，有些他没听见，但那都不妨碍他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陆浅颂一副自己犯错了的样子，温朝安反而笑着说：“怪不得今天他们都是那样子，我还说怎么回事啊，大概也猜到了。” 　　“我和你说这个不是让你紧张的，”陆浅颂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周茸应该也看见了，所以要是他回去和你说什么，你就当做不知道。就……我不确定他能接受多少，你知道吗？” 　　陆浅颂的嘴角很小弧度地弯了弯：“没有人能和你一样，我一追，你就乖乖同意了。” 　　温朝安眨眨眼，眯起眼睛笑：“我知道，你昨天是不是特别害怕？” 　　“害怕？”陆浅颂低笑了声，“是有点，你怎么发现的？” 　　“我就是感觉，你晚上也没有和我发消息。其实茸茸昨天也挺不对劲的，我就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我也没有打开手机看。” 　　温朝安等了等，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手指勾在一起，他又抬头和陆浅颂笑：“我觉得还挺好的。” 　　“你还觉得挺好的？哄我的啊？”陆浅颂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昨天温朝安扑上来的时候他心跳都快静止了。要是因为被发现了而要失去小同桌，他可以一辈子都装着，就算像偷情一样也没有关系。 　　“对啊，有点点刺激。”温朝安露齿一笑。 　　他们聊着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可到最后又完全变成了令人开心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温朝安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就算发生了什么，他也是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小巨人，总能把自己喜欢的人保护起来。 　　尽管他总是被帮助，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很努力。 　　没说多久，温朝安看看校门口，周茸好像还没有出来，正要给周茸打个电话，又想起周茸今天好像没带手机。 　　温朝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学校门口等，或者看看有没有周茸他们班的同学出来。 　　正这么想着，肩膀上突然多搭了一只手，温朝安寒毛一竖，看见陆浅颂的表情瞬间就明亮阳光起来，装模作样的痕迹很明显，还有点莫名其妙地谄媚。 　　温朝安心里起疑，正要回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安安是不是？” 　　温朝安一转身，温妈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在这？茸茸呢？”温妈拍拍他的肩膀。 　　“茸茸，茸茸今天好像没带手机，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他。”温朝安指了指校门口，“但是现在也没有看见他出来，我刚打算去问问呢。” 　　“他是没带手机，这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玩手机来着？”温妈故作生气，“我早上去叠你们兄弟两个的被子，一抖被子，那小子的手机就掉出来了。我就知道他昨天晚上没好好睡觉，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安安你就和妈妈说，看妈妈过去收拾他。” 　　温朝安可不敢，就算周茸之后玩通宵，他也不会和温妈通报，只好笑了笑说：“好！” 　　温妈很快又和陆浅颂打招呼，问道：“这是……” 　　“阿姨好，”陆浅颂给温妈打招呼，“我是同桌，就是上次……” 　　“对对对，就是上次带安安去旅游的同学，小颂，阿姨记得你。”温妈笑着说，“你俩关系多好啊，上次阿姨还没谢谢你呢，一路上照顾我们家安安。” 　　“没事没事，”陆浅颂摆摆手，“温朝安同学是我同桌嘛，我叫他出去玩的，肯定要看好他。” 　　温妈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和两个人聊着天，等周茸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冥冥之力，只要温妈来接，周茸就像是在学校里干什么似的死活也不出来。 　　等了一会，温妈把话题转到周茸身上。 　　“安安，妈妈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好好回答。” 　　温朝安看着温妈过于严肃的脸，心里稍微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茸茸他，是不是最近谈恋爱呢？” 　　温朝安心里一个“咯噔”，飞快地摇头：“没有没有。”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安安，你也知道他成绩一直都是中等，他一贪玩还往下掉，他要是真的在谈恋爱每天看手机看那么晚，你说说他的学习成绩怎么办？妈妈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但是这种事情不能瞒着不说知道吗？” 　　周茸确实没有谈，但是自己谈了，男朋友还就在温妈旁边，一脸尴尬地站着。 　　温朝安还是说：“没有的……” 　　陆浅颂反而对温妈笑了一下，说：“阿姨，我觉得这事不用担心，周茸一直都没有走得特别近的女孩子，我们初中也在一个学校，有时候见过几面，我知道。而且周茸他在学校人缘可好了，同学们都和他玩得好，他要是有个什么消息大家都传遍了，所以肯定没有的。” 　　温朝安也赶紧点头：“是啊，茸茸晚上可能在。” 　　他自己都不相信周茸晚上，只好说：“我前几天推荐给他的英语读物，不知道是不是那个。” 　　温妈这么一听才笑着说：“哎呀，那是妈妈想多了。唉，妈妈还是担心啊，你想想，你要是妈妈的话，是不是也担心自己的孩子误入歧途，早恋到底是不好的，特别影响人，所以妈妈就是怕。不过要是没事，我这么说茸茸是不是也会难过，所以安安，你别和他说妈妈问你了啊。” 　　陆浅颂这么听着，觉得这话似乎怪怪的，好像温妈本来就是说给温朝安听的，而不是为了劝周茸。 　　但是这没有什么根据，陆浅颂也不能当着温妈的面让温朝安注意，只能在旁边站着。 　　没多久周茸就出来了，陆浅颂也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和周茸还有温朝安都说了再见。可能是顾忌温朝安在，周茸也很友好地回了一个再见。当然，他和陆浅颂的关系依旧连朋友都算不上。 　　温妈在车上果然对刚才的话绝口不提，一直问今天运动会的事，周茸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平时那么多话，看起来蔫儿蔫儿的。 　　温朝安碰了碰他的胳膊，用眼神问他怎么了，周茸也只是回了一个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后来车里就没有人说话了，一路静静地往回开，谁的心里都有些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在沉默中掩藏着。 　　温朝安看着窗外，他不知道周茸一直在偷偷看自己。 　　周茸看着温朝安的背影，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陆浅颂在他旁边站着，稍有些尴尬地偷瞄温朝安。 　　除此之外，还有那张照片也在周茸的脑海里，还有跳高的时候…… 　　周茸从来没有见过温朝安那种表情，他挥着手看向陆浅颂，像是眼睛里面只有他。 　　以前，周茸也会在网上看到一些动图，有时也会有人说“这就是爱的眼神啊”。对于这种言论，他通常都是一笑而过，因为什么爱不爱的他真的觉得不能靠一张图来断定。就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人专注的时候也并不代表爱情，这种图又没有什么权威性，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今天下午，看着那样的温朝安，他觉得自己错了，温朝安的眼神专注着，焦点在一处，尽管周围人都和他看向同一个地方，可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像是陆浅颂的影子只会落在温朝安眼里。 　　周茸几乎在那个瞬间就把自己自欺欺人的所有心理活动都反驳了，他发现，或许那张照片是个意外，但里面的人的心情却是真的。 第68章 现在 　　自运动会后，周茸就没有以前那么缠温朝安了。 　　他从前不管干什么都想让温朝安和自己一起，出门都要一起玩，饭要一起吃，有时候人出去他还问为什么不叫他。 　　而最近，他不再过问温朝安手机里在和谁聊天，也不再问他一个人出去多长时间，只是很了然地一笑，让他注意安全，或者回家的时候带点楼下的小零食给自己。 　　本来温朝安应该感到开心的，他也确实松了口气，因为周茸的亲昵有时让他感到压力，但与此同时，也感到了一丝落寞。 　　他觉得周茸知道了一些什么，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于是他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反倒是几天后，周茸自己也开始频频晚归。一方面运动会之后就是考试，学校里加了一节自习课，放学晚了四十多分钟，另一方面估计还是自己的问题，温朝安能感觉的到。 　　假期很快结束，渐渐就开始上课，周末的约饭也来得很快，赵绮绮那天特别开心，上最讨厌的物理课时还举手回答了两个问题，非常期待晚上出去玩。 　　温朝安知道她是开心程梓也来了，想着要是时机成熟，他就和陆浅颂去别的地方逛一逛，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也算是帮帮赵绮绮，之后怎么样就看她了。 　　最近温妈都会来学校门口接两个孩子回家，好像说是最近放学时间晚了，刚好和她每天工作结束到学校的时间一致，就不让他们坐公交车或者打的，有人接送到底还是快，也能早点回去写作业，不要熬那么晚。 　　温朝安刚出校门就看见温妈的车，他就走上前和温妈说今天可能要和同学一起吃饭。 　　温妈问他跟谁，也看见了温朝安身后的陆浅颂。 　　“和我们和我们，”赵绮绮很快挤到车窗前面，对温妈一笑，“阿姨好，我们都是同学，之前约好了运动会之后出来玩的。” 　　她这么一说，温妈一笑，最后就让温朝安跟着去玩，本来还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玩，要不要送他们一程，但赵绮绮说要先去买本子笔，就算了。 　　等离开后，赵绮绮看了温朝安好几眼，看得温朝安不自在，问她怎么了。赵绮绮拉着温朝安到文具店的一角，确定程梓没跟上来之后，小声问他：“你妈妈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啊？” 　　“啊？”温朝安愣了下，半遮半掩地笑了笑，“知道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才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啊！”赵绮绮拉着他的手臂，“你那天脸好红，我一眼就知道了！拜托，我又不是傻子，太明显了，你装装行不行啊？别让别人看出来！” 　　“我也没想被看出来……”温朝安叹了口气，“但是，我觉得我妈妈应该不知道，她又不知道学校网，她对电子产品不怎么会用，茸茸也和我说她不会用了。” 　　“会不会是周茸告诉她的啊，”赵绮绮皱眉，“可能也不是他有意说的，比如不小心被知道了什么的。我妈就总是喜欢看我的手机，然后知道我们班好多事情，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啊，我看很多人的爸妈都有他们手机开机密码，你觉得呢？” 　　温朝安立马想到周茸手机不见的事情，可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啊，他回家一看手机早就关机了，说不定温妈也没有注意，只当他没有带呢。 　　虽然这么想，但实际上，温朝安也不能确保温妈一定不知道，尤其是运动会那天温妈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对劲。这段时间她还总是在家说不能早恋，不停地念一些新闻上看的早恋案例，搞得周茸还以为自己日记本被发现了。 　　温朝安和赵绮绮笑了笑，最后还是说：“算了，没事，可能真的不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了，可能早就会和我单独谈话了。” 　　赵绮绮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们很快买了本子和笔就准备去吃饭，这顿饭吃了烧烤，陆浅颂发现温朝安特别喜欢吃鸡翅，于是点了好多，最后吃不完还剩下了不少，就打算带回家去吃。 　　如温朝安的计划那样，他说自己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回去，怕去晚了关门了，所以先和陆浅颂离开了，留下赵绮绮和程梓两个人。 　　赵绮绮刚开始还以为他们两个是要约会，于是特别热情地送走了两人，等她自己独自面对程梓时，她才发现，或许这是温朝安的计谋？可是温朝安早打车走了，她也没办法追问了。 　　温朝安真的去了超市，他和陆浅颂在里面闲逛，温朝安默默地看货架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沉默得有些失落。 　　“怎么了？”陆浅颂拉拉他的胳膊，“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温朝安把一个马克杯从货架上拿下来，在手里看了看，递给陆浅颂，“这个好看吗？” 　　“给谁买的啊？” 　　“你先说好不好看嘛？” 　　“好看，给我买的就好看。”陆浅颂捏捏他的脸。 　　“那要是不是给你买的呢？”温朝安把马克杯放回去。 　　“不是给我买的？那你给谁买？”陆浅颂勾他的手指，偷偷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不疼，也很亲昵，“给谁买的？我先知道知道他的名字，然后嫉妒嫉妒他，最后……” 　　“最后？” 　　“最后就生你气，谁让你不给我买？讨厌！” 　　温朝安被逗笑了，他很快地凑上去，用嘴巴贴了陆浅颂的脸颊，微微笑着退回去：“这里不会有监控吧？” 　　“这我不知道，可能有？你怕不怕？” 　　他们在一个百货里，是个不小的超市，里面有两层，光把所有超市里的通道都走一遍就要很久，要是有妈妈来买东西，说不定会逛一个多小时。 　　“要是真的有，说不定我会怕。”温朝安小声说，“那我们不买东西了，我们跑吧！” 　　陆浅颂拉温朝安的手，问他：“真的啊？” 　　“真的，跑！” 　　他话音一落，陆浅颂就勾起嘴角笑了笑，突然紧紧拉住他的手跑了出去。 　　陆浅颂本身跑步特别快，他有时也会拉着温朝安跑，但是总是不会用力地跑，他怕温朝安跟不上，会刻意放慢脚步。 　　但是今天没有，他跑得很快，可能也是照顾了温朝安了，但是没有平时温柔，温朝安跟的有些吃力，但是很畅快。 　　他觉得他们就像是两只误入城市的乡野小狼崽，总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肆意撒欢，从来也没有到达过这么灯光明亮的地方，在超市里看见一个弱小的人类都会害怕，于是疯狂逃窜，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斜坡式的电梯缓慢地运行，陆浅颂拉着温朝安大步下去，把扶梯跑出很大的声音，旁边有工作人员路过，伸长手臂问他们：“哎哎，别跑了？！你们什么人？干什么的？！” 　　“急事！”陆浅颂回头笑了笑，差点撞上货架，最后绕过那架子，一边跑一边说，“对不起，但是真的有急事。” 　　他完全没有急事的样子，反而很愉快地在笑。 　　他们最后一路跑出了商场，一直到马路上陆浅颂才放慢了速度，温朝安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等终于到了离商场大门一段距离的地方，陆浅颂才真正停下来，两个人在路边撑着腿喘气。 　　“好累啊！”温朝安的脸上都是红色，在路灯下又有暖黄，他笑起来有些汗津津的，额头上还有汗珠往下滚落，被陆浅颂用衣摆擦掉了。 　　“怎么样？是不是好久都没有这么跑过了？” 　　“我现在就想，要是上次，咳咳……要是上次我跑四百的时候前面跟的是你，说不定我就拿奖了！”温朝安笑着说，“真的，你不是让我跟着我前面的人吗？只有你才跑得这么快，跟着你我准赢！都怪你，现在我没拿奖，你是不是要赔给我？” 　　“好啊，赔，你说，怎么赔？” 　　他这么问了，温朝安却摇了摇头笑。他们站在路灯下，等呼吸终于都平和了，温朝安才说：“我刚刚就是有点不开心的。” 　　“我看出来了，怎么？妈妈知道了？” 　　陆浅颂这么一问，看见温朝安惊讶的神色，问道，“我猜对了？” 　　温朝安这才收敛表情，低声道：“我不知道，是赵绮绮说的，她问我妈妈是不是知道了，可是我觉得没有途径啊，而且她要是知道了，不会骂我吗？” 　　陆浅颂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难道是因为我是继子吗？她不想说我？”温朝安有些怅然，“我可能也不能算是继子，就是我爸爸的孩子。所以爱意嫁给我爸爸的时候也不能选。她对我好是因为她人很好，但是肯定不会把我当亲生的孩子的。” 　　他又很快对陆浅颂笑了下，好像自己很荒谬似的：“我在说什么，我本来就不是她亲生的，我……” 　　“等等，朝安？”陆浅颂看他越想越离谱，这才抓住他的肩膀说，“胡想什么呢？要不是因为爱护你，她才会真的挑明说，现在这样就算是知道了，也就想提点你，想让你自己发现问题。你别像你刚说的那么想，我看她特别喜欢你。妈妈都是不想伤害孩子的，她也是，要是不喜欢你，她早就暗地里欺负你了，可你看看你妈妈，我还记得上次我们出去，她叮嘱了一路对不对？” 　　“她人很好的，也是真的喜欢你，比如我，你看我是不是也喜欢你，这么乖的小孩谁都会喜欢。”这么说着，陆浅颂又笑了笑，“我和你说什么呢，我应该挑起你和妈妈的矛盾，然后在你生气的时候把你拐走，小东西，你就离家出走被我卖到我家去，从此给我当老婆了。” 　　他本想开个玩笑，哄哄温朝安，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因为他觉得，温朝安能那么问就证明他已经想了很多了。 　　可是实际上，温朝安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笑出来，反而抬起头看着他。 　　“可以吗？” 　　温朝安好像只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神色认真地问：“陆浅颂，我想去你家。现在。” 第69章 我安 　　“去我家？”陆浅颂愣了下，“和阿姨说吗？” 　　温朝安本来神情专注，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可陆浅颂这一问他立马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对，我忘了……”他吸吸鼻子，因为跑步带来的热量而有些流鼻涕，这么一松劲儿，眼里也有点湿意，温朝安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哭了，“我忘了还要和妈妈说。” 　　“好了，那走吧，”陆浅颂伸手揽住他，“我们打车。” 　　“打车？”温朝安看表还早，这才八点十几分，执着地钉在地上不动了，“去哪？”他盯着陆浅颂，要是陆浅颂敢说送他回去，就上去一口把他咬死。 　　陆浅颂笑出声，双手抱在胸前打量温朝安：“你不是说想去我家吗？走啊？” 　　温朝安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出不来：“可我不想和妈打电话。”温朝安每次和温妈说自己要晚回去心里都害怕，不是害怕发生什么，也不是温妈要骂他打他，而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不被瞩目也不会出错的小孩。 　　“打电话问”这个动作本身就有拿不准的意思，就好像通常情况下，小孩只会问妈妈“能不能玩游戏”，而不会问“能不能去学习”，因为游戏在妈妈看来不是好东西，晚归也一样。温朝安本来就怕温妈知道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不仅晚归还去陆浅颂家了，他就更不想打电话了。 　　“就是报个平安，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不回家吧？”陆浅颂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来，手机给我，我来打。” 　　温朝安把手机递出去，又紧紧握在手里。陆浅颂挑眉“嗯”了一声，他就烦躁地叹了口气：“要是我妈说不行呢？” 　　“那就只能抢人了，”陆浅颂放开温朝安的手机，等他想好，反手勾他的下巴，“小娘子，跟我回家吗？” 　　温朝安这才磨磨唧唧松了手。 　　电话不占线，信号接受更方便，陆浅颂一打就通，温妈的声音没有任何延迟地传了出来。 　　“安安？” 　　“喂？阿姨？” 　　温朝安盯着陆浅颂的衣摆看，拉链上的小金属随着换手机的动作晃来晃去，温朝安把小金属握在了手里。 　　“嗯对，我们现在去我家，对四个人，”陆浅颂低头瞟了眼温朝安的手，面色不改地撒谎，“然后他们可能就住我们家里，温朝安也是。嗯，好，然后就是明天刚好是周六，我们就自己学习了，下午吃完饭我给他送到家门口。阿姨您别担心。嗯嗯，好，行，我给他，同桌……” 　　温朝安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妈……” 　　“安安你就待在同学家，好好学习，明天晚上安全到家就行。” 　　温朝安应了好，又和温妈聊了几句才挂。他把手机递给陆浅颂。 　　“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和平时一样。”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陆浅颂揉揉的头发，“走吧，回家。” 　　温朝安的心就因为这一句“回家”而落到了实处，他拉住陆浅颂的手，乖乖地靠在他身侧，两个人慢慢地在街边走。 　　陆浅颂本想问他为什么不拿手机，这是温朝安的手机，可是到跟前还是没说话，不太想破坏这种气氛。 　　他们这样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温朝安突然说：“我刚刚到家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我就觉得我像是陌生人一样，非常客气，不过周茸的妈妈很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女性都好，我就当她是我真正的妈妈。” 　　“嗯。”陆浅颂握紧他的手。 　　温朝安抬头看看月亮，眨了眨眼睛，最后叹了口气，又转头对陆浅颂笑了笑：“我刚刚其实不该那么想，我觉得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没关系，我已经当她是我妈妈了，就算她生气、骂我，觉得我奇怪，都可以，我都听着。谁让她是我妈妈，她真的很好。” 　　“是啊，”陆浅颂回应他，表示自己在听，还用手挠挠他的脸，夸赞道，“我安真乖。” 　　“但是我不会妥协的，”温朝安低着头，声音不大，但陆浅颂听到心里去了，“我不会分手的，就算她要我滚出家里，我也不会分手的。” 　　“陆浅颂！”温朝安抬头盯住他，突然提高音量，“如果我妈知道了，我爸也知道了，我要被扫地出门了，我也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分手的。上次沈青湖和我说人不该执着错误的人、错误的事，因为没有结果，没有结果就要不放弃，要不死磕。他还说……” 　　他还说，陆浅颂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他胆子反而很小。 　　“还说什么？” 　　陆浅颂话音未落，突然被温朝安捉紧了领子，校服领子听有弹性的，所以不是很勒，反而有种被拉扯住到心里的实感，布料贴在身上又软又棉，和小同桌一样，贴得紧紧的。 　　“要是我妈妈和你说分手，你也不许，谁说都不行！” 　　“好。”陆浅颂和他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嘴角勾起，凑上去亲他的嘴角。 　　“你别闹，我没开玩笑。”温朝安躲过那个吻，接着说，“给你钱也不行。” 　　陆浅颂笑出声来：“阿姨要是给我五百万要我离开她儿子，我只会离开周茸，离开我同桌不行，我就告诉她，我身家上亿，祖上有矿，最不缺的就是钱。” 　　“……”温朝安瞪他：“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我是为了钱财就出卖爱情的人吗？” 　　温朝安皱着眉头，像是要从陆浅颂这张笑意盈盈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过他看了一会，突然凑过去亲他，光溜溜的小舌头伸进去转了一圈，又很快出来，靠在陆浅颂身上说：“我们回去吧。” 　　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喝酒。” 　　陆浅颂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喝酒，陆浅颂，我想喝酒。”他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嘴角腆着笑，乖乖地对陆浅颂发射星星眼，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喝酒！” 　　- 　　陆浅颂带他去喝酒，由于有沈青湖这个酒鬼，陆浅颂把地点选在了家里，买了几瓶果酒，度数都在10.5%上下，应了温朝安的要求，又买了两瓶啤酒，家里倒是有点白的，还有伏特加，不过他不觉得小同桌可以。 　　他们在楼下的酒水店买，店家认识陆浅颂，他总是和沈青湖来，所以二话不说就给了，也没问温朝安多大，想着都差不多。 　　陆浅颂提着酒瓶子回家，他不想温朝安喝太多，哄他先去洗澡，想着洗完澡了，自己就可以用“酒气太重”的借口让他只喝一点。 　　温朝安的校服衣裤放洗衣机里，他换了陆浅颂的短袖短裤，坐在桌上等陆浅颂出来。正好今天沈青湖不在，陆浅颂说他有事去外地了。 　　温朝安穿着稍微宽松的衣服，坐在桌前打开那些酒。他不会喝，之前也不喝，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抿过大人喝的白酒，又辣又呛，从那之后一直都不敢碰酒，谁让他喝他都不。 　　不过今天不一样，他想试试，于是打开手机上网看要怎么喝好喝。 　　不知道怎么看的，他看到果酒/果汁兑伏特加，正好餐桌前的酒柜就有一杯，他按照比例给自己和陆浅颂都兑了一杯，本来是想尝尝哪种果酒味道好喝的，可已经兑到了一起，他只好自己端起来尝了一些。 　　因为伏特加的比例不大，开始能闻到酒精味，但刚下肚还是果汁味道多一些，他尝了口觉得不错。不喝酒的人对醉也是有一定误解的，也并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杯倒，他就喝完了整杯，又去换了个果酒的口味，也一饮而尽了。 　　他喝得又急又快，当平时喝饮料了，等洗完杯子再回来，就觉得世界开始朦胧，且晕晕乎乎的。 　　我开始醉了吗？ 　　温朝安这么想着，趴在桌子上缓缓，本想等稍微好一点了就把好喝的味道兑上，可人越来越晕，他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肚子里东西也不多，平白喝两杯10.5%兑42%，就算是四比一的比例也真的够呛，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网上找来的比例实际上是怎么样的。 　　温朝安的世界真的天旋地转了，他站起来就像是原地转了十几圈，一站就软趴趴地往下倒，最后只能趴在桌子上，等陆浅颂出来问问他怎么办。 　　所以，陆浅颂甩过湿漉漉地头发从浴室出来后，怎么叫小同桌也没有得到回应。他隐隐闻到酒味，心里叫声不好，到餐厅的时候，温朝安像只煮熟的虾，不仅是脸蛋、脖子、耳朵，全身上下都泛着一层粉色。 　　“朝安？温朝安？”陆浅颂用湿漉漉的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小同桌等了三五秒才“嗯”了声，缓慢地说：“你出来啦？” 　　“你过敏了没啊？”陆浅颂抱着他的胳膊看，可温朝安不愿意，怎么也拉不回胳膊，最后用力地拉陆浅颂，反而把他扑倒在地。 　　“没过敏……好晕啊……”温朝安用脑袋在他领口蹭来蹭去，“香……” 　　他喃喃：“好香啊……陆、陆浅颂……” 　　“你喝了多少啊？”陆浅颂把他扶起来，温朝安就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像是只找奶喝的小狗狗。 　　“没多少……两杯……”温朝安抬头，勾着陆浅颂的脖子亲了一口，咬他的锁骨，“为什么，我头晕……我喝了两杯啊，四比一……” 　　操？！还是兑过的？ 　　陆浅颂一看桌面上打开的伏特加和果酒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今天不必喝了，先把温朝安扶到沙发上去，给酒瓶一一盖了盖子，又去烧水，准备冲一杯温温的蜂蜜水。 　　蜂蜜水端过去，温朝安听话地喝了，但是隔了一会也没有什么用，陆浅颂又想要不要让他吃一个馒头，肚子里结实了应该可以好一点。 　　可还没等他去冰箱里找馒头，温朝安扣住他的肩膀，啃咬着扑了上来。 　　蜂蜜水端过去，温朝安听话地喝了，但是隔了一会也没有什么用，陆浅颂又想要不要让他吃一个馒头，肚子里结实了应该可以好一点。 　　可还没等他去冰箱里找馒头，温朝安扣住他的肩膀，啃咬着扑了上来。 　　小同桌满嘴的酒气，胡乱地寻找他的嘴唇，因为酒精而发热的身子动来动去，陆浅颂被他下身勃起的火热蹭到，几乎是下意识地震了震身子，而他的小同桌正在对他上下其手，试图把他摸光摸净。 　　陆浅颂向后仰了仰，想把他扶起来，和温朝安扣着他的脖颈，一手从衣摆摸了上去，明明是火热的身子，可小手却冰冰凉凉的，他摸到陆浅颂的胸口，掌心在他乳头上蹭，像是对这点小肉起了兴趣，他低下头，用鼻尖隔着衣服蹭。 　　奇痒无比地触感让陆浅颂开始动情，但他还尚有清明，记得他小同桌是喝了酒而不是春药，正常情况是赶紧去床上睡觉。 　　可温朝安一心一意在他身上作乱，就当陆浅颂要扶起他时，张口咬住了衣料下的软肉。 　　“嘶……”陆浅颂的身子下意识弓起。 　　温朝安已经记不起自己在哪里了，他见身下的人有反应，于是伸手顺到下面，伸进短裤，在陆浅颂小腹那里摸来摸去。 　　“温朝安，你先松手。”陆浅颂喘着气，想把他的手拉出来，可温朝安惩罚似的咬他的胸口，还用舌头不停地舔。衣料被口水浸湿，贴在胸口湿湿冷冷的，陆浅颂觉得不太好受。 　　行了，别继续了…… 　　一个声音阻止陆浅颂。 　　操！干他！ 　　另一个声音推动陆浅颂。 　　而温朝安就是第二个声音的同伙，他想也不想，手就穿过黑色的森林，握住逐渐扬起的火热，陆浅颂脑子里像是有一根一直绷着的弦断掉了，他猛地推到温朝安，从下变到上，可大幅度的动作让温朝安握紧他，差一点就泄了。 　　操！陆浅颂按住温朝安的肩膀，盯住他潮红的脸，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他的手腕，掐得温朝安喊疼，可他还是喘着粗气说：“同桌，去睡觉吧？不能真做对不对？” 　　“为什么？”温朝安的眼眶红了，“为什么……不能真做？” 　　他又想起了自己心里的那些假设，他多怕陆浅颂会丢下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喜欢的人了，可也有太多丢下他的人了。温朝安从小到大经历了很多很多次分别，他总想着生老病死留不住，人总是要经历这些的。可是陆浅颂不是那个会生老病死的人，是现在离他最近最近的人，是他想伸手捉住不让他跑掉的人。 　　温朝安大声地，几乎是在喊：“为什么啊？” 　　他的眼泪就落下来：“为什么不能……” 　　他近乎执拗地抬头去吻他，因为酒精和模糊的感官，他只想着自己要靠近陆浅颂，要抱紧他，早在超市的门口，他就这么想了。 　　“朝安……我安……”陆浅颂忍着自己的反应，“你乖，咱们先等酒醒了……” 　　“不要！”温朝安突然用手捏动他的下身，一轻一重地揉捏，陆浅颂甚至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还在他的手里，脸色一变，咬牙道：“温朝安！” 　　温朝安吓了一跳，可很快他就说：“我很晕，可是我没醉……”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可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温朝安喘着气，“我想要，我想离你近一些……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你在坚持什么啊？ 　　陆浅颂心里最后一根稻草被小同桌扯断了，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男生？有什么好守身如玉的？ 　　喜欢就去做，操得他说不出话来，干得他眼里心里身体里只有自己。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陆浅颂终于去吻他，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疯狂地舞动，握着的小手上下开撸，陆浅颂喉间溢出轻哼，反其道而行，在温朝安身上揉出粉嫩鲜红的痕迹，手在脊背上一遍一遍抚过，从后腰伸进去，揉捏他的臀肉。 　　温朝安的心跳很快，要跳出来了一样，他借着酒精做自己平时不敢做的事情，不自觉地大口喘气，他把自己献上去，用硬得发疼的下身在陆浅颂小腹蹭，隔着裤子顶他。 　　“同桌……”陆浅颂额头在他头上贴了一瞬，“我都不知道你能这么主动。” 　　不等温朝安回答，他用力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扒掉他的裤子，温朝安的后臀露出来，圆圆的肉肉上留有刚刚残余的掌印，陆浅颂的手就在那里点火，他托起温朝安，让人靠在自己身上，把裤子连内裤全部脱掉了，小同桌红着脸低头亲他的头发，奔放的像是另一个人。 　　“要……要怎么做？”陆浅颂把他抱在怀里，把他的衣服从下撩起，挂在肩头，在温朝安的胸前问。他的呼吸喷在胸口，温朝安胸前的小点很快挺起。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试过……” 　　理论知识可能谁都有，不过等真正要开始了，还是不能放开，陆浅颂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理论”到底真的假的？ 　　可是男生又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器官，他就拉下裤子，用自己对着温朝安的下面，等前端碰到洞口附近的软肉，温朝安忍不住哼哼起来。 　　“行吗？”陆浅颂把人往怀里压，他只露出红红的耳朵，被温朝安弓身咬住了耳尖。 　　“你，要不你试试？” 　　等头部按在小洞边上了，陆浅颂才想起来要用润滑油这种东西，他有些急切地想，家里似乎并没有…… 　　“操，这就太傻比了……”陆浅颂这么骂着，抬头咬了温朝安的嘴唇，从桌上拿起电话看了眼就打，好在那边迅速接通了，“喂？家里有没可以代替润滑油的东西？” 　　温朝安咬着下唇，羞到脑袋一跳一跳的，甚至听见那边的轻笑，沈青湖慢吞吞地说：“你是傻逼吗？在你床头柜上，刚出门给你买的。” 　　直到这会儿，温朝安才知道，原来沈青湖根本不是有事去外地，而是刚才自己说要来，陆浅颂把他请走了。 　　陆浅颂能因为什么事情把室友送走？ 　　他刚刚还这样装那样拒绝的，整得好像只有自己思想不单纯。 　　这个假装正人君子的骗子！ 　　电话刚一挂断，温朝安就一口咬在陆浅颂肩膀上，他听见闷哼也不松口，咬了一圈深深的牙印，而陆浅颂的下身还抵着他，随着行走的姿势而磨蹭。 　　陆浅颂很快找到了那瓶润滑，挤出一大团，抹在温朝安屁股上。 　　“好凉……”温朝安身体瑟缩，连酒劲儿都小了些，他还是有些晕，不过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分解酒精，他是因为不喝酒猛地一喝才那么醉，实际上也不过两杯，很快就恢复了，也不会醉到硬不起来。 　　“抹一抹就热了，”陆浅颂亲亲他，把那团东西揉开，在洞口揉按，很快冰冷就被温度暖热，温朝安只觉得屁股湿乎乎的，像尿裤子了一样，好羞人。 　　他还羞着，陆浅颂的指尖已经入侵，他不敢用劲，只能一点一点往里，每进去一点都要问温朝安疼不疼，能不能适应，温朝安心如擂鼓，还是摇头说不疼，还让他快一点，现在这样很难受。 　　陆浅颂用力戳刺，食指被整根吃进去，小同桌已经在他身上软成了一滩泥，于是他又试着增加手指，中指在洞口按揉，像之前一样，一点点进入，而其他手指还在旁边的软肉上缓缓磨蹭，蹭得温朝安又痒又难受，他忍不住动一动，这一动就是陆浅颂没抱住他，直接落下一截，不仅含住了两根手指，还包住了旁边无名指的顶端。 　　温朝安“啊”地叫着，咬着下唇不想发出声音，而陆浅颂开始在湿热的内里进出，做着活塞运动，时不时曲起指头，用弧度摩擦肠道内壁。因为润滑，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太大阻碍，可温朝安第一次经历这些，他的下面无疑是咬得很紧的，陆浅颂也不敢加快速度，因为听说肠道很脆弱，怕他疼。 　　等温朝安适应了，他才拿出手指，换上自己的家伙，顶在洞口，里外都湿漉漉的，小同桌像是流了好多水一样。 　　“我、我进来了？” 　　温朝安点头，那根磨人的东西就破开小洞，一点一点往里肏。 　　“嗯……啊……”温朝安哼出哭腔，手指按在他的肩膀，抓出痕迹也不自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了，又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近了。 　　陆浅颂一点一点深入，来回缓慢地摩搓，本想等他适应，可不知道是不是足够温柔，温朝安的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他甚至觉得太慢了，好磨人，再磨自己就受不了了。 　　他喘息，抓着陆浅颂的头发控诉：“快一点好不好？难受……啊——” 　　陆浅颂一挺身，如他所愿，也同时不让自己忍得那么辛苦。 　　“行吗？不疼吗？” 　　“嗯……不疼……” 　　这就是一个开关，他话音刚落，陆浅颂就开始用力地顶。少年人的定力哪有那么好，他也气血方刚，而且力气还很大，比温朝安想象地还要用力，深深浅浅地肏。 　　温朝安抱住他的后颈，眼里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了，好像有很多眼泪随着撞击落下来，他毫无自觉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哼叫，叫的陆浅颂更加卖力，让他像是在水花中沉浮，又像是在风里忽高忽低。 　　这一肏不知道要过多久，温朝安的腿都在疼，他腰也很累，终于被顶到一点而兴奋到震颤，陆浅颂很快发现了，用力研磨撞击那里，温朝安就很快射了出来。点点的白浊落在陆浅颂的小腹和肚子上，温朝安的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陆浅颂低低一笑，用汗津津的手臂抱住他，觉得高潮之后再冲或许并不会舒服，于是退出来，在温朝安腿根用力贴磨，温朝安的身子微微颤抖，高潮的余韵让他一点力气也无，软软地趴在陆浅颂身上，而腿根的摩擦要起火了似的，又疼又重，不过也没有过太久，炙热的黏液落在大腿，又痒又湿地缓缓流下去。 　　陆浅颂终于射出来了。 　　他们两个靠在沙发上恢复体力，温朝安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又感到了困，迷迷糊糊地说：“我饿了。” 　　“我也……”陆浅颂想了想，愉悦后的大脑迟钝地告诉他下午好像打包了鸡翅，他就说，“我们的鸡翅呢？” 　　“鸡翅？”温朝安摇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鸡翅啊？” 　　“……操，我想起来了，好像忘超市里了……” 　　温朝安笑出来，记忆终于恢复，有些迟疑地说：“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店员会不会觉得我们疯了啊？” 　　“可能以为我俩是贼，偷了东西就跑的那种。”陆浅颂想着想着又低骂，“沈青湖有毒，他为什么不买套？” 　　“……”温朝安红了脸，“可我又不会生小孩。” 　　“可我差点弄进去……对不起，下次我准备齐全一点好不好？”陆浅颂亲亲他的脸颊带他去浴室清理。 　　稍晚一点，他带着温朝安回床上，把客厅和餐厅大概收拾完，又把所有衣服都放洗衣机洗了才回去，温朝安正抱着他的被子发呆。 　　“想什么呢？”陆浅颂摸摸他的头。 　　“想你，想你抱抱我。”温朝安伸出双手。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陆浅颂抱了抱他，笑起来：“我要等洗衣机洗完了烘干，可能要两个小时，反正明天不用早起，要不要一起熬夜？” 　　“熬夜……干什么啊？” 　　“首先，给我安做饭……” 第70章 ？？ 　　温朝安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光洗衣服就用了一个小时，他那时酒醒了一些，一边吃饭一边和陆浅颂聊天，还问了沈青湖到底怎么回事，得到了陆浅颂尴尬地一笑。 　　而饭后的记忆就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被抱上床时小腿磕在了床沿上，陆浅颂就在小腿上顺毛似的摸了几下，才重新把他放上床，盖上了被子。 　　之后温朝安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他是因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钝痛而醒的。 　　他翻身时，手臂碰到了什么，意识慢吞吞地想，自己床上到底有什么，他很快想起自己床上当然是什么也没有的，于是这才猛地清醒了。 　　等转头看向旁边，温朝安的记忆才终于苏醒，他都忘了自己在谁家了。 　　陆浅颂还在均匀地呼吸，看上去就睡得很好，温朝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自己醒得早，于是想要不要先去洗漱，可刚坐起身，全身就疼得要命。 　　“醒了？” 　　他起身的动静牵动了被子，也吵醒了陆浅颂。 　　“醒了……”温朝安抬起手，胳膊上有或轻或重的痕迹，小臂那里是手指一直握着握出来的，而上面则有的是牙印，有的是小草莓，好像胳膊内侧那块的肉最软，陆浅颂就特别喜欢。 　　他不用多看，拉开衣服，身上也都是这样的，唯有肚皮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而逃过了一截——陆浅颂怕按得肚子疼，没有敢放肆。 　　温朝安放下衣服下摆，腿部用了点力，又酸又疼，只好又倒回被子里，被陆浅颂拉到怀里亲了亲。 　　“怎么了？饿不饿？”陆浅颂揉了揉眼睛，他的衣服滑下一点，露出温朝安用力咬出的牙印，上面有点破皮，渗出一丁点深色的血迹。 　　温朝安伸手摸了摸，心疼地问：“疼吗？” 　　“不疼，我还可喜欢。” 　　温朝安看着那痕迹，突然说：“还好我是人。” 　　“……啊？” 　　“我要是狗，你现在就要去打疫苗了。”他伸手抱住陆浅颂，把自己往人怀里挤，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靠，最后得出结论，“我给你省钱了。” 　　“……你是猪吗？我不会找小狗当男朋友。” 　　陆浅颂很快补充：“也不会找猪，只找我安，小安猪。” 　　温朝安笑起来，在陆浅颂怀里抖抖抖的，是心情很好的小动物。 　　“你呢？”陆浅颂的手在被子外摸上他的腰，顺着到屁股那里，轻轻拍了拍，“疼不疼？” 　　“不知道，”温朝安仰头，脸上多了一抹红，“也没有太疼，就是有点不舒服，涨涨的，但是还好。” 　　陆浅颂低头，在他脸上的红色上轻咬。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久，腻到肚子都饿了，这才起床做饭。 　　如陆浅颂所担心的那样，温朝安走路都不会走，他先是在床边站起身，然后蹭另一步，就直接停在那了，红着脸看陆浅颂。 　　而陆浅颂在捡掉下床的抱枕，捡回来才看见温朝安的样子，可怜死了，又可怜又委屈，还有点怨怪……简直可爱死了。 　　“走得动吗？”陆浅颂抱起手臂看他。 　　“不能，”温朝安摸了摸屁股蛋儿，欲哭无泪，想着昨天晚上做完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还好好的，就算不适应也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他瘪着嘴嘀咕，“好难受，都不是自己的屁股了……” 　　陆浅颂哈哈大笑。 　　最后是陆浅颂公主抱他到客厅的，因为温朝安腿不想分开，背不了。 　　陆浅颂煎了四个鸡蛋，一人俩，又冲了豆浆，觉得可能吃不饱，还叫了小区门口的菜夹馍，和打包好的红豆稀饭，说是让温朝安多吃点。 　　可温朝安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心意，用筷子夹起鸡蛋咬了一口，忧愁地说：“怎么办啊？我晚上回家，被妈妈看出来怎么办？” 　　“那不回去了？”陆浅颂当然乐于这样，但是也不敢留他太久，“算了，等晚上看看好不好？要是可以走了，我们就回家。不行我就再和阿姨说一说，就说你……嗯，就说你不舒服行不行？不舒服在我家留宿。” 　　“那我妈就会直接来接我，”温朝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里面谴责的意思很重，“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还不如直接回去呢。” 　　“……咳，那好吧，咱们到时候看。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晚上就留在家我们一起，马上就要考试了嘛，哥哥教你学习好不好？” 　　“学什么啊？还哥哥？”温朝安哭笑不得，“你忘了，上次小测验我比你高。” 　　“可我博学一点，这里我都学过两次了，就是不精，教你还是绰绰有余。” 　　温朝安撇嘴：“那沈青湖呢？今天也让他回避吗？” 　　“不用，他今天真的去外地了，刚刚和我发的消息，真的。” 　　“……” 　　时间过得很快，温朝安的“不舒服”到下午也没有缓解，反正是肉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肉疼要命，他可装不出来一点事没有的样子。 　　温妈一直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但估计给他留了饭，温朝安想了想觉得还是给她打个电话比较好。等电话通了，听听看妈妈什么态度，要是可以的话，就留下来，不可以就立马回家。 　　温朝安还没开始打电话，手机就自己响了，他一看，正是温妈。 　　温妈问他吃没吃饭，问学习学得怎么样了，温朝安就如实说：“我今天看了数学和英语，背了两篇古文，刚刚吃了饭。” 　　“喔好的，那晚上还吃不吃？吃的话妈妈给你留点？” 　　温朝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轻声说：“妈妈，我晚上不吃了，然后我们现在复习物理，可能还要……嗯，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才能回家了。” 　　他关键时刻话锋一转，没敢说“可能还要留一晚”。 　　温妈那边反而笑了笑表示理解，又说：“那你还想不想住在同学家啊？想的话没事，说就行，妈妈看你们关系好，想玩可以，但是要记得学习。” 　　她反而这么和温朝安说了，温朝安愣了愣，紧紧地咬住嘴唇，他甚至眼眶都快红了，明明自己怕被知道，可实际上温妈什么也没说，反而自己昨天还…… 　　他倒不是后悔，他只是觉得这样对温妈不好，他是个会骗人的坏小孩。 　　他顿住不说话了，陆浅颂本来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用水杯冰冰他的脑门，等温朝安看过来，他做口型说：电话电话。 　　温朝安赶紧和温妈回复：“那我，那我今天就再待一天，妈你别操心，我明天就回去了。” 　　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不会分心的，这次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温妈似乎在电话里笑了笑，温朝安的嘴角也勾出一点笑意来，电话很快挂断，陆浅颂问他怎么样。 　　“她说可以，”温朝安大大叹了口气，靠倒在陆浅颂身上，“我今天可以住在这了。” 　　“真好，我小安安猪又要和我睡了。” 　　温朝安拍他的手，陆浅颂笑嘻嘻地把水送到他跟前，温朝安就不敢乱拍了，怕水洒了。他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惊喜地说：“甜的？” 　　“是呀，给你补充点葡萄糖。”陆浅颂收了空杯子去洗。 　　“葡萄糖？做完……要喝糖水的吗？” 　　“……不是，”陆浅颂洗杯子，“我怎么知道要不要喝，我就是给你冲一杯！” 　　温朝安靠着他笑，他从后面抱住陆浅颂的腰，靠在他背上，等了等说：“今天要不要喝酒？我昨天就想和你喝的，但是没喝成。” 　　“？？？你说啥？”陆浅颂惊呆，“今天还喝？你又要酒后乱性？” 　　“不是！”温朝安气得脸红，“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喝，你才酒后乱性！” 　　“是你扑的我，同桌？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 　　“我才没有……” 　　如温朝安所愿，晚上他们一起喝了小酒。 　　陆浅颂为他准备了果酒和橙汁，最后在厨房捣鼓了一阵，也不知道怎么调的，喝起来酸酸甜甜，温朝安特别喜欢。 　　“这还是叶子姐姐交我的，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调酒，立志要做调酒师，就让我和沈青湖品鉴……” 　　“然后呢？” 　　“当然不好喝，好多都不好喝，乱七八糟的，有的东西简直就是毒药，结果沈青湖还一个劲儿说好，简直猪油蒙了心。” 　　“……”温朝安问他，“那你怎么调这么好的？” 　　“我实在受不了了，后来喝过一次真正好喝的，就让叶子姐姐学学。本来就是想她万一给别人喝总不能闹出人命才告诉她的，结果她去了没学会，我和沈青湖都学会了。” 　　温朝安笑起来：“那你教教我呀，我想喝的时候就可以自己调了，一喝就想到你。” 　　“不可能。”陆浅颂光速拒绝。 　　“为什么啊？” 　　陆浅颂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不知道吗？”的眼神：“酒这种东西，在我这里喝喝也就算了，你还想自己调？你疯了？下次酒后乱性你想找谁？” 　　“？”温朝安脑子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71章 橘子 　　因为有了温妈的允许，温朝安就顺利留在了陆浅颂家。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一起学习……以前，温朝安想他了都只能偷偷和他打电话，发几句消息，而现在，只要抬头，他就能立马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温朝安觉得开心，他写作业的时候不自觉地用笔戳自己的脸蛋，心里所想都映在表面，全被陆浅颂看见了也不知道。 　　温朝安用手撑着头，等了好久感觉到视线，看过去，不好意思地收了收下巴：“看我干嘛？” 　　“看你学习，”陆浅颂站起身，用手臂撑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我不想学了。” 　　勤奋的人要是还能聪明一点，那么至少在高中来说，他基本稳居上游，如温朝安，而陆浅颂这样的，就是聪明又懒惰的人，也就靠吃老本当个中上，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人不能被恋爱冲昏头脑，要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 　　“休息吧，”陆浅颂最后还是撒娇，“陪我休息吧。” 　　温朝安要是天天和他住一起，那真是学不了习了，这人和周茸一样不爱学习，但周茸是自己去找伙伴玩，而陆浅颂要来找他玩。 　　“那好吧。”温朝安丢下笔，抬了抬手，陆浅颂就把他抱起来，他体重还行，他自己肯定是抱不起来，不过找了个有力气的男朋友，好像轻轻一提就把他提溜起来了。 　　“我都没问你，我沉不沉啊？”温朝安把手臂吊在他脖子上。 　　“沉，”陆浅颂看他一眼，“你这么大个男生你不沉？” 　　他很快自夸：“你觉得自己不沉是因为我力气大。” 　　他是力气大，温朝安的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 　　不过温朝安并不想告诉他，总有人会觉得这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且天天挂在嘴上。 　　- 　　和小男友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还没干什么，一天就到下午了，温朝安仔细回想，觉得自己今天只是吃了一顿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饭，和陆浅颂打闹，看了一小会电视，看了会书，一下子就快五点了。 　　今天就要回家了，温朝安把书装进书包里，默默地收拾好东西，本来要换校服，不过陆浅颂说，周天谁穿校服啊，让他把衣服直接穿走，温朝安就乖乖把校服装进了书包。 　　他下午没吃多少饭，为的是回家可以吃一点进去，所以临出门的时候陆浅颂还又给书包里揣了一个苹果一个橘子，说是要有仪式感——这是温朝安上学的小食盒标配。 　　他们打车到温朝安家小区门口，温朝安要回去了，陆浅颂就站在小区大门外面看，好像要等温朝安的身影看不见了再回家去。 　　以前也有陆浅颂送他回家的时候，温朝安虽然不舍，但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可今天不一样，目送他的不像是他浅浅笑着的男朋友，而是只不能再养，要被送到别人家的小狗，眼巴巴地目送小主人离开，又已经知道自己不能追上去了，嘴里黏黏糊糊地哼唧。 　　莫名其妙的，温朝安觉得他看起来太可怜了，于是又刷卡出了院子，把人领了进去。 　　“怎么了？舍不得啊？”陆浅颂笑眯眯地跟他在院子里兜圈，“那我送你到家楼下……嗯，送你到家门口。要是有机会和阿姨打个招呼也行。” 　　“可以啊，”温朝安来了兴趣，“要不要去我家里玩？” 　　“好，我还没见过你房间长什么样子呢。” 　　虽然这么说了，可他们也并没有上楼，而是绕着小区散步。小区里的邻居温朝安都不熟悉，他才搬进来几个月，多数时间都上学，也不如以前在老家那样。 　　不过看见小孩子遍地跑，又觉得这种氛围也不错。 　　最后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明明基本每天都见，还总是有话要说，好像永远说不完，有太多的话题能聊了。 　　但有时候也不想说话，温朝安就拉着陆浅颂的手指玩，弯一弯，又拉一拉的，低着头轻声说话，让陆浅颂特别想凑上去亲他。 　　“我们那天考试啊？”温朝安突然问。 　　陆浅颂探了一半的头又转回去：“周三周四？好像。怎么了？怕了？今天不是复习得挺好的嘛？” 　　“对啊，是挺好的。”温朝安伸出自己的食指，和陆浅颂的对在一起，小时候他们班里的同学总是把小手指当成两个小人儿，这样就像是两个小人儿在亲吻一样。 　　温朝安用了点力气，陆浅颂就也用劲儿，最后他们一来一往指头都有些泛白了，像是两只顶犄角的小羊一样。 　　“你那么用劲儿干嘛？”温朝安收了手，“胜负心好强，是不是前天请客了心里不爽要我请回来？” 　　“对，你还真猜对了，但是——”陆浅颂拉长声音，“那天晚上，我已经收到谢礼了。” 　　他眼角弯弯的：“贵重的。” 　　温朝安踹他，没踹上，被陆浅颂附身握住了脚踝，他坏心眼地往上提了提，温朝安就仰身靠在椅背上锤他：“干嘛？好玩啊？” 　　“是啊，好玩，”陆浅颂把他腿抬到自己腿上，像人半坐在他身上一样，腿根和椅子有个空隙，陆浅颂就把手从那个空隙塞进去，隔着裤子摸他的屁股蛋儿，“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温朝安弓起身子往一侧躲，可脚踝还被捏着，又跑不掉。不过陆浅颂很快就松了手，看着他笑。 　　大庭广众之下，到底要干什么？ 　　温朝安做好，提了提裤子，正好有个羊角辫子小姑娘咬着糖葫芦在不远处看他俩，温朝安看见那小孩的妈妈正在旁边低头看手机，但还是脸一红，拉着陆浅颂就跑，跑到自家单元楼下面了也不想回去，完全忘了还要请陆浅颂做客，又往前了一段，慢慢散步。 　　“你家到底在哪啊？” 　　“在刚刚那个地方，”温朝安指给他看，“跑过了。” 　　“……同桌，你是不是不想回家？”陆浅颂抱着手，“你要不想回家早说啊，我不送你了，直接绑我家算了。” 　　“我不是不想回家……”温朝安顿了顿，“算了，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你这也太快了，”陆浅颂惊呆，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家不是走过了？那这样，我们再走一圈，等绕回去就送你进去好不好？” 　　他们又绕着小区走了一圈，等磨磨唧唧终于到单元楼下面，温朝安就说要上去了。他在门口和陆浅颂说了好几声拜拜，但是每次都要再多说几句，等之后还要再说。 　　终于上了电梯，温朝安又跑下来，到陆浅颂跟前说：“有个事和你说。” 　　“我安？你已经有好多事要和我说了，”陆浅颂疑惑地看着他，猜测道，“你是不是……”他凑到温朝安耳朵旁，低声说了句话，温朝安的脸“唰”一下红了，他捂着脸倒退一步，磕磕绊绊地骂：“你、你才熟……” 　　陆浅颂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好了，回去吧。” 　　“那最后一件事，”温朝安四下看了看，没人，扬起脸小声说，“亲我一下。” 　　“好。”陆浅颂扶住他的脖颈，嘴唇碰上去，等温朝安以为他要离开了，他就捏着温朝安后颈的肉肉，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分开，陆浅颂的额头靠着他：“上去吧？” 　　温朝安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旁边发出塑料袋子的声响。 　　他心口重重一跳，转头看过去，橘子们骨碌碌滚出了袋子，袋子上方，温妈还保持着“提”的姿势，却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温朝安后背一瞬间就出了一层汗，他不知道温妈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看了多少，他只是脑袋有些晕，像前天晚上喝了酒一样，快要站不住了。 　　“妈……” 　　“朝……同桌？”陆浅颂眼疾手快扶住他，温朝安茫然地看过去，眼里还映着楼道里的光，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而这个对视惊动了温妈，女人都四十多岁了，平时那么温和，此时却急着大喊了一句“安安”，然后大步上前从两个人间挤过去，劈手拉走了温朝安。 　　“妈？我……” 　　“走！走了，我们回家去！”温妈看也没看陆浅颂，用力拽着温朝安就走，好像陆浅颂是带坏了自家孩子的人，如洪水猛兽似的。 　　温朝安被拉得踉跄几步，下意识回头，目光一触及到孤零零站着的男朋友，眼眶就红了。 　　乖。没、事。 　　陆浅颂露出个算不上安慰的笑，冲他摇了摇头。 　　温妈可能不想再看见陆浅颂了，连电梯都没坐，直接转弯上了隔壁道的楼梯，温朝安在快进入拐角时看见陆浅颂比划了一个“六”，放在了耳边。 　　他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是要打电话，而是回家联系。温朝安想要重重点头，想说我知道了，可是什么讯息都没来得及留给他，就立马看不见他了。 　　温妈踩着楼梯上去，楼梯间还也有些回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陆浅颂也不能根据这个估计出温朝安家的楼层。 　　很快，回声也没有了，整个楼里都寂静无声。 　　陆浅颂原地站了会，最后叹了口气，俯，把橘子一个一个装回袋子里。他默默地想，要是早问过小同桌他家住在哪层就好了。 　　他四下看了看，最后也只能把橘子放在信箱柜子上，转身离开了。 第72章 洗不掉 　　从看见的那一刻开始，温妈就变得和平常不同了起来，她拉扯着温朝安回家，温爸出去应酬了，周茸则去同学家玩，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温朝安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温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睛，像是为了忍住眼泪一样，轻声问他，是不是陆浅颂骗他的。 　　温朝安从来没回答过这么超纲的问题，他想了想才说：“妈，什么是骗我的？” 　　温妈窒了窒，语速急切地说：“是不是他要害你？他和你坐同桌，他叫你去外地，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哄骗你？安安！你是不是傻啊！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先和妈妈说一下？” 　　她急于听到温朝安的回答，想要确定自己这个儿子没有什么问题，是有坏人带坏了他，而儿子是个傻乎乎又很乖的男生，这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可温朝安没有给出让她满意的答复。温朝安很认真地说：“妈妈，我成绩很好对不对？所以我觉得我很聪明，聪明的人不会被骗。” 　　温妈紧紧抓着他的手松开了，而温朝安后面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妈，我可能有点不正常，但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而且，是我先喜欢他，我先给他告白的，不关他什么事。” 　　温妈生气了，但她不是脾气火爆的人，生气就仅是不停地喘息，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等了好一会，她才红着眼睛劝温朝安：“安安，你听好。任何你们现在不可以解决的事情，对大人来说都不是事，妈妈知道你很乖，但是这种事情不可以撒谎，你要和我说实话。” 　　温朝安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闪躲，但也就是答案了。 　　最后温妈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迅速而有些头晕，温朝安去扶她，可她躲开了，她大步去了温朝安的房间，把房间里一直收着的门板拉开了。 　　温朝安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了一样，他甚至不敢上去帮忙，眼睁睁地看着这间房子被门板一分为二，周茸那部分渐渐看不见了，温朝安有了独立的房间，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安安，去洗个澡，把书包拿进来，”温妈轻声指挥他，等温朝安照做了，她靠在门框上说，“你好好想想，要是真的被骗了，妈妈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帮你的，你……” 　　温妈的话慢慢停住了，温朝安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脖子上，心里当时就梗了下。随后，温妈招呼也不打就拉扯下温朝安的衣领，在衣领下面，红色的、未散去的痕迹一览无余，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温妈终于绷不住了，她几乎是把温朝安拖去浴室的，推进去关紧了门让他去洗澡，她说不出太重的话，只能一遍一遍喊着他把那些东西洗掉。 　　怎么洗得掉呢？ 　　温朝安锁了门，放了热水，自己蹲在浴池里的暖水中，看着自己身上红色的痕迹。他的手摸过那些红痕，有的已经因为时间而变得青黄，那看起来有些狰狞，遍布白嫩的肌肤上，可不过是喜欢的人留下的吻痕，看着好像很疼，温朝安却从没有一刻觉得疼。 　　他想到陆浅颂，想要现在就见到陆浅颂，随后眼泪就大滴大滴落下去，在水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又变成涟漪，很快看不见了。 　　妈妈会觉得他恶心吗？ 　　一个拖来的油瓶，在家待了半年都不到，就发现他是个会和同性同桌厮混的人，这就很恶心了吧？而且还看见了这些痕迹，是不是觉得他脏死了？ 　　温朝安不知道，也不想探究温妈的想法了，他在池子里低声啜泣，后面慢慢开始打嗝，一直坐到水都凉了才放了水穿衣服出去。 　　家里安安静静，温朝安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立马面对温妈。他轻手轻脚地回房间，可一打开门，就看见温妈在他床上坐着。 　　温朝安心脏都快停跳了。 　　“过来，”温妈指了指那扇门，“最近你先在家里待着吧，周茸那小子话太多了，你们两个学习他影响你，你们就先分开。之后是不是要考试了？周三是不是？这几天就好好复习，别想别的。” 　　温朝安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他茫然地问：“我，不上学了吗？” 　　“上，学咱们还上，但是明天你先歇一歇，妈妈帮你给老师请假。”温妈说完就出门去了，温朝安则跟上去走了两步，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静不下心来，也没有任何能令他静下心来的东西。这么焦躁了好一会，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温妈会查周茸手机，但是从来不会看他的。 　　而且为了能和陆浅颂多转几圈，他早就把手机静音放在书包里了，这样没有人催，陆浅颂也不会让他早早回去。 　　温朝安打开书包，手机果然还在那里躺着，这是这一个多小时来他最欣喜的时间了。 　　为了不让手机被温妈收走，他坐在门后面看，陆浅颂发了消息问他的状况，一连发了好多，有的是一个小时前发的，有的是半个小时前，还有好几个电话，似乎对他没有回复这件事而感到忧心忡忡。就在温朝安想要回复他时，陆浅颂发过来了一大段话，意思是，他觉得手机应该被收走了，所以要是阿姨看得见，希望可以看看下面的话，打电话也行，怎么都好，就是想和阿姨沟通一下。 　　温朝安默默把那段话看完，眼睛又湿了，他默默给陆浅颂打了一个电话，但他怕被温妈听见，只能偷偷给他发消息。 　　陆浅颂开始听不见他说话，着急了起来，可很快就看见了消息里的话，这才放下心。 　　“哎，我安，别哭，”他听见温朝安吸鼻子的声音了，“阿姨是不是骂你了？” 　　温朝安回复：没有，但她让我洗澡。 　　“……”陆浅颂沉默了一会，“她，不会扒开你衣服看了吧？看到了吗？” 　　嗯。 　　温朝安又抽了下鼻子。 　　陆浅颂好像想让气氛开心一点，说：“你家的橘子我放楼下信箱上面了，你记得取啊。” 　　温朝安很轻声地“嗯”，然后他不想只是打字了，于是悄声说：“陆浅颂，可能……明天我不能去上学了。” 　　“为什么？”陆浅颂懵了，他当机立断叫司机返回，说，“你家到底哪层的？我去找阿姨说，不能不上学。” 　　“别来！”温朝安急了下，又抹眼泪，压着声音，“她现在正生气呢，你别来。而且我也不知道后天能不能去，不过周三考试应该可以，你别来啊。” 　　司机已经调转车头了，陆浅颂没制止，只是和温朝安说：“那好，我不去，但你也别挂电话，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温朝安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你的橘子。” 　　“吃，乖，还有好多好多。” 　　“哪有好多好多啊？吃完一个就没有了。”温朝安说着说着，滑声了，带着泣音，“陆浅颂，你为什么不给我装多几个啊，马上就没有了……” 　　他因为没有橘子了而抱着手机哭。他没有任何可以怪的人，现在也不知道要怪什么了，橘子就好像一个发泄口，他就开始怪这个橘子，还有书包里的苹果一起怪，也要怪陆浅颂，为什么就放两个。 　　他哭着哭着哭累了，靠在墙上不说话，陆浅颂也没有挂断电话，温朝安听见电话那边有嘈杂的声音，估计陆浅颂可能没有回家，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着。 　　“你不回家了吗？” 　　“回，但我在外面坐一会。我这里是不是吵到你了？”陆浅颂就在温朝安的小区门口，这次没有人带他所以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幼儿园前面的长椅上坐着。 　　“不吵，那一会挂了之后，你要早早回去。” 　　“好，”陆浅颂温和地说，“你也是，早早睡觉，好好。就算明天不来学校，也要记得复习，周三考试要考第一的。” 　　“好。”温朝安流着鼻涕，却对着手机笑了起来。 　　电话一直连着，晚些时候周茸回来了，他看见房间里推拉门板锁上了，可能立马意识到怎么回事，就去找温妈理论，但是温妈不为所动，让他别吵到温朝安。 　　温朝安听他们在外面吵，心里好烦，可也只能靠在手机上听陆浅颂和他低声说话，只有这个声音才是让他安静的灵药。 　　后来周茸也不吵了，他“嘭”一声关了门，在门那边和温朝安传纸条，温朝安这才发现周茸发了消息过来，而自己没看见。 　　他回了个“没事”，之后就穿着陆浅颂的那身衣服躺进被子里。 　　衣服上还有些陆浅颂的味道，温朝安闻着味道，抱着手机，房间里的灯也关掉了，现在可能才九点都不到，但是他哭过很困，就躺在被窝和电话那边的陆浅颂说了几句话，慢慢睡着了。 　　或许晚上温妈有进房间来看他，可是温朝安把手机放在了枕头正下面，不让任何人拿走。 第73章 平静 　　温朝安在家待了两天。 　　这两天过得很正常，没有被大呼小叫也没有被冷战，周一时温妈还有点生气，可第二天她就不再生气，而是让温朝安学完习休息时，出来做做家务，中午一起做饭。 　　温妈什么都不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温朝安看得出来，她是在想办法教育他。 　　可温妈说不说，有些道理他也知道，不是他做错了，而是他的行为不合适。但不合适又怎么样呢？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周三要考试了，于是他还是去上学，温妈请假的理由是生病，所以他一到学校，朋友们就问他病好了没有。 　　他们这次是期中考，大家都在教学楼下面站着，赵绮绮大老远就看见他，连忙跑过去问：“朝安，我前几天发你的消息怎么都不回我啊？” 　　“回了啊？”温朝安记得自己都回复了。 　　“那是回吗？”赵绮绮看起来颇为生气，“你嗯嗯啊啊的，那是回复我还是敷衍我？” 　　温朝安浅浅地笑了下：“要是敷衍你，我就不回消息了。” 　　“你怎么了啊？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赵绮绮犹豫了下，还是问，“我其实昨天就想问你的，你们两个……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出什么事情？”温朝安反问。 　　“额，这我怎么知道啊？这是前天你们两个都没来学校，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温朝安闻言愣了愣：“他也没来学校？” 　　“是啊，不过昨天我去问，陆浅颂说他感冒了，好像就是有一点。咦？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 　　温朝安转头，陆浅颂刚好进校门，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陆浅颂似乎愣了下，不过很快背着书包向这边走过来。 　　两天有多长？ 　　四十八个小时，两千八百八十分钟，十七万两千八百秒。 　　温朝安和他说一句话只要几秒，看他一眼只要一瞬间，他等了十几万秒，换成天来算，是很小的个位数，每个人都和平时一样，只有温朝安觉得这段时间太长了。 　　他这么想着，就低下头，他委屈得想哭。 　　“早。”陆浅颂站在他们旁边，他声音有些哑，带着点鼻音，确实是感冒了。 　　温朝安又抬头看他，小声问：“你怎么、你怎么感冒了？” 　　“风吹的，没事，”陆浅颂抬手，但是很快落下去，“你呢？生病好了吗？” 　　温朝安摇头：“我不知道。” 　　赵绮绮看得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到底干什么了才能一起生病？ 　　“走吧，排队去，你们在哪个考场的？” 　　他们都不在一个考场，所以排队要按考场排，不能站在一起。这次考试也算严格，单人单桌，好多同学都要去多功能教室考，那边桌子疙里疙瘩的，写字不舒服。不过好在陆浅颂和温朝安都在教室，还是同一层。 　　进考场之前，他们在教室外面放书包，温朝安蹲着身子，肩上突然一沉，耳边传来又低又哑的声音，那声音还抽了抽鼻子：“好好考啊同桌。加油加油加油！”那只手在肩上一按就离开了，等温朝安想要转头去看他，就被揉了揉头发，陆浅颂很快就到对面的班里去了。 　　温朝安蹲在书包前，等旁边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拿着自己的东西去班里。 　　老师说这次考试关系到第二年的选课和分班，成绩会占一定比重，所以都要好好考试。其实分不分班都不会因为这一次考试而定格，可温朝安今天状态很好，他写卷子一气呵成，格外认真，好像老师就在他旁边盯着他一样。 　　他写题不快，不过胜在专注，最后打铃之前几乎每科都检查完毕，很是自信地交卷了。 　　下考之后，陆浅颂来班里找他，别的同学都在对题，只有他们两个一里一外坐在座位上说话。 　　温朝安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他说：“考得好吗？” 　　“好，你呢？” 　　温朝安靠在自己手臂上，没回答，只对他小小地笑了一下：“你说我能考第一吗？” 　　“能，”陆浅颂摸摸他的头发，上面有一撮小毛乱乱的，应该是考试之前揉出来的，于是他把那撮小尖尖抚平，“考第一了我们就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玩？”温朝安眨眼睛，他想了想说，“我想去海边，我想吃烤鱿鱼。” 　　“那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考第一了我们就去海边，不过烤鱿鱼不用等那么久，放学就去买。” 　　“好。”温朝安说完就不开口了，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看着陆浅颂。他一直都喜欢这样看他，其实有时候上课也会偷偷看，不过陆浅颂多数都不在好好听讲，视线会对上，所以他就不敢看了。 　　看着看着，温朝安突然说：“昨天我妈妈给我做饭了，她问我做饭难不难。” 　　“嗯。”陆浅颂应了声。 　　“我说我不知道，因为看起来挺简单的，但是做的时候就会发现，要掌握的东西很多，放多少盐，多少油，什么时候开火，什么时候下锅……这些东西又不是计算题，我看几遍都看不会。” 　　“然后她又问我，以后长大了想找什么工作，想干什么。”温朝安直起身子，看着桌子上奇怪的涂鸦，低声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没有特别想干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想找的工作。你呢？陆浅颂，你想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陆浅颂看了他一会，也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学经济或者管理？我爸想让我去给他帮忙。” 　　他等了等，又说：“不过这些都不着急，总是会知道的。” 　　“你会和我分手吗？”温朝安突然问。 　　“啊？”陆浅颂愣了下，“不会。” 　　“我妈妈不同意你也不会？” 　　“不会，”陆浅颂在桌子下面握握他的手，“不管谁同不同意，我都不分。” 　　温朝安这才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班里还有挺多人，不过温朝安不在意，他微微躬，把脑袋靠在陆浅颂胸口，像小羊顶犄角一样了顶，很小声地说：“我好想你。” 　　陆浅颂觉得他瘦了，好像两天就能让一个人的变化变得明显，他抬手摸温朝安的耳朵，捏他的耳垂。 　　隔壁有同学笑着问他俩干嘛呢，温朝安没抬头，假装没听见，他感受到陆浅颂胸口的震动，听见他回答。 　　“嗯，刚考完，缠人呢。” 　　那同学问：“没考好吗？” 　　“不知道，”陆浅颂摇了摇头，“嘘，别问了。”一副温朝安很伤心的样子。 　　可实际上温朝安一只手抬起来，从校服下摆伸进去，也不做乱，就用手心贴着他的肚皮。肚皮温暖又软，摸起来滑滑的，很安心。 　　温朝安闭上眼睛，他想他身上都是陆浅颂的味道。 　　其实这两天，下面就不疼了，身上的痕迹也渐渐消失了，变成青黄色的淤血，有的地方一按还有些酸痛。他觉得那些疼很真，也很亲切，于是想到它们慢慢会消失不见，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他就感到孤独。 　　在家也不会开心，所以在学校就想任性一下。 　　不过他并不想陆浅颂难做，于是还是很快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的额头红了一片，是蹭出来的，看上去有点委屈。 　　“晚上阿姨接你吗？” 　　温朝安觉得会来接，于是点头，但是说：“不过我也不知道。” 　　“我想和她说两句话，就是，这两天我想过一些事，想和她说说。” 　　“不要！”温朝安咬着嘴唇，“她可能、她可能会骂你……” 　　可是陆浅颂笑着说没事，骂他也行，有些话想和阿姨说。温朝安知道这事总要发生，自己劝不劝都会发生的。 　　下午放学，陆浅颂果然先请他吃了鱿鱼须，鱿鱼须很好吃，可越吃，温朝安就越担心，他突然害怕，要是陆浅颂今天见了温妈，那么可能十分钟，二十分钟……很快很快他就要真的分手了。 　　温朝安再三和他确认，像是总是问对方爱不爱自己的小女生，在陆浅颂第不知道多少次说不会分手，他才勉强信了。 　　温妈果然来接他，陆浅颂就上前去打了招呼，最后他坐进车子里和温妈说话，而温朝安则在不远处的树下回避。 　　他背对着车子，一点也不敢看向那边。 　　这样的等待太漫长了，温朝安盯着那棵树上的纹路看了好久，才终于等到陆浅颂下车。 　　陆浅颂叫他去车上，温和地告诉他回家了好好休息，今天他脸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很叫人担心。 　　他丝毫不说自己在车里发生了什么。 　　温朝安上车后，温妈也什么都没有说，等周茸来了，他们才一起回家，就像是没有这件事一样，温妈也很平和，如往常没有多大区别。 　　从这天开始，不管是谁都不再提这件事情了，安静得令人心慌。温朝安这几天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被温妈拆散，赶出家门，或者被陆浅颂无情地抛弃掉。 　　他总在半夜蒙着被子偷偷哭，但这段时间确实什么也没再发生了。 　　但这氛围总让人想起暴雨前，空气静静流动的那一刻。 　　即使它看起来再平静也没有用。 第74章 跟风 　　成绩出来得很快，温朝安并不意外地考了班级第一。 　　这可能是最近最好的事情，温朝安拿着成绩回家的时候，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他天真地以为，一件事情要是没有不良影响，那么它就不算有害，而没有害了，别人又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 　　所以要是那天陆浅颂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温妈对他默认的话，那么自己只要好好学习，做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嘛。 　　温朝安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猜测温妈的反应，想着她会怎么说怎么做，有时想想温妈就是特别温柔又通情达理的人，就算是第一次听闻世界上还有同性相恋这种事，可说不定她就想通了呢？ 　　如同每一个小孩喜欢胡思乱想那样，温朝安也会有些没有逻辑的联想，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却还要把那当成即将来临的现实。这样的结果只会是失望。 　　在成绩出来的第三天，陆浅颂没来上课，那刚好是个周五。 　　自从上上周五自己喝醉之后，温朝安对“周五”就有种别样的感情。所以他早上上学时还挺开心的，但等到老师都来了，陆浅颂却没来时，他又开始担心。 　　课间时，温朝安借着座位之便，偷偷拿手机问他同桌怎么没有来上课，可消息石沉大海，到那天晚上也没有任何回复。 　　温朝安觉得不对劲，又发了一些问他，还打了电话，可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一连三天，直到周天晚上，陆浅颂才回了他的消息。他说他妈妈有点事住院了，所以周五就去了外地，这两天一直在医院没机会看手机，刚刚才坐车回来。 　　温朝安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本来他又担心又难过，陆浅颂回复他之后，他又有些生气，可看了他的解释，生气还是落败了。 　　温朝安问他到没到家，陆浅颂说他刚到车站，还没出来，于是温朝安就想去接他，他们好几天都没有见了，还……还怪想他的。 　　温朝安说要出门，他心里还有些忐忑，可温妈问也没问就让他出去了。等一路到车站，远远就看见陆浅颂站在路灯下面，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的影子拉了老长，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下面。 　　温朝安快步跑过去，到跟前了又放慢速度，悄悄站在陆浅颂身后的左边，轻拍他的右肩，等着陆浅颂一脸惊讶地转过来。 　　可实际并没有想他想的那样，几乎是手一挨上肩膀，陆浅颂就转过身抱住他，像早就守株待兔等着一样。 　　温朝安抱紧他的脖子，可可怜怜地抱怨：“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了？” 　　“没不理你，”陆浅颂用耳朵蹭他的耳朵，因为两个人的胸口靠在一起而显得声音沉沉的，“特别想你。” 　　“我要是几天不见你，我就特别想你特别想你，早就想抱抱你了。” 　　温朝安终于眉开眼笑，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他们站在路灯下面，影子依偎在一起，看着特别亲昵。 　　“我有点饿了，吃饭去不去？”陆浅颂拉着他的手打车。 　　“去！”温朝安特别雀跃，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和他说，“我刚刚出门我妈妈什么都没问，这几天她都和之前一样，你是不是和她说什么了啊？” 　　“说什么？”陆浅颂但笑不语。 　　“我猜不到，但是要是她不生我气了，也接受你了，我就觉得特别好。”温朝安靠着他，等了等，感觉不真实似的，又问他，“她现在这样，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他们刚好打上车，陆浅颂往车里坐，笑着说：“当然是同意了。”他声音不大，可温朝安听得特别清楚。 　　“真的？” 　　陆浅颂给司机报了地方，侧身过来揉他的脑袋，没回答，可温朝安觉得这就是答案了，他好开心，坐在车里都坐不住，要抱着陆浅颂的胳膊，还要玩他的指头。 　　他们把十指扣在一起，和上课偷偷牵手的感觉不一样，温朝安有点脸红。 　　突然想起来学校里发生的一件事情，温朝安和他说：“周五那天，舒新然来找我了。” 　　“嗯？”陆浅颂对舒新然没什么感觉，但也记得班长还有个身份，是他的假想情敌，“她怎么了？” 　　“她问我你怎么不来上课，我就说我也不知道。” 　　“嗯，然后呢？” 　　他们说到一半下了车，往餐馆走的路上，温朝安才说：“没有然后了。” 　　他偷偷看陆浅颂：“我刚刚说她来找我，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陆浅颂想了想，突然了然地“喔”了一声，“她来问我为什么不上课，所以你吃醋了啊。” 　　“我才没有。”温朝安笑着松开他的手，先一步进了餐厅。 　　这顿饭没有吃很快，但几乎都是温朝安在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累了，陆浅颂除了吃就是笑，也不像是想要倾诉的样子，只是看着温朝安，给他夹菜，问他还要吃什么。 　　温朝安以为是他妈妈住院了他心情不太好，所以总是在想办法逗他，成功逗笑了几次，但很显然，陆浅颂今天的状态一直都不好。 　　到最后，他们回家路上，温朝安就问他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情，要是说给他听可以轻松一点，那他会听的。 　　陆浅颂什么都不说，只要温朝安问，就只会用力握握他的手，好像在说“别问了”，最后温朝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他们就静静地在路边走。 　　温朝安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在感情里，从来都是陆浅颂开心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都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尾巴。 　　陆浅颂说想抱，他就抱，说想亲，他就亲……但，除了那天晚上。 　　温朝安这么想，有点脸红，他偷偷地瞄陆浅颂，可其实陆浅颂也正在看他，所以目光就撞在一起。 　　温朝安别开脸，想了想，停下脚步去拉陆浅颂的手，他们都停下来，温朝安想问“为什么今天都不想和我说话呢”，但是还没问出来，却有些想哭。 　　可能是最近哭太多次了，习惯了，他现在一多想就觉得鼻子酸。 　　他确实也没有心灵脆弱到动不动哭鼻子，明明以前哭的次数很少，可现在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陆浅颂有些慌神地去抹，可是泪珠子哗啦哗啦往下掉，擦掉一个又流一个，温朝安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我、我没想、想哭……”他越来越难过，心里有个酸酸地东西一直捏着心脏，心里难受，声音都打颤。 　　“好，好，没想哭。”陆浅颂俯去找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擦一擦又抹一抹，最后抱在怀里，让眼泪流进衣服。 　　“为、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说的说的，想说什么我都和你说，”陆浅颂摸他的头发，顺小猫毛一样，一下一下摸，“对不起，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让你难过了。” 　　温朝安嗓子里也堵堵的，咳了两声，不给抱了，说想要回家，陆浅颂也没说什么就带着他回去。 　　一路上，温朝安红着眼睛看窗外，一个字也不说，像是生气了，可等到家楼下，他又舍不得，两个人最后坐在幼儿园门口的长椅上。 　　温朝安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等了好一会，陆浅颂也没有什么表示，就轻声说：“那我回家了。” 　　陆浅颂握住他的手，温朝安其实也没有离开，他只是这么说而已。 　　“再等一会吧。” 　　温朝安抬头看去，陆浅颂笑着捏他的手：“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那好吧。” 　　他们坐在长椅上，等了不知道多久，陆浅颂才缓缓道：“我周五没回你消息，因为没能拿手机。” 　　“嗯，”温朝安小声说，“你刚刚解释过了。” 　　“我前几天没有理你，也是因为没能拿手机。” 　　“嗯。” 　　“我妈妈真的住院了，”陆浅颂看了他一眼，“不过她没生病……她是被我气的。” 　　温朝安的脸颊被一双手捧住，他只能抬头看着陆浅颂：“为什么，你要气她呢？” 　　“这个不告诉你，”陆浅颂看看他的脸，扫过他脸上每一个细节，最后低头亲他的嘴唇，笑了下，“你自己猜。” 　　温朝安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下压，他的眼眶又红了。 　　“别哭啊，”小同桌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今夜不停地哭，陆浅颂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着，“要好好学习。” 　　温朝安没回应。 　　“听到没有？要好好学习，每次都要考第一。”等温朝安轻轻嗯了声，他才接着说，“听你妈妈的话，我看她特别喜欢你，不会不爱你的。” 　　“嗯……” 　　“和周茸打好关系，多交朋友，赵绮绮人也挺好的，不开心找她聊天，她不会乱说的。” 　　温朝安吸鼻涕，点了点头。 　　“好好吃饭，长长肉。” 　　还有，别忘了我。 　　温朝安没回答，他就感觉脖子上一痒，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滑下去了。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想要去看陆浅颂的脸，可是脑袋上一沉，陆浅颂站起身来，压着他的头揉他的头发，不让他抬头看过去。 　　陆浅颂带着一点点笑意和鼻音，低声说：“同桌，走了。” 　　等温朝安再抬头，人就转身走掉了。 　　他坐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就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出流。到最后，温朝安泣不成声，捂着眼睛呜呜地哭。 　　那天晚上的风比平时都要冷，这预示着秋天终于到来了。 　　有些时候，人会感觉到风，但是总是留不住，或许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张开手，能感觉到它从指间掠过，还以为抓住了，能握紧。可等到最后才知道，不管再怎么用力地紧握，再怎么努力地跟着跑，那阵风也很快会消失不见。 　　而人还站在原地。 　　他傻乎乎的，只知道秋风带走了一个人。 　　第二天温朝安去学校，陆浅颂果然没有来。 　　从那天之后，整个高中时代，温朝安也没有再见过他了。 第75章 咖啡 　　清晨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鸟叫吵醒了周茸，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床头上的书包，似乎都不知道闹钟为什么要叫。 　　想了好长时间，周茸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飞速抓起衣服就冲进了厕所。里面一片水声，紧接着踢里哐啷，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周茸已经穿好了衣服，人模人样地出来了。 　　家里充斥着一股煎炒的油烟气，很香，周茸看了看表，还有给他吃一顿饭的时间，于是赶紧去了厨房。 　　如他所想，青年正在煎鸡蛋。 　　小猫小狗齐聚一堂的花围裙看上去有点滑稽，小青年穿上又显得很可爱，他正在用铲子给鸡蛋反面，细瘦的手腕因为掂锅的动作而用力，他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吃力，于是周茸赶紧走上前去，用抹布垫着另一边的把手把锅提了起来。 　　这样，那只白皙漂亮的手腕才终于轻松了下来。 　　“哥，你怎么又用铁锅了啊？”周茸放下锅，一阵说，“平底锅它不轻吗？还是它做出来的东西不香？” 　　哥——温朝安，把煎鸡蛋放进了盘子里，才抬眼瞟他一眼，脸上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说：“要是有人可以把锅洗了，我真的更愿意用平底锅。” 　　他家这个大铁锅真的用太久了，笨重还大，超级不好洗。前几天才新买了一个平底锅，可温朝安总是没能用到，因为那个崭新的平底锅现在正粘着一锅底的黑色的物质，任是温朝安早上七点起床，一看见那个锅就用热水泡着，他根本洗不干净。 　　“卧槽……”周茸看见那个黑乎乎的锅底，尴尬地笑了下。 　　“你用锅就用啊，不会做饭可以学对不对？但你好歹泡着行吗？”温朝安不客气地说道，“一晚上了，我就昨天懒了一下，没有进厨房看看，你怎么能把它搞成这个样子？” 　　周茸哑口无言，甚至想起了还有昨天吃剩的半碗米饭没放冰箱，他下意识去找可怜的米饭，就听见温朝安说：“行了，别找了，我倒了。米都干了……” 　　温朝安叹了口气，这才给鸡蛋淋上酱油，端着盘子去餐桌了。桌上放着热好的豆浆和提前买来的面包，现在把煎鸡蛋摆在里面，这种中西结合的早餐也只有温朝安能做出来了。 　　温朝安好像还在因为“一大早起来看见厨房餐厅乱成一锅粥”的景象而发脾气，周茸就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地把饭都吃了。 　　他们两个人同级，高中上完一起上的大学，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不在同城，这几年也没有天天住在一起。等毕业了，周茸回家清闲的时候，兄弟两个才又住在了一块儿。 　　而温妈温爸两个人去外地旅游了，刚出去了一周，原因是因为周茸一回来就四处玩不干正事，女朋友不落实，工作也不急，于是温妈生气了，说是等周茸找到工作了她再回来。 　　所以最近的饮食都交给了温朝安，可怜他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回来照顾这个不会用锅的弟弟。 　　周茸吃到了一半，正要和温朝安聊两句，这个冷冷漠漠还在生气的哥哥就指着手表，淡淡一笑：“看看时间吗？” 　　三十是周茸要出去的时间，可是现在已经三十四了，周茸一窒，差点把自己噎死，赶紧一口气喝了豆浆就准备走。 　　温朝安也放下筷子，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边抱着手臂跟，一边提醒他把要带的东西都带上，最后了还叮嘱说：“明天晚上我有点事，可能回来晚，你记得把钥匙拿好，别叫我回来给你开门。” 　　“明天晚上？”周茸哼了声，“那我明天拿好钥匙才重要吧？” 　　“不，万一你今天晚上不回来呢？”温朝安趴在沙发背上笑，他的声线干净清澈，讲这种别有深意的话时也坦坦荡荡，丝毫不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周茸大声道，“我今天问她能不能当我女朋友，然后今天我就……我就不回家？你觉得可能吗？” 　　“万一是成功了太开心，晚上和朋友庆祝喝多了回不来呢？”温朝安短短一个句子，演出了好几个情节。 　　周茸实在无语，和他挥了挥手就出门了。 　　温朝安还在后面说加油，祝他求得所愿，地久天长。 　　什么地久天长，什么东西？语文学得那么好，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怪呢？ 　　周茸一边低骂，一边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和他上学的时候一样，用很快的速度跑到一楼，又狂奔到小区门口打车走。 　　今天是他要去见女朋友的日子，本来根本就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他想要正式提出交往，所以想有个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可还是慌慌张张的。不仅慌张，闹钟上的那么早，现在还是来不及。 　　等周茸离开一会了，温朝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的个子在高二那年还长了一些，一到一米八，被温妈夸了两句，就再也不长了。 　　他算是个子高的，但是人不壮，当然并不瘦小，只是每次他伸出手的时候，都能给人一种他纤细又柔弱的感觉，好像用力就能折断。 　　温朝安自己摸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会，觉得还是皮肤白的原因。这和他总是坐着不动有很大关系，以前在学校，一坐一整天，回家在家待着，有了工作之后在公司坐着……总之，是个新时代的年轻人了。 　　这么想着，温朝安叹了口气，觉得可能自己需要一个晒黑的机会，而看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春天风不冷，是个适合散步晒太阳的日子。 　　可……今天是周四啊！ 　　周茸这无业游民不上班可自己要上班的！ 　　温朝安悲愤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在手机弱弱地反弹时，他进入厨房，快速地收拾洗碗，就等收拾完换衣服出门上班了。 　　“上班路上”是一天里最忙乱又拥挤的时刻了。堵车加秒针走动，这简直就是地狱时钟，看着表就头疼，感觉自己要迟到了。 　　上学时都没有迟到过，可上班之后，因为早上做饭没有干净的锅，他已经迟到过两次了。 　　他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座商务楼里，上班高峰期乱七八糟的，这里开车寸步难行，于是他赶紧付了车费，在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弃车而逃。 　　如同玩过的游戏，车这种东西，看起来靠谱，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还是要看人腿的。 　　小青年穿着端正，抱着公文包脚步飞快，像是演偶像剧似的往前奔。除了堵车，他还有那个办公楼的电梯要挤，那么大个楼，就两个电梯，每次去了都排队，不快一步就有可能多等一趟。 　　他现在的工作是英语老师，本来并不想当老师，不过有一个同学在这里工作，想着待遇还行，就叫他来试一试。这里的工作是给留学机构当临时教师的，有课就来，不需要他天天待一整天，他想着挺轻松，还在犹豫时，温妈说试试来着，他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于是就来了。 　　说到这里，温朝安又是很气，他就不知道那些排课老师到底怎么弄的，为什么他的课全部都是早上，就不能稍微让他歇歇吗？每天都是早上八点上到中午十二点，他下午倒是没事，可早上就很急。 　　温朝安一阵小风似的跑了过去，周围人一个没看，一路飙到电梯门口，好在今天运气不错，他刚到电梯就到了，而且刚好能载上他，不必多等。 　　温朝安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 　　陆浅颂正在商业楼下面喝咖啡。 　　一个人，要是脑子没有毛病，谁都不会想在一个忙碌的周四早晨五点起床，开一个小时车，堵半个小时，最后孤独地坐在只有他一个的咖啡店里。 　　陆浅颂自认为自己脑子没有任何毛病，但是总是架不住有个脑子有毛病的朋友。他不停地看着吧台，想要点一些不是咖啡的东西，可是并没有，因为店员说现在太早了，刚刚开店，只能先给他一杯咖啡，其他东西都要等。就算是那杯咖啡，也是店员去旁边小商店买的速溶，只是为了给他点东西喝，而不是店里的商品。 　　要等的人还没有来，陆浅颂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空腹喝咖啡，没一会就感到心悸，正准备发信息告诉人要是再不来，他就要走了，那边突然给他拨打了电话，说是马上就到。 　　终于等到了回复，陆浅颂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正好这时店员凑凑合合地给他送了块面包过来，一看，虽然也是超市的，不过到底比没有好。 　　陆浅颂拿着面包啃了一口，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影子风一样地过去了。 　　那影子神性不错，看上去年轻有劲，是道能赏心悦目的影子。 　　但不管怎么赏心悦目，陆浅颂都并不想在心悸的时候欣赏一个不认识的奔跑的人，但他忍不住多看了眼，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第76章 身后 　　给学生们上完课，刚好是中午十二点整，学生们闹着一窝蜂出了教室，温朝安就收拾讲桌上的东西。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他一个，不过没一会从门口露出几个小脑袋。 　　温朝安若有所感看过去，那些小朋友还扒着门眨眼睛，他笑了笑，在包里拿了一包糖果出来，那些小孩子就“哇”地跑进来。 　　这些小同学是楼下小学里的小学生，他们这栋楼比较多元，有留学机构也有英语补习班、小学生托管班，画画补习……中午一放学，这些小孩就被老师接到托管班来，他们要在这里等老师给他们带饭，然后午休、看，等到时间再被送回学校。 　　在这些学生里，还有一个刚四岁的小豆丁。小豆丁的妈妈王老师和温朝安在同一个机构代课，是个资深教师，平时工作都特别忙。她还是个单身母亲，平时真的没时间管小豆丁，只能每天中午让托管班老师帮忙接上楼。 　　特别巧的是，王老师家和温朝安在同一个小区，他们还是上下楼的邻居，有次在小区碰到了，这一问才知道。而后来熟悉一些了，王老师晚上加班有事时，就会把小豆丁送温朝安家里照管。 　　而今天晚上，王老师要去外地开个教师交流会，她是机构的固定教师，也比较重视这种会议，所以必须要去。而温朝安这种刚毕业的临时工，人温和性子好，年轻又长得帅还有责任心的小哥哥就顺利接管了她的小豆丁。 　　在之后的两天里，这小豆丁就要住温朝安家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托管班老师才带着一堆小孩过来找人。 　　温朝安上课不拖沓，到点就下课，小孩子们也没等久，笑嘻嘻地和他讨糖果吃，还一口一个温温老师，叫得温朝安不太好意思——他班上的学生都初高中了，不会这么可爱地叫他。 　　等时间差不多，托管班老师把小学生们带走，王老师那边的课也终于结束，她抱着一沓子卷子过来谢谢温朝安，还说这次会议时间长，周六晚上才能回来，真的麻烦他了。 　　那小豆丁反倒不客气，抱着温朝安的脖子，奶声奶气说“妈妈再见”，一点也不担心地跟着漂亮哥哥回家了。小豆丁还是个小女孩，不爱说话又怯生生的，温朝安用了好多小兔子蛋糕才和她搞好了关系。 　　温朝安这边的课时都挤在周一二三，今天明天都只有上午，他早早下班，问小豆丁要吃什么，他们去找个地方先把中午饭解决了。 　　他站在路边打的，小豆丁不安分地揪他头发玩，傻乎乎地问他：“温温老师是叔叔还是哥哥啊？” 　　这个问题她问过好多遍，但是至今都没搞清楚。温朝安把她往上扶了把，耐心地说：“是哥哥。” 　　“是老鼠唔！”她小手拍拍温朝安的肩，口齿不清地说，“是老鼠唔！” 　　她还分不清老师和老鼠有什么区别。 　　“嗯嗯，是老鼠唔，”温朝安学着她把“鼠”字咬重，“滴滴知道什么是老鼠唔吗？” 　　“唔嘛！”小女孩突然提高声音，“唔嘛！”随后笑起来，在温朝安怀里踢小腿儿。 　　温朝安抱着她，另一手提了下包，把滴滴换了个手，让她乖乖的。 　　滴滴很听话，她特别喜欢温朝安，上次在他家吃草莓的时候，滴滴说想和温温老师说话，温朝安就和她聊了一下午，一直聊到小姑娘睡着了。 　　那之后，滴滴觉得温温老师就是会和她玩的好朋友，还把自己喜欢的书借给他，说要教温温老师认字，弄得温朝安哭笑不得。 　　不远处，陆浅颂刚从咖啡店出来。 　　他拿着没喝完的橙汁，跟在身旁的朋友问他：“中午了，一起吃饭吗？” 　　这个友人是他在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在路上聊了几句，觉得挺投机的就加了好友，后来陆浅颂结束学业，友人想要开一家小店，问他要不要参与，这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面谈的结果尚且不说，不过这饭总是要吃的，陆浅颂快饿死了。他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小哥侧身对着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小孩把他挡了个结实，但走路间也能露出一些容貌。那人黑色的正装脱掉了，里面穿着白衬，手里提着个小公文包，那身影让陆浅颂想起应该是早上从自己面前奔过去的人。 　　不是他想记忆深刻，而是这个时候穿黑色的人变少了，穿着黑色正装的人更少了，而穿着黑色正装还不古板难看的人就更更更少了。 　　陆浅颂下意识问友人：“这楼是……” 　　“这边商业区了，你不经常来这边可能不知道，这几年这一代发展迅速，很多上班族，年轻人，这两栋楼就有很多小企业的办公楼。” 　　友人名叫李双乐，以为陆浅颂想通了，笑着说：“你要是考虑好了，咱们的办公处也能开成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之后可以连锁，不过首先要……” 　　这人也没有什么开店的经验，他已经拉了几个合作伙伴了，陆浅颂加不加入其实不重要，但他想着这么个朋友，才总是来找他。 　　可似乎开了窍的陆浅颂并没有开窍的意思，他一直看着那个穿正装的小哥，看着看着愣愣的，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想要看清脸并不容易，所以陆浅颂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哎哎哎，你去哪？” 　　“稍等我一下。” 　　陆浅颂偏了下头，视线都没有分给友人一丝一毫，他说完就小跑着过去。 　　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越看越像，无论是挺直的身板，还是微笑着的侧脸。他眼里只看见一个人，等走到跟前了，听见了那人说的话。 　　“我们吃小包子好不好？”温朝安摸了摸滴滴的脸颊，小姑娘脸蛋嫩嫩的，一摸她就像小狗似的蹭温朝安的手，“哎呀，忘记问问滴滴能不能吃了。” 　　“妈妈！”滴滴用手转着自己的头发，“问妈妈！” 　　“嗯，”温朝安笑了笑，但是一想到王老师今天要准备很多东西，估计下午还要着急回家收拾行李，就说不打电话麻烦了，“不过滴滴的妈妈现在很忙，所以问问我妈妈好不好？” 　　滴滴分不清谁是谁的妈妈，只点头：“问妈妈！温温老鼠唔的妈妈！” 　　温朝安本来要打车的，但还没有决定吃什么，于是就等了等，没有拦车。他很快给温妈打了个电话，问小姑娘能不能吃包子。 　　温妈那边回了一堆注意事项，温妈早就知道有滴滴这么个小宝贝，因为温朝安最近时不时就会问她小孩能不能干什么，搞得温妈还以为自己有一个秘密诞生的小孙女。 　　温妈把小孩子能吃不能吃的东西都告诉他，他一边接，一边用手臂抬了滴滴一把，丝毫没看见小孩子正歪着头看自己身后。 　　可能，有个一米多。 　　隐约熟悉的声音，瘦长的身体，因为低头而露出的柔弱的后颈，干净的手腕，还有不急不缓的语调。 　　这一定是温朝安。 　　这就是温朝安。 　　陆浅颂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比早上喝咖啡还要严重的心跳加快笼罩了他，他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清，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人，他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 　　随后他吓了一跳。 　　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那小脑袋架在温朝安的肩膀上，小手圈着人的脖颈，脸蛋圆嘟嘟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浅颂。 　　是没见过的小孩。 　　声音、颜色，空间内一切消失的东西又慢慢的渗入感官，陆浅颂发现这是在大街上，他高中时期谈过一段时间的男朋友正抱着一个小女孩打电话。 　　每一个人久别重逢都会激动不已，可一旦这激动劲儿被打断了，陆浅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 　　我不该打扰他。 　　从离开的那天起，他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温朝安过。手机里单向收到的每一条消息都看了，但是他从来不回。 　　他曾经很多次庆幸国内的社交软件没有“已读”功能，要是有的话，已读不回，温朝安又要多伤心呢？ 　　陆浅颂想让他回头看一眼，就一眼，他想知道温朝安是什么表情，可是他很怕转过来的人会厌恶地审视他，或者说微笑的可能性更大，温朝安总是一个温和的人。 　　不过那样的话，大概会有种自己慢慢被遗忘，物是人非的苍凉感。陆浅颂不想他的同桌笑着说“好久不见”，他应该情绪起伏大一点，来证明他没有忘记太多。 　　可是，又凭什么呢？ 　　陆浅颂收起了手，就站在他身后，没能上前叫他一声名字。 　　温妈那边的交代差不多了，温朝安赶紧结束了通话，抱着滴滴哄了哄：“我们去吃小肉包子，去喝甜粥好不好？”他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店，油不多，小孩子应该可以吃。 　　他怕滴滴饿肚子，很快打了一辆车走。 　　等上了车，滴滴站在座位上，扒着车窗看窗外，温朝安把她抱在怀里，问她在看什么。 　　小孩子指了指后面，含含糊糊地说：“温温老鼠唔，有个、有个叔叔看你。” 　　温朝安下意识看了眼，可车刚好拐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第77章 遥不可及 　　王老师晚上飞机之前和温朝安通了一次电话，问滴滴的状况。 　　那时滴滴正在床上蹦，温朝安开了公放，滴滴听出来是妈妈，乖乖跑到跟前听他们说话。 　　温朝安抱着滴滴坐在床边，滴滴一边捏他的脸，一边和王老师说话，她特别开心，聊了好一会。等快登机了，王老师才简单地和温朝安聊了几句。 　　挂了电话之后，温朝安给滴滴放了动画片，自己准备了明天的课，盘算着等所有课时都结束了，就要找个稳定工作了。不过这事也不着急，毕竟爸妈似乎也有些想法，温朝安就先在网上看看，多了解了解总是没有错的。 　　下午的时候，滴滴说饿了想吃蛋糕，温朝安网上买了甜点，下单的时候收到同学群里的消息。 　　是他们高中群里的，这群还是赵绮绮拉他进来的，刚开始群里还聊聊大家的现状，不过时间久了又忙，慢慢也没有人说话。之前寒暑假还有几天挺热闹的，同学们大都各奔东西，有时回来就想着聚聚，要是正好有人喊话又闲，就可以见见老朋友。 　　温朝安刚开始还去了几回，不过后来聚会慢慢少了，他也错过了几次。 　　他们这一届到现在也都该毕业了，其实过完年学校就和放羊一样，好多同学之前就出去旅游去了，而温朝安一直等到了四五月，有人介绍现在的工作给他才回来的。 　　这两天有人聚挺正常，他打开群，里面正说到明天晚上，有人说明天有事，要不周六算了，周六中午一场晚上一场，能来就来，毕业了闹一闹多好。 　　底下附和了好几个。 　　很快，赵绮绮的私信就发过来，问温朝安去不去。 　　温朝安看了眼旁边的滴滴，回复她：我就不去了，我这边不太方便。 　　同学们能见面的其实不多，手机上的联系也会渐渐变少，温朝安的高中过得单调乏味，基本上就是学习。和他关系好的人没有几个，到如今，除了于东子和刘天珩，同班的也就赵绮绮还经常见面了。 　　而这些朋友里面，对他感情状况最清楚的也就赵绮绮。他们大学在同城，赵绮绮经常叫他出去玩，给他分享一些情感故事，有时还介绍女孩给他，或是想办法开导。 　　温朝安倒不觉得自己需要开导，他对感情方面没什么想法，安安静静的，和消息列表最下面的那个对话框一样安静。 　　不过因为这些琐碎的细节，温朝安没有女朋友，反倒和赵绮绮隔三差五就见，关系还挺不错的。 　　那边很快就打电话过来，赵绮绮那边很吵，像是正在逛街，她声音很大，和吵杂的环境作斗争：“有什么不方便的呀？来吧来吧，周六你又没课！” 　　“我是没课，但有别的事。”温朝安不想带滴滴去参加同学会，那么多人，要是滴滴害怕怎么办？而且见的同学肯定多，王老师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心的。 　　“可是……”赵绮绮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似乎为难了一下，“可是……可是有，额，人家想见你！” 　　“……”温朝安思索要不要挂掉电话。他上次听见赵绮绮这么说话，还是说给她男朋友的。温朝安不想继任。 　　“哎呀哎呀，不是……”赵绮绮那边似乎有什么杂音，她顿了顿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啊？来吧真的，我请你吃饭？” 　　“不行，”温朝安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有事情需要我，我周天有空。但是周天之前都不行。”之前似乎也有赵绮绮不告诉他干什么就让他出去的情况，有次是要搬家，找他做苦力的；有次是去酒吧，找他壮胆；还有一次是和周茸他们一起准备了一个小聚会，庆祝温朝安生日的，想给他个小惊喜。 　　除了生日那次，基本都没什么好事。 　　“周天啊……”赵绮绮等了等，好像在想什么，隔了几秒才说，“那就周天吧。反正我就是为了见你，同学聚会不去了，我们自己聚。” 　　“我们？”温朝安察觉了什么，“和谁？” 　　“啊？什么和谁和谁的？就我俩啊！我、和、你。” 　　赵绮绮笑起来：“还是说你觉得人稍微多一点比较好？要不我把我男朋友也叫上？” 　　温朝安叹了口气，猜测：“所以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想当电灯泡，还有，感情问题不要咨询我。我不会。” 　　赵绮绮每次失恋都要叫温朝安出去喝酒，这导致温朝安一度以为她没有任何女性朋友。不过后来知道了，她的朋友们都是对她倾诉的，赵绮绮这人有时候喜欢管闲事，总被别人当成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角色，一般对着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女性朋友伤心不起来，也不敢骂脏字，怕被讨厌。 　　温朝安正叹着气，滴滴突然爬到沙发上，攀着温朝安的脖子说：“温、温温老师，滴滴饿了！” 　　滴滴吃东西特别急，而且小孩子注意力不集中，吃两口就要去玩玩具，要不就是抓着温朝安聊天，用勺子把碗里的东西戳碎，可戳碎了她又不吃了。反正一顿吃的少，没一会就饿。 　　滴滴刚刚就说想吃蛋糕，可蛋糕还在路上，温朝安看还有几分钟才能送到。 　　他抱住乱晃的小姑娘，小声说：“我们马上就去吃好不好？我先打个电话……” 　　“电话电话！”滴滴抱住他的胳膊，去看他手里的东西，等发现是手机了，超级开心地对着手机喊，“妈妈！是妈妈！” 　　“没啊没啊……”赵绮绮还在说话，对突然的一声“妈”感到了无比的惊讶，“谁？这是……小孩？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孩？” 　　滴滴发现不是妈妈了，小声问：“为森么、不是妈妈？” 　　“因为妈妈现在在坐飞机，”温朝安抱起滴滴，他怕小孩哭，哭了就不好哄了，“等妈妈下了飞机就可以和她说话了。” 　　“滴滴想和妈妈说话！” 　　“好好好，那我们看动画片等等妈妈吧？”温朝安重新打开一集动画片，但是又想起来滴滴饿了，对赵绮绮说：“先不说了，有事你发消息。挂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刚挂电话外卖就到了，滴滴喜欢吃奶油，温朝安买了不同颜色的小蛋糕，一边看她吃，一边回赵绮绮的消息。 　　最后还是定在了周日的中午，赵绮绮说晚上还能去唱会歌。她这么一说，温朝安就确定绝对不止他们两个人，赵绮绮也铁定叫了她男朋友。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 　　周五一如往常，温朝安下课后带着滴滴去公园玩，晚上吃了粥，等到睡觉前，他才看见王老师发的消息，她说周六晚上老师们约着会议后一起去吃饭，她推辞不掉，可能要赶早上的飞机回来，还得麻烦温朝安一晚上。 　　其实麻烦倒不麻烦，就是小姑娘该洗澡了，温朝安觉得不合适，还有周日他要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带着滴滴。 　　王老师最后没办法，说擦擦小胳膊小腿就行，要是温朝安要出门，那把滴滴托管到托管班也行，别影响他的事情。 　　托管班确实周六也管孩子，但温朝安看看滴滴，小家伙也眨着眼睛瞧他，就想着自己也不过是吃个饭，人又不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托管班不太好。 　　温朝安和赵绮绮说可能要带孩子去，赵绮绮就说好，没事，不会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后来滴滴实在身上臭烘烘的，温朝安就只好找了邻居阿姨来帮忙，给她洗了个澡。邻居阿姨家也有小孩，沐浴露是甜甜的味道，滴滴就特别喜欢闻自己的手手，还把手手给温朝安闻，搞得他哭笑不得。 　　等到了周天上午，温朝安根据滴滴的要求，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们还和王老师通了电话。 　　本来王老师想要一大早飞回来的，但那太累了，温朝安就说带滴滴出去吃饭，让她慢慢来，别着急。于是王老师也就放心地交给他了，下午两点到本市。 　　温朝安提前带着滴滴到了地方，赵绮绮还没有来，他们就先去了包厢。 　　去包厢的路上，滴滴哼着歌，问温朝安会不会唱。温朝安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听了两回都不知道，皱着眉故作疑惑地问滴滴在唱什么的时候，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人。 　　一股清新的香水味儿，夹杂着一点很淡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味道。 　　温朝安本低着头和滴滴说话，视线不自觉地往前一扫，看见那人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的上衣，因为有个大口袋，所以肯定是连帽衫。 　　他第一反应应该是说“不好意思”的，但他只是看见那连帽衫的袖口有一块模样熟悉的表。 　　就好像有些人，听见特别关注的消息来声，就会下意识地看过去。即使时隔多年，即使那声音来自于陌生的手机、陌生的人，可有些曾经在意的、熟悉的细节，也会令人恍惚。 　　那块表温朝安认识，一眼就认出来，是Rolex Explorer I，有人高中的时候就戴着的。他把那块表摸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注意过表，只是喜欢那个戴着表的人。 　　等上完高中，在这个形形色色的世界里游荡很久后，他才知道自己摸过的那块银色的表有多么名贵。至少对于刚刚从乡下走出来的小少年来说，名贵得遥远。遥不可及。 　　就像有些人的距离，一拉开，就不能伸手碰到了。 　　温朝安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他慢慢地抬起头，抿起了嘴角，看见了好多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人。 　　我在做梦吗？ 　　他的心里很软又真实地轻颤了一下。 第78章 顺路 　　有些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所以当温朝安觉得自己血往上涌，恍惚地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他垂下了头。 　　他觉得应该不能再看了，对视太奇怪了。 　　温朝安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陆浅颂没有说话，所以只好他来说。 　　“我吓了一跳，你也在这啊？”他的视线对着陆浅颂的衣服，露出一个算得上温和但又尴尬的笑。 　　滴滴睁着大眼睛，歪着头看陆浅颂，看了好一会，咬着手指叫：“温温、温温老鼠唔。” 　　温朝安下意识看过去，怀里的小孩指着陆浅颂说：“叔叔，是叔叔。” 　　叔叔？什么叔叔？ 　　温朝安愣了下，不知道滴滴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宽阔，有人侧目看过来，温朝安觉得堵在这里不合适，就说：“那我先走了。” 　　他绕过陆浅颂，想要离开，不过却被拦住了，哑巴似的人终于低声说：“走这边，这边近。” 　　他说完就朝反方向走，是温朝安来的那个方向。他们的包厢是最后一间，按着数字找要绕一整圈，温朝安刚刚没看到，已经走过了。 　　温朝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见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还是提脚跟了上去。 　　赵绮绮之前支支吾吾的，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温朝安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清楚，这才不是什么偶遇，这是安排好的。 　　以后只要是赵绮绮发出的邀请，他打算一律拒绝。 　　包厢里没有什么人，本来温朝安就是来早了，所以他们进去之后也就只能坐在沙发上。 　　滴滴在包厢里转来转去，温朝安跟着她走，怕她不小心撞到哪里了，他没去注意这个包厢里的另一个人，但如芒在背。 　　陪着小滴滴绕桌子走了两圈，滴滴摇摇晃晃坐回沙发，她双手扶在上面要爬，不过还没等温朝安把她抱起来，她就指了指陆浅颂，问：“温温老鼠唔，他为什么不说话呀？” 　　温朝安抬眼看了下， 四目相对，他先别开眼：“我不知道。” 　　“那滴滴去问问他！”滴滴顺着座位爬了两步，爬到陆浅颂跟前，仰着头看他，摇头晃脑的。等了等说：“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叫滴滴，你叫什么？” 　　陆浅颂没回答她，伸手摸了摸滴滴的小脑袋：“你叫滴滴？” 　　“我叫滴滴！”滴滴和他说，“‘滴滴’是妈妈起的。” 　　陆浅颂想起之前看见的画面，温朝安似乎和这小朋友在一起挺长时间了，关系很好。可是他不记得温朝安有什么姐姐之类的亲戚，他一时间有些慌乱，艰涩地开口问：“那你爸爸是……” 　　“陆浅颂！”温朝安走到跟前去，把滴滴抱回来，抬头盯着他，“你别问她，这又和你没关系。” 　　温朝安从一只只有自己的乖巧小动物，变成了会护崽的小动物。他皱着眉头，心里想，别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见到了老同学而已。 　　一个讨厌的、烦人的、狠心的，说走就走一声不吭的老同学而已。 　　滴滴攀着温朝安的肩膀，小孩子敏感，能看出气氛不对，但也没有哭。她摇摇头，小脚丫在空中踢了踢：“滴滴没有爸爸。” 　　陆浅颂愣了下：“对不起……” 　　“可是滴滴有妈妈！滴滴还有温温老鼠唔，都是滴滴的好朋友！”滴滴在温朝安身上摸了摸，这小家伙已经清楚地知道哪个兜里有糖了，她拿出一块糖递给陆浅颂，“给你！你也是滴滴的好朋友！” 　　陆浅颂接过糖，缓缓笑了起来。 　　这不是会笑吗？ 　　这个人从见面就像个哑巴一样，不怎么说话，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这是摆给谁看呢？搞得像我凶他了一样。 　　温朝安想想有些气，他好久没有生气，生活里没什么让他生气的人，可是就这短短几分钟，他心里就憋着气了。 　　他突然想走，不想吃这顿饭了，因为没有什么意思，还很生气，好像被耍了似的。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陆浅颂突然说：“给我抱吗？” 　　温朝安愣了下，怀里的滴滴张开手，被陆浅颂接了过去。 　　“你今年几岁了？”陆浅颂没有抱过小孩，所以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好在滴滴是个树袋熊，知道怎么样窝着舒服。 　　“滴滴四岁了！”滴滴说，“那你呢？” 　　“我啊？你猜猜看？” 　　滴滴想了想：“是不是只有一岁呀！” 　　小姑娘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咯咯笑着：“肯定不是，你和温温老鼠唔一样大！你应该……应该五岁了！” 　　“温温……老师？”陆浅颂听出来她说什么，笑着问，“原来他五岁了。” 　　“是呀！”滴滴喜欢陆浅颂这样和自己说话，抱着他的脸拍了拍，“你也五岁了，哎呀，就比滴滴大一点点。”小姑娘伸手比了一段距离，可能还没有一厘米，不过很开心。 　　虽然两个大人不说话，不过气氛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没一会，包厢门被推开，赵绮绮露了下脸，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呀，你们都聊上了？” 　　温朝安对她笑了下，但怎么看都不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落座之前，赵绮绮对他做了一个可怜的表情，立马甩锅给陆浅颂，对着那个还抱着小孩的男人指了指，意思是“不管我的事，我也是被强迫的”。 　　强迫不强迫不知道，反正温朝安知道自己是被骗出来的，他决定不理赵绮绮。 　　这顿饭只有他们几个人，原因是赵绮绮的男朋友还在外地，一开始就来不了。其实她也没骗，因为确实有人想要见他，不过没说是陆浅颂而已。 　　是陆浅颂先找的她。 　　其实这事吧，要是赵绮绮自己，她的男朋友要是一声不吭走掉了，还死了似的，她再见大概会俩大耳刮子呼过去，让负心人走的越远越好。 　　但陆浅颂这个情况不一样嘛，毕竟都找上门了，赵绮绮也觉得温朝安不交往也不是个事，他又不喜欢女生。 　　反正一型锁一型钥匙，他俩个还得纠缠。 　　当然，这一餐也是有代价的，赵绮绮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把氛围吵起来。温朝安吃自己的饭，他带的那个小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陆浅颂带来的，陆浅颂在旁边看小姑娘吃又看她喝的。 　　赵绮绮觉得自己就是个唱独角戏的。 　　倒也不至于这么生分？ 　　于是赵绮绮灵机一动，把话题往高中扯。 　　“嗨，两位，你们都不说话，我一个人尴不尴尬？”赵绮绮哼了声，“早知道我就叫程梓来了，他是咱班话痨王，我和他还能聊几块钱的。” 　　温朝安抬头，对她笑了下：“程梓啊。” 　　然后意味不明地低头吃饭。 　　谁都不知道温朝安和陆浅颂同桌两个出过对象，赵绮绮知道。 　　谁都不知道赵绮绮暗恋程梓，温朝安知道。 　　“……哎同学，我觉得你在攻击我。” 　　“没有。”温朝安给滴滴舀了碗汤，递过去时陆浅颂突然伸手接了下，手指碰到他的，温朝安就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坐回去。 　　他跟赵绮绮说：“我从不攻击人。” 　　赵绮绮抽了抽嘴角。 　　“但是只有一种情况不是，”他很刻意地，又很缓慢地，状似才想起什么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还以为今天你也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赵绮绮借吃饭叫他出来给朋友露颜值、暗中撮合的事情没有少干，活跃得像个媒婆。还得是专属的。 　　所以温朝安此时一提，赵绮绮竟无法反驳。 　　但他为什么不分分场合？他在谁的面前提？ 　　赵绮绮不停地给温朝安使眼色，一个三个人的桌，竟然能吃成这样？ 　　这是什么？这是人心叵测！不！是温心叵测！ 　　“还好不是，”温朝安默默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吃饱了，很故意地说，“原来是我同桌。”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早告诉你你还会来吗？ 　　赵绮绮干笑两声：“是啊，都怪我没说清。” 　　这顿饭也吃到尾声了，温朝安从一开始见到陆浅颂的难过变成生气，他默默吃饭的时候更生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反正他不开心。 　　这顿饭气氛诡异，所以比畅聊的饭局更容易吃饱，而对于没话找话的人来说，一吃饱就该散了。温朝安一看时间，快一点了，王老师两点落地，回家也要三点了。倒也不着急。 　　不过他不想在这里待了，就问滴滴吃饱了没有。 　　滴滴知道他这么问就该擦嘴嘴了，乖乖站在温朝安跟前，仰着脸让他擦。雀跃地说：“滴滴吃饱啦！” 　　温朝安把她抱起来，对赵绮绮说：“她妈妈一会就要来接她了，我可能要先回去了，我……” 　　他其实只是想走，因为太奇怪了，他不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全是因为陆浅颂。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奇怪，就是不想待了。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陆浅颂就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温朝安一愣，很快说，“我可以……” 　　“你有车？” 　　“我没有……” 　　陆浅颂嘴角稍微挑起一点：“那我送你。” 　　？这年头，没有车的人都不可以随自己的意回避了吗？ 　　这是一个对无车人士的鄙视。 　　温朝安想说不用了，可陆浅颂没给他拒绝的时间：“回家是吗？我刚好顺路。” 　　温朝安其实特别想说自己搬家了，但是没搬。 　　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挑衅道：“不回家，去机场。” 　　去机场也顺路吗？ 　　陆浅颂好笑地看着他，是今天第一次毫无遮掩地看他，也没有一副做错了的可怜样子。他慢悠悠地说：“机场啊，那也顺路。” 第79章 仓鼠 　　不管顺不顺路，最后温朝安都坐上了他的车子。 　　也不是多想妥协，而是饭局一散陆浅颂就抱走了滴滴，温朝安气呼呼地看着，但也只能跟上去。 　　车还没发动，温朝安坐在后排，一边帮滴滴系安全带，一边思考现在打开车门光速逃离的可行性有多大。 　　当然是不大——“哒”的一声，有人把后排的儿童锁锁了。 　　温朝安心如死灰，十分怨念地瞪了眼后视镜，他看见陆浅颂的眉眼，那怨念又很快消失了。陆浅颂正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他的神态柔和，所以温朝安竟然从后视镜所照一隅窥得一点难言的忧伤。 　　你在忧伤什么？ 　　温朝安暗暗想，谁知陆浅颂突然抬眼。 　　……对视了。 　　温朝安赶紧低头。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不过也没有再去看了。 　　滴滴被安全带弄得不舒服，小家伙很快就从里面爬出来，还要拉着温朝安的让他也出来。温朝安哄着滴滴，等了一会才发现车子出了停车场。 　　“……去哪？”温朝安低声问。 　　“机场。”陆浅颂目视前方，面不改色，“还是你要改地方？” 　　温朝安沉默，最后还是没改。 　　从吃饭的地方去机场要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他们在路上不太说话，滴滴很快就玩累了，她乖乖地靠在温朝安怀里，等温朝安低头看她，她已经睡着了。 　　温朝安这几天都在照顾滴滴，这三四岁的小孩精力大还闹腾，又敏感又会看眼色，他怕小孩子不开心，也不敢敷衍。但这么带小孩就很累，他还要备课，还要看看找工作的相关内容，等到晚上了，又怕滴滴晚上没盖被子，总是起来看两眼，于是自己就没睡好。 　　车上安安静静的，只有窗外几不可闻的风声，那种轻微的噪音让人舒适。温朝安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他垂着头，像是高中时期上课睡觉的同学，头一会儿往下点一下，又很快强撑着睁开眼睛。 　　第三次困到要睡着，温朝安用手撑着头，靠在车门上，很轻地叹了口气。 　　“困了？”陆浅颂扫了眼后视镜。 　　“……嗯，还行。”带着一点鼻音，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那就睡吧？到机场我叫你。” 　　温朝安偷偷瞄他，小声说：“你知道是哪个机场么？” 　　“嗯，知道。”这边城市最近的就一个机场，其他的在别的城市里。 　　陆浅颂顿了顿，又说：“还是你要去别的机场？但一个小时来不及，太远了。” 　　温朝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即使是那一点点侧脸，也能想象到他勾着嘴角笑的样子。 　　太可恶了。 　　温朝安别开脸：“那你开啊。” 　　开地球外面去啊？您能吗？ 　　陆浅颂这才低声笑起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到：“可能还有半个小时，你困了睡一会吧。” 　　我才不睡。 　　温朝安这么想着，但还是靠在了车窗上，他找了一个后视镜绝对不能看到的地方，偷偷看陆浅颂。 　　男人……嗯，或许用得上这个词。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这么宽厚的肩背的。那和高中时青涩的模样相去甚远，但又极其相似。温朝安自己没有变很多，但回看以前的照片，又觉得还是有点变化的。而陆浅颂也是一样，他不是也变了吗？ 　　温朝安看着他的背影激进又冲动地想，要是人都是会变的，那变就好了啊。别留恋也别难过，因为最难过的时候都过去了，不管再疼的伤，只要愈合了就不会再疼了。所以也不要现在回来，再晚几年，等两个人都找到新的生活了再慢慢出现，往事一笑而过……这样不好吗？ 　　温朝安无数次想起最后的那一天，一直联系不上的陆浅颂回来了，他那么用力地在路灯下抱过自己，说着“妈妈同意了”的谎话。明明都知道要走了，为什么不直接断掉联系，还要突然回来呢？为什么做那个没头没尾的告别？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告诉他，不行吗？ 　　我是很傻的仓鼠吗？ 　　每天只知道在跑轮上跑，只知道吃是不是？ 　　我就这么好骗吗？ 　　温朝安靠在车窗上默默难过。 　　他想过太多种离别方式了，可以冷漠决绝，可以依依不舍，可只有陆浅颂那一种他怎么也不想认同，他觉得太过分了，这个人，连告别都不会。 　　但也可能是要告别，所以陆浅颂选哪一种，哪一种就是他最不喜欢的方式。 　　有的故事就算断开了，也可以续上。 　　温朝安的难过可以跨越时间，在六年后的今天也能让他想哭。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不会流眼泪，可是闭上眼睛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只是不困了，睡不着了。 　　车还在往前行驶，温朝安最后还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已经成年了，早没有那么脆弱了，能让他哭的事情很少，他能憋住眼泪。 　　靠着靠着，温朝安就慢慢睡着了。 　　他再醒来时，车刚好开到机场，陆浅颂一停车就看见温朝安动了动，于是轻声问：“醒来了？” 　　他的话比吃饭的时候多了一点，似乎适应了这次重逢。 　　温朝安没回应，低头看手机，他之前发给王老师说来机场的消息还没有回复，时间才刚刚两点，王老师或许还没落地。 　　车上稍有些闷，陆浅颂打开车窗，嘈杂的声音流进来，终于有了些人气。 　　这么等了几分钟，陆浅颂一直想要和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只好问他：“要下去走走吗？” 　　“不用”两个字都到嘴边了，温朝安停顿了下，说“好”。 　　温朝安抱着滴滴下车，机场稍微有些凉风，滴滴就窝在他怀里，小手往胳膊上一搭，还在睡。这小家伙从早上开始就叽叽喳喳，吃饭的时候也很多话，所以还是挺消耗精力的。 　　他们站在车前，机场的人来来往往，温朝安看着那些人们发呆，等了好久手机响了一声，一看，王老师正在准备下飞机。 　　“是她妈妈？” 　　温朝安“嗯”了一声，一个眼神也没给，和王老师发消息，说自己在出发层，要不要去到达。王老师回了不用麻烦，她上去就行。 　　“你们是……？” 　　“同事，”温朝安把手放在滴滴后背，往上托了托，“邻居，上下楼。”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等？” 　　温朝安这才终于分给他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刚刚才吃完饭。” 　　“喔。”陆浅颂长出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生分，只是太尴尬了。 　　温朝安觉得自己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是还是没有说。 　　等了好一会，可能有个三五分钟了，他才低低地问：“你饿了？” 　　陆浅颂一直照顾滴滴的，所以要是没吃好也很可能，毕竟温朝安又没有在饭桌上一直盯着他，怎么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 　　“……还行，不是很饿。”陆浅颂摇头，他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你要是饿了，里面有卖零食的，”温朝安指着玻璃门里面，“就是，可能有点贵。” 　　“你吃吗？” 　　温朝安摇头。 　　于是陆浅颂就没有动。 　　温朝安想着他怎么不去，又想着爱去不去，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点了点，稍微有些焦躁。 　　“我怕我去了，回来你就不见了。” 　　温朝安转过头，陆浅颂垂下一点眼帘看他。 　　其实他们个子并不差多少，温朝安真的算高了，一直都是站队尾的个子，可是他实际上比陆浅颂还要低小半拳。 　　他还记得最开始最开始见的那一面，陆浅颂矮矮的，不长个子，还叫自己哥哥来着。其实反了，他还要大几个月的。 　　温朝安听着他的话有点心酸，想说“这是机场啊，我能跑到哪里去”，可是他很不客气又刺人地扬起头，语气淡淡的说：“我不是有些人，不会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就跑。” 　　陆浅颂沉默一阵，低声问：“你生气了？”他的声音要散在风里一样。 　　手机又是一声震动，王老师说她坐上电梯了，马上就出来。 　　温朝安抬头看，虽然没看到人，但他找到电梯了。他提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车锁的声音，他知道陆浅颂在身后跟着，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 　　王老师似乎睡了个好觉，精神看起来比平时都好，她大老远看见温朝安，冲他招了招手。 　　“王老师，”温朝安举手回应，又轻轻晃晃怀里的滴滴，“滴滴滴滴，妈妈回来啦。” 　　滴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妈妈？” 　　王老师一个劲说麻烦温朝安照顾滴滴了，还摸了摸滴滴的小手，滴滴一看见是妈妈，瞬间就醒了，小身子扑腾过去要王老师抱，欢天喜地的。 　　陆浅颂默默去推了王老师的行李，王老师这时才发现他们是一起来的，问温朝安：“这是……？” 　　“是……我同桌。”温朝安笑了一下，“高中同学，他送我过来的。” 　　王老师就赶紧也谢谢陆浅颂，温朝安让她先走，上车再说。 　　他和陆浅颂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温朝安和他走并排，从兜里拿出一块糖来递给他。 　　“就当滴滴给你的。” 　　他停顿了下：“我也没有生气。” 第80章 水了 　　回去的一路上，车内氛围和谐到了一个极点，温朝安笑着和人说话的样子给人一种他从来就不会生气的错觉。 　　可一到小区，滴滴和王老师一下车，温朝安竟然什么表示也没有，下车转身就走了。 　　有些人就宛如一个用完就扔的破套子，高光时刻消失了，可怜又邋遢地被遗弃了。 　　陆浅颂愣愣地坐在车里，想想这到底是在干嘛？怎么也没有得出结果，不过他还是从赵绮绮那里得到了温朝安上下班的详细信息，于是每天去市中心办公楼下的咖啡厅等。 　　守株待兔这个成语只适用于蠢笨的兔子，或许以前的温朝安是笨兔子，但是现在不同，他是一只很有骨气且与时俱进的兔子，深谙“不能栽死在同一棵树下”的道理，愣是上班一整周也没让陆浅颂看见一眼。 　　但这事温朝安自己并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作为兔子的属性升级了，他只不过是不想迟到，采取了在外吃饭模式，地点选在办公楼另一侧的楼下早餐店，所以换了一条路线，不再经过那家咖啡店了。 　　说实话，陆浅颂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他还期许会出现以前图书馆那种“偶遇”，满心满意扑在上面，堵一个可以见面的机会。 　　而且他发现，他和温朝安现在的生活实在没有什么交集，守株待兔就变得那么必要。 　　可并不是每一次努力都能撞大运。 　　等了一周，陆浅颂终于发现，这样的等待是没有界限的，有爱就去追，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他只是害怕发消息过去，万一温朝安拉黑他了呢？万一没拉黑，但这消息发过去就提醒了他要拉黑呢？ 　　太残忍了。 　　陆浅颂这么想着，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机，纠结了好长时间。 　　这么一等，就又是几天。 　　周茸的约会进行得很顺利，这件事情一告诉温妈，温妈眉开眼笑，又问周茸的工作怎么样。这当然是八字没一撇了，温妈很快又把脸耷拉下来，很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周茸在家里唉声叹气，影响得温朝安不能备课。 　　“你到底怎么了？” 　　温朝安放下书：“女朋友有了，不上班闲人一个，你到底每天叹什么气啊？太影响我了。” 　　“不是，哥，我没想影响你，但我就是……唉，说不上来。”周茸靠在沙发上转了个身，“我怎么看不出她什么意思呢？” 　　“什么什么意思？”温朝安随口问。 　　“就是我女朋友，猜不透她想什么，你看你，”周茸趴着，双手支着头，“比如你，一般我都能看出来你想什么，但是她就不行。猜人心思太难了。” 　　“多处处不就知道了？”温朝安打开手机看了眼，“九点了。” 　　“喔，那我去洗澡。”周茸很快垂头丧气地去了洗手间。 　　他心情实在不能说好，一阵一阵的，温朝安觉得大概是约会途中闹了点小矛盾吧，要不也不会这样。 　　不过要说猜不透别人的心思…… 　　温朝安低下头看着手机，消息列表最下面的那个空一直也没有提示亮起，永远都在最下面。 　　温朝安自己也是猜不透别人心思的。 　　可能有些人，这辈子都没办法懂他。 　　温朝安打开了聊天窗口，看了好一会，最后面的消息都是自己发过去的，没有回复，最后一条显示在一年多以前，是祝新年快乐的。 　　为什么连消息都不会？不奇怪吗？那为什么不删掉？ 　　温朝安想着想着，正要切出去，突然这个窗口动了，他一愣，对方那里出现了一个乖巧坐着的小人。 　　很快，对面又发了一个“在不在”的动图。 　　卖萌吗？ 　　温朝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陆浅颂的问话。回复“在”？还是不理？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个拎着行李箱的孤独的小仓鼠，一副“我要走了，快来抱抱我挽留我”的姿态。 　　“……”温朝安冷漠地哼了声，心想，那就走吧，当没看见好了。 　　他漠然地关了消息通知，放下了手机，去厨房准备第二天的早饭，等他忙完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周茸早就在房间玩手机了，温朝安再拿起手机一看，屏锁上一条新的消息都没有。 　　太过分了吧？ 　　妈的，有事就要说事！没事就滚蛋！ 　　温朝安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以为还会有很多很多消息，然后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回复一下好了，可是毛也没有。 　　温朝安彻底生气了，他定了闹钟之后就直接上床睡觉了，就当做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温朝安刚起来，他和周茸的表就一起叫了。 　　他把闹钟关了，放下手机去洗漱，准备一会去给学生们上课。 　　而周茸还在床上赖着，等温朝安换衣服了，就含糊地问他：“哥，我给女朋友送什么好啊？” 　　“不知道，你再想想。”温朝安摇了摇头，昨天没睡好，现在脑袋还涨涨的。 　　他背上包，去餐厅很快吃了饭就走了。 　　今天上班他没有在外面吃早饭，本来起得早，也就不存在迟到的隐患，可天有不测风云，温朝安赶到地方时，本要进楼里乘电梯了，可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就在入口那里，陆浅颂那大傻子正站在门口看手机。 　　到底要干什么？ 　　温朝安惊呆了，他想，巧合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跟踪我吗？ 　　温朝安想了好半天想不出什么结论来，他一侧头，突然看见那天打车的地方，脑子里灵光一闪——滴滴那天说的，有个叔叔在看他，不会就是陆浅颂吧？ 　　他该说世界这么小，真巧吗？ 　　温朝安后退一步，想着今天不上课临时请假的可能性。谁知他刚往后退了一步，陆浅颂那傻子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眼看了过来。 　　“……”其实我可以跑，温朝安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他还在那一瞬间想过要跑到后面的小道里，然后绕这栋楼一圈，再回这里搭电梯去上课。 　　但是他没跑，而陆浅颂已经站在他身前了。 　　温朝安很快地扫了一眼表，语气淡淡地说：“有事吗？我要上课了。” 　　“还有多久？” 　　温朝安皱着眉头看他一眼，还是说了实话：“二十分钟。” 　　“但我上楼就要五分钟，那个电梯越晚越不好上，人太多了。”他也没撒谎，这是事实。 　　陆浅颂静静看了他几秒，温朝安发现他是有一些变化的，但是说不上来是哪。可能脸颊稍微瘦了一些，所以青涩的感觉消失无踪了，但其实高中的时候他也不胖。 　　胖不胖瘦不瘦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朝安说：“没事我就要上去了。” 　　“有事，我……”陆浅颂顿了顿，开始侧开了身子，“你先上去吧，我等你。” 　　温朝安迅速检索这栋楼的安全通道，或许可以坐电梯到二楼，然后走楼梯从楼的侧面出去。 　　……好吧，也没有必要这样。 　　“有事你可以发消息给我，”温朝安说，“不用特别跑一趟。” 　　从昨天就可以证明，陆浅颂沿用以前的号，而且两人互相都没有拉黑。 　　“我发了，但你没回。” 　　还是我的错吗？ 　　温朝安哼了一声：“我会看的。”又生气又嚣张，好像在说，看不看关你什么事？ 　　他很快绕过陆浅颂离开了，但今天的课并没有能安心地上好，他总是在想底下会不会有人在等他，又或者是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朝安不想自己总想他，但忍不住，还把单词写错了几个。 　　底下的同学笑着调侃他，温朝安夸他们有进步，说就算是老师也会犯错，还顺带夸大家上课认真。 　　今天下午也有课，从两点到四点，温朝安中午一直没下去，等到下班才终于下楼。 　　而陆浅颂并不在门口。 　　当然不在门口了，他想，谁会在这里站一整天？ 　　而等温朝安拿出手机时，他才想起昨天屏蔽了通知，一打开软件，里面铺天盖地的红色消息提醒。 　　陆浅颂发了一大长串，开始还有语音，后来就变成文字了，一直问他在不在，好像费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看他有没有看手机。 　　可温朝安一直不回复，那边最后也没有了办法，只好说，明天可不可以去找他。 　　昨天的明天，就是今天。 　　温朝安看了一会，想，原来是有发消息过来说的，但是之前没看见。 　　可是找他还有什么话说呢？ 　　就算当初温朝安猜到他会离开了，可是那不代表没什么伤害。 　　人能默不作声地走一次，就能默不作声地走第二次。 　　现在想要说什么话，又有什么用呢？ 　　或者这么长的时间，又一次回复也好啊。都不会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赵绮绮才是对的，她介绍来了那么多性格好又好看的女生，自己就该试着去认识认识，等陆浅颂回来看到他了，就直接说，我交女朋友了。 　　就像个普通朋友一样断掉吧。 　　温朝安提步想走的，可手机来电了，他接起来，也看见打电话的人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直看着他。 第81章 点儿脸 　　陆浅颂就在不远处站着，温朝安一抬头就看见了。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掉了。 　　陆浅颂今天穿得很青春，白短袖牛仔裤，外面一个小外套，要是不看脸，和刚刚上课的学生一样。 　　而温朝安穿着白衬短袖，学生隔着讲台看他，会觉得挺正式。而他本身个子高，相貌不差，这么穿也挺斯文的。 　　没想到这么偶然一站，搭配还挺和谐。 　　温朝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继而一言不发跟着陆浅颂走。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咖啡馆，在比较靠里的地方坐下。 　　温朝安点了三明治和一杯瓶装橙汁，他中午没吃什么，现在不吃点甜的不舒服。 　　两个人坐在那里，温朝安不会先开口，他就像是一个人来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他的目光落在盘子上，看着上面用巧克力酱画出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拘谨，并不自然。 　　到底还是有人在面前坐着。 　　陆浅颂等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三明治，好吃吗？” 　　温朝安闻言一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自己要是在陆浅颂那个位置，大概也是有些词穷的，不过实在没想到是以这个开场。 　　“还行，你想要可以点一份。” 　　温朝安说完这句话，看见陆浅颂面前光秃秃的，又很快补充：“饭钱我还是带了，你饿了就点，虽然是你来找我，但也不介意被蹭一顿咖啡。” 　　陆浅颂好像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点一样，要了一杯咖啡和温朝安相同的三明治，看着温朝安说：“我请你。” 　　“不用了，”温朝安的嘴巴轻轻抿了下，“我请吧，刚好谢谢你前几天去接王老师。王老师让我谢的，转达给你。” 　　温朝安的情绪起伏不大，淡淡的，比那天要冷淡多了。这连普通同学都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冷淡的态度而逐渐变远。陆浅颂甚至觉得自己连陌生人都比不上，好像自己欠了他很多钱一样，是个需要冷眼相对的坏蛋。 　　“今天上课累吗？” 　　“不累。” 　　“一天，要带几节课啊？” 　　“四节，上午两节下午两节……”温朝安随手指了指那栋楼，说道，“你看见了，就是那里，九楼，你要是也想找这样的工作，上去问问就行，课时不多，挺轻松的。” 　　就在沉默与谈话间，他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并轻轻放下刀叉，用干净的纸张擦过嘴角，淡淡道：“我吃好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回去了。” 　　温朝安从来没有这么冷漠过，他对任何人都留一线，本身他性子好，也不会有人像陆浅颂一样欺负他，让他难过。 　　一个待人总是温和的人，在拒绝或说重话时，都是要狠下心来才行的。因为他们有温柔的惯性，不想那么绝对，更不想别人不开心。 　　其实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温朝安对当时的感觉记不清了，只有“被丢弃”的这个概念愈加深刻。他很多次被丢弃的经历在梦里轮番上演，不是三岁时去村长家拿着的那个有毛刺的水果篮子，就是那天在菜市场听见邻居说爷爷不行了的语句，有时也有小时候温爸严肃冷漠的脸，或者是村长办公室里的破墙皮。 　　这些东西其实不该重回他的梦的，至少在高一刚开始，和周茸成了兄弟，有了一些朋友，和陆浅颂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他就以为自己可以放弃它们了，可以像扔垃圾一样把令人难过的事情都丢掉了。 　　有时候人向前走是因为勇敢和乐观，往后退是因为没有让他勇敢和乐观的东西了。 　　曾几何时，陆浅颂就是让他勇敢的人，让他每天都开心的人，他当时以为找到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靠山，只要靠着，就可以永远安心。 　　所以说，小时候学的那首小诗没有问题，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温朝安的思绪发散了一会，终于还是说：“说吧，真的不说我就要走了。” 　　为了证明他真的是会狠下心走的，他说：“虽然四点就下课了，但是备课挺累的，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面。” 　　陆浅颂的手在桌子上抽搐了下，像是突然有静电隔空电了他一样。他的喉咙动了动，明明没有说什么话，但嗓音也沙哑了起来：“有话的，这次叫你出来，是有话和你说。” 　　于是温朝安就坐在那里，双手交握在桌上，好像在谈判，带着一丝戒备和“那我看看你要说什么”的漠然。 　　陆浅颂迟迟不开口，他看着温朝安，用一种带有灰色柔光的目光，像是一片云留下的阴影。 　　温朝安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他看得太深入了，有一瞬间，温朝安以为那双眼里沉积着什么复杂到难以启齿的东西。 　　可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就算当年温妈不同意，可妈妈难道会让他转学吗？说，你转学吧，别和我儿子在一个地方学习了。这可能吗？温妈又不是霸道且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况且，她也没有办法勒令陆浅颂什么。 　　就算她说了类似的话了，那走不走也是陆浅颂的自由。 　　所以说，离开就是离开，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走才能走。现在这副样子又给谁看？期望谁心疼吗？谁都不会心疼！ 　　温朝安沉默地等着他开口，他其实也想知道陆浅颂要说什么。 　　“我就是，”等了好长时间，陆浅颂才看向窗外的行人们，似乎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地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看我？看完了呢？看完了再走？ 　　我是什么东西？还能这样？ 　　温朝安“哦”了一声，双手摊开，用手背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就坐在这，你看吧。” 　　他看着陆浅颂的表情，当然也就知道对方也看着自己，稍感到一丝奇怪的好笑，但还是说：“看我要加钱的。” 　　陆浅颂很配合他：“多少钱？” 　　“……”认真就没意思了，温朝安摇头，轻轻笑了笑，“算了，好歹交往过。今天给你个优惠不要你钱，但之后就算了。以后别约我了。” 　　他最后一句很轻，语气也温柔，好像拿陆浅颂没有办法了，又想着最后一次见，和平一些，互相留点面子好了。 　　其实他中午在楼上发呆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 　　他喜欢陆浅颂，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因为他太孤独了，他一直孤独。他总以为自己有一天是要离开家的——小时候温爸都不管他长大了为什么要管？对他很好的妈妈并非亲生母亲，弟弟又不能依靠，所以那时候会想要把自己给陆浅颂，也只不过是想借此圈住他而已。 　　温朝安以为情爱就是可以绑住人的东西，至少那把自己绑住了，还陷得很深。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天车上，陆浅颂和温妈说了什么，不过现在想想，那时或许他说会离开学校，离开自己，所以温妈才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生活风平浪静。 　　只有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大傻子，还以为妈妈会同意的。 　　温朝安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都形成条件反射了，有段时间一想就哭，生理都记住了那种感觉了，即使现在不是要流眼泪，也会有相似的感觉。 　　好聚好散吧。 　　温朝安把这句话和自己说了不下十几遍。从那天重见陆浅颂开始。 　　“不行，”但是陆浅颂说，“我想约你就找你，我……” 　　他顿了顿，用正常音量说：“我也从来没说要分手。” 　　温朝安稍微有些宕机，他还沉浸在自己悲伤又寂静的伤感中，突然被这句“我也从来没说要分手”吓了一跳，从伤感中走出来，随后好像玩游戏走出了复活泉水，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心里一团火“噌”得烧起来。 　　温朝安简直要笑：“什么意思？” 　　“我没说分手，”陆浅颂一点也不理亏，盯着他的眼睛，“我从来没说。” 　　“你不说就没分手吗？”温朝安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疑惑跑在了愤怒前面，他拿起手机，“陆浅颂，你一年都回不了我一条消息，我这不是单身吗？你……” 　　我守活寡吗？温朝安吃惊地想，除了他们没结婚，他不是个姑娘，这他妈有什么区别？还要不要点脸了？ 　　他在短暂地震惊后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浅颂，要不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从来不回我的消息？”温朝安比少年时候要更加成熟一些，也不会替陆浅颂想各种各样的借口了，因为经过这么久的自我催眠和自我否定，他已经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理由陆浅颂会不回他。 　　除非他死了。可人不是好好地坐在面前吗？ 　　温朝安把手机往前一送，红着眼睛喘着气说：“你要不看看我发了你多少消息，你混蛋吗？为什么不回？什么分不分手啊，我都快要忘记你了。” 　　陆浅颂的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温朝安都没有注意到。 　　咖啡现在已经慢慢变凉了。 第82章 兔子 　　半下午的咖啡店里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们分散在店里，有的离温朝安很近，有的离他很远。 　　阳光透过窗落在手背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温朝安想得起来自己说过的话，他曾经因为不安，一遍一遍告诉陆浅颂绝对不要分手。就算被爸妈知道了，就算要被扫地出门了，他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分手的。 　　那个时候只想要他陪着自己，只是因为害怕。 　　可要是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过着没分手且单身的生活，那当时就分手了！谁会留到现在？！ 　　温朝安想想就生气，他刚刚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平静地面对陆浅颂，还想着什么狗屁好聚好散，这能好聚好散吗？要不是在咖啡馆，真想上去打一架！ 　　陆浅颂反倒一直看着他，原来看起来理亏得要命，一副来认错的模样，现在却冷静了下来，嘴角轻轻抿着，认真地看温朝安。 　　看什么看啊？！ 　　温朝安叫了服务生结账，钱一付就打算走。 　　他真的没有留，一个字都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座位走到门口的那段距离，他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应该也会有人听到了，好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朝安突然觉得难受，不管是周遭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是刚刚陆浅颂的态度，抑或是自己的质问和委屈……都令他喘不上气来。 　　他知道他为什么难过。 　　他不想被探究，也不想陆浅颂回来，更不想把自己的委屈说给他听。这给他一种“痛苦了许久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陆浅颂道歉，只要他还愿意伸出手，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的感觉。 　　谁的痛苦是不必要的？谁愿意自己的难过在爱人眼里无足轻重？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分不分手，也不是回不回消息。他只是想有人真心不会抛下他，所以他才不想陆浅颂这么大度又虚假地走过来，平平淡淡地说，对不起，当年突然离开对不起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该开始吗？因为面前站着的是还喜欢还在意的人，所以他就该顺水推舟地同意吗？ 　　可不开始呢？又让这段关系完全结束？ 　　对啊，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温朝安就是还喜欢陆浅颂。只要他陆浅颂摇摇手，自己就会过去了——是不是太他妈可怜了？ 　　这种被控制、被牵引的感觉很糟糕，好像是只卑微的小狗。 　　所以他更不需要把自己的难过摊开在陆浅颂面前，他不想用自己的可怜威胁他。因为谁都想要被被重视，但不是求来的重视。 　　温朝安不是因为想结束才好聚好散的，他只是因为这太烦人了，才想要眼不见心不烦的。 　　好吧，活该我就是被丢下的一个。 　　逃避问题而不解决问题的人活该没有好结果。 　　所以走吧，回家吧。太累了。 　　温朝安打开门，门外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吹拂在脸上，明明平时觉得舒爽的风现在却吹得眼干，他想哭鼻子。 　　温朝安朝前走了几步，若有所感地回头，陆浅颂果然还在身后跟着。 　　“别跟我！”温朝安凶他，像只亮爪子的小型猫科动物。 　　“好，我不跟着你。” 　　可温朝安走几步他还是在身后，亦步亦趋，说了不跟，还是骗人的！ 　　温朝安只向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反正就是走，无意识地走过商业楼，步行到不远处的天桥，他要上天桥了，又想起他不该上去的，对面那条路和回家的是反方向。 　　那我该去哪呢？ 　　温朝安怔怔地站在天桥脚下，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和人群，也能感受到身后靠近他热度。 　　“走吧，先上车，”陆浅颂探手去拉住他的手腕，“你不是生气了？上车再骂。” 　　温朝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只手，默不作声地甩开，可是陆浅颂叹了口气，拢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别的地方带，温朝安挣脱不掉，他被搂着，手腕也被捉着，看起来姿势就别扭，路上还有人行注目礼，他只想回家。 　　陆浅颂的车就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那是一辆黑色的路虎，黑色的漆面上反射出影子，温朝安看见自己神色呆板地站在那里，像个憔悴的傻瓜。 　　“上车吧，送你回家。”陆浅颂帮他打开车门，在他肩上扶了一把。 　　让他送吧。一个声音说。 　　撒丫子跑吧。另一个声音说。 　　温朝安犹豫了下，把两个声音都甩掉，但还是上了车。他坐在后排，故意不让陆浅颂看到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像只鸵鸟。 　　他时凶时脆弱，刚刚还生气呢，现在又可怜巴巴地坐在那不说话了。 　　陆浅颂没发动车子，只是开了窗户，保证车内空气流通。 　　等温朝安看起来平静一点了，他还是锁了后排儿童锁，并对温朝安怨怼的目光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我和她说，我很快就不在学校上学了。以后不会见到你，等我离开之后，也不会主动联系你，不会回你的消息。” 　　“为什么？”温朝安没忍住问出来。他听出陆浅颂说的是哪次，应该是温妈来接，他们在车上谈话那次。 　　“没为什么，她不想咱俩见面。” 　　当时快分班考了，他们坐同桌，本来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管温妈说分不分手，能不能见，他们总是在一个班。 　　陆浅颂当时怕温妈找老师，要是无缘无故把他们位置换掉了，那多尴尬呢？别人怎么看他们？老师又怎么看他们？温朝安那时也是各科老师的心尖尖，要是老师问温妈为什么要换，知道他们在一起，那又会怎么想他的小同桌呢？ 　　就像被发现的那天夜里，陆浅颂一个人坐在幼儿园门口的长椅上，默默地想这些事情。本来他是想，要是温妈骂他的小同桌了，小同桌离家出走了，自己就能在门口接他走。 　　可是坐着坐着，温朝安洗了澡之后和他打电话，又小声又可怜的样子，他就从“怎么才能把温朝安带走”变成了“怎么能……把温朝安带走呢？” 　　好不容易才有那么好的妈妈，好不容易有一个完整的家，却要因为这点事情闹僵吗？习也不学了吗？那么乖那么认真的小同桌以后又要怎么生活呢？ 　　陆浅颂有段时间看沈青湖，觉得他太压抑了，劝说他想开点。 　　沈青湖就问他，要是你，你能想开吗？ 　　陆浅颂想了想，说，我要是你，喜欢叶子姐姐，我就装不喜欢。 　　操，胆小鬼。沈青湖骂他。 　　他在幼儿园门口坐了一整夜，也想了一整夜。 　　没什么问题，他就是胆小鬼，他怕太多事情了。 　　所以他才会和温妈那么说，他离开，求求阿姨就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别责怪温朝安，也别生气，他还要考个好学校的。 　　温朝安毕业的时间是他等了很久的日子，他老早就想，等毕业了，就去见他，那个时候有些钱了，所以哪需要阿姨同不同意啊，要是小同桌真被扫地出门了，他下一秒就给他接回家去。 　　去接温朝安的梦，陆浅颂做了好多次。 　　可高中毕业之后，上了大学，见过更多的人和事之后，陆浅颂突然想，他是不是从来没和温朝安解释过？所以，要是他真的去接了，温朝安还会不会愿意跟他走啊？ 　　陆浅颂想问问他，可是也没有敢。他那时才意识到，因为所谓的“胆小”，他好像做了些自以为是的事情。明明总是想着温朝安，可他却忽略掉了他的感受。 　　只有自己像是一个很酷的、深明大义的“大人”，擅自安排了这些，并挑了一个温柔的夜，揉了揉小同桌的脑袋，说了再见。 　　他的小同桌，傻乎乎地就被迫接受了所有。 　　时至今日，陆浅颂只想他还能原谅自己，等之后就慢慢追，多长时间都愿意。 　　可……温朝安不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但是内心并不。 　　在听了陆浅颂说的两句话之后，温朝安沉默了一会，他这几天情绪起伏有些大，所以易怒，情绪几变，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她不想我们见面对吧？那就不见。” 　　温朝安突然说：“但我看我妈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见，陆浅颂，你也听话点啊，别见我啊！” 　　“……”陆浅颂转头看他。 　　“你怎么这么好说话？”温朝安朝前坐了一点，用手扒住靠椅，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想，我让你的时候你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后不还是操了……所以，我妈让你离我远一点，你就也顾忌来顾忌去，最后再偷偷来找我？” 　　温朝安笑了下：“你还挺聪明的，话也听，事也做。两头好都要占。” 　　“……”陆浅颂似乎有些怔愣，“不是……” 　　“有什么好不是的？”温朝安盯着他，认认真真的，像他学生时期那种专注，“我不是傻子，我能猜到你想什么。但对我一点也不公平。锁打开。” 　　“……什么锁？” 　　“门锁。” 　　温朝安手敲了敲门，在“哒”一声之后打开门，人下去了一半，又折回来。 　　“陆浅颂，兔子也会咬人。我总是想，你要是能丢下我一次，那也能丢下我第二次，我不相信你。” 　　温朝安说着，眼圈有些红，但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你不是想追我吗？” 　　陆浅颂还在等他的后文。 　　可温朝安突然转身跳下车，用力关上车门，说了句“别跟着我”，就快步离开了。 　　刚关上门的车内轻轻摇晃，陆浅颂按着头想，好像这个路子行不通，小同桌现在有些野…… 第83章 哼 　　一直到课时结束，温朝安也没有见过陆浅颂了。 　　他最近正忙着找工作，过两天要去机场接爸妈，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也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要把精力分出去。 　　在有意地回避之下，温朝安果然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 　　最近比较好的消息就是周茸和女朋友有了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进步，周茸这一阵子都情绪高涨，回家主动洗碗做家务，一天的精力用不完似的，状态也很好，温朝安为他感到高兴，但有时听周茸讲述自己约会的某些事情时，温朝安就会无可抑制地想起自己高中时期的事情。 　　调整好的心态和不能控制的思绪互相打斗，温朝安感到焦躁。 　　而在他焦躁的这几天，刘天珩完成学校的论文放假回国了，他和温朝安一直是交流知识的好友，很有共同话题，经常讨论学习上的事情，而于东子也正巧在，周茸就打算四个人约一顿。 　　最近五月多了，气温逐渐上升，温朝安出门时穿的短袖，早上和下午要鸡皮疙瘩，中午是温度最适宜的时候。 　　温朝安和周茸一起出家门，本来要打车去约定的餐馆的，不过周茸要先去接他女朋友，因为前一天于东子问起他，说带来给大家见见，周茸和他女朋友都说行。 　　温朝安上车才知道这事，他本人没什么意见，也就一起跟着去了。 　　周茸的女朋友就是他高中朝思暮想的同班同学高天晚，似乎和他是一个班的，温朝安也见过，不过具体也不太记得了。 　　由于周茸总是担心女朋友不高兴不开心，这个也纠结那个也纠结，给温朝安留下了“骄横无理”的印象，所以见到高天晚，温朝安还意外了下，因为高天晚一看就是乖乖女那种类型，长得挺柔弱，说起话来也文文气气的。 　　但她带来一个温朝安不喜欢的人。 　　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不能令人高兴，来的是舒新然。 　　和舒新然也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了，本来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高一还会一起帮老师几个名字什么的，上了高二分班，舒新然学了文科，温朝安在理科，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了。 　　这个人曾经带来的一点点矛盾和醋意都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淡化。 　　所以温朝安谈不上不高兴，也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朋友聚会变成了同学聚会。 　　他们坐车走，温朝安坐在前排，他们三个在后拍，舒新然问他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样，温朝安说还行，在找工作。 　　舒新然就笑着说：“工作不好找啊，感觉学校学的都没什么用处，大学四年真的是都放羊了，还是要努力啊。” 　　温朝安就笑了笑，说还行吧。 　　气氛不冷不热，高天晚反倒好奇起来，她听着听着问道：“你们两个以前是一个班的吧？” 　　舒新然说：“是呀，都是六班的。” 　　“啊对，六班啊，我差点都忘了……” 　　温朝安没由来地眼皮一跳，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是不是你啊？”高天晚问着温朝安，还拉周茸的袖子，“我觉得是啊，你记得运动会时候吗？那个照片不就是你哥吗？我记得就是六班……” 　　哪壶不开提哪壶……温朝安觉得这个词最近用的次数还挺多的。他侧脸对高天晚笑了一下，从容地说：“是我。” 　　“啊！我就知道！”高天晚笑起来，“他总说温朝安，我就想他哥到底是谁呀，刚刚一见我就想起来了，你们那张照片我当时还存了呢，特别萌！” 　　“……”温朝安尴尬地沉默了。 　　周茸对这个女朋友实在没有办法，偷偷用手机给温朝安发消息，手机一震，温朝安低头去看，上面写着“哥，原谅她吧，我对不起你……” 　　“……”那倒也不至于。 　　温朝安回了他“没事”俩字。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城市这么小，“没事”很快就变成了有事。 　　就在于东子点名的那家川菜店里，刚进去，高天晚就“咦”了一声，她嗓门不大，但有穿透力似的，看着一个地方。 　　“那是不是陆浅颂啊？” 　　温朝安抬眼看过去，确实是陆浅颂，心里别扭地颤了下，心想，或许刚刚的眼皮是为了这会儿跳的。 　　果不其然，就着几秒功夫，那边也看见他了。 　　又对视了。 　　温朝安状似自然地别开眼，心里进入吐槽模式。 　　是谁泄露了机密？ 　　是谁说组织要在这里吃饭的？ 　　不想见谁就立马能见到，躲个人吧，立马就能被发现。 　　怪不得立场不同不能谈恋爱，想想，要是战争年代两个组织的成员都这么“心有灵犀”，那吃几次饭就够杀个你死我活的。 　　对战暗号就是：“走，跟老大吃饭去！” 　　“提上家伙事儿吃饭去！” 　　“冲锋陷阵吃饭去！” 　　…… 　　那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当间谍了？ 　　一行动就被抓包。 　　嗯——间谍绝缘体质。 　　这么想着，温朝安的腿和脚学会了“擅自行动”，已经跟着同行几人走过去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陆浅颂看见自己那一刻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 　　您也可以转下头，这么看着不累吗？ 　　“好巧啊，怎么也在这里？”舒新然笑眯眯地说。 　　“嗯，和朋友一起吃饭。”陆浅颂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今天同学聚会？群里没看见消息啊？” 　　“不是班里的，”舒新然指了指高天晚，笑着说，“这是咱们三班的高天晚同学，我来跟她蹭饭的。” 　　陆浅颂认识高天晚，周茸和他表弟顾余岳还抢过一段时间，现在看，显然是周茸更得姑娘芳心。 　　温朝安也不能一直低着头，他大概看了眼桌子边的人，扫过去，看见沈青湖就坐在陆浅颂旁边的位置，正晃着手里的酒杯看自己。 　　短暂的对视，沈青湖抬手拍了拍陆浅颂的肩膀：“你们同学聚会么，小颂去呗，姑娘都来邀请你了。” 　　“……”陆浅颂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听到有人邀请他。 　　“去呗去呗，咱们几个什么时候都能见，别客气，走吧。” 　　舒新然一听，赶紧说：“那来嘛，大家都好久不见了，偶遇也是缘分啊。” 　　高天晚也点头：“对呀，而且你们三个好像都是一个班的？多有缘啊。” 　　周茸看了眼温朝安，心里惴惴不安的，小声喊了句：“哥……” 　　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没有把人从别的桌上拉走的事，可沈青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陆浅颂怎么说都要和他们坐一段。 　　温朝安假模假样地笑了下：“走呗，多巧啊。” 　　巧得冤家路窄。 　　陆浅颂无声地勾了下嘴角，和同桌的人说了“改天大家再聚”，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转移了。 　　这简直就是温朝安吃的最糟心的一顿饭，明明没有赵绮绮，怎么也会吃成这样？令人惊呆。 　　餐桌上坐了七个人，两个姑娘不知道、剩下的人除了于东子这么多年当开玩笑没回过味儿来以外，其他都知道温朝安和陆浅颂什么关系。 　　刘天珩曾经在运动会结束之后邀请温朝安去家里玩，那几天温妈还不知道，温朝安处在热恋期，会不停地看手机，刘天珩就是那时看出来的。 　　所以这顿饭的气氛，比赵绮绮那天还要诡异。 　　高天晚总是无意间提到当年那张照片，她好像有意撮合陆浅颂和舒新然，说几句就会往一起扯。 　　周茸也吃得不轻松，他看温朝安的次数快赶上陆浅颂了。 　　温朝安一边风轻云淡地夹菜，一边在心里给周茸配音，他这个弟弟也不容易，夹在这也挺尴尬的。 　　偏偏高天晚的话还在继续。 　　“你到底喜不喜欢男生啊？”她再问陆浅颂，“那时候学校里都传遍了，大家都猜到底是不是双呢，因为不见你和哪个女生关系好啊？你告诉告诉我，我帮大家知道知道，也解个码。” 　　陆浅颂没和她太熟，也就随意回答：“我不是双啊，哪儿看出来的？” 　　“那你高中时期没有喜欢的女生啊？话说办公室恋情又是什么传言，我怎么记得还有这种八卦？说来听听呗？” 　　“没有喜欢的女生，也不是办公室，这都传的什么？太离谱了。”陆浅颂摇了摇头。 　　女生们还挺可惜的，高天晚就想了想，故意问：“那你不是双，没有喜欢的女生，那喜不喜欢男生？” 　　她眨了眨眼睛，自顾自地说：“你同桌那么帅，我要是你，肯定喜欢他。” 　　“小晚，那我可能不会高兴。”周茸笑着看她，“你故意让我吃醋啊，我吃醋了。” 　　“那我还是喜欢你的。”高天晚红着脸，但没扭捏。 　　大家都笑起来，温朝安突然发现，高天晚绕了这么大半天，全是在哄周茸玩，不管是和陆浅颂说话还是说什么，似乎都是为了让周茸给点反应。 　　这个姑娘确实是喜欢周茸的，表现也很明显，但确实不是乖乖女类型。 　　虽然要恭喜弟弟，可温朝安还是觉得这姑娘应该改名叫小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壶……这个词出镜率也太高了。 　　好烦。 　　温朝安放下筷子，说要去下洗手间，他走了几步，还没到包间门口，陆浅颂就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同桌，等等我。” 　　温朝安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还是撑开了门等他过来。 　　桌上的人没什么察觉，反倒周茸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回家该怎么办，神情都纠结起来了。 　　刘天珩和他对视片刻，抬了抬眼镜：“男生结伴去厕所也是个陋习？” 　　女生都被逗笑了。 　　门一关上，里面的一切动静都和外面的两个人没有关系了。 　　温朝安脸上的神情很快淡然，这变化太快了，面无表情给人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陆浅颂默默跟在他后面。 　　“真巧啊今天。”温朝安走路地姿势都没变，头也没回。 　　“真的很巧。”陆浅颂似乎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 　　我可不想见你。 　　温朝安眉头一皱，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陆浅颂说，“我本来还准备晚上找你的。” 　　“别找。我不回。” 　　“我不是要追你吗？” 　　温朝安停下脚步听着音回头，陆浅颂就也停下来。他笑着看他，看起来比上次还要游刃有余。 　　“你跑也行，我追的上。” 　　温朝安愣了愣，想起上次自己说的，你不是要追我吗？ 　　现在听来也有点“你追，我看你追不追得到”的感觉。 　　啊好烦，真想揍他。牙根痒。 　　他侧开脸，冷漠地哼了一声。 第84章 追！ 　　温朝安去洗手间，陆浅颂也跟着去。 　　旁若无人地放完水，温朝安洗手，旁边的陆浅颂也跟着洗手。 　　这是什么？ 　　这是故意烦人来了。 　　温朝安全当没看见，擦手，往门口走。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并不自然，可身后那一直跟着的脚步声却从容自得。 　　所以温朝安忍不住转过身，皱着眉问：“你到底还要跟着我多久？” 　　“我没跟着你。”陆浅颂指着包间的方向，“我也要回去啊。” 　　所以你为什么要出来？ 　　不就是跟着我…… 　　温朝安往前走了两步，那脚步声太烦人了，一直跟着他，好像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跟着一样。 　　温朝安猛地一顿，转身往反方向走。 　　“去哪？”陆浅颂拉他的胳膊，被甩开了。 　　“我不吃了。” 　　温朝安抬眼看他，灯光里映出小小的影子来，就如同以前一样，可以前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你不是要去包间吗？你去，我走。”他从来不意气用事，但今天这顿饭真的不高兴——心照不宣的朋友们，弟弟的狗粮，还有这个讨厌的人…… 　　温朝安想起刚刚高天晚说的话，只觉得烦透了，他再不想进那个包间了。 　　“为什么走？”陆浅颂偏偏拉着他，被甩开就再伸手，“你吃饱了吗？” 　　“你管我吃没吃饱？”温朝安用力，但这次没能让他松手，“你自己去吃啊，有姑娘邀请你你就去，你成天跟着我个男的干什么？走开！” 　　这话一出口，陆浅颂忍不住笑了。 　　他性取向从小到大都没变过。跟谁也不会跟姑娘。 　　温朝安明明那么清楚。 　　走道上有人在看他们，温朝安不再说话，却还是用力想要摆脱他的手，当然陆浅颂没给他这个机会，想也不想就拉着人走。 　　“你干嘛？”温朝安的手腕被握住，不疼但挣脱不了，“放开我……” 　　“我们不和他们吃了，去别的地方，”陆浅颂没回头，语气不容置疑，“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和你……干嘛？！” 　　话说一半，陆浅颂突然停了一下，温朝安差点撞上去，那只拉着他手腕的手提了下，温朝安被往前带了一步，肩膀就被揽住了。 　　和那天天桥下一样的姿势，一只手拉着一只手搂着，往前走。 　　进了电梯去地下车库，温朝安心想，又要上车，又要吵一段是不是？ 　　“放开我！” 　　车库里空旷，这一声有回声，喊出口了才发现严厉过头了。 　　温朝安压低了一点声音，盯着陆浅颂的裤脚：“我不跟你去，我也不想吵架浪费精力了。” 　　陆浅颂没有回应，他就接着说：“你自己上去吧，就说我有急事，我要回去了，之后我会给周茸发信息的。” 　　他抬了抬肩膀，想要陆浅颂松开他，可是对面好像接收不到他的意思，一点反应也没有。 　　“放开我吧，我不想和你吵架了。”温朝安认输似的说，“我想回家休息了。” 　　陆浅颂看了他好一会，重新拉起他的手走：“那就不吵，我们去吃饭。” 　　“我说我不想……” 　　“去吧，”陆浅颂打断他，“去吧朝安。” 　　又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反而有点耍赖似的。 　　温朝安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样。 　　那只紧扣在手腕上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就好像无声地说：别拒绝我了。 　　这段时间里，温朝安拒绝他太多次了。 　　车就在不远处停着，温朝安一愣神，就被带到了跟前，陆浅颂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怕他跑了，很快俯去系安全带。 　　陆浅颂一只手撑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扯着安全带，半个身子都在温朝安身前，他们中间有一点距离，但那可以忽略不计。 　　温朝安闻到了陆浅颂的味道，和高中时期的没有太大区别，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嘴角紧紧地抿起来。他在紧张。 　　“咔哒”一声，陆浅颂直起身子，他侧头时鼻息扫到了温朝安的脸颊，那只撑着靠背的手用力，温朝安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不过很快，身前的人就站在门外了，他随即关上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座上车。 　　温朝安没趁这个时间逃跑，虽然他真的想逃避，但是还是算了，他又没有在心虚什么。 　　“想去哪？” 　　温朝安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和周茸说自己可能要先走了，想让他帮忙拿一下自己的外套，再看看陆浅颂有没有落下什么。 　　周茸秒回，用表情表示了惊呆，又上道地说，好好玩，晚归吗？ 　　晚归个屁。 　　温朝安想关掉社交软件，周茸又问：你们去哪啊？ 　　温朝安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他关了手机，发现陆浅颂还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说：“你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 　　陆浅颂偏头看着他，地下室有白色的灯光，看起来挺冷清的，因为车子遮挡的原因也落不到人身上，只能照到一半座椅。 　　所以那光也就落在陆浅颂身前，上面却是昏暗的。 　　可即使昏暗，温朝安也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他小声嘀咕着，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绞在了一起。 　　“那我决定了？”陆浅颂拿起手机，似乎在找合适的餐馆。 　　他还在看，温朝安转过脸，对着车窗外看了一会，问道：“你吃饱了吗？” 　　“嗯？” 　　“我想回家。” 　　温朝安又转过头看着陆浅颂，他知道他想请自己吃饭，但还是拒绝道：“我想回家。” 　　陆浅颂滑动屏幕的手顿了顿，在阴影中沉默着。 　　那种肉眼可见的、感官可以感受到的失落像迎面扑来的潮水，温朝安的心口震颤了下，有些于心不忍。 　　“你已经……连一顿饭都不想和我吃了吗？”陆浅颂低着头，也没有看他。 　　对心软的人来说，装可怜是一个绝妙的方法，而温朝安心软，陆浅颂现在看上去也足够可怜。 　　温朝安甚至想，只是一顿饭而已。 　　“那我要怎么追你呢？” 　　陆浅颂按了屏锁，把手机倒扣在档位旁边的空格里，一只手探过来，按在温朝安身后座椅的侧面，他认真地盯着温朝安，像是在求证一道数学题的解。 　　“我约不到你，跟不住你，我该怎么追你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扰。 　　那是你的事情……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来问我啊。 　　温朝安这么想着，嘴唇动了动，但没说出来。 　　“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不仅今天，还有以后，每天都想见到你。” 　　几秒后，温朝安抬眼看着他，很轻声地说：“假的，你又骗我。你要是想每天都见到我，那为什么要丢下我？” 　　人对于抛弃的记忆总是深刻的，不管是有理由的、没理由的、随意的、无奈的、快乐的、痛苦的……抛弃的理由很多，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温朝安宁愿相信他是在乎自己的，也不愿意把他当成胆小鬼。 　　可丢弃就是丢弃。今天他还在说“每天都想见到你”，可明天会不会就又走掉了？“狼来了”的孩子不能怪别人不相信他，因为信任是会被消耗掉的。 　　陆浅颂没有回答。 　　温朝安看着他，很缓慢地伸出手，在他的颊边停顿，随后摸上去。和高中时代相同，陆浅颂的脸颊也是软的，神情是温柔的、多情的，那看上去像是假象。又很真。 　　“陆浅颂，你可以骗我，也可以玩弄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消失啊？我最讨厌谁丢下我，尤其是你。我会讨厌你。” 　　说到“讨厌”两个字，温朝安发现他的眼睫毛很轻地颤动了，像是一只只会驻足片刻的蝴蝶，但因为想要驻足而没有扇动翅膀离开。 　　温朝安的手离开他的脸颊，温度消失的那一刻陆浅颂的脸上有一瞬慌乱，在温朝安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后又逐渐稳定了下来。 　　“别讨厌我……”他低哑着声音说，“对不起，我没想丢下你。” 　　“每天都很想你，都想见你。” 　　“那为什么不找我？”温朝安皱眉，想要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下去，可突然发现，似乎这个问题问过陆浅颂了，自己心里也有答案了。 　　他无奈又委屈地说：“我都没有拉黑你，我每天都在等你。” 　　温朝安的呼吸声急促了一些，他眼里朦胧一片，眨眼睛就会落泪。他都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很喜欢哭了。 　　他脸上痒痒的，陆浅颂靠过来，把他的眼泪抹掉，他似乎笑了一下：“小哭包。” 　　“我没哭……” 　　温朝安狠狠吸了一下鼻子，随后示威似的，按住陆浅颂的后领，用力把他拉向自己。他很用力地撞上去，牙齿顶到了皮肤，碰得有些疼。 　　我又多久没吻到他了啊？ 　　温朝安这么想着，满腔的委屈和难过都复仇似的要从这个吻里讨到什么，他张开嘴，像个疯狂的小崽儿，用自己不伤人的小尖牙又磨又啃地去索要丢失的东西。 　　不知道两只手什么时候攀上他的肩膀，温朝安用力把自己挂上去，但是那边很快有了回应，把他压在柔软的靠背上，疯狂地索要。 　　时隔多年，这个迟到了很多的湿漉漉的吻终于来临了，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温朝安被陆浅颂紧紧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搭在陆浅颂的肩膀上，有些怔然地想，他的肩膀有这么高吗？ 　　要仰头才能搭上去，有点点累。 　　等缓过劲儿了，温朝安对着他的耳朵，湿热地吐息。 　　“你不是，要追我吗？” 　　“嗯。” 　　“那就追吧。” 第85章 短小 　　话虽这么说，可追人这事儿无从准备，也没什么开始结束的。 　　那天温朝安跟着陆浅颂吃了一顿饭，晚上再被送回家，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常。 　　再之后的几天里，两个人也没有见过面，有时会发消息，陆浅颂会问问他在干什么，然后交代一下自己在干什么。 　　不咸不淡，丝毫不像是在追人，反而有点例行公事的样子。 　　至少周茸看起来是这样。 　　在温朝安靠这床头发消息的晚上，终于有一天，周茸忍不住了。 　　“哥，你们真的和好了？” 　　他说话那时，温朝安刚好发出去一句“明天有时间”。 　　“嗯，算是吧。”温朝安翻了个身，把两个枕头叠加垫在身下，趴着看手机。 　　周茸有些忐忑，他觉得温朝安这情况并不像是热恋，所以也不能辨别他的话是真是假。 　　“可你们三天不见了。” 　　温朝安又打了一串字过去，闻言抬眼：“三天不见怎么了啊？” 　　“我要是三天不见小晚，我会死的。” 　　温朝安笑了声，摇了摇头。 　　关于那天吃饭的事情，周茸之后跟他道歉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高天晚什么都不知道想八卦一下而已，顶多就是撮合舒新然和陆浅颂，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朝安觉得没什么好怪罪的。 　　反而是陆浅颂现在要约他出去玩这件事比较重要。 　　对于一个要追你的旧情人，你该怎么对待呢？ 　　温朝安现在急需找一个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来取取经，但周边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帮助他，唯一一个赵绮绮……嗯，她的前男友基本不会返回来追。 　　“茸茸，你觉得送对方什么东西好？” 　　躺了会，温朝安侧头看着周茸，好像很认真地等他的回答。 　　“……给陆浅颂啊？”见他点头，周茸迟疑了下，“要不，你看看他喜欢什么？不过我也没有给男、男朋友送过东西，嗯，你想想，我一般给小晚送的都是她之前说喜欢的东西，给东子他们也是投其所好……反正你也知道，像东子啊，天珩啊，喜欢的不就那些嘛，一个喜欢吃，一个喜欢模型，几百年都不变。” 　　投其所好也是门学问。 　　温朝安想想陆浅颂喜欢的东西，一时间竟然没想到。 　　“你什么时候见他？”周茸抛了手机，似乎要好好谈论这个事情。 　　“明天，”温朝安说，“我说明天有空。” 　　他下意识地把聊天记录翻到这句。 　　“要不明天见了再看看，下次送也是一样的。还是你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温朝安摇了摇头：“没告诉，我就是突然想到。” 　　“那不结了！”周茸觉得自己的方法很可行，“你明天去看看，套下话，看他喜欢什么之后给他不就好了？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要送他东西啊？” 　　温朝安按了屏锁，趴在枕头上看周茸，想了想：“我不知道。就是刚才突然想到的，我好像没怎么送过他东西，然后他说明天要见嘛……” 　　其实温朝安给过陆浅颂很多东西，像桌兜里的小零食，给了好多好多次，但是都是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东西，所以陆浅颂问他要不要去公园或者游乐园玩，温朝安第一反应就是送他个什么。 　　但也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到了而已。 　　突然说要追，温朝安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追，感觉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每天说个几句话的，而高中时期那种天天都想见的热切的心情却始终没有了，取代的是平常和一点点迷茫。 　　恋爱是这么谈的吗？ 　　温朝安不觉得是这样，他以前那种才叫恋爱，现在这种明显不是。所以说，可能就是想改变一下这种尴尬又有些生分的距离感，才会想到送礼物吧。 　　他还自己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周茸看了他好一会了。 　　等温朝安再抬头，被周茸吓了一跳，那人正看着他发呆。 　　“干嘛？”温朝安说，“晚上了好吗？你是想吓死我？” 　　“不是，我是想，你们这就在一起行吗？”周茸有些忧心忡忡。 　　温朝安本来想说“应该行吧”、“没什么不行”、“有什么不行的”……可这些话出口之前他就明白周茸为什么有这么一个问题了。 　　他们当年并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分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家庭。 　　温妈那时那样的态度，所以要是看见他们重新在一起了，她会怎么样呢？温朝安心知肚明，八成还是会分开。 　　所以他现在不管送不送东西，明天见不见，最后又能不能走到一起呢？ 　　温朝安趴在床上想了一会，旁边的手机震了下，他拿起来看，陆浅颂把地点定在了要开车一个多小时的游乐园。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周茸，蒙上了被子。 　　好像这样就能把乱七八糟的现实都隔绝开。 第86章 牛油果 　　温朝安没有做一个多么美妙的梦，好像有些很可怕的怪兽在追着他跑，应该是前半夜做的梦了，所以醒来也不记得多少，反而乱七八糟的，在脑子里团成一团浆糊。 　　早上六点四十四，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下的空隙透出些许灰白的晨光。 　　温朝安对着那窗下的光看了一会，才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伸手拿手机，一看表还早，不过陆浅颂竟然已经发了消息过来。 　　温朝安一下就清醒了，他揉揉眼睛打开社交软件，从最早一条没看的看起，凌晨1：32，陆浅颂问他睡没，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又说去游乐园的车程不远但也要一个小时，问他要不要起早一点，一起去吃早饭。 　　这人凌晨了还在想这些事，不过后来应该发现温朝安睡觉了，所以就发了晚安，而最新一条是三分钟之前，问他醒了没，醒了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还挺凑巧的，刚好才醒。 　　温朝安算了算，从聊天记录来看，陆浅颂最多也只睡了五个小时，也不知道晚上在干什么。 　　温朝安侧躺在床上想了一会，这才发消息过去。 　　“我醒了。” 　　温朝安打字，“你不睡了啊？” 　　“嗯，早安。”那边秒回，并发了可爱的小熊表情。 　　装可爱嘛，陆浅颂以前最会了。 　　温朝安歪头，靠在枕头上笑了一下，觉得心情有点好。 　　“那，一起吃早饭吗？” 　　“我去接你。” 　　现在啊？还不到七点。 　　温朝安问他：“你不睡觉了吗？” 　　“嗯，不睡了。” 　　“你昨天睡了多长时间啊？” 　　“和你发完就睡了，差不多够了，我不困。” 　　陆浅颂还没有得到回答，锲而不舍地问：“一起吃早饭吗？” 　　温朝安觉得有些好笑，对着屏幕扯了下嘴角：“好。” 　　“那我现在去接你。” 　　温朝安在床上翻滚了一圈，不远处的周茸似乎也翻了个身，他小小地惊了一下，好像心事被窥探。不过也没什么心事不心事的，温朝安等了几秒钟，周茸没有醒来，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拉上了两个房间之间的推拉门。房间独立之后，他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稍微放松一些，对着满柜子的衣服，想着今天要穿哪一件。 　　好像以前都没有想过有关于衣服的事情…… 　　温朝安对着一柜子的衣服表示困惑，并不知道要穿什么出去，最后还是选了件牛奶白短袖，上面有个卡通的牛油果，衣服稍微有点厚度，初夏穿不会太冷。裤子穿了休闲裤，浅灰色的，和牛油果上衣搭在一起，稍微有点……可爱。 　　温朝安对着镜子比划了下，觉得可以，立马刷牙洗脸冲凉，吹头发换衣服，背着个单肩书包清清爽爽地出门了。 　　到门口差不多七点半，本以为要等一会儿的，他还往幼儿园门口的长椅走，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长椅上已经坐人了，那身型不用多看都知道是谁。 　　“你到底几点醒的？”温朝安走上两步，见陆浅颂抬头了，好奇地问。 　　“五点吧，”陆浅颂想了想，“可能。” 　　他这么说着话，抬头把温朝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突然抬手，在牛油果的果核上轻轻戳了戳。 　　那个牛油果衣服挺大的，果核刚好在肚子上，温朝安没忍住缩了一下。 　　他今天就是一个软软萌萌的小牛油果，干净又清爽，每个动作都有好闻的沐浴乳味儿，谁靠近他，谁就想在他领口闻一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味道。 　　温朝安没对那一戳有过多的反应，他坐在陆浅颂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把手撑在身体两边，侧脸问道：“那，现在干什么？” 　　“吃早饭？”陆浅颂见他没有什么异议，又问，“想吃什么？” 　　“不知道。”温朝安用脚轻轻蹭了下地面。 　　“牛油果……” 　　“嗯？”温朝安抬侧头，下意识按住肚子上的牛油果小可爱，“什么？” 　　“我之前在网上看，牛油果沾酱油吃，会有三文鱼的味道。”陆浅颂丢下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话之后就站起身。 　　可能同是幼儿园门口，同是一样的人，类似的动作，温朝安有点点恍惚，会回想起那年那个吹着秋风的凉夜。他很快站起来，像是蹦起来了一样，看上去反而挺有活力的，不过他自己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样子，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还往前又跳了两步。 　　“我没试过，我都不知道还可以蘸酱，苹果香蕉就不用蘸，水果怎么蘸酱啊？”他若无其事地问，也没发现自己话比平时多。 　　“要试试吗？”陆浅颂笑了下，好像没在意他的动作。 　　“现在？牛油果沾酱油？”温朝安愣了下，“早餐吃这个？” 　　“逗你的，不吃这个，太凉了，早上吃热一点的好。”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早上要吃热的，反正温朝安没有什么想法，也就跟着去了。 　　他们并排往路边走，温朝安已经快认识陆浅颂的车子，大老远就看见黑色的车反了层锃亮锃亮的光，应该是前一天专门洗过了，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走了两步，陆浅颂突然叫他等一等，温朝安其实走的比较前，比陆浅颂快一步，因为他不想看这个人的背影，不过被叫住还是停下了。 　　陆浅颂跨了一步上去，伸手揽住温朝安的肩膀。 　　温朝安下意识躲了躲，不过反看陆浅颂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也就自然而然随着他。 　　没几步路就上车，和上次一样，陆浅颂先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再俯下身来系安全带，也如同上次，温朝安微微屏住了呼吸，等安全的系好，车门关上，又看着陆浅颂绕到另一边上车。 　　温朝安扯了扯胸前的安全带，调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小声嘀咕：“我自己会系……” 　　陆浅颂好像低声笑了下，不过什么也没说。 　　车子缓缓开动，这边门口没有学校，也不算在市中心，没有商业街，车流量不算太大，一路上基本通行顺畅。 　　温朝安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由自主地心想，还真是追啊？他到底想怎么追？游乐园之后又是什么地方？我该让他追到还是怎么办？毫无经验啊…… 　　可能有个十来分钟，在胡思乱想的时间中，车子缓缓停在路边的黄色车位里，温朝安丝毫没有察觉，还盯着窗外的车流看。 　　“看什么呢？”陆浅颂解安全带，似乎动了动身体，可能开车并不舒服。 　　“没看什么……”温朝安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车怎么停……” 　　他正侧头去看陆浅颂，结果身子还没转过去，却发现驾驶座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搭在自己座椅上的，他前倾着身子，在温朝安转过头来之后，嘴唇到嘴唇的距离只有五厘米而已。 　　呼吸有一瞬短暂地交融，温朝安没敢再呼吸了，他的眼睛瞟过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傻愣愣地想，我是不是该往前一点？亲上去？ 　　他觉得陆浅颂就是在这里等着他靠上去亲一下的。肯定是故意的。 　　但是陆浅颂没有往前了，温朝安也尴尬地停住了，这个吻就没有开始的理由，陆浅颂很快坐了回去，带着一点收敛又满意的笑：“想什么呢？到了。” 　　喔，到了啊…… 　　透过窗子，温朝安发现，原来是一家豆沫。 　　吃豆沫的过程很令人开心，尽管温朝安并没有特别喜欢这个食物的味道，但他喜欢喝进口中的感觉，有一点点颗粒但不用嚼，一口喝了，有种喝妈妈冲的糊糊的感觉，身体暖乎乎的。 　　他还吃了两个肉包子，小牛油果精吃包子，大概就是圆鼓鼓又很可爱的样子，陆浅颂吃到一半开始偷瞄他，温朝安不抬眼也能察觉到他的动作，用了比平时快一点的速度把包子吃掉了。 　　等吃完两人才终于坐车去游乐园，路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朝安果然是上交通工具就睡的体质，没一会就感到困倦，也有可能是刚吃完，全身的能量都用去消化了。 　　他没睡太长时间，潜意识告诉自己别睡着，陆浅颂还开车呢。 　　要是一个人前一夜只睡五个小时，那么第二天他要开车就是一个需要担心的事情，温朝安自己没学过车，所以也不知道会不会跑神儿，只是一直觉得熬夜第二天注意力不好集中，而且要是自己一直睡，没人和陆浅颂说话，他又会不会也打瞌睡？ 　　反正温朝安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可能睡了半个小时就自己醒了。他把窗子打开一个小缝，车里空气一流通，想睡的感觉也没有多强烈。 　　他们慢慢开始聊天，温朝安问他学开车多久了，陆浅颂回答是大学假期的时候，温朝安又问他自己这样说话会不会影响他开车，陆浅颂笑着说不会。 　　“倒不如说，还好你和我说话，”陆浅颂这么说，“太安静了会犯困。” 　　嗯，我醒来的时间正好。 　　温朝安这么认定了。 　　他们聊一些简单的话题，从开车发散到暑假一般做什么，到上学有没有打过工，到专业内的一些知识，后来又说到住所。 　　陆浅颂之前住的房子还在，不过沈青湖还要住那里，为了方便上班，他又找了个比较远的地方买了房，当然有他爸妈的资助，为此签了“不平等条约”，有半年时间要去家里的生意上看看。 　　温朝安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他爸妈是在外地做生意的，家里挺有钱，和自己不一样，温爸虽然也有些小本买卖，能让他过上中上的生活，不过和陆浅颂比还是差了一些的。 　　距离感又出来了…… 　　温朝安有些怅然地趴在车窗上，心里毛毛躁躁的。 　　“又在想什么？”陆浅颂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小牛油果精又开始无精打采了。 　　沉默了一会，陆浅颂提议：“下午，要不要去家里玩？” 　　“玩？”温朝安对这个用词表示疑惑。 　　“嗯对，玩，”陆浅颂低笑出声，“去吗？你想玩什么都行。” 　　顿了顿，他说：“打算养小猫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挑一只你喜欢的。” 　　“为什么，要挑我喜欢的？”温朝安明知故问。 　　陆浅颂的笑意收敛了一下，但能从姿态看出他现在挺开心的，他越过这个话题，问别的：“你现在和谁住？” 　　“还和以前一样，上学的时候住学校，不上学回家嘛。不过最近我爸妈都不在，我和茸茸两个人在家。” 　　“那……”陆浅颂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咽回去，“那要不要一起看小猫？今天晚上就行。” 　　“在哪看？”温朝安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没接茬儿，“领养？先要怎么做？” 　　“……不知道。”买小猫小狗的想法是现在突然蹦出来的，虽然他一直都想和温朝安养个什么，不过之前是想想，看过很多小猫小狗的相关知识，但理论到底不如实践，而且他也不知道温朝安愿不愿意，都是先问问的。 　　不过他也想了，要是真的养，那就好好养，他宝贝小猫小狗，温朝安肯定比他还要宝贝小动物，大概会天天往他家跑……嗯，天天往他家跑。没毛病。 　　温朝安侧目看他，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先查清楚再去也行，不用非要今天。” 　　“嗯。”陆浅颂点点头，他也觉得没必要非要今天，他们能一起去游乐园就不错了，把人带回家还要再等等。 第87章 陆小熊 　　虽然今天不能邀请温朝安到家里去玩了，不过这事就是要循序渐进，陆浅颂默默告诉自己，还是慢慢来。 　　他心里其实挺多想法的，不过具体怎么实行他真的一点计划也没有，姑且先这样了，机会肯定还是很多的。 　　人生的机会很多，高速路的出口也很多。 　　他们没说几分钟话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也不知道是昨天没有睡好还是怎么了，陆浅颂一抬头看见出口，心里想着要右拐，但是转向灯打错了，下意识就跟着转向灯的路线走，移到左边那条道，直行了。 　　“……”陆浅颂轻声咳了一下。 　　同时，温朝安偏头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导航就高声“斥责”两个人，说他们偏离轨道，方向错误，正在重新定位，重新规划最短路线。而几秒钟规划好了一看，要到下个出口再折回来，转一个圈，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分钟吧。 　　车上稍微沉默了一下，温朝安这才意识到他走错道了。他忍不住笑了声，调侃：“要带我兜风？” 　　“嗯……”陆浅颂默默看着前面，面色处于尴尬与故作凝重之间。 　　等了几秒才开口：“可能还要半个多小时……” 　　“嗯对，四十五分钟，差不多。” 　　温朝安拿起手机导航看了眼，放小了界面，搞清楚路线之后关掉了声音。陆浅颂感到他的动作，分过去一个眼神，但没说什么。 　　“我帮你指路，”温朝安看起来挺高兴，完全不在意他们走错路，“我刚刚也发呆了，没看路牌……这里下去都是直行，一直到下个出口。” 　　他把导航举在手里，似乎想了想，又打开了声音，调得很小，导航女音说一遍，他就原句不差重复一遍，并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 　　“快到了，下一个出口，”温朝安提醒了好几遍，等到跟前了指着右手边的路口，“这边！这边！” 　　这应该是他睡醒了，彻底清醒了，而且心情特别不错。 　　陆浅颂感到好笑，听话地把车子拐进出口，很快就看见收费站，减慢速度，慢悠悠地从ETC出口滑过去，等待温朝安小导航再次上线，随后掉头往游乐园去。 　　人工服务之后果然很稳定，他们没再走岔，顺利下了高速，找到了游乐园的停车场。 　　票早就买好，直接进入口就行。排队的人不算多，小孩子也比想象中少，现在还在上课期间，来玩的都是走得开的那类人，小情侣也不少，几个大男生来的也挺多，温朝安觉得自己和陆浅颂可以定义为这两类中的任意一类，还挺有意思的。 　　入场会给手腕上盖一个章子，进场之后温朝安把两个人的手比在一起，发现他们的图案一样都是游乐园吉祥物小动物，橙色的印章，看上去还蛮可爱。 　　他把手放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手机，不过很快就把手拿出来。 　　反倒是陆浅颂一直举着手，两人小臂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热量，还有点点痒。 　　“拍照吗？”陆浅颂用手臂轻轻怼了他一下。 　　那只刚从口袋拿出去的手又塞回去，把手机掏出来。 　　“拍！”温朝安把镜头调成正方形，对着两人的手臂比了比找位置，他这时就能理解为什么赵绮绮每次出门都要拍照，因为这种留念的感觉很好，照片一旦定格下来，不仅可以记录此时此刻，等之后把色调调好，滤镜也会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 　　“我觉得这样很酷，”陆浅颂看他，突然说，“就这样拍吧。” 　　在温朝安拍过一张以后，他的小臂累了似的横过来，虚虚搭在陆浅颂上面，不规则的十字出现，两个橙色印章一上一下，看上去是挺不错的，镜头里感觉也很好。但没什么酷的，可能幼儿园小朋友才会觉得酷。 　　“是挺酷的，”温朝安笑起来，把手臂往下压和他撞撞，“那我拍啦？” 　　“咔嚓”一声，温朝安心满意足地又在游乐园门口找角度拍照，还很贴心地发给了陆浅颂一份，说先发过去，回家要修改一下，把后面的人修掉，修好了再给他一份。 　　陆浅颂当然没有任何异议，挑了几张顺手发给了赵绮绮，附图“感谢”，实则炫耀，赵绮绮回了个恭喜，并把槽吐到了温朝安这里。 　　消息不停地从上方弹出，温朝安大概扫了眼，还没想好怎么回她，陆浅颂就和赵绮绮打字：别发了，我都看到了。 　　温朝安探头看了眼，看见赵绮绮无语之后笑出了声。 　　“所以，来游乐园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不是，”陆浅颂摇头，“我就是问她觉得可以不可以，你们关系好，她应该比较清楚。” 　　“哦，这样啊，”温朝安抬眼看着陆浅颂，说，“你把手伸出来。” 　　陆浅颂停顿了一秒，乖乖伸出手，温朝安在他手心轻轻摸了一把，随后抬手狠狠打了一巴掌。这下打得有点狠，不光陆浅颂疼，温朝安自己也疼，他“嘶”得收回手，把红红的手掌在身上蹭了蹭，等好一点了才问陆浅颂疼不疼。 　　“疼。”有点撒娇又有点讨好的意思，也能听出点茫然。 　　“你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温朝安别过脸，说完这句话就抬脚走掉了。 　　他只是有点难过，说不习惯也行。以前最了解温朝安的人从来都不是赵绮绮，从到城市之后，最了解他的不就只有陆浅颂一个人吗？ 　　连朝夕相处的温妈和周茸都比不上他的才对。 　　这么想着，温朝安又有些生气，生气的人就是要购物，他大步走到商店里，但对着满店可可爱爱的毛绒玩具，又气不起来了。 　　陆浅颂一直在他身边跟着，看温朝安拿起一个毛绒小熊，自己也拿起来一个，他勾着嘴角让温朝安把小熊侧过来。 　　“安安熊生气了。” 　　陆浅颂摇着手里的小熊，在温朝安的小熊旁边晃了一圈，确定似的下结论：“安安熊生气了。” 　　幼不幼稚啊？ 　　温朝安好笑地看着他：“生气了怎么办？” 　　“那就……”陆浅颂顿了一下，一改这几次见面的沉默，稍稍抬了抬下巴，在周边还有人走过的时候说，“亲一下就好了。” 　　陆小熊摇摇晃晃地在空中飞，最后慢慢地靠近温小熊，用它黑黑的鼻尖碰到温小熊的鼻尖，再轻轻敲了敲。小熊们的鼻尖是塑料，碰到一起有细微的响动，在嘈杂的商店里听不太清，不过温朝安听到了。 　　“送我礼物吧陆浅颂，”温朝安指了指陆浅颂手里的小熊，“我觉得它比较好看，我想要它。” 　　“好。” 　　陆浅颂应着，把温朝安的小熊从他手里抽出来：“那我去结账，你转转看还有什么想要的。” 　　温朝安没有别的想要的，不过趁陆浅颂排队结账，他挑了小公主裙给滴滴，钥匙扣给温妈，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最后还买了两个马克杯，因为杯面上的图案是刚刚那个小熊，看起来很可爱。 　　等温朝安再跑去结账，他又想，为什么刚刚不跟陆浅颂一起？这样还要排两次队。 　　买完东西他们就直冲过山车去了，排队的人奇多无比，和周围的几个游戏天壤地别。得亏今天人不多，但也排了大半个小时才排到。 　　等到跟前了，温朝安发现这个过山车不是他看到的那个，一个是坐车绕圈圈的，而这一个要坐在独立座椅上，两脚悬空，转的轨道也更大更凶险。 　　等排到跟前了，听着上面一班人的尖叫声，温朝安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怕了？”陆浅颂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靠着他的身子像是好朋友在玩闹，不过温朝安觉得他是故意的。 　　“你觉得呢？”温朝安斜瞟他，还是很快承认了，“是有点怕。”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大老远我还以为是黄色的那个，谁知道是这个啊，这个排队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我排的是什么项目……” 　　他说的那个就在他们身后，两个项目起始点相近，不过却是两个方向，并不冲突，温朝安看到人多就过来排，完全没想到排错了。 　　“那我们换过去？”陆浅颂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这个动作不管过多长时间他都喜欢，一捏就很舒服。 　　“不要，排都排了……” 　　上座椅的时候温朝安还害怕呢，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把护头拉下来，带子系好，一切都妥当之后，他又看见前面有人脱了鞋。 　　“要脱鞋吗？”温朝安愣了下。 　　“怕鞋甩出去了，”陆浅颂转头想看他，不过护头一放下来视线就有些受阻，“要不要脱？还来得及，工作人员要一排一排检查的。” 　　温朝安犹豫了一秒，想也不想就脱掉了鞋子，陆浅颂自己也脱掉，再台子上放好，问温朝安：“现在还怕吗？” 　　“怕啊，你不怕啊？” 　　“不怕。”陆浅颂晃了晃腿。 　　长大之后个子也会长高，就再也没有脚够不到地面的情况发生了，不过温朝安还是觉得很有趣，他也学着陆浅颂的样子晃了晃，这种悬空的感觉就更酷了。 　　工作人员很快检查完毕，铃声一响，他们就被设备带着往前滑，刚开始还好，前面还有人聊天，有一两声叫声。可很快最后一排就也离开了平台，设备突然一下启动，猛地往前冲，温朝安吓了一跳，随后高速冲刺，他用力把头往后靠，四肢都不知道是怎么摆放的，或者说他完全没有经历去思考四肢，风快速从身边掠过，呼呼的声音和倒转的方向令人感到害怕，温朝安自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叫出声，反正全程都把眼睛闭上就是了。 　　就如那阵呼呼作响的风声一样，他们的速度很快，在天上转过几圈也就顺利地回到了平台。 　　安全带一解开，温朝安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恍惚地感觉从头到脚走过一遍，血液才都慢慢回来似的，他渐渐有了感觉。 　　“感觉怎么样？” 　　陆浅颂已经从座椅上下来了，拉着温朝安从座椅上下来，他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怕了啊？脸色都白了。”说着，他在温朝安脸颊摸了摸，又趁着解开安全带的空档，在他的蜻蜓点水地带过去。 　　温朝安惊呆了似的，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个行为，赶紧踩在鞋子上转过身，试图当刚刚那个动作没发生过。 　　这不是耍流氓吗？ 　　温朝安低着头暗自冷哼，臭不要脸。 　　“之后我不坐这个了，”陆浅颂重重叹了口气，两步赶上去，走在温朝安身边，轻声说，“有点勒着了……” 　　“什么……噗……”温朝安往他瞟了眼，“真的啊？” 　　“真的。”陆浅颂用力勒了下他的脖子，在温朝安哈哈大笑起来后问他，“你都不勒吗？” 　　“我不啊！”温朝安笑眯眯的，“你还行吗朋友？” 　　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紧紧闭眼睛上面了，生怕风太大，自己眼睛都闭不上，其他管都没管，那还顾得上勒不勒啊？ 　　但是嘲笑还是要笑的，陆浅颂今天特别能让他开心。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勒吗？” 　　陆浅颂的反击也来得极快：“因为你小。” 　　“？”温朝安惊呆了，“你说什么？” 　　温朝安侧头看着他，难以置信他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说这种话，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路都不走了，完全震惊。 　　陆浅颂忍俊不禁：“什么也没说。” 　　他松开温朝安的肩膀，率先走出去，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 　　可温朝安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小跑两步跟上他，扯着陆浅颂的衣角问：“你说谁小？！” 　　他和肚皮上的那个牛油果一样，看起来傻呆呆的。 　　“反正不是我。”陆浅颂凑近他，那种贱兮兮又调皮捣蛋的感觉回来一点轻声说，“我多大你不知道啊？” 　　温朝安“哗”得就脸红了。 　　陆浅颂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可怜的小牛油果在原地傻傻地站着。温朝安和高中时期变不了多少，时光虽然飞快，但也不过是个小青年，二十出头，也是年轻和青涩。尤其他呆呆的样子和高中时如出一辙，光是看着他这个样子，陆浅颂也能放下心来逗他，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时间的沟壑。 　　本来也没有，陆浅颂要了一个冰淇淋，心想，有的话就填平。 　　温朝安生气了就哄，难过了就亲，总是能哄好的，多久都行。 　　这边卖的是冰淇淋球，三个球放在一个碗里，两人吃一份，简直刚刚好。 　　温朝安红着脸，抱着冰淇淋吃独食，不分给陆浅颂，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陆浅颂就跟着他，时不时说几句话笑一下，又撩又贱。 　　温朝安实在是不想要理会他了，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怎么还有这样的？讨厌死了。 　　温朝安还计划着不要原谅他，但是一旦坐在了长椅上，他还是把冰淇淋送到了陆浅颂口中。 　　人家买的东西，总不能一点也不让吃吧？ 　　温朝安这么想着，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温朝安坐在长椅上看路边的游人，挺多小情侣都买了冰淇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温朝安看了一会心里冷哼，但一转头看见陆浅颂，还是屈服。 　　他拉着陆浅颂的手臂，给他喂了最后一口，自己也把剩下的全部吃掉了。 　　最后一口是大半个球，咬在嘴里很凉，温朝安凉得直哈气，他手还搭在陆浅颂的手臂上，哈气时拉了他两下。 　　陆浅颂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不过片刻就知道他怎么了。 　　“吐出来？”陆浅颂把他手里的冰淇淋盒子递上去，温朝安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又不是要吐出来，难道吐出来他还会吃进去吗？ 　　“咬开……”陆浅颂看上去像是想要帮忙指挥一下，看看怎么才能解决这个冰淇淋，不过他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温朝安咬开那个冰淇淋一点一点倒腾地把球球化开吃掉时，陆浅颂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靠了过来。 　　抢人冰淇淋这种事，做出来也是甜的，陆浅颂亲吻他的嘴角，试图把没化开的冰淇淋小块勾出来，正好温朝安在哈气，简直就轻而易举提供了机会，温热到了口中，冰淇淋也被勾走了，一点点甜落在嘴唇上。 　　陆浅颂突然靠过来，离开得也很快，几下就把化的差不多的冰淇淋吃掉了，而温朝安则觉得嘴角附近都黏黏的，化掉的冰淇淋水碰上去了应该。 　　温朝安皱眉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他的耳朵还是红的，和以前一样，脸和耳朵总是不能统一，但是都预示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温朝安他害羞了。 　　挺好的。 　　陆浅颂冲他笑了笑，突然说：“你家里现在只有你和周茸？” 　　温朝安一愣，他甚至能想到这个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来我家吧，”陆浅颂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连带着揉过他又红又烫的耳朵，“好不好？” 　　温朝安现在就像是一条小鱼，这场面他觉得似曾相识，陆浅颂以前也是这么撩他的，一给饵食自己就会上钩。自己就是只蠢得没边的臭鱼！ 　　温朝安瞪了他一会，最后哼了一声，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反正就是不告诉陆浅颂，自己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等把垃圾丢掉了，手洗过之后，温朝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像是陆浅颂知道他的很多事情，他也挺了解陆浅颂的。 　　陆浅颂这个人吧，一般做事都是凭感觉，没什么太在意的东西，倒也不吊儿郎当，只是觉得人要活在当下。就好比他挺多年前送温朝安一个陌生人甜筒的事，又或者是两次退学不上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在意太多形式，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了——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没心没肺，顶多是对生活放松了而已，也有些自以为是的傲气，不觉得自己会受到多大的影响，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这个人的自以为是，温朝安是可以想到的。 　　从他一个人处理了照片没有告诉自己开始，温朝安其实就预想到陆浅颂会自己处理他们的恋情，并且会和温妈进行谈话，这是必然的。 　　虽然当时温朝安不解，觉得自己被丢下了，被蒙在鼓里，也会生气，不过细细想想，陆浅颂就是这样的人，好像什么东西都安排妥当了，不会劳累他，也不会想让他知道。 　　对于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想管的人来说，被保护的感觉很好，不过他这个性格放在面对温朝安上，就行不太通。温朝安的忐忑总是会比正常人要多一些，他的等待通常就预示着不好的结尾。 　　他甚至也有一段时间一根筋地想，或许陆浅颂就是想要离开的，出国留学是他本来就打算好的事情，也需要一个借口来和自己分下手，断开，这样会比较自然，而且一想到这件事，还会给人一个温妈才是分开他们的“元凶”，陆浅颂反而无奈，干干净净。 　　不过事实证明，陆浅颂也没有这样，他就是太小看温朝安了，太保护温朝安了，做事也太过了。 　　有时候，温朝安就会想，要是喜欢，谁能像他一样一直忍着不联系？这总是说不通的，但是实际上，从感觉来看，每次温朝安见他，都觉得陆浅颂好像比自己还要委屈一点，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被冷落的角色。 　　温朝安不知道陆浅颂有多大的苦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些内容他可以知道，也有权知道，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靠近陆浅颂一下，看看这个傻子是怎么看待未来的，有没有想过他们在一起的阻碍能不能和平地解决，之后面对温妈又会想要干什么。 　　凉水扑倒脸上，温朝安清醒了很多，他从包里拿出纸巾擦脸，不经意看见里面的塑料袋子，可爱的陆小熊正在里面乖乖地微笑。 　　温朝安有些好笑地伸手摸了摸陆小熊的头，陆小熊又不会动，也不会回应他，不过温朝安觉得开心，就又摸了下。 　　他把书包抱在自己的怀里，用手蹭着陆小熊的脑袋，突然就听到一声笑。 　　温朝安回头，陆浅颂正抱着手臂在旁边看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笑什么啊？”温朝安按了按陆小熊的熊头，把书包拉链拉上，背回后背，超凶地把纸丢进垃圾桶，转身往厕所外面走。 　　他知道陆浅颂跟在身后，故意不理他，等陆浅颂来搭自己的肩膀了，才抬眼看看他。装模作样地冷漠着脸：“不是想养小猫小狗吗？” 　　“嗯？”陆浅颂露出笑容。 　　“那一起去看吧。” 　　温朝安终于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今天就去吧。” 第88章 短短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温朝安的态度逐渐变化了，这对陆浅颂来说是个好事。 　　不过一起看小猫小狗的计划却没有能实现，因为要看烟火，所以最后还是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回到市内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温朝安早和周茸说了不回去，那边似乎也很理解，让他加油。 　　温朝安自己倒是不知道要加油什么。 　　陆浅颂住的地方挺远，在最他们城市最南边那个区，和游乐园刚好是两个方向，相当于横穿整座城市。半途他们还去买了点烤肉啤酒，刚好路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温朝安还准备买点临时用的生活用品，不过陆浅颂看见之后低声说了句“家里有”，意思他不用多买。 　　温朝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个“家里有”是个什么意思……有多余的？还是用他的？ 　　毛巾可以用他，但牙刷不见得就有备用？ 　　温朝安思考几秒，但也没有再坚持要买了。 　　到家已近午夜，温朝安平时这个点刚好入睡，现在就有点困倦，两个眼皮子打架，看着车外的夜景，但也想着陆浅颂昨夜没睡太久，还强撑着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也就到地方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地下室冷色的灯光让温朝安稍微清醒一点，转了个弯，车就停了下来。 　　温朝安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抱在怀里等陆浅颂开门，等进门之后看见楼梯，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浅颂住这么偏的地方——他家是小联排，这种房型市内少见，也就偏郊区多一点。不过他这里住的也没有特别远，地段算不错了。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挺适合养狗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朝安第一反应是这个。 　　“穿这个吧。” 　　被声音唤回神儿，温朝安这才看见陆浅颂俯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而和鞋柜旁边放的那双模样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 　　温朝安只看了一眼就换了鞋子，身后的门关上，落锁，陆浅颂带着他往里走。 　　鞋柜进去是一个小客厅，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几，沙发看上去特别柔软，地毯短毛，看起来毛绒绒的，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热。 　　小客厅有扇落地窗，外面是几个平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着地灯，虽然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好，围墙上还爬了树藤。 　　温朝安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侧头往外看，上面是玻璃顶，抬头能看见天空。 　　他们没在这停留太久，陆浅颂带他上楼，这才是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前面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卧室还要再上一层。 　　陆浅颂让温朝安先坐，他去准备点吃的。 　　温朝安来到新环境，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这里没有别人，没一会也就放开了。温朝安反而想起以前到陆浅颂家，好像也是吃了几次烤肉。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浅颂，陆浅颂很随意地问下次要不要吃火锅。 　　温朝安说都行，反倒说起吃的来，对于下次来不来也成了默认。 第89章 夜那么长 　　他们一起吃了烤肉，聊天让两人的情绪都放松下来。 　　温朝安刚进房间的拘束也消失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喝了一点果啤也不会醉，整个人看上去都特别温柔。 　　陆浅颂因为他的状态而变化，刚开始见温朝安拘束，自己也不是很自然，现在好了，终于放开了，说话也就没有那么顾忌。 　　陆浅颂说楼上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卧室，问他住哪间。 　　温朝安刚开始还怀疑自己喝醉了，这么大个房子，楼上只有卧室和书房？ 　　“还有浴室，但是总不能睡厕所吧？”陆浅颂喝着酒，他脸上一点红也没有，笑起来眼里倒是湿润的，映着头顶的灯光，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有点温柔多情。 　　对于这样的陆浅颂，温朝安有点心动，还感到特别想要欺负欺负揉捏一下。他现在特别理解为什么有撩人这么一说，因为某些人在某些时候就像是一把软毛小刷子，一个眼神就会在别人心上挠。 　　心里有种酸胀又痒的感觉，温朝安知道，果啤是真的不会喝醉的。 　　所以他现在没醉，这种情感叫什么他很清楚。 　　温朝安拿起筷子往嘴里夹了一筷子肉，很无欲无求地吃着饭，表面看上去对于陆浅颂的那种勾人的神态一点也不在意。 　　他轻声说：“真的只有书房和卧室吗？可是我不想睡书房，我想睡床。” 　　“那好啊，我睡书房。” 　　陆浅颂爽快地让步了，那态度清楚，可是哪有在人家家让人自己睡书房的事儿呢？温朝安看明白了，这人是在等他邀请呢。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这里是他家，邀请谁都没必要邀请他，要是陆浅颂自己说，一起睡吧，温朝安也不见得要拒绝。 　　所以说有些男人的心思也是撩里撩气的，就不挑破，怪讨厌的。 　　温朝安看了几眼，笑了笑，看破也不接话，不过从书包里拿出白天买的东西，把带给周茸和温妈的东西整理好放回去，最后就只有他的陆小熊和两个用纸包起来的杯子。 　　温朝安打开纸包，拿杯子到厨房洗干净，陆浅颂就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好像好奇温朝安在干什么。 　　温朝安没有理他，等洗完了，把杯子外面的水珠擦得干干净净，这才侧头，陆浅颂就在他的脸边，稍往后靠了靠：“喜欢哪个？” 　　“送我的？”陆浅颂看他。 　　“对啊，”温朝安一手一个杯子冲他摇了摇，“两只小熊不一样。挑一个。” 　　一只温小熊，一只陆小熊。 　　陆浅颂握住离自己更近的手腕，在手边落下一个吻，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我看哪只可爱一点。” 　　陆小熊穿着蓝色的水手服短袖，伸出两只小爪爪，爪爪捏着小花花，做出欢呼又很快乐的模样，温小熊则两手捂在嘴边，脸上两圈红红，歪着头。 　　这个系列的小熊长得差不多，不过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温朝安就把水手服的当成陆小熊。 　　“我觉得这个更可爱，”陆浅颂当然也认出那只水手服，拿走了另一个，“都放在家里好不好？”他把两个杯子放在一边，手臂环住温朝安，温柔地看着他，最后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揉在胸口。 　　温朝安把额头靠在他脸侧，蹭了蹭。 　　“别生气了，”陆浅颂侧头亲吻他的耳朵，“杯子就留在这里，家里所有东西都准备了两份，我的和你的，床也很大，怎么翻都不会掉下去。之后还想养你喜欢的小猫小狗……住下来吧。” 　　温朝安突然在他怀里笑了声。 　　“笑什么？”陆浅颂推开他一点，一手还环在温朝安腰上，“住不住？” 　　可是温朝安不回话，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稍微有点着急，陆浅颂显出一点羞恼的情绪来，他突然伸手把温朝安抱起来，放在厨房的台面上。温朝安吓了一跳，连抱住他的脖子。 　　“笑什么？”陆浅颂执着地又问了一次，他怕温朝安不愿意，但看那模样又不像是不愿意的样子，所有有些摸不着头脑。 　　“笑你啊，”温朝安伸手搭在他身上，打趣他，“你讨好我啊？讨好了现在打算把我留下来，软禁起来是不是？” 　　“关起来，”陆浅颂被他逗笑，顺着他说，“你看周茸找得到你吗？” 　　“我爸妈会以为我失踪了，但是其实是被坏家伙绑架了。” 　　“不劫财只劫色。” 　　温朝安笑了笑，他认真看着陆浅颂，心情稍有些复杂，一面他现在有种以前陷在热恋里的冲动，一面又担心他们以后要怎么办。他的担心其实很正常，但每一个谈恋爱的人都更想把这些浪费脑细胞的事情丢在一边，先逃避，逃避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面对。 　　就好像温朝安知道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但他也没有让陆浅颂做出任何保证，或是承诺。 　　他只是摸摸陆浅颂的脸颊，突然说：“笨蛋，要不是仗着我喜欢你，你觉得你还追得到我吗？” 　　陆浅颂笑着抱住他，他站在桌子旁边，温朝安的，用头贴他的肩膀，嗅着好闻的味道。等了几秒才低声说：“要不是这样，肯定追不到了。” 　　温朝安就突然有点心疼他。 　　一个男人，只要开始心疼他，那么就很难再全身而退了。 　　他摸着陆浅颂的头发，摸小动物一样，稍稍叹了口气：“那就算我现在原谅你了，你也要知道珍惜啊。我不想发生以前那种事，我知道你也不想，所以要好好沟通。要是这次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怪你，但是再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 　　温朝安不是被抛弃就要报复的性格，他想过很久了，有些东西要自己伸手去抓住，他会有被抛弃的感受，那么就是他不够强大，能力不够。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像个瓶子里被保护好的花朵一样，奢想陆浅颂能和妈妈沟通好，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呢？ 　　陆浅颂这个人确实讨厌，他怎么能断的干干净净的？但是温朝安自己也知道，他那时上着学，两个人谁都是没有成熟的蒲公英的种子，两个种子不能脱离根系却想飞往彼此身边，那对谁来说都太难了。 　　说起努力，温朝安自己才是不努力的那个，他从没有想过从爸妈那里做什么努力，他总是觉得自己两难。所以他才愿意留下点什么印记，像是威胁似的，希望喜欢的人可以因为气味而留下来。 　　陆浅颂就是知道他的两难，所以才那么自以为是，好像温朝安不用出面，他也可以做的很好一样。 　　他们都不坏，只是还在长大。 　　成长从来不是错误，只是遗憾。 　　纠结在“谁对谁错”、“谁更辜负谁”上太浪费时间，也太浪费生命和美好的春光了。 　　所以他就再给陆浅颂一次机会——既然现在才有能力拥抱，那么没必要为了曾经的逃避买单。 　　温朝安伸手，捧住陆浅颂的脸颊，侧头吻下去。 　　陆浅颂的小联排别的不说，就窗户都很大，客厅也是落地窗，这就意味着外面如果有人经过，那肯定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温朝安显然对落地窗不怎么信任，湿吻结束后就红着脸要上楼洗澡。 　　陆浅颂帮他开了热水，还把自己先前给温朝安准备的东西都献宝似的拿出来，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等待温朝安一会挨个使用。 　　然后陆浅颂这人就求夸奖似的把脸伸过去，得到温朝安的脸颊吻后心满意足地去洗碗收拾桌子去了。 　　洗完澡，温朝安穿着陆浅颂拿给他的睡衣轻手轻脚走进了卧室。陆浅颂自己去洗澡了，就让他在家里随便看，东西都随便用就行。 　　如陆浅颂所说，他这房子三层，最上面一层真的只有书房卧室和厕所。 　　温朝安这才知道，这种房型也是可以有上下住户的，陆浅颂就三层，面积当然比不上所谓的别墅，不过住起来特别温馨。 　　只有一个卧室的设定特别大胆，就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一处是他们的小窝，别的任何人都没办法住进来一样。 　　当然，卧室也就特别大，和客厅一样大。一面是落地大柜，衣服一件一件整齐地挂好，一半挂的满满当当，另一半挂的少，但温朝安看出来是给自己留的，里面的衣服都是自己的大小，比陆浅颂的小一号。 　　床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特别大，躺上去可以滚好几圈，床单和被子上有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爬上去软软绵绵，没人躺过的被面凉丝丝的，温朝安忍不住在被子上多蹭了一会。 　　他缩在被子里滚了两圈，把自己缠成一只小虫子，这才对着吊灯傻乎乎地发呆。 　　这个时候，温朝安竟然想到工作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要尽快找个好工作，不然以后不赚钱可怎么办？不就成了陆大款包养的小情人了吗？ 　　他胡思乱想着，又在床上蹭了会，想，做小情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温朝安跟个傻子似的被自己逗笑，等陆浅颂洗完澡回来还一直带着那股傻气。 　　“怎么了？你这么开心？”陆浅颂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他还光着膀子，有水珠从发梢落下来，顺着后背线条健壮的肌理滑下去，勾出一个引人遐思的弧度。 　　“陆浅颂，”温朝安从被子里爬出来，趴在缠成一团的被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浅颂的上身，突然问，“我要是变成无业游民了，你还愿意养我吗？” 　　“养。” 　　陆浅颂好笑地看过来，俯身在温朝安脸颊亲了口，这才去柜子里找衣服穿。 　　温朝安用双手撑着头，想了想：“我身上这件是你的？” 　　感觉大一点。 　　“嗯，”陆浅颂说，“你的睡衣不常穿，可能有点落灰。先穿我的。” 　　“你故意的吧？”温朝安翻了个身，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穿你衣服？” 　　“是啊，怎么了？”陆浅颂坐在床边，趴下身去找温朝安的嘴唇，他可以感受到温朝安现在高涨的情绪，可能说开了想开了，他心情特别好，尤其也吃得饱饱的，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大床上接吻，温朝安仰躺在被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浅颂从坐在床边的姿势变成压在他身上的，可能并不想做太过分的接触，陆浅颂只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扣着肩膀接吻。 　　但温朝安其实是愿意的。 　　当湿漉漉的嘴唇分开，温朝安抱着他的脖颈轻声说：“做吗？” 　　陆浅颂傻傻地看他：“行吗？” 　　温朝安笑出声：“是我在问你啊。” 　　陆浅颂到床头柜里拿了东西，掀开被子就将两人裹进去，被子里折腾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和细碎绵软的言语，还有忍不住逸出口的喟叹。 　　许久，被子一角被掀开，汗津津的胳膊够到床头柜上的开关，“啪”一声，房间里就陷入黑暗。 　　“还来吗？”声音小小的。 　　轻到不能在轻的：“最后……最后一次……” 　　可，夜还那么长。 第90章 印儿 　　他们玩到很晚，温朝安醒来时昏昏沉沉。 　　这应该是他头一次搞得这么疯狂，所以全身又酸又疼，窝在被子里动也动不了。 　　温朝安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觉，他下意识伸手摸旁边的被子，却在摸了个空之后清醒了。 　　……人呢？ 　　温朝安用力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脖子也疼，旁边的被窝还有温度，陆浅颂却不在那里。 　　温朝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愣愣对着被窝发呆，不过脚步声很快响起，门被推开，陆浅颂揉着眼睛回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去上厕所，刚洗过的手还有些潮，稀里糊涂在身上抹了抹，翻身上床，拦腰抱住温朝安，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 　　温朝安还傻乎乎地看着他，等了好一会，陆浅颂才迟钝地发现他醒了。 　　“吵醒你了？”鼻音闷闷的，挺好听。 　　温朝安泄了劲儿，他看见陆浅颂脖子上的红印儿，凑近了用嘴唇碰了碰，再碰一碰，说不上多喜欢这个动作，但心里很满，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怎么了？”陆浅颂稍有些懵。最近一段时间，温朝安一直没多热情过，虽然昨夜兴致很高也很亲近，但晚上那事不一样，平时这么亲热还是第一次。 　　温朝安缩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在呢，”陆浅颂柔声说，“就在这呢。” 　　他们靠在一起，缩在被窝里，直到热得出汗，温朝安才掀开被子让里面的温度可以降低一点。 　　一热一冷，温朝安打了个喷嚏，随后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他嚷嚷自己饿了，一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就想要赶紧吃饭。 　　陆浅颂先起来洗漱，等他收拾完回来看温朝安，这才发现人连坐都坐不起来。 　　昨天晚上清理的时候，身上那些红痕还是粉红色的，可睡了一夜颜色加深，看上去不仅触目惊心，还有点被强暴的既视感。 　　陆浅颂愣了会，也没想到会这样，抬手在他锁骨上轻轻拂过，哑声问：“淤血了，疼吗？” 　　温朝安自他掀开被子就红了脸，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有两片睫毛打着颤，看上去又乖又可怜。等了几秒，才轻咳一声：“不疼。” 　　其实仔细看，脖子上痕迹不多，胸口是牙印，然后就是小臂最多，那是一直捏着手腕捏出来的痕迹，昨晚上没顾上疼，今天也没什么感觉。他坐不起来和印子没关系，主要是腿根，一动就酸，所以压根儿不想动，只等着撒撒娇让陆浅颂照顾他。 　　可陆浅颂看在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主要关灯之后他看不见，温朝安也乐在其中，谁能知道手劲儿重了？ 　　陆浅颂把人抱着去洗漱，给温朝安换了身能穿出去的衣服，最后把人放在餐厅让他等着一会吃饭。 　　他们当然还是打算叫外卖，所以早餐就凑合一下子，反正时间也不早了。 　　温朝安穿的那件衣服挺大，又是短袖，所以手臂和领口露了个干净，红痕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让人不得不想象衣服下面的景象。 　　虽然看着像家暴现场，可仔细想想，一个干净青涩的男生身上却全是浪荡的印记，感觉还挺撩人。 　　陆浅颂突然疑惑地想，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给他换衣服？反正也出不去啊？ 　　温朝安自己倒是很开心，那衣服袖子能到手肘边，动作时一晃一晃的，穿起来还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还是衣服上的味道的原因。 　　吃过早饭，他们窝在沙发上点外卖，完全一副热恋期小情侣的模样。 　　这进展速度之快令人惊叹，昨天温朝安进门的时候要是知道第二天会发展成这样，估计要吓到逃跑了。 　　白天，他们就窝在一起看电视看电影，晚上翻翻被子，反正没什么工作，也没人催他们干什么事，时间自己支配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样一悠闲就四、五天过去了。 　　温朝安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要不是手机上的日期提醒他时间还在流逝，他还真以为地球不转了，世界静止了。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看手机，温朝安看见温妈的消息，说是后天就回来了，中午的飞机，可能下午才能到。 　　温朝安肯定是要去机场接爸妈的，他和周茸问了句，周茸说他现在正在高铁上，带女朋友出去玩了，后天还不一定能回来。 　　这么看，温朝安要自己一个人去接了。 　　人一旦有事情要做了，那么时间概念就肉眼可见地强起来，从看到温妈的消息开始，温朝安就没有那么自如了，他情绪稍微有些低落，也有点不知所措的焦躁。 　　等晚上陆浅颂问他，他才如实说了。 　　温朝安身上的吻痕消失得差不多了，去机场爸妈也看不出什么，周茸不会和爸妈多嘴他最近的情况，所以只要温朝安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在陆浅颂家住了小一周。 　　他想，总不能一直这么遮掩。 　　又不想太早面对这些，就显得十分纠结。 　　不过和陆浅颂说了之后，陆浅颂反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可能也就是几分钟，夹两口菜的功夫，陆浅颂就轻描淡写地问他：“那我和你一起去接？” 　　温朝安瞪大眼睛，“啊”了一声。 　　“我估计叔叔阿姨刚旅游结束，心情应该还不错，”陆浅颂笑了下，“公共场合，应该不会打我吧？” 　　“你真要去啊？”温朝安眨眨眼。 　　“是啊，先混个脸熟，”陆浅颂很有计划的样子，“说不定阿姨不记得我呢，到时候我和她拉拉关系，说不定她看我顺眼就考虑要不要把她儿子给我。” 　　温朝安被他逗笑，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我妈会同意吗？” 　　“应该会，但是得先把印子全消下去，”陆浅颂指了指他领口，皮最薄的地方还有点浅褐色的淤血，“等会我帮你抹抹药，揉开好得快。” 　　温朝安“哦”了声，心想，还揉呢？ 　　别是揉着揉着又开始了…… 第91章 完结 　　经历整整一周和男朋友的物理治疗，温朝安身上的痕迹很快就变浅消失，只要不盯着看打眼也瞧不出来什么。 　　爸妈回来的日子也很快到来了。 　　那天中午温妈登机还和他发了消息，温朝安说会去机场接他们，等确定温妈上飞机不会发消息过来了，他这才补上一句有朋友借车送他去机场。 　　周茸那小子还在外地没回来，温朝安先回了趟家，和陆浅颂把家里收拾了一圈。 　　这还是陆浅颂第一次到他家，不仅参观了一圈，还在温朝安的床上躺了好长时间。 　　当然，他对于温朝安和周茸两人可以共享一个空间的环境颇有微词，不过研究清两个房间中间那个推拉门，也觉得关上之后空间太小了。 　　温朝安一边叠被子一边解释：“爸妈可能打算买房子，这边也住了七八年了，想着等新房子装修好了可以把这边卖了，换个大一点的。不过我爸也想着之后茸茸要是有女朋友结婚了，不得还有个住的地方嘛，就说要不把这边装修一下留给他，毕竟这套房地方好，说是以后小孩上学比较方便。” 　　说完之后没得到回答，温朝安转头，陆浅颂正侧躺在床上支着头看他。 　　“看我干什么？” 　　陆浅颂没说话，神色稍有些不自然，最后慢吞吞从床上下来，坐在温朝安身后往他背上一靠，双手环着，让温朝安觉得他可可怜怜的。 　　“怎么了？”感到身后人用脑袋蹭了蹭自己，温朝安忍不住放柔声音，“你想什么呢？委屈啦？” 　　他实在想不到陆浅颂有什么会这样的理由，最后只好试着猜测：“不会是嫌爸妈只考虑茸茸没考虑我吧？” 　　“有点。”陆浅颂紧了紧手臂，“但是也没必要，你要和我住的。” 　　“妈想着我呢，她说要是买房两个人肯定谁也不亏，不过我看她也不想我们那么早成家，感觉不太舍得。”温朝安反手在陆浅颂身上拍了拍，“说是那么说，现在搬家也只是个想法，八字也还没撇。反正之后我要是和你私奔了，妈要不要我还说不定呢。” 　　“肯定要你，阿姨人挺好的。但是我们以后肯定也没有小孩，”陆浅颂有些惆怅，“上次看你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特别可爱……男生要是也能生小孩就好了，我给你生。” 　　温朝安鼻子稍有些酸，但反手就拿怀里正叠的衣服砸他：“养小狗就差不多了，我要那么多小孩干嘛？” 　　陆浅颂笑起来，抓住他的手腕亲他的脸颊。 　　“要不……”温朝安想，“你喜欢滴滴，我们可以把滴滴接到家里玩啊。” 　　这么说着，温朝安有些疑惑：“为什么滴滴还挺喜欢你的样子？” 　　“因为我招人喜欢。”陆浅颂压在他身上，把刚刚叠好的衣服全弄乱，把温朝安的手腕举在头顶逼问他，“喜不喜欢？” 　　“威逼利诱”之下，温朝安很识时务地说喜欢。 　　腻腻歪歪了好一会，所有整理好的衣服都要重新整理了，温朝安一看时间，再玩就要晚了，这才匆匆忙忙收拾起来，还让陆浅颂帮忙洗了厨房积压了一池子的锅和碗筷，洗得陆浅颂对周茸的好感直线下降。 　　家里整整齐齐，和温妈旅游之前的样子差不多，他们这才开车去机场。 　　温朝安稍有点紧张，尤其快到机场，飞机着陆的时间临近，温朝安一面想着妈妈出来看见陆浅颂会不记得他是谁还是当场气得昏过去。 　　不过即便他很担心，倒也没有什么发生。 　　温妈什么也没问，只是欢欢喜喜地和他通电话说他们出来了，看见人了，温妈心情看起来特别好，虽然有些坐飞机带来的疲惫，不过整个人的状态都比温朝安想象中要好一点。 　　倒也没有忘记陆浅颂是谁，温妈看见他确实愣了下，但等陆浅颂乖乖巧巧地“叔叔阿姨好”又简单自我介绍之后，温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只笑着说：“你说借朋友的车，是说小颂呀？” 　　这下不自在的又是温朝安了，听她叫小名那么自然，就有些摸不清妈妈是什么意思，只有温爸搞不太清状况，真当是普通朋友，对陆浅颂点了点头。 　　没说几句话，陆浅颂帮温妈拉着行李往车上走，他们回去这一路上倒还好，温妈也就问问陆浅颂现在的状况，陆浅颂也简单答了，说他后来出国念书，最近才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和朋友商议一个小项目，之后会常留在国内的。 　　他说话说一半，暗示挺明显，乖乖开着车一副正经好小伙的样子，温爸在前排坐着，还会和他说几句话，夸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想法。而温朝安就如坐针毡，偷偷看两眼妈妈，有次对视上了，做贼似的躲开目光。 　　就在温朝安紧张的当口，温妈拍他的肩膀，他转头看过去，温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那神色就像是在说“你啊你”，有点无奈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温朝安稍微放心一点，对温妈乖巧一笑，样子无辜极了。 　　一直到把人送到家，温朝安跟着爸妈下车才和陆浅颂短暂对视，趁递行李箱的动作悄咪咪碰了碰手指，温朝安就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到家之后温妈没说起这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收拾了行李，洗澡洗衣服还做了顿丰盛的晚饭，问他们最近在家吃的什么。 　　温朝安大概一汇报，他比周茸会做饭，两人过得还不错，温妈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还说周茸那笨小子连妈妈做的饭都蹭不上，非要现在出去旅游。 　　人和女朋友在一起待着呢，虽然没找到工作，不过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温朝安帮周茸说了几句话，又谈起自己给学生上课时一些有趣的事情，还会谈到邻居王老师和滴滴，话里无意间也会带几句陆浅颂，大致就是之前在咖啡馆重见后来一起吃了饭的事儿，倒没说他俩的感情纠葛，他也不敢说。 　　晚饭之后，温妈到他房间里坐了会。 　　温妈看着整齐的房间，问他：“早上收拾过了？家里多整齐啊。” 　　温朝安盘腿坐在床上，靠在墙边：“大概收拾了下，茸茸前几天就出去了，我们才大扫除了，不脏。” 　　骗人呢，周茸把家里弄成狗窝，他确实是几天前就出去了，可温朝安也不在家，就没洗的锅都泡了好几天，还有厨余的那个垃圾筐都臭气熏天了。 　　“他还帮你大扫除呢？”温妈笑着看他，“我还不知道你俩什么性子？” 　　温朝安没接话，傻笑。 　　温妈也没多说什么，几句之后就提起陆浅颂，似乎有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温妈犹豫了一阵才说：“那，你最近没和……没和你朋友怎么联系啊？” 　　什么叫“你朋友”…… 　　温朝安忍不住笑出来，被温妈瞪了一眼之后，吐舌挠头：“联系了，就我不是说要去机场嘛，他才说要不要帮忙。” 　　“你们……”温妈顿了几秒，也不知道后面要说什么。 　　温朝安下意识换了个坐姿，盘腿有点腿麻，他下意识动了动脚丫，才轻咳一声道：“还行，这两天都说说话。就……关系还挺好的。” 　　温朝安有点点脸红，之前也没和妈妈聊过这种话题，紧张得他手心都出汗了。他把话都递到这个意思上了，温妈听出点滋味儿来，愣了愣：“和好了？” 　　温朝安抬眼看她一眼，答案就在这一眼里面。 　　“安安，”温妈似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头，最后叹了口气，“妈妈知道你是个稳妥冷静的孩子，应该也想过以后的事情，但是吧，这事也不是妈妈一个人说了算的，你明白吧？” 　　似乎害怕语气伤害到温朝安，温妈看了他一会又补充道：“你高中的时候是妈妈太着急了，你看，你同学也转学了，我们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这个事，但是妈妈能看出来，你对女孩子是不是也没什么兴趣？” 　　温朝安点了下头。 　　温妈就坐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和温朝安的关系更近一点，也算是在安抚他的情绪：“这事妈妈会好好想想，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告诉你爸爸……这样吧，要不过两天，你找个时间，把小颂叫到家里来吃顿饭，他挺好一孩子，妈妈也有些话要和他说。” 　　温妈的态度出乎意料，温朝安压根就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个提议——叫陆浅颂来家里吃饭？那……这能当她是松口了吗？ 　　温妈这么说完就回房间了，后面似乎也说了什么，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温妈离开之后，温朝安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来找手机，想和陆浅颂打个电话。 　　他刚拿到手机，那边陆浅颂的通话就打了过来，温朝安赶紧接了。 　　一接通，他就压着声音说：“陆浅颂！我和你说一个事情！” 　　陆浅颂那边静了静，也压低了声音：“吓我一跳……什么事？” 　　“我妈、我妈……”温朝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有些慌乱地说，“就是我们回家之后，我妈一直没有怎么理我，不是，我是说她没有怎么问你的事情，就是平常聊天，然后刚刚吃完饭她过来找我，就问咱俩怎么样了……” 　　陆浅颂静静“嗯”了声，示意他在听。 　　“然后，我就……我就说挺好的，她也听懂了，不过没怎么生气，也没骂我，她就说这事不是她一个人做主，应该要告诉我爸，然后我就有点怕。我和我爸没有特别亲，不过后来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陆浅颂停顿一下，“没打你吧？” 　　“没有没有，完全相反，”温朝安下意识拉起被子，窝在被窝里，靠着墙角，“她说你挺好的，然后就想让你来我家一次，她说有话想和你说。” 　　“……”陆浅颂沉默一阵，无奈地笑了，“你为什么不能先告诉我结果，我要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阿姨问完气到要叔叔去打你，我差点就要上楼解救你了。” 　　“那倒没有……上楼？”温朝安愣了愣，反应过来，惊讶问道，“你在我家楼下吗？” 　　“差不多，”陆浅颂笑起来，“我怕你回家就要被骂，就没走。” 　　他是想起上次温朝安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可是那时他只能通过电话安慰他。 　　“那……”温朝安举着手机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出门找他还是让他早点回家。 　　“吃饭了吗？”陆浅颂问完才想起来，“哦对，你吃过了。” 　　“但你没吃！”温朝安掀开被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高兴，立马就想要见到他，“我陪你吃饭！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楼！” 　　“好，等你，”陆浅颂笑起来，“小区门口，之前下车的地方。” 　　温朝安一直都很规矩，出门做什么都会先和温妈讲一声，怕温妈找不到他担心。可现在他完全顾不上这么晚出门要找什么理由，换了衣服，和温妈打了声招呼就拿着手机钥匙出门去了。 　　在温妈没有明确表明立场的那一刻开始，温朝安就隐隐看见了曙光，他想，都叫陆浅颂去家里吃饭了，那肯定不能把人叫到家再说什么“你们不合适别和我儿子来往”的话了，肯定就是默许了呀。 　　这么想着，他心里超雀跃，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消失了，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宝贝了。 　　他像小鸟似的飞奔出小区门口，老远冲着陆浅颂的车子挥手，看见车窗放下来之后又有些想哭。 　　“陆浅颂，”温朝安到跟前打开车门，“我特别想见你。” 　　他跳上车，关门，车窗也顾不上关，伸手捧着陆浅颂的脸，额头贴额头，蹭得有点疼才小声说：“我真高兴啊。” 　　“我也是，”陆浅颂扬起下巴，去碰他的嘴唇，一吻即分，“真想早点去你家，说不定这次结束之后，就能接你和我一起住了。” 　　温朝安舔着嘴角：“我也想和你住一起，我的小熊还等我呢。” 　　“只有小熊吗？” 　　温朝安眯着眼笑起来。 　　陆浅颂不管哪一天都有空，于是温妈挑了最近的一个周末，她和温爸两个人都能在家待着等人来。 　　这架势稍挺大，温朝安虽然从温妈的态度里看出了点什么，但还是感到了紧张。 　　那天早上，陆浅颂说到小区门口了，温朝安就下楼去接他。 　　他买了好些东西，有吃有喝，显然之前去过超市了，大包小包的，得亏是两个大男人才能提回去。 　　对于这些东西，温朝安只希望它们能给爸妈留个好印象。 　　他们刚上楼，温妈也做完最后一道菜，所有饭菜上桌，温妈让陆浅颂别拘束，好好吃一顿。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陆浅颂也没能特别从容，刚开始拿筷子的手都抖，像上学时第一次上台演讲，紧张得要命。 　　温朝安在桌下拉他的手，十指扣在一起了，陆浅颂这才好一点，到后面也就慢慢自然起来。 　　温妈也就和他拉拉家常，问几句话的，等问到陆浅颂父母了，他心里就稍微有点儿底——这问话意思也挺明显的，考察他家里的情况，也是在帮温朝安把关呢。 　　陆浅颂家庭环境不错，有钱，没有兄弟姐妹，而且父母早就知道他性向，上学的时候还为这事吵过几次，不过后来只要不乱搞也随他去了。 　　他隐晦地把自己情况都汇报了，温妈看着他也笑眯眯的，估计也是满意他的。 　　可能这桌上只有温爸看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从头到尾也不说几句话。 　　这顿饭结束之后，温朝安去洗碗收拾桌子，他爸妈就和陆浅颂在客厅说话，本来陆浅颂还说去帮小男友一起收拾，可温妈和他招招手，让他到房间里去。 　　温朝安收拾完厨房和餐厅之后，温爸问他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温朝安从来没带过朋友回家，来家里的都是周茸和他共同的同学，也就东子他们。 　　可这一问，温朝安就发现为什么妈妈和陆浅颂不在客厅，他一愣之后反应过来，或许是温妈有话和陆浅颂说，也就乖乖坐在客厅等。 　　温爸对陆浅颂还挺喜欢，在餐桌上了解得多了，让温朝安没事多跟他学习，找找工作，直夸陆浅颂，很“无中生有”地说陆浅颂说话做事能体现出什么什么，一看就怎么怎么…… 　　温朝安听着当然开心了，可是他等了好一会陆浅颂也没出来，渐渐就失去耐心。这让他不由地想起高中时，陆浅颂说和妈妈谈一谈，然后谈出了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所以此时又是一无所知的谈话正在发生，温朝安一面害怕，一面又想着陆浅颂不会像上次一样，他低着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想就越担心，连温爸和他说话都没听清。 　　他想着，自己总不该这么被动的，就算是害怕妈妈思考之后也不同意，可也得自己知道啊，别再被他们擅自安排还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那种感觉太讨厌太无力了…… 　　温朝安突然站起身，温爸莫名其妙地看他，但他毫无所觉，只猜想他们肯定就是在自己房间说话，于是就往房间走。 　　温朝安刚把手搭在门把上，门就向内打开了，陆浅颂显然没想到他就站在外面，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不对，温朝安一抬头眼睛就红了。 　　“怎么了？”陆浅颂抬手去摸他的脸，“怎么哭了？” 　　温朝安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稍有些怔愣的温妈，瘪着嘴角问：“你们说什么了？”他声音不知怎么有点哑了，问这话的时候滑声了，可他又着急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这么一急突然就觉得委屈，不过是想问句话都问不出来。 　　温朝安“哇”一声就哭了，跟个小孩子似的，手还拉着陆浅颂的手臂，伤伤心心泪流满面。 　　陆浅颂不知道要不要先好笑一会，他伸手在温朝安头发上揉了揉，看见温爸过来问怎么了，就把人拉进房间里，说没事，一会就好。 　　陆浅颂想想也就知道他哭什么，压低声音和他说：“没事，不哭了啊，阿姨没和我说什么，也没让分手。” 　　“骗、骗人……”温朝安抹眼泪，他也压抑了许久，紧张和担忧全跟着眼泪出来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外流。 　　陆浅颂见哄不住了，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说：“那好吧，告诉你，阿姨问我工作的事呢，问我之后怎么养你，刚说完，不信你问问。” 　　温朝安偏过头，这才想起妈妈还在房间里，温妈当然也没见过他这么可怜的哭相，无奈又温柔地笑着看他。 　　“妈……”哭着时候喊“妈”就最惹人心疼，温朝安吸了吸鼻子问，“真的啊？” 　　“真的真的，”温妈走上前笑着抱抱他，“都哭成花猫儿了。” 　　温妈和陆浅颂确实没说什么，对两个人的关系基本就是默许了，只是作为长辈，她想起陆浅颂高中转校的事，虽然陆浅颂家里早有安排，温妈也没说过让他转学，但那时到底不是很愉快，孩子受苦温妈也不好受，所以还是记着这事的，一记就记很多年，怕耽误他学业了。 　　看到现在陆浅颂人长得好有礼貌、学习没耽搁还有能力，温妈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她刚还和陆浅颂说，这么些年总觉得温朝安还是个孩子，小孩哪懂什么事啊，就怕他误入“歧途”。但随着一些事情的了解，温妈也知道性向这个东西不是说扭就扭的，既然能有个互相喜欢的人在，那也没必要难为他们。 　　现在看见温朝安哭成这样，温妈就想，温朝安什么时候这么难受过？ 　　这个决定真是做对了。 　　那天晚上，温朝安跟着陆浅颂回家了。 　　温妈之前同意他们，但并没想儿子这么早就出去和人同居，不过后来她想着自己要把这事告诉温爸，还是让温朝安跟着陆浅颂回去了。 　　他们搞这么一出，是个人都看出不对劲，晚上温爸肯定要问，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温妈也有点让他出去躲躲的意思在。 　　温朝安十分听话地整理了几本书，带上点必需品就出门了，一直到上车，他才真的意识到这是真的真的在一起了，先是抹了两滴眼泪，之后满心都是欢喜。 　　他们回家之后就缠在沙发上疯狂地做，由于夏天的到来和家长时不时的见面，陆浅颂不敢在温朝安身上留印子了，几个牙印都隐晦地咬在胸口和肚子上，要不就是在腿根，那些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温朝安这一住就是半个月，温妈一个人说不通温爸，等周茸回来吵了几架闹了几场才把他爸摆平，再之后温朝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长住在陆浅颂这里了，家里拿来的和新买的衣服终于把那个衣柜塞满，在秋天开始之前，温朝安不仅找到了工作，还和陆浅颂飞了一趟外省，去见了陆浅颂爸妈。 　　温朝安本就长得乖，有懂礼貌又聪明，陆浅颂爸妈一见就喜欢，似乎比他们想象中儿子要找的“男人”好了成千上万倍，尤其沈青湖也在两人面前提过他好几次，所以温朝安很顺利地被接受了。 　　由于工作原因，他们没在外省待太久，掐着日子飞回了家。 　　温朝安朝九晚五上班，陆浅颂还在进行他的项目，白天陆浅颂送他去上班，晚上接他回家，休闲的时候一起看电视，有时候试试做个新菜式，到夜里就翻被子滚床单，后来买了只叫“酷仔”的小金毛，每天玩玩闹闹时间过得特别快。 　　等到冬天，他们决定考研，想考一样的大学。 　　陆浅颂本科成绩可以直接申，而温朝安稍微麻烦一点，不过他在校成绩高，从不缺勤，又有陆浅颂帮忙，成功也是时间问题。 　　来年一月下了场大雪，他们一起去公园赏雪，回家之后清扫家里的院子，酷仔喜欢在雪地里打滚，把扫好的雪推得乱七八糟。 　　温朝安穿着厚厚的毛睡衣追着狗，院子的落地窗推拉门被推开，酷仔愉快地“嗷”了声，飞快地往窗子里跑。 　　温朝安气得头疼：“别让它进去！”那蠢狗能把家里地毯踩出一毯脚印。 　　陆浅颂跨进院子，反手关上门，被酷仔扑了个满怀。 　　酷仔是个不安分的狗子，扑完陆浅颂又折回去扑温朝安，温朝安还在生气，一点没防备被扑在塌了一半的雪堆上，他愣愣地坐在雪上面，欲哭无泪地跟陆浅颂抱怨：“我刚洗的澡，刚换的干净睡衣。” 　　“那怎么办？”陆浅颂和他并排坐在雪堆上，伸出手，“我袖子上也有它的脚印。” 　　酷仔还在满院子疯跑，温朝安叹了口气，窝在陆浅颂怀里撒娇：“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想洗澡了，累死人了。” 　　“那一会我帮你洗？” 　　温朝安抬头看他，脸蛋冻得红彤彤的，耳尖上浮出一抹红来。他似乎品出点别的意思：“总不能……在这儿吧？” 　　陆浅颂忍不住勾起嘴角：“你喜欢也行，反正我不怕冷。” 　　“我怕……唔……” 　　嘴巴被堵住，温朝安环着他的脖子被压在雪堆上亲，不过最后还是没露天闹，怕感冒。地点换去了浴室，从浴室到卧室，全部结束之后，温朝安发现今天洗了三次澡。 　　皮儿都快洗破了。 　　晚上睡觉之前，陆浅颂拉窗帘看了眼窗外，昏黄的灯光里能看见鹅毛大的雪花飘落下来——又下雪了。 　　他正要叫温朝安来看，一回头，他的小男友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完- 　　【下面这段是发完之后加的，所以不会算字数，也不会扣玉佩喔！】 　　鲸宝有话说： 　　又到了一文一度的完结季（？）了，这本真是写了好久（也鸽了好久），真的感谢还有小伙伴跟着我到这里，感动得泪流满面，特别谢谢你们！ 　　然后下面是鲸宝的一些逼叨：《》真是我觉得最难写的一本了，一个是无纲没主线+30w长度的挑战（怪我不是人不写纲），另一个就是无存稿不停断更（对还怪我鸽子）……导致之前想好的部分都忘记了，每天都对着电脑发呆，一呆呆几小时，也不知道下面要写什么。工具人们好多都派不上用场了，简称“用完就扔”，显得我很无情……所以能看到这的朋友我真的由衷感谢，特别委屈你们了，就因为我还是个小弱鸡，要是我能写好一点，观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亚子QAQ 　　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的！（我好像每天都在说这话） 　　【真的，新文有纲，细纲！在写了！】 　　关于文的内容到这里基本也就结束了，之后会补点番外，好像之前插了挺多番外，导致我现在不知道要写什么，要是有喜欢的梗可以点，没有我就自己想到什么写什么了。（目前没有主意） 　　关于新文的话，下本是打算写哨向的，虎崽儿和狼狗，有一丢丢刑侦元素，所以写纲存稿很重要，或许要六七月才能准备好，时间就比较久，所以打算先把隔壁古风写了（鸽了几个月了），然后开个古风小短篇（短佩不收费只搞凰那种，当然这边会发删减版）。 　　大致安排就是酱，感兴趣的可以去瞅瞅！那我们就新文见！晚安！ 　　【球球了，真的告诉我点番外梗叭，要是实在没有我可能写不了几篇……当然了，少写我会轻松的，轻松又快乐（狗头）】 第92章 番外 一段小小表白 　　愚人节番外 　　温朝安醒来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告白短信，来自于未保存的联系人，语气熟络又真挚，各种比喻用得飞起，总把时间点拉回十年前，还有很明显的性别特征，是个男生。 　　起初他只是在看消息，把所有软件提示的红点都消掉了，这才打开了信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猝然看见稍有些迷惑，把这条消息看了两遍才看懂上面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他坐起身，靠着床头又看了一遍—— 　　“亲爱的温朝安同学，我非常冒昧地发来这条短信给你。其实我犹豫了很久，怕影响到你的生活，怕你已经睡觉，但是有个事情时时刻刻都在烦扰着我，凑巧现在还是愚人节，也就借着日子鼓起勇气告诉你。” 　　短信发来的时间是昨夜11：59，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号了。 　　“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我曾经在下雨的日子等待你出校门，为了和你共用一把伞；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看你，下课和你擦肩而过，我就像是可怜的鼻涕虫，又丑又弱小，但也有一颗温暖的心。” 　　“？”温朝安觉得好笑，这是什么情感小作文？ 　　“对，没错，我喜欢你，我很想你很想你，可我们之间有着深深的沟壑，有着同样的性别，我以为那是最大的阻碍，我就像存活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我是一只丑陋的魔鬼……可前几天我终于得知，你原来也是喜欢男生的，我的生命就像是落下了一道希望的光……” 　　温朝安正饶有兴趣地看，身边鼓起的被子动了动，伸出一只有力的胳膊，搭在温朝安小腹上。可能手感和平时不一样，陆浅颂眯缝起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醒了？这么早……几点了？” 　　“十一点了。”这个点起床是家常便饭，陆浅颂随意应了声，趴在温朝安身上又睡了。 　　他的脑袋顶着温朝安的肚子，像只撒娇的大猫，温朝安一边看那条消息，一边下意识摸陆浅颂的头发。 　　消息还挺长的，不过后面也就没什么新意了，反反复复用几个比喻句，深情又有点神经质地告白，搞得温朝安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心态，反而在字里行间挑语病，批改起这段小作文。 　　结束了，温朝安不知道要回复还是假装没看见。 　　一方面愚人节已经过去了，另一方面这人他也不认识……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要是知道他喜欢男生，那怎么不调查清楚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是谈了很长时间，“夜夜笙歌”，准备“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正奇怪着，手机被一只手扳过去，陆浅颂仰着头眯起眼看了会，慢悠悠地问：“谁？” 　　“不知道，”温朝安干脆把手机给他，“像是高中同学。” 　　陆浅颂简单浏览了一遍，醒了：“情书？还愚人节？” 　　温朝安把手蹭到他颈边，轻轻揉着：“还是最后一分钟……”想起这条消息发来时自己正在干的事情，温朝安停顿了下，欲盖弥彰地眨了眨眼，并对发消息的人感到了一丝丝的抱歉。 　　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表白的时候，被表白的人正在干什么。 　　“那也是愚人节，肯定是恶搞。”陆浅颂把手机锁上丢到一边，“别理他。”他黏黏糊糊地把温朝安拉回被子，靠在一起又准备睡觉。 　　温朝安却睡不着了，倒不是因为发消息的人，而是因为那个“十年前”，他有些愣地算了遍，发现那个时候他应该正在上初一，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十年前喜欢他的人，那么肯定不会是高中同学。 　　说起初中啊…… 　　那时温朝安还在老家呢，每天要去学校两次，早上和中午，背着爷爷缝补过几次的书包走在小土路上。 　　他背书包的时候喜欢捏紧书包带子，样子看上去特别乖巧，又有点过于认真了，目不斜视，和打打闹闹的同龄人不太一样。 　　温朝安和班里同学的关系特别好，和老师的关系也好，而且他长得漂亮，就算没有天天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大家也都喜欢他。 　　要是说写情书，他也是收过几次的，说不清是男生还是女生，知道性别的是当面表白，当然也没有几次。 　　印象比较深的是有次学校组织登山，是全年级的项目，就是他们走路就能到的一个小山包，当天去当天回。 　　那天温朝安似乎就是被拉住，有个小同学说喜欢他，是个扎两个小辫的女孩子。 　　温朝安记得那天天可蓝了，几个小姑娘堵着他，最中间的那个红着脸和他表白。 　　温朝安之前也没碰到过这种事，也马上红了脸，摆着手和人家道歉，说自己没想过这种事。 　　那小姑娘就问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陆浅颂听到了一半问他。 　　“我喜欢……”温朝安顿了顿，果然看见陆浅颂支着头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觉得好笑，“我可能那时候就不喜欢女生，不过如果喜欢的话，可能是比较乖的那种。” 　　“什么叫比较乖的那种？” 　　“就是……”温朝安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回答，似乎是这样的，“要孝顺爷爷奶奶，温柔一点比较好，长相没有太大要求，可以不会做饭，家务会一点点就行，偶尔帮我喂一下羊，最好会唱歌，我觉得很可爱。” 　　偏巧那天表白的女生唱歌不怎么好听，所以温朝安这么一说，那女孩子就当是拒绝了，可能回家还难过了几天，因为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温朝安了。 　　“哦~”陆浅颂点点头，“我觉得这就是我啊，除了没有帮你放羊，唱歌一般般，没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好吗？ 　　温朝安忍住没说，笑着问：“那你初中的时候什么择偶标准？” 　　“温朝安呗，”陆浅颂揉揉他的脸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就是我择偶标准。” 　　“哄我啊？” 　　“没哄你，真的。” 　　陆浅颂确实没哄他，温朝安就是他的标准，和他小时候春梦梦见的虚无缥缈的男友一样又软又甜。所以陆浅颂老早就知道自己性向，初中的时候也没有温朝安那么悠闲，全用去和他爸冷战了。 　　陆浅颂和沈青湖两个人算是同病相怜，初二夏天那年就时常一起出去吃烤串，你一口我一口，自觉的少年老成，好像沧桑得要命，正在抗争的不是他们爸，而是命运。 　　陆浅颂也常去沈青湖家里，总是见得到沈青叶，说起来还是叶子姐姐第一个问陆浅颂长大要娶什么样的老婆。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陆浅颂奇怪，所以沈青叶这么问的时候，他又惊讶又开心，坐在地上拿着冰棍小声说：“其实我还没想好，但是我就是做了一个梦……” 　　陆浅颂在空调房里也觉得热，脸蛋红红的，春梦可不是什么可以张扬的事，可他还是告诉沈青叶了。 　　小孩子的叙述没有多露骨，沈青叶也忍着笑：“姐姐听懂啦，你喜欢温柔听话的，小媳妇一样的。” 　　“才不是！”陆浅颂气得差点把冰棍丢掉了，“男生！男生！才不是什么小媳妇！他是很可爱又勇敢，学习特别特别好，我一看就很喜欢的男生！” 　　“好的好的，”沈青叶忍不住摸他的头，“小颂你也可爱，可爱死了。” 　　就因为沈青叶这么说被沈青湖听到了，两个男孩子还闹了几天别扭，后来互请冰棍而和好。 　　陆浅颂是没胡说，温朝安听得正开心，突然听到门口一阵窸窸窣窣，他心里已有预感，果然狗爪子就开始挠门。 　　酷仔也是只奇怪的狗，熬夜吃饭第一名，清早挠门它最行。好在酷仔知道两个主人通常不会在十一点之前醒来，所以挠门也不会太早。 　　陆浅颂去开门，金毛比刚买回来大了一倍，已经是只七个月的小狗狗了，尾巴摇出火花似的，小嘴一咧对着陆浅颂笑。 　　“酷仔醒了？”陆浅颂拍了拍狗头，酷仔声音嘹亮喊了一声，又飞身往温朝安身上扑。 　　酷仔特别喜欢扑人，不是个好习惯，温朝安之前用玩具做了几次示范，对玩具胖揍一顿，不过这狗没收到一点暗示，反而以为温朝安在和它玩，扑得更厉害了。 　　再后来，温朝安也就不在意了。 　　带着狗下楼吃饭，温朝安放了一把狗粮，换了水，就见酷仔疯狂用餐，温朝安则等着陆浅颂做早饭，开始研究那条消息到底是谁发的。 　　这一问就是一整天，到半下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发的，温朝安最后想了想，感谢了对方的喜欢，也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回复之后，放下手机，用力揉了揉旁边酷仔的脑袋，和陆浅颂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好了？” 　　温朝安靠着他的手臂“嗯”了声。 　　“说什么了？”陆浅颂有些好奇。 　　“就说——”他笑眯眯的，“就说以后别喜欢我了，我男朋友吃醋了。” 　　“我吃醋了吗？”陆浅颂咬他的脸蛋。 　　“没有吗？” 　　“好吧，吃了。” 　　他们倒在沙发上，酷仔兴奋地跳来跳去。 　　后来那个号码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了，谁也不知道号码后面到底是开玩笑的朋友还是真的有那么一个暗恋的人。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