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时间等过我   作者:初可   文案   景弦深柜多年,不料有天被迫当众出柜。   他自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当无数再不是艳羡与夸赞的目光将他牢牢围住时,他很郁闷地真的得了抑郁症。   病症作祟,他欲跳河自杀。   河边,他遇到一个可怜的被掰弯才三天就被甩了再也无法爱上女人,甚至对自己、人生充满怀疑,也准备跳河自杀的前直男。   一个深柜多年,一个还没来得及,他们都没和男人发生过任何关系。   同是天涯自杀人,不如shui一场。   他们决定shui一次,不留任何遗憾地去死。   于是他们Sleep了。   于是,故事开始了。   都市恋爱生活文,现实背景。   博物馆工作学术型天之骄子受X酒吧老板自己有乐队做主唱超级帅攻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越睡越爱 第1章 梦想兄   河对岸,深处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所有人都睡了。   景弦靠树而坐,放下弯曲着的腿,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盒烟与一个限量版zippo打火机。打火机是给小表妹云远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小丫头高考后顺顺利利地上了音乐学院,她高兴坏了,收到录取通知书,头一个来找的就是他,找他讨要说好的生日礼物。   只可惜,整个家里,为这件事高兴的也只有他和云远山。   他们家世代搞学术搞研究的,家庭平均学历博士起。   云远山高三毅然决定学音乐时,可想而知众人的不解与怒火。长辈们素来明事理,更是讲道理,偏这件事理解不得。断了表妹的一切费用,当初艺考的各项花销,还是景弦偷偷给的,尽管后来他也被长辈狠狠念了一通。   他觉得很值。   他与云远山一样,自小,长辈们看似什么压力与桎梏也没给过。但是他们的姓在那里,长辈们赋予的荣耀也在那里,他们从来是一步也不能走错的。他小时候也曾有过爱好,却很懂事地早早就断了。   到了云远山成年时,她难得有这样的勇气,他自是要全力支持。   他不能拥有的,他希望身边好歹有人能够拥有。   高考的崭新选择打开了云远山迟到多年名为叛逆的阀门,景弦问她生日礼物要什么,她立马笑嘻嘻地说要打火机,还在网上找了她看中的那只给景弦看。景弦原不打算买,小丫头将来学音乐的,哪能抽烟。   云远山“哈哈”笑:“我不抽烟,我就是为了爽!这是一种仪式!”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转过身,笑得比身后阳光还要璀璨,“哥,这感觉真是太爽了!你知道做爸妈不答应,家里不同意的事,到底有多爽吗?!”   景弦不知道,并且也已不打算知道。   “你知道和全世界为敌的感觉到底有多爽吗!!”云远山问完,自己将双手拢起,回头朝着远处空地高喊,“太爽啦哈哈哈哈哈!”   景弦能感知到她到底有多爽,哪怕是此时,云远山那爽到不行的声音还在往他脑海中砸。   小丫头还对他道:“哥,我不是你,你从小就宠辱不惊的,性子又静,真心喜欢你的专业与事业。我是真不喜欢,我想到我这辈子要在学校里念一辈子的书,念到博士毕业,说不得还要出国念几年,回来再继续在学校里窝着……天哪,我还不如去死!”   小丫头临走时,更是对他做加油的手势:“哥,要不,你也叛逆一次?”   他还没回答呢,云远山便笑着跑远了。   云远山也认为他不会叛逆,因为他的人生看起来优越而又平顺,的确不需要叛逆。   景弦也以为自己不会叛逆。   可他到底叛逆了,还是有些高级的“被叛逆”。   他长到三十一岁,隐藏了十六年的秘密,突然之间,猝不及防,曝光于所有人眼前,连个遮掩的机会也没给。   云远山不过换个专业,都能引得家人如此。   轮到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景弦低头开始撕烟盒外的那层塑封膜,他的手指很漂亮,三岁时候,妈妈的朋友,一位钢琴家说他的手是天生用来弹钢琴的。他也弹了,弹到十岁,要参加的竞赛越来越多,拿的金奖也越来越多,与之相比,钢琴方面的国际级别的奖项,似乎没了任何意义。   自然而然地就断了,除了那位钢琴家阿姨,没有一个人为他可惜。   景弦拆开塑封膜,手一松,被风吹走。他打开烟盒顶盖,动作不是很娴熟,这是他的第一次。他从里头抽出支香烟,仔细看看,上下左右地看,转着圈儿地看,不免也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渐渐又看得出了神。   其实,除了那位阿姨,还是有人为他可惜的。   是他自己。   夏末,夜里已是很凉快,甚至有风经过时,湖边还有些凉。   他被凉风吹醒,再打开那个打火机,云远山的生日就在三日后,他却已来不及送出去。他又想到云远山的那句“天哪,我还不如去死!”,他曾以为,死是世上最懦弱愚蠢的行为。   此时却只有“死”才能拯救他。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死。   可他死之前,甚至没能来得及认认真真叛逆一次,如今只能靠“抽烟”这件事。   景弦抿起嘴角,忽地低头笑了。   越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越发的动人。   月光下,就连暮夏的风也愿意为他停留,他的领带被吹起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将领带松了松,一手生疏地夹着烟,一手去拨打火机。他拨了一次,没火,再拨一次,还是没火,再再拨第三次,依然没火。   景弦立马不愿意了,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第一名,一个打火机,他还点不不着?!   景弦坐直了身子,用很快的速度去拨打火机,很可惜,他拨了怕是都有二十来下了,还是没火。他手上速度更快,又拨了几十下,别谈火了,连个火星子都没有!   已经到了自杀的前一刻,还有什么是要去忍受的?!   景弦从来四平八稳的,这会儿是真被一个破打火机气着了,虽说也不贵,好歹也花了近两千,质量怎差成这样,连个火都点不着?还让不让人自杀了?自杀前就想抽根烟,这也不成?!   景弦拨来拨去,彻底火了,为何都要死了,凡事还要与他作对?!   他怒极,伸手用力将打火机往地上一砸。   用劲过猛,打火机狠狠落进不远处的地面,又反弹起来,砸向另一个方向。景弦的那口气稍微舒了点儿,可还没等他呼出口气,“啊!!!”,隔壁响起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景弦一惊,立马双腿一缩,本能地往树靠得更近,警惕万分地盯着隔壁。   这么一瞧,才发现,原来隔壁树旁,还有块大石头。   声音,便是从那石头后冒出来的。   景弦默不作声,紧紧地盯着,却没人再说话了。   景弦刚要动一动,“这谁啊,乱扔东西!”,又有声音响起。景弦微愣,是他刚刚扔的打火机砸到了人?他眨了眨眼,继续看那块大石头,“太他妈疼了啊!!!”,景弦有些自责,石头后渐渐露出些许的影子。   “对不起,对不起。”景弦连连道歉。   道完歉,他就扶着树站了起来,此处既然有人,那就得换个地方重新自杀。不抽烟了,换了地方就直接往河里跳吧!   可惜他坐太久,腿脚总有些麻,他站着缓了缓,就这么片刻的功夫。   身后也传来些许动静,临死前的一刻,景弦实在不愿见陌生人。他不顾腿脚了,抬腿便要走。   “等等。”后面的人叫他。   景弦自然不听,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与青草被压过的声音,“你等等!”,那人走得更近了,景弦甚至已能闻到些许的酒味。是个酒鬼?那就更不想见了,景弦继续往前走,他的腿脚麻着,难免总得有些慢,他眼睁睁看着身后那人的影子越来越近。   “哎,兄弟,这打火机是你的?”那人跟他搭话。   提到打火机,景弦想起砸到别人的事,他匆匆道:“是我的,不好意思砸到了你,不要了,送你了。”,说完,他的腿脚也好了些,撒腿就要跑。   “哎!等等啊兄弟!”那人大步走来,离他更近,酒味也更近。   景弦有些不高兴了,这是要干什么!他最讨厌酒味!   “兄弟兄弟,你身上有烟?能不能给我一支?”   “……”他有是有,却不想给酒鬼。   “就一支。”那人的声音小了点,还掺上了点请求,景弦突然发现,这人的声音很好听,他有些犹豫了。谁料,他刚犹豫几秒,身后响起了哭声,“就一支烟都不给抽?兄弟!我这也太惨了!我惨成这样!连根烟也不让抽?”   “…………”景弦觉着有些一言难尽。   那人却哭得更厉害:“我太倒霉了,刚谈恋爱,一周还没到就被甩了!我问他为什么甩我,他回我,现实和梦想不一样!我太帅,性格太好,声音太好听,只是他的梦想,短暂拥有就成了,长久拥有那就不是爱情了,只有赶紧分开,我才能永恒成为他的梦想!说我太闪耀,只适合远远欣赏!”他哭嚎,“神他妈梦想!神他妈闪耀!神他妈远远欣赏!我他妈长得帅也是错?我这么优秀也是错?!”   “………………”景弦是三个月前被出柜的,之后就渐渐得了抑郁症。这三个月,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引起他的任何波动。   唯有此时,他被身后这人哭着嚎着,忽然极想狠揍他一顿!他半点不想知道陌生人的爱情故事好吗!   景弦再深吸一口气,抬脚继续走。   那个酒鬼却跟上他了,就缀在他身后,一边哭一边道:“追我的时候别提多殷勤了,说甩就甩,这些人,没有心啊!”   “甩就甩了,我又不是没有其他人追,我跟追我的另一个小姑娘出去吃饭,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可怕啊!太可怕了啊!”他哭得更大声。   景弦快要被他烦死了。   他一步不错地跟着:“我发现我对女人没感觉了!!!兄弟!我没法爱上女人了!”   那就当和尚去啊!景弦心中更烦躁,自杀是否也该翻黄历?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啊!   “兄弟啊!!!”那人嚎得跟哭丧似的。   景弦烦不胜烦,他还没死呢!   他不再忍受,转身就想踹他几脚,踹得远远的,醉鬼就该远远地待着!   他刚转身,那人倒好,直接蹲地上,脸埋在膝盖里,痛哭:“我完了,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既然蹲下不跟着他了,景弦便想赶紧走,却听那人哭道:“我被彻彻底底地掰弯了,我再也没法爱上女人了,我的人生完蛋了……”   听到“掰弯”两个字,景弦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那人蹲在地上哭,景弦站着,低头看他,明明是挺大的个子,看影子就看得出来,这会儿蹲在这儿,似乎真的很可怜。   景弦叹气,问他:“所以你是刚被掰弯,就被甩了?”   “嗯!!!”醉鬼委屈坏了,“三天!才三天!我太可怜了!”   果然很可怜,景弦又问:“那你没有再去努努力?”   “甩了我的人,我还要去跪舔他?!”醉鬼明明在哭,这句话偏又说得格外高傲,还很欠揍。   景弦不由再笑。   “兄弟啊!你不厚道!我这失恋了,你还笑我!”那人哭着哭着,忽然就抬头了。   景弦笑得露出梨涡,不防便与他对视,景弦脑中一静,难怪旁人要用“梦想”这个词语来形容他。那人看着景弦,却也看呆了。   月光下,清俊青年身着白衬衫,脖颈松松打着领带,垂首对他甜甜地笑。   景弦不爱笑,是因为他的梨涡。一笑,立马回到学生模样,况且太甜,与他太不符。   他难得一笑,梨涡盛满蜜糖,醉鬼的酒还没醒呢,又被这两涡涡的蜜糖给甜得不自觉地打了个颤,蜜糖掺进酒精当中,他的酒仿佛渐渐醒了。   又是风吹过,景弦最先回神,他并不知此人心中所想。   他继续站着,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喝多了,早些回家吧,这么晚了,别在外晃悠了。”   那人却摇头:“不回了,再也不回了。活着没意思,人生没意思。”   景弦蹙眉,这话怎越听越不对劲?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错误……”   景弦问:“你不想活了?”   “嗯,不想活了。”   原来也是个不想活的。   景弦从前也遇见过想要自杀的人,他读博士的时候,一个关系很好的师姐延毕两年后,毕业论文再度被毙,跑到教学楼顶楼想要往下跳。他冲过去,说了无数多的大道理,师姐还是跳了下去。   他当时不解,为何要死呢,有什么事非要通过“死”来解决。   直到他自己选择“自杀”的这一刻,他才明白师姐的举动。   任何一个在你看来毫不值当,甚至不是问题的问题,对别人造成的影响,或许便是致命的。   眼前的这位“梦想”兄也是,听起来,根本不致去死啊。   但谁又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心酸与无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冲动的产物,可把我们梦想兄给牛逼坏了。 第2章 完美夏天   同是天涯自杀人,景弦立马对梦想兄的感观好了些。   况且梦想兄的确长得很“梦想”,没人不爱看漂亮容颜。景弦没再继续往前走,反而也在蹲着的梦想兄身边坐下,看了看水面的月亮,景弦静静道:“我也不想活了。”   梦想兄“啊”了一声,惊得赶紧回眸盯着他瞧。   “我得了抑郁症。”景弦平静看着湖面,声音没有起伏,“轻微的,可是也很痛苦,或许我想自杀根本不是因为抑郁症,是因为我的懦弱。是的,我无法面对长辈们的失望,同事们的指指点点,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异样的眼神。我习惯了艳羡与赞扬,无法忍受不解与鄙夷。”   “兄弟,你别说这些文绉绉的了,你为啥得了抑郁症啊?遗传的?”   “我被出柜。”   “啥?!”   “我是十五岁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可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喜欢一个男生,我不能让父母失望,也不能让世界对我失望。我隐藏自己的喜好与愿望,隐藏了十几年。真的藏得很痛苦,别人都以为我目中无尘,以为我自命清高,一次次地拒绝女孩子,被无数人在背地里骂,实际上……”景弦自嘲地笑。   “那,兄弟你是为啥被出柜了啊?!”   “一个追我的女同事,查到我社交网络的账号。用了十来年的账号,现实中不能做自己,网上还不许看看同性恋的帖子,不许跟同类们聊聊天说说话?”   “然后呢?!”   “我参与的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业内泰斗和媒体都在,我在台上发言的时候,那个女人冲上来,帮我出柜了,我父母也在下面。”   “卧槽!这也太恶毒了!”   “我这么多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没欺骗过任何一个人的感情,我有什么错?我自问,问心无愧!她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她?!她算什么东西?!”景弦终于呐喊出心中不忿。   “bitch!!!”   “我喜欢男人关她什么事?人肉我还有脸了?”景弦向来克制,生平就没这么说过话,这会儿全都发泄了,“她一厢情愿地喜欢我,自以为是地付出,到最后,受害者反而是有罪的?!公平吗?!”   “太他妈不公平了!”   “哪怕全世界只剩我跟她,我也不可能喜欢她!哪怕她是男的!”   “后来呢?!”   “后来……”景弦低头,下巴抵至胸前,“我外婆被我惊得晕了过去,我爸爸妈妈虽说不至于把我送到什么电击学校治病,但是他们的失望……我明白,我原本是他们的骄傲。在我们业内,这件事闹得很大。多亏我家人出面,才压了下来,但是我们这个领域内,谁人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有罪?令人不齿?我没有不齿于自己的性取向,我只是想要构造一个完美的我。如今,完美被戳破了。”   “唉……”梦想兄叹气。   景弦缩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看着水面月亮不说话。   “兄弟,你也真的很惨,难怪不想活了。你别难过,我能理解你!”梦想兄打破片刻的沉寂。   景弦点头:“这几日实在是觉得难以继续活下去,最终选择自杀。”   “我也是被甩了觉着人生无望,人,太复杂了,实在疲于打交道,人心太难琢磨。来了这里,准备大醉一场,好好睡一觉,醒来便去死。”   “是我把你给叫醒了。”   “没事。兄弟,你怎么找着这个地方?你是哪里人,我是上海人。”   景弦的眼睛一顿,慢吞吞道:“我也是上海来的。”   “巧了啊!”   “我小时候和我爸爸妈妈来过这里,三年级,要写一篇关于螃蟹的作文。我没见过,这里有蟹塘,什么样的螃蟹都有,爸妈带我过来,无意中走到这里。我喜欢这里的景色,很宁静,很漂亮。我还记得来时,恰好是夕阳,洒在水面上,似是流金,当时我便想,我的人生若能这样多好,满是夸奖与艳羡,璀璨、美妙。”   梦想兄赶紧点头:“我也见过,我是前几年跟朋友来这儿买螃蟹吃,附近有这么个林子,我带着吉他过来写歌,找了棵树爬上去,坐在树枝间,阳光碎碎落在我身上。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声,仿佛风能拨响我的琴弦。我当时是想着,死后要在这附近买块墓,葬在这儿的。”   景弦笑了笑:“还会写歌啊,厉害。”   梦想兄“嘿嘿”笑:“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景弦没再继续问,梦想兄也没问他的工作,毕竟只是陌生人,也都是成年人,知道何为尊重与必要。   两人不再说话,远处偶尔响起蝉鸣声,盛夏即将过去。   该结束了。   景弦叹气,放下双腿,回头对梦想兄道:“我准备去死了,你呢?”   “要不一起?”   “这还要作伴?”   梦想兄笑,伸出手:“你的打火机。”   景弦这才想起抽烟的事,他抽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梦想兄。   “谢了!”梦想兄打开打火机便点,他点了一两次发现没火,抬头就问,“这是新的?”   “是啊。”景弦点头。   梦想兄笑了:“兄弟,你没抽过烟吧?”   “怎么?”   “这个牌子的打火机,要灌专门的油!新买回来的打火机,里头没有油,你当然点不着啊!”   “呃…………”   “得了,临死前是抽不着烟啦!”   景弦很爱面子,转移话题,立刻问:“之前砸你哪儿了?”   “砸我脑门了,我靠着石头正睡觉呢。”梦想兄说着,掀开流海,景弦定睛一瞧,一惊,竟然破了皮,还有血!他怕自己看错,立即往前倾,果然是破皮了!景弦立即伸手到口袋里找手帕,找到一半,却见梦想兄一动不敢动地紧张盯着他。   景弦低头看看,两人好像靠得有些近。   “呃,兄弟。”梦想兄开口说话,声音极近地拂到景弦面上,景弦也变得很紧张,“我还头一回见到你这样好看的男人呢。”   “………………”景弦紧绷很久,才坐回去,低头一动不动。   “咳!!”梦想兄用力咳嗽一声,景弦立即站起来,抬脚就往水边走,“等等!”,梦想兄叫住他,景弦停下脚步,梦想兄也撑着地面站起来,站在他身后,问,“我给你唱首歌听吧?我唱歌还不错的。”   景弦觉得有些怪异,都要死了,唱啥歌,但他嘴上却是不受控制地问:“什么歌?”   “《完美夏天》。”   “好。”景弦依然没有转身,只听背后窸窸窣窣声,景弦有些好奇,开始响起了打拍子的声音,景弦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头?   歌声响起了——   整个夏天,徘徊在你的窗前   等你在微风中出现   整个夏天,迷失在梦的原野   在海的誓言中陶醉   想用我的疯狂,换取你的流连   用燃烧证明你的美   再见爱人,我的心已疲惫   只想逃脱伤痛的轮回   希望在我最后的目光里   你的眼睛仍是那样纯粹   再见爱人,我曾这样无畏   渴望并不存在的完美   渴望我的爱,不会被你轻易销毁   声音清冽且又搀着沧桑,甚至还有一股莫名的甜蜜。   景弦转过身,梦想兄坐在地上,手脚并用都在打着拍子,边唱,边仰头看着他笑,声音越发高亮。   聚散离合,爱总有新的体会   只能学会渐渐无所谓   知道我的疯狂   对爱的梦想   也会在岁月中消退   再见爱人,我的心已疲惫   只想逃脱伤痛的轮回   希望在我最后的目光里   你的眼睛仍是那样纯粹   再见爱人,我曾这样无畏   渴望并不存在的完美   渴望我的爱,不会被你轻易销毁   景弦站在几步外,静静看他唱,他却似唱得起了劲,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景弦面前,对他唱——   故事的结尾   会不会有意外的峰回   不愿辨清流言的真伪   我像孩子一样   坚守着沙做的堡垒   抗拒着海浪的摧毁   唱到此处,梦想兄走过他,走到水边,转身看他,背对天空的月亮,背对水面的月亮,背对暮夏的天地,再对他轻声唱——   整个夏天,徘徊在你的窗前   等你在微风中出现   唱完了。   声音久久不散,景弦以为是回声。   梦想兄灿烂笑开,极傻地展开双臂,高声道:“纪念我死去的爱情,纪念与你的初次相遇,纪念我们定格的完美夏天!!!”   景弦这才明白,那不是回声,那是因为声音唱进了他心里。   景弦默不作声地静静看他,就在梦想兄疑惑不解时。   景弦开口,远远地,用刚好能够听到的声音问:“睡过吗?和男人。” 第3章 不许动!   “啥?!!!”梦想兄惊叫。   景弦转身就走,那就当没听到吧。   “哎,等等——啊!!”   景弦走得毫不留恋,却忽听水声,他才回头看去,梦想兄掉水里了!!!   出于本能,景弦立即大步跑回去,梦想兄半个身子跌在水里,几番挣扎,景弦浑然忘了他们本就是来跳河自杀的,着急伸手给他:“快拉着我!快上来!”   却又不知为何,梦想兄不愿拉他的手,不仅不拉,还又往更深处游了游。   景弦眼见他越游越远,原来是会游泳的啊!救什么救?他还不愿意被救呢!再说了,他们本就是来跳河的。景弦心中有些不高兴,立即转身走了。   走了十来步,“等等!!!”,后头又响起催命一般的声音。   景弦毫不搭理。   “兄弟,等等啊!”后头吼得更大声。   晚了!   “兄弟我听到了!!!”梦想兄歇斯底里地喊。   景弦的脚步一顿,四周霎时变得更为安静,过久的安静后,响起梦想兄略小的声音:“呃,我听到了…………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景弦暗自冷笑,不好意思什么!   他都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了!   景弦再抬脚,“等等!等等啊兄弟!没睡过!没睡过!我刚被掰弯就被甩了,还没来得及呢!我没来得及睡呢!”景弦回头,梦想兄半个身子依然在水里,双手扒着岸边,睁着双大眼睛,状似无辜地盯着他瞧。   呵,若不是要死了,这张脸又还不错,谁稀罕。   他现在也不稀罕了,时效已过。   景弦头也不回地走了,梦想兄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地追了上去,跟在后头念叨:“我刚刚是太紧张了,真的真的真的!”   “不稀罕。”   “我稀罕啊我稀罕,我头一回见到兄弟你这样帅的!走出这个林子,再走五分钟,有个旅馆!我住过!我住过好几次!那旅馆不错的,真的!早上起床还能听到鸟叫呢!”   景弦走得飞快。   “帅哥你考虑下,你瞧咱们这对苦命的可怜人,睡也没睡过,回头就要死了。那既然都要死了,咱们睡上一回,一同去死,到了下面也互相有个照应不是?我到了下面,给你唱歌听啊!”   景弦置之不理。   “同是天涯自杀人,不如睡一场啊!兄弟!”   景弦被这句话惊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脚步不知不觉就缓下来了。   梦想兄抓紧蹿到景弦面前,伸手拦住他:“三思啊!”   景弦抬了抬下巴:“你在求我?”   “是啊兄弟!给我个机会!”   景弦不作声,梦想兄紧张地盯着他,漂亮的双眼巴巴地眨着,身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往下落。   梦想兄紧张到甚至开始数起了水滴低落的声音,直到景弦开口,他支起耳朵,听到景弦问:“旅馆在哪儿?”   梦想兄喜笑颜开,指着一个方向:“那里那里!”   他们俩沿着乡间小道往那个方向走去。   虽说此处是乡下,有蟹塘在,每年都有无数人特地过来买螃蟹,周边倒也不至于人烟稀少,连着有三四家旅馆。只是此时不是吃螃蟹的季节,旅馆看起来都有些冷清,灯箱孤独地亮着光。   梦想兄带着景弦到最里头那间,伸手去推门时,他还殷勤介绍:“这边几家我都住过,这家虽然是最小的,却是最干净整洁的。”   景弦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了。   两人进去,前台小姑娘正抱着手机看综艺,声音开得很大,她笑得前俯后仰的,倒也显得挺热闹的。有客人进来,她不是很热情,头都没抬,直接懒洋洋道:“大床房两百,双床一百八,五楼带阳台,加五十。”   梦想兄回头看了景弦一眼,本想问他对于房间有没有要求,例如是要靠近楼梯的,还是要走廊尽头的之类。   却见景弦一脸漠然,矜持地站着,仿佛游离在这片狭窄的热闹之外。   景弦自己游离在外,那份漠然却砸到了他的心里,梦想兄心中起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涟漪,不免看景弦看得有些久。   景弦这才察觉到他的眼神,回眼,不解看他。   梦想兄突然便变得特别高兴,他笑嘻嘻:“没什么没什么!”   景弦心道,这人也就是脸长得好看些,智商不太高,也就是这个要死的时候,否则谁要跟他睡。   梦想兄上前,手指敲敲桌子:“给我来间最好最贵的!”   前台小姑娘翻他一个白眼:“没有最贵的!统一价——”,白眼翻到一半,她看仔细梦想兄的脸,迅速变脸,甚至站起身,热情地问,“先生!有啊!您要靠近楼梯的,还是靠近窗户的?您要——”她的眼睛再一瞄,又看到了景弦,热情得恨不得要爬出前台了,兴奋道,“想要什么,都有啊!这位先生!您要什么啊!您都跟我说!我有求必应啊…………”   梦想兄于是也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跟前台小姑娘聊起房间。   景弦差点没被烦死。   最终梦想兄花了三百“巨资”拿下本旅馆五层顶楼据闻最贵风景最好的一间房!   进电梯时,他还得意念叨:“脸蛋就是第一生产力!瞧瞧我这张脸!”   景弦沉默不语,梦想兄一番吹嘘,还道:“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景弦看他,冷冷道:“我在犹豫我的决定。你太吵了。”   “…………”梦想兄乖乖地给自己的嘴巴拉了个拉链,再笑眯眯朝他比了个“OK”。   景弦这才满意了些。   走进价值三百的房间,梦想兄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我们来看看这最贵的风景!呃——”   景弦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一望无垠的蟹塘。   梦想兄想了想,大声道:“这是,塘景房!”   景弦到底是笑出声。   梦想兄也“嘿嘿”笑,景弦看他,他虽说有些吵,又有些笨,倒是挺有趣,再说,脸蛋的确是第一生产力。   看看这张脸,景弦对他的好感又恢复不少。   景弦崇尚极简与高效率,也不拖延,直接道:“那就开始吧,你先洗,还是我先?”   “呃,要不您先?”   “…………”景弦直接往浴室走,梦想兄亦步亦趋地跟着,非要冲进去帮他调水温,还要问他:“您觉着这样可好?”、“您觉着冷吗?”、“您觉着热吗?”……   “请问您今年贵庚?”景弦忍不下去了,不由问他。   “呃,贵庚?”梦想兄想了想,“哦!是问我多大岁数啊!我今年二十七!”   “那我只比你大四岁,又不是你爸爸,你‘您’来‘您’去的,到底在‘您’什么呢!”景弦这辈子都很少说出这么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话来,今天全部给这位梦想兄了。   梦想兄再一愣,对他笑:“我就是太紧张了!”   景弦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命令道:“出去,我要洗澡,我洗完你洗,早洗早做,早做早死!”   “……哦。”   梦想兄乖乖出去,片刻之后,响起了水声。   梦想兄便在屋子里转起了圈,他纳闷,他往常不是这样的啊,即便喝了酒也不该这么蠢哪,他可是大家心目中最耀眼的梦想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能像个弱智一样呢?!   为了证明自己,他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   表现好了,一起死了之后,去了地下,那位帅哥估计也能愿意跟他做个伴吧?   说到表现好这件事,他翻翻身上,啥也没有。   大家都是第一次,他也就算了,对方……“咳咳”,他握住拳头咳嗽几声,趁着景弦在里面洗澡,赶紧又开门出去了。   景弦洗完澡出来,梦想兄刚刚推门进来。   景弦的头发滴着水,还穿了来时的衣服,裤子却没穿,正慢条斯理地扣着白衬衫的扣子,梦想兄手把着门,艰难地咽了咽,诚实道:“何必呢,反正我还要解的。”   景弦回眸看他,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梦想兄吓得一哆嗦,关了门,将手中塑料袋扔到床上,直接冲进浴室。   景弦穿好衣服,看到桌上有两瓶纯净水,拧开一瓶喝了几口。   他这才坐到床边,打开那个塑料袋看,里边是condom与ky。   他的手顿了顿,又将东西放回塑料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塘景”。   他是男人,又不是封建年代的人,其实没有什么贞操观念。   但景弦这种性格的人,自律的另一面便是对他人要求极高。   这些年一直没有谈恋爱,既有打造完美自己的原因,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一个能打动他的人,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自律,洁癖,对他人要求高,精神愉悦的重要性甚过身体,便注定他不会轻易与人上床。   他扯唇笑了笑。   他也没有想到他的第一次,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罢了,对方傻归傻,脸好看,还知道买这些东西,细节决定性格,看起来也是个会照顾人的。   能在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也不错。   景弦回身,靠着窗户看向这个小小的房间,心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五分钟后,梦想兄走出浴室。   景弦喜欢他的脸,却也没有仔细看过他。景弦眯了眼打量,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不仅脸好看,身材也好,手长脚长,典型的脱衣有肉。   人不能贪婪,能有这样的脸蛋与身材,其他的,此时的他都完全能够接受。   “呃,那什么,我们就开始了?呃——”梦想兄小心问景弦。   景弦大步上前,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正要回身去抱他。   他先一步推着景弦到床边,景弦还没反应过来,先倒在了软绵绵的床里。   景弦亲自认证过的脱衣有肉的手臂就压在他的手臂上。   景弦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他讨厌被压制。   不过陌生的温度蔓延时,他怔了怔,终于回神,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放弃一切反抗,变得比被子还要软绵绵。   渐入佳境时,景弦彻彻底底地忘却了自己。   是彼此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便要去死,他们俩都有些歇斯底里。   因而当突然有敲门声响起时,他们俩都没听到。   第二次敲门声再响时,他们依然没有听到。   直到响起刷门卡的“滴”声,门被打开,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景弦恍惚觉得不对,梦想兄已经先一步用被子将他紧紧裹起来,刚裹好,“不许动!”,响起一道无比正义且愤怒的声音。   景弦满脸茫然,梦想兄皱眉回头看去。   三两个便衣警察指着他们,大声道:“都不许动!我们手握你们俩参与不正当嫖|娼的切实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章 再见鸭   景弦曾经以为,他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就是站在台上被那个疯女人扯住大喊他是个骗婚的死同性恋,整个报告厅鸦雀无声,父母与所有领导都震惊地看着他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三十一年的骄傲跌落地面,碎得一塌糊涂。   他虽然站着,精神却已跪到地上,被碎裂的骄傲扎得鲜血淋淋,似乎再也爬不起来。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当然这个后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分钟之前。   三十分钟前,他跟半路认识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打算一起去死,顺便睡个觉,也就剩脸能看,偏偏脸还特别能看的陌生男人正折腾,忽然就冲进来几个更陌生的便衣警察,非说他们俩非法嫖|娼!   嫖|娼!   那瞬间,景弦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到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了派出所,依稀记得,似乎那些便衣警察伸手就要扯着他们两个起来。   他身无片缕,当时似乎被被子给裹得紧紧的,梦想兄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跟警察们打商量,警察们非要掀被子,说就要这么带着他们去派出所。梦想兄突然发怒,应当很凶吧,因为警察们愣了片刻,也就是这么片刻,梦想兄一把将人全都推了出去,用力甩上门,还上了老式的那种铁链保险锁。   警察们有门卡也进不来,疯狂敲门,梦想兄转身回来,严肃地拉着景弦坐起来。   “没关系,你别怕。”梦想兄面上严肃,手却是迅速捡起地上他的衣服给他穿上,手上动作很轻,似乎怕吓到他。   景弦依然是呆滞状态,脑袋里开始回旋“嫖|娼”两个字。   “真的没事呀。”梦想兄却突然笑了,景弦呆呆抬头看他一眼,梦想兄不再严肃,而是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弯腰看着他的双眼,轻声对他说,“别怕,真的一点儿事也没有。”   就是这个笑容之后,景弦清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坐在派出所的简易审讯室里,与梦想兄分开被审讯。   开始两人是关在一起的,因为梦想兄之前态度不端正,想也知道警察同志不会善待他们,问话问得特别严厉,坚持认为他们俩就是“嫖|娼”,还非要他们承认。   没做的事,谁愿意承认?!   他们俩当然不承认,警察要他们提供身份证,偏偏他们俩是打算自杀的人,当真没带身份证。先前旅馆的前台小姑娘纯粹是看他们俩长得好看,没有身份证也让他们进了。结果这一点,与梦想兄半路去隔壁成人用品店买东西,都成了“嫖|娼”的证据。   也是到了警察局,景弦才知道,这几个旅馆地方偏僻,淡季时,的确经常有人来嫖|娼,警察们常来捡漏。   可他们真不是啊!   身份证么,又拿不出来,警察却认为他们是有意不拿,甚至要来搜身,首先就要搜景弦。   梦想兄原本还笑眯眯地跟警察有说有笑,见状突然怒了,直接桌子一拍站起身,挡在景弦跟前,用非常凶恶的语气问:“干什么?!”   景弦又被整懵了。   他虽然清醒了,可还沉浸在自己竟被抓进警察局,被指证“嫖|娼”这件荒唐事中,远远不如寻常时候理智。   偏偏这个梦想兄不停变脸,他抬头看了眼,只见警察怔愣过后,也怒道:“那你要干什么?!袭警?!”   景弦有些担心,梦想兄却是又笑了:“哪敢呀,警察同志,有话好好呀,是不是?”,笑过脸又一变,气势汹汹,“否则,你们说我袭警,我还要告你们诬陷善良老百姓呢!我上网曝光你们!我去上级部门投诉你们!”   “呵!”警察们也被气笑了,“你嫖|娼还有理了?!”   “我跟我男朋友开个房,就被警察说成是嫖|娼,说到哪里去都要被人同情。”   警察气得再笑,看向景弦:“你们俩是男朋友的关系?”   景弦便皱眉,他们不是,他从不承认自己没干过的事。   “是!我说是,那就是!”梦想兄的声音却掷地有声。   景弦却始终没有承认。   后来,警察就分开审讯他们了。   不知道梦想兄那边怎么样,他们俩在一南一北两个房间里头。   景弦长得好,又从来是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拱月地长大,来往之人全都不俗。即便是坐在审讯室里,气质沉静矜贵,也不由叫人不敢大声说话,警察也就是个普通小警察,对景弦说话,反而客气多了。   小警察道:“我看你长得很正派,是个正经人,怎么就选择嫖|娼呢?是不是压力大,心情不好呀?”   这是认为他嫖|娼,梦想兄是被嫖的那个了?   景弦差点吐血。   然而小警察又道:“虽说这个社会暂时对同性恋不包容,我是能理解你们的,现在年轻人也越来越能理解了!你真没必要直接嫖啊,是不是?正经找个男朋友多好!”   景弦真要吐血了。   小警察语重心长:“你这事也不算大事,你说,这嫖|娼,我们当警察的抓到了,也不好不管。你就签个字,交点罚款就成了,我完工,你也就没事了,对不?”   “他呢?”景弦抬眼,问小警察。   “他态度不端正,还试图袭警,估计干这事也不是第一次!问清楚了,总要拘留几天!”   景弦再度皱眉,几秒后,他问小警察:“我身上没带钱,能否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行呀!”小警察将手机递给景弦。   景弦给白帆打电话。   他朋友不多,白帆是他最好的朋友。   白帆比他大三岁,他读高一时,白帆读大一。白帆是单亲家庭,家里困难,为了给他妈治病,他不得不选择退学。那会儿,景弦他爸爸身上还有行政职务,曾是最年轻的大学校长。   白帆读大学就是保送进来的,十分优秀,当时已经拿了很多奖,退学的事被他爸爸知道了,他爸爸不忍心看着优秀的学生就这么结束求学之路,提出资助白帆。白帆不愿意接受,因为治病是一大笔钱,少说也要二三十万。   景弦他爸跟白帆聊了一个下午,当时他正好有事去找他爸,他也在。   白帆最终接受了他爸的资助,但是没能救回妈妈,妈妈还是过世了。白帆索性就把他们一家当做亲人,逢年过节都跟他们家一起过,景弦既把他当作朋友,也是当作哥哥。白帆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业,如今毕业十多年,身家早已数十亿。   前阵子,他被迫出柜之后,白帆过来找他。   他才知道,白帆也是个深柜!!   天亮之前,白帆赶到。   还有个看似是领导的人陪着白帆一起来的,几位警察不停同景弦道歉,景弦有些蔫,抬头更蔫地看了白帆一眼,便不再说话,全由白帆笑着和其余的人说话。   几句话说过后,警察们又是连串的道歉。   景弦问其中一位警察:“他呢?”   “哦哦!那位先生,我们这就去也把他给放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太鲁莽!”   景弦松了口气,放出来就好。   “要不您一起过去看着?”警察还询问。   景弦摇头,本来就是陌生人。   白帆还在说话,景弦已经抬脚上前走了。   走出派出所大门时,景弦又回头看了眼,犹豫了几秒,走出大门,先上了白帆的车。   白帆后脚也到,车门刚关上,脸上的标准笑容就没了,他担心地回头看副驾上的景弦:“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真跟陌生男人上床了?那男人干什么的?是好人还是坏人?”白帆叹气,“多多,你即使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要这样拿自己开玩笑!”   “多多”是景弦的小名,小时候他不爱吃饭,挑食厉害,外婆希望他能多吃点,就这么叫他,只有极为亲近的人知道他的小名。   景弦蔫在座椅里,对于今天的一切经历,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   “自己开车来的?我找人给你开回去。”   景弦摇头。   “坐车来的呀?”,白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吧,怎么这么蔫——嗯,没烧,那我们这就回去了?回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白帆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   他发动车子,正要走,车外响起说话声,景弦往车外瞥了眼。   梦想兄从派出所大门冲了出来,同警察们说了几句,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脸还是那么好看,没有任何伤痕,身上也没有,看样子没被警察揍。   那就好,景弦就怕他性子太急,又跟警察同志吵起来,惹得人家动手。   那他就彻底放心了。   “多多??”白帆在他跟前挥了挥手。   “啊?”他回过神。   “就是那个人?他似乎在找你。”白帆指指车外,“要下去看看吗?”   景弦闭眼,身子倒向另一边的窗户,声音无力:“走吧。”   白帆又看了眼窗外,梦想兄也看到了他们这辆车,眼睛一亮,跳下台阶便朝他们跑来。   白帆心想,这小子长这么好,多多又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估计真是个鸭。   那就算了,长再好看,有什么用?   白帆直接将车子开走了。   艾青映冲下台阶,追着那辆车子跑了几十米,还是只能无奈地看着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FUCK!”   他站在无人的乡间小道上,郁卒无比。   幸好,车牌号是好歹记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梦想鸭:嘎? 第5章 青映   艾青映回到自杀的地方,在石头后找到自己的手机。   原是打算死了,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世上本来也没有人真正的在乎他。   他已将手机格式化,此时他打开手机,看到空空如也的手机,恨得咬牙切齿。他折腾了会儿,赶紧先将微信装回来,刚装好,此起彼伏的提示音,他全都没看,点进其中一个聊天框,将车牌号输进去,说道:快帮我查这辆车!   那车是库里南,整座城市也就那么些辆,非常好查。   对方应下,回他:一个小时。   艾青映这才松了口气,他回身,看着水面发起了呆。   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是个特别好的天气,才是早晨七点的太阳,就已将水面照得如此波光粼粼。   他想到那人说的“流金”,大约正是如此吧?   本来,他已经没有机会再看到今日的太阳,也无法亲眼看一看那人口中的“流金”。   可是他到底看到了。   他们俩差点成为这片流金里的两具浮尸。   这是老天爷都舍不得让他们死吗?   与景弦不同,他回想这一天的所有经历,忽然笑出声来。   他对着水面笑了很久,他想,流金就该继续流,不该被不美好的事物破坏。   而他,也该继续好好活下去!   艾青映回身,大步离开。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附近的一片林子里,车钥匙甚至都没拔。没想到,车子也还在,并未被人开走。他笑着直接打开车门,坐上车,系好安全带。   他的车子是辆大红色的悍马,斑驳的阳光照在锃亮车身上,就连他的车子也镀了层金光,红色变得更为耀眼。   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一脚油门踩下去,他利落地离开了这个原本要结束生命的地方。   景弦工作后便独自居住,白帆将他送回家,很不放心他。   因为出柜的事,景弦这阵子一直过得很紧绷,他也都看在眼里,几乎每日都要来看看才能放心,昨天实在太忙没能过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在上海了,还叫上了鸭,他更为担忧景弦。   他给景弦叫了份外卖,好说歹说,景弦勉强吃了几勺的白粥,景弦洗了个澡,吃了片安眠药戴上眼罩便回卧室睡觉。白帆不敢走,坐在客厅里陪着,顺便猜测景弦去那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只是为了叫个鸭?   找鸭的话,哪里不好找,还非要到那种乡下地方?   即便吃了安眠药,景弦也没有睡太久,下午一点左右,他便醒了。   醒在床上,身子沉重,他就连掀个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白帆每个小时都会推门进来看看他,快两点的时候,白帆进来,看到他醒了。白帆同景弦不同,虽说现在也是身家数十亿的大老板,一路打拼却很不容易,他的抗压能力非常强。   景弦的工作能力十分出色,严格说起来,抗压能力也很强,却也仅限工作上。   他们俩是截然不同的生长环境,景弦是带着许多人的期待与宠爱长大的,做得好是本分,做得不好,哪怕只是一个很细微的错,就会面对无数人的失望与指指点点,甚至是冷嘲热讽。   白帆很能理解景弦,却也不能真看着景弦这样下去。   他便主动开口:“醒了?醒了就起来,我们俩出去逛逛!”   景弦根本就不想去任何一个地方,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白帆不知景弦自己已经悄悄去看过心理医生,甚至已经有了抑郁症的倾向,他就怕景弦的心理不健康,非要带着景弦出去,看看人,看看风景,人总会好很多。   白帆好说歹说,景弦也不为所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无可恋的模样。   白帆反而更慌,便道:“要不我们去趟龙华寺!你这也算是流年不利,去拜拜菩萨!行吧?!”   景弦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却也知道白帆担心自己,他明明不想任何人担心自己,也不想给任何人添加麻烦,才会选择悄悄去死。   白帆这样着急,他到底是应了下去。   好歹寺庙清静,总比去其他地方好。   他们俩赶在龙华寺四点半关门前赶到。   在门口,白帆给他买了好几种香,塞给他:“我都买了,这个叫什么有求必应香,那个叫啥平安香,你都点了拜上!”   景弦接到手中,一一点了。   门口有很多人在东南西北地拜,他有样学样,也跟着拜了。   敬完香,白帆再拽着他进去,给他买了七八个平安符与香囊:“这个挂车上,这个挂卧室门口,这个放在你枕头下!”白帆一个一个地往他手里塞。   景弦的鼻子便有些酸。   白帆见状,叹气,揽着他到一边人少的地方,低声道:“多多,老师和师娘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更不是对你失望。年初的时候,我回过一趟学校,当时我就听人说了,老师今年要出国交流半年多,不是临时决定的。”   这才是最令景弦伤心难过的,也是真正令他抑郁的。   事发后,外婆的身子好些之后,他的爸妈便一同出国了。   爸爸是出国交流,妈妈是随行的。   妈妈明明可以不去的,爸爸也明明可以晚些再去的。   还不是因为他?   父母对他失望了,甚至不想见他。   出国这么久,除了偶尔的微信问平安,几乎从不与他说话。   景弦低头不说话,白帆拽着他往大殿里走:“走走走,来都来了,每个菩萨都拜拜!”   景弦被他拽进去,仰头看高大的金色佛祖,肃穆却又慈和。   身边一位阿姨虔诚跪下去,口中念念有词,他看了看,学着阿姨拜下去。白帆拽着他,一个又一个菩萨地拜,白帆特地兑了很多现金,功德箱里一百接一百地塞,直跪到最后一个罗汉堂,景弦再抬头,一百零八个金色罗汉占满整个大殿,全都看着他。   殿中空空也只有他,白帆站在门外等他。   景弦心中一哽,闭眼再度拜下去。   拜完之后,白帆开车带他离开。   坐在车里,景弦依然面无表情。   兴许人迷信些的确没有错,拜了那么多菩萨之后,他的心境的确好了些许。在他拜的过程中,他偶尔会听到他人的念念有词,那些人会求菩萨保佑身体健康,保佑婚姻美满,保佑工作顺利,保佑发大财。   他甚至看到有人是坐着轮椅来的。   可见人生的确如此,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顺遂。   他连警察局都进过了,都“嫖过娼”了,又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兴许下次发病时,他可能还是会懦弱地选择去死。   可这一刻,他想继续活下去,好知道人生到底还能如何对待他。   景弦主动问白帆:“我不想回家,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转转?”   白帆非常高兴,提了几个地方,打高尔夫、泡温泉、书店、VR游戏体验店,甚至是密室大逃脱,景弦都没兴趣,白帆又道:“想不想去喝酒?”   景弦从来没有喝过酒,滴酒不沾。   他优越的家世给予他足够的底气去拒绝一切需要他喝酒的场合。   景弦想到云远山所说的“叛逆”,或许,他的确需要改变一些他曾经严格遵守的所谓自我规则。   白帆带他去了一家酒吧。   白帆饭局倒是很多,很多生意都是酒桌上谈成的,酒量非常好,却是很少独自来酒吧,他还特地给自己一个年轻的助理打电话,那位助理推荐了这家叫作“青映”的酒吧,说是酒吧,其实也是个live house,里头有驻唱。   还常有其他城市出名的一些地下乐队来这儿巡演,年轻的助理说,这家live house是上海最好的一家,唱歌好听,东西好吃,饮料好喝,助理特别强调:关键是乐队的主唱“超级!!!”帅。   白帆觉得这个酒吧就挺好,据助理说,里头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健康。   他问景弦的意思,景弦从来没有任何休闲娱乐,一问三不知,只道:“能喝酒就可以。”   白帆直接带着景弦去了。   青映在静安区一条很是僻静的老街上,他们到的早,才六点多,酒吧一般得九点多才开始正式营业。白帆想着,人应当还很少,正好进去聊聊天。哪料他们刚停好车,到了门口,接待的服务员先是笑眯眯地问:“两位先生有没有预约?”   白帆摇头。   漂亮的小姐姐笑道:“那很抱歉,今晚已经满啦。”   “才六点。”白帆纳闷。   小姐姐再笑:“我们家的座位都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的哦,很抱歉。”   景弦无所谓道:“那我们就换一家。”   喝酒哪里不能喝?   白帆却不服气了,这是什么酒吧啊,金子做的吗,提前半个月要预定?他还就不信了!他伸手推开木门,凉气迎面而来,才六点而已,里头竟然已经全是人了!   小姐姐笑着解释:“今晚是我们青映的主场,一个月才四次,我们酒吧座位统一价,很多人中午就来排队抢前排啦。”   “青映?”   “我们酒吧叫作青映,我们酒吧的乐队是同名哦。”   景弦抬头看了眼,看到木门上的木质牌匾,刻了“青映”两个字。   小姐姐热情介绍:“我们老板亲手刻的哦。”   景弦目露欣赏,再看看门缝里透出的酒吧里的冰山一角,不是景弦想象中酒吧的那种哄闹与酷炫,反而是静静的带着点古朴,每个桌上都有个小小的星星形状的座灯。兴许是他从未去过酒吧,见过的世面少吧,他挺喜欢这个酒吧的。   白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景弦喜欢。   这可不容易,白帆决定今儿怎么着也要搞到两个位子。   他们在门口等着,挨个地问,终于有人愿意将预定名额卖给他们俩,白帆花了三倍价格买到那两个位子,被小姐姐带进去。   他们的位子已经是倒数第三排了,景弦对这个倒是无所谓,酒吧里人虽然多,却很少有人说话,还放着浅淡的轻音乐,很舒服。   景弦的心情难得有些放松,甚至主动问道:“这是什么歌?”   “这是我们青映的歌哦。”   白帆问:“能买到CD不?来几张!”   “我们一年只卖一次,每年的10月18号,限量1018张,先生可以等等哦!”   白帆更是无言以对:“买张CD都这样难?有钱赚还不好么?”   小姐姐笑,也不多说了,请他们俩坐下,便拿了菜单给他们看。   景弦还挺高兴的,将菜单上的各式鸡尾酒挨个地点了一遍。   白帆今天就是陪他来喝酒,陪他放松的,再者鸡尾酒又不算什么,根本就没有阻拦景弦,他要开车,还得送景弦回家,只点了杯冰茶喝。   酒陆陆续续地上来,人也越坐越满,景弦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白帆知道他也不想说话,便不多嘴,自己拿着手机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偶尔抬头看看景弦。景弦抿几口酒,便抬头看看四周,眼神越来越茫然,显然是渐渐醉了,白帆依然没有阻止,景弦知道买醉,已经是个好现象,就怕情绪埋在心底,连个排解的想法都没有。   酒吧里依然萦绕着不同的淡淡音乐,口里的酒也淡淡的,景弦发现了自己最喜欢的三种酒,又叫上了好多杯。   白帆帮他点了些鸡翅之类的,劝他也吃点,别喝坏了胃。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九点,酒吧里终于渐渐有了哄闹声,景弦却趴到了桌上,显然是真的醉了。   白帆瞧着差不多了,放下手机,想带着景弦走了。   忽然听到一阵尖叫,吓得白帆手一哆嗦,他赶紧抬头,顺着尖叫声看过去,原来是不远处的舞台上亮了,陆陆续续地跑上几个人,尖叫声不见停,反而愈见热烈,白帆算是知道何为小学课本里的“掀翻房顶的热闹”了。   舞台上变得更亮,上来两个贝斯手,一个吉他手,又来一个架子鼓与一个键盘。主唱的话筒跟前,却少了一个人。   白帆这没怎么看过live的都知道,这是还差一个人。   果然身边的人就开始问“Cyan哥哥怎么不在!”、“哥哥呢!!”、“我是为了哥哥来的啊啊啊啊啊”……   白帆压根没听清楚那个英文名是个啥,只见其中一个贝斯手站到话筒前,笑道:“大家晚上好!!!”   台下的人热烈响应。   “想我们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台下继续尖叫,并且更多的人齐刷刷地开始喊,“Cyan!Cyan!Cyan!”   贝斯手便委屈巴巴地说:“原来只想你们的梦想哥哥啊……”   台下人大笑,有说“也想你们的!”,也有继续问那个英文名去了哪里的。   贝斯手笑道:“Cyan由于私事,今天恐怕不能赶来,很抱歉。”说着,他们几人一同鞠躬,贝斯手再道,“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今天,全场每个人的酒水我们都全部免单!下回Cyan出场时,我们也会多为大家多唱几首歌!”   大家都有些失望,却又因为酒水免单的事好歹不至于完全失望。   那位贝斯手道歉后,便站在话筒前,充当主唱开始今晚的演唱。   白帆不知道那个没来的英文名唱咋样,他觉得人家这小伙子唱得挺好啊!白帆本来都打算走了,又坐了回来,跟着歌打节拍,听得还挺嗨,真不愧是助理倾力推荐的店。   白帆一连听了五首,都是摇滚,酒吧内已经十分嗨了,白帆也跟着旁边的小姑娘站了起来,深觉自己以后是得常来这些年轻人多的地方。   他听得美美的,一首歌刚结束,舞台突然又暗了。   整个酒吧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大家纷纷坐回座位。   景弦这时却是动了动,白帆分神,赶紧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景弦迷迷糊糊地抬头,他想上厕所。   却因为醉了,他说得有些不清楚,白帆听不清楚,凑过去:“什么?”   偏这时,静谧的酒吧内,舞台上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听说大家都很想念我?”   酒吧安静一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帆的耳朵差点没聋。   舞台中心缓缓亮起一道圆光,话筒前已经换了个人。   那人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越来越明的圆光里,那人抬头,灿烂笑开:“晚上好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帆塞住耳朵。   “嘘。”台上那人伸出手指,笑眯眯道,“给大家唱一首静静的歌,好不好?”   “好!!!”   “那大家都要静静听哦。”   大家全部都不说话了,也再次纷纷坐下。   吉他声开始响起。   白帆这才有空看看那人是谁,估计就是那个英文名。   景弦却突然撑着桌子站起来,他赶紧先看景弦:“多多?”   “我,我去厕所。”景弦低头嘟囔。   台上吉他声却是突然断了。   跟随众人不解的“哎?”声,白帆不免回头看了眼舞台。   待他看清那个人。   白帆傻眼了。   这年头,当鸭的,都这么多才多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才艺鸭:嘎![非常骄傲]   飞机延误,在机场码的这章,回头再来修改~过完年,更新稳定了会告诉大家哒! 第6章 好看就成   白帆傻着眼,景弦已经摇摇晃晃地离开座位,白帆赶紧抬头看他,景弦却察觉到舞台方向的光,半眯着眼回头看了眼。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瞧不仔细,他下意识地揉揉眼睛。   也是此时,整个酒吧的人忽然都朝景弦看来,视线整齐划一。   白帆看到大家的视线,慌忙又往台上看了眼。   台上那个鸭正紧紧盯着景弦,满脸惊喜。   白帆心里一哆嗦。   这个当鸭的!瞎看什么呢!   白帆立马起身,挡住台上的视线,他揽住景弦,推着景弦往外走。   景弦的眼睛本也被光炸得难受,没有拒绝,摇着晃着,被白帆给护着离开了座位。他们坐得靠后,倒是好走,走到最后,诡异的静谧里,台上响起鼓点声,有人唱起了歌。   白帆松了口气,好歹是继续唱了。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回到舞台,然而说好了唱一首静静的歌的那鸭,却唱起了一首特别欢快的歌。台下的观众跟着就炸了,纷纷站起身,跟着节奏扭着伸手鼓掌,嘴里有跟着唱的,也有跟着喊的。   白帆暗暗擦额头的汗,管他们呢,继续唱就好!   白帆带着景弦头也不回地走。   景弦晕晕乎乎的,却觉得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他想回头看看,白帆挡住了他的视线,拉着他朝前走,他看不着,倒也没有太执着。只是,快走到门口时,景弦停下脚步,抬头看模糊视线里勉强清晰的白帆:“我要上厕所。”   酒吧里这会儿声音太大,白帆凑到他耳边:“什么?”   “我要上厕所。”   “我们出去上。”   白帆的声音太小,景弦没听到,他挣脱开白帆,胡乱地往左手边走去。   白帆只好跟过去,拉着他,大声说:“我们出去上!”   景弦忽然生气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要上厕所!!”满脸的不高兴。   白帆乐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景多多生气啊,可见喝酒的确有趣。   他想着,台上那鸭也不能真拿他们如何,这会儿人都挡着,难不成还能找着他们?   白帆问了洗手间在哪儿,赶紧拉住景弦,带着他往洗手间去。   景弦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的,十来米的距离,走了三两分钟才走到。酒吧里正嗨,洗手间一个人也没有,明亮干净,还有清香剂的味道,白帆扶着景弦进去,总不能就在旁边看着景弦撒尿,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见景弦还有意识,将人送到,便道:“我在外头等你,啊?”   景弦点头:“好。”   吐字清晰,白帆放心地到门口等着。   景弦的确是还有意识的,他上完厕所,还知道走到一边的洗手池边洗手。   洗手的时候也还记得挤洗手液,洗完手甚至还知道将手伸到烘手机下烘干,他还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一眼。   他朝镜中的人皱皱眉,又瞪了他一眼,再伸手指着他,愤愤道:“没出息!”   他朝他用力“哼”了声,回头就准备出门。   然而这洗手间,有两道门,东西两侧都有门,这样的设计,是便于酒吧里两侧的客人都能迅速上洗手间,毕竟酒吧里常有喝醉的人。   景弦摸找半天,终于摸到了门,放心地推门出去。   一出去,便是音浪迎面而来,酒吧里正群魔乱舞。一首歌刚唱完,台上的话筒跟前又换了个人,台下客人正声嘶力竭地大喊,什么声儿都有。景弦听不仔细,也没有多看一眼,只记得白帆的话,却没有见到说好了在门口等着他的白帆。   他非常生气地连“哼”好几声,扶着墙软软无力地往外走,他低着头,能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他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地挪。   挪到一半,他自己影子的头顶,渐渐出现另一道更长的影子。   他的影子被那道影子覆盖后,他的视线与身前忽然也被影子给覆盖。   他极度不满地抬头看去,却看到一张极为璀璨欢快的脸庞。   艾青映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昨天那位差点儿要跟自己一块儿死的人!这叫什么,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叫千里有缘一线牵啊!他满腔激动与兴奋,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正要大喊一声“兄弟!”。   那人却皱眉,冷冷清清问他:“你谁?”   “…………”艾青映微愣。   那人再度严格出声:“你为什么挡我面前?”   “…………”艾青映愣完之后,有些委屈,还有些不可思议。竟然有人见过他之后,会不记得他!他可是“过目不忘排行榜”上的TOP1啊!他更是传说中“一见误终身”般的存在啊!   他故意委屈:“兄弟,昨天这会儿,咱们正亲着呢,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吗?”   景弦严肃地看他。   景弦这会儿醉醺醺的,脑袋里哪里还有什么正常思维。   他看着面前的人,脑袋中听到那句“正亲着”,眼前闪过昨晚那人从浴室中走出的模样。   景弦仔仔细细地再看他一眼,似乎的确是那个人。   酒吧里很暗,只有舞台方向的灯光不时投射而来,明暗之间,那张漂亮的脸便越发有些失真。景弦不由伸手去捏他的脸,很暖,是真的?   景弦想到昨晚那人的亲吻,软软的,暖暖的,甚至有些过于炙热。   他其实挺喜欢的,他其实也挺可惜,最终没能跟那人睡成的。   这可是他这辈子,头一回的放纵啊。   景弦喝多了,上了头,脑中忽然一热,景弦捧着面前人的脸,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将他的肩膀一推,将他压到墙上。   “兄弟?”艾青映见他有些不对劲,正出声询问,那人忽然扑过来,逮着他的脸就亲。   艾青映傻了。   景弦咬上他的嘴唇,是的,没错,是昨晚那人的嘴唇。   艾青映出声:“不是啊,兄弟……”   “闭嘴!”景弦凶他,艾青映闭嘴,景弦松开他的脸,两只手分别按压住他的肩膀,再度用力亲上他的嘴。   景弦口中都是酒与果汁的味道,艾青映立刻就知道,他是醉了。   艾青映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坚决不能趁火打劫,亲什么亲!   他用更大的劲,将景弦推开,义正言辞:“兄弟,你喝多了,我们——”   景弦亲得正高兴,忽然被推开,不由就将嘴角一撇,茫然且伤心:“我就想亲一亲,你的嘴巴软软的,好亲,我就想亲一亲……”   艾青映见他一副委屈又要哭的模样,不敢再说了。   景弦生气扭头:“不亲了!”,他松了手,跌跌撞撞地还要走。   艾青映赶紧搂住他:“你,你小心点!”   景弦的声音带出了哭腔:“我就觉得好亲,我就想亲亲,亲亲都不让,我就想亲一亲!我以前没亲过!我亲一下都不可以吗!”,说到最后,景弦抬头看他,眼里都带上了水光。   “……”艾青映瞬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搂着景弦就道,“亲!亲!要亲多少有多少!”   “不亲了!!”景弦的声音更大,然而酒吧里太过吵闹,也只有艾青映能听到而已。   “亲!”艾青映将他搂到怀里,低头就去亲。   景弦极度生气:“不亲了!!!”   “你今天必须亲!!”艾青映抱起景弦转身,将景弦也压到墙上,弯腰就亲。   景弦推了几下,推不开,被艾青映死死压着。他再推,艾青映这才松开他,抵着他,从下往上看微微低了头的他,小心问:“真不亲了?”   景弦瞪着面前的人,他的眼前本就花,些微灯光打在此人的脸上,他差点没被这人给好看得眼睛全花了。   他索性将眼睛一闭,嘴唇撞到此人的嘴唇上。   他反正不管了,他今天就要好好亲一亲!!   白帆等了十来分钟,也没等到景弦出来,担心地推门进去,哪里还有景弦!   他吓得回头要出去找,却又瞄到另一面那道没有被关上的门,他赶紧大步走去,走出门,左右看看,看到右手边被人压在墙角里的熟悉身影。   景弦与艾青映抱在一块儿,挤在墙角拼了命地亲,亲得两人气喘吁吁,该起来的,都起来了,该有的反应,也全都有了。   艾青映非常挣扎,抱有最后的清明,再推开景弦,喘着气地说:“兄弟,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景弦非常不愿意,再度扑过来,还想亲,艾青映还要推他。   “干什么呢!!”白帆冲过来,伸手就去拉景弦,朝艾青映怒吼,“你这个鸭干什么呢!!”   鸭???   艾青映目瞪口呆,两人也终于成功地被分开,景弦茫然回头看白帆,辨认了会儿,认出是白帆了,立即生气指责:“你不等我!”   “…………”白帆无言以对。   景弦趁机甩开他,又扑到艾青映怀里,艾青映赶紧回神,好好搂着他。   白帆着急,再去拉他:“我他妈是真不知道这卫生间还有两道门!这谁想出的糟糕玩意!”   艾青映:“……”   白帆将他再拽回来,好言好语:“你醉了,走走走,我们回家!”   景弦挣扎,指着艾青映:“我今天就要跟他亲!我不管!”   白帆悔恨啊,早知景多多喝醉了是这样,他真不带人来喝了!他拉着景弦,继续好声好气:“行了行了,回头我们找别人亲,这就是个鸭,有啥好亲的啊!”   “…………”艾青映眨眨眼。   景弦再指艾青映:“是鸭我也要亲!他好看!我就要跟好看的亲!”   “…………”白帆说不出话来了。   景弦再甩开他,再次撞到艾青映身上,艾青映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又不是鸭,要不还是别闹了?偏偏景弦撞他怀里,抬眼看他,双眼水润,忽然对他抿嘴笑:“你好看,我就跟你亲。”   艾青映的心啊,忽然就全都软了,软透了。   与此同时,身上某个地方,朝着相反状态的极限,头也不回地大步跑。   艾青映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眼白帆,扛起景弦回头就走。   白帆追过去:“干什么呢!!”   艾青映没理他,直接按了墙上的电梯按钮,白帆跟在身后,喋喋不休:“你别乱来啊!我弟弟不碰鸭的,我弟弟他是正人君子,我弟弟他……”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艾青映直接走进去,却又挡在门前,根本不让白帆进来。   白帆十分愤怒:“你再胡闹,我告这家酒吧你信不信!我把这家酒吧给弄倒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做生意!人家酒吧老板要恨死你!”   艾青映不为所动,电梯门眼看着缓缓要关上,白帆伸手要挡住,艾青映忽然转身,对他挑眉一笑:“本来昨晚我们俩就要睡的。鸭又怎么了,好看就成,这位先生喜欢就成啊。只要有人喜欢,当鸭也光荣!”   笑完,电梯门关上了。   白帆愣了半天,抬脚踹了电梯一脚,暗自骂了句脏话。   当鸭都能当出光荣感来了?   他生气至极,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鸭是真他娘的帅!只是,他也是1,绝不会被此鸭所蒙骗。很多鸭,就仗着自己长得好,有张会说好听话的嘴,到处骗人!   不过,那鸭说得也对,景弦喜欢就成啊。   唉,这么说来,昨晚果然是景弦自己叫了这个鸭到荒郊野外睡觉去了。   白帆还能说什么?   都是成年人了,景弦又没有谈过恋爱,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帅的鸭做那种事,他十分能够理解,他甚至都有些心疼起景弦来。   事已至此,他此时只希望他们俩能做好安全措施。   以及,此鸭业务能力能够强一些…… 第7章 塌啦   酒吧楼上还有两层,整个三层楼都是艾青映的,早早就买了下来。   他们乐队有专门的排练室与录音棚,都是国内目前超一流的配置,只是离市区有些远。   艾青映有钱,也是真正热爱他的乐队事业,组乐队、唱歌就是图自己高兴,他也舍得在他最热爱的事业上头砸钱,更是认真对待。有时候时间不够,来不及去专门的排练室,就在酒吧排练,因而酒吧也有个相对而言较为简单却也方便的排练室,就在三楼。   他们乐队的成员,有在校学生,也有程序员,甚至还有个公务员,当然也有无业游民,不论身份背景如何,都和艾青映一样,纯粹地热爱唱歌与表演。大家常常一排练,就忘了时间。   二楼便成了大家休息的地方,乐队连上替补成员以及助理,共有十来个人,在二楼各有一个休息间。   艾青映扛着景弦直奔他自己那间房。   地方毕竟有限,分成十几个,房间当然不大。此处又只是个休息地方,常常排练到头昏脑涨的,下来扯了被子倒头就睡,因而不仅地方小,严格说来,还有点乱。   艾青映看得出来,这位兄弟有些洁癖。将人扛进来,开了灯,看到里头的猪窝样,他就后悔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眼下,也就剩这个地方了,再去开房,或者开车带人回家,都不现实。他正有些犹豫,景弦不舒服地呢喃几声。   艾青映赶紧小心翼翼将景弦放下,将他放到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低头看他,见他目光无神,显然是还在醉着,莫名松了口气。   他回头就去扯单人床上乱七八糟堆着的衣服,刚将衣服都扯了扔进床底,好不容易将床单给扯平了,却又听到房里有蚊子声。他回头一看,窗户还开着,酒吧后头是个绿植店,夏天可招蚊子了!他又扑过去关窗户,关了窗户,想起自己空调也没有开,再开空调,开了空调又觉着有些凉,转着圈地在屋里找被子。   被子还没找着,听到“啪”地一声,他赶紧回头看去。   景弦皱着眉,抬起手,盯着手掌看。   艾青映盯着他看,都不敢说话了,景弦脑袋本就晕乎,被扛在肩上,上下倒了个,再被扛着走了那么会儿的路,虽说坐了下来,人反而越发不清醒。   他的手臂被蚊子咬了,手掌却干干净净,知道这是没拍到。   察觉到艾青映的视线,他不满看过去,大声控诉:“蚊子!咬我!”   艾青映以为他会生气,他也的确生气了,却是这种生气,艾青映愣了一两秒,笑了。艾青映又不是无知少年,与景弦几次接触,当然看得出他的性格,却不妨这人醉了这么可爱!   艾青映也不那么紧张了,从小冰箱里拿出瓶水,拧了递给他:“喝着,我给你拍蚊子去!”   景弦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他喝了口水,皱眉再道,“全都给拍死了!它们咬我!”   艾青映笑出声来,连连点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仇!”   “嗯!”景弦很满意。   艾青映失笑,摇着头去拍蚊子,可蚊子无比狡猾,就那么一只,到处飞,最后还飞到了天花板上。艾青映也就不信了,一个小蚊子还拍不死?他长得高,站在床上,踮着脚伸手去拍蚊子。   他手臂上举,身上的白T恤全都抽了上去,展露出他完美的腹肌。   景弦仰头,眯了眼看他。   看着看着,景弦又喝了口水,却觉得水有些不好喝,景弦放下水,站起身。   艾青映回头看他:“怎么了?又有蚊子咬你了?你等着,这只快了!”   景弦摇头,没蚊子咬了,他走到床边,近距离地看艾青映的腹肌,他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的。谁也不是圣人,他是三十一岁的正常男性,要说这么多年来,没看过什么图片、小片片,没自己动过手,那当然是假的。   可景弦要求高,他觉得那些身体,要么就是太壮,要么就是太精瘦,要么腿太短,要么腰太长,要么是太白,要么被太阳晒得太黄或者太黑……反正都不是他喜欢的。   这个人,他喜欢。   景弦醉了,往日的矜持,此时不复存在。   既然是他难得的喜欢,他好奇地伸手去戳了戳艾青映的腹肌。   艾青映的身体一僵,腹肌绷得更紧,景弦却觉得更有趣了,更用力地戳了戳。艾青映低头看他,他也仰头看艾青映,再戳戳,忽然朝艾青映露齿一笑,嘴边现出梨涡,开心道:“好玩。”   “…………”   景弦再再戳戳,笑得更高兴:“好看,我喜欢。”   “…………”艾青映使劲儿地咽了口口水,那根手指带来的温度却是顺着他的肌肤四方蔓延,他浑身既烫,又痒痒的。他这么多年没少被人追,也没少被人勾引,也曾暧昧过,却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触。他与景弦对视,他想,这人不是故意勾引他吧?   景弦已经收回视线,好奇地再戳戳其他地方,艾青映暗自摇头,绝不是,要真勾引,现在他还有命在?!   艾青映有些不上不下,不敢动,不敢打扰他的“玩”,却又无比想动。   蚊子还在耳边“嗡嗡”叫,景弦的手指这边戳戳,那边戳戳,蚊子飞到艾青映眼前,艾青映赶紧用力伸手去拍,景弦的手指也终于戳到某个地方。   艾青映的手掌顿住,景弦再抬头看他,满脸最单纯的求知:“为什么不ying?”   “…………”   景弦又“咦”了一声,再度冲他露出梨涡:“ying了。”   “…………”艾青映深吸一口气,还拍什么蚊子啊!   如此良辰美景还拍蚊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艾青映弯腰就将景弦拽上床,景弦迷迷糊糊地站在床上,站在艾青映面前,艾青映握住他的双手,搂在怀里,弯腰就去吻他,不过一个开始,就将景弦吻得喘不过气来。   景弦深吸一口气,反过来也去吻他咬他。   两人动作愈发激烈,渐渐往后退着,却因为到底站在床上,脚底不稳,两人又抱得紧,景弦脚下一崴,差点栽倒,景弦慌忙伸手去抱他,不防却将头顶那个活动的几何形状的灯泡给挥了出去,灯忽然就灭了。   艾青映一愣,忽然又是大笑。   他的生活原本就够多姿多彩了,可是自从遇到这位兄弟来,他才知道,生活原来还可以拥有这么多色彩。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艾青映却觉得眼前明亮一片,挂满彩虹。   他想,这条彩虹路,他真他妈是走定了!!   两人一同倒在床上,艾青映翻身,将景弦ya在身下,房内忽然变黑,景弦还没反应过来,骤雨一般的亲吻迎面而来,他更是不好喘气,他挣扎了一会儿,却又发现,这种即将沉溺却始终被人给拽着的感觉是那样美好。   几乎是一瞬,他便彻彻底底放弃,放任自己彻底坠落其中。   亲到一半,艾青映才发现他房里啥也没有!   他暗自骂了一声,又慌忙爬起身,迅速飞扑到隔壁房间,到他兄弟屋里找condom,找到该找的,再回来,他用力将门拍上,反锁得紧紧的,他看今天还有谁敢打扰他们!!   艾青映扯了身上T恤,回头再度扑到床上,景弦迅速搂住他,搂住那温软身体,浮在暴风雨中心的他,终于又拽到了那叶扁舟。   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如艾青映所愿,这一次,终于没人再来打扰他们。   窗帘始终没拉,隔日清晨的阳光满满铺进来时,艾青映先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刚要伸个懒腰,忽然猛地将眼睛一睁,赶紧撑着手臂起来往身侧看过去。   单人床太小,昨晚睡前,景弦已经几乎没有意识,艾青映是将人搂在怀里睡的。   艾青映睡在外侧,景弦挤在他的肩窝里,阳光只有一小半打在他的面上,照得他面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却又更显他的皮肤白皙到不真实。   艾青映尽管还搂着他,反而觉得更为不真实。   他们昨晚,真的睡了?   他跟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睡了?   他这是,真正的,彻底的弯了?   艾青映当了二十多年的直男,这件事于他而言,算得上是“史诗级别”了。他低头仔细看景弦的脸,他忽然发现,这位兄弟的脸,白天与夜晚会给人不同的感受。虽已接触过几次,甚至都睡了,却是头一回在这样明亮的日光下看他。   夜晚时候,夜朦胧,月朦胧,人也朦胧,许多事不知不觉便发生了。   到了日光下,艾青映发现,他没有一点的后悔,甚至看着这张脸,他面上不由露出些许笑容。他向来活得肆意,他觉得,这又何尝不是生活给他的一个惊喜?   艾青映昨晚很小心,却因为是第一次,对方难免会疼。   因为醉酒的缘故,疼的时候,景弦直接哭着喊疼,艾青映那会儿吓坏了,他也没有经验,好在醉酒的景弦无比诚实,后来也哭着说很舒服,艾青映想到昨晚那一幕幕,脸上笑容不由加深。   景弦的鼻头微红,睡在他的怀抱里,合上了清冷的眼眸,多出几分可爱。   艾青映不由倾身,亲了亲景弦的鼻头。   亲过后,他又忍不住再去亲吻景弦黑压压的睫毛,亲了睫毛,又想再去亲吻景弦的嘴角。   亲了嘴角,他还想再去亲景弦的眼睛,刚要亲,景弦缓缓睁开了双眼。   景弦疼,头疼,身上疼,甚至就连舌头也因为亲多了而疼,总之,他哪里都疼。疼得他一时之间都没能回过神来,他眼中还是茫然,他茫然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脸。   这样的模样落在艾青映眼中,反倒诱得他更想去亲。   艾青映便又往下俯了俯身,低声问:“睡得好吗?”   “…………”景弦脑中炸了朵烟花。   艾青映还没看出来景弦正在开始接受各式冲击,再问:“身上疼不疼?要不要喝水?还是要吃什么?”景弦脑中不仅仅是炸烟花,是直接点了爆竹,虽说早有这个认知,可真的跟人睡了,还是跟个陌生人睡,冲击还是很大的!   景弦茫然地只知道反问自己:真的睡了?????   他的双眼更见茫然,艾青映看着反倒更为喜爱,他笑着去亲吻景弦的眼睛。   景弦已经傻了,当然就任他亲了。   艾青映越亲越喜欢,伸手搂住景弦的身体,再去亲吻他的唇瓣与脖颈,某些打算再度蠢蠢欲动,大好早晨,正该做某些好事,他的亲吻愈发深入。   景弦一面茫然,一面被亲,一面终于有了些许的意识。   他开始伸手去推艾青映,却又因为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手上的劲很小,艾青映便以为景弦是像昨晚那般,推推罢了,他笑着反倒整个人都ya在景弦身上。   重量一来,景弦的意识愈发清醒,昨晚场景一一在脑中闪过。   自己干了些啥,自己说了些啥,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他还哭了?!   景弦险些崩溃,手上用劲,脚上用劲去推艾青映。然而艾青映已经进了状态,半点没当回事,手上用力,将景弦的手压到上方,景弦真要崩溃了,抬脚就去踹艾青映,艾青映腿上也用力,正折腾着,突然又是“嘭”地一声。   景弦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迅速往下掉,头不知磕到了什么,他痛得“啊”了一声。   艾青映这才赶紧坐起身来,慌慌忙忙地伸手去护住景弦的脑袋,回头一看——   床塌了…………   景弦彻底清醒了,疼得眼睛里冒出生理眼泪花,他用手摸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撑着床板,勉强直起身子,看清楚是床塌了,他们俩陷在床板里,身边还冒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堆衣服,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艾青映也呆了。   他看看塌了的床,再看看景弦,干笑:“下次换个质量好点的……”   景弦泄气地躺回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针对眼前的场景,反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艾青映“咳”了几声,也没脸再继续,他伸手给景弦:“我先扶你起来吧……”   景弦不悦地皱眉,没递手过去,只问:“有浴室么,我想冲个澡。”   “有有有!!”   景弦自己撑着起身,却又疼得躺回去。   艾青映继续干笑:“昨晚还是挺激烈的……”   “………………”景弦气得直接闭眼。   “我抱你去吧……”   “不要。”   “哦……”艾青映伸手揉揉额头,“我给你拿水喝。”他赶紧拿来水瓶,递给景弦,景弦没睁眼,只道:“你放一边桌上吧。”   艾青映心中有了一些些的忐忑,这位兄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对他昨晚的表现不满意?   不应该啊……艾青映心中琢磨着。   景弦心中却是恨得直咬牙,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就说昨晚这事,又不是眼前这人的错,是他自己答应了的,他就是很尴尬,很不好意思!!他都疼成这样了,爬都爬不起来,偏偏眼前这人一点眼见力也没有!非要盯着他看!他不要面子的吗!   景弦不得不睁眼,没好气地说:“我要洗澡,你先出去。”   “……哦!”艾青映蹦起来,景弦看在眼里更不满意,他疼死了,这人倒好,活蹦乱跳的!   艾青映伸手往后指去:“卫生间就在那儿!红的那面是热水,蓝的那面是冷水!我,我抱你起来?”   “不用!”   “可是你疼——”   “你闭嘴!”   “…………”艾青映想了想,小心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早饭?”   景弦现在只想这人赶紧走!不在他眼前晃,看不到他的窘态就成。   他点头:“随便吃什么。”   艾青映也终于找到了事情做,挺高兴的,连连点头:“那我什么都买点,你等着!洗完澡出来就有的吃了!我这就出门!”艾青映说着,转身就要走。   景弦咬牙:“站住。”   艾青映惊喜回头:“还是得我抱吧?!”   景弦伸手扯了一件T恤,手臂酸软无力地往前一甩:“穿上衣服再出门!”   虽是被冲了一句,艾青映却是忽然特别高兴,笑出白牙:“好!”   艾青映匆匆将那件T恤套在身上,拿了手机回身就走,开了门,他到底又是关上,走回来,忐忑问道:“那有个问题啊……”   “说!”   “你是对我昨晚的表现不满意么?”   不然为啥这样生气捏?艾青映实在是不太理解。   景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不住道:“滚!!”   “…………我滚了。”艾青映回头就滚。   景弦听到关门声,用力呼出一口气,他喘着气不过随便看了眼,便看到拆开的那几个condom包装袋,一、二、三……他数不下去了,脸立刻又黑了。   还敢问表现?!   他可是第一次啊!是要弄死他吗!!   就不能,就不能少来几次吗!!!   景弦气得满脸通红。   疼死他了!!!!!   景弦咬紧牙齿,一鼓作气,终于坐起身,他颤颤巍巍地勉强起身,回身看那塌了的床,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乐谱,眼前更是一黑,都是些什么破事啊!他往前走一步,脚下一个趔趄,他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灯泡!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两天,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景弦再再深吸一口气,他不生气,不生气,他挪着,正要往卫生间去,听到手机的响声,他低头一看,他手扶着的桌上就是个手机,手机恰好一亮,他不想看到都不成。   微信推送一条接一条:   宝贝,是我错了。   不要不理我,宝贝[哭]。   宝贝看到了,立刻给我回电话,等你[爱心]。   对方的昵称一看就是个女孩子。   景弦眼前再一黑,他是睡了个什么人?   他再仔细看一眼这间乱七八糟的屋子,回想昨晚的一系列事情。   他不后悔,这人虽然把他弄得很疼,爽的时候也是真的爽,他不嫌丢人,愿意诚实承认,但也就被到此为止了!   他的人生也就只能走岔这么两晚。   这种人,景弦也知道,云远山前男友就是这种,一口一个宝贝,临到头才发现,他一共有八个宝贝!云远山跟那个渣男打架被老师发现,还是他去充作家长的。   渣男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也就是帅了点儿,成绩好了点儿,就能骗那么多女孩子。   这一个,可是帅了不知多少个级别啊,又会唱歌,又会笑的,还会那啥……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做人。   算了算了,长得帅没用的。   宝贝来宝贝去的人,他惹不起,与他的人生观也不符。   怕了怕了。   景弦也不洗澡了,缓慢穿上衣服就准备走。   正要走,再看看塌了的床,好吧,也有他的原因。   他翻翻身上,钱包里只有一千块的现金,他抽出来,全部压到那个手机下,回头就走。   白帆没能一直等着,毕竟还有工作上的事,他安排自己的司机开着车在楼下等景弦。   景弦上车就赶紧叫司机送他回家。   他出来,司机就通知白帆,白帆赶紧给他打电话来,笑着问:“咋样啊?”   景弦不解:“什么?”   “景多多,你还跟我装!”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啧!”白帆小声问,“就是那个,昨晚那啥,业务能力咋样?”   “…………”   “啧,我再换个方式问吧!那啥,昨晚用了几个啊?”白帆又贱兮兮地问,“身上有没有种草莓?”   “………………滚!!!”景弦扔了电话。   吓得白帆的司机大气也不敢喘。   景弦窝在车后座里,倒是喘了好一阵的气,只觉身上什么液体都有,也更疼了,偏偏白帆的话变着法地在他脑中飘。   他不自觉地往车内镜子瞄了一眼,瞄到他自己的脖颈。   他的眼前彻底黑了。   全部都是红印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嘎嘎嘎 第8章 鸭   艾青映买好早饭,兴奋归来,如何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又是如何面对桌上的一千块,暂且不提。   回家的路上,景弦坐在车里,瞧清楚自己脖颈上的那些印子,慌忙去整理衬衫领子,无奈不论如何整理,也遮不住星星点点的印子。   他生自己的气,正气着,手机响。   他拿起看,是林主任的电话。   他也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天是礼拜一!   他清了清嗓子,立刻接起电话,抱歉道:“林主任,不好意思,我今天迟到了,我马上就到。”   “不急不急,小景啊,我其实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才给你打这电话。”   景弦的嘴角抿了抿,眉头微蹙:“您请说。”   林主任慢条斯理地说:“这阵子来,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你——”   景弦更抱歉:“对不起。”   林主任笑:“我不是在怪你,你放轻松。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们都知道。”景弦的后背紧紧绷起,瞬间进入防备状态,林主任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我跟你爸妈一直熟悉,你自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毕业后,你在我手下工作,我一直很满意,同事们也都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我年纪大了,或许难以理解,却也不至于去排斥。”   景弦的嘴角抿得更紧。   “小景啊,你最近的确绷得太紧了。我能够理解你的紧绷,毕竟单位里人多口杂,先前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林叔叔我,是一直很放心你的。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景弦听明白了林主任的话,林主任是说,不论其他人如何,他是支持自己的。   景弦多少有些感动,林主任又道:“真金不怕火炼,其他同事早晚也会理解,时间久了就好。但你最近这个状态,很危险啊,我想这件事也想了一个多礼拜,我想,不如你就休假一段时间?”   景弦微愣:“我,我那个研究还在做,论文写到一半了,我下个月还得出差去看那个新起的墓,我——”   林主任叹气:“你看你,小景啊,给自己放个假吧。”   景弦沉默了,开始仔细思考林主任的提议。   是啊,这三个月来,他不好过,同事们又何尝好过?   这三个月,他单方面拒绝所有人的来意,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往常总是轻松愉悦的办公室,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近来,大家就连外卖奶茶、咖啡都不怎么点了。   景弦抬头望向车窗外,恰好经过一个地铁站,正是上班高峰期,无数的人,进进出出,面上不论是笑容,还是尚未睡醒的惺忪,都是生活的味道。   而他,早已丢失感受自己生活的味觉。   或许,他的确该停下来休息休息了。   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别人。   或许停一停,看看他早已不曾关注的身边风景,再回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景弦接受林主任的建议,正式开始他的休假。   这是他工作以来,头一回休假,他甚至有些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好在当天他回到家,睡了一觉醒来,他就发起高烧,自杀、宿醉、乱xing,一通瞎折腾,不生病才怪,他便老老实实地在家窝着养病。   突然休假,好些日子不与他交流的同事,竟然纷纷打电话,或者单独发微信问起他、关心他。   他多少有些感慨,觉得林主任的建议可能当真是对的。   高烧来势汹汹,他也没多少劲去想其他事,每日除了吃药就是睡觉,偶尔清醒的时候,就是窝在被窝里看看书。   白帆每天过来看看他。   景弦自己的家并不大,他小时候被表姐骗了看鬼片,以至于他一直怕鬼,长大后,他独自居住,自然不喜欢大房子,生怕哪里藏着什么。他的家只有六十多平,除了承重柱,全部打通,地上铺了白色羊毛地毯,四周墙壁上全部都是订做的直抵天花板的书柜,塞满了书。景弦的领地意识很强,除了家人与白帆,从来不邀请朋友来家里,自然也不会请阿姨帮着打扫抑或做饭。   他不会做饭,往常要么回爸妈家、外婆家吃饭,要么去白帆家里吃,也会去餐厅吃,更多的时候就在家随便叫点外卖对付,他一向不爱吃饭,吃得很少。   最近在生病,每天也就喝些白粥,吃些水果。   知道他休假了,白帆倒是挺高兴,总算能歇一歇,他觉得景弦工作起来比他还对自己狠。   景弦发高烧,人蔫蔫的,白帆也没顾得上再拿那晚的事问他、开他玩笑。   倒是三天后,白帆刚开完会从外头回来,正打算去办公室里躺着休息会儿,助理说有人找他。   白帆边走边问:“是谁?有预约?”   “没有,不过,呃——”   “怎么?”   “人就在您的小会客室,您去看看吧。”说话间,两人走到会客室前,助理帮他推开门,里头的人起身,回头看来。   白帆愣住了,竟然是那只鸭。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老板,他是青映的主唱,说是找您有急事。我想着,他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又想着,您几天前刚去过青映,就——”   这些被外表蒙骗的年轻人啊!   白帆挥挥手,叫她下去,顺手把门关上,暗自打量眼前的男人。   艾青映今天过来,特地穿了身黑西装,打了领带,戴了袖扣,皮鞋锃亮。身高腿长的,还用发胶将额前头发全部梳到后头,又帅又飒,看起来,比他还像个老板。   白帆暗道,如今的鸭可真是不得了啊!修炼得十分可以啊!   白帆还没说话,艾青映先笑着走过来:“白先生,你好!”   白帆心中又是一惊,这鸭怎么知道他姓什么?   白帆不动声色,艾青映直接开门见山:“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青映的主唱,Cyan。”   “你有什么事?”白帆不客气地问。   艾青映也不气,只是笑着说:“我是想向你打听,那天,那位先生的名字!以及他的联系方式!”   白帆便更为不客气:“我凭什么告诉你?”   艾青映照例不气:“我喜欢他,我想找到他。”   白帆心中“嚯”了一声,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还能找到我这儿?”   艾青映笑着并不隐瞒,坦坦荡荡地说:“我知道白先生你的车牌号,自然好找。”   知道个车牌号就能找到车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普通人。白帆对他生出提防,他坚持认为此人是鸭,毕竟这人长得太好,又有前头那些行为,的确像个鸭啊!   这么一看,估计还是个高级鸭!   此鸭认识的估计也都是些厉害人,才能帮着找到他的公司与姓名。   看着景弦好说话,或许出手还挺大方,放不开?还想吊着景弦?   这是拿着别的金主的人情反过来找新人情和新金主啊!不得了!   白帆暗自琢磨,“白先生?”,艾青映再出声询问。   白帆回过神,不悦道:“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艾青映这才皱眉:“白先生,你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俗话说得好,宁毁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等等,你说啥?”白帆怒道,“谁跟你一桩婚了!”   “白先生,我跟那位先生情意相投,我们——”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可能告诉你他是谁的!你赶紧走!”   艾青映面露不快,看着白帆,正想着要不要上手威胁,白帆已经按了内线电话,叫保安进来,赶他走,还指着他说:“当鸭,就好好当!千万别碰你不该碰的人!”   “…………”艾青映便有些无言以对,他就是随口说几句,这人还真以为他是鸭了?什么脑子啊!   保安匆匆来到,艾青映压根不想走,又见白帆气成那样,觉得不该留下不好的印象。   白帆既然那天能去派出所接那位先生,可见是关系及其亲近的,那人才愿意让白帆看到那样的落魄样子,他可不能得罪白帆,万一以后背后给他穿小鞋。   大不了,他找人跟踪白帆?   艾青映心里想着,到底是笑着又说了几句话,回头就走。   白帆被他弄得更不明白,想了想,想起自己也是有保镖的人,赶紧给保镖打电话,叫他们仔细着,如果有人跟踪他,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之后几天,白帆与艾青映之间,跟踪、反跟踪,折腾了好几个来回。   艾青映恨得牙痒痒,再叫人去好好调查白帆这个人,偏偏白帆完全是把景弦一家当作家人看待,也是真心对他们一家,从来不做面上功夫,也生怕旁人为了走景家的关系找到他这儿来,对外,很少让人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   艾青映打听了几天,也没能查出景弦到底是谁。   跟踪他的人终于跑了,景弦的烧也退了,白帆带了饭菜与酒来和景弦吃饭。   景弦上次喝酒喝怕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喝。   白帆自己喝了几杯,开始旁敲侧击地问那鸭的事,他这几天仔细想过了,他们景多多也不容易,万一景弦是真的喜欢那鸭的脸,他也不能棒打高级鸭吧。那鸭帅,又会说话,如果真喜欢,花点钱养着,陪在身边,倒也不错?   总能令景弦高兴些吧?   白帆眯眼看一颗颗捡着花生米吃的景弦,到底是问:“多多,问你个事。”   “嗯?”景弦声音懒懒。   “就是,那个鸭吧。”   景弦一时没反应过来:“鸭?什么?今天我们没吃鸭啊。”   “……不是,我是说,那个鸭!”   “哪个?”景弦抬头看他。   “就是那天跟你睡了的那个…………”   “…………谁说他是鸭??”景弦大惊。   “他不是鸭??”   “他是鸭吗??”   他们俩面面相觑,白帆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是你找了个鸭,不好意思,就专门跑去荒郊野外睡觉?”   “我——”景弦总不好说自己是要去荒郊野外自杀,也碰上对方自杀。   “那天,你喝醉了,他扛上你就走,我说他是鸭,他承认了的!”   “…………”景弦目瞪口呆。   他又想到那天看到的微信,什么宝贝不宝贝的,他也不禁迷惑了,难道真的是鸭?!   他顿时有些伤心起来。   这几天,他躺在家里,也没其他事干,倒是常常想到那个人,有一回还梦到了,毕竟是第一个睡了他的人,或许也将是这辈子唯一一个睡过他的人,他不可能忘记的。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鸭的话……   倒不是觉得脏啊还是什么的,是他自己选择的,鸭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伤心于,其实那人跟他睡的那晚,还是说了不少好听话的,也挺关照他。他们俩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一段的露水情缘,他以为,自己在那人心中多少应该是有些许涟漪的,兴许多年后,偶尔想起那夜还会笑一笑,因为那人在他心中便是如此。   可,那人如果是鸭的话。   那些话,那些举止,都只是一种营业罢了。   白帆看他这表情,以为自己说对了,便也不敢再多说,景弦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   他不说,景弦自然也不会再多问。   这件事,便这么误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盆友们我来更新了!久等了!   我已经申榜了,如果周四上榜,就开始正常更新了!   只是这次是心血来潮开始写这篇,基本没有存稿,正常更新后,我尽力日更吧!   后面超甜超可爱超好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写出来给大家看了哈哈。   另外我改名了,直接改成《不如睡一场》,写的过程中,觉得这个名字更符合本文中心思想与两人初心哈哈。 第9章 等你出现   景弦更仔细地去回想与那人的那些细节,再想到那人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的确过得不太好,又想到自己临走前,还压了一千块钱。   那人不会以为是嫖|资吧?   景弦又蔫了,且更蔫。   这个时候,云远山突然给他打电话,笑嘻嘻道:“哥!我回国啦!”   云远山高考完,害怕被爸妈念叨,立马出国溜了,中途回来填了个志愿,又赶紧溜。   景弦强打精神:“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啊啊亲爱的哥哥!我们现在正在东京转机,四个小时后到上海!”   “好,我去接你。”   “那我们待会儿见咯!哥,豆豆也跟我一起回来啦!”云远山说着,那边有另一个小姑娘高兴道:“景弦哥哥你好呀!”   豆豆是云远山的闺蜜,豆豆外婆家就在他们外婆家隔壁,他也是看着那个丫头长大的,初中的时候,豆豆全家移民去了英国,好多年没见。   说了几句,那边挂了电话,兴许是感染到愉快少女们的满满活力,景弦脸上终于带出几丝笑意。   他洗澡,剃胡须,挑衣服,换衣服,开车提前到了机场,等妹妹。   云远山与豆豆两人一共推了六个箱子,景弦看得目瞪口呆,比他还能乱买。   云远山“哈哈”大笑:“我原本带了两个箱子,在英国买了一个,在日本又买了一个,零零碎碎的东西买太多啦,不够放!豆豆带了一个,日本也买了一个!”   景弦笑着摇头,帮她们俩将箱子塞进后备箱。   他的车子不是SUV,根本不够放,又往车里塞了两个,两个小丫头挤在后座,倒不嫌难受,照例叽叽喳喳。   景弦开车先带她们俩去吃饭,没等景弦问吃什么,云远山先道:“我急着回来,是因为要回来看演出!!”   景弦开着车,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云远山知道她表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没仔细说,只是夸张道:“票好难求的!是一个学长特地给我留了票!”   景弦笑着点头,不多问,只问:“今天吗?在哪里?几点?”   “晚上七点!就在音乐学院的礼堂!”   “好,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们俩去。”   豆豆便道:“景弦哥哥!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好啊!你也更帅啦,你有没有交女朋友呀?你看我怎么样?我可以为你回国哒!”   景弦还没说话,云远山推她:“一边去啦!我哥喜欢男人,你没戏!”   景弦的手一紧,这三个月,小丫头不在国内,他以为小丫头不知道。   豆豆“哇”了声,立马兴奋追问:“景弦哥哥有男朋友了吗?帅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云远山再推她:“我哥这么优质的男人,很挑的好伐!”   “好嘛好嘛!”豆豆跟她挤在一块儿,“我们好惨啊,好男人全都喜欢景弦哥哥这样更好的男人了吧……”两人叽叽咕咕的,嘴巴就没见停过。   等红灯时,景弦从车前镜往后瞄了眼,云远山抬眼朝他一笑。   景弦一愣,跟着也笑了。   小丫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宽慰他、支持他吧?   他心中莫名更为松快,表妹是第一个支持他的家人。   近来有家花胶鸡汤底的火锅店很火,景弦带她们俩去吃,吃得两个小丫头都格外满意。   吃完饭,时间快到了,他送她们俩去音乐学院。   俩小丫头在车后换衣服,云远山大喊:“哥,你不许回头看啊!”   豆豆又道:“哎呀,看看又怎么啦,景弦哥哥又不喜欢女孩子的,眼光也好,正好帮我们参谋参谋嘛!还能评价评价我们到底谁的身材更好!”   云远山去掐她:“你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呀!”   景弦被她们逗得一直在笑,到音乐学院,两个小丫头再下车,已经都是另一副打扮,两人重新化了妆,都穿了细肩带低胸连衣裙与细跟高跟鞋,漂亮是漂亮,景弦却莫名很担忧她们俩,很害怕她们被揩油。   他从车上找了两条围巾,递给她们俩,要她们俩披着,她们俩都不乐意。   景弦嘛,也能理解,年轻的小姑娘尽情展露美,也没什么不好。   豆豆道:“哎呀!景弦哥哥就和我们进去一起看吧!”   云远山也点头:“是呀是呀!我有三张票!”   景弦本不打算进去,是准备在车上看看书,顺便等她们的,见她们穿成这样,到底还是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景弦便觉得头疼。   他以为她们说的演出,又是在音乐学院的大礼堂,应当是歌舞剧或者音乐会,没想到这样吵,灯光还一闪一闪的。   正常情况下,景弦很怕吵闹,他有些撑不住,扭头就想抱歉先走。   却发现那个带着他们进来的,所谓的云远山的学长,不时往俩小丫头的胸前瞄,他作为哥哥的责任感喷涌而出,他觉着,今天再吵,他也得留下来!   更别提,他们往里走的时候,看向她们俩的人越来越多,尤其大部分男孩的视线。   景弦紧紧护着他们俩,学长把他们带到第五排的位子,不好意思地说:“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位子了,学妹,不好意思!”   云远山笑道:“没关系啦!太谢谢你了,学长!”   豆豆也跟着说谢谢,那学长有些自得,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想往她们俩跟前凑,景弦默默挡住,学长摸摸鼻子,笑道:“我就在过道里来回巡逻,你们有事,就叫我。”   “好!”   学长总算走了,景弦却还是没法松气,依旧牢牢护着。   偏偏他也是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礼堂里女孩子本就更多,这下好了,男的女的,都往他们三人瞄,云远山跟豆豆笑死了,景弦还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景弦知道,表演快要开始了。   礼堂里也忽然安静下来,广播中响起女声:“各位同学请注意,演出将在五分钟开始。”   身边的男孩女孩听罢,惊呼出声。   女声又道:“这次的表演,参与乐队,是我校学生会与文艺部联合为贫困山区募捐而特别请来,各乐队均是公益演出,十分感谢每一位表演嘉宾!演出结束后,过道两侧将会出现募捐箱,大家量力而为,事后捐款去向、用处,我们将会公示在学生会公众号。”   “好!!!”   女声再道:“请大家在观看途中,保持礼貌,再激动,也不要推搡他人哦!更不要往台上扔东西哦!”   大家笑着高声说:“不会!”   女声最后笑道:“那就请大家耐心等待,以及,大家猜猜看,第一个表演乐队,是谁呢?”   景弦刚在心底夸这募捐搞得还挺不错,身边的云远山和豆豆突然开始尖叫,所有女孩子都在尖叫,景弦是真的被吓得一个哆嗦。   不知是谁带头,开始喊:“青映!青映!青映!青映!青映!”   云远山则是用手掌当喇叭,尖叫:“Cyan!Cyan!Cyan!Cyan!Cyan!”,豆豆跟她一起尖叫,两人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都还能蹦。   景弦耳朵都要炸了,心中暗道不好。   整个场子蓦地黑了。   景弦低头,用手堵住耳朵,他快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鼓声,敲吊镲的声音,云远山等人更为兴奋。   台上响起熟悉声音:“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鼓声,台上灯光骤现,愈加热烈的尖叫声里,景弦到底是抬头看了眼,台上的架子鼓旁,熟悉而又陌生的青年,身背吉他,手上拿着鼓槌,划出一道弧线,台上的光随着他的鼓槌越来越亮。   亮到最亮时,他忽然将手在空中一收,对大家挥舞着鼓槌。   云远山激动地都快要哭了,朝着舞台拼命挥手,前排的小子也拼命地回头盯着她看,景弦却视而不见,顾不上护住妹妹,他怔怔地看着舞台中央的那个发光体。   那人将鼓槌递给鼓手,笑着走到立麦前,边调整高度,边笑着说话:“很感谢各位同学给予我们青映这个珍贵的机会。其实,音乐学院也是我的母校,虽然——我压根没能毕业,上了没几个月就退学了。”   台下哄堂大笑。   那人笑得更灿烂,把着吉他,轻松对着台下道:“但我依然以母校为荣,今天,是公益募捐夜,我们青映捐十万。”   “哇!!!!!”   “上场前,我已经转账给学生会的小胡会长,很开心,也很荣幸,我们还能为母校,为山区的孩子们做些事情,接下来,我们也会一如既往地卖力表演!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喜欢!也请大家不要吝啬尖叫与掌声!”   大家拼了命地鼓掌、尖叫,景弦一动不动,神色不明地,藏在人群中,继续看着舞台中央的人。   他说完了话,朝后面的队友们点点头,乐声响起,他也拨起身上电吉他的琴弦。   他的表情格外放松,也享受,一张口,动听声音便响彻整个礼堂。   云远山与豆豆兴奋地搂在一起直跳,场中的其他女孩也大约如此。唱的大多数是摇滚,男生们也很喜爱,同样跟着挥着胳膊喊,只有景弦,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舞台。   景弦也不知他们会唱几首,他们一连唱了四首,都不带停,夜晚才开始,礼堂里似乎已经提前高|潮。说了不往台上扔东西,可还是有女孩子忍不住朝台上扔发卡、头花等一些没啥杀伤力的东西。   云远山急死了,她也想扔,可她身上什么也没有,眼看着又是一首歌要结束。   她害怕这就是最后一首,她看看,景弦手上还拿着那两条围巾,她一把扯过来,用力朝舞台扔去,台上的人刚好拨完最后一根琴弦,还没抬头,脑袋便被云远山扔过去的围巾给砸中了,双眼直接被遮住。   云远山惊呼,吓到了,场中其他人也纷纷吓到,礼堂里忽然安静。   那人顿了几秒,扯下头上蒙着的围巾,笑着看向台下,调侃:“是谁呀,这么想要遮住我的双眼?不想让我看?”   大家松了口气,他笑着又看了圈:“到底是哪位?”   一看就是没有恶意,大家笑着也回头找到底是谁,云远山跃跃欲试,景弦刚要上手拦她,云远山已经跳着举手,大喊:“是我是我!!!Cyan哥哥对不起!!!”   “是你呀——”那人笑着,回眸就往云远山看来。   景弦直接与他对视,艾青映的笑容顿在脸上。   景弦回过神,回头拨开人群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艾青映慌忙大喊。   景弦头也不回,云远山兴奋高举双臂,呐喊:“我叫云远山!!云中远山!!!”   艾青映望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走,心中急得不行,可他还在演出。作为表演者,只要上了台,就要对舞台与观众负责,这也是对队友与自己的负责。   艾青映再急,也不能跳下跟着跑。   艾青映的视线追随着景弦,眼看他越走越远,他下定决心,对着台下一字一句地说:“下面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完美夏天》。”   “整个夏天,徘徊在你的窗前,等你在微风中出现……”   安静歌声填满整个礼堂,景弦避不开。   景弦的脚步终于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ORZ因为文名不和谐,我又被编辑要求改名了……   我改回了最初的《时间等过我》。   这篇不会太长,以后如果哪天休息不更,我前一天会在作话说的。 第10章 惹不起   景弦站在门边,背对舞台,听完《完美夏天》。   艾青映双手把着话筒,笑着说:“八月的最后一天,希望大家拥有的这个夏天,都是完美夏天。”   说完,他离开话筒,和乐队所有成员对大家鞠躬。   他们的表演结束,观众们纷纷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   青映目前是上海地区,甚至可以说是全国范围内,地下乐队里最火的一个,与艾青映超高的颜值分不开,更多也是因为他们的表现力与写的歌的确都很好。   但接下来的乐队还有很多,观众再不舍,也很快又投入到新的表演中。   即便是云远山,兴奋得脸颊通红,发现景弦不见了,也以为是哥哥终于受不了吵闹,提前走了。礼堂中,继续被热闹填满。   景弦走出礼堂,松了口气,抬脚就往停车场去。   走到一半,身后追来一人,脚步声静静飘荡在校园的夜晚里,他的脚步再一顿。   艾青映大步跑到他身前,喘着气,面上却都是笑容,眼睛里的星星顷刻间都全都为他而苏醒,朝他喜悦眨眼,艾青映不错眼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没看错吧?”   “…………”   “你那天怎么就走了?”艾青映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一些委屈。   景弦冷冷道:“睡完了,当然就走了。”   艾青映噎住,似乎还挺有道理?   景弦绕过他,继续朝着停车场走,艾青映跟上他。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学校里的学生并不是特别多,更何况此时学生都在礼堂里,路上极为安静,前几天刚下过雨,路过小池塘时,还有青蛙在“呱呱”叫。   是个挺不错的夏夜。   艾青映始终走在景弦身边,倒也没有非要跟景弦说话。   景弦却有些不适应,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如果是熟悉的人,不说话倒也罢。偏偏是这个人,如果不说话,他反而有些紧张。紧张着,他又想到刚刚在礼堂里,两人对视时,他身上瞬间立起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他不知艾青映的心思,路却只有那么一段距离,很快,他就走到了自己车前。   他不得不回头看亦步亦趋地跟着的艾青映,问道:“你还有事?”   艾青映懵懵摇头:“好像也没有了。”   “那就让开。”景弦绕过他,艾青映也忽然一动,两人胳膊碰到了,景弦迅速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艾青映担心问。   景弦变得更为紧张,不知不觉便道:“感冒刚好,有点冷。”   艾青映担心道:“那赶紧找个地方待着!别站外头了!”   景弦恼怒自己,指着身边的车,不快道:“这是我的车,你让开。”   艾青映“哦”了声,瞄了眼车,赶紧先将车牌号记到脑里,面上倒还是一派无辜。看着他的无辜面容,景弦心中更不自在,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着话。   艾青映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景弦莫名又想到那天看到的几句微信,眉头不由皱紧,趁艾青映看手机,立即上了车,他甚至想开车赶紧走。   艾青映回过神,赶紧敲他的车窗,一遍遍地敲。   不下车,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弦滑下车窗,没有看他,冷漠问道:“干什么。”   艾青映趴到车窗上,笑着说:“其实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是,刚刚在台上看到你,就只想给你唱首歌,现在与你面对面,也只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景弦到底忍不住,回眸看他一眼:“什么话?”   “你的这个夏天,完美吗?”   “…………”景弦面对他些微缠绵,搀着水汽与夏夜的眼神,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那个人却是青涩一笑,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这个夏天,很完美。因为你。”   笑容挠到了景弦的心窝深处。   景弦不由有些茫然,他想问,你是对所有人都可以笑成这样吗?   他想亲吻这样的笑容。   他想到场内那些疯狂的少女,他其实连那些少女都不如。   艾青映却又叫他:“喂。”   景弦抬眼看他。   “你叫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仿佛在耳边呢喃。   景弦不受控制地开口:“景弦。”   “怎么写?”   “风景,琴弦。”   “风景,琴弦。”艾青映念了一遍,笑道,“果然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风景,也是最能撩拨我心的琴弦。”   性格各有不同,艾青映不是内敛之人。   严格说来,他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但是景弦的确给他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也无所谓是不是。他只是想把自己最当下的心情,诚实地告诉对方。   景弦却是内敛之人。   听到耳中,再度想到微信上的那些话,以及关于他到底是不是鸭的事,还有礼堂中那些疯狂的少女,心中苦笑。   可是怎么办。   景弦知道,他应当不至于喜欢这种以往在他看来,甚至是轻浮的人。   可是真的还能怎么办,他现在就是轻浮地喜欢这张脸,喜欢这份笑容,喜欢他眼中的夏夜。   此喜欢非彼喜欢。   人生苦短。   也许他明天又会发病,选择自杀,真的要死了,那就不如,对自己好点?   再放纵一次?   景弦胡乱给自己找着理由,忽然伸手去抚摸艾青映的脸颊。   艾青映十分上道,侧脸亲了亲景弦的掌心,景弦在窗内,朝他缓慢移去,艾青映在窗外,伸手抱住他,已经吻住他。   后来很疯狂。   两人交缠在车里的时候,景弦悲哀又兴奋地想,他是疯了,露天的停车场里,随时都会有人来到的车里,他在与一个依然是陌生人甚至可能是鸭的人做着这样的事。   可是,他停不下来了。   但是他想,八月的最后一天,他到底还是拥有了一个完美夏天。   打电话找艾青映的人特别多,一个接一个地电话来,艾青映索性直接关机。两人做完,景弦闭眼趴在艾青映的身上,还在平缓呼吸,艾青映小心翼翼地问:“今天表现还可以吧?”   景弦睁开眼,看他一眼,再翻了个白眼,艾青映笑出声,外头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看来是快散场了。   一折腾就折腾了这么久,景弦挣扎着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始穿衣服。   艾青映躺着继续委屈:“用过就扔嘛……”   景弦平静道:“你没爽?”   艾青映又是大笑出声,他觉得景弦这个人格外有意思,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却常常冒出金句,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可有意思了。   景弦继续道:“快下车,我得走了。”   艾青映问道:“还没问呢,你今天怎么会在?”   “我陪妹妹过来。”   “云远山?”   景弦不置可否,没理他。   艾青映眨眨眼,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无可奉告。”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艾青映说着就打开了手机。   “免了。”   “太狠心了吧。”艾青映嘟囔,“你也不问我的名字嘛?”   “下车。”景弦继续实践他的狠心。   艾青映还要说话,手机再响,这次,他接起了电话,也不避讳景弦的面,点头道:“好,我等会儿就来。”说完,他看向景弦,“是募捐的事。”   景弦点头,等着他下车。   艾青映哀叹:“真的不留联系方式啊?”   “留了干什么,以后当炮友?”   “也不是不行,呃——”   景弦瞪他,艾青映笑着也坐起身,套上T恤,穿好裤子,景弦打开车锁,艾青映到底是下了车。他走了几步,又回来,敲敲车窗,景弦平静问:“干什么。”   “你猜,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没有下次。”   “这么冷酷无情——”   景弦直接关上车窗,艾青映笑着在车窗外看他,实际景弦心中的鼓疯狂乱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自从半个月前遇到这个人开始,很多事就开始变了。   只要没有这个人,他就还是他。   窗外,艾青映笑道:“我猜,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信吗?”   虽说隔着玻璃,景弦听到了,他默不作声。   艾青映说完这话,朝他挥挥手,倒也不曾久留,回头就走。   跑开几步,他又回头看黑夜中那辆奥迪,嘴角又是一抹笑容。   从小,他就是个求知欲很旺盛的孩子,不怕困难,就怕困难不够难。   他知道名字,也知道了车牌号,甚至连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又还有什么是打听不出来的?   他由衷地期待着这个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崭新的又无比可爱的小困难。   后视镜目送艾青映跑远了,景弦才松懈下来,瘫在车座上,他不禁伸手揉揉腰,后知后觉地打算以后还是得多锻炼。   过去十几年,觉得精神愉悦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倒好,尝了两次鲜,倒发现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浅薄了?   景弦又气又好笑,他是觉着,以后只要自己避着青映这个乐队,以及那家酒吧,应该就会平安无事。   才见过这么几次面,第一次酒后乱xing,如今倒好,直接车|震了,谁又知道下回还能干什么?   他是个敏锐的人,对于这种危险分子,还是离着点好。   刚车|震完,他哪里还有脸用这样的车送妹妹们回家。   景弦另外请了司机来接云远山她们回家,给云远山发好微信,他赶紧开车跑了。   因为快散场了,许多人纷纷离开,校门口排了许多车,在等门卫收回通行证,景弦有耐心地等着,眼睛无意识地往外瞄,这么一瞄,瞄到了不远处,学校主干道上站着的艾青映。   他一惊,甚至还往里缩了缩,后来发现艾青映身前还站了个人,艾青映正说话,压根没看到他和他的车。   是个男孩子,比艾青映矮了大半个头,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艾青映在点头,他又说什么,艾青映摇头。   男孩子突然扑到艾青映怀里。   景弦蓦地一个哆嗦,这人还真是……处处留情。   惹不起惹不起。   千万别再见面了! 第11章 突然出现   恰好学校门口排到了景弦,景弦将通行证交还,一脚油门踩下去,迅速开离音乐学院。   云远山与豆豆看完演出,还不尽兴,又去了青映的酒吧,这也是跟着她们俩的司机告诉他的。晚上十点多,正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俩都玩嗨了,压根没有闲工夫跟他说话。   景弦想到俩小姑娘的低胸裙,其实有些担心,就怕她们俩被揩油。   不过想到司机是个负责的,俩小姑娘又不是他,成日里在家里窝着,也不是头一回在外头玩,他没去陪着,更何况,他是万万不敢再去青映的。   俩小姑娘还算乖,玩到快十二点,乖乖回家了。   到家,云远山还特地给他发微信报备,景弦一直没睡,在等着,收到她的消息,也松了口气。景弦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有些犹豫,其实他还蛮好奇,那个似乎叫作Cyan的,也就是跟他睡过两回的人,后来有没有回青映,有没有再唱歌。   却也问不出口,云远山发来消息:哥你早点睡吧,我不烦你啦,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明天是礼拜一,全家没人知道他休假,被出柜后,他再没去过任何一个亲戚家中,包括外婆那里。   云远山又道了“晚安”,再没消息发来。   景弦靠在床上,是彻底睡不着了。   休假整整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过得很慢,或者说是前面六天极其的慢,几乎都在生病,唯有云远山回来的今天,过得快,且还格外快,快到他现在甚至有些恍惚。手表的时针转到12,正好零点,新的一天,新的一个礼拜,景弦不知新的一个礼拜又要怎么过。   他根本就不适合休假,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活动,目前又在抑郁期间,看书也看不进去,哪里也不想去。   他觉得自己还是回去工作比较好。   隔天一早,他早早起来,取消手机静音。这一夜几乎也没睡,他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他伸手摸摸额头,似乎又发烧了。   手机不停在响,他低头看。   是微信里的工作群,同事们互道早安,有在等红灯的,也有坐地铁的,还有在吃早饭的。总之不论在做什么,大家在群里聊得火热。休假这些天,他一直将手机静音,也很少看手机,这会儿,他往上滑着,看到昨晚,乃至这一个礼拜,工作群里的聊天记录,翻都翻不到顶。   然而他还是坚持往上翻,翻了许久,终于翻到顶,随后屏幕上便是大片的空白与寂静,唯有必要的工作内容记录,再往上翻,空白了没多久,又是如今这样的刷屏状态。   那唯有几个月的空白,正是他出事的几个月。   他一休假,同事们都轻松了。   景弦倒回床上,扔了手机,扯了被子盖住整张脸。   景弦再度发烧,这回发烧,兴许是因为身体刚好些就开着冷气瞎车|震。   白帆出国开会,十分忙碌,忙中抽空给他打电话,他很过意不去,根本不敢说自己又发烧的事,什么都往好了说。   也好在,这次只是低烧,身上虽有些难受,比上次的好了许多。   他又在床上躺了几天,云远山给他打电话,声音充满活力:“哥!我们来你单位啦!还有一个小时到!”   景弦愣了愣,问道:“来我单位?”   “嗯!我跟豆豆没地方玩了,豆豆说想去逛博物馆,我们刚刚上你们app查了,今天有明朝家具展,我们想去看!”   这个景弦知道,展览一个月前就已开始,有他们博物馆原本的藏品,也有国外送来展览的藏品,还有不少收藏家的藏品,总之是个很齐全,也很有意思的展览。   明式家具都很精巧,上海市内过阵子刚好要举办国际家具展览会,连带着,市民对博物馆这个展览都越发感兴趣,展览是免费,但是人数有限制,也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   这个时候都下午三点多了,预约通道已经关闭,早就没有入场名额,小丫头们还不知道。   那头豆豆不知道说了什么,云远山“哎呀”了声:“豆豆才看到页面上的提示,要预约的,预约通道关闭了!我们是看不到了吗!”   景弦不由笑:“那要我这个哥哥是做什么用处?”   云远山笑出声。   景弦就在博物馆工作,带妹妹进去看个展览,还不算什么。   景弦其实挺高兴的,终于有点儿事做了。   他挂了电话,梳洗穿衣,便赶紧开车去博物馆。   两个小姑娘坐在门口有阴影的台阶上说着话等他,他匆匆从停车场来,她们俩立即站起来朝他招手,云远山有些诧异:“哥,你怎么从外面过来?”   景弦倒也没有瞒:“我最近在休假。”   云远山也没有当回事,点点头,拉上豆豆,跟着他进了博物馆。快到闭馆时候,已经不再放人进去,景弦是直接带她们从员工通道进的。展览在五楼展厅,展厅内凉气开得很足,人虽多,却都在仔细看展品,显得厅里更安静,似乎也更冷了。   俩小丫头一进去,就很感兴趣地一一看起来。   看到不懂的,就问景弦,景弦自然是如数家珍,看着看着,俩小丫头都盯上了不同的目标,渐渐两人就分开了,景弦看着暗自好笑,也索性没有再跟上她们,自己也就在厅里随意地逛逛。   博物馆内的工作有很多种,有馆内的讲解员这样直接与人沟通交流的工作人员,也有陈列员、保管员,还有负责各项展览、讲座的宣传、公关方面的工作人员,其实与一般公司差不多,也同样有设计、财政、人事。   只不过博物馆因为特殊性,还有一类专门的研究员。   景弦就属于这一类,日常工作,往简单了说,就是研究、鉴赏,以及写论文,发论文。景弦本科学的是博物馆学专业,这种冷门到不能更冷门,很多人都没听说过的专业,放到其他人家,父母是绝不让学的,到他们家,他爸妈觉得很好。   他的家族中,远近亲戚们,涉及各个领域,院士科学家比比皆是,不论到底学的是什么专业,又从事什么工作,或多或少都有益于人类文明的进步。   景弦还有个远房表哥,是专门喂动物的呢,那动物极其稀有,且难养,全国也没多少人会养,他表哥养得不亦乐乎,天天喂食铲屎,恨不得就跟他的宝贝住在一块儿。养动物的同时,他的表哥不知发了多少论文,甚至推动了全球这个动物的研究进程。   到了景弦这儿,学习这样的专业,他的父母自然赞同。   本科毕业后,他硕士又念哲学去了,是在国外念的,他导师的研究方向是“梦”,他也是奔着导师这个人而去。他跟着研究了三年的梦,做了三年的梦,乐在其中,论文自是没少发,他父母也觉得挺好。博士的时候,景弦又去读了个艺术史,他爷爷还送了他一幅欧洲中世纪的油画,是家中藏品。   这也是景弦甘于如此生活的原因,不论如何,父母、家人从来都是尊重他的,他可以学自己想学的一切,只要他做的事情利于文明与进步,不沉溺于享乐,不做无谓的徒劳。   毕业后,父母也未曾干预过他的工作。   兴许是因为他自小到大就从未让父母失望过,做什么都会尽力做到更好,父母知道他会做出很好的选择。   博士毕业后,景弦突然喜欢上研究碑铭,毕业后,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全国跑,上过山下过地,也只有工作的时候,他才愿意出去走一走,走完这一遭,他回来便到博物馆工作。   刚来,半年内,就一连发表了十来篇论文,震惊界内。   景弦阅卷无数,学识颇丰,人又谦虚,有足够能力,这几年工作下来,研究范围早已不仅仅是碑铭,就例如明式家具相关,他也曾发表过论文。这次的展览,负责的同事先前还专门跟他讨论过一些细节,征求他的意见。   景弦走到展厅内一个黄花梨木六柱式架子床前,上回写论文时,他还提到了这个床,他站在床前沉思不语,想着自己近来的一些新的心得,想得一时就有些出神。   “这床,质量应该不错?”   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赶紧回眸看去。   陌生却又熟悉的笑容,朝他,霎时绽开,来人往他再走近两步,站在他身边再看看那床,又笑着问他:“应该不容易塌吧?”   “…………”   景弦便有些懵,为什么,在这里都能遇见这个人。   或者说,这个鸭?   为了业务量竟然连博物馆都不放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已被白帆带偏的某多多哈哈   明天不更,没什么存稿,为了V后能日更,明天多攒点稿,大家周一来看哦。   一般都是下午更吧。 第12章 想你   艾青映看到景弦的身影出现在寂静展厅内时,正是他最沮丧,差点要放弃的时候。   他在这儿,除了周一闭馆没法进来,他已经整整等了四天!   那晚与景弦分开后,他立即想法子找景弦去,有了车牌号与姓名,又知道相貌,一切都好说,他也的确找到了景弦,知道景弦就在博物馆工作,博物馆离青映酒吧直线距离甚至只有几百米,离他极近。其余的家庭背景之类,则不太好打听,对方说,景弦家里对他保护得很好,很多东西都不好打听。   他能理解,他觉得景弦那种气质与性子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家。   知道景弦的工作单位已经足够,其他的,往后总会慢慢知道,便没叫人继续打听,他开始到博物馆守株待景。   他知道景弦在博物馆工作,也知道景弦是研究员,应当不是在大家平常看到的博物馆的展览厅工作,而是里头有专门的办公地方。无奈,他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博物馆到底是特殊地方,不可能简单放他们这些外人进到那种地方。   去博物馆大门口找保安问,人家不管内部的事,也不知道这号人是谁。再问,保安差点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要喊人来抓他,艾青映不想通过什么特别手段在这儿找人。   再者,艾青映这个人,生性喜欢困难,更喜欢搞点事儿。   当然,这里的搞事,是搞好事。   他觉着,再次见面,怎么也得搞点惊喜出来,即便不能令景弦一见难忘,好歹要留下印象。他问到博物馆的员工停车场,这个停车场对一切员工通用,偶尔也有外来车辆开进,只是因工作区域不同,出入口有好几个,他从对外人开放的那个口开车进去。进去就找景弦的车,找来找去,找了一天,他也没找着景弦的车。   兴许是他到底还是运气好,那个停车场也的确不大,他听到有人提到景弦的名字。   他当时正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打算走了,听到有几人在说什么明朝家具展的事儿,他听了几耳朵,好像是这个展有些事要找景弦,同事们说景弦休假了,找不到人,那人便有些可惜:“当时还说要办几场讲座,打算让景弦来开一场的。”   “景弦的事,你也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好不容易休假,你别去麻烦他了。看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如果来得及,回来的时候,你再跟他说。我听我们主任说,他这次应该会休蛮久,不过他嘛,闲不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了,他对那个展一直挺有兴趣,当时也帮了不少忙,总之你们做好两手准备。”   “好吧。”那人有些失望,几人说些有的没的,纷纷开车从不同出口离开。   听这话音,这些同事似乎对景弦还不错,并没有因为那什么出柜的事而厌恶他,是不是景弦自己把这些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艾青映听得若有所思,立即打开博物馆的app查看,找到那个明朝家具展的页面。他往下拉了拉,在工作人员的列表里,找到了景弦的名字。   正巧最近刚开学,乐队里几个学生很忙,酒吧里也有其他乐队巡演,他们的排练时间全都改到晚上。   第二天起,艾青映便开始天天到五楼展厅报道。   他不知为何一定要等到景弦,说不出来原因,他同样没有什么贞操观念,景弦是他第一个睡的男人不假,体验很棒也不假,他很喜欢,还想要,同样不假,却也不单单是图床上这点事。   他莫名就是想找到这个人。   他觉得景弦长得好看,说话冷冷的,刺得他特别舒服,他更喜欢景弦含着梨涡却在冷笑的模样,仿佛甜甜的冰淇淋,他喜欢吃甜的。他更是常常想到打算自杀的那一夜,景弦坐在湖边低头、低声说话的模样,与夜色融为一体,那么安静而又朦胧,与后来的冷漠判若两人,好似突然出现的美梦。   再难令他忘怀。   他曾经窥探过景弦那无人知晓的领域,包括景弦自己。   这个发现令他沾沾自喜,他终于有了一件可以独自乐,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的事。   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已经弯了,等了四天,他也发现,他甚至可能是的确对景弦有了那么些意思。   兴许这份意思还够不上喜欢,他也还不知,这份意思会持续多久,更不知会沉淀多深。   无所谓,哪怕明天就消失不见,此时,他就是想多看看景弦。   景弦其实也是那曾将他拉出迷惘怪圈的浮木。   景弦出现后,他差点冲上前,景弦身边两个眼熟小丫头的出现,及时制止住他的脚步。   他也终于重新清醒,还记得要搞点事儿。   等到景弦落单,他才拿出最好的姿态走上前,假装偶遇。   再次遇见,景弦懵完,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那天的车震,实在太不像话,比酒后乱xing还疯狂。明亮的展厅内,面对面站着,这人又说什么,床塌不塌的。   他虽尴尬,面上却是收起了迷蒙,照例冷冷淡淡的,也没有说话,艾青映半点儿不受影响,很惊喜地继续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景弦瞄他一眼,心中也是称奇,实在是太巧。   艾青映再道:“我是听说这儿有个家具展,特地来看的,我可喜欢明朝家具了!”   艾青映压根不知道景弦的具体工作内容,但他在网上搜索了景弦的履历。景弦这样的年纪,还不至于是什么有足够影响力的知名学者,但也算是界内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被不少师弟师妹崇拜的,学历与曾发表的论文、编写的著作,在网上都能搜到。   艾青映用“景弦”、“明朝”这俩关键词特地搜过,他一个字儿也看不懂,愣是看天书一般,把景弦那几篇论文给看了,虽然看完后,还是一个字也不懂,但他觉得景弦应当是很喜欢这东西,工作应当也跟这些有关,他自然就往夸张了说。   景弦不知这些,听在耳中,是相信的,面上缓和不少。   他觉得,身为一个鸭,还知道来博物馆看看展览,说明还是个有追求的人,景弦偏爱热爱学习的人。   景弦开口:“这个展不错的,你可以多看看。”   艾青映赶紧点头,还指着一个黄花梨木插肩榫翘头案道:“你说我搞个这样的,回去放琴,怎么样?”   景弦看了眼,觉得他有点可爱,面上带出笑意:“中西结合么?”   他笑了,艾青映更是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这东西,如今还好买么?”   “国内有几家专门制作仿明式家具的工坊。”只是有些贵,哪怕是仿的。   “怎么找?”   景弦见他一脸真诚,便道:“你如果真的想买,我可以给你联系方式。”   艾青映笑着应下,又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个原版的好,能买到么?钱不是问题。”   景弦瞥他一眼,当鸭的口气这么大!这种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况且,人家金主是傻子么,买个假的就算了,能给你钱买这种真东西?   想到他的身份,景弦有点不高兴,面色再度变冷,不想再搭理。   艾青映压根不知哪里出了错,他只好又指了景弦先前盯着看了很久的床,试探着说:“这个好,你也喜欢?”   景弦“嗯”了声,语气冷淡。   艾青映想到他小时候见过跟这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具体是在他爸还是他妈,或者他爷爷还是外公那里瞧见的,他完全给忘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看一眼,把这东西给要过来给景弦看看。   景弦已经转身要走,遇到这人准没好事,还是早撤为妙。   艾青映见他要走,赶紧伸手拉住他的手:“别走啊!”   动静有些大,身边几人看来,景弦被“被出柜”给弄怕了,立马就去挣脱。   艾青映攥着不放,景弦更用力,身边几人立马散了,不远处,云远山与豆豆又走到了一起,眼看就要转身走来。景弦心中一紧,不想被妹妹看到,不顾艾青映还拉着他的手,回头就大步往外走,两人“手拉手”走出展厅,获取无数惊讶目光。   景弦心中又尴尬又愠怒,拽着不放他手的艾青映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进去后,便低声怒道:“松手!”   “不松,我们这是第三次偶遇了,这是什么缘分啊!我不松!我不放你走!”   无赖吗!   “你——”   艾青映转身将景弦往后一推,推到墙上,欺身上前,将景弦的手按在墙壁上,低头与景弦双眼对视。   景弦清醒的时候,十分讨厌被人压制,他这会儿气得脸色都有些微红。   博物馆全是他的同事,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被认识的同事看到!他非常在意这件事。他用另一只没有艾青映握住的手去推人,艾青映再度攥住,直接压到景弦的头顶,压在墙上。   “你想干什么!”景弦生气。   “想你。”   “…………”   “景弦。”艾青映忽然叫他的名字,景弦呼吸一滞,这鸭不仅靠脸吃饭,还靠声音吃饭,声音多好听,不用多说。这样近,用这样的脸,这样叫着他的名字。   景弦承认自己有点没出息,无法违背人类定律,会被漂亮东西蛊惑。   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静悄悄地全都冒了起来。   “我们五天没见了,你想过我没啊?”艾青映又问。   景弦不说话,艾青映笑:“想的吧,你看着我都不说话了。”   景弦咬牙:“不要脸——唔。”   艾青映低头,啄了一下他的嘴角,景弦浑身僵硬,艾青映已经吻住他的嘴。景弦更羞更气,这人凭什么逮着他就亲!他是这样胡搞的人吗!这是什么地方啊!门外来来回回全部都是人!   又恨自己,跟人酒后乱xing,还瞎车震,不怪这人这样对待他。   他恨恨地去用力咬艾青映的嘴唇,却更方便艾青映亲吻他。他抬眼怒视艾青映,艾青映也忽然睁开双眼,含笑看他,眼中星星再度睡醒。   景弦一怔,艾青映已经又闭上双眼,将他紧紧压在墙上,遍遍亲吻。   景弦这几天还在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被这般亲吻,又是这样的环境下,他的脑袋很快又有些乱了,身上该有的反应又有了。他既恨,又悲哀,他不是这种急性之人啊!他也从来清心寡欲,是这鸭的技术太高明?可这鸭也不过才和男人,也就是他睡过两次而已!   为何会如此?   景弦身上反应愈发明显,且他发现,对方也有了反应。   景弦丢脸地抬脚用力往他的脚踩去,好不容易逼得艾青映暂且放过他的嘴巴,景弦微微喘着气,冷冷瞪着他。   艾青映却是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怎么办?”   声音刺激得他的耳朵都红了,相连的那边手臂再度被鸡皮疙瘩爬满,景弦深吸一口气。   艾青映再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景弦身上反应不见消退,反而愈发可怖,景弦难堪地侧脸,不去看他。   艾青映却道:“不丢人,我不比你好到哪儿去。”   景弦更恨,回眸瞪他。   艾青映倒还是笑眯眯的,微笑着蛊惑他:“我用你的一千块,买了张新床,想不想去看看?” 第13章 新床   景弦去看了那张新床。   安全通道的那扇门外,两人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艾青映拽着景弦就往外跑,景弦觉得自己的确是疯了,但他当时脑中一团乱,脚步也有些乱,若不是艾青映拽着他,他都怕自己腿软摔倒。   艾青映拉着他,顶着众人目光,一同跑出博物馆。   博物馆外是个广场,许多人在散步,还有很多外地游客,或拍照或坐在花坛边休息,景弦糊里糊涂地依然被艾青映拉着手,广场也有不少人不多的小道,艾青映带着他穿小道,走到博物馆的背面,穿巷子,不到十分钟,便站在青映楼下。   景弦还有些没回过神,只觉身上更烫。   也不知是因为天热,抑或发烧,还是因为那猛敲的心间鼓。   艾青映再次将景弦带进自己那间房,房间小,一进去就能看到床。   是张崭新的,原木的床,床上铺着清爽整洁天空色的被褥,被面上还镶了一圈白色毛毛,仿佛海盐味道的棉花糖冰淇淋,看起来就很舒服,景弦竟然莫名很想躺。   他想他果然疯了。   床头柜上,透明花瓶中是一大把洋牡丹,橙色、粉色、白色等等,窗帘拉了一半,正有夕阳洒入。   看到缤纷色彩,景弦脑袋终于清醒一些,艾青映却从他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床单被子都是新买的。”说完,又啄了一下他的耳垂,“喜欢吗?”   景弦的腿脚再一软,心中疯狂地骂自己没出息,又骂这鸭业务能力太强,实在是会说话,又会勾人。   “要不要洗澡?”艾青映亲着问他。   景弦好不容易清醒一些,这会儿全乱了,晕头晕脑地竟然开口说:“我出门前刚洗过澡。”   艾青映在他耳边闷声笑,景弦的羞赧却也晚了几秒才来到,正是这几秒,艾青映已经将他扑倒,还不待景弦回头,他眼前的视野便已被海盐味道的棉花糖包围。景弦垂落在被褥上的手指动了动,便安静下来。   他闭上双眼,迷乱之前,唯一的感想是,新被子,果然很软,很舒服,尤其那圈白色羊毛。   从天亮做到天黑,景弦只觉自己陷入深深旋涡,整副身体被海水浸透,身子沉得似要往下落,却又总有一双手紧紧箍住她,一次次地将他往水面上拉。   终于浮上水面后,阳光落满他的身体。   那双手也依然托着他,他再落不下去,他能松口气,摊开四肢,迎接阳光,身体却是依然沉重。   事毕,艾青映将他抱进浴室,帮他冲了澡,又用浴巾将他擦干净,最后将他抱回床上,塞进被褥中。景弦迷迷瞪瞪的,只觉脑袋更疼,可体内那些水分终于被吸干净,浑身毛孔都全部张开,身上暖暖的,碰触到暄软被褥,身体也渐渐变得有些软。   却又是那样舒服,他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放心地晒着水面的阳光,悠悠睡着。   艾青映站在床边,看睡着的景弦。   他的窗外是个死角,那儿没有任何人,他也才能够放心将窗帘拉开一半。天黑后,霓虹代替夕阳,探进房内。霓虹明明喧嚣甚过夕阳,他却觉得这一切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是因为被中这个人吗。   他眼中含着十足的笑意,双眼微弯,门却突然被敲响。   他吓得赶紧几步跨到门边,用力拉开门,门外的Link手还正要敲,停顿在半空,愣了愣,才笑着问:“没开灯,睡觉呢——”   Link的声音其实也不是特别大,但走廊安静,便显得声音愈发的大,甚至隐隐还有回音。   艾青映立即打断他的话:“小点声!”   Link的眼睛一亮,跟着就往里瞄,脸上立马就带出兴奋来了,贱兮兮地问:“带妹子回来了?!”   “去去去!”   “真带了啊!我靠!”Link更兴奋,“是谁?是上个月那个追你追得要死要活的高管姐姐,还是天天来我们酒吧抢第一排那个穿lolita裙子的小美女?!还是——”   “有完没完!”艾青映将他一推,“滚滚滚!”   Link再贱兮兮地挤眼睛:“我懂我懂,绝不打扰你们好事,只是今晚我们要上台,你别忘了!”说完,Link回头走,走前还不忘扭头,“晚上记得带妹子下来我们瞧瞧!”   艾青映作势要踹他,他笑着立马跑了。   艾青映笑骂几句,将门关好,小心翼翼走进来,发现景弦依然在睡觉,并未被吵醒,吐出一口气。   他站在床边,笑眯眯地继续看着景弦。   妹子?他觉得景弦比妹子好!   他应该的确是彻底弯了吧?   景弦一直在睡,始终没醒,艾青映下楼去买了些蛋糕与面包,还买了水、酸奶、牛奶,什么味道都买了,买了三大袋的东西回来,全部堆在床边的桌上。   等到八点,景弦不得不下楼去。   他害怕他不在的时候,景弦醒了,又要跑,他蹙紧眉头,看着枕头边上景弦的手机。要不要偷偷留下景弦的联系方式?可是,私自用别人的手机,很不好。但他又很怕景弦再跑了。   景弦在休假,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单位,他暂时还找不着景弦的家。   正纠结着,枕边的手机亮起微光,也是微信的推送。   多多,睡了没?   他一看,心里先乐了,多多,是景弦的小名?   楼下的队友们也打电话来催他,他想了想,到底没有看景弦的手机,他回身轻手轻脚地下楼。交代保安把酒吧内,除了大门以外的所有门都给锁死了。   他看景弦还怎么跑。   表演很顺利,客人们依然很捧场。   艾青映状态奇好,他本就是个喜欢跟台下观众做互动的人,这晚简直是从头笑到尾,还不时和观众聊几句,说了挺多话,更是不时招手,叫大家一起来。到了后半场,整个场子里,大半人都“疯了”,全都站起来,跟着他们的乐声猛跳。   乐队与观众本就是相互影响的,这样的观众反应,不止是艾青映,其余的队友也全都被调动起来,也在台上各种跳。   他们的酒吧,舞台直对酒吧大门。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起身,涌到台下,酒吧靠外那小半边几乎就是空的,因而有人再进来时,艾青映看得一清二楚。   他唱歌途中,不忘去看大门,就怕景弦要跑。   幸好,唱到十点多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景弦的身影,估计是还没醒?   想到景弦还在睡,睡在他的床上,他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三分。   景弦性子肃穆,其实是个天生甜甜的长相,长了对梨涡的人,又如何不甜?正因为太甜,才愈要肃穆。   相反,艾青映是那种有棱有角的长相,但他喜欢笑,愣是将冬天的眼睛笑成三月桃花。反差感从来最迷人,他笑得越多,越给人融融春风迎面而来之感,很能令人沉溺其中。   台下的热闹似乎又多了两分,也是这个时候,酒吧大门被人推开,又进来两位客人。   一直盯着酒吧大门的艾青映当然看到了,他立即认出,那是景弦的妹妹。   云远山与豆豆进来,恰好撞上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她们俩连东张西望都顾不上,欢呼一声,立马冲进热闹人群中,一同群魔乱舞。   十点半,青映乐队的表演结束,有其余驻唱歌手开始唱些舒缓的歌,酒吧内的疯狂也渐渐平息,热闹却已包围住每个人,人人开始放肆说话,酒吧中喧嚷,却又不令人厌烦。   云远山和豆豆来得晚,位子也在很后排。   豆豆好几年没回国,这些天被云远山带着到处玩,也是临时听说青映今晚有表演,才匆匆赶来。她们俩到底是年轻人,没像白帆那样在门口苦等,她们直接在二手网站买了高价票来的。   虽说来晚了,也只听了最后半个小时,两人依然格外高兴。   她们俩挤在角落里,点了饮料与小吃,头对头地开始嘀嘀咕咕。   两人拍手笑着正欢,身边有阴影投下,“谢谢。”,她们以为是点的东西送来了,抬头笑着看来,艾青映手拿托盘,站在桌边朝她们俩笑。   “啊啊啊啊啊!”她们俩双手捧脸,开始一起小声尖叫。   艾青映将托盘放到桌上,特别自然熟地坐下,笑道:“又见面了。”   云远山性格大方,兴奋地直接问:“Cyan哥哥你竟然记得我!!”   “是,上次在音乐学院朝我扔围巾的小美女。”   “啊啊啊!!”云远山又是一阵尖叫。   艾青映将托盘内的饮料与小吃取出来,格外绅士地放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她们俩对视着,满眼兴奋,回头盯着艾青映都不会说话了。   艾青映笑着问:“是第一次来吗?”   云远山兴奋点头:“前几天来过一次啦!不过这也是第二次!”接着就开始自揭老底,“我刚上大一,先前上高中的时候,没有时间来啦!我爸妈也不许我过来!”   艾青映点头:“没错,念书的时候,就该好好念书。”   他还没再问,兴奋异常的云远山已经小鸡啄米:“没错!Cyan哥哥!我现在就在音乐学院上学!”   “我们竟然还是校友啊。”   “嗯!!”云远山好奇问,“Cyan哥哥,你在音乐学院上了多久啊?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呢!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艾青映“哈哈”笑:“上了一个多月吧。”   “哇!那哥哥你是为什么打算退学的呢?”   “我那时候是学钢琴的,但已经组了乐队,学校生活影响到乐队排练,我上了一个月的课,觉着老师教的那些我已经都会了,过完那年的国庆,我就直接办了退学。”艾青映说完,又强调,“不是什么好例子,千万可别学我。”   云远山和豆豆一同大笑出声,都觉得台上那个发光体瞬间就离她们特别近,云远山笑着说:“放心吧!我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过了爸妈那关,上的音乐学院呢,一定要珍惜这四年的大学生活!”   艾青映和缓地问:“家里不大同意?”   “嗯哪,爸爸妈妈觉得上音乐学院没意思嘛。”   豆豆插嘴:“远远成绩可好啦,全市排名稳定前三十的!”   艾青映面露佩服:“这么厉害?难怪你爸妈不答应你上音乐学院。”   “嗯嗯嗯!那时候费了好多心思,我爸妈直接不给我零花钱,也不让我去参加艺考,后来多亏我哥资助我,陪我,我才能去艺考!”   艾青映心中一动,抬眼看她:“那你这哥哥真不错。”   云远山从小就和景弦关系好,立即笑着用力点头:“那当然了!我哥哥对我可好啦!我上音乐学院,也只有他支持我!对啦,上回,我们去音乐学院看演出,也是我哥哥陪我们去的。我哥哥也觉得你们唱得好呢!”   这是云远山后来问景弦的,景弦总不能说唱得烂吧?勉强顺着小姑娘夸了几句。   艾青映本就是来套话的,云远山提到景弦,他便接着问:“你哥哥这么支持你,是不是也是干这行的?”   云远山喷笑,摇头:“不是啦,我哥搞学术的!我哥特别厉害!在博物馆上班的,研究挺多东西的,常常开讲座,也常被大学邀请过去上些课。”   “博物馆啊,那可真是厉害,我也可喜欢去博物馆了。”艾青映继续睁眼说瞎话,三人围绕着景弦聊开了,三人越聊越投机,艾青映还道,“改天,真想当面向你哥哥请教。”   云远山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Cyan在她眼中,又是偶像般的存在。   上回,青映乐队做慈善,她就觉得这个人更好了。她没有想太多,又很为景弦骄傲自豪,很自然地就把景弦的手机号码给了他:“回头我跟我哥哥说一下,你有问题可以向他请教,我哥人特别好的!当面请教也可以!”   “要不就这几天当面请教老师?”艾青映继续套话,甚至将称呼上升到了“老师”。   云远山十分受用,却是摇头:“我哥在休假呢,估计要休挺久,最近没空。”   休挺久?   艾青映便道:“那就先别跟老师打招呼了,这阵我也挺忙的,也没时间请教老师。不如过阵子,我闲下来,好好请教老师。到时候你们来酒吧,我再麻烦你。”   艾青映不想提早让景弦知道他的小心思,云远山笑着应下,连说不麻烦。   艾青映又聊了几句,想知道的全知道了,该拿到的也拿到了。   看着一脸兴奋与崇拜的小姑娘,他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说不定将来就也是他妹妹呢。   他招手叫服务生送来更多吃的,还说以后想来就来,不用提前预约座位,她们俩又是一阵捂嘴尖叫。   艾青映推桌笑着起身,转身走了,交代给她们那桌免费。   他这才隐了身子,从内部员工电梯上楼去。   在电梯里,他打开手机,看着未来几个月自己以及酒吧里的行程表。出电梯后,他直接给他们的乐队助理打电话,询问了一些事情,又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得差不多,才满意地收了手机去看景弦。   景弦不仅没有离开,还沉沉睡着,枕头边的手机位置变都没变,可见一直未曾醒过。   艾青映站在墙边,又看了片刻睡着的景弦。   他拧开床头柜上的小灯,偷偷拍了一张景弦的照片,笑着将云远山给他的手机号码存好,署名时,他想了想,嘴角上翘,无比愉悦地输入“多多”两个字。   做完这些,他关了灯,进去冲澡。   冲完澡出来,躺下陪着景弦一同睡了。   艾青映这行,大多是夜猫子,艾青映几乎从未这么早睡过。   说来也奇怪,这天,他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隔天也依然是艾青映先醒,他睡得很好,若说遗憾,那就是昨晚他害怕将景弦吵醒,没敢碰,他其实挺想抱着景弦睡的。   他从小独立自主,最烦被人管,尤其睡觉的时候,无论是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不能与他一张床。这也是头一回,他这么想要拥人入怀。   与上次不同,他醒后,快速地刷牙洗脸冲澡,本想套上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想起景弦喝醉了,戳着他的腹肌说喜欢。   他很心机地,上身没有穿衣服,出来叫景弦起床。   景弦已经十来个小时不曾吃东西,必须得醒了。   景弦迷迷糊糊被叫醒,睁开眼,便察觉到笼罩自己的身影。   他大学后,便开始独自生活,根本没法立即意识到昨夜有人陪他入睡,他迷蒙着双眼回眸看来,眼前便是心机艾青映特地展露的腹肌,他愣住,脑袋更不清醒。   “起来吃早饭了。”   直到艾青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身上疼痛苏醒,景弦才渐渐醒神。   他眼睛往上看,艾青映笑得恰如窗外的初秋清晨。   景弦差点恍了神。   景弦这次其实也是想直接跑的。   但是人就在这儿盯着,笑着说要带他去吃早饭,态度这样好,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再者,这人也不穿衣服,就在他眼前晃,他被晃得连头都不敢抬。   在卫生间里刷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还在发烧,他暗自叹口气,吃了早饭就赶紧撤吧。   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心中下定决心,他吐了漱口水,将牙刷放好。放牙刷时,他又有些迟钝,其实这人真的挺好的,还给他准备新牙刷。转念,他又想,这样贴心照顾,正是因为经历过的人多了,才会如此吧?   他心情更为复杂地走出卫生间,艾青映正扬起被褥,秋阳下,他甚至能看到细微尘埃。   艾青映则是笑着回头看他:“好了?”   笑得更好看了,景弦心中更是叹气。   哪里都好,怎么就是个鸭呢?   艾青映见景弦精神不大好,没敢继续心机地秀腹肌,穿了衣服,带景弦下楼吃早饭。   乐队的队友们都还没有醒,走廊里十分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景弦身上还是很不舒服,那里依然很疼,艾青映走得很慢,始终在等他。   酒吧背后是个早餐摊子,卖些豆浆油条粢饭糕之类的。   经得景弦同意,他们直接去了这个摊子。   艾青映拿面纸帮景弦擦桌子、凳子,还帮他擦筷子与勺子,景弦看在眼里,一字不发,是与先前在卫生间时一样的复杂心情。   老板端上滚烫的甜豆浆与咸豆花、粢饭糕与糖糕,这些都是景弦喜欢吃的。   他的确饿了,景弦暗自叹气,拿起筷子,搛了块糖糕送到口中,糖糕炸得外脆里糯,景弦很喜欢,连着吃了几口,便觉得胃中不舒服。   他不由皱眉,兴许是因为发烧,太久没进食,突然吃了糯米制的东西才会如此。   他放下糖糕,吃勺咸豆花,想要往下压一压。   却又吃进去好几颗虾米,胃中忽然翻上酸水,他一个没忍住,伸手按住心口,侧身向外,差点没吐出来。   艾青映在锅边等刚出炉的烧饼,刚端着烧饼回来,见景弦这样,立马吓到了。   惊吓的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脱口便道:“这么快就怀上了?!”   刚刚还热闹聊着天的大爷阿姨们,排队等着买早饭带去公司的上班族们,全部噤声,并转头齐齐往景弦看来。   景弦抬眼看艾青映,眼神恨不得杀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周四更,大家周四来看哦。   这几天依然在努力攒稿子,大概是下周会入V,到时候会开始日更的,也会统一更新时间么么哒。 第14章 银货两讫   还没等杀死艾青映,胃中酸水再度上涌,景弦的腰往下弯得更多,他伸手捂住嘴,立即起身,往不远处的墙壁大步走去。   艾青映这才察觉他都说了些什么瞎话。   他将手中的碟子赶紧放到桌上,追着景弦跑去。   景弦伸手扶墙,弯着腰,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极其难受,艾青映在他身后着急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啊?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哪里难受?怎么会吐呢?到底怎么了啊?”   景弦要被他聒噪死了,脑袋更疼,往前走几步,就想离艾青映远些,偏偏艾青映亦步亦趋。景弦再往一边移,可能是走得太快,他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步子便有些晃,眼前发黑,艾青映赶忙伸手扶住他,将他半搂在怀里。   景弦难受得直喘气,艾青映见他面色发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   艾青映的手缩回来,眉头蹙紧,将怀中景弦打横抱起,回头就往弄堂口走,大爷阿姨们,上班族的男女们,纷纷紧盯着他们。要是平常,艾青映估计还要说些瞎话,这会儿哪还有心情?他对摊子老板说了声抱歉,回头再来付钱,他常来吃早饭,老板认得他,摆手连说没事。   艾青映抱着景弦直接就走。   景弦闭着眼,眼前依然发黑,脑中还记得丢人的事,只觉得自己倒霉,遇上这个人的确就没好事!   他都能想象到摊子周围那些人是用如何眼神打量他,越想,眼前越黑。   偏他已经没劲再从艾青映的怀中跳下来,他的头越发的晕,一动就更晕。   艾青映到门口就伸手拦出租车,景弦再难受,也得开口:“不坐车。”   “啊?”艾青映低头看他,“我们去医院啊,你别怕!”   景弦咬牙,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再开口:“晕车。”   艾青映明白过来,也是,这种状态哪能坐车。   他四处看看,走过去绝对不成,医院虽然不远,景弦这个状态,走过去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他想到自己还有辆自行车停在酒吧楼下,赶紧抱着景弦进去,找到自行车,将景弦放到后车座,自己跨到自行车上,不放心地回头说:“抱紧我啊,我们这就去医院!”   景弦根本就不想抱,此时却由不得,他浑身无力,且身上越来越冷,估计折腾之后再被弄堂口的晨风一吹,又发高烧了。   他不得不靠在艾青映后背上,艾青映的后背很暖,这让他暖和许多。艾青映踩着自行车,穿小巷带他去医院,景弦还是想吐,路过不平的地方,酸软无力的他差点被颠得掉下车,艾青映着急地停下车,回身将景弦的手臂扯来,环住他的腰。   景弦的手往下滑,压根没劲抱他。   艾青映便一手把着车龙头,一手握住景弦的双手交握在自己身前,牢牢地护着景弦。   冲出小巷,骑上大路时,街道的喧闹声迎面而来,景弦睁眼看了看,兴许是因为他们这样与工作日的清晨有些格格不入,挺多人诧异地看着他们,尤其是他们交握的手,以及不得不紧紧靠在艾青映身上的他。   他有些怯懦,他害怕这样探究的眼神,他害怕这样的眼神变作鄙视。   他想松开,艾青映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背对着他说:“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景弦的嘴唇动了动,再看看那些人,索性闭眼,往艾青映靠得更紧。   他生病了,顾不上这些,他就是想离这个暖和的人再更近一些。   到医院,量了温度,都快到39度了。   也是听景弦与医生说话,艾青映才知道景弦本就发过一次高烧,病还没完全好,这些天偶尔还会低烧,结果昨晚胡闹,今早直接再高烧。再听到具体的日期,还恰好分别是酒后乱xing那次、车震那次,以及这次。   艾青映无比自责。   景弦懒懒与医生说过话,就没了劲,医生开了水,让他去挂。   明明只要去输液室挂水就好,艾青映愣是要了间单人病房,抱着景弦进去,将他放到床上。来挂水的护士,满眼八卦,却也没有多问。景弦实在是没劲再说话,全程由着艾青映。护士挂好水,艾青映又问护士要毯子,还道:“要干净些的。”   护士笑着应下,果然去给他拿来条毯子。   景弦靠在床上快要睡着了,察觉到搭在身上的毯子,掀起眼皮看了眼,艾青映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景弦心中复杂依旧,只是他这会儿难受得很,眼皮沉重,药水的副作用上来,什么话也没说,他闭眼睡着。   景弦睡着后,艾青映又去请护士过来帮他陪着景弦,他则是匆匆下楼去买东西。   医院对面是家商场,他去买了两条新羊绒毯。进病房时,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却又踩得极轻,看起来有些怪异,尽职陪着的护士笑着起身,朝他点点头,也不多待,帮他们带上门就走了。   艾青映换下原本医院给的毯子,将新买的毯子给景弦盖上,便坐在床边陪着。   一个多小时后,药水全都挂完,护士过来拔了针,景弦依然还在睡,艾青映没有叫醒他,依然陪着。   中途不时有电话打进来,艾青映不是闲人,相反还挺忙的。他起身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接到最后一个时,电话接得有些久。他害怕吵到景弦,往外走走,站得比较远。景弦醒了过来,睡了一觉,又挂了水,他舒服许多,还出了一身的汗。   他揉揉眼睛,撑着床半坐,看到盖在身上的簇新毯子,与睡前的不一样,商标还在上面。   病房内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脑中还有些迷糊,回头看到墙上的摁铃,便伸手摁了。不一会儿,先前那个小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笑道:“先生你醒啦?”   “嗯。”景弦想问艾青映哪里去了,刚要开口,又觉得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儿陪他,他也没有立场询问,他的嘴巴微张。   护士却是上前,给他量体温,边随口道:“你男朋友在外面接电话呢。”   “…………”他接过护士的体温计,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护士笑:“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呀!特地去给你买的新毯子,一直陪着你挂水,我给你拔针的时候,不停叮嘱我小心些,就怕弄疼你,把你吵醒。”   “…………”景弦闭上嘴巴,将体温计塞到腋下。   护士以为他精神不好,没再继续说话,在一旁等他。   时间快到时,艾青映回来了,他见景弦已醒,立即笑了:“醒了?好些没有?”   景弦本还想说些什么,护士先笑出声,他顿时什么也不想多说。   小护士还以为他不舒服,替他道:“在给这位先生量体温呢!时间差不多了。”她回身看景弦,景弦将体温计交还给她,她看了看,“降了点,还烧着,回家吃药,早些休息,睡一觉,明天再来。”   艾青映不放心,又多问几句,护士有耐心地一一答了,艾青映这才放心让人走。   医院没什么好待的,他们打算离开,艾青映拿上那两条毯子,回身便要去抱景弦,吓得景弦又倒回去:“你干什么?”   艾青映理所当然:“抱你啊。”   “不用。”景弦赶紧从另一边下床,艾青映也不尴尬,挺高兴地笑:“有劲走路了?那就好啊!”   景弦皱眉赶紧往病房外走,艾青映抱上两条毯子追上他,医院里的人从来都是不少的,走廊里有些吵嚷,两人没有过多交流,艾青映倒也没有觉得怪异。景弦心中组织着语句,先前挂水和病房的费用,全是艾青映帮着垫付的,他得把钱还给对方。   从电梯出来,到医院大门外,身边人少了,景弦停下脚步,回身道:“我把钱还你。”   “啊?”艾青映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打开微信或者支付宝,给个二维码我,我付钱给你。”   艾青映“噗”地笑出声,景弦怎么这样可爱,就这么不愿意留自己的联系方式?   搞得像两人在做什么生意似的。   瞧他笑,景弦不悦,催他:“快点。”   艾青映还当真拿出手机,故意道:“咱俩直接加个微信得了。”   “拒绝。”   艾青映再笑,景弦掀了眼皮看他,极为不满,艾青映点头:“好好好,你等着,我给你,二维码在哪儿啊,我找不着,真的不能加微信嘛,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们就是日常交流,我——”   话太多,景弦不耐打断他的话:“一共多少?”   他打开微信,找到收款的二维码给景弦扫。   艾青映其实已经忘记多少了,他便道:“你给个一千就成了!”   景弦便往里输了“1000”,刚要按下确定,艾青映又顺口问:“和上次一样,是嫖|资?”   “…………”景弦抬眼,瞪着他,再度咬牙。   艾青映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成天嘴上没数!他跟朋友常瞎开玩笑的,眼前这人可不成,一点儿也开不起玩笑的!他慌忙要道歉,景弦已经手快地将“1000”改成“2000”,边按下确定,边朝着艾青映一字一句道:“给你翻倍!”   说完,景弦回身就走。   艾青映追上去:“我送你回去!”   景弦伸手拦出租车,艾青映在他身边着急:“你明天还要再来挂水呢,我送你,明天也去接你啊!”   景弦拦到了出租车,车子缓缓开来,艾青映更急:“别呀!我送你!”着急着,能气死人的那张嘴偏又道,“你这不都翻倍给我钱了?我理应服务到位啊!”   景弦气得手都有些抖了,出租车停在面前,他打开车门就钻进去,关车门前说:“给你翻倍了,银货两讫!”   “噗!”听到那个词,艾青映第一反应又是笑,也太可爱太可爱了吧!   笑完,他才看到景弦已经被他气得脸色发白,他赶紧调整面目表情,端正态度,还要说话,景弦用力拉上车门,车子开走。   艾青映抱着毯子追过去,车子又不会等他,只能瞧见景弦的后脑勺。后来有车子挡住那辆出租车,他就连后脑勺都看不着了。   正着急,“Cyan!”,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去,瞧见熟悉的脸,满脸感动地赶紧冲过去打开车门上车,指着因为红灯,停在五十米外处的黄色出租车,“就那辆,追上!”   他先前打电话,便安排助理将他自己的车开来,他是打算开车送景弦回家的,也好知道景弦住哪儿。   虽说景弦到底没上他的车,他好歹还能追啊!   偷偷跟着,照样能知道景弦家在何处。   银货两讫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的。 第15章 偶然与必然   助理开来的车,恰好是辆比较低调的黑色汽车,他们跟在后头,艾青映觉得,应当不会被景弦发现。   那辆出租车载着景弦开了大约一刻钟,便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半分钟后,景弦打开车门下车。   小区对面有停车位,助理将车停好,艾青映就躲在车里暗中观察。   景弦走到门边跟门卫们打了招呼,才进去,可见这儿的确是景弦的家,否则门卫们不至于笑成那样,定然是熟悉的。   艾青映心中轻松了,知道家在哪儿,还不好办么。   景弦也的确没有看到艾青映,虽说身上舒服不少,路上堵车,车子开开停停,他的头还晕晕的,哪里有劲在意身后有人跟踪他。回到家,他躺在浴缸里好好泡了半个钟头,将自己洗干净了,裹着毯子站在几乎从未用过的煤气灶跟前,皱着眉研究。   家里好歹还是有米的,还是没出柜前,外婆带来的。   他勉强洗了洗米,倒水煮粥。结果么,当然失败了,水倒少了,把粥煮成了饭,还糊了。   他气馁地拿出手机叫了外卖,吃了粥,拿了本书,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裹着毯子看书。   到了第二天,景弦去医院挂水。   医院离家挺近,走路大概二十分钟,景弦直接步行出门。   盯梢等在小区对面梧桐树后的艾青映顿时精神起来了,他蹬上自己的自行车,绕着小区骑了一圈,从小区后门那条街道出来,恰好在十字路口撞上正等红灯的景弦。艾青映装得特别像,他先骑出去一小段,才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来:“景弦?!”   景弦?   景弦冷着脸,压根不搭理他,趁绿灯亮了,立即过马路。   艾青映却是不可能放过他了,立马骑着自行车追上去,欣喜不已:“真想不到,这儿也能偶遇!”   景弦也是真没想到,这儿竟然也能偶遇!   “我们太有缘分了吧!”艾青映感慨。   是中了邪吧!景弦沉默不语,只是步行的速度加快不少。   艾青映就在他身边极为缓慢地,一只脚蹬着自行车,另一只脚踩着地,嘴中的话就没停过:“身体好些没有?昨晚睡得好吗?是去医院挂水?是——”   景弦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有完没完。”   艾青映便下垂了眼角,有些可怜地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偶遇到你,太兴奋了嘛。”   谁要他来担心?!   艾青映继续可怜道:“我昨天说错了话,对不起,我就这嘴,你别气啊。”   不提还好,一提,景弦更气,抬脚继续往前走,艾青映跟着他,继续念叨:“我陪你去医院挂水吧,相逢即是缘!让我们珍惜这段缘!”   “谢谢!我不需要这段缘!”   艾青映差点又要笑出声,他忍住了,跟在景弦身边说些有的没的,直说到医院大门口,景弦再回头:“到此为止!”   “来都来了,我陪你进去嘛。”   景弦抬眼看他,早晨十点的阳光轻轻巧巧地撒满他身,实际这几天有些降温了,大家都开始添衣,景弦也穿了件薄外套,他却还是一件简简单单的T恤,露出修长而又有力的手臂。他的T恤竟然是浅粉色的,景弦很少见到男人穿这样的颜色。   更是难得见到一个能将粉色穿得好看的男人。   这人却将粉色穿得那样妙,棱角分明的脸庞与若隐若现的肌肉,无一不彰显着此人就是个成熟男人。然而他的笑容又莫名带了几分纯净的少年气,穿了粉色,这份少年气更是显眼。   少年而又不幼稚。   景弦不由又在心中叹气,这鸭真是长到了他的心坎上。   正因为长到了心坎上,才要坚决杜绝。   他是绝不会跟鸭厮混的!   景弦收回视线,转身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再烦我,我报警!”   “报警?”艾青映追上去,“为啥报啊?报警总要有个缘由呢。”   景弦冷笑:“你强迫我嫖|娼!”   “…………”艾青映目送景弦进去,顿在原地,愣了三秒,抱着肚子开始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景弦也没想到自己轻松就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也不由苦笑,可见,世上的事,从来都是经历过就好了。   但愿几个月后的他,或者,休完假的他,真的能调整好,能渐渐忘却关于出柜的事。   调整好自己,才能面对爸爸妈妈与更多的人吧?   第三天,景弦再出门挂水。   其实昨天挂完水,身体好得差不多,介于这阵子他不停发烧,医生便建议再挂一天,巩固一下。他反正闲着也没事做,早晨再度步行出门去医院。   出门前,他有片刻的犹豫,害怕再遇到那人。   之后又失笑,哪里就那么容易偶遇。   然而天不遂人愿,艾青映骑着他酷炫的自行车,再度出现于景弦面前。   景弦真想把《周易》翻开,好好算算,也想打开中国地图,为何顷刻间,世界就变得这么小?小到出现了这么多的刚刚好?   艾青映还是跟在他身边,念念叨叨,哪怕景弦一句话也不说,问他身体好些没有,问他昨晚吃了什么,又问今早吃了什么,再可怜道:“我早饭还没吃呢,你挂完水,我们——啊!!”   “嘭”地一声,响起艾青映的惨叫声,景弦赶紧回头看来。   艾青映骑着他的自行车,光顾着面朝景弦说话,没看前头的路,一头撞上了路边的路灯杆子!!艾青映揉着脑门,瞧见景弦惊讶的眼神,索性喊着疼,扔了手里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要往下倒。   景弦蹙了眉头,赶紧上前扶住他,不由道:“三岁小孩走路都不会撞电线杆了。”   艾青映揉着额头,继续喊着疼,说道:“我这不是看美人看得出神了——别走,别走!我不乱说了,疼,疼,我眼前看不清了,啊——”   景弦恨不得把他给扔了,可见他这可怜样,到底没扔,语气有气也有无奈:“撞哪儿了?我看看。”   艾青映用指腹使劲摁了摁,才拿开手给景弦看,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就怕啥也没有。   好在,“好人有好报”,他的额头很完美地红了一大片。   那路灯杆子锈了,有些粗糙,还撞得额头破了几块皮,隐隐渗出血。   看起来是极为骇人的,想到上回自杀时,他也把人家额头给砸了,景弦叹气,问他:“特别疼?”   “疼……”艾青映使劲儿地眨眼睛,指望能眨出些眼泪,可惜功力尚且不够。   这种时候,伤口这样可怖,景弦总不会扔下他。他们把艾青映的车锁在路边专门放自行车的地方,景弦拦了出租车,与他去医院。到了医院,赶紧先去看伤口,伤口没啥事,人家医生甚至看了眼就让他们赶紧走,后头还有排队的病人,艾青映坚决不答应:“疼啊,医生你再好好看看,真不用缝针吗?!我眼前的世界都在转圈呢!”   医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只好指指隔壁:“那你去照个CT看看。”   景弦见他疼成那样,不似作伪,还真的陪艾青映去照CT了。结果可想而知,一点毛病也没有,可艾青映非叫嚷着疼,艾青映趁人不注意,又将愈合的伤口揉开,又流了点血,且伤口肿得挺高,景弦看得胆颤心惊的,这么一折腾,又是排队又是挂号的,景弦的头早就不晕了,他也不继续挂水了,去帮艾青映买了些纱布绷带与药水,交给艾青映,叮嘱他回家处理伤口。   艾青映站在医院大门口,“柔弱”地扶着大门石柱子,可怜巴巴看景弦:“我不会处理伤口,万一我一个人晕倒在酒吧怎么办?那就是临时休息的场所,白天没人的。”   “…………”   “我晕倒了,没人发现,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是社会新闻上那种,死亡多日才被发现,我——”   “闭嘴。”景弦越听越不对。   艾青映朝他眨眼睛,恰好直面阳光,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挤出了几滴眼泪。   景弦真实觉得他可怜了。   算了,他就陪人回去一趟吧。   他生病时,这人也陪他了,不是吗?   艾青映成功将景弦又拐回青映二楼,自己那间小破房间里。   艾青映坐在床边,景弦手上先喷了酒精,再洗干净手,站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艾青映不时吸着冷气说疼,景弦不忍地将手上动作放得更轻,问他:“这样好点?”   “好一点点了……”   景弦这才继续,涂抹好药水,将医用纱布覆盖伤口,又剪了几段医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用手按着纱布,弯腰帮他粘胶带。   两人靠得极其的近,艾青映抬眼看近在咫尺的景弦,景弦双眼盛满仔细与担忧。   虽说是装的,他身体也一直很好,自小到大倒也生过病,却从未有人这样照顾过他,保姆阿姨、医生之类的,是不可能拥有这种眼神的。   他看着景弦的嘴角,景弦真的好少笑,他明知道梨涡何处所在,却总也见不着。景弦粘好一边胶带,吐出口气,再去粘另一边,还不忘道:“没碰着你伤口吧?疼不疼?”   艾青映笑眯眯,幸福地说:“疼。”   景弦专注于伤口,并未瞧见他的笑容,手上更轻,艾青映却是忽然动了动,景弦低头看他,皱眉:“干什么?”   艾青映仰头,“啾”了景弦一口。   景弦的脸霎时红了,用劲推他:“你干什么!”   “啊,好疼……”艾青映倒在床上,蜷缩着喊疼。   景弦气得差点就要甩门离去,又见他那可怜的样子,伤口还没完全弄好,肿那么高。景弦反复吸气,气道:“坐起来!”   艾青映不敢再多说话,坐起身,双手在膝盖放好,老老实实地朝他眨巴眼睛。   景弦紧皱眉头,将胶带全部粘好,收拾好桌上东西,抬脚就要走。却始终能察觉到后背那双炙热眼睛,他回头看了眼,艾青映乖乖坐那儿,虽说很可恶,却又有点可怜,也有点可爱。   景弦开口叮嘱:“等会儿记得把消炎药吃了,洗脸、洗澡别碰着伤口,明天如果还没消肿,自己去医院。”   “哦。”他老实应下。   “那我走了。”   艾青映却又道:“对不起。”   景弦的脚步一顿,艾青映再道:“不该突然亲你。”   “…………”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情难自禁,对不起。”   景弦觉得这话很不可信,但他不由再看艾青映一眼,见他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从前景弦还是怀疑过,此人难道真是鸭?偏偏这人自己都不避讳,言语中都有这个意思,景弦渐渐便真的信了。   再看看这间屋子,这么破,这么小,乱七八糟的,可见当鸭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表面风光罢了。   景弦心中叹气,他虽然不是老师,但家中做老师的太多,他偶尔也会被邀请去上课,生性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接受良好教育,也能够拥有正确是非观与人生观。   他不免开口,言语平静,却有苦口婆心之意:“你看起来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早做打算。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力,你曾考上音乐学院,会唱歌,会写歌。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该沉溺于暂时的欢愉,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获取,才是踏实。当你迈出第一步,你就会发现,你比你想象中的勇敢与强大很多。”   他是希望这人不要再做鸭了,却也不好直接说,不想打击他。   艾青映听得心中要笑死了,景弦真的信了他是鸭吗?   鸭就鸭呗,反正就是景弦一个人的鸭,聒噪的小鸭子不也挺可爱的么?回头他就去买只小鸭子玩具回来,放在床头。   一边想着那副场景,一边想要大笑,再瞧见景弦真挚的面庞,他心里也有点感动。   景弦再道:“你没事也把屋子里收拾收拾,整洁一些,人的心境多少也会受影响,会变好很多。”   艾青映说:“我收拾干净了,你就会常来吗?”   这话莫名带了几分傻气,在景弦眼中,这鸭真的很不容易,内心很贫瘠吧。就像他自己说的,难得有人帮他处理伤口,他就感动了,他们又睡过几次,自然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依赖之情。   然而他们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身份问题,景弦知道,他的父母是不可能答应他与一个男人共度余生的。   他也不打算让家人接受,不想让家人更失望。   调整好心情,他会回到从前的日子,这辈子,他自己度过,一个人过,挺好,他也早已习惯。   他不会和男人在一起,更不会和鸭在一起。   景弦便道:“我们相遇只是一个偶然,本来不该遇到的,我们更不应该睡那几次。只是已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更改,那就让未来更明亮一些,我们都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毕竟,那一次,我们都没有死,不是吗?”   “哦。”   景弦也不知他到底听懂没有,说完该说的,该走了。   艾青映才又道:“那你陪我吃了药,你再走,好吗?”   景弦想了想,答应了,冰箱里有冰水,艾青映却坚持要喝热水吃药,好在屋里有热水壶,这东西景弦还是会用的,景弦去接水。   艾青映坐在床上,双眼闪亮,紧紧盯着他。   若说,原本还带有几丝玩闹,此时的他,是真的被景弦说得那番话给打动了。   他为自己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偶然认识到这样一个有趣、可爱而又品德高尚的人而庆幸与兴奋,他的心跳甚至骤然加快,他兴奋得双眼放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更多的,他还没想明白,也懒得去想。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将自己给搅进景弦的人生中。   景弦的话说得没错,他们都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他的新人生,必须要多出一个叫作景弦的人。   他们的偶然,必须要成为必然。 第16章 出发   打定主意,趁景弦还在卫生间接水,艾青映飞速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A4纸,放到电热水壶底座旁,又赶紧坐回来。   刚坐好,景弦从卫生间出来,将热水壶放到电座上,仔细看了看,找到开关摁下。   多少有些尴尬,景弦已不知还能再与此人说些什么,水烧开却还要三分钟。   景弦没有转身,盯着桌面,自然而然看到那张纸,他随手拿起看。   是张行程表,似乎是他们乐队的演出行程表。   景弦大致扫了眼,演出时间,也就是一个月内,他再仔细看看,演出地点不止是上海,未来两周,还有其他城市的,包括苏州、成都,还有兰州、新疆,其中新疆地名后还有个括号,括号内是“游玩”两个字。   艾青映见他看到了,便道:“我刚刚仔细想了你的话。”   景弦回过神,转身看他。   艾青映满脸纯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充实自己的!”   景弦有些欣慰,点点头,艾青映又说:“我也会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仿佛才看到景弦拿着那张纸一般,瞄了眼,说道,“那是我们未来一个月的演出计划,我们要去其他城市演出!”   “哦。”   “说起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这几天都没上班吗?”   景弦有些不自在,又见艾青映一脸正直,并无恶意,他便也坦诚道:“我最近在休假。”   艾青映面露惊喜:“真的?也是!你压力那么大,是该休假好好休息了!”说完,他又道,“对了,你既然在休假,不如跟我们乐队一起去巡演吧!”   景弦下意识就要立刻拒绝,艾青映却更快:“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出去玩一趟,回来兴许状态也就完全好了!我们这次出去,是整个乐队一起出去,老板全包我们的费用!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也从来没人对我说过,我很感谢你!你就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去让我们老板也给你包费用。”   “不用——”   “别呀!这次去的几个城市都挺好玩的,我们还打算去南疆呢!南疆那边据说都是戈壁,你见过吗?丝绸之路啥的,从前是不是就从那儿经过的?”艾青映故意往这儿扯,他有提前做过功课,他发现景弦写的书与论文,最多就是与碑铭相关,虽说内容看不懂,标题还是能看明白的。   网上还有景弦的访谈和讲座,因为是动态的景弦,很好看,艾青映看得比较认真。   有场关于碑铭的采访,景弦就曾提起过南疆,说那边有东汉时期留下的刻石,他至今没有亲眼去实地看过,有些可惜,还说会抽空去一趟。   兰州也有景弦感兴趣的东西,成都与苏州则是艾青映自己定的,他觉得这两个城市都挺好玩,也好吃,景弦应该会喜欢,这俩地方也比较适合一起逛逛吃吃。   他是费了心思选的城市,时间太紧,演出场地难定,是他亲自去沟通定下的,都付了三倍的价格。   他想带景弦出去玩,想让这个可爱的人快乐起来,更想多点与景弦相处的时间。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景弦,景弦也的确被他说的话给诱惑了。   “你看我们同一天自杀,多奇妙的缘分,我已经决定变好,我也很希望你的心情能够早点变好的!一起去吧!”艾青映说得坦荡而又真诚。   景弦仔细想想,那么多人一起出去,一起玩,又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似乎是还不错?他还要休假很久,昨天还在考虑出游。   景弦答应了,艾青映笑得跟朵灿烂开放的花。   笑容从来都是最能感染人的存在,景弦不由也轻轻扯起嘴角,梨涡半现。   约好时间,看着他把药吃完,艾青映买好机票,景弦便走了。   景弦刚走没多久,艾青映在乐队群里通知这次的新行程,那伙夜猫子还在睡,等他们睡醒了,纷纷来敲门。   瞧见艾青映头上的纱布,调侃道:“这是爬哪家姑娘的窗户,被人家给踹了?!”   艾青映笑着踹他们几脚,没说额头伤口的事,说起这次外地演出的事,到底是他临时决定的,他略带抱歉地说:“全部费用,都由我个人负责,不碰乐队资金,给你们发双倍的演出费。”   队友喷笑:“我们乐队的资金不也是你的!你是老板啊!”   艾青映笑道:“乐队是大家几年来一起努力的成果。”艾青映其实也是个傲气的人,但他记得别人的好,感念别人的好,更会大方袒露自己心中的感激。正因为此,他们的乐队也才会越来越好,旁的乐队总会因为各样原因大吵小吵,常常一吵两散,他们倒也不至于不吵架,却因有艾青映从中调和,反而越吵越亲密,感情越吵越好。   大家嘻嘻哈哈又说了几句,便开始正经讨论起这次外地的演出,唱哪些歌,是否要请当地的熟识乐队做嘉宾,是否要搞点小创新,等等,都要考虑,他们既然出去演出,便要对观众负责,对自己负责。   景弦不知这些,头一回跟陌生人出去玩,他莫名有些兴奋,到家他就开始收拾东西,差什么,又立刻出去买。   他已很久没有这样兴致勃勃地去做一件事情,身置商场各种买买买时,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得特别好,自他被出柜后,也再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心情。   兴致一上来,他看什么都想买。   生活中,景弦是个有优越审美的人,并不是那等一板一眼的老古董。被出柜前,他是十分爱买东西的,也是每天必要换一套装扮的人,只可惜被出柜那几个月拖累了。   这几个月,抑郁得每天两点一线,衣服也就随便穿穿。   此时,他进了自己往常喜爱的店,上衣裤子鞋子加起来,一买就是几十件。   不仅买衣服,他还买饰品,买香水,能买的都买,很有报复性消费的意思。看饰品时,他看到一个玫瑰金的,吉他形状的坠子,他不由停下脚步。导购见状,立即从柜台中将那枚坠子拿出来给景弦看。   景弦拿到手中仔细看,坠子并不大,却做得格外精致,每一根琴弦都清晰可见。他眼神一错,又看向一枚同样是玫瑰金的指环,上面镶了小颗的粉碧玺,戒指应当是女款,他指了指,导购再拿出来给他看。   他将吉他与指环放到一处,摆在手心看,莫名想到那个穿着粉色T恤,满身少年气,无论是阳光下,抑或舞台上,都闪闪发光的人。   导购见他久久不说话,笑着说:“景先生是喜欢这个?难得见您喜欢这样风格的东西。”   景弦被拽回来,有些尴尬地想将东西放下,导购却不知他的尴尬,还又拿出根链子来,递给他看:“是要一起戴吗,您看看这根链子好不好,串起来很好看的。”   景弦不想看的,偏那根链子的确不错,导购配在一起,更为好看。   导购见他似乎满意,轻柔地从他手中将那两个小物件拿过去,帮他串好,笑着晃了晃:“好看吧?您的眼光真好,我们谁也没想到将这两样作配。”   太好看了。   似乎天生就该给那人戴的。   景弦便很犹豫,犹豫来犹豫去,他还是买了。当鸭也不容易,回回看到那人,都穿着那些普通的T恤,就没见穿过什么好衣服,身上是手表首饰全无,也不知赚的钱都哪去了。这次还带他出去玩,他们好歹也睡过三次,也算是在他生命中留过重要足迹的人,就当谢礼吧。   景弦点头:“包起来。”   东西不便宜,倒也不是特别贵,差点七位数。   景弦光靠自己的死工资,与各样专业书籍、论文的版权费、稿费,当然不够买这些。他也完全不懂理财,只是他们这样的家庭,祖产颇丰,产业遍地,多代经营,每个孩子成年后各有分红。景弦自己那份,有给家里专门从事金融行业的亲戚打理的,也有投资到白帆公司里的。   他从来也不差钱用。   买好这几样东西,他的心情便更好了,又挑了给白帆的礼物,才大包小包地回了家。有些拿不动的,约了时间请人送上门。   到家没多久,刚回国的白帆也到了。   听闻他要出去旅游,白帆大惊:“你自己?”   景弦当然不敢说是跟那个鸭出去,也没说到底跟谁出去,只说出去散散心,有导游陪着。   白帆挺为他高兴,笑道:“终于愿意出去走走了啊,好事啊!也好,出去玩一圈!只是你去南疆,你要小心些,跟紧导游。多拍些照片发朋友圈,老师和师母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景弦都应下,难得提到爸爸妈妈也没有低落。   接着,白帆又叮嘱一大堆,笑纳了他的礼物,和他一同吃了饭,才回家。   两天后,到了出发的时间,景弦早早就提了箱子,开车去青映酒吧。   艾青映的队友们已经等他等了太久,瞧见他的车子开来,大家全都涌出来,就想看看把他们Cyan迷成这样的是何方大美女。   景弦浑然不知,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正要到后备箱去取箱子,却见面前排排站着十来只呆头鹅。   他愣了愣,友好询问:“有事吗?”   大家也愣了愣,一起摇头:“没事。”   “哦。”景弦转身去拿箱子,艾青映无声大笑完毕,从他们身后过来,上前帮景弦拿箱子。   队友们面面相觑,他们的梦想哥哥,Cyan哥哥,这是真的弯了吗?   先前追着艾青映跑的小男孩挺久没出现,他们以为那事儿已经过去,没成想来了位新的。   艾青映已经将景弦的箱子全都取出来,景弦共带了俩箱子,艾青映将俩全都抢在手里,率先上前,景弦没办法,关好后备箱跟着走来。   艾青映指着面前的十来个人,介绍道:“我的队友们。”   景弦朝他们笑了笑:“你们好。”   艾青映再介绍景弦:“景弦。”   却根本没说是什么关系,大家很懂,一同吊着嗓子“哦~~~”了声。景弦没懂,疑惑地看着他们,这是在练嗓子还是怎么着?   他们已经活跃地开始分别介绍自己的名字。景弦记性极好,全都记到脑中,再朝他们笑笑。   一笑便有梨涡,景弦长得好,身上穿着看似没有任何搭配,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殊不知这就是搭配的最高级状态,完全不见搭配的痕迹。   总之,是个格外清俊而又矜贵的青年,与他们超绝发光体的梦想哥哥站在一块儿,那就一个字:配!   非要两个字的话,那就是:绝配!   他们乐队包了辆中巴车,直接开去机场。   到浦东,总要一两个小时,他们依然在商讨表演的事,有一些,景弦听不懂,但他小时候学过很多乐器,也会看谱子,大部分他能听懂。他本是个只要出行,必要戴耳机的人,这会儿耳机也在包里放着,他却舍不得戴。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听他们讨论这些,心里莫名很高兴。   整个车里都是令人放松而又愉悦的氛围。   后来,他们不知是谁带头,唱起歌,是首景弦不曾听过的歌,他与艾青映坐在同一排,中间隔着过道,艾青映抱着吉他走来,在他身边坐下,弹吉他,乐声,声声入他耳。景弦依然看风景,没有转身,听他们唱“出发啦,爱我的朋友,别忘了带上你的吉他,还记得那些年前我们一起唱过的歌吗?出发啦,爱我的朋友,别忘了带上你的朋友,还记得那些年前我们一起做过的梦吗?”   艾青映一直在弹吉他,是他的队友们在唱,已经开始唱第二遍。   景弦被他们的歌声感染,到底回身看去,艾青映也赶紧抬头看他,边弹吉他,边跟着队友,笑着对他唱:“清晨的阳光慢慢温暖洒在我身上,想起了我们还有许多的梦在路上。忙碌的日子,让我们忘记了梦的地方,停下追赶的脚步,倾听那心的声音……”   景弦却是慌忙回头,倒不是惧于他的歌声与笑容,只是害怕自己嘴角那藏不住的笑容被发现。   靠在座位上,景弦继续看窗外风景。   看似风轻云淡。   玻璃之外,温暖阳光迎面而来,看到的,全是他面上的愉悦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发去玩儿(培养感情)啦。   明天不更,周一来看哦,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17章 摸摸心口   景弦是个很排外的人,领地意识太过强烈,其实很不乐意,甚至不能习惯与陌生人同处。   来前,他也是有些许担心,生怕自己与这些人相处得不好,到时难免尴尬。   然而,车上那些随性而唱的歌,立刻打散他全部的担心。   他们的机票买得匆忙,直飞乌鲁木齐的票早已卖完,只有中转兰州的。他们索性先到兰州,再去乌鲁木齐,景弦的机票是自己买的,他不想把自己的个人信息给别人,那天在艾青映那里,他一起买了。   这会儿去值机,他值好机,正等托运,工作人员招手让后面排队的可以先过来。   艾青映大步走来,笑着对人家小姐姐道:“我要和这位先生邻座!”   小姐姐看了眼景弦,景弦才不想跟艾青映同坐,正要拒绝,艾青映已经将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将景弦挡在身后,不让他们俩对视,笑道:“谢谢!”   他么,恨不得到处孔雀开屏,也的确漂亮,小姐姐“噗嗤”笑出声,探出脑袋来问景弦:“先生?”   景弦无力道:“随便吧。”   孔雀漂亮,孔雀有理好吧?   小姐姐笑着帮艾青映办值机,也把景弦的机票与身份证还给他,景弦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艾青映跑着追上来,机票在他眼前晃:“看,我的机票。”   幼稚不幼稚?机票有什么好看的?   景弦往安检的地方走,艾青映又道:“你不看啊?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说起来,景弦的确不知他的中文名,只知道英文名是Cyan。不过那天转账时,瞄到对方账户的名字是两个字,*锐,这是他的名字吗?   “看看吧,看看吧,我求你了。”艾青映再把机票往他跟前递。   越是这样,景弦越是不想看,扭头就走。   他们俩,一个使了劲儿地避开,一个拼了命地往上靠,后头,艾青映的队友们看得个个笑,直拿他们俩调侃。   一行顺利,飞机上,景弦戴了耳机睡觉,艾青映也没有烦他。   他们是乐队出行,自有许多乐器,全部都是另外买了座位带上飞机,艾青映一开始想挨着景弦坐,景弦不让,他们俩中间便隔了个吉他,景弦靠窗。   快到时,景弦睡醒,回身看去,艾青映也睡着了,脑袋摇摇欲坠,不停往吉他上磕,艾青映额头上的纱布还在,一次次撞到伤口,看得景弦都替他疼。景弦不忍心地伸手去托住他的脑袋,不防艾青映醒了,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   景弦立即松手,艾青映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重重撞到吉他上,他吸了口凉气。景弦怔住,艾青映可怜巴巴看他:“疼。”   景弦有些自责。   艾青映再可怜道:“我要靠着你坐。”   “为什么?”   “那样我就不会再磕到,好疼啊。”   “不可以。”   “我疼啊,我疼。”艾青映伸手去揉额头。   景弦认输:“坐过来吧。”   艾青映心中“嘿嘿”笑,火速与他的吉他调换了个位子,很快又睡着,只是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不一会儿他就靠到景弦身上。   景弦屡次想将他用力推走,低头看看那张脸,叹气。   没办法,脸蛋的确是第一生产力啊,尤其是个蒙着纱布的“病美人”。   好在,很快,他们便到达兰州。   只是飞机降落后,那么大的动静,艾青映还是没醒,景弦确定肯定他一定是装的了。乘客们都已起身,他又不好再去斥责艾青映。反而是,艾青映的队友们,看着他们继续笑而不语。   景弦已经做好决定,再坐飞机时,一定一定不会和这个人坐在一块儿!   说了要改变,到底本性难移!   他们乐队的助理都安排得很好,等到行李,车子便来接他们去酒店,大家又一起去吃晚饭。吃了饭,他们乐队要趁半夜去现场排练,毕竟明天就要演出。   景弦不是夜猫子,没有去看他们排练,次日演出时,他再过去。   昨天吃过晚饭后,景弦没有与艾青映再见过面,他坚持不互留联系方式,艾青映也没有勉强他。景弦早早就到了他们演出的livehouse,藏在一个广场背后,令他惊讶的是,他到得非常早了,然而有更多人比他还早。   他知道艾青映唱歌不错,却也没有正经听过他们乐队自己的歌,那天在音乐学院,到底没有用心听,因为心神都放在了台上那个人身上。他看云远山她们那样疯狂,以为他们乐队的粉丝几乎都是小姑娘,全都是因为艾青映的脸。   没想到,此时就在livehouse外面排队等待的观众们,女孩子并没有特别多,与男生的比例大概一比一。   门口张贴了他们的海报,景弦走到海报面前仔细打量,这样的乐队与电视上大部分类似于偶像明星的流行乐队并不同,他们的卖点不是相貌,也不是所谓人设,他们贩卖的是自己的音乐、歌声,甚至是自身的梦想。   或者说,他们不是贩卖,而是传达,将自己的理念与想法传达给能够接受到且认同的每一个人。   海报不过是寻常的舞台照片,没有精致妆容,没有高定华服,甚至没有精湛拍摄技巧。   这样的乐队不迎合市场与众人,注定了不会大火,景弦看在眼里却觉得很舒服,也能理解为何到了兰州,也依然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过来排队。   他想,他晚上要好好听听他们的歌。   他再往下看,海报底部是演出时间与票价,也太便宜了,才八十块一个人。   难怪都当鸭了,还是那么穷。   景弦看向海报中央高举矿泉水瓶往身上倒水的那个人,不自觉翘起嘴角,这样奇怪的鸭,其实也蛮可爱。   艾青映给酒店打电话,想通知景弦可以过来了,哪料电话怎么打都没反应。   他立马放下吉他,往外跑,一出来,就被人给认了出来,大家纷纷往他涌来,艾青映脸上没笑,正想将人给打发了,瞧见站在海报前,景弦的背影。   他的笑容瞬间就上了脸,大步走到景弦身后。   景弦看着海报,伸手揉揉自己的嘴角,忽然听到渐起的吵嚷声,微微怔住,回头看去,艾青映笑得阳光灿烂。   他不自在地赶紧收回视线,艾青映已经伸手拉住他。   他下意识地要甩开,艾青映拉着他往里走,笑道:“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景弦被出柜出怕了,赶紧回头看四周的年轻小伙子与姑娘们,有惊讶,也有好奇,还有笑意,更有女孩子拿着手机对着艾青映拍,他就更慌了。   却听有小伙子大声问艾青映:“Cyan!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景弦又是一慌,艾青映回头看问他话的人,笑道:“为了看个美人,撞上了路灯杆子!”   “哈哈哈哈哈!”大家大笑出声,还有不少人朝他竖大拇指,“牛逼!!”   “…………”   景弦非常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牛逼的??   艾青映笑着,毫不在意地将景弦给拽了进去。   这么一打岔,景弦的惊慌也散了,艾青映还要排练,并没有时间陪他。艾青映去拿来两个纸袋子,一袋是麦当劳,一袋是肯德基。   艾青映俯身对坐着的他道:“我看你昨晚都没怎么吃,是不是不喜欢吃这儿的饭?我们先前吃了盒饭,你应该也不喜欢,附近没有上海菜,我给你买了这俩,也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我都买了,你喜欢哪个,就将就着吃一些。我问过了,我们酒店旁边有广式茶餐厅,那个清淡,通宵营业,晚上演出完,我们去吃。”   “…………”景弦看着两个鼓鼓的纸袋子,有些懵。   那边有人喊艾青映,他急道:“我先去排练,你就在这儿玩吧。”他又指指桌上,“有充电宝,可以玩手机,表演时,我带你去第一排。”   “Cyan!快来!”   “来了来了……”艾青映朝舞台喊,又回头对景弦笑,“我过去了啊。”   景弦还在看着那两个纸袋子,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鼓起来。   “嗯?”艾青映却还在等他的答案。   景弦抬头看他额头:“你的伤口,怎么办,不会影响演出?”   “嗨,这算什么!这样才酷呢!多少吃点,我过去了。”   “好。”   得到他的答案,艾青映才转身往舞台跑去。   景弦望着远处排练的他们,伸手去打开那两个奇鼓的纸袋子,竟然把能买的品种都买了。景弦再叹气,这人啊。   他的确吃不惯这儿的饭菜,昨晚今早都没怎么吃,他没想到这人会观察得这么仔细。   他从小就受尽父母外婆外公爷爷奶奶,甚至其他亲戚的疼爱,是个被好好呵护长大的人,并不少关怀,也不缺爱,本不该轻易为人的关心而生出感慨。   但这人,的确是除了亲人之外,对他最好的。   连白帆都没他对自己好,白帆的性格大大咧咧,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这人的性格其实也是很大方的那种,没想到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然而,他们才认识一个月不到,关系还如此的诡异。   景弦拿着个蛋挞慢慢吃,不知第多少次的郁闷,这人为什么偏偏是个鸭呢。   临近演出的正式时间,观众纷纷进场,场子里已经非常热闹。   艾青映没空过来,他们的助理过来,带着景弦去了第一排。说是第一排,其实也是站着,场子里没有任何的座位。   第一排与舞台之间有栏杆挡着,但是离舞台也特别近了。   等待演出的时候,景弦就已经被人给包围,景弦右侧是一对小情侣,左侧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小情侣一直在说话,不时亲亲抱抱,漂亮的小姑娘则是不停在自拍。拍着拍着,问景弦:“小哥哥,可以帮我和舞台合个影吗!”   “好。”景弦接过她的手机,帮她拍照。   小姑娘于是就热络起来了,问他最喜欢青映的哪首歌,景弦啥也不知道,只能笑笑,小姑娘以为他是性子腼腆,开始大说特说,给他看手机里拍摄的所有青映的照片,这是个铁粉,追过青映的不少现场,这次是特地从北京来的。   她的手机里居然也有与乐队的合照,还有与艾青映的合照。   小姑娘“哈哈”道:“这是前几年,他们还没有现在这么火的时候,在一个很小的场子演出,我才能上去合照的!”   景弦看得津津有味,小姑娘翻到后一张,照片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往镜头里凑,伸着手似乎要去拉艾青映,她立马皱眉气道:“这人成天抢着想要给Cyan当果儿!我呸!不要脸!非要往我镜头里凑!要不是有Cyan,我早把这张照片删了!看到她就来气!幸好这次没来!”   景弦不太懂了,他很想问“果儿”是什么。   小姑娘很气愤:“睡不了Cyan,她又去睡Link!”   “…………”   小姑娘又骂了几句,场子里暗了,她收了手机,不再管景弦,立马开始尖叫,景弦差点没被她给叫聋了。   她也顾不得骂了,与其他人开始一起喊“青映”两个字。   景弦抬头看舞台,黑暗中,成员们渐渐上了场,脚步声轻轻,他竟然也跟着有点激动起来。   几阵鼓响后,骤然联合响起贝斯与吉他声,灯光瞬时恢复,铺满舞台的每个角落,整个乐队现于众人面前,大家都疯了,朝着舞台用力尖叫。   艾青映一眼看到景弦,站在中央朝他笑。   景弦差点要丢脸地去摸摸心口,看它还动不动。   好在艾青映笑过后,就收回视线,看向众人,话也不多说,直接唱起了歌,正式开始今天的表演。   艾青映额头上果然还留着那块白色纱布,却根本不减他的魅力。唱快歌时,台下的人跟着跳,跟着叫,唱稍微舒缓点儿的歌时,台下的人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举着手机摇晃手臂,仿若灯海。   表面看来,景弦是场中唯一一个冷静如斯的人。   而实际上,若说刚上场时,他以为心跳已停止,此时,他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毫不夸张。   舞台上的艾青映太有、太有魅力了,尤其是这种纯粹的主场。   这次,景弦认认真真地,站在第一排,全身心地沉浸进去听。   青映的风格,有点类似于brit pop,有一些些颓废,又有一点点的萎靡,夹杂着迷幻,艾青映手握立麦跟随着音乐舒缓而又享受地摇晃身体时,他觉得自己比在场那些疯狂尖叫的女孩还要疯。   灯光零零碎碎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普普通通,又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上。   当然,他们的乐队并不是纯粹的brit pop,自有独属风格。   整体上,青映的风格便是颓靡中带着迷幻与华丽,绵绵的,细细的一点点侵略着每个人的耳朵与骨髓。是黑色,是白色,却也是洒满金箔的朦胧彩色。   景弦站在舞台下,静静地仰头看着或静或动,或笑或皱眉,或闭眼,或睁眼的他。   实在是一颗太过漂亮而又纯净的宝石。   唱到后半场时,整个场子都在蹦。   艾青映跳着跳着,挥手时,话筒不小心撞到额头的伤口,用力过猛,还是挺疼的,结痂的伤口可能又开了吧,但他早已唱爽了。尤其看到景弦那静默如沉潭的双眼,写满沉醉与欣赏,盛进满室绚烂,他太爽了,直接伸手撕了那块纱布给扔了。   刚接的疤直接被他给撕了,也果然有血流下,他毫不在意地用手一擦,继续弹吉他,继续唱歌。   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到底有多性感,下头的小伙姑娘们叫得更疯。   景弦却是将眉头一皱,这得多疼啊?   他摸摸身上,口袋里有手帕与领带,这都是他习惯带在身边的东西,因为是他常用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研讨会要开,戴上领带比较正式。   他抽出那条黑紫相间斜条纹的领带,低头看了眼,没有多想,他便抬头,将那条领带递出去,递给艾青映,他想叫艾青映把伤口再扎上。   艾青映忽然顿住,乐声还在继续,歌声却蓦地停止。   所有人都朝景弦看来,景弦这才发觉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傻逼事情。他赶紧收手,然而晚了一步,艾青映已经大步走到舞台边缘,弯腰,伸来手臂,直接从他手中抽走那条领带。   艾青映就站在舞台边,笑着看他,边看,边将那条领带绑到了额头上,在脑袋后打了个结,回身抱着吉他继续跳,也再度唱起了歌。   仿佛不经意。   没人再看景弦,继续看舞台上的发光体,也继续跟着跳。   景弦吐出一大口的气,脚一软,伸手扶住栏杆,整个身子靠趴在栏杆上,终于偷偷地伸手,摸了摸心脏。   原来,还在的。 第18章 坏心眼   演出结束后,观众散场,景弦赶紧跑到那个助理身边,寸步不离。   演出很成功,大家的兴致都极高,全都聚在一块儿,艾青映就是想跟景弦说话,也找不到空档。收拾好乐器之类,十点多,他们才离开场地。   景弦的口味太过清淡,其他队友不想吃茶餐厅,准备去吃火锅。   艾青映便道:“行,那我和景弦回酒店,我陪他去吃茶餐厅。”   景弦吓得赶紧道:“不用!我和你们一起去吃火锅。”   艾青映看他,景弦面色正经,实际心中无比忐忑。艾青映笑开,他觉得,景弦一定是在不好意思吧!都不敢看他一眼,因为那领带还在他额头上绑着呢,他偏不拿。   他不仅不拿,还特地走到景弦面前,笑着说:“那我们点个鸳鸯锅吃,你吃不辣的。”   景弦退后一步:“嗯。”   其他队友便故意不满:“哎哟,这火锅还没吃,先要被狗粮喂饱了!”   景弦终于听懂了他们的话,面色更为正经,率先转身出去。   队友们围住艾青映问:“你这什么情况,到底追上没有?你不行啊!人家都跑了!”   艾青映笑嘻嘻:“他不是害羞嘛。”   Link拽了拽他的领带:“瞧你这得意的样子,啧啧,抽领带的时候,爽吧?!”   其他人也去拽他头上的领带,艾青映跟着就往外跑,急道:“不许碰我的领带啊!这可是无价之宝,碰坏了没法赔的!”   “哈哈哈!”大家又骂了几句,背上乐器也一同出了门。   火锅果然是个好东西,热热闹闹的,景弦的尴尬散了不少。   吃完火锅,景弦又是紧跟助理,艾青映心知肚明,见他也没吃多少,没有再去故意逗他,暂且放过他。   到酒店后,大家各回各屋。   景弦关上门,吐出长气,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到底犯的什么傻?   怎么跟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似的,那么容易就受到蛊惑?   他甚至后悔出来这么一趟,他想回家了,可是难得出来,都到兰州了,离南疆那样近,又是难得的假期,不去的话,下回休息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况且这个季节特别适合去新疆。   他靠在门口,纠结了几分钟,还是决定继续待下去。   只是往后,他要与艾青映保持距离。   到新疆后,他自己在当地找个地陪,绝不与那人在一起!也绝不会再看他们的表演!坚决分开行动!   打定主意,景弦便打算去洗澡,早早休息,明日还得出发去乌鲁木齐。   他刚拿上衣服,门被敲响,他立马警觉地看向房门,顿了顿,门再被敲响,他放下衣服,走到门后,问:“谁?”   门外的人不说话。   实际上,景弦已经能猜到是谁了,会来找他的,只有那个人。旁的人,他都不熟。   到底开不开门?   门再响,偏偏还是不说话,景弦便有些气恼,装什么神秘,他还怕了这人不成!他还大几岁呢!   景弦满脸严肃,用力拉开门,谁料门外没人。   他双眼微瞪,一只手臂从门旁探来,那只手的掌心上,搭了条领带。   沾了星星点点血迹的,紫黑相间斜条纹的领带。   艾青映这才扒着墙,探出脑袋,笑得极其可爱:“我来还领带。”   景弦瞪他,伸手去抢,艾青映却又将领带收回,只留他的漂亮脑袋还探在门边,景弦生气:“不是来还领带!”   艾青映再笑:“可是我一秒钟前后悔了。”   “…………”景弦气闷,分明就是故意来笑话他的吧!   艾青映巴巴看着他,问他:“生气啦?”   景弦伸手拉门:“没事就走!”   “真的生气啦?”   景弦已经在将门合上,艾青映这才现出整个身子,挤进来:“我错了我错了。”他活生生地挤了进来,将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递到景弦面前,“我去给你买了些吐司,还有果酱,你吃一些。”   “…………”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吃了再睡,别又把胃饿难受了,回头又想吐,好像怀孕——”   “闭嘴!!”景弦生气,为何每次有些微感动的时候,这人总要煞风景。   艾青映笑,抬脚要动,“干什么!”,景弦挡住他。   “很怕我进去嘛?”   景弦看着他的脸,确定了,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家伙!分明就是在耍弄他!坏心眼的鸭!   “我只是想将吃的给你放桌上,没有其他意思的哦。”   “你还能有什么意思!”   艾青映笑出声,心中直摇头,见景弦被他气成这样,他见好就收,将袋子塞到景弦手中,声音忽然柔软:“快吃了洗澡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   “我走了哦。”艾青映说完,还真的转身出门走了。   景弦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艾青映却又回眸,给景弦看看手里的领带,握得紧紧的,侧身对着他笑:“这个,我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啦,第一份礼物。”   “…………”   “晚安。”艾青映笑着,当着他的面,帮他关上门。   眼看房门缓缓关闭,景弦才回神,他低头看看手中一大袋吃的,咬牙。   是他小瞧了这鸭!   还第一份礼物?   做梦去吧!他就是看他可怜,随便施舍了一条领带!   景弦提着袋子回到房内,皱着眉去洗澡、洗脸,躺回床上,却是始终睡不着。他想到箱子里那份包装精美的真正的礼物,不停翻着身,他决定了,他就是把那坠子捐出去,送给路边陌生人,哪怕是扔了,也不会送给那只鸭!   正辗转反侧,座机响,他朝电话看去。   铃声极有耐性地一直响,他去摸来听筒,放到耳边,果然是那道声音:“吃了没?”   景弦不说话。   他倒也自觉:“我知道你烦我,快吃了睡觉,我挂了!”   景弦把听筒放回去,摸摸肚子,的确饿。况且有了这人的话,肚子仿佛更饿,他饿到一点多,到底爬起来,拆了一包面包吃,又喝了牛奶。   吃饱了,反而更睡不着。   景弦咽不下这口气,他凭什么就在这里,被一个坏心眼的人戏弄呢?   他再爬起来,买了明早回上海的机票,这下,他终于放心了。   然而,依然睡不着。   索性睁眼到天明,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起床梳洗,又和乐队一起吃了早饭,去机场。他的航班早半个小时,他打算趁他们不注意,提前溜,否则坏心眼的鸭太过能言善辩,没准又能把他骗得留下来。   为此,值机时,他特地避开艾青映,去了另一个柜台。   艾青映昨晚逗他太过,这会儿怕他生气,也就没有黏着他,恰好方便他行事。   一切顺利,离他航班登机还有一刻钟,景弦做好准备,打算走时。   助理接了个电话,满脸愁容地回来,告诉艾青映:“Cyan,刚刚刘老师给我打电话,那边出了点事,她人在医院,没法来演出了。”   景弦也听到了,却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看到艾青映的眉头立马紧皱,其他队员也纷纷围来打听这件事。   他就坐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听明白了这件事。   青映是头一回去新疆演出,他们为此做了很多准备,有几首歌,特别重新编曲,加了不少古典乐器。在上海,他们有相熟的常合作的老师,那些老师却没时间陪他们一起去新疆。他们找熟人,联系了乌鲁木齐当地的几位老师,这个刘老师便是负责弹奏古筝的。   然而,这位刘老师出了点意外,临时找人却已是来不及,他们先前找了挺多,刘老师是唯一适合的。旁的老师,都不愿与他们这样风格的乐队合作,刘老师也已经自己练了两天他们的歌,本是打算今天一到乌鲁木齐,就要一起排练的。   队友们都很急,纷纷看向艾青映。   景弦不知艾青映不仅是他们的主唱,还是他们的老板,讶异于他竟然还是主心骨。   艾青映眉头始终紧皱,广播里已经提示飞往上海的那班航班开始登机,景弦瞄他一眼,他半点儿没在意自己,景弦起身,准备开溜。   他走远几步,回头看去,艾青映皱着眉在与助理说话,两人不停比划,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俩。   艾青映站起身,开始打电话,不知与对面说些什么,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景弦收回视线,开溜前,他得先去一趟洗手间。   然而他人还没走到洗手间,“景弦。”,艾青映忽然从身后大步走来,景弦暗自皱眉,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艾青映走到他面前:“怎么了?”转眼一看,旁边是机场里的德克士,他恍然大悟,“是饿了吗?”   “…………”   艾青映自然熟地拉着他的手就往那家德克士走,走进门内,他仰头看菜单,可惜道:“我看你昨天吃了两个蛋挞,这儿没蛋挞。”他开始点单,点完,回头看他,“回上海再吃蛋挞吧?我给你买莉莲。”   “…………”   为什么昨天吃了两个蛋挞,他都能知道?他不是在排练吗?   景弦没吃过德克士,艾青映又是买了一大堆,有给他的,也有给队友的,景弦暗自不悦,难怪穷成那样,花钱如此大手大脚。他有心想要帮他付钱,转念一想,坏心眼的鸭爱付,那就付去吧!   艾青映又有电话进来,他接电话,眼神示意景弦吃。   景弦只想赶紧走,压根不想吃,他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甩开这个人。   办法还没想到,艾青映已经挂了电话,似乎是还没找到替补的人,他接电话的时候还是皱紧眉头,挂了电话,却已满脸是笑,问景弦:“你怎么不吃?不喜欢吗?”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鸡腿,用面纸包着,撕下一块肉,递给景弦,“尝尝,总比饿肚子好,飞机餐更难吃。”   清扫的阿姨盯着他们俩看,他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景弦不得不张嘴吃了那块肉。   “怎么样?”   “还行吧……”   艾青映便继续给他撕鸡肉,都放到干净的面纸上。   景弦内心挣扎,坏心眼的鸭,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坏心眼吧。   景弦问他:“还没找着人?”   “嗯,比较困难。”   “那怎么办?”   艾青映叹气:“回头到了乌鲁木齐再说吧,实在不行,有几位老师,我们上门去请一请,好歹试一试。”   “是给的费用不够吗?”如果钱不够,他可以帮忙。   艾青映摇头:“不是钱的原因,有些老师不愿意与我们‘合流同污’。”   景弦不悦:“你们很好。”   艾青映欢快地笑起来,掀了眼皮看他:“真的啊?”   景弦不自在地吃那些他撕开的鸡肉。   广播里,再度提醒他的那班航班登机,艾青映擦擦手,继续打电话了。   景弦吃完艾青映撕开的所有鸡腿肉,打开航旅纵横,看了大约一分钟,他到订票页面,点了“退票”两个字。他叹气,还得重新去沟通一下托运行李与机票的事。   刚点好,艾青映恰好挂了电话,正要继续给他撕鸡腿。   景弦告诉他:“我会弹古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惹,周四V,V后就日更啦=v=。   艾鸭鸭虽然已经拜倒在景多多的裤腿之下,然而惊喜与诱惑永远多多益善哈哈。 第19章 惊喜   艾青映非常惊喜。   既是惊喜于身边就刚好有一个会弹古筝的人,更多的惊喜在于, 这个人竟然是景弦。   不知景弦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他这个困难当真是挑对了。   艾青映惊喜, 队友们却是惊吓。   古筝这东西, 不似吉他, 再不懂乐理的人, 学上一周,不用学和弦,也能拨弦弹一首《爱的罗曼史》,当然不是说吉他过于简单,吉他的好学只好学在还不用学习和弦的初级阶段,想要真正弹好,无疑是非常难的。   古筝却是从头到尾的难。   他们的曲风又是以摇滚为主,想要融合好, 更是难,对技巧甚至是演出经验的要求都非常高。   刘老师弹琴多年, 又是朋友介绍的, 弹奏视频他们看过,音频他们听过,很放心。   景弦呢,他们什么也不了解, 看起来也不像是常弹琴的人。   偏偏艾青映足够相信景弦, 他觉得景弦既然能说出口,就说明是有十足把握的,景弦是这种性子的人, 他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下了,并道:“不用再继续联系那些人,不搭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他们呢!”   助理犹豫:“还是先别吧。”   “就这样!”艾青映一锤定音,看向景弦,“反正我们有景弦呢!”   队友们满脸无奈,景弦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大家不放心他,人之常情,他能理解。却也本能的有点不高兴,自小到大,从未有人怀疑过他呢。   再看艾青映那傻样,他那点不高兴也不见了。   好歹留下来的这份心,没有被浪费吧。   无论队友们是如何惊吓,到了登机的时候,大家纷纷再上飞机,带着各样担心,飞机载着他们飞入云层。   艾青映给了景弦一只mp3,里面是他们的歌。   如今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专门用mp3听歌了,景弦拿在手里,艾青映还要给他耳机,据说是专门定制的,所以他的钱都是烧这些东西了?景弦出于洁癖,拒绝了,戴了自己的耳机。   艾青映还将那几首歌的谱子给他,飞行的两个多小时里,景弦没有睡觉,一直靠着窗户仔细看琴谱,听着mp3里的歌。   飞行途中,艾青映的一位队友走来,小声与艾青映说话:“Cyan,你当真不重新考虑一下?这位景先生,我们一无所知,就连你自己都没听过他的弹奏,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才好?我不是不相信他,是担心意外。我们难得来一次乌鲁木齐,谁也不愿意搞砸了,我是觉得,那几位老师我们应该继续联系,有位老师已经答应来现场看看了,你觉得呢?”   他以为景弦戴着耳机听不着,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是两首歌的间隙,景弦暗自调小音量,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很好奇艾青映会如何回答。   艾青映道:“景弦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说他‘会’这样的话的。”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下飞机我们就去排练,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   那人叹着气,回到自己的位子。   景弦扯了扯嘴角,不再看谱子,闭上眼继续听青映的歌。   他非常喜欢。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于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   艾青映想先带景弦去吃饭,景弦不希望他为自己受到队友们可能的埋怨甚至是迁怒,主动道:“先去排练的地方吧。”   果然大家都往他看来,艾青映道:“在乌鲁木齐的演出是五天后,不急,吃完饭,回去我们给你先仔细讲一讲。”   “没关系,我看得差不多了,可以直接弹。”   大家面露怀疑或者质疑,这么快?   艾青映笑着看他,没有不信任,只说:“你不饿吗?”   “不饿,我先试一遍,你们看行不行,ok的话我们再去吃饭。”   听到“我们”两个字,艾青映格外高兴,这是头一回,景弦流露出亲近之意,他看看队友们,队友们猛点头,求之不得,万一不会弹,还能赶紧换人呀!   他们从机场直接去演出的酒吧。   白天的酒吧并没有人,负责人将他们领进去便离开,把地方留给他们。   古筝早已准备好,艾青映还不待说几句,景弦上前,先在琴桌后坐下,拿起桌上的玳瑁义甲,开始慢条斯理地往手指上缠绕,队友们互相看看,好像还挺有那么点意思?若是不太会弹的人,不会这么熟练。   艾青映则是双手抱胸,双眼沉沉地盯着景弦看。   直到景弦将义甲缠好,他拨了几下琴弦,便开始拧拧这里,调调那里,大家再互相看看,Link问道:“这是?”   “调音,试音。”   众人心中暗自“嚯”,他们这些人就是吃这口饭的,调音什么的自是不用辅助器具,景弦竟然也能,是真的很牛逼,还是自大?或是虚张声势?   还没想明白,景弦忽然就开始弹了,聊着天的他们纷纷一愣,抬头看景弦。   他们这次一共重新编曲了五首歌,其中有三首要用到古筝,三首中有一首是纯乐,就是这首,用古筝最多。其他两首,有歌声,若是实在弹得不怎么样,好歹还能盖一盖,这一首是最考验琴技的,而且最开头就是段还挺长的古筝独奏。   景弦弹的就是这段独奏,他们的怔愣并非只是一瞬,因为景弦并非只弹几秒,一小段这般,他一直在弹。至于他的琴声,看他们始终都没回神便知分晓。   独奏都快弹完了,他们还没回神。   艾青映笑眯眯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吉他,就在景弦对面的桌子坐下,开始配合他。   到了该景弦弹的段落,他完美接上,无论快慢,他始终不慌不乱,甚至中途还手动调音,将音调高了,好配合艾青映的吉他声,调得特适合特准,待到一曲毕,众人依然尚未回神,只觉余音袅袅。   景弦双手搭在琴弦上,抬头看队友们,不言不语,却是双眼含笑,还有一些藏得很深的自得。   Link头一个回神,抱拳上前:“牛逼!大神啊!!”   其他人也纷纷回神了,涌上去,有问“景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应该也是音乐行业的吧?”、“来我们乐队吧!我们老板花重金聘请啊!”、“再弹弹另两首呗!”、“扬琴会不会啊景大神?我觉得有首歌特适合用扬琴!就是人不好找”……   艾青映还坐在桌上,伸脚踹那几人的屁股:“差不多就得了!”   他们依旧盘着景弦问,艾青映拿吉他敲他们的脑袋:“去吃饭!!”   大家心里惦记着排练,也没有吃大餐,吃了一顿大盘鸡,回去大家休整一番,便开始排练。自这天起,连着几天,景弦都与大家一起排练,只是夜猫子他实在当不了,晚上熬不住,早早回酒店睡觉。   大家这会儿都对他很放心,有一回他自己觉得还差点儿感觉,直到十点还没回,反被催着回去。   明日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大家又开始担忧起景弦来。   弹得牛逼是一回事,表演却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他们这些小众的地下乐队,又不是在那些几万人的体育场演出,观众大多更为疯狂,很多小伙子听得高兴还喜欢扒衣服呢,他们怕景弦没有表演经历,到时候会紧张,景弦长得清俊又矜贵的,正经人,应当没见过这种场面。只是这个担心,也不好当面去问景弦,就怕景弦听了更为紧张。   这个问题,艾青映也考虑到了,他也害怕景弦因为缺少经验而紧张。   怕他紧张的缘由,倒不是担心景弦搞砸他们的演出,他只是单纯的不想令景弦紧张至此,表演是件快乐的事,应该去享受。   他想了想,去敲景弦的房门。   景弦在屋子里挑明天表演穿的衣服,小时候他参加过比赛,幼儿园与小学时期也都参加过活动。因为还小,爸爸妈妈还是挺支持的,每次演出,妈妈都会精心帮他挑衣服,也会一直陪着他。   十岁后,这一切就都停了,因为爸爸怕他玩物丧志,他只能偶尔弹了悦己。   他其实很喜欢那些舞台,喜欢台下的观众,也很怀念。终于有机会再上舞台表演,他很高兴,虽说面上看不出来,他要用最好的姿态去对待这场时隔多年的舞台。   这几天,整日与乐队泡在一起,排练,他过得很开心,没再想过自杀的事。   听到敲门声,明知是艾青映,他也立即起身去开门了。   艾青映靠着门,笑着问他:“出去看电影吗?”   景弦微愣:“看电影?”   “这几天一直忙着排练,说好带你玩玩的,也没能抽出空来,下午半天我有空,去吗?”   景弦不太想去,他要好好挑衣服。   艾青映却又将脸靠在门框上,无辜状撒着娇:“我想看,去吧去吧,没人愿意陪我去,去吧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也不愿意陪你去!”景弦伸手就要关门。   “我只剩你了啊。”艾青映赶紧伸手隔住门,“好不好嘛!”   景弦一言难尽:“你非要这么说话?”   “哈哈哈!”艾青映笑出声,这才恢复正常,“去吗?听说最近有几部挺不错的片子。我们看完电影还可以去吃炒米粉,你吃过吗?我在上海吃过,据说那家并不正宗,可我已经觉得很好吃了,正宗的炒米粉,不好奇吗?”   景弦没吃过,也不好奇,但他还是陪艾青映出门了。   至于原因?   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一行,他的确很开心。又或者是因为,靠在门框可怜巴巴撒娇的艾青映,虽一言难尽,却也的确很可爱的缘故。   他们直接打车去电影院,是乌鲁木齐的人民电影院,不似如今那些光鲜亮丽的新式电影院,这家算是当地比较旧的电影院,连电梯都没有,旋转楼梯上去。   景弦却是很喜欢,到新城市,也就是这样相对古旧的建筑,才能看到城市旧去的痕迹,他热爱循古。   艾青映就猜他会喜欢,喜欢研究文物的人,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他特地挑的地方,果然也猜对了。   他笑着看眉目舒展的景弦,问他:“看什么?”   正值国庆档期,新片子还挺多,相比动态的电影、电视剧之类,景弦更喜欢书籍与音乐这些能够尽可能发散思维与幻想的静态载体。   他并不挑:“你决定,我随意。”   艾青映见他的确无所谓的样子,便指了一部日本引进的动漫大电影:“这个如何?”   景弦不太喜欢动漫,他指着这张海报旁边的那张:“这个吧。”   海报上是很出名的女明星傅真真,作民国打扮。   他挺喜欢傅真真的,当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也非追星族的喜欢。   两年前,傅真真的剧组曾在博物馆借地方拍戏,只是借用了一个厅。很多同事去围观,他却不知,他当时刚从西安开完会回来,来单位,瞧见一大波人,还以为是有什么新活动。   他没当回事,继续往他要去的那个厅走,找一位同事。   那个厅在拍戏的隔壁,他有工作证,也自不会有人拦他。他人还没到,先听到哭声,他好奇看去,两个厅之间的狭窄小道里,有个女孩子在哭,很漂亮的女孩子,上了精致全妆。当时他就猜到是又有剧组来借地方拍戏了。   女孩哭得正伤心,他正要进去,又走来更漂亮的一个女人。   她递了张纸巾给那女孩子:“哎哟,光哭就有用啦,他骂你演得不好,你偏演好了给他看不就好啦。你红了,回头也欺负他去呀!”   她的声音软软的,有撒娇又有傲娇,还有宽慰,哭着的女孩“噗”地笑出声,接过她的面纸,边擦眼泪边抬头哭着说:“谢谢你,真真姐。”   她笑着瞥了景弦一眼:“你看,偷偷哭,被人家小帅哥看到了吧,丢脸呀。”   女孩子也看了景弦一眼,景弦非常尴尬,朝她们点点头,转身立马走了。   后来,他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傅真真。   景弦不追星,同学、同事们追星的倒还挺多,他常听她们提起娱乐八卦。剧组拍戏的那几天,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傅真真,说她花瓶,又说她拿的奖都是水来的,还说她成天捏着嗓子说话,装少女。   景弦想到傅真真宽慰女孩的话,却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声音天生软软的也没办法吧,就似他天生长了对梨涡,显小,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长得严肃与成熟一些。   他没看过傅真真的任何作品,只知道她出道时第一部 戏便是女主,大导加三金奖项的班底,那部片子是当年的票房第一,她也没少拿奖,她直接坐地乘着火箭飞升上天,至今没从神坛下来过。   到如今,也没人知道傅真真的具体信息,不知家乡与年龄,不知公司与背景,更不知学历生平,也不曾听闻她有什么朋友同学。   大家都说,傅真真的公司包装她,效仿的是俄罗斯的Vitas,走的就是神秘路线,只是傅真真还要更为故弄玄虚一些。   谁知道呢?   跟他也没关系啊。   他决定就看傅真真的电影,艾青映却面色怪异:“为什么?”   “我喜欢她。”   “…………你竟然喜欢这样的。”艾青映的面色更怪异,又问,“你不觉得她太老吗?”   景弦不太高兴,随意抨击女孩的年龄算什么?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好吗?再说了,傅真真哪里老了?看起来最多应该也就是三十岁吧,还那么漂亮,他不悦地看了艾青映一眼,艾青映举手:“我去买票。”   艾青映买了票,笑眯眯回来,景弦却还在生气,拿出手机:“扫码!”   “…………啊?”   “AA!”   “…………就因为我说傅真真太老?”   “我走了。”景弦转身要走。   “好好好!扫扫扫!要不你直接请我看吧,这下你高兴了吧?”艾青映赶紧翻出手机二维码让他扫。   景弦听了这话,抬头瞪他:“我才不请你!”   “噗。”艾青映笑完又捂嘴,“我没笑。”   景弦恨恨输了个100,连上车费一同付了,由于太过气愤,根本没去看对方账号名字。其实这一回,艾青映用的是自己的手机,自己的微信,账户名也是*青映,然而景弦完全没看。景弦转身就先验票进场,艾青映笑着摇头,看看海报上的傅真真,他打了个寒颤,回身去买了可乐与爆米花,进去找景弦。   景弦虽说不爱看电影,知名的电影几乎都看过,有基本鉴赏能力。   他觉得傅真真的演技很不错,只能说人无完人,做得再好,也会被人骂。可能有点可笑,也有点过于不可思议,景弦的确从这个遥远的女明星身上又参悟到了点东西,他觉得他的确要试着少去在意旁人的眼光。   算是部商业文艺片,有足够的精神内核,也符合市场,有悲有喜,引人共鸣,电影看得人很舒服。   艾青映中途睡醒去洗手间,手机就摆在扶手上,有电话进来,景弦瞄了眼,是Link的电话,他又不好帮着接。Link挂了电话后,又发来微信,问艾青映:   在哪儿呢?怎么不在房间?   我们今晚要不聚个餐?   放松放松,好让景弦精神状态好些。   景弦看得若有所思,艾青映已经回来,他收回视线,艾青映拿了爆米花献宝似的送到他嘴边,小声道:“我洗过手啦!”   他瞪一眼,继续默默地看电影。   艾青映闷声笑着,没再睡觉,而是认真吃爆米花。   电影放完,一桶爆米花被艾青映吃了大半,抱着爆米花桶退场时,他没话找话:“电影很不错啊!傅真真演得棒极了!我差点忘记吃爆米花!”   “…………”   “实在是演得太好了!尤其她那哭戏,哭得又悲又美,我差点也要哭了,绝了!”   景弦回头看他:“她哭的那一段,你在睡觉。”   艾青映真诚询问:“是吗?”   景弦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率先走出放映厅。   艾青映也不觉丢人,笑着又跑上来,问他:“看得开心吗?”   所以非要出来看电影,还要吃什么炒米粉,只是害怕他会紧张?   笑话,他岂会紧张?自小到大,什么样子的场面,他没见过?   话虽如此,景弦心中还是暖暖的,因为傅真真引出的不快,也很顺利地不见了。   他没搭理艾青映,走出电影院后,却主动问:“吃炒米粉?”   艾青映惊喜地亮起双眼,景弦转身,伸手去拦车,却是偷偷抿了嘴笑。   炒米粉果然很好吃,不愧是新□□有的美食。   景弦是很不能吃辣的人,对吃的也没什么兴趣,却也觉得美味。   他点的微辣,艾青映点了中辣,他的是鸡肉,艾青映的是牛肉。上桌后,艾青映还非要给他尝尝牛肉的,他才不要吃别人的东西。   新疆的食物都很大份,一份有上海的两倍多,景弦吃了四分之一就再也吃不下。   艾青映却是呼噜噜一通吃,辣得嘴唇红通通,还在呼噜噜,好像贪食的小猪。景弦起身去买了瓶酸梅汁回来,“嗯?”,艾青映抬头看他,“喝吧。”,景弦帮他将吸管插进去,推到他面前,“不辣吗?”   艾青映高兴地笑,吸溜,几口就把一瓶酸梅汁给喝了。   喝完,再乖乖道:“还要。”   还要你个头啊!   但景弦就吃他这一套,乖甜乖甜的,景弦叹气,又去给他买了三瓶回来,堆他面前:“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景弦又将那三瓶酸梅汁拿回来了。   “喂!”   “好好说话不?”   “我好好说话!”   景弦才又冷笑着将酸梅汁再推回去。   艾青映吃完自己的份,瞄他的:“我还想吃。”   “再去买一份。”   “我要吃你的。”   “…………那是我吃剩下的,谢谢。”   “我就要吃你吃剩下的嘛。”   “噗!”旁边座位,两个穿校服的女高中生低头笑。   景弦虽说要向遥远的女明星学习,但他暂时还没学成,他不自在地起身,转身就出了米粉店。艾青映却是从来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他抱着剩下的三瓶酸梅汁赶紧也起身,还不忘问那两个女孩子:“我们俩配不配?”   两个女孩显然也被他给惊着了,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们俩直点头:“两位哥哥特别配!”   艾青映笑出声:“谢了!”   他抱上酸梅汁跟着跑了。   幸好景弦出门后就没回头,否则定然又要给他脸色看。   艾青映还想再和景弦去逛逛,景弦想回去了,艾青映劝说一阵,景弦只好道:“我不会紧张的。”   “啊呀。”艾青映倒也坦然,“被发现了?”   “回去吧,再排练一次。”   见景弦如此,艾青映也不再坚持,两人打车回去。   又排练过一次,大家都很满意,早早睡了,明早过来再排练一次,也就到了晚上正式演出的时候。   景弦也已选好了自己要穿的衣服,服装问题,艾青映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他们从来是随便穿的,有啥穿啥,从不刻意去在意着装。说实在的,一伙人里面,艾青映已经算是最会穿的了。   当然,这个最会穿也只不过是相比较而言。   起码,艾青映还知道多买几件不同的T恤换一换,偶尔还知道换几双鞋搭配,有些时候还搞搞发型,他的队友们大多数为了省事,好几个直接留长发,衣服的话,同一款式买上十来件,景弦差点以为他的队友们从来不洗澡……   次日,大家准备就绪,其余几位二胡、横笛、琵琶老师也都过来,做演出前最后一次排练,很顺利。中午,一起吃盒饭,就等晚上的演出。   景弦自己去问酒吧的工作人员要了个休息间,进去换衣服。   艾青映他们还以为景弦是去睡觉,都没在意,景弦准备的衣服是宋制的鹤氅。他平素就很喜欢收集汉服,且都是花高价请人量身定制。   只是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穿,他也不想穿,买回来就是为了看着好看。   这次要去南疆,去戈壁,可能还会看看过去的丝绸之路,他就动了心思,把其中一套天青色的给带了过来。也没想过会穿,以为会一直压在箱子里,没想到竟然真的穿上了。   他慢条斯理地逐一穿上,最后披好外头的鹤氅,将中间的绳带系好。   他又翻出一盒眼影来,那是某化妆公司与他们博物馆联名合作的一款,盒子极其漂亮,单位里一人给发了一套,他又没有女朋友可送,他妈妈有固定使用的品牌。他就当做收藏,这次出来,也是莫名其妙地给带了出来,现在才明白,原来都是为了今晚的演出啊,仿佛冥冥之中有注定。   他对着镜子,开始画眼影。十岁后,告别童年的舞台,他就从未化过妆,他其实不太会画,但他会画画,也就把自己的眼睛当作画卷,选用与身上衣服差不多的配色,在自己的眼皮上描绘,天青色、银色、金色、还有橘色,画出来,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左右看看,将两只眼睛画得尽量一模一样,费了不少时候。   外头,助理敲门,告诉他,表演已经开始了。   他的节目,自第三个开始。   他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景弦将东西收起来,用梳子仔细梳头,当然不会戴假发,他的头发很软,他照照镜子,觉得短发配汉服竟然也不错。   他又抽出一块白色的丝帕,叠做两叠,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再抬眼看镜子,面部若隐若现,眼睛特别画过,格外漂亮而有神,眼神流成精美画卷。   很装逼,但是,他很喜欢,是他想要的那种效果,对得起这些等待的岁月。   景弦藏在面纱里的嘴角上翘,梨涡尽现。   助理再来敲门,他直接上前打开,助理愣在原地:“景,景弦?”   “是我。”景弦朝他点头。   助理吸了几口冷气:“真是没想到啊!!”   景弦笑笑,往后台走去,助理跟在他身后,上下打量,连连称赞:“绝了,真的绝了,你这衣服穿起来真是绝了!太好看了!飘飘欲仙啊!”   “谢谢。”景弦的声音中也有笑意。   “妈呀,你今晚得迷死多少女孩啊!我们Cyan哥哥今夜也要输给你了!你确定你要戴着这面纱?”   “嗯,我不太好意思露出脸来。”毕竟他的工作是那样的工作,也常做访谈,常做讲座的,不太适合。其他几位老师表演,名字都会出现在海报上,他也拒绝添上自己的名字,回头他也不会要表演费。   他其实非常开心,能有这样一个表演的机会。   助理一路都在感慨,感慨到后台,第二首歌还在表演。   其他几位老师,都是女孩子,大多年轻,穿着旗袍或礼服,在笑着说话,见到景弦过来,也纷纷诧异而又惊艳地看他。   景弦等了片刻,第二首表演完,整个场地都被热情填满,景弦平静而又兴奋。   艾青映在介绍下一首歌:“这是我们青映第一次来乌鲁木齐,特别重新编曲《Human ending》,加了很多古典元素,为此我们特别请来了专门的古筝老师与我们合奏,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Human ending》便是那首纯乐,平静的时候如雪后松林,高潮时候仿佛雪崩来袭,极有气势,静与飒,融合得好,衔接得也很妙,景弦本人也极为喜欢。   加入古筝弹奏后,平静时候,雪落的声音清晰可见,高潮时候,雪崩压顶,令人身临其境。中与西的融合,刚刚好,很奇妙,先前他们排练时,大家都很满意全新的效果。   台下的观众自是尖叫呐喊鼓掌。   “请古筝老师上场——”艾青映笑着往舞台一侧看来,随后他便愣住了。   景弦迎着光,不紧不慢地走上舞台,所有人都随着艾青映明显凝滞的视线看去,目光一同停顿在那道天青色的身影上。   景弦却仿佛并未看到那些眼神,他走到古筝后,袖子一拂,轻松而又矜持地坐下。   坐下后,他才抬头,朝艾青映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队友们这才回过神,Link直接道:“我艹!!”   Link身前也有立麦,声音响遍整个场子,台下的观众也都纷纷被拽回来,跟着大喊:“我艹!!!”   景弦笑了,漂亮双眼微弯,浅蓝色的舞台灯光下,平添几分魅惑。   艾青映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不敢再看景弦,他看向台下的观众,还有些恍惚。   他身后的景弦已开始拨弦,他们很快都被景弦的乐声给带入氛围当中,完美地演奏完这曲。接下来的两首,都有景弦参与,同样圆满完成。   到了景弦该下场的时候,应该说话的艾青映却没了话。   是Link拿起话筒,笑道:“感谢我们今天特地下凡的最完美的古筝老师!!”   观众们“哈哈”笑着一起鼓掌,景弦站起身,朝大家欠欠身,完美离场。艾青映这才又回眸看了眼景弦的背影,又是吸了一口气,不成,还得缓缓。   刺激太大了!   景弦到回到后台,没有继续留下看演出,而是又独自回休息室。   他关好门,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可以肆意笑开,在面纱里笑得甚至有点傻。   他太快乐了,他会永远记住今天。   这些,都是艾青映给他带来的。   为了答谢,他决定,还是会将那份礼物送出去。   景弦拿出手机,自拍几张,好歹难得穿成这样,如无意外,他将来再不会如此装扮,留个纪念。拍完照片,他正要揭了面纱,卸了眼妆,换衣服,门又被敲响,助理的声音响起:“景大神!是我!”   景弦被这称呼逗笑,起身去开门。   “哇哦!”助理显然也还没回过神,面带欣赏地又上上下下打量他几回,“太仙了!太帅了!太牛逼了!真正的是神仙下凡啊!”   景弦笑道:“谢谢,是有事吗?”   “嗯!你今天这身太酷了!你上网看了吗,现在好多人在搜你呢!”   景弦很惊讶,助理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景弦:“我们青映虽说是小众乐队,但小范围内粉丝还挺多的!今晚有演出,微博上讨论很热烈,你出场后,就全是讨论你的!”   景弦上下滑动,果然很多人在夸他牛逼,夸他仙,夸他帅,夸他弹得好,更多的是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景弦不由又笑了,抬头看助理:“还挺好玩的。”   “是啊!景大神,你确定不摘下面纱给大家看看吗!你这脸,长得也牛逼,你就算露了,也不会令人失望,反而更令人疯狂吧!你看看,多少人跑我们官博和公众号下面问你是谁的!”   景弦失笑:“不了,我就是临时帮你们的忙,往后也不会再表演,过几天,大家就都忘记了。”   “行吧!”助理知道他的打算,也不会多劝,又道,“景大神,你就穿这身,戴着面纱,稍后结束后,大家一起拍几张合照,怎么样?我们晚些发微博总结,今天的演出太完美了!照片能发到微博上吗?是戴着面纱的。”   景弦想想,这样也行,同样是纪念,他点头应下。   助理谢了几句,扭头又回后台,叮嘱道:“过会儿,我来叫你啊!”   “好。”   景弦目送助理离去,坐回椅子上,没再换衣服,他打开自己手机,上微博搜“青映”。他自己常用的sns是一个同志论坛,从他高中发现自己是gay后,就一直上那个网站,对自己充满怀疑与不解最难熬的青春期,多亏了论坛里的一众网友,他才会坦诚接受自己的同志身份,不自卑,平常心。   十年前,网站将要关闭的时候,是他自己出钱租了服务器,联合几个会计算机的网友,共同将这个论坛延续下来。网站不盈利,纯粹是景弦自己出钱保存自己的少年时代。   到如今,论坛上没多少人,是个完全闭环的存在,却都是熟悉的人,能够好好说话。   他还会上一些学术论坛,除这些,他没有经常看的网站。   最常用的app,因为工作原因,是微信。   他在微博搜索“青映”,还是有很多人在讨论他,当然也有很多人在讨论Cyan。   他想,艾青映的队友们,包括这些粉丝们,应当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唱还兼职当鸭吧。不过,看艾青映那烧耳机、烧吉他的架势,做鸭难道只是为了赚钱去实现唱歌的梦想?   太不容易了,他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景弦并未察觉,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给艾青映找各样光鲜的理由支撑。   夸奖他,关于他的微博,看看也就算了,他更喜欢看讨论Cyan的微博,尽管只是千篇一律地夸帅,还有要死要活要嫁给Cyan的。演出并没有网络直播,更多的人都只能靠现场的人发出来的并不多的视频与图片聊以慰藉,微博上哭天喊地的。   景弦看得,嘴角始终上扬。   他甚至还翻到一条夸他的,结果Cyan的粉丝跑到下面来吵架,骂古筝男是心机白莲花,抢Cyan的风头。   景弦笑出声,太好玩了。   没看完,门便被敲响,能听到门外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是表演结束了吧。   景弦关了手机,回头去开门。   他刚将门拉开,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被撞得脸有些疼,皱着眉,脸却已经被捧起来,有人隔着面纱,用力吻住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20章 抱抱亲亲   “我艹!!”   “上来就是大份狗粮!!!”   “我们梦想哥哥今天可是输了啊!输得彻彻底底!”   队友们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兴奋不已。   景弦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砸懵了,耳朵瞬间似乎也已耳鸣, 队友们的话, 一时间都“嗡嗡嗡”的, 他甚至没听清楚。   艾青映却也没有吻他太久, 用力亲过之后, 艾青映便放开他的脸,低头看着他笑,仿佛松了口气,轻声叹息说道:“终于把一个半小时前就想做的事给做了。”   “…………”   说着说着,艾青映又要俯身来吻他。   Link夸张惨叫:“还让不让我们单身狗过了!!!”   景弦被他叫回魂,蹙紧眉头,用力将艾青映推开。   队友幸灾乐祸:“被嫌弃了吧,被嫌弃了吧!”   “哈哈哈。”艾青映竟然还在笑, 被推得后退几步,又走上前, 对着景弦的双眼说, “今天我的确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景弦连喜欢的人都不曾有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就罢了,还被艾青映这样说着话, 他很不适应, 甚至很不好意思,还有些不明白艾青映的话。   偏偏艾青映不继续说了,他伸手将队友们往后推, 让出地方来给景弦,叫道:“来,我们合照!”   景弦觉得很丢人,不想再照相。可说实在的,队友们也没有恶意,是他本人太过正经。他看了艾青映几眼,到底还是去合照了。   先和其他几位老师一同合照,女老师都站在中间。   照完后,那几位老师都没有留下,先走了。   剩下的他们再照,大家一致要求景弦站在正中间,景弦有些犹豫,艾青映直接伸手紧紧揽过景弦肩膀,半搂在怀里,景弦惊讶回眸看他,闪光灯一亮,助理照下这个瞬间,大笑道:“这张好这张好!Cyan你瞧瞧我们景大神满眼的嫌弃!嫌弃你呢!”   “…………”   “我看看我看看!!”艾青映去抢来手机,大笑,“我喜欢,这张不许发微博啊,只许我一个人看!”他说着,手快地将那张照片发给自己,发完就删了。   助理痛苦长嚎:“太过分了吧!!”   景弦到底又被逗得笑出声,顺利地拍完接下来的合照。   在景弦看来,他们的每一场演出都很好看,兴许是因他也只不过看过这么几次而已。据艾青映、队友与助理们的自我感受,包括网上的评论,都认为乌鲁木齐今晚这场是格外惊艳的一场,很有突破,他看得出来,包括艾青映都很兴奋。   离开后,他们一起去吃了顿大餐,都是新疆菜。   这里的菜几乎都是肉,不似上海总有很多绿色蔬菜,也烧得干巴巴的,很少有汤水,而且很多菜里都有洋葱。景弦觉得挺好吃,就是得将洋葱都挑出来,吃多了有点干。   景弦现在不敢碰酒,队友们都在喝酒,有人喝得半醉,问景弦:“景大神,你咋就这么挑食啊?啥也不吃?你到底吃啥呀?”   没有恶意,景弦笑笑说:“我是吃得比较少。”   “难怪我们景大神身材这么好!那身衣裳一穿,是不是就是古代人那什么青竹谦谦君子啊,是不是?”   景弦有些不好意思,艾青映拿筷子敲他脑袋:“吃你的!”   队友逮着艾青映:“喝!你必须跟我一起喝!”   “我他妈要保护嗓子!”   景弦笑眯眯看着他们说话,觉得他们很有趣,这就是朋友间的相处吧?他也没想到艾青映自制能力还挺强,滴酒不沾。上次自杀时候喝得那样醉,估计也是偶尔为之。   快十点时,没等景弦自己说话,队友们就开始催景弦回酒店:“我们要通宵,吃完了再找地方玩去,景大神赶紧回去睡!”   自演出后,他们就都这么称呼他,景弦表示哭笑不得。   “那我先回去了。”景弦说着起身,艾青映跟着起来:“我陪你回去。”   “哎哟哎哟哎哟……”众人又开始起哄。   “滚!!!”艾青映笑着骂他们几句,拿起自己的牛仔外套,跟在已经转身离开的景弦后头。   新疆温差很大,白天有阳光时很暖和,晚上便特别冷。   在路边等出租车时,艾青映低头仔细看他:“还冷不冷?要不也把我的外套给套上?”   景弦摇头,他其实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以为,在这次出来前,艾青映听从他的建议,决心好好开始全新生活时,他们俩便已达成一致,恢复普通关系,哪料这人又突然亲他,此时还一点事儿也没有的模样。   他心里暗自嘀咕,艾青映却是拿着自己的牛仔外套往他身上披来,他有些惊慌地抬头,艾青映一愣,笑:“你这么怕我?”   景弦低头不说话,也不动。   艾青映帮他把衣服披好,看着面前的车流与路人,笑着静静说话:“景弦,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这样一个奇妙的人。”   什么奇怪的形容?   “你知道,我看到你穿着那身衣服走上舞台,缓缓往我靠近时,我是什么感觉吗?”   “不想知道。”   艾青映笑出声,侧脸看他:“反正我知道就好了。”又道,“好想知道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啊。”   “谢谢,并不想被你知道。”   艾青映又笑,笑得景弦甚至怀疑自己难道有做喜剧演员或者相声演员的天赋?   回到酒店,艾青映难得老老实实没打扰,将他送到房间门口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弦先将那套衣服挂好,拿了换洗衣裳进浴室洗澡,他将衣服都脱了,站在镜子前仔细洗脸。他从不化妆,自也没有卸妆的东西,只有洗面奶,眼妆用湿纸巾擦得并不干净,他仔仔细细地用洗面奶多洗几遍。   他弯腰,闭着眼往脸上撩热水,正洗得认真,突然一声巨响,他的手一抖,立刻睁开眼。   竟然停电了,乌黑一片。   他赶紧抬头,结果直面镜子里满脸洗面奶,白得发光的自己,背后有一些窗外射进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惨白惨白。   水龙头的水“滴答滴答”地流。   他蓦地就想起小时候被表姐骗着看的那部鬼片,尤其是那个近景的鬼,几乎是一模一样。忽然间,他的双腿一软,他不敢再看镜子,甚至不敢再碰洗脸台,慌乱地往后退几步,腿却又碰到马桶盖,他想到更可怕的马桶里钻出来的东西。   他吓得,腿软得,他直接瘫在地上,往角落里拼命地缩,“滴答滴答”的水声还在耳畔,屋内不仅黑,还格外静,他觉得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是什么?   小时候那些可怕的画面一一在脑中,在眼前划过,他将脸埋在膝盖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   艾青映发现停电后,立刻就给景弦屋里打电话,却压根没想到,电话铃声直接将景弦吓得浑身发抖,景弦觉得自己都快死了,狭小的卫生间,乃至整个酒店里,全是怕人的东西包围他,他连呼吸都不敢,差点就要窒息。   艾青映见电话无论如何也打不通,放下电话,来到隔壁景弦的房间敲门。   听到敲门声,景弦死命地把自己往墙里贴,艾青映久久敲门没人应答,有些担心,恰好客房服务过来说暂时停电的事,见状帮他用房卡打开景弦的房门。   “景弦?”艾青映一进来,便叫着他的名字,没人应他。   “景弦?人呢?”艾青映打开手机电筒,先去卧室看了眼,没人,又去小厅转了圈,还是没人,他闻到卫生间的香味,顺着走去,走到门边,又问,“景弦,你在吗?”   景弦怕得牙齿都在打颤,他根本不敢睁眼。   艾青映走进卫生间,环视一圈,看到缩在马桶去墙壁之间,身无片缕的景弦,他愣住了,他轻轻叫了声:“景弦?”   景弦的脑袋埋在手臂与膝盖里,充耳不闻。   “景弦,怎么了……”艾青映立即蹲下身,靠近他,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这是?”   景弦却夸张地用力甩开他的手,往角落里缩得更多。   艾青映皱眉,伸手过去,强硬地将景弦的脸掰过来:“怎么了?”   景弦颤抖着不敢睁眼,“是我啊,景弦,是我。”,艾青映尽量放低声音,“没事的,没事啊。”   景弦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瞧见手电筒白色灯光下正正常常的那个人,脸颊上,那人的手掌也有温度,墙上也有影子。   景弦呜咽几声,忽地扑到艾青映怀中,紧紧抱着,再也不松手。   艾青映满头雾水,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抱着景弦站起来。景弦仿佛考拉,双腿盘着他的腰,双手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臂,脑袋窝在他的肩膀里,颤抖着,又闭上了双眼。艾青映抱着他走出卫生间,走进卧室,要将他放到床上。   景弦却依旧抱着他,松也不松。   他便伸手去掰景弦的手,毕竟躺在床上会舒服点,景弦却又呜咽起来,好委屈的声音啊。   艾青映很担忧,可是看着景弦这样依赖自己的样子,又有些高兴。   “好好好,我抱着你。”他抱着景弦,坐在床边,轻声,低头问闭着眼的景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景弦不说话。   “酒店里电路出了点问题,暂时停电了,刚刚客房服务员说,很快就到电了。”   景弦反而往他怀里埋得更多,艾青映轻柔抚摸着他的后背,碎碎说着话:“是不是害怕呀?没关系呀。”   景弦再呜咽,艾青映心道,难道说中了?景弦怕黑吗?怕鬼?   好可爱啊。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就连怕黑,他都觉得可爱。   艾青映便一直抱着景弦,摸着他的后背,在景弦耳边轻声说话,景弦的颤抖渐渐平缓,却还是扒着他不松手,艾青映便用哄孩子的语调说:“手这样用力抱着,不疼嘛?”   景弦不动,也不说话。   艾青映笑着说:“要不你把手也藏到我怀里?”   景弦的手顿了顿,艾青映伸手去拉他的手,他挣扎片刻,便由艾青映将他的双手拉到怀里也紧紧护着。艾青映自言自语:“这乌漆墨黑的,干些什么好呢?要不我给你唱歌听?”   “嗯。”景弦终于发出声音,却还是暗藏着委屈。   艾青映抱着他,跟摇孩子似的,唱了几首民谣。   景弦的双眼缓缓张开,终于敢面对眼前的黑暗,因为有人在陪着他。   唱到第三首时,电回来了,屋子霎时大亮。   景弦的眼睛受不住,正要赶紧闭上,艾青映的手掌已经捂住他的眼睛:“先闭一会儿,光太强了。”   景弦的眼睛在他掌心小心睁开,睫毛扇过他的掌心,艾青映再轻笑。   艾青映的笑声唤醒景弦,他回想刚刚一刻钟里的事,恨不得挖地钻进去。然而,他此时还什么衣服也没穿的,窝在艾青映怀里,他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我放手了啊?”艾青映松开他的手,低头看他的脸,笑道,“脸上是还没洗干净的洗面奶?”   景弦有些讪讪地睁眼,也不敢看他,手去撑着床板,想要起身。   “又用完就扔了啊?”艾青映故作委屈地抱怨。   景弦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慢吞吞站起来,背对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不过——”艾青映又开口,景弦的脚步顿住,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不过,嘿嘿,可以看到美人的身子,也不错!”   “…………”景弦下意识就要瞪他,可他还有什么脸面瞪人家,他不仅没有脸,他还大步冲进了卫生间,彻底没脸再见人了!要关门时,他的手又顿住,他还有些害怕,瞄了眼不远处的艾青映,正笑眯眯看他,他一咬牙,门没关,转身就去洗脸。   竟然连门都没关?不科学啊。   艾青映确定,景弦一定还没彻底缓下神来!   一边怕鬼怕再停电,一边怕被外面的人嘲笑,景弦十分紧张地迅速洗完脸,洗好澡,抹好护肤品与身体乳,穿好睡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磨磨蹭蹭地走出卫生间。   “洗好了?”艾青映笑着起身,故意道,“那我先回去了?”   果然,景弦立即惊慌抬头看他。   “我走啦?明早来叫你,明天我们去吃烤全羊。”   “…………”景弦目送艾青映往门外走,想叫住他,又开不了口。青映的老板很大方,一行都住套房,景弦自费,自然也是住套房。原本住得很舒服,这个时候,套房便太大、太可怕了。   景弦看着越走越远的艾青映,脸上都露出几分委屈巴巴来了。   艾青映以为会被留下来,没想到都到门口了,还没留,他有些忐忑,难道他意会错了?伸手要去拉门了,景弦还是没开口,他回头看了眼,看到景弦难得出现的可怜模样。   他的心瞬时软成水。   他又走回来,伸手捏捏景弦的脸,低头问他:“你怎么啦?”   景弦这会儿顾不上面子,整个人还处在吓懵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任他捏着脸,同样低着头,小声道:“我,我——你——”,却是说不出请艾青映留下来的话。   明明是他自己说往后恢复正常关系的,怎能这么不要脸呢?   艾青映也不忍心再逗他,十分体贴地帮他找理由:“是不是担心半夜又停电,不方便啊?那我今晚在你房间陪你吧,怎么样?万一又停电了,也能互相帮个忙。”   “…………”景弦立即抬头看他,双眼亮亮的。   艾青映欢喜笑出声。   艾青映的坏毛病又犯了,故意道:“我留下来陪你,可是有代价的,我可不便宜。”   “…………”   艾青映伸手去捏捏他睡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我只陪睡,是那个睡哦。”   景弦面露惊讶与愠怒,看他几眼,扭头就走。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艾青映立即追过去,“不用陪不用陪,我在沙发上坐着陪你睡,行不行?行不行?”   景弦躺到床上,扯起被子包住自己,不言不语。   “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啊!别生气!我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求你了!”   景弦这才又揭开被子,被子盖在下巴处,仰躺着看床边陪着笑的艾青映。   “不生气了?”艾青映松了口气。   看了片刻,景弦说:“谢谢你。”   高帽子戴上来,艾青映更不敢轻举妄动,他笑着弯腰对景弦说:“不客气。”   景弦这才露出些微笑意,梨涡也露了出来。   艾青映心中一动,又轻声问道:“不睡,那可不可以,亲一亲?”   “…………”   “就一下。”艾青映朝他眨眼,“可不可以呀?”   景弦明知自己应该说“不可以”。   可他脑中乱糟糟,心情也还未完全平复,艾青映见他久久不回复,又可怜巴巴:“那就不亲好了,我去沙发上坐着。”   真奇怪,本来就不该亲亲的,他们有什么好亲的?这人又有什么好可怜巴巴的?   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可他偏偏看不得这副委屈样子。   艾青映转身要走,景弦从被子里伸出手,指头勾住艾青映的裤子口袋。   艾青映回头看他。   景弦松手,竖起食指:“就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正常更新时间是下午14-15点,有时候会提前更新。   这几天都会给大家发红包。 第21章 纯净灵魂   艾青映完全没想到,景弦竟然真的答应了!他不过随口问问而已!他就是逗逗景弦而已!   艾青映双眼冒出惊喜, 回身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可以?!”   “不要算了。”景弦打算翻身。   艾青映扑过去, 扑到景弦身上, 景弦皱眉:“太重了!太——”   “啾。”艾青映已经轻轻地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景弦一动不动。   “嘿嘿。”艾青映傻笑着直起身子, 说到做到, “我在沙发上陪你!”   倒是乖,景弦心中嘀咕,没有再说话,更不好意思再回身,一直背对着艾青映。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毕竟又发生了好多难以理解的事,两人之间有些许的不对,他还被吓得不轻。   然而, 当他睁开眼,面前的墙壁上, 就是艾青映的影子。   他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双眼也变得格外沉重,终于沉沉睡着。   这一夜,景弦梦到自己飞了起来,极为畅快, 伸手便能拥抱风, 他就想这样一直飞着,再也不回地面。地面上却有人一直在叫他,在朝他挥手, 在追着他跑,他往地面看去,明明隔得那样远,却能看到那人面上清晰笑容,梦里,他不禁也笑了。   艾青映是个正经的夜猫子,景弦睡着后,他不敢做其他事,怕弄出动静来。便戴着耳机玩手机,平常偶尔还打打游戏,这会儿他又在搜“景弦”,景弦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也非天天开讲座,论文也非随手就写,网上视频与相关都有限,他已经看了很多遍,却还在一遍遍地看。   读书的时候,跟女孩子谈过恋爱,可是没有哪一个人像景弦这般,给他这种感觉。   甚至是一种,他完全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非要描述的话,他横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景弦横卧睡着的背影,又想到刚刚窝在自己怀里考拉一样的景弦,大约就是,小考拉盘上来的时候,心瞬间便满了。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抱到这只考拉,让这只可爱的小考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呢?   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清晨醒来,两人倒是都睡得不错。   景弦还有些不自在,尤其这会儿格外清醒,再度想到自己光着往那人怀里扑……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艾青映神清气爽,他想多跟景弦待一块儿,却也知道景弦是比较正经且容易较真的那类人,这时候他当然不会故意再去逗景弦。道了“早安”,他便乖乖回自己房间去。   这也果然让景弦松了口气,虽说面皮已是皇帝新装,好歹还能装装相吧。   否则,他今天又还有什么脸跟他们去吃烤全羊啊。   他倒不是贪那口欲,他是很好奇会怎么烤,会是架起来用明火烤吗?   新疆有时差,这里的人早晨十点才吃早饭,在上海的话,家里都要开始准备午餐了,晚上的天也黑得极晚,据说,夏天的时候,晚上十点,乌鲁木齐的天还是亮的。   队友们昨晚大醉一场,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床,却是刚刚好的时候,当地人准备吃午饭了,他们一同坐车去乌鲁木齐市郊吃烤全羊。   在一个类似于农家乐的地方,还有小花园,甚至有亭子与溪水,只是估计很少有人打理,很粗犷,并不精致,溪水也将要干涸,却也没有违和感,很有当地风貌,景弦还挺喜欢的。   有队友去挑羊,景弦左右看看,正准备去那小花园逛逛。   艾青映兴奋走来,朝他挥手:“来,那里在烤羊!”   景弦精神一振,立马跟着艾青映过去,瞧见几个维族人正从一个土坑里往外拿烤好的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烤!   艾青映上前跟人家搭话,问一只羊多少钱,又问多久才能烤好,还问是什么原理。   对方笑着都告诉他,景弦听得津津有味,站在原地又看了半个钟头,才去那个小花园。   正是秋天,草地虽杂,却开着不少五彩缤纷的野花,人也挺多。景弦往最高的那个小亭子走去,正要望远,艾青映叫他:“景弦。”   他回头,艾青映的脸从柱子后冒出来,伸出手来:“送给你。”   景弦往他的手瞄去,一束野花。   艾青映笑得比盛放的花还要灿烂。   “…………”景弦猛地一个激灵,立即从亭子另一头跑了。   艾青映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无声地笑了会儿,直接将那束野花插进T恤左侧的小口袋里。吃全羊时,队友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便叹气:“唉,我有心,美人无意啊!!”   景弦面色不好,队友们大笑:“应该的!!景大神就不该搭理你!!!”   “…………”景弦抬头看艾青映跟着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的,胸前那束野花倒是始终没蔫。   他暗自撇嘴。   景弦本想说些什么,告诉大家别总乱开玩笑,他和那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可这话一出口,势必又要解释更多,他还要替这人保密一些事呢。   他想了想,索性也就不说了,趁机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正视自己与对方的立场。   一只羊已经分好,就摆在桌上,景弦埋头静静吃,无视他们的笑闹。   虽说总被开玩笑,这一天,景弦玩得也挺开心。   按照计划,明日他们便会直接开车往南疆去。   只是次日出发时,他发现,只有他和艾青映两个人,艾青映解释道:“他们觉着坐车累,直接坐飞机走了,到了再转车。”   景弦当真了,压根不知,队友们也可想自驾了,完全是被艾青映给轰走的。   虽说因为曾经车|震过,与艾青映独处一辆车中,多少有些尴尬,念及快要看到心心念念的刻石,更多的还是激动。   艾青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独处机会,本想一路上好好逗弄景弦,岂料这一路风景格外震撼,不说景弦了,就是他自己,都不时停车下来,与景弦各种拍照。   他们本来只打算去库车县与拜城县,一是看库车王府,二就是拜城县里的那个刘平国刻石,听景弦说,刻石全名叫《龟兹左将军刘平国摩崖》,是由东汉年间的刘平国带领匠人所刻。   后因沿途风景太美,他们又额外去了不少地方。   五天后,他们进入库车县,先去看了库车王府,据闻是中国最后一个世袭王府,如今已是旅游景点,还见到了尚在的王妃。王府重新修建过,艾青映一进去,看到内里装修,便道:“这不跟环球港一个风格?有什么好看的?”   环球港是上海的一个商场,装修风格的确跟这儿很像,带着点华丽的中东风格,只不过环球港的清淡多了。   景弦本还小心翼翼地抚摸墙壁,听到他这话,简直不知是该笑好,还是气好了。   艾青映赔笑,赶紧做出请的姿势,请景弦再往里走。   景弦瞪他一眼,暂且放他一马。   这一路的相处,两人倒不至于默契十足,却也的确培养出一些革命情感来。   艾青映觉得景弦简直就是百科全书,问啥答啥,什么都知道。他感觉,自己在景弦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个白痴。   偏偏景弦人美心善,还道:“术业有专攻,你会写歌,我就不会。”   艾青映立马又嘚瑟起来,景弦不得不翻他几个白眼。   从库车离开后,他们往刻石的所在地黑英山乡镇而去。   刻石刻于东汉年间,千年过去,又曾遭遇洪水等等,早已模糊,甚至很不好找。   艾青映理解的刻石,就是刻在那儿,随时去随时能看,到了才知道有多困难。先说这个地方,那是无比偏僻,几乎都没有人出没,难得碰到几个人,还都不会说汉语,语言不通。他们是跟着导航开的,可是导航导的那条路在修路,他们只好自己摸索。   找不到人,问不到路,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全部作废。   路过大片胡杨林,开完一段柏油路,前面就全是土路,艾青映打开车门,下车四处看看,有好几个分叉,却又不知道往哪个开才是对的。景弦跟着下车,望着远处的山脉,应当就是在那儿,可如何过去,是个大问题。   景弦眸子沉沉,看着艾青映走来走去的身影,是有些抱歉的。   他知道难找,却没想到会这样难找,艾青映没有义务这样陪他,可是他难得来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看到才行。   他打算让艾青映先开车回到县里,他自己找了当地人明天再过来。   正要开口,艾青映大步回来:“就走中间这条!大不了开错了回头再来!”   “…………”景弦欲言又止。   “走呀!”艾青映叫他,没有一点不耐烦。   景弦吞下要说的话,再度上车,艾青映直接往前开,很不幸,开到一半,面前就是几棵倒在中间枯萎的大树,不知何时被风刮倒,又无人清理,显然这条路走不通。   艾青映调头,再走左侧那条路,这一回好不容易拐弯拐弯再拐弯,却是离那些山脉越来越远,又开错了,他便再回头。   原本他们打算得很好,看完了,趁天还没黑好回县里,这下好了,已经下午六点多,他们还在原地踏步。   看着艾青映倒车,转着方向盘,开往新的路,景弦到底开口:“要不……算了。”   “算了?”艾青映扭头看景弦,“你不是期待很久,特别想要看到吗?”   “天快黑了——”   艾青映打断他的话:“你想看吗?”   “…………”   “想吗?说实话。”   景弦点头。   艾青映笑:“那今天就一定要看到!”说完,他就收起笑容,狠狠道,“我就不信了!我跟这地方耗上了!车里吃的喝的都有,就连被子衣服都有,大不了在这儿过几夜!”   景弦的双眼变得无比明亮,他不敢让艾青映看到,扭头看向窗外。   他其实也是这种一旦确定目标,不达成就誓不罢休的人。   试到第四条路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正确的路,也顺利到达一块黑色的碑刻面前。   碑刻显然是由政府安放在此处,上头雕刻着“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几个大字,太阳已开始落山,他们穿上厚实衣服,下车仔细看,碑刻上头还有维吾尔族语,背面则是详细介绍了刻石的内容与由来。   艾青映问:“不会是这个吧?”   大多数人看到这里的确就算差不多了。   景弦望着不远处的人工堤坝与山崖,摇头:“真正的在山上。”   艾青映回眸看那两座山,在这人少的地方,既荒凉却又威严,想象到千年之前此处的情形,他也不由有些热血沸腾,主动道:“那我们去山上?!”   “会很难找。”景弦想说,他自己去就好。   艾青映已道:“怕啥,我陪着你啊!”   景弦静静又看艾青映一眼,两人的双眼都无比明亮,耳边还有山脉间冲出河谷的水流过的“哗啦啦”声,他却还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俩趁着落日余晖往山崖走,艾青映捡了两根树枝,递一根给景弦。   景弦解释:“倒不至于爬山,刻石是刻在崖壁上,我们找到地方,仰头看看就成,这里的山很不好爬,太危险。”   “好。”艾青映很听话,却也没有扔了树枝。   他们俩肩并肩往山崖越走越近,仰头努力去找,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景弦再解释:“过去太多年,风沙太多,雨水洗刷,很难分辨。”   “那咋办?”   “只能碰运气了。”景弦手扶着山壁慢慢地走,虽是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坚定。   艾青映跟在他身后,说道:“难得来,一定要找到!”   景弦笑笑不说话。   两人沿着山壁走了怕是有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刻石,艾青映帮他找,瞧见左侧山壁上似乎有字,他立马兴奋道:“你快看,那个是不是!!”   景弦闻言立马回头看来,好像真有刻字!他赶紧大步跑去,脚下却都是石块,他的脚踩了个空,一只脚陷进石缝里,身子一歪,他痛得吸冷气。   艾青映吓得立马过来抱住他的上半身,急道:“疼不疼,疼不疼?”   景弦痛得半靠着他的怀抱,借由艾青映的帮助,好不容易将脚□□,扶着艾青映的手,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还是坚持走到山壁下,仰头去看,艾青映扶着他,还在担心他的脚,景弦却失落发现,那不是。   他顿时十分沮丧,眼看天也要黑了,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他想要看到的。   他有个同学曾来过,也没有看到,他不信邪,以为将来有一天,自己过来,一定能看到。   没想到也是一样的结果,脚还疼成这样。   有时候,放弃的念头常常来得莫名其妙。   景弦低垂着脑袋,回身要走,艾青映拉住他:“怎么了?”   “不看了,找不到的。”景弦低声说。   “都来了啊!”   “我不想看了。”   “怕什么啊!我陪你啊,大不了我们晚上睡这儿,明早趁亮再来!”   景弦仰头看他真诚的脸,更觉对不住他,摇头:“不看了。”   艾青映急了:“不行,必须看!”   景弦也有些急:“我脚疼成这样了!还怎么看!不看了!我说不看,就不看!”   艾青映微愣,除了两人初次相遇那晚,景弦抱着将死的念头,用这样重的语气与他说过话,再没听过。   “你生气了吗?”艾青映小心问他。   景弦瘪着嘴:“没有。”   “那为什么……”   “不想说话。”   “不就浪费了点时间,脚也崴到了吗,嗨,这算什么事呀?我说了要陪你找到,就一定会找到!”   “我不用——”   艾青映直接抱着景弦坐在石头上,伸手就去脱他的鞋。   “干什么?”   “我看看你脚还好不好,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一定要继续!”艾青映已经隔着袜子去揉他的脚,景弦痛得靠在他怀里连连吸冷气,他抬眼看去,夕阳下,艾青映的侧脸坚硬而又柔软,他再低头,艾青映小心地这里按按,那里揉揉。   他抽了抽鼻子。   “疼啊?要哭啦?”艾青映逗他。   “哼。”景弦撇过脸去。   艾青映笑出声。   脚没大事,就是崴了,还有点肿,艾青映又抱着他起身,将他小心放下,便背对他趴下。   “干什么?”   “我背你。”   “我不要。”   “上来!”   “我很重。”   艾青映笑:“又不是没抱过,重什么呀。”   “…………”景弦羞恼地想自己走路,艾青映的双手已经后伸过来,直接将他拉到自己背上,说道:“抱好了啊!”,说着,直起身子,他已经背起景弦,景弦不得不用腿脚勾住他。   艾青映踩着山路,一只手扶着他的腿,另一只手扶着山壁,边走边说:“这样你也看得高一些,你再仔细看看,一定会找到的!”   兴许是艾青映的话给了景弦足够平静的力量,心静眼也利了,就连运气都变好许多,夕阳快要消失前的一刻,景弦看到了山壁上几乎难以分辨的字迹,这次再不是看错,是真真正正的刻石。   景弦的手颤抖着去抚摸山壁,随后就把下巴搭在艾青映的脑袋上,哭了起来。   艾青映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仰头看去,景弦的下巴已经离开他的头顶,哭着再度仔细看那山壁,并轻轻伸出双手去抚摸。   艾青映懂了,就跟他写出一首极为满意的歌,兴奋得想要呐喊想哭一样,这也是一种喜悦吧。   景弦的确是喜极而泣。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能够亲眼见到千年前的东西,能够亲手抚摸,是至上的荣耀与幸福。   而这次的幸福又来得这样不易,他的掌心不过是冰冷岩壁,他却仿佛能感知到数年前的匠人与那颗守卫的心,他的先祖们曾经便是在此抵御外敌,维护国土。他侧耳贴在山壁上,也仿佛能够听到千年前那些凿壁与雕刻时坚忍不拔的声音,真真切切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与心灵。   越想,他的眼泪越要往下落。   艾青映背着他,不打扰他,安静听他哭。   景弦哭得差不多了,天也早就黑了。   景弦抽抽鼻子,低头不好意思道:“见笑了……”   “哈哈,没什么,我有时候听到特别喜欢的歌,或是写了特别牛逼的歌,也会有哭的冲动。”艾青映其实很享受,景弦太可爱了,也是真正热爱着所热爱的一切,他非常钦佩,也非常喜欢这样的人,景弦越哭,他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景弦说他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人追,而是没人敢追吧?   这样的人,心灵纯净,的确容易令人自惭形秽。   那个陷害景弦的女人就被刺激得直接变成个标准的bitch,因为得不到,就要毁去这样美好的存在。   他不是别人,他一定要拥有这个在他看来最完美的灵魂。   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保护灵魂的纯净。   景弦哭累了,又道:“我们走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都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了!”艾青映不仅没将他放下,还将他的腿抱得更紧,背着他走下山路,又经过堤坝,往他们停着的车子走去,边走,他边道,“今晚我们就住车里,明早还可以看日出,太阳升起后,你再来仔细看看,多拍点照,你觉得行吗?”   “嗯。”   天色很黑,又是这样空旷偏僻的地方,风声猎猎,若是平常,景弦早就吓死了,是真的被吓死。   这也是头一回,他身置这样绝对空旷的黑暗中,却没有产生一点的恐惧。   因为他的手臂环了个明亮而又温暖的人。 第22章 礼物   景弦也将艾青映搂得更紧,拒绝再想其他的事。   在这样辽阔荒芜而又黑暗的地方, 他只有手臂之间的这个人, 就暂且允许他心中的恶魔多存活哪怕片刻吧。   他们是在乌鲁木齐租的一辆越野车, 来前, 在乌鲁木齐, 艾青映便囤了很多吃的,路上又补充了许多。这里太干,又太冷,很能保存东西,几天前买的蛋糕与面包也都好好的。   艾青映发现,景弦特别挑食,不吃的一大堆,爱吃的几乎没有, 面包与蛋糕却是好歹宁愿吃一些,却也要选那种清淡口味的, 芝士、奶油、炼乳、果酱等食材用得多的, 他也不吃。   回到车里,艾青映打开车里的灯,翻出一瓶红花油来,给景弦揉脚踝。   景弦开始有些不自在, 又想到自己刚刚那些样子, 反正都看过了,也就随他去。   揉开后,艾青映用湿纸巾擦了手, 再翻出一大堆吃的来,递给景弦:“可惜有点冷。”   “没关系。”景弦朝他笑笑,多亏这个人,自己才能看到这些。   一通折腾,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景弦太过兴奋,一点儿也不想睡。   艾青映指了窗外:“你看星星。”   景弦凑到窗边往外看,这才是真正的蓝丝绒吧,缀满碎钻。   艾青映帮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按下一点车窗,景弦趴在车窗上看星空,看远处的高山,心中既沉静,却又伴随着风声而不时澎湃。   艾青映在车里放了音乐,是他们乐队自己的歌,景弦更觉享受,这片天地间是真的只有他们俩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都静静听歌、看星星。   “其实——”艾青映忽然开口。   “嗯?”景弦背对着他出声。   “零点了。”   “嗯。”   “十八号了,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景弦赶紧收回视线,回头看他,艾青映朝他笑。   若不是他非要来这里看刻石,他们早已回到县城里,条件再差,好歹也能有碗面吃,有块蛋糕吃。景弦自小,每年过生日,都要吃外婆亲手煮的面,在他看来,这是件很重要的事,这令他很自责。   他不再看星星,回身,跪坐在车座上,从塑料袋中翻找出一个巧克力味道的瑞士卷。打开自己一只随身携带的背包,从中翻出一只记号笔。   他拧开笔帽,问艾青映:“有打火机吗?”   “有啊。”艾青映有些看不明白,将打火机递给他,还笑,“这是可以直接打火的。”   景弦的手顿了顿,接到手中,去点燃那支笔,笔竟然就燃了起来!   艾青映目瞪口呆,竟然还可以这样玩?   景弦看到他呆了的样子,微笑解释:“这种笔是可以点燃的。”说完,他将那小块蛋糕捧在手里,依然跪坐,连同那支“蜡烛”递到艾青映面前,“生日快乐。”   艾青映高兴笑出声,露出喜不自禁的模样。   景弦又示意他看那只笔:“许个愿,当蜡烛吹了。”   “我可以将愿望说出来吗?”   “不可以。”   艾青映便有些委屈,景弦看在他过生日的份上没瞪他,催他:“快许愿,吹蜡烛。”   “好吧。”艾青映便真的双手合十,对着星空许愿,回头笑,“我吹啦?”   “吹吧。”景弦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艾青映“呼”地一声,将“蜡烛”给吹了,景弦将蛋糕放他手里:“吃掉。”   艾青映很听话,一口就咬了大半,嘴边还有巧克力粉,景弦淡淡笑,艾青映又问:“生日,有礼物吗?”   景弦心中一动,还真的有礼物,这次旅程多亏这人,他过得不仅仅是快乐,而是一连实现两个梦想,那枚坠子本就要送出的,正愁找不到理由,就当做生日礼物吧!   坠子,他也是随身携带的,他正要去拿早就包装好的盒子。   艾青映又道:“我能自己选择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景弦认真询问。   “我要你亲亲我。”   “…………”   他说得无比直白,双眼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景弦只觉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可以嘛?”艾青映软软地问。   景弦下意识就要拒绝,绝不能再过界。   可是——   他满脸期待,双眼闪耀甚过头顶那块蓝丝绒上缀着的所有宝石,景弦挣扎着、犹豫着,艾青映再装可怜:“不可以嘛——”   景弦依然跪坐在座位上,却已经倾身过去,飞速地在艾青映的嘴角印了个吻。   亲完,景弦就立即缩回来,甚至扭头就想打开车门下车。   艾青映却扑过来,自后背覆盖住他,手掌也覆盖住放在正欲开门的他的手上,艾青映在他耳边轻声说:“亲过就要跑嘛。”   “…………”景弦的手指轻微颤抖。   “亲过我是要负责的哦。”说着,艾青映又轻啄他的耳垂,景弦使劲地缩,艾青映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他直接扳过来,面对面。   艾青映低头仔细看他,景弦也不得不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   “景弦。”艾青映叫他名字,“你能猜到我许的愿吗?”   景弦的嘴唇不时颤抖,脑中更是乱七八糟,摇头:“猜,猜不到。”   “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就靠你了哦。”艾青映说完,便低头吻住他。   景弦推搡几下,完全推不开,艾青映身子沉沉。但很快,他也没了推搡的力气,他的整具身体都被那人圈在怀中,他被压在车窗户上,被一遍遍地亲吻。   快要堕入漩涡中时,景弦悲哀,而又莫名兴奋地想,那就再一次吧,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却也没有办法真的只有“一次”。   景弦从前也没有过这种经历,唯有的几次,都是与面前这人。他现实生活中没有gay朋友,唯一一个白帆,也是前些日子才得以性取向相认,网上却有很多网友,据他了解,也不是所有人天生做这事都会有快感,尤其是bottom,甚至很多情侣就是因为这方面不和谐而分手。   景弦也不知是因为对方到底是当鸭的,虽然也刚弯,到底天赋异禀,所以技巧还不错,还是两人比较合拍,总而言之,与这人做这事还挺好。   景弦到底不是真正的性冷淡,没有抵抗住诱惑,当晚于是便有了一次之外的其他次数。   两人折腾完,景弦喘气都喘得不太利索,却不知该鸭是什么神奇体质,背着他能走那么多路,刚刚那样折腾,这会儿还能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到了这个份上,景弦也没有好扭捏的,并未拒绝,靠在他身上平缓呼吸。   艾青映靠在景弦耳边,轻声说着话:“我许的愿望果然实现了哎。”   景弦没搭理他,艾青映又道:“还想多实现几次。”   说着,他的手便往下滑去,景弦生气推开他:“有完没完了!”   爽归爽,他也很疼的好吗!   艾青映这才朝他眨眼睛:“所以你的确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咯?”   “…………”这个时候还要逗他吗?   坏心眼就是坏心眼!   景弦扭头,就想从他怀里出去,“好啦好啦,不气不气!”,艾青映赶紧又扑过来抱住他,搂在怀里,再用一层厚的羊绒毯裹住景弦,景弦动弹不得,也是实在没劲,就没再动,继续窝在他怀中,艾青映又问,“说实在的,我的技术怎么样呀?”   “糟糕透了。”景弦冷冷道。   “啊……真的啊……”   “哼。”   艾青映又笑:“那以后我多练习几次,就好了,是吧?”   景弦懒得搭理他,没有练习的机会了,这次回去,他结束休假,也会开始新人生,修身养性才是正经事,两人的这段不正当关系,到此为止。反正这鸭对他的信息一无所知,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运动量到底比较大,艾青映又嘀咕几句,景弦便在他怀中睡着了。   景弦睡前是惦记着将那枚坠子送给他的,无奈太困,连眨眼的劲也没有,快睡着时,他想,回去的路上再给他吧。   为了让景弦睡得舒服些,他睡着后,艾青映就把他平放在后车座,给他裹好,自己则是跨到驾驶座上睡。   与天地同眠,两人均是一夜好梦。   早晨是被直接砸进车里的阳光叫醒,两人用矿泉水刷牙洗脸,便又再度往刻石走去,这次景弦准备得很充分,带了纸笔,也带了相机与手机,还拿了尺子等工具。   只是睡过一夜后,他的脚踝便高高肿起,艾青映帮他又用红花油揉搓,才扶着他下车。   景弦说什么也不愿再让他背,好在时间也多,两人慢吞吞地走到昨晚找到的地方,艾青映站在一旁“围观”,景弦这边摸摸,那边拍拍,再拿出卷尺来量量,拿笔再记一记,不知不觉大半天便过去了。   景弦该记录的都记录了,该拍的也拍了,笑眯眯地告诉艾青映,可以返程了。   西北充足的阳光下,他笑得仿佛餍足的猫咪,也像吃饱就睡的小考拉,冷冷的有点儿傲,却又带着几分黏糊,艾青映心里霎时便暖融融的,只想拉到怀里使劲儿地揉。   回程的路上,景弦问:“你这车是从哪儿租的?”   艾青映不在意道:“是助理帮我租的,怎么?”   景弦摇头,他是觉得车|震不太好,尤其还是租来的车,他想把这车直接买了。既然这人也不知道,他回头直接问助理好了。   艾青映看他几眼,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多问。   男人或许和女人不同,女孩容易爱上曾经拥有过自己的人,男人很少因为xing而爱,上下分得很开。但不得不说,愉悦的某种事情,也的确能够拉近两人距离。   尤其艾青映那样耐心地帮助他那么多,景弦路上一直在和艾青映聊天,再不似来时的矜持与冷漠。两人虽说性格与生活,差异到十万八千里去,互不了解,却也真能聊得起来。他说什么,对方都很有耐心地回答,他便也悄悄配合地问对方一些关于音乐的事,他也的确很感兴趣。   艾青映知无不言,还给他唱歌听。   景弦暗自觉得,这算是他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段旅程了。   几天后,他们还得飞成都,机票早已定好。已经多费一天,回去时,他们也不敢再拖延,路上没再看风景。偶尔停下来在路边吃饭,景弦还是一如既往地挑食,艾青映却觉得新疆的东西都好吃,他尤其喜欢吃烤包子,一连能吃六七个。   景弦受不了里头的洋葱,碰也不愿碰,艾青映非递到他面前:“我求求你了,你就尝一口,就一口!回去就吃不到了!真的太好吃了!”   景弦嫌恶地撇开脑袋,艾青映往他嘴边送:“求求你了!”   景弦无奈地只好咬了一口,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很好吃,艾青映见他那怔忪的模样,大笑:“是不是很震惊?!好吃吧!把这个吃了!”   景弦皱眉:“不要,我不要吃洋葱。”   “唉!”艾青映叹气,接着就拿一双新筷子,帮他将那个烤包子里面所有的洋葱都挑了出来。   景弦都看傻眼了,艾青映这才又递过来:“景少爷,您看,这样您可以吃了吗?小的做得可还成?”   景弦笑出声,接过包子:“谢谢。”   景弦吃完那个烤包子,艾青映又给他拿了个新的继续挑洋葱,景弦看得心里暖暖的,刚暖上片刻,忽又意识到,对面的人之所以有这样的行为,是行业所致,是经过许多人才如此。   他并不是人家的唯一。   景弦的心于是又凉了,甚至开始鄙夷自己。   睡几觉,还就真的睡出毛病来了?   他指着自己骂“白痴”。   不论如何,这顿饭,景弦吃了三个烤包子,堪称这阵子吃过的最多一顿,艾青映非常满意。   吃饱喝足,他们继续往乌鲁木齐开,畅想接下来去成都与苏州要去哪里玩。   这两座城市,景弦都很熟悉,他描述:“小时候常去成都,我爸妈有阵子经常去开会,开会便会带上我,我喜欢去看熊猫,有一次还看到两个小熊猫在打架。我说的这个小熊猫,不是幼年熊猫——”   “我知道,是那个专门品种的小熊猫嘛!然后呢?”   “它们俩在打架,窜来窜去,还在树上跳来跳去,都可凶了。后来俩撞到一块儿,就跳了出来,直接跳到我脚边来。我想伸手摸摸,它瞪我一眼,立马跑了,我的手被它的尾巴扫到,毛茸茸的,有点硬,十分舒服。”   艾青映笑:“听起来就很可爱啊!”   景弦面带微笑:“嗯,凶凶的很可爱,可惜我大学以后,就很少有空再去。”   “过几天我们去呗。”   景弦笑着点头,艾青映回眸看他,看到他笑,艾青映心里也甜滋滋的。   说说笑笑的,三天后,他们回到乌鲁木齐。   路上虽然也睡觉休息了,却都是在车里,艾青映是建议住宾馆的,只是景弦的洁癖作祟,还不如睡车上,幸好乌鲁木齐太干、太冷。   到了酒店,景弦二话不说就拿上自己的东西回房间洗澡。   泡了一个多钟头,他才从浴缸起身,他穿上自己的睡袍,出来就去翻找那枚吉他形状的坠子,盘腿坐在床上,他仔细打量那份礼物,他将盒子上已经打好的黑色丝绒蝴蝶结整理得更为端正。他换了衣服,随意穿了条裤子与浅灰色衬衫,衬衫并未束进裤子中,也未打领带,直接穿着拖鞋,拿上房卡,他就出门了。   艾青映就住在隔壁,景弦伸手敲门,等了片刻,“来了!”,艾青映来开门。   伴随着他的声音,涌上来的还有些微水汽与沐浴露的香味,果然,他也是在洗澡,只用浴巾草草围住身子,景弦的双眼蓦地就不知该往哪儿放。   艾青映见是他,立马拉开房门,兴奋问:“是来找我玩吗?!快进来!我在洗澡呢!马上就好!”   景弦这才醒神,将手往前一递:“给你。”   “这是?”艾青映不解。   “嗯,就是,生日礼物!”景弦为掩饰尴尬,说得挺大声。   艾青映却是怔住,盯着盒子看一会儿,又抬头看景弦。   景弦便极为不自在,那枚坠子是某个很出名的奢侈品牌子,年轻人一般都知道,盒子上有很低调的品牌logo,景弦害怕对方误会,赶紧道:“没有其他意思。”   这可不是嫖|资!   然而艾青映听了这话,理解的又是其他意思,景弦是在害羞吗!因而故意要说没有其他意思。   他双眼灼灼盯着景弦看,却是不接礼物。   景弦被看得快要抬不起头了,伸手将盒子塞艾青映手中,转身就走。   艾青映往前走几步,跨出门外,目送景弦的身影“嗖”地一下就没了,满脸笑意。   直到隔壁的关门声响起,他也才关了门,进去拆盒子。   景弦回到屋子里,便很忐忑,他是个很大方的人,却因为几乎没有朋友,很少送礼物,送妹妹,送白帆,与这样的送都不同。难得送一回礼物,也不知对方可否喜欢?更担心对方还是误会,他流连在门后,来回踱着步子。   这些天的相处,他自认,对于那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喜欢,恐怕早就来敲他的门。   为何还不来?   难道不喜欢?看出那是个女式的戒指?很嫌弃吗?   可是搭配在一起很好看啊。   等着等着,等了挺久,门终于被敲响,他特地迟疑片刻,才赶紧拉开门,出乎意料的是,对上的是极为兴奋的面庞不假,却是有两张脸,且是两个女孩的兴奋的脸。   景弦的血液瞬时冷却,冷静问对方:“你好,找谁。”   两个兴奋到不行的女孩也才渐渐回过神,显然是也没想到打开门的会是他,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却些微呆滞,盯着景弦嗫嚅着摇头:“对,对不起,我们敲错门了。”   “没关系。”景弦本想直接关门,鬼使神差地,他忽然又问了句,“你们,找Cyan?”   女孩们的眼睛又是一亮:“是!!先生,你知道他?他是不是住这层?他住哪间啊?!”   景弦看了看她们,摇头:“不清楚。”   他关上门,将女孩们失落的神情关在门外。   莫名地,他心里很不舒服,为何会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找到酒店来,还能准确找到楼层。接着,他做了一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他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隔音效果再好,也架不住,两个女孩就站在他门外说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个七八分。   “……说Cyan就住这间,是我们被骗了?”   “要不还是先走吧。”   “我不!我就要见到他!他们好不容易来一次!”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景弦却还想听,将门小心打开,现出一道细不可见的门缝,声音却是清晰可见了,她们俩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絮絮叨叨。   “Cyan真的睡粉吗?我只听说过Link他们几个遇上合得来的会睡。”   “怎么不睡!上回有人爆料你没看到?那个人就是在酒店蹲到Cyan的!连酒店名字都说出来了,后来证实,Cyan的确住过那间酒店!他们睡了好几次!那个妹子可漂亮了!有聊天记录的!”   毫不夸张,景弦只觉五雷轰顶,下面的话也听不下去,他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差点没腿软。   他回神后,赶紧大步走回卧室,打开自己的电脑立刻上网,什么也不搜,就搜“Cyan”。   他是直接用搜索网页搜,这也是他一次这样搜索“Cyan”。   青映这个乐队只是地下乐队,从不参加地面的任何活动,甚至成员们都没有公开的微博,但架不住唱得好,主唱又帅,小范围内还是颇有人气,能搜出来不少页面。   也由于他们压根不是什么正经的公众人物,自然也没有公关、营销团队,他们也不在乎被说。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压根不会被勒令删除。甚至有些帖子,是因为开贴者自己写太过,被管理员给删了。   因而排在最前面的几个页面,便是那些所谓的“爆料”。   其实这些爆料几乎都是编的,景弦却不知道啊,他连娱乐八卦都没正经看过,明星都认不全。   他的手指颤了颤,点进一个标题为“说说SH某乐队的某主唱”的帖子。   无非就是说她是怎么跟Cyan看对眼,又是怎么睡的,讲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写得有点儿小色|情,文艺又煽情,下面不少妹妹都表示要看哭了。   景弦没看哭,他越看越冷静,以及开始搜索帖子里很多他并不懂的专有名词。   头一个搜的就是,不巧在兰州时,也有个小姑娘提到的“果儿”。   打开的网页都在桌面上,景弦非常平静地一一看完,他再平静起身,又将门打开一条缝,那俩女孩在敲隔壁的门,他等了会儿,隔壁的门被打开,他听到女孩的尖叫声,他用力将门给关上,站在门背后,浑身都是不高兴。   他就等在门后,久久都没等到那两个女孩离去的声音,是进房间了?   景弦依然站在门后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反正始终没等到脚步声从他门前经过,也没等到再有人来敲他的房门。   他离开门,走回卧室,看了看床上放着的电脑。   他忽然上前,用力合上电脑,用最快的速度,十分钟内将东西全部收拾好,转身就出门走了。   套房在酒店最顶层,向来安静,这个时候那人还不知道跟人家小姑娘在房里干什么呢。   景弦一脸平静地拉着他的行李箱,走进电梯,面对镜中的自己,似往日那般冷静,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他这次真的是失心疯了。   跑来自甘堕落,自我轻贱!   他知道“果儿”是什么意思了,是指那些超级迷恋乐队,迷恋某个乐手,迷恋到自愿被睡的人!   看看他这些天来做的事!   电梯内,无人看到,景弦的面色几近崩溃。   再从电梯出来,他恢复以往,迅速办了退房,出门就打车去机场。   一个多小时后,他便搭上最近的飞机回上海。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跑路。   今天临时更改更新时间,不好意思,这章给大家发红包,以后还是下午14-15更新的,有时会提前更。   晚安,明天见。 第23章 “可恶”的直男   在房间内与队友开会的艾青映还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景弦前脚送完礼物刚回房间, 艾青映后脚就站在门里开始撕扯包装纸, 他是打算看明白到底是什么, 便立刻到隔壁骚扰景弦。   岂料他撕扯到一半, 他的队友们听说他回来了, 立马全都涌了过来。   队友与他们分开游玩,走的路线也不一样,他们前天便已回来,针对成都、苏州的演出捣鼓出了些许的新想法,正要与他商量。   艾青映想了想,景弦那么疲累的模样,洗完澡估计要睡一会儿的,他就先跟队友们开会。   队友们眼尖地看到他手中抓着的东西, 纷纷问是什么。   他得意显摆:“景弦送我的礼物。”   “哎哟哎哟!!”大家也都知道他的生日刚过去没几天,“是特地给你送的生日礼物吧!这个牌子, 在乌鲁木齐好像没有卖, 这是人家景大神在上海就给你买了啊!”   艾青映一听,忙问:“真的?!”   他原以为,这是前些日子,他们排练, 景弦提前走的时候, 逛街时随手买的,碰上他过生日,也随手送给他罢了。他很自觉, 知道自己在景弦那里目前还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位。就连炮友都不算的,毕竟技术“糟糕透了”,能不能有下回还要靠继续努力呢。   “我们这两天出去逛,小峰打算给他老婆买点东西带回去,商场里没瞧见这个牌子。”   听了这话,艾青映还得了?不仅是得意地笑,笑得甚至犯起几分傻气。   景弦竟然在上海的时候就给他买了礼物!!不是随手买的!   是特地给他买的!   他笑过,就急急催道:“快快快!!开会!!!”   开完会,他还得找景弦去!   开了一会儿,房门便被敲响,是其中一个也挺帅的队友去开的门,听到女孩的尖叫声,艾青映就知道,又是被粉丝找上门来了。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偶像包袱,本来也不是偶像,甚至不算公众人物,也都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有其他谋生手段,唱歌都是为了自己高兴,行踪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偶尔遇到合得来的女粉丝,队友们的确也睡过。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欺负人的事,是成年男女双方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睡的,这一点,很早之前艾青映就特别叮嘱过他们。   甚至小峰他老婆,当年就是从粉丝发展而来。   艾青映没觉得这件事怎么样,而且早已习以为常,他的队友们没什么人品卑劣者,甚至大部分学历都很不错,还有个博士。有些乐队多少因为女孩闹出不少是非来,他们乐队至今没有。   他自己倒没睡过,原因多方面,可他知道,挺多人想睡自己的,他从来没这个意思,一般对女粉丝是能避则避。   先前算是掰弯他的那人,正因为是个男粉丝,天天跟着他,他给大意了。对方太过赤诚,也说不上是喜欢,更多的是被对方感动与打动,想着自己从未真正喜欢过女孩子,也从未拥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难道是因为还有另一面尚未被发掘?   于是就和那个小男孩谈恋爱了,哪里想到几天而已,就因太过“梦想”而被甩了。   堪称他成年后明亮耀眼的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队友在门口不知道与小姑娘们说什么,不时听到笑声,大家便心知肚明地奸笑。   艾青映便起身道:“行了,先到这儿,晚点再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队友们一哄而散,那两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艾青映也不知,景弦后来听到的关门声,并不是小姑娘进屋,而是其余队友们与那俩小姑娘一同走了,随手帮艾青映关了门。   他们走后,艾青映自然就是开始拆礼物。   这会儿平静些许,他知道小心翼翼拆包装纸了,待他打开盒子,看到安静躺在黑丝绒上的那串链子,上头串着的还是吉他模样的坠子。他真的信了,这真的是景弦在上海时就特意给他买的礼物!!   他“刷”地就站起来,恨不得立即冲到隔壁去。   手已经去开门,他又顿住,按他目前这个状态,冲过去,他势必要亲死景弦不可,说不得又得做某事,他克制不住的。   不行不行,他怕将景弦吓到。   小考拉好不容易愿意抱抱亲亲他,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丢丢的地位,他可得缓缓图之,不能将他的小考拉气得直接弃树而去。   他又松手,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走回桌边,拿起那串链子仔细看,这才看到还有枚小小的戒指,他不由笑出声。他敢笃定,景弦买的时候没想到其他意思,但这戒指分明就是结婚戒指啊。   艾青映笑眯眯地,直接走到镜子前,将那串链子戴到脖颈上,别说,特别好看。   他得意地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把他箱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全部翻出来,一件件地换着拍照。他打算一个小时后去找景弦,就因为他这份贴心,一个小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景弦回到上海是下午三点,他没通知任何人,自己打车回家。   这天是礼拜三,景弦一到家便给林主任打电话,说销假回去上班的事。   手机上有几个陌生的未接来电,他没在意,直接略过,如今广告电话横行。   此时的他迫切地需要回到正常轨道,用工作来淹没自己,天知道,不过才几个小时而已,他有多难熬,他只要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想到自己可能扮演的角色,他就要疯了。   他不仅身体迷恋一个陌生人,他还被人当做肤浅的“果儿”睡,甚至他还为此喜悦!   到了而立之年,为何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极度崩溃的对面反而是极度理智,他给林主任打电话的时候,理性而又平静,浑然就是从前的状态,林主任还真以为他在休假期间调整好了,笑呵呵道:“行,那就下礼拜开始!”   景弦是想明天就回去上班的,林主任已经这样开口,他只犹豫一秒,便同意了。   挂了电话,他开始收拾箱子,换床单、被套,再洗澡,整理书柜,总之是找出一切能做的事情来做。   艾青映终于知道要打扮一下自己,特地挑了件粉色T恤,自认和那坠子上的粉碧玺比较搭配。他精神焕发地去隔壁敲门,久敲无回应,他以为景弦还在睡,便老老实实回去了,隔了一小时再去敲,还是没人,再打隔壁座机,无人回应。   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继续敲门,经过的客房服务诧异:“2618的客人已经退房了。”   “退房?!”   艾青映冲到一楼去询问,果然是退房了,而且好早前就退了,也就是刚给他送了礼物没多久,可他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他用他那但凡涉及感□□宜便变得极为愚钝的大脑仔细思考,思考来,思考去,也没能思考出具体缘由。   他用手抓乱自己的头发,他现在又没法立刻回上海,还有好几场演出要表演,粉丝们早已买好票,期待很久,队友们也很重视,不可能因为他的私事就做罢。   他再抓抓头发,豁出去了,直接给景弦打电话。   却是关机。   他吐出一口气,回到房间,估摸着景弦应该下飞机了,再打,倒是开机了,却始终没人接。   他只好拿起一只手机重新注册了个微信号,去加景弦。   他当然想用自己常用的微信号加,然而一楼的前台说景先生办退房时一句话也没说,面色沉沉,那得多气啊!虽说他压根不知道景弦到底为何生气,也不确定景弦到底是不是因为他而生气,他能确定的是,如果真用自己的微信号去加景弦,景弦一定不理他。   他的微信号ID就是Cyan,想改都改不了。   他忐忐忑忑地搜索景弦的手机号,找到“弦”,提交了加好友申请,便开始等待。   等待了一夜,当然是没等到景弦的通过。   他于是给曾留过联系方式的云远山打电话。   景弦早晨睡醒,喝了杯温的蜂蜜水,便坐在阳台上看书,听到手机响,才进去拿被他压在枕头下的手机。   是云远山的电话,约他吃午饭。   小姑娘说想吃点都德,景弦放下书,换了衣服就开车出门,据同事们说,那家店经常要排队。景弦是个冷漠的人,却会尽可能地对自己认同的亲近之人好,他自己从来不干排队这种事,却也愿意为了妹妹排队。   人果然极其的多,因为他去得早,排在前面,到了营业的时候,他便被直接放了进去,云远山来时,非常惊讶:“哥,你这么早就来了?!”   景弦笑笑,给她倒了杯普洱:“坐下喝茶。”   云远山笑着依言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感慨:“到底什么样子的男的才能被你喜欢上啊!”   “…………”   云远山见他无话可说的样子,又笑出声:“其实,哥,就当是我自私吧!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我应该的确算是家里最高兴的人,因为以后没有女孩子来和我抢你啦!你就永远是我的哥哥了!”   “这话说得,如果我有女朋友,你就不是我妹妹了?”   “不一样,女朋友肯定高于妹妹嘛,我也不敢再肆意打扰你。”   景弦挑眉:“有男朋友就能肆意?”   “哈哈哈!我哥这样的人,找的男朋友势必也是大好人,肯定也会把我当妹妹啦!我也能欺负欺负他,换作是嫂子,我不好意思的!”   景弦好笑,这也是他愿意和云远山待一块儿的原因,不知不觉,便会高兴许多。   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景弦又问:“豆豆呢?”   “她回去了,也要上学的嘛。”   “大学这一个月,感觉怎么样?”   “非常棒!幸好我上音乐学院了!”云远山点好餐,帮景弦倒了杯茶,问他,“这次出去玩得怎么样啊哥?”   “挺好的。”   “哥,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你是去新疆,对吧?那你去乌鲁木齐了吗?”   “怎么?”景弦立马敏锐地看她。   云远山没有察觉,笑道:“我看到青映有去乌鲁木齐巡演啊!就很激动!不过,我知道啦,你是完全不会感兴趣的,你可能都不记得他们了吧,就是上次我去音乐学院看演出时,第一个表演的那支乐队。我很喜欢他们,本来也想去看乌鲁木齐那场的,只是没有时间,现在好后悔,他们那场重新编曲了好几首歌,还出现了一个巨仙的哥哥弹古筝,网上有人录了一小段,我觉得他的古筝弹得和你有的拼!”   景弦越听,心里越毛,幸好化了眼妆,又戴了面纱,没被认出来。   “而且啊,那个哥哥跟你的气质也好像的!我真是太后悔了,我当时就该跟你一起去的!”   景弦暗道,幸好你没去,他赶紧打断妹妹的话,问她:“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事?”   云远山想到Cyan给她打电话时非常认真严谨的求学态度,顿时也认真起来:“是这样的,哥,我有个朋友,他听说你是在博物馆工作,又发表过不少著作,他也很喜欢这些,就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他拜托我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他态度很认真的!”   景弦没当回事,点头:“好啊。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就好,可以直接问我。”   “嘿嘿,其实我已经给了,他昨晚还加你的微信来着,他说你没有通过……”   “是吗。”景弦说着便拿出手机,昨晚早早睡了,到现在他还没看过微信,果然有个好友添加,他立即通过,抬头对云远山笑,“加上了。”   云远山笑得灿烂:“那他以后有问题直接请教你就好啦!”   “嗯。”景弦应下,菜正好也开始上了,服务生站在桌边给他们剪烤乳鸽,他给妹妹的小碟子里搛了个蛋挞,两人说起其他事。   吃完饭,又陪云远山逛了会儿。云远山原先从来不拉上他一同逛街的,如今知道他不是直男,终于拉上了他。   聊起最近新喜欢上的男孩子,与他批判直男是多么的蠢,又是多么可恶。景弦心中觉得好笑,却也深以为然,有些直男,是不是真蠢,他不知道,有些可恶是真的!   或者说,是非常的可恶!   景弦尽职地陪她逛,走进他先前给艾青映买过礼物的店,导购还特地道:“景先生,又到了一枚吉他形状的坠子,您可要看看?”   云远山立即好奇问:“什么样子?我看看,我看看。”   景弦好生尴尬,就怕被发现,他并不想让妹妹以为他是个乱七八糟跟人睡觉的人。   好在云远山看看也就罢了,她不喜欢这样风格的饰品,景弦给她买了些东西,将她送回学校,自己也回了家。   到家后,他想到云远山那位好学的朋友,换了家居服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拿出手机。   果然那人有消息发来——   请问是景老师吗?   对于不必在意的陌生人,景弦甚至没有仔细看对方的昵称与头像,直接回道:是。   对方回复迅速:您好您好!我是有问题想要请教景老师!   兴奋感迎面而来,就连自我介绍都忘了,景弦笑了笑,他有时遇到喜爱的前辈也会如此,他回道:称我景弦即可,大可随意问。   对方再回:好的!景老师!   景弦摇头失笑,开始回答起对面的幼稚问题。   看得出来云远山这个朋友什么也不懂,不过喜爱好像也是真的,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可能也是大学生吧?这个直男,勉强算是可爱吧。   对方一直在问他问题,他便很有耐心地尽职回答,问了一串问题,对方又问他:景老师,您研究的方向是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懂!   景弦回:我近几年研究碑铭、墓志铭等物比较多。   对面自然又是一通好奇,问他可有什么有意思的碑铭。   想到前几天刚看过的刘平国刻石,景弦索性就给他大致说了这个,结果也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乌鲁木齐上头去,再绕一绕,对方又问:景老师您在乌鲁木齐玩得愉快吗?   接着又来一句:如果有趣,下次放假我也想去!   平心而论,是玩得很愉快的,景弦承认了。   对方再问:那老师您有什么吃住行的建议吗?   景弦努力想了想,想到那家酒店的名字,觉得还挺好,青映他们唱歌的那家酒吧也不错,便全告诉对方,甚至就连人民电影院与米粉店也推荐过去。   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些地方的确都很不错。   然而看到这些的艾青映就更迷茫了,明明很喜欢啊,酒店喜欢,酒吧喜欢,电影院都喜欢,就连炒米粉都喜欢,还给他详细说了如何找到那座刻石。   给他送了特别准备的礼物,说不定连他也蛮喜欢的呢,那是为啥要走啊!!   他到底哪里惹人不痛快了啊! 第24章 小朋友   艾青映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微信骚扰景弦, 不忘有礼貌地为下次铺垫:谢谢景老师!再有问题的话, 我还能再来打扰您吗?   景弦很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非常好说话地回道:不用客气, 有问题尽管问。   周末时候, 青映在成都表演,自然又是引得一众粉丝疯狂。   景弦靠躺在床上,肚子上放着笔记本,断断续续地一边翻资料,一边敲键盘写着论文,瞄到右下角的时间,他的手顿了顿,到底是打开网页, 在微博里搜 “青映”,出来一些现场录制的短视频。   成都的演出场所, 相比之下, 比兰州与乌鲁木齐更多,粉丝也更多。   他们在成都表演两场,这晚是第二场,网上的现场视频也比前两场要多很多, 景弦随手打开一个视频, 便是艾青映一脚踩着舞台边沿较高的台子,弹着吉他对台下笑着唱歌,照片是仰拍, 毫无构图技巧,怼着脸直拍,却也能拍得那么好看。   女孩们的尖叫声甚至已经盖过他的歌声。   其实他可以对所有人都这样笑。   景弦面无表情地用手在小键盘上滑,看下面的评论。   长这么好看,又这么会说话,唱歌还好听,天生就是被人爱的。   可是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景弦莫名叹了口气,把页面关了,继续写论文,却再也静不下心。   他打开播放软件,寻找青映的歌,是付费专辑,一百块钱一张,却只有三首歌。评论里很多人在骂他们骗钱,也有粉丝护:青映的歌只唱给懂他们,愿意听他们唱歌的人听!   又有人骂:活该唱了这么多年都不红!只能在地下唱!   自然还是有人解释,甚至粉丝还写了打油诗对骂,景弦看着这些评论,他觉得,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好像本来也不靠这些赚钱,他看看购买次数,最新的一张专辑,连一千次都没有。青映背后的大老板似乎很有钱,出去巡演,人人住套房,吃住都是最好的。   然而巡演的票,只要八十块钱一个人,这是真不想赚钱吧。   该贵的现场反而便宜,好传播与推广的专辑却卖得这么贵。   他们似乎也不想红,只顾自己唱得开心。   因为喜欢现场,希望现场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没想着赚钱,专辑就能贵则贵,爱买买,不买算了?   倒是任性,却又任性得特别可爱而又有趣。   他们老板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景弦觉得这样挺好的,想听,有能力,就买,没有那么热爱,认为不值得,那就不买呗,有什么好骂的呢?   目前购买次数是981,景弦看着缺口有些难受,直接充钱,买了19张。买完19张,他看着那个1000,鬼使神差地,他又买了18张,凑了个1018。   他随意点点,购买页面,他的ID居然排在购买榜第一位。   不论Cyan这个人如何,这个乐队与他们的歌,他很喜欢,愿意支持。   他觉得挺好玩的,不自觉露出笑容,笑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傻逼。   他将脸一冷,关了页面,继续写论文,却没有将音乐关闭。   听着青映的歌,他顺利写完了这天要写的那段论文。   礼拜一,他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多日不见,大家看到他都很高兴,纷纷来跟他打招呼。景弦其实并没有太高兴,心情照例是郁郁的,但是同事们态度回到从前,他便也尽职地恢复从前那般,浅笑着和大家问好。   他昨天特地去买了些巧克力,现在分给大家吃,办公室仿佛就真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只有景弦自己心里知道,笼罩心房的那些阴霾从未离开过。   幸好还有工作可以淹没他,他这次去了趟新疆,实地考察之后,有了更多的心得,除了原先的工作,开始围绕刘平国刻石做起其他研究来,资料没少翻,字儿也没少写,的确少了很多时间胡思乱想。   这次的旅行,给了他更多用以伪装的能量,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充电吧。   起码白帆也没看出来他的不对,甚至为他终于“恢复”而高兴。   他“好”了,也拒绝白帆再天天来看他,白帆有自己的工作。   偏他并不是真的病好了,白天在工作也还好,晚上一旦空下来,还是会想七想八。想到父母的失望,焦虑于自己的未来,甚至还是非常在意别人的眼光,会反复思索同事们的一些行为与言语,生怕同事们背后说他恶心,又害怕去看医生。   当然,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人。   这个时候,多亏云远山的那位朋友。   是的,这位好学的小同学每天准时过来请教景老师,景弦老师也一直以为他的确是妹妹的朋友或者同学。   每次都是睡前,时间不多不少,大约半个小时,再聊上十分钟的天,正好睡觉。   云远山的这位小朋友很懂礼貌,也很会说话,景弦还挺喜欢接受他的请教,乐得指导他。   这天,聊到明式家具,“小朋友”说想看看。   景弦顺口道:这个月底,博物馆的家具展便会结束,想看还是得早些来。   “小朋友”便问:景老师负责的吗?   景弦回复:不是,我只是帮忙,过几天可能会开个讲座。   “小朋友”立即道:太好了!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我想去听一听。   景弦还特地翻出笔记本,找到记下的几个可能的日子,告诉对方,并很关切地说:定下来我跟你说一声,你如果过来,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前排。   对方赶紧道:景老师,麻烦您了!太谢谢您了!   景弦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打字:小朋友,你太客气了,你是远远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被称作“小朋友”的艾青映立马就晕了,晕着晕着,又有些飘飘然。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别人把他当做孩子,可是他好喜欢景弦称呼他叫“小朋友”!!   晕着飘着,他竟然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   景弦愣了愣,笑着摇头,实在是个挺可爱的孩子,顺手把对方的昵称改成“小朋友”。   道了晚安,景弦便睡了。   艾青映则是拎上包就往酒店外冲,被从外回来的Link撞了个正着,奇怪道:“干什么去啊我们的梦想哥哥?大半夜的!”   “我回上海。”   他们今晚在苏州表演,刚回到酒店,本打算在苏州再留几天,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也是搞乐队的朋友正好聚聚,Link便道:“他们都挺想见你的,你不留下来?”   “我回去有急事!”   Link拽住他:“你有什么急事啊!”   艾青映兴冲冲道:“我要回去找我的小考拉!”   “什么鬼啊!”   Link目送着他越跑越远,有其他队友听到声响,出来看了眼,同样纳闷,Link“哦”了声说:“他回上海追他老婆去了。”   “景大神?”   “嗯哼。”   几人哄堂大笑,却也都觉得有趣,他们与艾青映组乐队也有小十年了,有些是新加入的,Link这几人是从一开始就陪在艾青映身边的。尽管如此,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艾青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以为你看清了他,实际你连他家到底住哪儿都不知道,也不知他除了乐队之外还在做什么。   艾青映又并非不把你当朋友,他对队友足够坦诚、信任,且他的性格非常好。   出手大方、豪爽,他们这样的创作型乐队,摩擦不少,每个月总要吵几次架,他从不拿队长与老板的架子,有事说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反而令大家都很钦佩他。   Link比艾青映大七岁,组乐队的时候,艾青映刚成年没多久,正准备上大学,那会儿起,他就很佩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却极有决断的少年。   不过嘛,或许这也才是Cyan被人称作梦想的原因吧。   梦想不正是如此,你以为你碰触到了,你以为你十分了解,实际他永远那样耀眼地遥遥挂在天边,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看清晰。   这么多年来,追着Cyan跑的人太多太多,也没见他对谁真的上心过。   倒是先头那个小男孩,艾青映对他还不错。   Link与队友们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心道,就看这位景大神到底能否真的捕捉这道天边梦想喽!   景弦还不知,此时正有一束梦想,迫不及待地主动撕开朦胧外衣,朝着他缓缓而又缓缓地接近。   第二天,他与同事确定好讲座的时间,他还记得那位小朋友,立刻将时间告诉对方。   小朋友很抱歉地告诉他,时间不凑巧。   这很正常,毕竟不是礼拜天,凑不上时间是应当的。   景弦没放心里,到了讲座的那天,提前十分钟到报告厅,来听讲座的大多是文物或者历史爱好者,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坐了满满一厅的人。同事帮他调试设备,他则是打开电脑,打开自己做的PPT,做好讲座的准备。   时间一到,他便开始发言。   景弦虽是严肃冷漠之人,也不善言辞,实际他讲课是很有趣的,引经据典,还能讲些小故事,开小玩笑,听讲座的观众不时笑出声,且他几乎一句废话也没有,听他说话、讲课,是件很享受的事。   戴了帽子,混迹在人群中的艾青映,本是为了观察景弦而来,没打算暴露,这会儿听得比很多特地赶来的人都要认真,他望着十几排座位之外,坐在主桌上,看也不看稿子一眼,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的景弦,差点都要看呆了。   太帅、太性感,太迷人。   难怪人们总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这还是他头一回正经看到景弦工作的样子,穿着考究的衬衫,打着领带,却又不沉重,精心搭配过,双手闲适地摆在桌上,不时伴随着话语而做些手势,偶尔用手调整话筒高度,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心里也就几个念头,想亲,想抱,想那啥。   当然,那啥,也就是想想,他不至于饥渴至此。   他发觉,每多见一次景弦,想要拥有对方的心情便又多一分。   讲座讲得差不多,到了提问时间。   这次本想低调一些,坚决不暴露的艾青映立马举手,他的速度太快,景弦在喝水,同事立刻发现他,手朝他笑道:“请倒数第六排,戴帽子的这位先生提问。”   艾青映当然知道室内戴帽子不太礼貌,可这是他的伪装啊。   不过他都要提问了,也顾不上了,他接过话筒,立马揭了帽子,起身笑着说:“老师你好,我是有问题——”   “噗——”景弦正喝着水,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瞧见是他,直接呛起来,“咳咳咳!!!”   其他人纷纷面露担心,同事也赶紧上前,弯腰帮景弦拍背。   “…………”艾青映的笑容有点凝固,原来他这么吓人的嘛……   景弦弯腰躲在桌子下,咳得差不多了,接过同事递来的面纸收拾清爽,才又抬头,状似寻常地说:“我没事,喝水呛到了。”接着,眼神明显冷了几分,也不愿直视艾青映,只道,“请提问。”   艾青映的心又凉了,看来是真的很生他的气呀!   他硬着头皮,找了个他在听的过程中特地记在手机备忘录上的问题,景弦也好好回答了,一点儿也不凑合。只可惜,回答途中,正眼也没有往他瞄一回。   再后来,又有其他人提问,无论艾青映怎么举手,景弦都没再点他名。   讲座结束,艾青映自然留到最后,等所有向景弦提问的人都走了,场内还留下景弦、景弦的同事与他三个人,艾青映走到景弦面前。景弦的同事有些讶异,忽而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件事,看看艾青映紧盯着景弦的目光,甚至像狼,他莫名有些发寒。   又看看景弦,同事恍然大悟,轻声道:“景弦,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我进来收设备。”   景弦的病根本就还没好,哪里不明白同事为何会这般,同事是想到那件事了,如果他真的是只猫,身上的毛发恐怕早已全都竖起来。他的手紧紧握着笔,其实已经忘记去在意眼前之人为何会在此处,他满脑子都是当初,一模一样的报告厅,甚至就在这个报告厅的隔壁,那个疯女人冲上来,污蔑他,所有人都吓得、震惊得目瞪口呆,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刚刚的同事或许并没有恶意,毕竟如果有恶意,不会与他相处得这样好。   可是同事片刻的目瞪口呆与立马的离去,令他无比惊慌。   他也没了能力去分辨同事的意思,甚至无法令自己清醒,满脑子都是包围他的,同事们的异样眼光,与那个女人的尖利声音。   艾青映不知这些,讨好地上前,乖乖道:“景弦……原来你在博物馆工作啊!”   景弦低着头,他看不到景弦的表情,愈要贴紧了说:“我听说有讲座,就来看了,真没想到会遇到你!我可想你了,可是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说起来,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啊?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啦?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小熊猫的呀。”   景弦低声道:“别说了。”   他想自己静一静。   艾青映的声音变小:“还是说你生我的气了?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啊,你——”   景弦抬头,大声道:“我说了!别说了!”   艾青映非常惊愕,包括自杀那夜,他都没见过这样的景弦。   是真正的烦躁、焦虑、愤怒而如同困兽一般的景弦。   景弦吼完,眼睛微红,他喘了会儿气,小声道“对不起”,没再看艾青映,抱起电脑就走。   报告厅内彻底只剩艾青映一人,艾青映回头看去,景弦的身影落荒而逃,厅内却仿佛还回荡着景弦的声音。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艾青映。   父母关系虽说一言难尽,他却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也是两方家庭里唯一的孩子,虽说长辈们几乎很少陪伴他,却是对他有求必应。   他向来是个极有魅力又有领导欲的人,同学与朋友们,都很佩服,也乐得被他领导。   他从来也是那个中心,他该生气才是。   可他发现,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因为刚刚景弦吼那一句时,透过景弦微红的双眼,透过愤怒,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景弦的无力、胆怯与彷徨。   景弦的那句“对不起”,太令他难过了。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不就是吼了他一两句么,是他不该突然出现在这里啊,算是他打扰景弦的工作。   再说了,如果吼他两句就能好过一些,那就留下来多吼几句啊,跑什么呢。   景弦的初次出现,很多次出现,都曾敲打过他的心房。   却没有哪次似这次这般,那根轻松而又愉悦的鼓槌,霎时变作利针,精准地刺进他的心脏。   很疼。   他多么希望景弦能够快乐一些,哪怕是流泪,也该是在黑英山乡,山脉之间,河谷之畔,古老刻石旁,那样愉悦而又惊喜,令他着迷的眼泪。   不该是伤心与迷惘的眼泪。 第25章 狠心的景弦哥哥   景弦抱着自己的电脑,冲进安全通道。   他用力推开门, 回身靠在门的背后, 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也觉得对不住Cyan, 一句“对不起”并没有任何用。是他自己有病, 逃脱不了那日的阴影,一点即燃,不论Cyan到底是谁,又与他有过什么牵扯,这次的Cyan又不是故意来找他的,人家不过是来听讲座,遇到不辞而别的他,自然要问清楚。   更何况他们还有那样奇怪的关系。   他不该迁怒于Cyan。   可若是Cyan不出现, 也就不会出现这些事,他尚能够自欺欺人。   景弦用力呼吸, 努力去抑制身上轻微的颤抖, 他从来不是个服输的人。他都自杀过一次了,他不想再输给自己,不想输给那个怯懦的自己,不想再懦弱地选择自杀。   他没事的, 没事的, 一定没事,他反复对自己说。   他能平安无事,继续理性而又理智地, 做所有人眼中那个最骄傲的景弦。   景弦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的“没事的”,面色好歹是恢复过来,他再深吸一口气,抱着电脑这才回到办公室。   却还有些神经质,生怕那位同事跟别人提及报告厅里的事,害怕同事们误解他。   明知道同事不是嘴碎的人,因病而起的小恶魔却在反复狞笑。   坐立不安到下班,没有任何异样,他才抬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开车时,景弦也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人是很奇怪的,例如景弦心里是清晰知道自己有病的,偏偏每次去看医生时,都非常的害怕,生怕医生告诉他,病情又加重了。上次去,医生说他不用吃药,说他的病情还算轻微,要他放开心胸。   是不是这次去,就要吃药了?他病更重了吧?   医生总希望他能说出心情不好的真正缘由,想要与他好好聊聊,他明明是知道的,这样也利于治疗,他却没有胆子把这件事告诉医生,只说自己不知道,医生也有些无奈。   他过不了自己那关。   景弦越想,心中越烦乱,也越不敢去见医生。   本就是个不爱吃饭的人,到家,景弦什么也不想吃,书不想看,论文不想写,焦躁地在家中转来转去,直到微信响起提示音。   他赶紧去打开微信,不论是谁,有人找就好。   是那位小朋友。   景弦莫名松了口气,小朋友问他:景弦老师,您今天的讲座顺利吗?   自初次请教至今,断断续续也已有半个多月,小朋友性格很不错,又是隔着网络,景弦已不知不觉渐渐将这位小朋友当做网上的朋友,他想了想,回道:还算顺利。   小朋友问:什么叫还算呢?   景弦再想想,缓慢打字:遇到不太想遇到的人。   对方仿佛凝滞片刻,一向回复很快的小朋友,过了会儿才又开始输入,发来消息:不想遇到的人,做了什么令您不开心的事吗?   再往下说,就有些深了,没有必要与他人说太多。   景弦便岔开话题:说了很多次,别叫我老师。   小朋友道:那怎么称呼老师?直接叫老师的名字不太有礼貌。   他还发了个害羞的笑容,景弦终于扯了扯嘴角,觉得小朋友很可爱,他直接回道:你是远远的朋友,也叫我哥哥吧。   艾青映的呼吸顿了顿,是很奇妙的感觉。   好似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间便近了太多,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那条天桥仿佛再也不难登,甚至逐渐变成可爱的彩虹,轻轻松松就能渡过。   这次,小朋友沉默了很久。   景弦以为对方是有事要忙,与小朋友不过说了几句话,他的心情却好了挺多,他打算继续写他的论文,便道:小朋友,我得工作了,回见。   艾青映看着“小朋友”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好的,景弦哥哥。   景弦的嘴角再度翘翘,他不是那种到处认弟的人,这也是头一回而已,单纯觉得对方可爱、懂礼貌,而又好学。他想,待他将来病好了,若是这个小朋友愿意,一定要在现实中与小朋友见一面。   景弦说了声“晚安”,便放下手机,仔细看电脑。   艾青映则是翻看着这些天来与景弦的聊天记录。   刚刚景弦让他叫“哥哥”的瞬间,他有了一种被爱的错觉。他早已长大,也已成熟,不认为自己还会过度需求关注与爱,可是他喜爱那种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怦然心动”的陌生感。   他看着看着,便开始傻笑,什么时候,当面叫一声“景弦哥哥”,景弦会是什么模样?   估计又要瞪他,抑或翻白眼,更甚者冷冷嘲讽他吧。   艾青映越想越兴奋,恨不得这会儿就蹦到景弦跟前。蹦是当然不可能的,他其实只想弄明白景弦到底为什么不高兴,然而有些困难,景弦理也不理他,都不想见到他。   他想到一些事,他也要送景弦一份礼物!   他又赶紧起身去打电话联系、沟通,如果做成了,景弦应该会高兴些吧?即便真是他无意中做错什么,应当也会原谅他?   隔天,景弦去上班,见同事们没有任何变化,心又放下一些。   到下午,门卫的大叔给景弦打电话,告诉他:“景老师,有个小年轻找你。”   景弦心里一动,问道:“他叫什么?”   “他说的是个英文名,我也不晓得,小年轻长得帅帅高高的。”   景弦直接道:“谢谢你刘叔,我不认识他,不用放他进来。”   “好嘞!”   景弦直接挂了电话,刘叔回头看他,艾青映无奈道:“叔叔啊,我是真不知道这里要登记身份证,那我回家拿成吗?”   刘叔说:“小伙子啊,景老师说他不认识你,你就算拿来身份证,我也不会让你登记了进去的。”   艾青映叹了口气,见个人咋就这么难呢!   他又问:“叔叔,你们这里几点下班啊?”   “下午是五点半下班。”   “谢谢啊!”艾青映谢完才走。   当天下班,景弦开车出来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艾青映。   想看不着都难,那么耀眼,站在门边,已经引得不少人在暗自打量他。   景弦非常吃惊,而艾青映显然也认出了他与他的车,见他出来,立即笑着往他车前走来。景弦吓坏了,生怕又被同事瞧见,踩了一脚油门,立马走了。   艾青映很失望,总得给个机会问清楚吧。   艾青映是个极为倔强的人,景弦不见他,他非得等到。   自那天起,每天下午五点半,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单位门口。景弦的同事们渐渐都发现了他,青映火,只是火在地下小众圈子里,同事们只知道这是个非常帅的男人,并不认识他。一时之间,人人都在讨论,那人到底在等谁。   先前见过艾青映的那位同事,是在博物馆里头上班,与景弦他们分属两个办公领域。   有天,他过来景弦他们这儿开会,开完会一起下班,他看到门口的艾青映,惊讶之下,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闭嘴,他回头看景弦。   景弦抿嘴,不说话,同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上了另一位同事的车。   景弦的车不觉停下,就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里,艾青映站在车外高墙下,他们俩隔着车前玻璃对视。景弦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过来,有些事情弄明白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首先,他不可能真和男人共度余生。其次,他不能和这样的人厮混。最后,他想永远保持理性,彻底远离爱情,与可能冒头的一些小芽。   放过彼此,过崭新的生活,不好吗?   难得糊涂也不行吗?   艾青映的嘴也紧紧抿着,前些天,他等待的时候,还面带微笑,这几天,面色也越来越严肃。景弦从他脸上看到倔强,景弦看他看了半晌,还是开车走了。   艾青映以为,这次景弦会下车,没想到还是走了。   他想放弃了。   景弦再好,他又何必作践自己?   他真的对这个人好感到了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   值得吗?   天天跑来等,真的太傻了。   艾青映的肩膀耷落,慢吞吞地往回走,走着走着,他的手机响。他拿出来看,是他的景弦哥哥发来的微信:上次提到的,是这本书。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照片,背景似乎是书店。   景弦是去了书店吗?   前几天聊天时,景弦提到过要给他推荐一本书,至今还记得,并且还特地去书店拍给他看。   艾青映无奈了,对陌生人都能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他们好歹睡过那么几次,也曾一同出游过,总有几分感情吧?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艾青映没有选择放弃,第二天,他还是来了。   上海的天已经越来越冷,门边的梧桐树也早已下起金黄色的落叶雨,下午四点多时,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起雨丝,雨越下越大,同事们点的奶茶,直到快下班才送来。   景弦的办公桌靠窗,听着风声,他望着窗外的雨发呆,只愿那人不在。   “景弦,你的!”女同事的声音拉回他,他回头,接过同事递给他的温热奶茶:“谢谢。”   女同事分完奶茶,与另一个女同事坐在一起喝奶茶等下班,两人轻松聊天。   景弦没有喝奶茶,而是依然看着窗外,等他听清楚女同事们的话,正说到“是啊,还在门口,连把伞都没有。”   “到底是等谁呀?哪个小姑娘的心这么狠?”   “那么帅都舍得让他天天等,不要,给我呀!”   两位女同事边说边笑,还有些心疼,甚至都想下去给他送伞。   景弦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下班的时间很快就到,同事们纷纷走了,景弦拖到六点多,拖到保安过来关灯,他不得不拎上包与那杯还没喝的奶茶回家。   再不愿面对,他还是看到了依然站在单位门口的艾青映。   这样冷的天,他就穿件拼色的衬衫,此时早已被淋透,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毫无形象可言,即便如此,他依然是眼前世界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看向他的人依然那么多,包括他们门卫的叔叔。   景弦的车停在门口,雨刷一遍遍地摇晃,车前窗上雨水的痕迹忽多忽少,他与艾青映之间的世界也是忽而明晰,忽然朦胧,艾青映那满脸的倔强却是始终坚决而又确定。   非要逼他是吧。   他就不下车。   景弦收回视线,直接开车走了。   景弦的车子已经开走,甚至已经开离这条街,将要拐弯时,前头突然有个女高中生奔跑着横跨马路,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看到了,却还是往前开,快要碰到那个女孩,他才忽然回神,着急地踩了刹车。   车子离女孩也就只有一两厘米。   女孩没有被撞到,却是吓得坐倒在地上。景弦赶紧解了安全带,下车走到车前,伸手去扶她,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开车太快了。”   女孩吓得脸都有点白了,就着景弦的搀扶起身,也很抱歉地说:“没关系的哥哥,是我乱过马路,对不起,对不起。”   景弦看她没有带伞,从后备箱里拿了把伞递给她,女孩又道了好几声谢,才离去。   景弦坐回车里,双手摆在方向盘上,却是再没了劲去开车。   幸好此时下雨,来往之人并不多,也没有交警,否则他定要被骂,也要被罚。   看到那个女孩淋雨淋成那样,他才明白过来,之所以差点撞了人,是因为他脑中一直在想单位门口那个,淋得比那女孩还要可怜的人。   景弦面色沉沉,看着车前依然在奋力工作的雨刷。   最终他只能叹气出声。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那人的?   景弦将车停到路边的停车位,再去打开后备箱,拿出他自己常用的长柄伞,撑伞往回走。   单位门口,艾青映却还是走前的姿势,景弦是真的服了,这到底是有多倔!!   他如果不来,难不成还要在雨里站一夜?   雨声太大,景弦走到他背后,他甚至完全不知。   景弦无奈而又无力,问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艾青映的身子微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景弦再问:“说啊,到底要怎么样。世上除你之外,只剩我这么一个人了?不工作,不学习,天天就在这儿等着?说好的充实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呢?”   景弦的声音是有些疲惫的,他没有那个资本陪眼前的人玩更多的游戏了。   一切到此为止不好吗。   然而,对面的人却是满脸委屈,景弦甚至以为他快要哭了。   景弦问了一串的话,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雨水浸透,湿湿的,沉沉的,说出来的话也的确全是委屈,他说:“我就想要你抱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鸭鸭:T^T 第26章 我的委屈   景弦那总是充满防备的心,毫不意外地被他这句话中的委屈给罩得严严实实。   景弦的眼角不由往下垂, 不忍看他, 面色也跟着他的委屈变得难过起来。   艾青映看在眼里就更委屈了, 伸手就朝景弦扑来, 冰凉雨水打到景弦的面上, 景弦回过神,想起这是单位门口,吓得回头就跑,艾青映追上他。   到底在单位门口十米远的地方,景弦停下脚步,被艾青映自他身后抱入怀中。   伞够大,景弦往下移了移,完美地遮住他们俩的脸。   艾青映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使劲儿地蹭,伤心道:“你怎么就那么心狠!”   他尽湿的头发蹭得景弦的脖颈里也全是水, 景弦竟不讨厌, 也问他:“你怎么就那么倔?”   “我不管,我不管,你抱抱我。”   “我不抱。”   “不抱我还天天来!!”   “…………”景弦深呼吸,扭头见他的委屈样子, 心里也的确早已不知不觉被雨水浸湿, 软透了,他的一只手撑伞,转过身, 与艾青映面对面,却还是迅速被搂到怀里,他的另一只手到底是环到艾青映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声音放软,“你别是要哭了?不丢人吗?”   “你哭的时候,我也没说你丢人。”   “…………”   “我就要哭我就要哭!要想我不哭,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那你哭吧。”   “你的心太狠了!”艾青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偏这人比他高半头,埋他怀里本就有些怪异,这会儿看起来,真是又凄惨,又好笑。   艾青映磨蹭了会儿,自己直起身子,从景弦手中抢过伞,由他来撑着,并问景弦:“你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总算恢复正常了?”   “你为什么还是回来了?”他再问。   景弦想到那个差点撞上的淋着雨的女孩,故意说:“因为我怕你哭,丢人。”   “你再不来,我真要哭了!丢人就丢人!”   景弦看看淋透的他,叹气道:“走吧,先去我车上,有什么事,我们今天彻底说清楚。”   对方非要等到他,要的无非是一个答案,那就趁机说清楚。   “好。”艾青映说着,还要去拉景弦的手,景弦不客气地甩开。   艾青映不开心地撇撇嘴,也不敢再去拉景弦的手。   坐进车里,景弦将一盒面纸递给他:“擦擦。”   “我要你给我擦。”   “那冻着吧。”景弦作势要收回面纸,艾青映又委屈巴巴地抱住面纸盒,景弦打开车里的暖气,拿了车里的毛毯给他,“裹着。”   “我要你裹。”艾青映继续委屈。   景弦瞪他,他不甘示弱,再这样下去非得感冒。   景弦无奈地只好把毯子给他裹上,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把那杯还没喝的奶茶也递给他:“热的,喝点。”   艾青映委屈坏了,等了这么多天,到底是等到对方的转身,如何不委屈?   他裹着毯子说道:“你给我把吸管戳进去,我再喝。”   “那你别喝了。”景弦作势收回。   “……我喝。”艾青映只好自己委委屈屈地戳了吸管,喝一口,嚼着芋圆吃,还要说,“不甜,我不喜欢。”再看看杯体标签,“这是无糖的,下次我要全糖。”   景弦忍不住想翻白眼:“甜的喝多了蛀牙!”   再说了,哪里还有下次。   “我不管!”   “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太苦了,我太需要糖了。”   “…………”   一边说着不喜欢,一边使劲儿地吸,景弦也是服气了。   景弦惦记着正事,开口道:“我们来说说上次的事——”   “等一等。”艾青映抱着奶茶不放,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手机,甩甩水,打开屏幕,抬头对景弦笑,“没坏哎。”   终于是笑了,不知为何,景弦心里也一松,面色缓和许多。   艾青映的手指点了几下,调出几张照片给景弦看:“你看。”   景弦看了,是几只非常可爱的小熊猫,他想了想,问艾青映:“你在成都拍的?”   艾青映于是又开始控诉:“你明明记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小熊猫的!你为什么要先走!我吓死了!”   景弦瞥他,艾青映又道:“先说正事,先说正事。”   正事不就是不辞而别的事吗?   艾青映这会儿倒是不见委屈模样,笑眯眯地问:“你觉得它们可爱吗?”   “当然。”   “你说,它们的孩子,会可爱吗?”   “废话。”   “嘿嘿。”   “你有话就说。”   艾青映放下奶茶杯,眨巴着眼睛看他,高兴道:“景弦,我给你送个小熊猫吧。”   “…………什么?”饶是景弦,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俩小可爱都是雌性,都要生崽的,我已经抢到了一个认养名额,过些日子,小崽子生下来,你给它取名!往后,它就是你的了!而且我抢到的是终身认养权!”   “…………”景弦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高兴吗?”   景弦心情非常复杂,高兴,的确是高兴的,可是——   景弦问他:“花了多少钱?”   艾青映不在意道:“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呃,就一两万。”   “你当我是白痴吗,大熊猫的终身认养资金是一百万,小熊猫再少也得五十万!”景弦的声音加重。   “就……也还好吧。”   景弦其实从来不是在意钱财的人,可这人赚钱多么不容易啊!至于这样乱花吗?!怕是把所有存款都给花出去了!   “这样,就叫还好?”   艾青映委屈道:“那还没有你给我买的项链贵……”   景弦更生气:“我给你买链子,是指望你还我的?”   “可是我想给你送你喜欢的礼物……想让你高兴……”   “你怎么就这么爱乱花钱!”景弦痛心疾首,“你说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有那么几十万,攒下来,去学点本事,考个证,就是放在银行里收利息,也比这样好!”   “…………”艾青映老老实实挨训。   等训完,他再发言。他原本真觉得无所谓,做景弦一个人的鸭不是挺好的么?也挺好玩的,这会儿却觉得,他得解释清楚,他真的不是鸭!他也真的不穷!他可以尽情给景弦买买买!   “往后再别这样了,知道不知道?”景弦沉着脸。   “嗯。”艾青映乖乖应下。   景弦又道:“稍后,我把钱转给你。”   艾青映不愿意:“如果你非要转给我,项链也还给你,今天下雨,我没舍得戴。”   景弦被他说得语塞,艾青映撇过脸去,他到底有多倔,景弦是领教到了。   一口气横在心底出不去,他知道,这几十万是别想还回去了,毕竟他也并不想收回已经送出去的那份礼物。   景弦看他身上湿透的衣服,便道:“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不要。”   “感冒你就高兴了?”景弦厉色。   艾青映瞄他一眼,突然又高兴了,景弦是在担心、心疼他吧?   他这才点头:“去买衣服。”   景弦开车带他去买衣服,半路上景弦也很纳闷,说好了将事情说清楚就一拍两散,到最后,怎么又买衣服来了?该说的事情被打了岔,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到商场,景弦打算带他去自己常去的那几家店,艾青映“哼哼”道:“那几家店的衣服,你给我来一身,买双鞋,再搞个包,十来万就没了,你还是想还我钱。”   “…………”   “别把我当傻子,哼哼。”   景弦便有些一言难尽,给你买好的,还不乐意?   “哼哼。”他还在“哼哼”。   景弦歪脑袋揉揉眉心,无力道:“别学小猪说话。”   艾青映倒是又笑了。   景弦无奈问:“那你要什么?”   “随便买件卫衣,我把身上湿的换下来就成。”   景弦不希望他冻感冒,也不再拖延,与他去二楼的快销牌子买衣服。他随手拿了件卫衣,拿了条牛仔裤,便进试衣间换衣服去了。   景弦在原地转转,又给他挑了几件衬衫,两件开衫,三条牛仔裤,还有一件风衣与两件牛仔外套。   他抱了那些衣服走进试衣间,找到他那间,敲敲门,艾青映探出脑袋:“干吗?”   景弦递给他:“都试试。”   艾青映笑:“你给买的,我都喜欢,不试。”说着,他就出来了,身上已换好衣服,问景弦,“好看吗?”   景弦要承认,很好看,随手拿的普通衣服都能穿得这样好看,不得不佩服。   艾青映见他脸色也就明白了,抢过景弦手中的衣服,抱在怀里,高兴道:“那我们结账去!这些够了!”   景弦点头,两人一同去结账,排了会儿队排到他们。   艾青映下意识地就拿出手机,景弦看他一眼,眼睛微眯,艾青映“嘿嘿”笑,弯着腰朝他伸手:“您请付款。”   收银员都被逗笑了,景弦不由也翘起嘴角,等收银员全部扫完,笑道:“您好,一共两千三百二十六。”   景弦给她扫码,艾青映附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是不是也要扫码,把钱还给你呀?或者是AA?”   景弦瞥他:“有意思?”   艾青映这才老老实实地站直了,收银员一共装了五个袋子给他们,包括艾青映原本的湿衣服。艾青映提到手中,转身就要走,“等等。”,景弦叫住他,“嗯?”,他不解地回头看来。   景弦问收银员:“你好,有剪刀吗。”   “有的!”收银员将剪刀递给景弦。   艾青映还有些不明所以,景弦伸手朝他而来,他的脑袋一缩。   景弦翻个白眼,将他推转过身,从他衣领后拿出标签,温暖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他被雨淋得冰凉的脖颈,不知为何,艾青映突然一个瑟缩,浑身仿佛过电。   景弦已经用剪刀剪去他衣服上的标签,并道:“别动——标签都不剪,膈着不难受吗。”   艾青映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景弦又掀开他的卫衣下摆,弯着腰,找到裤子上的标签也给剪了,“好了。”,他说完,转身将剪刀递给收银员。   艾青映趁机回头飞快地瞄了眼,景弦微笑着与收银员说“谢谢”。   艾青映对于感情从来都是迟钝的,他一直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景弦动心,他虽然是个倔强的人,却也不是所有人、事、物都值得他去倔强,他当然也不明白自己又是何时开始对景弦倔强,更不知为何一定要如此倔强。   仿佛是无意识地,不知不觉便这么做了。   但他会永远清晰记得,就是那个初秋时分,明亮的商场里,景弦帮他剪新衣服标签时,温暖柔软的手指擦过他脖颈的瞬间。   背对着景弦的他,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完完全全喜欢上了景弦。 第27章 我的喜欢   从店里出来,艾青映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景弦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买了十来件衣服才两千多块钱, 他就这么好满足吗?   景弦反而有些心酸了, 想着, 反正都出来了, 索性再一起吃顿饭。   吃饭时候,与他好好聊聊,彻底解开心结,往后一切也都好了。   景弦认为他很可怜,没穿过好衣服,住得也不好,特地带他去了商场内最贵的一家店。   艾青映完全意识不到景弦的想法,他没想到, 给奶茶喝,给买衣服, 还带他去吃饭!   他认为这次的坚持非常有意义!   他脸上更是写满高兴, 吃饭时非常殷勤地帮景弦拉椅子,用开水帮他烫筷子、勺子,顾不上自己吃,只顾给景弦搛菜吃。   景弦不得不说:“你怎么了。”   “我高兴啊!”   “……至于这么高兴?”   艾青映振振有词:“当然了!我等了那么多天, 终于等到你和我说话了, 你还给我买那么多衣服!还带我吃饭!”   “……”景弦吧,便更觉心酸了,实在是很可怜的一个人。那些话卡在喉咙口, 忽然也就不忍心再说。   算了,他想,等吃完饭,送人回家时再说,好歹让人好好吃顿饭。   吃完饭是一个小时后,外面还在下雨,景弦交代道:“你拿件外套出来,稍后下车时套上,外面降温很厉害。”   “那我也给你拿一件。”   “为什么?”   “给你穿啊!”   “……我为什么要穿?”   艾青映理所当然:“你送我回家,好歹去我家喝点什么吧,我给你泡茶!我家有特别好的茶叶!”   景弦想到他那个小破屋子,哪里像是有茶叶的样子?连个正经的喝水杯子都没有,只有一次性的纸杯子。   景弦也不多说,反正到了之后,他们就在车里说清楚。   他安安静静地开车,艾青映却没有片刻的安宁,一直在说话,先是问他要给小熊猫取什么名字,又说小熊猫妈妈生孩子时,他们一起去等小崽子出生,还说他们下周有演出,问景弦来不来看,还要问景弦喜欢吃什么,下次他来请。   景弦被聒噪得只能不时“嗯”几声。   终于到了酒吧楼下,景弦道:“到了。”   “到了?”艾青映纳闷回头,这么快就到了?他一看,是青映酒吧,“怎么来这里了?!”   “不然你是要去哪里?”   艾青映才想起,他太过兴奋,完全忘记告诉景弦他家的住址,他是想带景弦回他真正的家来着,他要带景弦回家喝茶,他欲再开口,景弦已经看向他:“我们来说正事。”   “哦。”他坐直了,他也很关心那天的事。   景弦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今天的他有些可怜,又淋雨又撒娇的,景弦想了想,没有先说“鸭”的事,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这人本质是好的,走上这条路兴许也是迫不得已,景弦也不忍心总是当面跟他说。   景弦便道:“我那天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为,我发现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嗯。”艾青映老实地等他的话。   “我承认,我们俩是有一些很莫名其妙的缘分,例如自杀都能恰好选择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又例如本想睡一次就去死,还被抓进了派出所,包括后面很多次的偶遇——”景弦并不知,其实除了第一次与第二次,其他的偶遇,都是艾青映刻意为之。   景弦继续道:“我也承认,我们有过好几次的亲密接触,因为这些事,我对生活有了更多感触,我非常感谢你,尤其是上次出去玩那些天,多亏你的帮助,我才看到刻石真貌。可是这样的关系,是在成年的我们双方都认同以及相互尊重的前提下进行的,我不会瞧不起你,你也不该随意践踏我的真心实意。”   “践踏?”艾青映不明白。   景弦抿唇片刻,到底是道:“那天,有女孩去找你了。”   “呃,好像是,的确来敲我的门。”艾青映仔细想了想。   景弦的面色,在车里不太好看,抬眼看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   景弦些微愠怒,见他不愿意自己开口,气道:“我上网都搜过了!你经常睡你的粉丝!那天那两个女孩就是送上门找你睡的!你的确开门让她们进去了!你又把我当成什么?!我行为不端,和没有感情的人睡觉的确不对,可我也从来没有小瞧你,你凭什么这样看我!又凭什么这样对我!”   艾青映懵了:“你说啥呢?”   景弦抿嘴不说话了,艾青映仔细想了想,哭笑不得:“我的哥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景弦不理他,艾青映无奈道:“我什么时候睡我的粉丝了?我从来不睡粉啊!!那天,的确有两个女孩来敲门,后来她们和我的队友一起走了啊!那天,我们在开会,开完会我离开去敲你的门,没人答应,我还以为你在睡觉。我就一直在看你送我的礼物,过了会儿,我再去敲门,人家说你已经退房走了!吓死我了!”   “……”景弦不相信地看他。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睡粉!”   “那网上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网上什么事啊?”   景弦将手机拿出来,找到那个页面,递到艾青映面前:“你自己看看,人家连地点都有!还有酒店套房照片!”   艾青映还真的拿去看,看了会儿,他更是无语:“这位大姐文笔也太菜了吧,你看,这个帖子是去年3月26号那天直播的。那天,我也记得,因为有演出,的确在北京不错,也的确住在那家酒店不错,我每次去都住这家,是这间房也不错,可那个时间,我正在我的房间里写歌啊!我睡的哪门子的粉!”   “……”景弦不太相信地看他。   艾青映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相册中翻了翻,递给景弦看:“我亲爱的景弦哥哥,您请看,我当时为了记下某几段临时哼出来的旋律,全程都在拍摄。”   景弦拿到手里看了,还真的是,镜头拍到桌子,桌上就有艾青映的手表,日期与时间都做不了假。   所以……网上真的是瞎编的?   景弦突然发现,自己确确实实就是个白痴,竟然会相信这种低级的网络帖子。   艾青映再道:“你就是为了这事不辞而别啊?”   话语中很有崩溃与无言以对之意,景弦的脸都有些烧了,是非常丢人,这件事本身就很丢人,更丢人的是,他还当面告诉对方,并质问。   艾青映仰天叹了口气,才又低头认真看景弦,看了半晌,说:“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啊?”还有些失落,“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呀。”   “我们本来也不熟!”景弦丢脸丢得浑身不自在,他立即开了车锁,催道,“下车!快走!”   “我不走。”   景弦瞪他,艾青映嬉皮笑脸:“没想到,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嘛!那我也去网上写帖子,就写你和我的!保管比那大姐写得好!”   景弦心中有气,却是气自己,气自己是个白痴。   他气得面上都遮掩不住了,艾青映不敢再得罪他,立即道:“别气别气,千万别跟我生气,我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刚刚说,跟我一起出去玩,很好玩,那以后只要是周末或者假期,我再出去唱歌时,你跟我一起去呗?时间久了,我们不就熟了吗?”   “我才不去,我也不想和你多熟。”景弦趁机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和你说清楚。我们俩的这种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艾青映闻言有些不愿意,不过他转念一想,他既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往后就要好好地追景弦,结束荒唐的前一段关系,开始认真的追求,开启下一段全新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对。   有终才有始嘛!   他乖乖点头:“好。”   景弦见他答得这样痛快,有些讶异,却也轻松下来,虽说还有淡淡忧愁。   景弦再道:“还有些话,上次我就说过了,我希望你能开始新的生活。你赚钱不容易,往后别再乱花钱,也希望你能彻底与过去那些身份道别。”   艾青映心中好笑,这是还把他当鸭呢?   他立马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也误会了。”   景弦立马凝眸看他,声音再度紧绷起来:“还有什么事?”   他还丢什么人了!   “呃,就是……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那什么啊?”艾青映见他再度紧绷,他发现景弦也从来不当面提“鸭”这个字,只好先这么问。   “不是你告诉我朋友的?”景弦看他,“我给你的钱,你还说是那什么,而且你总那么说,你话里不就是那个意思。”   “呃……”艾青映看着景弦瞪得圆圆的眼睛,说道,“其实我是开玩笑……”   “开玩笑?开这样的玩笑有意思?”这次换景弦一脸崩溃,声音甚至不稳,“你故意误导我?看我热闹?”   艾青映吓得赶紧道:“不不不,我没有故意逗你的意思——我,我很早很早之前干过,早就不干了!真的!”   景弦不相信地怒视他,艾青映赶紧表态:“你放心!真的!早就没那回事了!你朋友那时候怀疑我是那啥,我总不能完全骗他吧!但我真的很久没这样做过了!真的啊!”   景弦仔细看他,发觉他一脸真诚,应当真的是真的吧?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唱歌!我天天都在排练,哪里也不去!”艾青映已经无比后悔了,是他把这件事想得太容易,景弦面皮太薄。   艾青映当然不知道,这个无中生有的身份,到底曾令景弦有多么困扰。   这个在他已经接受那人是鸭的时候,跟他说从来不是,只是开玩笑,才是真叫他崩溃。   艾青映真诚地看着他,景弦慢慢松下那口气,对他道:“既然是很早之前的事,你以后一定不可以再这么做。”   “一定一定!”   景弦仔细想了想,这样也挺好的,他也终于能够放心了,他再叮嘱:“既然喜欢唱歌,就好好唱歌。如果你因为想要买新耳机,或是新吉他,钱不凑手,我可以借钱给你,但你千万不要再去重复从前的生活,也不可以再乱花钱。”   “那我可以经常去找你啦?”艾青映迅速抓住重点。   景弦一噎,又冷冷道:“不可以,除非实在是要用急钱,否则再也别来找我,尤其不许再到我的单位找我。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知道没有?你要积极向上,好好学习,认真存钱。”   “知道啦。”   知道是一回事,照不照做是另外一回事,而且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惹怒景弦。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下车吧。”   艾青映不太舍得下车,他其实还很好奇那天在报告厅,景弦那番反应,为何会那么大?犹豫了会儿,他没问,怕刺激到景弦。   他曾看到过景弦真正的脆弱。   他今天已经收获太多,他伸手去将车后座的几个袋子提到手中,笑道:“那我下车啦?”   “嗯。”   艾青映打开车门下车,十分利落。   景弦的心中却是突然漫起忧伤,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他强忍着不回头看一眼,艾青映甩上车门时,他到底回眸看去,艾青映也站在车外看着他。   外面飘着小雨,轻轻落在艾青映的身上。   他们隔窗对视了会儿,景弦按下车窗,又看他片刻,轻声道:“祝你的崭新生活光明灿烂。”   艾青映翘起嘴角笑,那是必然的,他的新生活将多出一个“爱”,必然光明灿烂。   艾青映告诉景弦:“你的也会是。”   景弦对他笑笑:“谢谢。”   说完,景弦倒车离去,再没往身后看一眼,尽管他其实很想。   一路上,心里空落落的,以为很难打发,没想到几句话也就说清楚了。   往后,这段关系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吧?   景弦不由自嘲,他心里知道,他对那个人是有点念念不忘的,或许是那个人的身体,或许是笑容,抑或歌声,甚至可能再相处下去,他真的会喜欢上这个人。   但是他们注定了不应该有任何结果。   与那人的身份倒无关,否则最初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那人睡。   他先前最在意的是那人耍弄他,现在发觉,那人原来并没有骗他,也没有不尊重他,更没有把他当做肤浅的果儿,也一直努力生活。他反正有钱,有学识,还怕教不好,养不好那人吗。   而是因为,他的人生,不能再出现任何岔口,他不想让父母失望,不想迷失自我。   道理他都明白,到家,从停车场上楼时,他还是有些闷闷的。   进门的时候,他刚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手机响。   他拿出来看,小朋友发来的微信,问他:景弦哥哥,你在家吗?   景弦立即回复:刚到家。   他推开门,正要去开灯,小朋友又说:景弦哥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景弦回复:什么?   景弦伸手去按灯,灯亮的瞬间,他低头,看到小朋友新发来的两句话:   景弦哥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想告诉他。 第28章 我来啦   景弦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后, 面带笑容, 打字回复:恭喜你啊, 小朋友, 放心大胆地去告诉他吧。   对面发来一个笑脸, 又问他:景弦哥哥,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他?   景弦微怔,这个小朋友难道也是gay?   对面已经又发来一段话:我很担心,他不会喜欢我。   景弦回过神,继续面带笑容,缓缓打字:你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你喜欢的人, 一定也会喜欢上你。   小朋友连着发来三个笑容,说道:借您吉言啦!   景弦面上笑容加深, 心情也突然变得明朗。   喜欢的确是一件格外幸福的事, 他没有,不代表不会为他人高兴。   小朋友又道:我准备认真追他啦!   景弦笑着回复:加油,祝你成功。   后来几天,艾青映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单位楼下, 女同事们在办公室吃下午茶休息时, 倒是又提起他:“那个小帅哥不来了,是放弃了,还是追到啦?”   “肯定是放弃了咯, 那天淋雨淋成那样,我见犹怜啊。我听露露说,她是快六点的时候下班,那个小帅哥还在呢。后来她东西忘拿,六点半又回来,小帅哥已经不在啦。”   “哎哟,太可惜了,小姑娘心太狠。”   景弦背对她们,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逐渐发呆。   生活看起来的确已渐渐步入正轨,表面上,一切都恢复至他能掌控的模样。   有了喜欢之人的那位小朋友每天与他说话时,飞扬的心情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   他已经下定决心,周末要去看心理医生,他想把自己的病治好,他这次会和医生好好聊一聊,他自己如果不敢去面对,又哪来勇气去面对更多人。   他想,这算是一个好现象吧?   他想变成从前的自己。   礼拜五时,女同事们又打算吃下午茶,单位门口外五十米的地方新开了家仙豆糕的店,暂时无法叫外卖。景弦的办公室里一共三个人,其他两位都是女同事,也常有隔壁的其他女同事过来串门,景弦近来心情还算可以,主动去帮她们买仙豆糕。   买到热热的刚出炉的仙豆糕,景弦还特地帮女同事们又去买了几杯咖啡,咖啡店也在附近。他进去时,点好单,便站在取餐处等。等了会儿,他觉着有些不对劲,不禁回头看了眼,一看,他便有些发愣。   他身后的座位上,坐了几位女人,正对他指指点点。   其中一人是刘心语的好朋友及同事,刘心语就是当初迷恋他且害他的那个疯女人,她们的办公区域在博物馆展厅内,难得碰到一面,景弦更是难得来这些店中买东西,不想今天竟然碰到。   景弦抿嘴,转过身,不看她们。   刘心语的好朋友却是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他目光平静,一动不动。   她却问:“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上班啊?”   景弦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   她怒道:“心语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至今还在看心理医生,好几次想要自杀,差点要送到精神病院!你倒好,还能光鲜亮丽地过来上班,你不就仗着家里有背景!不然你这样人品低劣的死同性恋,早该被开除了!”   景弦的手逐渐握紧,牙齿也紧紧咬着,浑身紧绷。   她还要再说,另外几个她的女同事走来,拉她:“好了好了,别说了,走了走了!”   “我就要说,凭什么啊!”她放大声音,其他人都不由往他们看来。   景弦点的咖啡也做好了,服务生小心将打包好的纸袋子递给他:“您的咖啡好了。”   景弦不想与这些人计较,伸手就去提纸袋子,回头想走。   “死同性恋!!”那个女人却是大声吼他,吼得整个店突然就寂静起来,人人看来。   那几个女同事用力将她给拉出咖啡店,景弦还站在原地。   “先生。”服务生小声叫他。   景弦缓慢回神:“没事。”   服务生很担心地小声道:“我,我也是gay,没什么呀。”   景弦看他一眼,朝他笑笑,拎着纸袋子也推门走了。   他一路平静而又正常地回到办公室,与女同事们说笑,甚至自己也吃了两块仙豆糕,还告诉她们,他觉得肉松咸蛋黄糯米的更好吃。   下班后,回到家,刚将门关上,灯也没开。   他手一松,包与手机落在地面,他顺着门滑坐到地上,他双腿弯曲,双臂环抱双腿,脸埋在膝盖里,瞬时哭出了声。   他至今也不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恶意的谩骂与侮辱,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他早就拒绝刘心语,直接说他们并不合适,在第一次刘心语邀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来对她礼貌有加,毫无一丝暧昧。   刘心语害他到如此境地,他没有利用任何身份与背景去加害于她,她和她的朋友们为何又如此对待他?   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振作起来面对怯懦的自己,为何又要再次将他摁进那片污水之中?   这几个月来,他偷偷哭过很多次。   哭自己的无力,哭自己陷在怪圈中出不来,他真的想不通,为何偏偏是他,为何非要是他?   哭自己的怯懦,哭自己的退缩。   哭自己仿佛变作另一个人,一个只会躲起来哭的懦弱陌生人。   景弦痛苦地用脑袋使劲儿地往后砸门,他边哭,边用手去擦眼泪。   他刚鼓起的勇气,已经再次被他的眼泪给浇灭,化作灰烬,一丝不剩。   没人知道的黑暗角落里,他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面上是擦不掉的眼泪,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本不想看,连着响了好几声,都是微信的声音。   他想到那个小朋友,可能也是gay的小朋友,小朋友说这几天不在上海。   他哭着,捡起地上的手机,果然是小朋友发来的微信。   小朋友:景弦哥哥,你下班了吗!   小朋友:我回来了!   小朋友:我打算去见我喜欢的人啦,你在干什么呀?!   对方满满的喜悦感迎面而来,景弦反而哭得更厉害,他已经失去这种单纯的喜悦太久。   他在干什么?   景弦哭着哭着,不觉打字道:我想死。   把这三个字发送出去,景弦才察觉出不对,他又迅速撤回。   对面显然是已经看到,小朋友:??????   打完问号,对方迅速弹来视频,景弦赶紧拒绝。对方再次弹来,屏幕上满是他的眼泪,他慌乱地点了好几次,没能拒绝掉,反而点了接受。   视频接通的瞬间,他吓得立即反扣手机,直接关机。   扔了手机,他伏在膝盖里继续哭。   艾青映却是立刻从沙发里蹦起来,他打算在无锡开个新的livehouse,这是四月时就开始的计划,这几天装修得差不多,昨天正式开张,他必须要在场。刚回来,洗好澡躺在沙发上刚准备逗逗他的景弦哥哥,哪里料到会碰到这种事?!   刚刚视频连通的瞬间,他听到景弦的哭声了。   这是又要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地干什么又要死?前阵子不是挺开心的?不是说好一起开始新生活?这几天,他们在微信上聊天,景弦的心情也一直很好!   艾青映拿上景弦上回给他买的风衣,套在身上就冲出家门。   艾青映自己住在松江,是独栋的别墅,环境堪称是鸟语花香,方便他找灵感写歌。   他往市区开,还是要挺久时间的,他刚上车就给人打电话,急道:“你现在去那个日月光附近,就是靠近瑞金南路那里,那里不有个挺出名的小区么,我先前跟你说过,景弦住的,挺清静的,对对,就是那里,你快去帮我看着!   你就在门口等着!等等我会叫一份外卖送过去,给景弦,你最好能拦下,拦不下的话,如果门卫帮着打电话,你灵活点,听仔细了,看他到底住哪一间!你给我盯紧了!好,我大概一个小时能到!你一定要看好了!”   艾青映挂了电话,立马以景弦的地址与电话叫了份离他家最近的外卖。   二十分钟,外卖员便到了派送地点,艾青映不知道景弦到底住哪一间,没填具体地址。外卖员在小区附近,被艾青映的人拦了下来,说外卖就是他的。报出了名字与电话,外卖员便信了,将东西给他。   再去问门卫,门卫自然会打电话联系景弦。如果有座机就能接通,没有的话,好歹能知道到底住哪儿。   又是几分钟后,他的人给他打来电话:“那位景弦先生没下来,说是外卖送错,不过我打听到了,他住在18栋,8楼22室。”   艾青映大松一口气:“你能想办法混上楼吗?”   “能。”   “那你就守在他家门口,小心动静,千万别让他出现意外!”   “好,您放心。”   近一个小时后,艾青映终于从拥堵的高架下来,艰难开到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属于中档小区,看管不是特别严,看他开的车也挺好,给了张停车券,就放他进去了。艾青映顺利在景弦家门口,与人会合,他吐出一口气,小声问道:“有什么奇怪动静吗?”   “没有,只是里面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啊。”   艾青映便道:“你敲他门,就说走错了,看他是什么反应。”   艾青映这么做是有缘由的,景弦这个人,非常的爱面子,当初自杀,也是因为接受不了他人的眼光。他也非常自知,景弦目前并没有喜欢他,甚至拒绝见到他,他贸然出现在景弦面前,并不是什么好事,没准景弦往后更不乐意见他,因为见到了景弦最难堪的时候。   “好。”保镖上前去敲门,敲第一次,没人应声,他在艾青映的示意下,再敲第二次。   终于门后有了动静,是景弦沙哑的声音:“谁?”   “是我啊,老陈!我来找你喝酒了!”   景弦道:“你敲错门了。”   “是吗?哎呀不好意思啊先生!”   “没关系。”   他看向艾青映,艾青映又松了口气,最起码,目前人还好好的,听声音好像也没有在哭了?   艾青映后来让人回去,自己整夜坐在景弦家门口,不时就给景弦发微信。   十点多时,景弦开机了,因为景弦回复了他的微信:我没有事,小朋友不要担心啊[微笑]。   艾青映便更心疼了。   哭成那样,还能笑着说没事。   艾青映想了想,打字说:景弦哥哥,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让我叫你哥哥?我也把你当作我的哥哥,我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景弦沉默。   艾青映再打:我有喜欢的人,第一个告诉你。你又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呢?快乐的事就该分享,伤心的事也该平摊啊,那样快乐双倍,伤心也会消散。   景弦沉默更久,艾青映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景弦回复:你上次,说你喜欢的是“他”。   艾青映打起精神:是,我喜欢男人,因为那个人,我确定了这件事。   景弦:我是gay。   艾青映不再说话,等景弦说。   景弦似乎一直在犹豫不决,因为对面一直在输入,却没有任何信息发来,直到景弦发来好长一段的话,艾青映才知道,他一直在打字。   艾青映仔仔细细地看了他那一大段话,大致还是自杀那夜,景弦跟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多了报告厅那段。原来当初景弦就是在博物馆的报告厅被那疯女人冲上去污蔑的,难怪景弦上回会有那般反应。这次还多了最新的一段,也就是今天新发生的事。   看到那个傻逼女人说的话,做的事,艾青映气得恨不得上去踹那个bitch几脚。   艾青映从来是男女平等,男人做的事,男人应该担的权利与义务,女人同样应该拥有,不论世道如何,起码他向来如此。   那么一个这样傻逼的女人,做了这样傻逼的事,该不该打?   该!   当然,艾青映现在也顾不得去想这些,他直接道:景弦哥哥,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吗。   景弦问:什么。   艾青映:那就是纯种傻逼。   景弦:……   艾青映:我说话直,您别生气。为了这些纯种傻逼,你将自己困在这样的境地里,你是否对得起自己?你这样的人,跟这种傻逼计较?景弦哥哥,你那么厉害,懂那么多,性格那么好,为什么要在意区区几个傻逼呢?   景弦:……   艾青映:你会因为她丢工作?你会因为她被同事孤立?你会因为她被领导训斥?你会因为她而失去你的知识与风度?你会吗?   景弦:不会。   艾青映:你还是你,那你为什么要为一个傻逼而生气而折磨自己?   艾青映暂时不知道景弦是否有被说动一些,虽然他也估计很难。   景弦没有再回复他,大约半个小时后,景弦才回复:谢谢你小朋友,愿意听我说这些。   他又赶紧回复:没关系,我不会告诉远远。   景弦:谢谢。我要睡了,你也早些睡,晚安。   艾青映也回了个“晚安”,景弦再也没回复。   但艾青映的心放下一些,景弦既然有心与他说这些,说明目前应当没有死的念头了。且将这些说出来,心里应该能好过许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腿脚,他打算就陪在这里。   又想到那个什么刘心语,还有下午的bitch。   他冷笑,谁让他不高兴,他也要让谁不高兴。   再说,这种堂而皇之的卑劣施害者,凭什么还站在道德制高点,过得高高在上、高高兴兴?!   不就欺负景弦脾气好?!   景弦愿意放过她们,他不愿意。 第29章 温暖人生   景弦一直睡不着。   互道晚安后,枕下手机又响, 他拿出来看, 小朋友:景弦哥哥, 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的, 我还想要当面告诉你, 我喜欢的人到底有多好,我也想让你知道,喜欢上一个男人真的不丢人,能找到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而又快乐的事。值得全世界来嫉妒的同时,也值得全世界的祝福。   景弦到底扯唇笑了笑,小朋友是还在怕他自杀吗。   先前那个情绪上来时,的确又有点犯病, 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别人的眼光,耳边都是那个女人尖利的“死同性恋”。后来被那个误接的视频一打岔, 他就回了点神, 再后来聊了那么久,他好很多了。   是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平躺着,手握手机, 看天花板, 到底是缓缓睡着。   早晨,景弦准时起床,刷牙洗脸, 比往常更早地出门去上班。   停在路口等红灯时,他看着前方出神,有人敲他的窗户,他以为是交警,回头看去,却是大吃一惊,是已经消失好几天的Cyan。   他发愣,艾青映再敲敲。   艾青映指着红灯,示意快变绿了,叫他赶紧开门。糊里糊涂的,景弦就真的开了车锁,艾青映立马笑着打开车门坐上车。景弦还没回神,他已经系好安全带,笑道:“绿灯亮了!”   景弦才回神,不好再赶人下车,他踩了油门,将车开走。   景弦一直没有说话,开出一个路口,他刚要问艾青映为什么会在这里,艾青映已经自己道:“我先前在这儿偶遇到你几次,猜想你应该是住在附近,我今天就来碰运气啦!果然又遇到你了。”   景弦没有怀疑,开着车,问道:“我不是说过,我们再不见面了?”   “可是我有事情要找你嘛。”   “……你好好说话。”景弦话虽如此,其实心里并不排斥,尤其经过昨晚一夜,再听到熟悉的,撒娇的又乖乖的声音,他发现他还挺高兴的,很安慰,心里也暖暖的。   艾青映爽朗地笑:“你早上几点上班呀?来得及的话,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我可不想再吐。”   艾青映又夸张地笑,说道:“我先前去你单位门口等你的时候,看到有家烘蛋森林,好像最近蛮红的,我们买了到你车里一起吃吧?”   景弦没理他,他又撒娇:“好不好嘛。”   景弦趁红灯瞪他,艾青映朝他认真眨眼睛:“好不好?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好吧。”景弦答应了,还顺带猜测,“是小熊猫崽崽要生了?”   “哈哈,还没有,不过快了!”艾青映很高兴,可见景弦是真的喜欢小熊猫,才一直记在心里,这个礼物选得好!   到他单位附近,车子停在路边,艾青映下车先去全家买豆浆,又到隔壁的烘蛋森林买了好几包现做的各样吐司,提着上了车,每一样都拆开包装递给景弦:“多吃些,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没有放奇怪的酱料。”   景弦无奈:“你就不能省着些?”   艾青映笑着不说话,盯着他吃了一块,景弦点头表示“还可以”,他也才一起吃。   景弦问他:“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是上次在乌鲁木齐,你不是帮我们演奏过嘛。”   “嗯,怎么了?”   “昨晚,我们将那个视频传到了微博上。”   “嗯。”景弦知道,演出时,他们有请摄影师在下面录。   “反响特别棒,全是夸你的,还有疯狂迷恋你的。当然了,也顺带着夸我们乐队,哈哈,多亏你。”   景弦微愣,微笑道:“那挺好啊。我也要谢谢你们乐队给我这个机会,那晚,我也很开心。”   艾青映笑着直点头,边吃边道:“我们这个周末要去无锡表演,那是个新开的livehouse……”艾青映昨晚没吃饭,坐在景弦家门口坐了一夜,口渴,肚子也饿,吃得不免就有些快,景弦便皱眉:“你慢些。”   艾青映朝他笑笑,拿起豆浆仰头就喝,喝太快,嘴边流下一些,他还不知,继续吃着吐司说:“我们是第一个上台表演的乐队呃——”   景弦伸手,用指腹揩去他嘴边的豆浆印子,无语道:“就不能慢些吗,又没人跟你抢。”,说着,景弦抽来面纸擦手,对上艾青映微怔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举动,他立马又尴尬了。   “嘿嘿。”艾青映张大嘴巴,“啊呜”一口,把剩下的半个吐司塞嘴里,就当没看到景弦的不自在,吃下去,才双眼亮亮地说,“我们想来点有新意的东西,能再请你表演一次吗?”   景弦听说是这件事,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而是认真思考起来。   他很喜欢乐队与表演的氛围,可是,他不能总是与这个人见面啊,也不能总是参与这种活动,他想了想,拒绝:“不好意思——”   艾青映打断他的话:“不要拒绝我嘛。是周末,不占用你工作的时间,无锡很近,我们坐高铁过去,一个小时都不用。我们周五晚上去,可以去逛南禅寺!周六晚上表演,周天还可以去鼋头渚,或者去看灵山大佛!傍晚回来,半点不影响你上班,还能早些睡!”   景弦又有些心动了,转念一想,不行,上回说好,再也不见面的,他再拒绝:“不行。”   艾青映就很失望地委屈巴巴看他,又翻出手机来给他看:“你看,下面留言都是求上次那位神仙哥哥再表演一次的,我没有任何意思的,表演完绝不纠缠。就当是为了这些可爱的歌迷们,好不好啊?我也是代表我的歌迷、我的队友,我们整个团队,很郑重地邀请你。”   景弦看他手中的手机,的确,大家都很真诚地夸赞他、期待他。   不得不说,这令刚被当面指着鼻子骂过的他,倍觉温暖。   他又想起乌鲁木齐那晚,的确是非常美好的一晚。   他犹豫了一分钟,点头:“好。”   艾青映惊喜笑开:“真的?!”   景弦不由也笑,点头:“嗯。”   两人又针对表演的问题聊了十来分钟,快到景弦上班的时候,艾青映非常自觉地准备下车,景弦将没吃完的吐司都递给他:“拿去吃吧,记得慢点吃。”   艾青映很听话地都提上。   解安全带时,景弦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艾青映笑道:“我有乖乖听你的话,努力充实自己的生活哦,过得非常开心!”   景弦挺高兴的,浅笑:“那就好。”   “你呢?你也要过得开开心心才是!我们当时说好的!”   景弦想到昨天的事,面上没有显示,只是笑着又点点头。   “那我走啦?你晚上下班来酒吧,我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好。”景弦目送他下车,直到他开进单位大门,那人还站在原地,站在他的后视镜里。   九点之后,同事们先后到了,景弦正拿着喷壶在给窗台上的文竹浇水,还没来得及道声“早安”,就听刚进来的女同事兴奋道:“看见没看见没?!”   另一个同事早一分钟进来的,就差没跳起来尖叫:“看到了!小帅哥又来了!”   “提了好几袋子的早饭!这是又改送早饭了啊!”   “我就说他没放弃吧!”   “希望那个不知到底是谁的小姑娘不要再这么狠心了哦!”   说完,同事们跟景弦打招呼:“早啊!景弦!”   “早。”景弦回身,面向她们,满脸笑意。   两位同事差点没被他笑花眼,景弦已经再度转身,仔细给他的文竹浇水。   窗外阳光明媚,他抬头看去,金黄色的树叶间,是蓝色天空与最美好的秋日。   景弦对着无人天空放肆露出大大笑容。   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他又充足了再度伪装的电,他会努力活下去,也会尽力地开心。   去无锡表演,自然又是艾青映临时决定的。   昨夜,他也没事做,在网上搜找了不少关于抑郁症的资讯,似乎非抑郁症的人很不好真正理解与共情他们的敏感与脆弱。艾青映不是心理医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多带着景弦出去玩,让他多见见缤纷世界,让他能够感受到真正的快乐,总归是好事。   上次出去玩,景弦就很开心。   他便将那段视频传上网,也才有了今早这一出。   景弦进单位后,他又等了会儿,便转身走了,边走边笑,兴许是脆弱的缘故,今天的景弦格外的柔和,那点刺全都软了下来,软绵绵的,他好想伸手抱抱。   只可惜,怕吓着景弦。   艾青映联系了心理医生,离开博物馆后便打车去医生那处,他得去咨询咨询。   下班后,景弦开车到青映。   艾青映已经在楼下等他,此时是十一月,天已黑,艾青映站在路灯下,远远地,景弦便看到了他与他的影子。他也看到了景弦,景弦的车还没停下,他就笑着大步跑来。   景弦一眼认出来,他竟然穿的还是自己给买的那件风衣,风衣很薄,只有一层,不冷吗?   “你来啦!”艾青映跟他说话,景弦按下车窗,点点头,“往这儿停,走的时候好倒车。”艾青映指着一个方向,景弦按他说的停好车。   下车的时候,到底忍不住,他问:“你不冷吗?”   “啊?”艾青映纳闷。   “这件衣服太薄,晚上很冷。”   艾青映满脸无所谓:“不冷不冷。”说罢,又笑,“这是你给我买的衣服呀!”   景弦心里又有些酸酸的,觉得他好可怜,应该是除了这件衣服,其他也没有能穿的了吧。景弦差点又要开口,带他去买衣服,好在及时刹车,毕竟他们不能再有其他关系,尤其是金钱关系,会令对方误会。   停好车,上楼,艾青映的队友们已经在了。不知艾青映是否提前打过招呼,先前在兰州与乌鲁木齐时,队友们还开过他们俩的玩笑,这会儿倒是一点也没开,见他来了,纷纷高兴地喊他“景大神”。   景弦翘起嘴角对他们笑,又一一打招呼。   大家便更惊讶,也更佩服,当时也没有相处太久,景弦竟然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艾青映本想先去吃饭,是景弦说先讨论演出的事,他才作罢。   队友们水平很高,性格也好,景弦一直都很喜欢他们,讨论会开得很愉悦,效率也非常高。   景弦从来是个有能力且又认真努力的人,青映的歌,上回在乌鲁木齐时,他几乎就已全都记到脑中。只是上一回,青映新出的那张专辑不曾表演,这回打算表演新专辑中的歌,艾青映拿出几张谱子来:“这是几首新歌,我们来看看哪一首适合加古筝。”   景弦下意识就道:“就那首纯乐《pigeon》好了。”   艾青映愣住,景弦也才反应过来,队友先道:“景大神你竟然连我们的新专辑都听过!!我们从来不搞宣传的!”   景弦只好说:“我买过你们的新专辑,我很喜欢。”   艾青映的目光霎时变得灼灼,队友们已经兴奋地问他:“景大神最喜欢哪一首?”   “呃,我就最喜欢那首鸽子。”   “哈哈哈哈!那是Cyan写的!一手包办!”   “…………”景弦便变得有些尴尬,艾青映则是笑眯眯的,他与景弦坐在一边,队友们分坐其他沙发,沙发中间围了张矮桌,他抬脚踢踢桌子,示意笑得前俯后仰的队友们:“继续继续!”   队友们又笑了会儿,才又继续讨论。   初步拿了个方案,景弦试弹几次,他们又改了一些编曲,便已快到晚上九点。   艾青映中途出去了,不知做什么,景弦当时在弹琴,也没顾得上问。看时间差不多,景弦打算回家,队友们也没有久留他,景弦不好意思道:“我回家还会再练习的。”   “哈哈!”Link大笑,“景大神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说着,又道,“景大神不如也加我们的乐队群?”   景弦便有些犹豫,若是真的加了群,仿佛真的就是朋友,却也真的无法再与那人断了关系。   景弦抱歉道:“不好意思。”   其他人连忙道:“没事!!”再道,“我们相信景大神!你回头有不知道的,下回见面时我们再讨论好了!”   景弦再朝他们笑笑,见Cyan还没有回来,下意识地等了十分钟,依然没回来,他起身道别离开。   景弦走出酒吧的门,往自己的车子走,刚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   “景弦!”身后传来艾青映气喘吁吁的声音,他立即闻声回头看去,艾青映大步奔跑而来,手中提了几个袋子。   冲到他跟前,艾青映扶着车门直喘气。   景弦不由道:“你慢点。”他又回身,从车里找了瓶矿泉水,递给艾青映,“喝点。”   艾青映笑着接到手里,将手中几个袋子递给景弦:“给。”   “什么?”   “蛋挞,莉莲蛋挞。”艾青映已经将袋子塞到他怀中,“在兰州的时候,说好了回上海给你买莉莲蛋挞吃的。”   “…………”热热的蛋挞盒子抱在怀中,景弦的手掌心不由也被熨得温热。   所以临时出去,是给他买蛋挞吗?   景弦的手摩挲着蛋挞盒子,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更何况,他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那天在兰州,之所以吃了俩,是因为比起炸鸡、薯条来,蛋挞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他当时的确饿了。   感情却无法阻止,他没有将蛋挞归还,只是点头:“谢谢你。”   艾青映立刻就笑得特别高兴。   景弦不敢再看下去,回身坐进车中,想了想,他又抬头看一眼车外穿着单薄风衣的艾青映。   他想,周末去无锡时,他可以用感谢让他参与表演作为借口,再给艾青映买几身衣服,这次再买,就连带着冬天、春天、夏天的都买了吧,买上十来套才行。   景弦按下车窗:“我走了。”   “好!”   “明天下班我就过来,你别去我单位找我了。”   “好!”   景弦将车子开走,刚开离这个街区,他便忍不住在路边停下,回身看副驾上放着的三盒蛋挞。拿出手机,借着车外路灯,拍了张照,还很仔细地用专门的软件调色,才上传到朋友圈,他莫名想记录这个秋日夜晚的平常而又不平常的瞬间。   很快就有人评论。   小朋友:看起来很好吃!!   景弦回复他:嗯[微笑]   小朋友再回复他:谁给景弦哥哥买的[机智]。   景弦想了想,认真回复他:一个很温暖而又可爱的人。   与队友们勾肩搭背行走在路边,正要去吃火锅的艾青映看到这句话,立马就高兴地原地跳了起来,他的影子被拉得更长。   队友拽住他:“看什么呢!我们也看看!”   艾青映挥开他们,笑骂:“滚!别扯我的衣服!这可是我们家景弦给我买的!”   “哦哦哦~~~你们家景弦!人家景大神答应了嘛!”   艾青映笑着跟他们推推搡搡,一行人继续往火锅店走去。   艾青映没有再回复,面上笑容却一直在。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让他这个既温暖又可爱的人来全方位温暖景弦哥哥的人生吧! 第30章 睡在我的歌声里   三盒蛋挞,一共十八只, 景弦这样不爱吃甜食的人, 愣是放在冰箱中冷冻, 每天早晨热两个吃, 晚饭吃两个, 吃了好几天才给吃掉,半点没浪费。   原本想每天也带两个到单位当作下午茶吃的,可是办公室里一向吃什么都会共享。他真不是小气,他就是不想和大家分享这其实非常普通,也并不昂贵,上海街头随处都能买到的蛋挞。   之后的几天,他每天下班都去青映,和队友们一同排练。   回家后, 睡前他也会自己再练半个小时,倒是过得十分充实。   艾青映对他也一直很热情, 只是这份热情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先前他没说清楚的时候,艾青映动不动就想碰碰他的手,还想亲他,更甚者想抱他, 那什么他, 也总说些暧昧的话。   这一回,却是单纯的热情,不再开他玩笑, 也没有不该做的动作。   景弦觉得上次的话果然奏效,艾青映是个守信的人,他很高兴。   虽然他也有一点点的怀念从前,不过这不丢人,他若是不喜欢那个人的脸,也不会和那人有过那么几次,他一向都愿意坦诚承认。   只是他们是没可能的。   那天在咖啡店,被人当面污蔑的阴影,在这些天的乐声中渐渐散去,都被藏在旋律之下。   周五上班时,他便将行李放到车里,下班后,与艾青映以及队友们一同去无锡。   高铁上,景弦与艾青映坐在一处,景弦靠窗坐,上海到无锡也就大约四十五分钟,景弦没打算睡觉,只想看看沿途风景。他们刚坐好,艾青映竟然掏出一个CD机来,是索尼的,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却保存得很好。   景弦想起自己小时候用CD机听音乐与英语的时光,艾青映却已经将一只头戴耳机插上,抬手要给景弦戴上,景弦往后一缩,他笑:“是新耳机!”   景弦便任由他给自己戴上,艾青映按下播放键,耳边立刻缓缓响起风声、雨声、雷声,后来又有鸽子的“咕咕”声,非常真实,大约一分钟后,响起木吉他声,旋律渐渐拼凑而成,这是那首《pigeon》,却又与他听过的不一样。相对零散,后头渐入的还有三角铃声与钢琴声,最后是一段独奏的口琴,琴声藏在风雨之中,飘飘渺渺仿佛自云端而来,太美了。   耳机效果十分好,艾青映给他的音量调得也偏大,景弦静静听了一遍,按了暂停。   艾青映这才问他:“喜欢吗?”   景弦诚实点头,他非常、非常喜欢,又问:“好像有些不一样?这是,demo?”   艾青映笑着说:“也称不上,这是最初的那版,是今年七月初,下午四点多时,云层突然压低,‘啪’地一下,雨点蓦地砸到地面。当时我正躺在阳台上吹着风睡觉,被雨声砸醒,看到与我睡前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你知道,有种东西叫作黄昏恐惧症——”   景弦点头,等他继续说,火车也已渐渐开动。   “我倒没有这种恐惧症,只是突然惊醒,又还没有睡醒,看到那样一个世界,雷闪电鸣,昏昏沉沉,情绪忽然有点低落,很莫名,与任何东西无关,完全很情绪化。就在这个时候,响起鸽子的叫声,有七八只被雨砸中的鸽子全都飞进我的阳台,它们缩在一角。我当时无事可做,就观察它们,我以为它们会非常害怕,却没想到,它们竟然偷偷探出一点身体去接雨滴,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它们竟然是在洗澡。”   艾青映现在说到了还是兴致冲冲:“当时我的心情立刻就变好了,就写下这首曲子,风声雨声都是那时候录的。你听到的钢琴声是不是有些遥远飘渺?哈哈,因为钢琴在屋内,我一个人没劲搬到阳台上,录音设备却在阳台,我害怕风雨转瞬即逝,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景弦不由也笑:“可是这样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是吧,当时没想认真写,只是灵感突现,也没想着一定要怎么样,手边有什么就都拿来用了,所以敲了三角铃,还吹了段口琴。”   景弦想到那段配着雷电与风声的口琴,真诚道:“三角铃仿佛梦中风铃声,十分的具有梦境感,好似梦游,我最喜欢口琴那段。”   “真的吗?”艾青映惊喜,“我也最喜欢!我原本想完美还原这首曲子,重新录一遍,可是你知道的,人工的,合成的,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原本的味道,反而弄巧成拙。而原本的,你听到的这个版本,清晰度不够,注定了不能发行。所以,也只有,你和我听到了。”   说完,艾青映又是露出八颗牙齿。   非常可爱。   景弦笑着重新按下播放键,看着疾驰而过的窗外风景,循环听那首鸽子,眼前仿佛真的现出了那一群在风雨里苦中作乐的鸽子们。   艾青映也没有再打扰他,也戴上了自己的耳机。   到无锡,入住酒店,放下东西后,大家一起打车去南禅寺。   景弦上次来无锡,大约是十几年前,他记得那个时候南禅寺还是个很破旧的地方,无锡最热闹的地方是崇安寺,如今十几年过去,南禅寺已是“判若两人”,一旁的南长街上更是做了仿古的中式建筑,晚上华灯亮起,倒是有几分趣味。   明天还要演出,要早起去排练,大家溜达了一圈,便去吃火锅,队友们也没敢喝酒,打算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吃的是小龙坎,艾青映还直嚷嚷:“没有成都的好吃!上海的也没有成都的好吃!”   队友给他递香油:“有的吃就不错了!”   嘴上说着不好吃,倒是也吃了不少,不知往油碟里放了多少辣椒。吃的时候像小猪,辣得直吐舌头的时候又像小狗。   还可怜兮兮地看景弦:“我辣。”   景弦无言以对,叫来服务员要酸梅汁,人家偏偏没有,只有豆奶。   他辣得直接起身去洗手间,说要漱口,景弦叹气,跟队友们说了声,说要出去买点东西。他去隔壁的果汁店买了十来杯果汁,还特别交代人家先做车厘子的,要两杯,多放蜂蜜,那只小猪就喜欢甜的,上回喝奶茶嚷嚷着要全糖。   糖吃多了并不好,勉强同意吃蜂蜜吧。   他正等着,艾青映跑来,还跟小狗似的辣得不时吐舌头,奇怪问他:“你来这里买什么呀,你要喝果汁吗。”   正好车厘子汁做好了,景弦接过来,无奈地塞给他:“没有酸梅汁,将就着喝吧。”   艾青映精神一振,差点又要占口头便宜,景弦却忙着给他找吸管,插进去催道:“喝,辣成这样,吐着舌头跟小狗似的,难看。”   艾青映又朝他吐吐舌头,有点可爱。   景弦瞪他,他不敢再逗,这才开始喝,旁边同样等果汁的两个小姑娘不由笑着偷偷打量他们俩。   只可惜他们都没发现,艾青映一口吸溜掉大半,景弦更无奈:“你慢点,我给你买了两杯,还有呢。”   艾青映立马笑得阳光灿烂,兴许景弦自己都不曾发现吧,景弦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对他越来越好了!还这么心疼他!给他买果汁喝!还一买就买两杯呢!   景弦的确意识不到,他还在无奈摇头,认为艾青映就是只没出息的小猪兼小狗!   晚上临睡前,艾青映到底贼心难改,又来敲景弦的门。   这些日子都很太平,景弦以为他们早已达成共识,自然放心大胆地开门。   艾青映过来,也的确没想干坏事,他从口袋里拿出口琴:“我用口琴给你吹一段儿呗。”   极有诱惑的一件事,景弦点头,放艾青映进来。   景弦靠躺在床上,艾青映坐在床边,给他用口琴吹《pigeon》,口琴是景弦非常喜欢的一样乐器,虽说平凡而又普通,也不是十分难学,他还喜欢手风琴。他总觉着这两样乐器的声音,带着淡淡哀伤,仿佛风雨带走枝头树叶时,落叶在难舍难分地道别,尤其适合秋天,还总令他想起他的童年时候。   外婆家隔壁有个老爷爷,早年在苏联待过,就很喜欢在黄昏里弹手风琴、吹口琴。   他的童年,写作业的时光,伴随的就是那位爷爷的琴声。   还小的时候,无法像长大后那样平静地接受一切,也会有贪玩的念头,也会不解于父母的决定。有段时间,他特别痛恨写作业,痛恨那些试卷,痛恨参加各样比赛,他只想当个普通人。   是老爷爷的琴声一次次地抚慰了他。   景弦在艾青映的口琴声中睡着。   艾青映这才缓缓拿下口琴,他看向睡着的景弦。   他热爱音乐,他曾认为他所进行的一切创作,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娱己,悦己,甚至是拯救自己。所以他不在乎红,更不在乎被人骂,他足够自信,骂他的歌难听的,在他看来,都是没有鉴赏能力的,爱骂骂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他足够自我,他就想这么快乐地,不在意别人半点眼光的继续做着他最热爱的音乐。   直到此时,他忽然发现,原来音乐也可以如此。   可以让他喜欢的人恬静睡在他的乐声中。   而这件事让他是如此的快乐。   前所未有,猝不及防,却又如此漫无边界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在他心里形成飓风,他仿佛海面小小纸船,被吹得飘上天,兜进更多风,满心的畅快与飞扬,实在是太过糟糕的美好。   一夜好梦醒来,艾青映当然已不在,景弦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然而,有人帮他放平身子,有人帮他掖好被子。   景弦想到昨晚的那段口琴,刷牙时都不由笑出声,甚至差点将牙膏沫子给吞了进去。   当晚表演一切顺利,景弦自然还是一身汉服。   为了配合曲子,还是鹤氅这样相对比较仙的样式更合适,只不过景弦换了个色,配合鸽子的颜色,他穿的是水墨色配色的衣裳,照例也戴了面纱,化了眼妆。   早前青映与livehouse的官博上都特别声明,今天会有特别的表演嘉宾,大家都在猜到底会是谁,待到景弦的身形出现时,台下尖叫成疯。   世人从来如此,崇尚的,都是一个“奇”字。   正因为景弦难得出现一回,又是个始终面纱遮面的,再加上有乌鲁木齐那一次,这会儿出现,自然会受到追捧。   这次只弹了三首,却有一首新歌,也就是鸽子。   最后口琴那段,改成了古筝独奏。   快要进那段时,景弦正要抚琴,忽见艾青映回身往他走来,从裤兜掏出他的口琴。   景弦怔了怔,面纱之下,又立刻笑了,他弹起琴,艾青映以口琴和他。   完美合奏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景弦起身,微微鞠躬离场,表演则会继续。   在后台休息室,景弦不用人提醒,自己拿出手机来开始搜青映,他刚表演完,实时刷新出来的微博,有很多妹妹在夸他,也有男孩子说他的确很不错。不过他不是为了看别人夸自己,他是想看看别人怎么评价他和Cyan合奏的那一段。   翻了会儿,终于翻到了,文字如何描述,他还没顾得上看。   他只是看着那张照片。   舞台上适时地放了些干冰,飘飘如仙。   他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头微扬,面纱下摆被衣袖带起些许,却依然遮着脸,但他微弯的双眼与面纱后若隐若现的轮廓,无一不证明他在笑,他在愉悦地笑。   而令他笑的那个人,口中吹着口琴,双手把着,也在低头看他,同样在笑,愉悦的笑。   他看了很久、很久,点进评论,清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   景弦将那张照片悄悄地保存到了手机中。 第31章 彩虹   不得不承认,与艾青映在一起, 甚至是他的乐队在一起, 实在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景弦小的时候, 每次写作业写到头疼或是烦躁时, 也常会弹弹琴放松, 音乐从来有这样的魔力。   只是再大一点后,他的课业越来越重,课业之外他要看的各样书籍与被父母专门带去参加的各样活动、会议也越来越多,就连这个放松的机会也少了。   能够再次拥有这样的机会,景弦心中是有窃喜的。   当晚演出结束后,自然是一起吃庆功宴,也有酒吧那边的工作人员,艾青映非常认真地来问景弦要不要参加, 向他说明会有很多陌生人,暗示他完全可以不用去。   景弦觉得好笑, 他的确是不喜欢陌生人, 却也没有怕到这种地步。   他和他们一起吃了饭,那些工作人员瞧见面纱下的景弦,纷纷吃惊不已,他们都以为景弦是因为长得不好才特地戴了面纱, 哪料是这副相貌, 立刻也就熟络地跟着乐队叫他“景大神”了。这些人都是与景弦平常相处的人,身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甚至有几人, 手臂上纹了花臂,似乎在如今的普世观念里,这样的人都是不太好相处的。   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对方都是非常可爱的人。   景弦很喜欢他们,他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   他发现那些人都很尊重Cyan,很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兴许是以才服人?   由于心情不错,他喝了点啤酒,微醺,人是非常奇怪的动物,明知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那些不可为反而总要压过可为。清醒时候,尚能克制,一旦少了理智,不可为更要作祟。   景弦内心深处是十分清楚,他其实对Cyan这个人非常有好感,这人满足他大部分的幻想与要求,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绝不可能有任何发展。   所以等他醉了,半靠在Cyan身上时,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故意喝酒,还是无意的。   似乎很多事情借着喝醉做来,就很理所当然。   他的双眼微抬,半眯着,朦朦胧胧看着艾青映,非常想跟这人做点什么。   偏偏艾青映此时正是努力表现的时候,他想要认真追景弦,想从无到有,让景弦知道他的真心,他不是为了那啥才对景弦好,他们也不是只能做那事,他当然半点有可能错的事儿也不敢做。   他非常负责任地将景弦送回酒店客房,哪怕景弦抱着他不撒手,他也镇定如斯,什么“坏事”也没干,景弦不是十分清醒,却也尚留理智,见对方正人君子一般,反而羞愧了,折腾到最后手一松,索性睡着了。   再醒来,景弦想到昨晚自己的作为,就觉得很丢脸了。   他躺在被窝里,打开昨晚的那张照片又看一遍,看了会儿,叹气,可能始作俑者就是这样一张照片吧。   幸好对方足够君子,说到做到。   他也的确认为Cyan是个很好的人,并暗自发誓,往后再也不发疯!   他喝醉了,醒得比较晚,醒来已是早晨十点多,队友们早就出门玩耍。   艾青映一直等着他,他们俩此时再去景点玩,显然时间已经不够,景弦本来也不想出去玩,他想去给艾青映买衣服,原本是为了感谢,经过昨晚,他更想买了,他觉得他自己有些龌龊,辜负了艾青映的君子之心。   说实在的,他这番心理,那是艾青映不知道的。若是艾青映知道他昨晚痛失绝妙机会,怕是非要仰天扼腕长叹的。   艾青映带着景弦来无锡,就是希望他能够快快乐乐地放松心情,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见景弦要去逛街,兴致也高,他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们俩问酒店前台打听了一些当地人爱吃的东西,先去熙盛源吃汤包。   景弦咬了口,吸了汤汁,抬头道:“甜甜的。”   “要不我们换个?”   “为什么?”   “你好像不喜欢吃甜食。”   “你不是喜欢吃吗?”景弦说着,将那笼汤包推到他面前,“尝尝。”   艾青映一愣,立马喜笑颜开地搛了个到嘴里,满口鲜甜汤汁,他却被烫得直“嘶——”。   “你慢点!”景弦又给他倒凉茶。   艾青映喝了半杯凉茶,继续往嘴里扔汤包:“好吃!汤包就该吃甜的!”艾青映立马干掉了三只,本来只是为了尝鲜,两人也没买多少。   见他喜欢吃,景弦又去给他买了好几笼,艾青映竟然就全部吃掉了!   艾青映还吃了两碗馄饨、一碗小馄饨!   景弦坐在对面看他吃,艾青映边吃,边抬头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像一只小猪,呼噜噜。”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艾青映被逗得又笑出声,景弦再道:“好在是只比较可爱的小猪。”   艾青映立马心花怒放,从店里出来,就开始在景弦耳边唱一首叫作《小猪呼噜噜》的自制歌曲,景弦都被他逗得差点笑弯腰。笑笑闹闹,两人又去排队买了当地很出名的梅花糕,还吃了鲜肉大包,还去买了三凤桥的排骨,艾青映大包小包地拎着,看到景弦眉眼弯弯,他的嘴角也弯弯。   吃了该吃的,买了带回去送给同事的小礼物。   景弦往路边商场走,艾青映好奇:“还要买什么呀?”   给你买衣服!   景弦却不好意思直说,只道:“去看看。”   艾青映就跟着他去看看,看到最后,景弦给他买了三件大衣!一件棉袄!一件羽绒服!还有三件毛衣,两件衬衫,三件卫衣,以及四条牛仔裤与五双鞋!!   艾青映目瞪口呆,景弦兴致勃勃,还想买。   艾青映不得不道:“我都能穿到后年了,别给我买了。”   景弦正色:“我没给你买啊,我是想自己买,可是你看到了,没有我喜欢的颜色,款式好看,不买太可惜,那就只好给你买了。”   艾青映站着,看着他笑,笑得景弦不觉低头。   艾青映故意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特地给我买的。”   景弦转身嘟囔:“不买了。”   反正的确是今年够穿了,明年的,明年再说吧。   艾青映笑着追上景弦,他是非常开心的,他知道景弦是故意给他买衣服,没准又是觉得他可怜吧,他心中大笑。他喜欢景弦给他买衣服!但是也不能一次买太多吧?景弦还在努力寻找夏装,只可惜此时是十一月,夏装几乎都已下市。   要他说,现在就把夏装买了,到时候景弦就不给他买了!   他当然是要留着缓缓买!   他大包小包的东西提在手里,看在身前双手空空,却又格外悠闲的背影,只觉满心沉甸甸,全被快乐填满。   他的景弦哥哥对他太好了吧!   没有等队友回来,买完该买的,没什么好继续逛的,他们俩便回酒店拿了行李,直接去火车站回家。   到上海,才是下午四点多,两人到了酒吧,便原地分开,景弦回自己家。   景弦有点依依不舍,毕竟这次分别后,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更有可能,将来再不会见面。   一条黯淡的路,从来是他一个人走,偶然天边出现一道绚烂而又温暖的彩虹,自会流连,毕竟从未出现过。   可是彩虹终究会消逝,而他也要继续往前走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景弦收拾好心情,朝他笑笑:“我走了。”   “好!”艾青映知道他们不仅还会见面,还会常常见面,乃至往后天天见面,一点感伤也没有,甚至希望景弦赶紧回家休息,毕竟明天还要上班。   他手快地帮忙将景弦的行李搬上车,也帮他将那些买来送给同事的小礼物都堆到车后座,利落地帮他一把甩上车门,朝景弦高兴地挥手:“再会!”   “…………”景弦的满腔难言的忧伤活生生地被他笑得噎在心口。   忧伤也直接变成了生气。   本来还要交代些什么话,现在一句也没有了,他踩着油门就走,他一路气到家,艾青映却是浑然不觉。   景弦走后,艾青映将景弦给他买的衣服全部塞进自己车里,这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是留了地址,明后天人家会寄过来。   他哼着歌开车也回家,到家后,他的保镖大哥给他打电话。   是他小时候的保镖,长辈非要给他安排,他在国外长大,小时候漂亮得像女孩,怕他被欺负,尽管他其实打架特厉害,根本就用不着。长大后,他就更加用不着,他不喜欢被人跟着,保镖大哥跟他这么多年,又跟他回国,他自然还是留在身边,没事帮他打打杂,保镖大哥过得也挺开心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时候,例如根据白帆的车牌号找人,又例如找景弦,这些事才会用到保镖大哥。   保镖大哥工资照拿,每天都没活儿干,难得有活干,总是非常兴奋的,尽管面瘫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一回,总算又被派了活干,他再度兴奋起来。   艾青映终于从无锡回来,他自然立即汇报来了。   保镖大哥这样那样一通说,艾青映眼睛一亮:“真没想到啊,这位大姐战绩如此辉煌!”   这位大姐,就是刘心语的那个闺蜜,在咖啡店直接骂景弦的人。艾青映不想放过她们,然而刘心语还真的精神不正常,正在家里休养。他当然不会怜惜那样一个bitch,她是自作自受,但他也不至于闹到对方家里,对一个目前精神不正常的人做些什么,否则闹出事来,说不定还是景弦被人背后说道。   他就派保镖大哥先去看看刘心语的闺蜜这个人怎么样。没想到,保镖大哥都没怎么看,稍微查一查,就发现她干的“好事”还不少。   艾青映啧啧称奇:“就这样的人,哪里来的脸去抨击别人?”   保镖大哥问:“现在怎么着?”   “她跟她的小姐妹不就喜欢当众表演么?人越多越兴奋,嗓门也越大,我看她戏足得很,就是缺个舞台,那我们给予这位大姐一个舞台。”   他可不是刘心语那种无中生有的人,他是按照事实办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时候?”   “就明天!大姐估计等不及了!”艾青映想了想,又道,“不,博物馆礼拜一闭馆,后天吧,人多点,舞台更大。”   “好嘞!”   两人又这样那样商量了一阵,才挂了电话。 第32章 开始你的表演   礼拜一的早晨,景弦将在无锡买的那些排骨与豆腐干都带到车上, 慢悠悠地开车出门上班。博物馆闭馆, 他们却还是正常工作的。无锡的豆腐干, 甜甜的, 咬一口还有汁水, 很好吃,尤其小姑娘们都爱吃。   女同事们当零嘴吃,一会儿便吃光了,景弦发现自己还是买少了。   到了中午,都没去食堂吃午饭,外卖买了些炒蔬,直接将三凤桥的排骨用微波炉热了,自然又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景弦挺高兴的, 他原本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他人目光的人,因为自信, 所以无畏。生性不善言辞, 跟同事们关系一直平平,办公室里轻松热闹,他却很少能够真正参与其中,面上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被出柜后, 过度刺激下, 他反而开始过度在意别人。   不能说性情大变,也算是阴差阳错吧,如今他和同事之间反倒是真有了几分真的亲近。   吃饭的时候, 女同事一,一个姓林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个排骨啃,边啃边道:“景弦啊,跟你说个事。”   她对面的女同事二,徐同事瞪她一眼,林同事道:“那又怎么了,就我们三个人,景弦也知道我的,我又不是什么长舌妇。”   景弦笑:“是啊,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   “就是那个刘那啥的闺蜜吧……”林同事瞟一眼景弦,景弦拿着筷子的手果然一紧,她赶紧道,“那天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她的同事正好跟我有工作对接,悄悄告诉我的,叫我安慰你,还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景弦低了头。   林同事又道:“你别误会,她们也没有将事情告诉更多人,那个人是觉得对不起你,才拜托我跟你道歉的。你更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其实我们做同事也好几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的!再说了,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很重要吗?!所以,我觉得你其实根本不需要安慰,我看你这些天也一直好好的,就一直没提。”   景弦抬头看她,微笑道:“谢谢你。”   “没事啦,总之,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的!其实你刚来单位的时候,我们很多人暗恋你来着哈哈。现在好了,大家不用抢了,反正你不会喜欢我们任何一个人的!”   景弦不由笑出声,徐同事也跟着笑了,也对景弦道:“是呀是呀!你不用压力太大,也不用太在意,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我知道,没关系的。”   “至于那个谁……”她们俩撇嘴,“神经病嘛,别管她好了!”   后来三人没再说这件事,继续说说笑笑地吃午饭。   景弦的心情却是变得很好,原来真的是有同事支持他的!   谁料第二天,就出事了。   当时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同事们出去吃饭,景弦不想吃饭,正坐着看书。   看到一半,便听楼下传来吵嚷声,他开始没当回事,声音却越来越响,他不得不起身,从窗户往外看了眼,隐隐约约看到单位门口似乎聚集了很多人,只是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楚。   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便又坐了回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林同事突然冲回来,满脸兴奋:“景弦!!!”   景弦抬头看她,讶异道:“怎么了?”   “你快来!!!”林同事上前就拉住他的手,兴许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gay,女同事们反倒对他没了任何顾忌,直接拽着他的手往外跑,景弦哭笑不得地放下书,跟她出去。   林同事一脸兴奋与八卦,景弦问是什么事,她只说出去看了就知道。   很快,景弦也的确知道了,刘心语那个闺蜜,他原本只知道姓程,现在知道名叫程雪。程雪好像给人当小三,被原配找上门来。   那个原配不仅是一个人来的,带上了好几个小姐妹,以及小姐妹的男朋友、老公,还把那个渣男也给带了过来,在他们单位门口的两棵梧桐树之间挂了横幅。门卫看着不对,非让她撤了,她们也很听话地撤了,她的小姐妹转身就爬到车顶解绳子,绳子一解开,“刷”地,满车挂满红色条幅,上头是黄色金灿灿的大字,红底黄字,触目惊心,写的全是段子,有说程雪是小三,还有说XX是渣男。   广大人民群众从来最爱看这样的戏码,不用原配与小姐妹多说什么,就有围观群众帮着念段子。   原配特别厉害,对着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一手揪着渣男的头发,大声道:“我办事公平公正,这个渣男花我的钱,开我的车,吃我的,住我的,还在外面养小三,小三还有脸骂我、挑衅我,我当然一视同仁了,特地也把渣男带过来,两个连着一起打!”   说着,就扇了渣男一个耳光,声音特响。   渣男一句话不敢说,门卫大叔们看着影响实在不好,上前劝了半天,说程雪的确不是在他们这儿办公,原配终于相信了,揪着渣男,带着一群围观群众,浩浩荡荡地又往博物馆前门去了。   景弦没有跟过去,林同事满眼发光,说道:“这就叫现世报!我以为她多厉害的人,有脸骂别人,没想到自己也不过就这样!太丢人了吧,被人家原配找上门来!”   徐同事也道:“可不是,妈呀,那个原配姐姐好厉害的样子,耳光说扇就扇,就应该这样嘛,出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还直接就去前头了,那儿可是靠近展厅的,人可多了,大家不就都知道了?”   “那也是她活该!”林同事又悄悄跟景弦说,“你看,老天爷都在替你报仇呢!”   景弦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他们看过热闹,便回去继续上班,大家看似平静,实际各个同事群里都在说这件事。那个原配到博物馆前头,找到程雪,果然连着渣男一顿闹,到后来,保安与警察叔叔都来了,三人全都拉去派出所。据说调解了很久,原配姐姐兴致高昂地回了家。   渣男和程雪则是躲在派出所里哭,没脸再出去。   原配还特别拍了不少程雪蓬头垢面的照片,照片不一会儿就传播开来,林同事还特别发给景弦看。   景弦看了会儿,觉得程雪被打得挺惨的,平常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但是吧,他又不是圣父,只能说活该,谁让她自己去给人当小三。   当然,他更多的是觉得有点可笑,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质问他?   他又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人说的话而郁闷?幸好他没有真的去死。   景弦扯唇一笑,彻底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再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直到又是两天,程雪的那件事闹得太过,网上竟也传播开来,视频被疯狂转发,那天又是直接来单位闹,有损单位形象,程雪本就没有编制,直接被开除。   同事们又赶紧将这件事告诉景弦,景弦已经非常平静了。   晚上回到家,和小朋友聊天时,他突然想到这件事,问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在咖啡厅骂我的人?   艾青映精神一振,立即回复:咋了?   景弦将事情告诉他,他道:活该!那你有高兴一点吗?   景弦想了想,打字:是有一点的,倒不是因为她倒霉,而是发现自己可笑。我从前就是一个从不在意他人的人,这些日子迷失自己,经过这次,我想,我的确会越来越好,我会努力地去忽视他人的视线。   艾青映非常高兴,这件事如果能有这种效果,那就是最好了!   他乐滋滋打字:景弦哥哥,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景弦也笑着回复:承你吉言。   景弦还不忘关心地问:你喜欢的那个人,追得怎么样?   小朋友:稳步进行中,嘿嘿。   小朋友又问他:那么,景弦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景弦看着他的“嘿嘿”,能够想象到对面傻笑的模样,再看到这句话,脑中忽然冒出Cyan的笑容,很可爱。从无锡回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会儿竟然是分外的想念,很莫名其妙地想念。   这会是喜欢吗?   不。   景弦摇头,踟蹰了会儿,回复道:可能吧。   小朋友又问:是可能有,还是可能没有呢?   景弦便有些迷茫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应该不是喜欢?喜欢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否则过去三十年,为何谁也没喜欢过?   一句“可能吧”,却也足以令艾青映再度情绪高涨。   景弦去睡觉后,他往后仰倒躺在床上,翻出手机里那天偷拍的景弦的照片看,越看越喜欢,嘴边全是笑意,他换了个躺姿,再看下一张照片,正是景弦偷偷保存的那张合照。   他也保存了,只不过他是正大光明保存的,那条微博他甚至还收藏了。   他觉得下面评论的人都说得特别好,他们就是特别配!   他甚至让官博联系这个人,送这个小姑娘演出的票子,和酒吧一年整的免单。   从无锡回来,艾青映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太频繁地去找景弦,他怕景弦嫌他烦。景弦这几天心情应该不错吧?他应该能够去见他的多多了?   艾青映一跃而起,正要再把无锡那天的视频发到微博,好再找理由去见景弦。   刚把微博发出去,身边的手机响,他看了眼,立马直接关机。   床头柜上的座机立即跟着响,艾青映痛苦倒回床上,接起电话,不满道:“干什么啊。”   “宝贝,你为什么不接妈妈电话?也不回我的微信!”   “……你不要总是这么叫我行不行啊!”   “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为什么不可以叫?”   艾青映头疼:“我瘆得慌!求求你和以前一样就好!求求你继续当我不存在!再说了,‘宝贝’是要留给我将来的男朋友叫的!你换一个,以后别这么叫我!”   “男朋友?”对面声音拔高,变得无比兴奋,“你交男朋友了?!不是女朋友?”   “……没有,你不要这么兴奋好不好,我说的是将来——”   “长得帅不帅?!不帅的话,妈妈不答应!”   “你冷静,我说的是将来……”   “带他来见我!”   “……跟你说话好累。”   “妈妈现在就派人去接你!你赶紧过来给我讲讲你的男朋友!我要看照片!”   “我都说了是未来男朋友!现在还不是!”   “那不正好!我帮你出谋划策!让他立即成为你的现男朋友!司机出发了!”   艾青映无言以对,他怀疑他这么多年没正经喜欢过女孩,并且还弯了,就是因为他有个太过公主病的妈妈!他太害怕了!   景弦却是看到了青映官博发的那条视频。   他很仔细地又观摩了一遍,尤其是最后他与Cyan合奏那条,他看完一遍,忍不住再看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很晚了,才不舍地去睡觉。   夜里,他竟然梦到Cyan,醒来后,他还怔怔的。   直到上班了,坐在办公室里,他还有些懵懵的。   他泡了杯浓茶,正想让自己清醒些,他对面办公桌的林同事忽然一声惊呼。   景弦不由抬头看她,徐同事也看她:“怎么啦?”   “傅真真被拍到男朋友了!!”   “快快快,我看看!!”徐同事立马起身,跑到她身后看她手机,“哇哦!果然是,大半夜的,带着陌生男子出去吃饭,又一同回豪宅,这明显就是啊!我看傅真真这次还怎么反驳!”   “不过这个陌生男子还挺帅的,就是不怎么看得清脸。”   “哎哟,傅真真又不傻,要找男朋友,肯定会找帅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男明星,还是素人呢。”   “总觉得这男的有点儿眼熟。”   “帅哥都长一个样,只有丑人才各有其丑,这很寻常啦!”   她们俩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八卦,景弦自然不好直接冲到她们身后去看。她们也以为景弦不感兴趣,根本就没带他讨论。   但是他其实真的挺喜欢傅真真的,他也有一点点好奇。   景弦自己打开网页看,这么一看,他就更懵了。   傅真真那个男朋友,身上穿的风衣、裤子和鞋子,都是他给Cyan买的啊。 第33章 金屋藏“鸭”   景弦甚至凑到电脑上,放大那张照片, 仔仔细细地看。   他没有看错, 当真是他买的衣服!   甚至有一张, 车灯反光, 他都能看到那人脖颈上的项链, 是那个小吉他和那枚戒指!   景弦“咻”地从电脑上收回脑袋,手上还抓着鼠标,看着电脑桌面,满脸不开心。   这叫什么?   Cyan为何会和傅真真在一起?还是新曝光的男朋友?!   看这手挽手的亲密样子,显然不是才认识一两天啊!!傅真真半个身子都靠到Cyan身上了!   他也火速想到在乌鲁木齐时,两人看电影,Cyan提到傅真真时满脸的不耐,还嫌弃傅真真老, 亏他还替傅真真抱不平!折腾到天亮,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俩就是认识的, 是Cyan在抱怨金主!!   景弦越想, 脸越红,那是给气的。   这到底叫什么啊!   不是说好要认真生活?为什么还要去找从前的金主,这个金主还是傅真真,大半夜地, 两人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这都被拍下来了, 网上这么多人讨论,随便搜一搜,每一秒都几百个讨论。   搂搂抱抱就算了, 被拍就算了,还戴着他给买的东西!穿着他给买的衣服!   林同事甚至大声道:“哇哦!页面都卡了,不愧是傅真真!”   景弦捏着鼠标的手收紧,突然用力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   同事们吓了一跳,抬头看他:“景弦,你怎么啦?”   “我……没怎么……”景弦又坐回来,反复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真的不要生气。   可是他就是非常生气!   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好好生活,要与过去道别,这又是在干什么?   连女明星都敢惹?   Cyan难不成还真要跟傅真真公开?!   同事们边看边啧啧称赞:“你别说,傅真真的确漂亮,这种魔鬼角度,模糊成这样,脸都这么美。”   景弦再看一眼,美什么啊!   他决定了,从此之后,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傅真真!   同事又道:“这个小帅哥戴的项链很不错嘛,亮闪闪的,镶了大颗钻石的样子,是不是傅真真买的哦?傅真真反正钱多。”   那是他买的!   景弦再度站起来,在同事们不解的声音中,匆匆留下一句“我请个假”,直接拔了电脑电源,拎上包抬脚就走。   同事面面相觑,头一回见到如此仓促的景弦耶。   景弦直接开车去青映酒吧,这个时候,酒吧还没营业,看门的保安认得景弦,知道他是过来找Cyan的,告诉他,Cyan不在。   景弦有些急躁,头一回后悔当初没有留联系方式。   他问保安要了联系方式,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努力地平复莫名仓乱的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他拨了那个手机号。   却没人接,景弦用力按掉电话。   他皱紧眉头,看着车前悬挂着的青映木质招牌,脑袋中胡思乱想,想Cyan是不是还和女明星在一起?还住在什么豪宅里?越想越乱,他再打电话,好在,这次响到一半,电话接通了。   “谁啊……”艾青映的声音迷迷糊糊,一听就是没睡醒。   想到“睡”这个字,景弦只觉眼前一黑,用力甩甩脑袋,严肃道:“我是景弦。”   “哦,是景弦啊……嗯……啥?!你是谁?!”艾青映的声音忽然变大。   景弦的声音则是更为肃穆:“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我在睡觉啊。”   “在哪里睡觉。”   “呃,在床上睡觉啊,我——”   景弦直接打断他的话,冷酷道:“把你的地址发给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迅速。”   说完,没等艾青映回话,景弦按断电话,继续深呼吸。   艾青映从床上爬起来,满脸茫然,伸手揉揉眼睛,再抓抓头发,脑中一团迷糊。   他特地翻到通话界面,刚刚竟然真的是“多多”给他电话!!   他立马兴奋了,也彻底清醒了,再往回打电话,景弦却不接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家的地址编辑成短信发给景弦。   景弦又非常冷酷地回复:我现在过去。   艾青映再使劲儿地揉眼睛,景弦要来他家!!!   他从床上跳下去,扑到落地窗前探了脑袋往外看,太阳正往西边落,没从西边起呀!!   他兴奋坏了,兴奋得都不知该做啥才好。   至于网上的事?   与他有关系吗?   他妈,永远认为自己十八岁的傅真真女士压根就不把这样的事当回事,自然也不会告诉他,由于害怕傅真真女士的公主病,或许大家不敢相信,他直接微博屏蔽了他亲爱的妈妈“傅真真”,他看不到任何关于傅真真女士的新闻与推送。   艾青映扔了手机,赶紧先去洗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香喷喷的。   再特地穿了件景弦给他买的粉色毛衣,把头发吹一吹,小心戴上景弦给买的项链,觉得打扮得还可以,下楼就往花园暖房跑,看看有没有还在开的花,给他们家多多摘几朵!!跑到一半,又想起来要让阿姨泡好茶,做些好吃的点心,再往回跑,跑来跑去可忙坏他了。   他这里忙碌着,景弦却是憋着一股子的气开车。   他看了地址,那地方是别墅区,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也有栋别墅在那附近!   Cyan那么穷,哪来的钱买别墅?肯定是傅真真给他买的,或者是让他住的。   景弦越想越生气。   这是金屋藏娇的地方啊!   他单方面认为,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Cyan说话不算数,说好大家一起努力迎接新生活,那人却又回去做鸭了!   他非常失望!他是因为失望而生气!   景弦胡乱给自己找着借口,脚下各种踩着油门,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车子开到艾青映家门口,大门已经提前为他打开。景弦看了眼精致别墅,沉着面孔将车子开进去,车还没停,艾青映已经冲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捧花。   是因为多日没见吗?   看到那样生机勃勃的人与花,景弦下意识地竟然笑了,笑到一半,他才又沉下脸,将车子停在艾青映的脚边。   他冷漠地开门下车,迎面就是花,艾青映直接将花塞他怀里,惊喜万分地问:“你,你怎么想到来我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啊!你——”   “闭嘴。”   “哦……”艾青映乖乖闭嘴,更是乖乖地看着景弦,又小心翼翼将花往他怀里再塞塞,“那你收了花嘛,我送你的!我亲手在院子里摘的!”   景弦看他一脸卖乖,气忽然就消了不少,却不想收他的花,才不想要这里的任何东西!可他真的很乖,景弦到底将花收到手里,依旧满脸不悦,艾青映倒是甜甜地笑,仿佛随时都能原地转圈跳舞,又催他:“进去进去!我给你泡好茶!还有好吃的点心!”   景弦瞧他穿的还是自己买的衣服,心中的高兴多了点,想了想,直接道:“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艾青映于是就懵了,“啥?”   景弦加重语气:“我说了,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可是,我为啥要走……这是我的家啊……”   “你的家?!”景弦突然发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那条新闻给他看,“我都看到了!难怪那天在乌鲁木齐,你说傅真真的坏话,原来是这个原因!”   “什么啊……”艾青映往前凑了凑,待他看清楚是什么新闻时,他十分无语,他突然怀疑他妈是故意的,他无辜啊。   景弦却以为他是心虚,再道:“你答应我的,好好做人,再也不过从前的生活,你为什么又这样!”   “…………”艾青映也很无奈,妈妈长得太年轻,年轻到完全不像他妈,真的不怪他啊,妈妈太红,成天被人拍,偏偏妈妈本人还不当回事,也真的不能怪他的。   “你说话不算话!你辜负我对你的期待!”景弦则是越说越气。   艾青映看着吧,就很舍不得了,再次打算解释自己真不做金钱生意的事,顺便把傅真真与自己的关系也告诉他。   谁料,景弦接着又气道:“你不就是缺钱么!你不就是死性难改么!那好,你跟我走,我包你!我给你大房子住!我给你钱花!”   不就是金屋藏娇么!谁还不会了!他又不是没钱!   “……咳咳咳!!!”   “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艾青映于是开始挣扎犹豫,是解释,还是干脆将错就错地跟着景弦走呢?   机会难得。   景弦将花放到座位上,伸手推他:“快去收拾东西,什么也不许带,我另外再给你买!”   认识好几个月了,景弦难得主动对他“动手动脚”,艾青映就飘了起来,他决定跟他们家景多多走!   他心道:傅真真女士!这一次对不住了!   艾青映非常幸福地冲进屋子去收拾行李,景弦留在原地,简直多看一眼这个地方也不愿意,再精致漂亮,他也不愿意,他嫌弃地上车,等艾青映出来。   艾青映将景弦给自己买的衣服全都倒进箱子里,其他什么也没带,家里阿姨纳闷:“这是怎么了?要出门?去哪里啊?”   “嘿嘿嘿!我老婆来接我回家!”   阿姨一听,立马支起脑袋:“你要我准备的点心和茶就是给那位小姐准备的?怎么不请进来!也让阿姨我看看!!”   “nonono,不是小姐,是先生。”   “啥?!”阿姨傻眼。   艾青映背上两把吉他,推着箱子已经往外走,阿姨赶紧追过去:“出去住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艾青映背对着阿姨挥手:“最好就不回来了!!!”   “…………”阿姨满脸问号。   眼看艾青映要出门了,阿姨再着急道:“那你衣服多带几件,这么些哪里够穿?天冷了。”   “我老婆会给我买的!!”   “…………”阿姨满脑袋问号。   “走了走了!”   “那你的乐器,总要多带些吧?万一要用呢?”   “我老婆也会给我买的!!!”   阿姨满身问号,百思不得其解,她从小看到大的,那么大方可爱的小少爷,怎么就这样呢?这不就成了吃软饭的吗!!   她站在原地,怀疑世界,反思自己,拒绝再向前多走一步。   艾青映的速度非常快,景弦很满意。   见他推着箱子,背着两把吉他飞冲过来,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陌生而又令人欢喜的幸福感。他不觉又打开车门,走下车,艾青映冲到他面前,笑道:“我都收拾好了!”   景弦已经收起笑容,“嗯”了声,说:“上车吧。”   说完,他便悄悄观察,只见艾青映一点流连也没有地,立刻拉着箱子去后备箱放箱子,景弦更满意,他走过去,要帮忙。   艾青映连声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放好箱子,艾青映将自己的吉他小心放好,抢在景弦前头爬进副驾坐好,还乖乖系好安全带,催景弦:“快走快走!”   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留的模样,景弦坐上车,自然是立即开车走了。   艾青映家的阿姨则是站在三楼的阳台上,使劲儿地看,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未来“夫人”长什么模样,不时叹气。   阿姨觉得,这位先生一定是个非常绅士而又和善的人,不然如何能忍受他们家这样吃软饭的小少爷?!他家小少爷吃得可多了啊!买起乐器来还特能糟蹋钱!   阿姨叹着气,目送车子开出院子。   然而车子刚开出院子,忽又停住,阿姨纳闷。   车内,景弦则是不悦地吐出两个字:“快去。”   “我去去就来!!”艾青映推开车门又往回跑。   景弦从后视镜里看他飞快跑走的身影,心里不痛快,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都要走了,又跑回去拿?   艾青映跑回二楼他的卧室,抱起他床头,他特意买回来的小黄鸭毛绒玩偶,再度往外跑,阿姨跟在后面直摇头,满脸惆怅,好好的孩子,吃软饭可怎么好哟!   景弦等了片刻,见他竟然抱着只小黄鸭回来,当真是气得,已经没劲再气了。   艾青映却是非常高兴,还拿起鸭子在景弦跟前晃晃:“可爱吗?!”   景弦无力地摆手,一句话也不再说,直接将车子开走。   艾青映以为景弦要带他回自己家,就是他曾经在门口坐了一夜的家。   然而,景弦将车开出院子后,反而将车子往西开,艾青映纳闷:“不是去你家?”   景弦不想搭理他,还在为他特地带上小黄鸭的事情生气。   “怎么往这个地方走……”   艾青映于是有点不乐意了,他想去景弦自己的家。   他瘪着嘴,景弦瞪他一眼,冷声问:“怎么,你还不乐意?我带你去的地方,不比刚刚那里差!”   艾青映立即笑开:“我非常乐意!我太开心了!”   “哼。”景弦收回视线,继续开车,十分钟后便到达目的地,艾青映看着面前的小楼,和自家的大小还挺相近,景弦已将车子开进去,穿过院子,车子停在门口,先开车门下了车。   他几乎没在这儿住过,也没有安排人帮他看房子,只是每隔几天会有人过来帮他扫扫尘,给花树浇浇水,再修剪修剪。里头也都是装修过的,这个房子,是他妈妈给他买的,妈妈觉得这儿清静,没事时,他可以过来住住。   然而他总是有事,并没有机会过来住。   装修也是妈妈负责,给他装得特别雅致,全是按照他的风格来的,院子里还有小水车,转动时会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十分别致可爱。   艾青映立即跑过去,伸手撩水玩了会儿,才背着吉他跟景弦进去。   进去就知道了,房子从内到外,都写着“景弦”两个字,并不是那种随意打发他的地方,艾青映立马就非常高兴了。   他惊喜地回头看景弦:“这是你自己装修的吗?好像你的风格!”   “是我妈妈负责。”   “那你妈妈也会来吗?!”艾青映一脸兴奋。   景弦警觉:“干什么?”   “嘿嘿。”艾青映已经丢了箱子,到处转了起来,当然没忘抱着他的鸭。   景弦好气又好笑,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更不拘束。   艾青映抱着他的小黄鸭转了圈,问景弦:“我睡哪儿啊?”   景弦带着他去三楼的卧室,指了朝南的房间,还没说话,艾青映已经大步走进去。景弦跟在后头,只见艾青映将他宝贝的小黄鸭放到枕头旁,摸摸它的头:“宝贝鸭(呀),从此,这儿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既然住进来,就绝不再走!”   “…………”   景弦突然极度无言以对。   他是不是做了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第34章 鸭鸭的人生   不论决定错误与否,事情已到如此局面, 景弦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艾青映放好他的小黄鸭, 半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又将三楼一通逛, 还又下楼去院子里转了一圈, 这次,他将角落里仔仔细细地都看了,研究了快一个小时,回到卧室,他指着阳台上的躺椅笑得开心:“我以后可以坐在这儿写歌。”   景弦的面色好了很多,他喜欢听艾青映聊起音乐相关的事。   艾青映不客气地躺上去,晃着躺椅,仰头问景弦:“你也住三楼嘛?”   “我住市区。”   “啊?”艾青映立即坐起身子, “你不跟我一起住?!”   他跟景弦走就是为了同居啊!   “我为何要和你一起住?”   “你不是要包养我?!”艾青映问得十分直接而又坦荡,“怎么可以不住一起呢!”   景弦的面皮涨红, 依稀仿佛记起, 他先前似乎的确很豪放地说过这样的话……他当时好像是太生气了,才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会儿虽不至于完全冷静,脑袋却是清醒许多。   他怎么可能做包养这种事……他只是看不得一个原本大好的青年走上那样的道路罢了。   然而艾青映眼神灼灼看着他, 还在等他的答案。   眼神仿佛探照灯, 照亮他的意识,这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在景弦脑中迅速闪过, 他都没有勇气再去面对Cyan,他怎么就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气得犹如跳脚的猫,主动跑过去找Cyan,还主动要号码,甚至跑到住的地方,死活催着要把人带来他自己的家。   宛如智障。   人已经带来了,他,他总不会再把人赶走吧。   再说,他绝不会将人赶走!   哪怕他的确很丢人,他确实不愿再看这人过那种日子。   他是为了将人拯救出火圈,又如何会自己再去做那种人呢?   艾青映还在看他,景弦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就是一时说错了,没有其他意思,你,你就先在这儿住着吧。”   艾青映眼神一闪,景弦不敢看他,转过身去。   艾青映这才笑,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吧?   景弦是回过神来了,非常紧张且丢人,手都有些抖,他藏在身后,反而愈要表现出镇定面容,他冷淡道:“那我先走了,我,我,还得回去上班。”   艾青映觉得这样子的景弦非常可爱,暂时没法同居就没法吧,总也不能逼景弦,这次好歹也是个进步吧。   他想知道景弦还会做什么,又还会说什么,没有阻拦,点头:“你快回去上班吧!”   景弦松了口气,果然回头就跑,艾青映立即追上去。   跑到楼下,他坐进车里,抬头想再解释一下,告诉对方,真的不是“包养”,他不会趁人之危的,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会做出侮辱他的事。无奈,面对艾青映的脸,他就说不出来了。   他恼怒自己,心中有些丧气,语气便更为淡淡:“我走了。”   他没再看艾青映,扭头就将车子开走,开出大门了,才又想起一些事情来。   他缓缓将车子倒回来,艾青映跑上来,笑问:“怎么啦?”   “呃,你有驾照吗?”   “有啊!”   “车库里有车,你挑喜欢的开吧,还有,这是大门钥匙。每隔几天会有阿姨和叔叔过来打扫,至于吃饭——”   “我可以自己解决!你不用担心我!”艾青映满脸笑意。   “……我并没有担心你。”景弦勉强道。   艾青映笑出声,景弦按下车窗,钥匙扔给他,火速将车子开走了,跟逃似的。   回到马路上,景弦将车窗按下,吹着外面的风,明明已是十一月末,这样寒冷,他却满身汗。他忽然急刹车,车子停在郊区无人街道的路边,伸手敲自己的脑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傻逼事情啊啊啊!   景弦趴到方向盘上,非常无力。   不过,他也不后悔!他宁可做出这样丢人的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堕落。   景弦再叹气,又想到,别墅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床单被套似乎也没有吧,他既然把人带回来了,总不会半路撂挑子,那人也很不容易,很可怜的。   景弦再度开车,回到市区。   再回去上班,显然是不可能了,他先前也已经请过假。他难得请假,林主任还以为他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大事呢,直叫他先忙。景弦垂头丧气地,边开车,边在心中鄙夷自己。   再鄙夷,他还是将车子开到一家高级商场,买了很多床上用品,还买了衣服、睡衣,请人家送到郊区的别墅,再零碎的东西,以及食物,他就不管了。   Cyan自己看着办吧。   路过乐器房时,他看到墙上悬挂着的吉他,还走进去看了片刻,不知不觉就跟人家老板聊起定制的事来,他差点都要付定金了,老板问他要不要在吉他上刻字,他正要说刻“Cyan”,脑袋一凉。   他又做贼心虚地赶紧跑了,人家老板纳闷地直挠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买东西时,还有件趣事。   有个家居品牌,是由傅真真代言,景弦从前是挺爱买的,更是喜欢欣赏门口常换的傅真真巨大海报。这次,他扭头就走,坚决不买。甚至,他回家就要立即把与这个品牌相关的全都换了、扔了。   晚上,艾青映估计是收到了东西,给他打来电话。   景弦不敢再接他的对话,立即挂了,艾青映也没有重复拨打,只是发来短信:我收到你给我买的东西啦!被子好软!衣服也好好看!睡衣好舒服!我都特别喜欢!谢谢你!   欢喜扑面而来,景弦立即高兴地笑了。   笑到一半,他又冷下脸,将下意识打下的大段短信又删了。   他心里骂着自己,再收到艾青映的短信: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嘛?   景弦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回他:你好好写歌。   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想法,艾青映并没有说太多,应下他,又说了“晚安”,没再继续“骚扰”他。   景弦吐出一口气,那就这样吧!省得他再想尽办法地去做蹩脚解释。   他哪里知道,艾青映是暂时没有空烦他,艾青映正忙着拆景弦给他买的各样东西,对着镜子,一件件地往身上比划。   而傅真真女士终于想起这件事,给艾青映打来电话。   艾青映原本不想和她多说话,想了想,还是接了。   傅真真笑得欢快:“宝贝,你看到了吗,狗仔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我果然非常年轻!”   艾青映朝天花板看,无语道:“你是高兴了,我的真正未来男朋友被你气坏了!”   傅真真直笑,昨晚,关于景弦的事,他们母子聊了一夜。   艾青映与傅真真的关系很奇怪,明明是母子,却又不像母子。   傅真真当初根本不想跟他爸爸结婚,傅真真只想当一辈子的少女,她从小就美,家世又好,说句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根本不为过。傅真真眼里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然而俗话说得好,再不可一世的公主,也会遇到那么一个人。   更何况,傅真真并不是真的公主。   傅真真遇到了他的爸爸,两人算是一见钟情吧,年少的时候就爱上彼此,相爱的时候非常相爱,且又门当户对,开始是个非常美好的童话故事,人人欣羡。渐渐就出现了分歧,傅真真不想结婚,只想谈一辈子的恋爱,甚至也完全不想生孩子。   他的爸爸,作为家中独子,却是必须要有个孩子来继承家业。作为传统家庭的孩子,也必须要有妻子。   傅真真骄纵而又自私,死活不答应结婚,却又不许他的爸爸与她分手,霸道地占有对方。   他的爸爸,当然也不是什么无私善良的主,他也的确爱傅真真爱得真切,没想过与傅真真分手,而是一味地想着怎么才能将傅真真娶回来。   后来他的爸爸用了最土却也最有用,也比较无耻的办法,傅真真成年后,他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傅真真快要疯了,她的公主梦破碎,她恨他的爸爸,一走了之,一人跑到国外。   艾青映出生于国外,高中才回国,成年后放弃外国籍,入了中国籍。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他曾在音乐学院上过学,因为那会儿,刚好卡在成年前那段时间,他还没有改名,还在用着英文名,那会儿他是一头长卷发,特潇洒,本就上了一个月的学而已,他又几乎都在翘课,自然没人记得他。   退学后,他才跟他的爸爸姓,取了现在的名字。   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可想而知,傅真真有多么怕他。   是的,是纯粹的害怕,而不是讨厌。他到底是傅真真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傅真真虽然骄纵,却也是善良的女孩子,那时候不过才十九岁而已,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可她的儿子,直接击碎了她的公主梦,与人生理想。   她根本不敢见艾青映,逃避现实。   因而,艾青映的成长过程中,一年大约也就只能见一两次傅真真吧,陪伴他的是保姆阿姨。   他的童年里,没有妈妈的身影,甚至妈妈不许他叫“妈妈”。   傅真真恨着他的爸爸,自然不许他的爸爸过来见他。   那他的童年里,当然是连爸爸的身影也没有了。   偏偏他与他爸妈都长得不像,他更像外婆与爷爷。爸爸却是像奶奶,妈妈像外公。   他衣食无忧,甚至吃住穿全是最好的,心灵却无比贫瘠,直到他遇上且拥有了音乐。   他之所以能够还算健康快乐地长大,多亏了音乐,音乐填补了他的心,令他忘却很多童年时候的悲伤与无助。   如今嘛,他都这么大了,傅真真再少女,也终于知道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开始弥补,开始关心他。艾青映小时候恨过妈妈,现在都已无所谓,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吧?   最起码,他到底是快乐地长大了,妈妈、爸爸给予了他生命。只要无人来窥探,心里的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小缺口就永不会被人发现,包括自己。   傅真真依然不曾忘记她的公主梦,她也的确被老天爷善待,四十多的年纪,瞧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而已,没人能猜中她的年龄。前些年,不知怎的,她突然回国,跑去当演员,她自己当得还挺高兴的,艾青映反正是无法理解她,也懒得理解。   他爸爸至今也没有娶妻,偶尔还会通过他,给傅真真传话。   傅真真如今偶尔也会搭理一下他爸爸,却是根本不肯见他。   艾青映反正是不懂,傅真真每部戏,背后的投资人的背后,永远都是他爸。他爸也常投资朋友的某个公司,再去找傅真真当代言人。甚至傅真真回回在台上领奖,他爸就坐在第一排严肃地拍手鼓掌。   傅真真不可能不知道,他爸偏偏也不多说一句话,不懂这俩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说,傅真真此生的执念是她玛丽苏的公主梦,他爸的执念就是把傅真真娶回家。   要他说,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了,赶紧去把证扯了好吗?   还以为是二十多年前,幼稚的公主和王子玩过家家呢?   他和傅真真相处,倒真似亲密朋友,他对爸妈都已没有心结。   昨夜,他都给傅真真说了,听说景弦曾经把他当作鸭,傅真真笑得直揉肚子。他甚至还献宝似的把景弦的照片给傅真真看,傅真真直接原地开始尖叫,差点吓坏艾青映。   傅真真高兴道:“帅!好看!这才叫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喜欢!我特别喜欢!”   艾青映朝她翻白眼,傅真真又道:“只是,我觉得有些眼熟?”   傅真真还帮他出谋划策,如何追景弦,什么给他一片气球海洋,再给他整个热气球,还有什么用无人机在天空拼景弦的名字表白,等等。   艾青映听得差点无酒自醉,他真要这么搞,景弦那么高雅的人,怕是再也不愿意搭理他。   这会儿,傅真真沾沾自喜:“你看你看!果然需要刺激吧,他这就生气了!这件事的学名,叫作吃醋!”   艾青映虽不乐意看他妈这么得意,但他觉得他妈说得对,景多多果然被刺激到了,他笑眯眯地回想下午景弦过来找他时候的急切。   至于吃醋嘛,他还不能确定,他觉得景弦没那么容易就喜欢他,但是景弦一定很在意他了。   一时忘记说话,傅真真女士又道:“宝贝,你要相信妈妈的,我本还打算公关公关,既然如此,不搞了不搞了!让他再气气。”   “你这就过分了啊傅女士。”   “笨孩子,这样关键的时候,赶紧去猛追不舍啊!你就天天不管不顾地往他跟前凑!别舍不得那张脸!脸算什么啊!”   “真的?”   “妈妈会骗你?”   “爸爸当年这么追你的?”   傅真真非常生气:“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艾青映吐吐舌头,哄了她几句,把她哄高兴了,才挂电话。   然而电话刚挂了不过几分钟,傅真真又打来电话,他刚接起来,就听傅真真崩溃大喊:“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女士你咋了?”   “你去警告艾月白,再也不许管我的事!不许!决不允许!”说完,傅真真用力挂了电话。   艾青映莫名其妙地给艾月白,也就是他爸打电话,艾月白刚接起,他就问:“艾先生,你又怎么惹傅真真女士了?她要我骂你,说不许你再多管她的闲事。”   艾月白淡淡道:“我不过是帮她澄清她与她儿子的绯闻罢了。”   艾青映用另一个手机搜了搜,三分钟前,傅真真的公司帮她澄清,他只是傅真真的远房表弟,“噗。”,艾青映笑出声,“您也真会搞,我变成我妈妈的远房表弟了?”   艾月白依旧淡声:“她毕竟还年轻。”   艾青映大笑出声,艾月白又道:“你少去找你妈。”   “哈哈哈!艾先生,你是连我的醋也吃吗?嫉妒我可以大半夜和妈妈在一起?还可以被拍到上新闻?羡慕嫉妒恨了吧,得啦,真服了你们。我只求你们一件事,往后别让我当传声筒了好吗,我也是快谈恋爱的人了!”   艾月白顿了顿,难得关心问道:“交女朋友了?”   “男朋友。”艾青映还特别骄傲地说,“我已经住在他家里了!”   艾月白思考几秒,沉声道:“挺好,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   “嗯哼。”艾青映道,“所以,艾先生,请您赶紧拉上傅真真女士去扯证好吗,趁我妈年轻,再生个,我反正是没发给你生下一代继承人了。”   艾月白沉默片刻,说道:“承你吉言。”   艾青映挂了电话,拍腿大笑。   他起身,走到三楼阳台往外看,暮秋的风阵阵吹过,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有晚桂的花香,全是甜甜的味道,就好似今夜的他,也好似他心中的另一个他。   艾青映微笑着看天上的星星,无比惬意。   自从遇到景弦,他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越来越好。   他越来越能平静而又客观,且冷静地看待父母,那些曾经被藏得很深的,多少存在过的年少怨恨,真的在慢慢消失。   虽说没能住进市区的房子,好歹也是景弦的家,这里都住进来了,市区的房子还远吗?   再说了,说不得,景弦将来还会陪他一起住在这里呢!   他静静欣赏片刻,伸了个懒腰,回头抱起他的小黄鸭,窝在椅子里,在手机里翻找着菜谱。   既然已经被景弦哥哥包养,景弦哥哥管他的吃喝住,总要做些什么吧。   他打算给他的景弦哥哥做爱心午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可比他爸要厉害多了!   他怎么也要抢在他爸妈之前跟景弦扯证结婚!   这就是他被景弦藏在“金屋”里的第一晚。 第35章 弦   景弦从未如此这般地关注过娱乐八卦。   每隔几十秒,他就要刷新一下“傅真真”的搜索页面,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傅真真是名人, 总要在意形象的吧?他不信, 傅真真不会澄清。   偏偏, 还真的一直没什么澄清消息。   景弦非常失望, 这算怎么一回事?他常听同事们说,明星就喜欢炒作。作为知名女明星,即便是为了炒作,也不该拖无辜的人下场吧?!   景弦靠在床上,怀中抱着抱枕,嘴巴竟是难得微嘟,显然是很不高兴。   越刷越不高兴,其他事也没法专心去做了, 他打开微信,找到“小朋友”, 想了想, 问他:小朋友,你睡了吗?   那正是艾青映在和他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并未看到,自然是久久不见回复。   景弦便又叹了口气, 扔了抱枕打算睡了, 留了暗灯,他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响,他立即从枕下拿出手机,小朋友回复他了,说道:还没有,怎么啦?   景弦慢吞吞地打字:你认识女明星傅真真吗?   小朋友迅速回复:认识!   景弦蹙着眉头,继续打字:你觉得她漂亮吗?   小朋友回复他:不漂亮!太老了!   景弦的眉头舒展开来,莫名高兴一点,再道:没事了,我睡了,晚安。^-^   艾青映看着破天荒出现的那个小笑脸,差点没回过神来。   景弦如今就这么不喜欢傅真真吗?   愣完,他又笑出声,他开始怀疑,难道傅真真说得是真的?   景弦难道真的喜欢他?   即便不喜欢,也算是终于有好感了吧?!   傅真真女士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景弦笑眯眯地准备睡,睡前再去看一次傅真真的新闻,终于看到傅真真公司的澄清。虽说完全是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远房表弟?   却到底是澄清了,景弦在这方面非常天真,他想,傅真真这下不会再去找Cyan了吧?人又被他给带走了,那么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他的心情终于彻底好起来,这一次,扔了手机,他很快便睡着了。   景弦一直认为他安排得很好,绯闻也澄清了,Cyan也有地方好好写歌、唱歌,发挥自己的天赋。隔天上班的时候,尽管同事们还是在讨论傅真真的那件事,他的心情也很好,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中午的时候,艾青映给他打电话。   他当时正托腮看电脑上的资料,手机响,他未多看一眼,随手接了:“喂。”   “是我!”响起艾青映高兴的声音。   景弦精神一振,立即放下手掌,坐直了,声音变紧:“什么事?”   “我在你们单位门口!”   “……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来——”   “可是我给你做了午饭!!”   “…………”   “你快下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我不下去,你快走。”景弦毫不留情地拒绝。   艾青映便些微可怜地说:“我开了你的车来的,特地给你送饭,我学了好久的,做失败了好几锅才成功的……”   景弦被他可怜到了,皱眉站起身,往窗外看去,依稀看到门口停车带停着的一辆还算眼熟的车。   “我做了一早上,都被烫到了,手上好几个泡……”   景弦暗中叹气,放下手机,回身下楼,同事们叫住他:“去吃饭?等等我们!一起去!”   “呃,我不是去吃饭。”   同事们这才放过他,景弦仿佛做贼一般,溜到单位门口,艾青映正要开车门下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火速钻进车里,不悦道:“就不能往远处停一停么。”   “我没有经验嘛。”   “不许撒娇。”   “……你吃饭。”艾青映讨好地递来饭盒,景弦看到他的手指,果然有两个水泡,顿时不高兴了:“不疼吗?”   “嘿嘿,不疼!”   景弦抬眼,瞪他,教育道:“你这样要怎么弹琴弹吉他!干你们这行的,手最重要了!”   “没事呀,这不是烫在手面上嘛,又没影响的!”   景弦还是不高兴,艾青映小声道:“你打开饭盒看看呀……”   景弦却是伸手去开门,艾青映赶紧问:“你要干什么!”   “我去给你买烫伤的药膏!”景弦没好气地下车,又回头交代,“不许下车!不许让别人看见你!”说完,景弦就往马路斜对面走。   艾青映咧了嘴,目送景弦走远了,低头亲了亲手指上的水泡,都是功臣。   药店就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只是要过个马路,买药膏很快,站在路边等车子开走,倒是等了好一会儿,景弦的两位女同事结伴从单位出来,正要去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吃定食,她们俩说说笑笑,不经意看到马路对面的景弦。   她们俩立马朝景弦挥手,还不待将名字喊出口,景弦已经走过马路,并没有看到她们。   林同事道:“景弦去药店买什么了啊?”   徐同事摇头:“不知道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突然去买药。”   “走!去问问,拉他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两人手搀手,回头去找景弦,却见景弦上了路边的车,她们俩互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八卦的光芒。   景弦拆了烫伤药膏,低头看着他的手指:“手伸过来。”   艾青映乖乖将手递到他跟前,一个烫在左手手面,这个泡小点,另一个在右手食指的指面,这个比较大,都快要有手指宽了。   景弦皱紧了眉头,将冰冰凉凉的药膏轻轻抹在他的手面上,头没抬,问道:“疼不疼?”   “不疼呀,冰冰凉凉的!”   “药店的阿姨说,涂了这个,几个小时后泡就能消下去。”景弦又拿出一盒创口贴,交代道,“到时你就把这个贴上,不许碰水,也不许用手戳他。”   “好的呀!”   “好好说话!”   “嘿嘿。”艾青映又把饭盒递过来,“那你打开看看。”   景弦只好用湿纸巾擦了手,打开饭盒,是蛋包饭,蛋面上用番茄酱挤了个笑脸,卖相竟然还不错。   “我只会做这个,这个还算简单,我尝过了,味道很好的!”   景弦没动,他又道:“蛋皮好难啊,做了好多次才成功,手就是这么烫着的。”   景弦这才伸手接过饭盒,对他道:“以后不许再做了。”   “嗯嗯。”   “你吃过了?”   “我吃过了才来的,我接下来要去酒吧排练。”   景弦点头,又道:“那什么,那谁的公司澄清过了,你不许再去招惹别人,老实点。”   “放心放心!一定不招惹!一定老实!”   艾青映今天特别乖,手又是为他受的伤,景弦不舍得再教训他了,面色缓和,再叮嘱一遍:“往后不许来了,你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好!”   “我走了。”景弦说着便去开门,艾青映本想留他在车里吃,想了想,这个理由可以留在下次用,便没出声叫他,任由他下车走了。   只是景弦走出几步远,他又摇下车窗,叫道:“景弦!”   “干什么?”景弦回头看他。   “吃完了要告诉我,好吃不好吃。”   “不。”   “那我不走了。”   景弦瞪他片刻,“哼”了声,没再理他,扭头就走。   好可爱啊。   艾青映手肘撑着车窗,手掌捧着脸,看着景弦的背影直笑。   林同事与徐同事再对视一眼,就站在车旁的梧桐树后,两人手拉手,兴奋地原地直跺脚。   景弦在办公室里用勺子吃蛋包饭,饭里有青豆,有培根,还有虾仁与菠萝粒,没有洋葱,也没有他讨厌的玉米粒。他不吃洋葱,艾青映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喜欢吃玉米粒,那人也知道?   坦白说,就是很普通的味道,那人手艺的确平平,但他还是一点点地都给吃了。   青豆糯糯的,还有点甜,炒饭也几乎没有放油,很清爽,菠萝也甜甜的。   勺子柄上,是只小黄鸭。   景弦边吃,边看着那只小黄鸭,又气又好笑。   这是当出自豪感来了?   可是,小黄鸭也的确可爱,他正吃着,手机响,他左手拿起看,小朋友问他:景弦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景弦顺手拍了张照,发给他:在吃饭。   小朋友:好吃吗!   景弦想了想,回复:挺好吃的。   刚发过去,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两个同事兴奋异常地冲进来,盯着景弦看。   景弦纳闷地放下勺子,也看她们:“怎么了?”   “景弦,你今天带饭来啦?”   “呃,是,是家里人送过来的……”   “看起来好好吃啊!”   景弦的手下意识地护住饭盒,这个真的不可以让,再难吃也不让。   显然,两位同事并没有想跟他抢饭吃,只是又对他笑笑,两人又跑了。   景弦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她们俩是在干什么,摇摇头,他继续吃饭。   景弦其实挺担心艾青映的手,他觉得这人毛毛躁躁的,想到上次在兰州,直接把纱布撕了额头流血的模样,他就不禁再皱眉,就怕艾青映又瞎弄,把水泡给弄破了,到时候会留疤。   可他又不好意思主动去问。   好在艾青映比较乖,下午主动给他发来照片,说水泡已经消了,也贴了创口贴。   景弦这才放下心,没有回复他。   艾青映也没有再说话,晚上也没有再打扰他,景弦觉得这样挺好。   谁知道,第二天中午,艾青映又给他打电话,又来给他送午饭。   景弦不肯再下去,他就装可怜,说又弄出一个泡来。   景弦让他自己涂药膏去,他说药膏丢了,找不到了。   景弦气得牙痒痒,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不得不下去,又去给他买了支药膏,再给他抹上,强调:“再也不许给我做饭!现在和以前是一样的,我们俩的生活不可以出现交集。”   艾青映低头不说话。   景弦再道:“听到没有?”   他还不说话。   “说话。”   “没有听到。”   “……”景弦深呼吸,艾青映才又看他:“我就想给你做饭嘛。”   “不许撒娇!我说过了,你的手是用来弹吉他的,不是用来给我做饭的。”   “我乐意。”   “…………”   “那你就在车里吃饭,让我喂你吃一次,我以后就不来了!”艾青映兴致勃勃地说。   “免谈!”景弦提上饭盒,推门就走。   这天,艾青映做了咸肉菜饭,同样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味道却很清爽可口,景弦依然全都吃了。   之后几天,不用多说,他天天过来送饭。   景弦怎么说都没用,不下去,他就不走。   景弦是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倔的,他现在还知道离单位大门远点停车,这样就连影响不好的借口都不好找。景弦如果让他不来,他就会说我吃你的住你的,过意不去,不过做个饭而已,他自己本来也要吃的。景弦也没办法,那天因为太过生气,弄出那么丢脸的事来,他这会儿不好意思再和艾青映聊这件事。   连着送了一个多星期,景弦很无奈地问他:“到底怎么样,你才不会来?”   他道:“我说了啊,你让我喂你吃一次!我就不来了!”   景弦朝车顶看去,这到底是什么执念?   艾青映撺掇:“反正就在车里,又没人看到的,你让我喂你吃一次,我绝不再来打扰你!”   景弦瞪他,他朝景弦眨眼睛。   景弦认输:“只一勺。”   艾青映喜笑颜开:“好!”   艾青映今天做的是肉末蒸蛋,景弦喜欢吃,还喜欢将蒸蛋和米饭拌在一起,景弦看着,心中一动,不由就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玉米粒?”   艾青映低头拌着饭,说道:“上回在兰州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喜欢吃,给你买了四份玉米粒,结果你一点儿也没吃。”   “…………”这都能发现,景弦不由生出佩服,眼神跟着也柔和许多。   艾青映抬头,笑眯眯地往他递来勺子:“张嘴,啊——”   “闭嘴!”景弦不看他,别扭地还是张了嘴,吃进那勺饭,艾青映的双眼亮晶晶,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还行吧。”刚说完,勺子又伸了来,景弦不得不又张嘴,又吃了满满一勺。刚吃进嘴里,景弦赶紧将脑袋撇向车外,是想避开艾青映的勺子,却见车前,两位女同事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她们俩一脸寻常地从车前经过,并没有看到他。   景弦松了口气,艾青映还想喂他。   景弦坚决不答应,拿过他的饭盒,转身就走,走前不忘转头威胁:“你再来,就不许再住我家!”   艾青映笑着目送他走进单位大门,低头扯了手上的创口贴,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   他又亲了口,却觉得手指上空荡荡的,心中忽有念头闪过,他立马开车调头跑了。   景弦暗中观察两个女同事,见的确一点异样也没有,才真正放下心来。   然而,谁能想到,第二天,他又双叒叕来了!   景弦拧眉,坚决不下楼,任凭对方怎么说,也不下楼,他们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对方太会蛊惑人心。   一刻钟后,两位女同事上来,不时看向景弦,明显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景弦抬头看她们,诧异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她们俩“嘿嘿”笑。   景弦也笑:“尽管提,我会尽力的。”   “咳。”林同事伸手在桌上画圈圈,不敢看景弦,小声道,“也没有什么事啦,是,那个小帅哥吧……他站在门口等你……”   “他没在车里老实待着?!”景弦立即站起身。   “嗯嗯嗯!”林同事赶紧抬头,急道,“你快下去看看呀!”   徐同事也道:“是不是吵架了?别生他的气嘛!长那么好看,怎么忍心哦,有话好好说嘛小心又下雨……”林同事拽了一下她,她也“咳”了几声,抬头望天,不敢再说话。   景弦的面色微红,这才察觉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同事们显然是都知道了啊!他还想说些话,又说不出口。   他索性转头大步走出办公室。   艾青映果然站在门口等他,长得太好看,引得路人不时看他。景弦憋着怒气大步走到他面前,刚要凶他几句。   艾青映已经献宝地将手掌摆在景弦面前:“你看!”   景弦定睛一看,他先前烫伤的那根手指上,创口贴不见了,却是多出一个墨色的字:弦。 第36章 呵呵   景弦自是一惊,惊得甚至忘记赶他走, 只盯着他的手看, 他还记得, 那根食指上原本是个水泡。   艾青映笑:“好看吧?”言语中, 全是得意。   景弦这才缓慢回过神, 他下意识地就道:“快擦了!”   “擦不掉。”   景弦抬头看他,艾青映笑道:“纹上去了啊,是我自己写的,纹身师按照我写的字来纹的,怎么样,好看吧?!”   “……”景弦也不知自己是生气抑或高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脱口就问:“你为什么要纹这个?”   艾青映见他是真不懂,就朝他眨眨眼, 故意说道:“你不是包养我了么,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啊!以后只要是我表演,不论弹琴、弹吉他,还是握着麦克风,大家都能看到了!我给自己盖个戳!”   “……”这还带自己给自己盖的?景弦非常的一言难尽, 难尽到他的脑袋运转得甚至非常钝, 他只好继续看着那个纹身,实在是显眼。   直到有经过的同事和他打招呼,并好奇地打量艾青映, 他才扯着艾青映的袖子,将他拉到不远处的车里。   景弦酝酿了会儿,缓慢说道:“我先前的表达的确有误,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那样堕落,才提出让你住在我家。我知道,做音乐,实现梦想,是一件非常费钱而又需要极度专心的事。你应当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不好意思找我,才会选择回去找那谁吧?”   艾青映为他丰富的想象力而折腰。   景弦又道:“你写的歌非常好听,你也非常的有天赋,你不该那样下去。”   “所以呢?”   “这样的不该,不仅是对他人而言,也包括我。”景弦虽说很不自在,还是说道,“我那天是太生气,才会说出‘包养’两个字,我本意不是这个。否则,你不仅是在侮辱我,更是侮辱你自己。我喜欢你的歌,佩服你的梦想,我愿意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   “可我不想红啊。”   “啊?为什么一定要红?”   艾青映笑:“我们这样的乐队,注定了不会赚大钱,也不会走到公众视野里,不流行,又如何赚大钱?”   “那就不赚好了。”   “那我又如何报答你的资助之恩?我还不了你的钱的。”   景弦不自在地说:“是我自愿的。”   “如果一辈子都是穷光蛋?”   “那我就一辈子帮你好了……”   艾青映笑出声:“你以后万一有了恋人,他吃醋,或者看我不顺眼怎么办?”   景弦皱眉:“我不会有的,我早就做好孤身一人一辈子的打算。”   “那——”   景弦打断他的话:“没有其他问题了,我让你住在我家,不是为了侮辱你,我只想帮你。我也不需要你讨好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饭,这些都不是你该做的。你写好听的歌,唱好听的现场,就是最大且唯一的回报了,我喜欢听你的歌。”   艾青映点头:“好呀。”   他答应得太轻巧了,景弦并不相信,仔细看他,又说:“你打开手机,当着我的面把傅真真的手机号码给删了,你一定有,别骗我。”   艾青映深觉幸福,这不就是被老婆查岗吗?   他非常大方地拿出手机,不巧,他妈在他的手机里,就叫“傅真真女士”,半点看不出母子关系。他当着景弦的面,还真将傅真真女士给删了,景弦松了口气,还要叮嘱:“不许再联系!以后如果资金周转不过来,你来找我,你只要好好唱歌就行了。”   “一定一定!”艾青映再道,“我以后好好写歌、唱歌、排练,要不我每天都给你发我的行踪?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景弦刚想点头,这样挺好的,瞄见对方笑眯眯的脸,脑中一响,冷着脸:“这就不要了!”   艾青映满脸遗憾。   景弦又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今天来是要做什么?”   “我给你看我的纹身呀。”   “真的不能洗掉吗?”   “不能了。”   景弦看着他手上那个“弦”字,好看是真的挺好看的,就是——   他撇开脑袋:“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那你会支持我的音乐梦想,以后只要跟音乐相关,你都会帮助我吗?”艾青映问他。   景弦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那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哦。”   景弦觉得其中有诈,可又想不起来能有什么诈,便点头:“我会记得。”   说完,景弦走了,艾青映没再烦他。   艾青映趴在车窗上,目送景弦离开。   景弦根本不知道,还不了的压根不是什么钱,也不是什么资助。   而是景弦无意识间就能给予他的救赎与热爱。   景弦的身形将要没于单位门口时,忽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青映立即笑得灿烂,景弦似乎还是有点不自在,却也对他笑了笑,再看他一眼,才缓慢走进去。   是不舍得他吗,又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见他?   他想,应当不仅仅是好感,景弦兴许是真的也喜欢上了他。   只不过,景弦自己还不知道。   没关系呀,他来让景弦知道就好了。   到底是解决了一件事,对方态度还不错,很听话。景弦回到办公大楼,松了口气,心情好,却也不好,好像以后又无法再见面了,可这不是他的初衷吗?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位同事“唰”地转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景弦的脚顿在原地。   若是从前,景弦定是置之不理。近来他和两位同事相处得很不错,前些天,林同事过生日,他还和徐同事一起给她过生日,也送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似乎不知不觉也成了朋友。   景弦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林同事“嘿嘿”笑着,问道:“景弦,那是你男朋友嘛?”   “呃,不是……”   “他还没有追到你?!”   “…………”景弦就更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们看景弦不太自然,也没有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事情似乎的确已趋于平静,之后一阵,艾青映没再来他单位门口非要给他送饭,也没有再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   就连时间都突然变得更多了起来,恰好他在写一本关于刻石的书,总还差点,有了南疆的那次经历,终于能填补这点空白,索性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这份工作上,争取早日交稿,干得可谓是废寝忘食。   忙中,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十二中旬,他找妹妹一起吃饭。   两人吃饭间聊聊笑笑,很是轻松惬意,云远山突然道:“对了,哥,你还记得夏天那会儿,你陪我去音乐学院看演出?”   景弦心中一紧:“怎么了?”   “我非常喜欢的乐队似乎要招个助理,我想去试试!”   “…………”   “哥,你觉得怎么样?”   景弦觉得不怎么样,这样就非常尴尬了,大家都认识的,万一这……而且,他觉得云远山才大一上学期,没必要去当助理,太累太辛苦,他亲眼见到青映的助理是有多辛苦的。   景弦也就如实说了,但没有说他认识青映那段。   云远山听了他的话,点头道:“我也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确会占用学习时间,可是我真的好好奇啊!不知道乐队的运营是什么样子的?”   景弦便问她:“远远,毕业后你想做什么样子的工作?”   “什么样子的工作?”云远山有些迷茫,“以前只想着不要一直念书,不要和家里所有人那样,一辈子都困在论文与校园里,想走出去,想自由,我也才会执着于上音乐学院。可要问我将来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似乎也不知道。有时会想组乐队,有时想去山区做音乐老师,甚至还想去餐厅弹钢琴,总之,什么都想干,也什么都不想干。所以我才想去面试,也想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景弦看她这样,便很不舍了,人人都有少年迷茫时。   他到底没有阻止云远山,相反支持她去面试,云远山高高兴兴地走了,她和朋友还有约。   景弦叹气,坐在餐厅里,纠结了五分钟,给艾青映打电话。   艾青映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小黄鸭”。   响了很久,小黄鸭才接电话,“景弦!”,艾青映兴奋的声音背后是密集的鼓点,他的声音却比鼓点还能敲打景弦的耳膜与心,景弦觉得自己怪怪的,艾青映又问,“你找我干什么!你是想我了吗!!”   “……不是。”   “那是什么事?”   景弦吞吞吐吐地把云远山的事情告诉他,并道:“你们到时不要说我认识你们,我,我不想让我妹妹尴尬。”   “好啊!”艾青映立即应下。   “你们千万别因为她是我妹妹就用她,她毕竟年纪还小,经验方面不足。”   艾青映都答应下来,又有人叫他的名字,景弦顿了顿,说:“你们在排练?那我不打扰了。”   “还好,这不要跨年了么,我们在排练跨年那晚的演出!”   “哦。”景弦本还想多说些什么,那头继续喊“Cyan”,景弦主动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景弦看了看餐厅内,与玻璃窗外的四周,临近圣诞与新年,到处都已是喜庆装扮,没人打扰的这些天,时间过得太快。爸妈去国外已快半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除了偶尔在微信上问个好,这半年他们也不曾再多联系。   景弦结账,抬脚走出餐厅,走在热闹的商场里,反倒觉得更加寂寥。   到一楼时,有个护肤品牌在做活动,这个品牌的代言人不巧,正是傅真真。   景弦看到巨幅海报上的傅真真,莫名就是一股子气,   活动搞得比较高雅,主持人的身后,是架白色三角钢琴,钢琴旁是棵巨大的粉色圣诞树,圣诞树上挂的全是该品牌的护肤品与傅真真的照片,此时正在搞抽奖,很是热闹,围满了人。   景弦心中不满,他想到艾青映现在住的那个别墅里,也有一架白色三角钢琴,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忽然间就出来了,他要买个更好看的圣诞树给放到旁边!   说到就做到,景弦跟商场工作人员打听一番,五楼的某个家具品牌还真有圣诞树卖。   不过这么大的,要调货,大概三天后能送出。   景弦痛快买下,将地址给对方,回头走了。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也是为了支持对方的音乐梦想么?搞点节日气氛而已。   两天后,云远山也的确兴致冲冲地去面试助理,她当然也没面上。   云远山却依然很兴奋,刚面完,就给他打电话:“哇,去了才知道,厉害的人那么多!我算什么啊,什么也不算!跟这么多厉害的哥哥姐姐一比,我虽然还是不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却是非常非常地受启发,我还得更努力才行啊!”   景弦跟她聊了几句,云远山又道:“还有啊,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他们的主唱啊,那个叫作Cyan的,长得特别帅的,哥,你还有印象吗?”   “怎么了……”景弦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云远山没有察觉,可能是因为刚从面试的地方出来,声音放得很小:“我发现,他可能是gay!”   “…………”   “我没有其他意思啊,我觉得gay挺好的,我只是惊讶于这件事!”云远山的口气,就跟看到了惊天大八卦似的兴奋,她又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的。”   “嘿嘿,今天我们去面试嘛,来的人很多的!面试我们的,是他们乐队成员和助理,很多人,但是Cyan今天不在。初面么,我们三个一轮进去,我那一轮,有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看起来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吧。我们进去面试,肯定要自我介绍啊对不对,我介绍完就是他。结果,他啥也不说,就在那儿哭。”   “…………”   “怪吧,我们都觉得奇怪。我发现,他们乐队的人面色也有些不好,后来你猜怎么着,那个男孩子就抹着眼泪哭,说他不是故意要和Cyan分手的啦,还说他错了!拜托他们让他见见Cyan什么的!”   “…………”   “哥,你怎么不说话?”   “…………”景弦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云远山其实本想问她哥,她先前说的朋友是否来请教他,要不干脆直接告诉他,那个人就是Cyan,不过看他这吓到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别说了。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如果Cyan真的去请教她哥了,该认识的时候也总会认识的。   “再后来,队员们过来劝说,他也不肯走,继续哭。最近Cyan手上不是纹了个纹身嘛,微博上有照片,大家都知道的,都在猜测是为女朋友纹的,很多人都在找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呢。哥,你知道他手上纹了个什么?他纹了个“弦”字!还是他亲手写的!字迹一模一样!我那天看到,还吓了一跳,以为跟你有关呢!”   “呵呵。”景弦干笑。   “好在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嘛。今天,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要纹这个字了。原来啊,那个小男孩名字里有个弦字!!我听他亲口说的,他说Cyan还纹他的名字,分明是还喜欢他的。”   “……呵呵。”   景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其实是没有任何资格与立场去生气的,可是真的好生气。   生气到他只想再一次傻逼地立刻冲到那人面前去当面质问。 第37章 找上门来   回想自杀那夜,那人的确提到过自己被掰弯又被甩的事。   念及, 当时他们都是陌生人, 谁也不必对彼此说出完全的实话, 再者, 即便对方曾经当过鸭, 也有谈恋爱与喜欢男人的权利,他对那人的话是可信可不信的,却也没有当回事。   今天听到云远山的话,他才知道,原来那天,那人的话,真的是真的。   所以这个小男孩,就是那个掰弯他又甩了他的人?名字里还刚好有个“弦”字?!   那么, 这个人接近自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还特地告诉他是为了他才纹了个“弦”字!   景弦太生气了,气着气着, 再想到那棵巨大的圣诞树, 还想要圣诞树?做梦!他赶紧给那家店打电话,结果店员小姐姐甜甜告诉他:“先生,您好,我们提前调到货, 派送员现在已经出门啦, 很快就能收到哟,您放心。”   景弦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   他的心一点儿也放不下了来好吗,却也不能朝无辜人士发火, 景弦只好挫败地挂了电话。   这天是礼拜六,他原本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安逸地看书,这会儿站起身,急躁地在阳台上转来转去。   景弦再仔细回想,甚至想到,和那人车|震那天,在音乐学院也看到一个小男孩往那人怀里扑,虽然只有背面,却穿扮得很是洋气的模样,看起来是挺好看的,不会就是他吧?!   景弦气啊,气得不停深呼吸,却忘记去反思一下,为何那天亲眼见到人往艾青映怀里扑不生气,今天却气成这样。   亏他还要支持什么音乐梦想。   不支持了!   景弦走进屋里换衣服,他要去把人给赶走,任其陪着小男友自甘堕落,他要把圣诞树抱回来,扔了也不给那人。   景弦气冲冲地开车去郊区,开到一半,小黄鸭给他打电话。   他的手机连在车上,他直接接通,小黄鸭好听的声音响遍车厢,上来就是低声而又悦耳的笑,笑完才道:“我收到一棵圣诞树。”   景弦憋着气,不说话。   他又道:“我已经装起来了,真好看,你要来看看吗?”   景弦心道:呵呵,我就在来的路上,还在赶你滚的路上呢!   “景弦?”   “好,我在路上,你等着。”   等着我来赶你滚蛋!   艾青映却是喜滋滋地应下,他以为景弦本来就要来找他,高兴地挂了电话。   景弦的心中更为急切,凭什么啊,一边和女明星上新闻,一边要和小男孩复合,还不忘勾引他!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吗!   他长得也不差啊!   景弦一路带火,用比寻常更快的速度赶到。   他以为,按那人平素的性格,一定又是冲到门口来等他,结果并没有。   五点多的冬天,天空已黑,院门大开,路灯亮着温和的光,小水车还在“呜—呜—呜——”,别墅内,却是一片黑暗。景弦蹙紧眉头,人呢?怎么不开灯?不会是知道东窗事发,吓得带着小男朋友跑了吧?!   景弦将车开到房子门前,停车打开车门,他仰头仔细看,当真是一点儿灯也没开啊。   他面带疑惑,上前推开房门,一点动静也没有,“人呢?”,他不禁高声问了句。   回应他的只是他自己的回声。   他只好摸到墙上的开关,伸手按下,明亮灯光霎时倾泻而出,灯光太强太刺眼,他刚要闭眼,却忽地听到琴声。他怔了怔,回眸看去,客厅中央,粉色高大圣诞树旁,白色三角钢琴前坐了个人。   艾青映穿着白色衬衫,打了领带,头发特地吹过,露出光洁额头,双手摆在琴键上,手指愉悦地跳动,金属袖扣偶尔闪烁。   景弦望向他的瞬间,他也刚好回眸往景弦看来,对景弦静静而又甜甜地一笑。   景弦于是再次怔愣住。   他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艾青映继续弹琴,周遭一切仿佛渐已消失,天地间只剩这座漂亮房子,与房中明亮灯光里的他们俩,就好似当初在黑英山乡时,外面寒风凛冽,他们却在狭小而又温暖的车厢内拥有彼此。   曲子十分的活泼而又悦耳动听,充满快乐,是景弦不曾听过的歌。景弦便站在墙边,与他远远对视。   艾青映的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束在裤子里,衬衫纽扣按部就班地一直系到最上一颗。   景弦差点产生错觉,仿佛是这人在办钢琴独奏会,还是只为他一人表演的独奏会。   眼前的人,顿时与迷离舞台上那个不修边幅,又蹦又跳,还往身上倒水的人,变作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艾青映偶尔低头看看琴键,其余时候都在静静笑着看他。   景弦十分没有出息地,一直在看着他,完全浸入这段曲子里。   直到曲毕,景弦依然傻站在原地,他的影子倒映在白墙上。脚下踩着的白色地砖亮极,甚至能照出人影,艾青映弹完后,便起身,笑着不急不缓地往景弦走来,艾青映的影子便落在地砖上,离景弦越来越近,最后他站在景弦身前,影子也覆盖住景弦的影子。   艾青映笑着问他:“喜欢吗?”   “啊?”景弦尚未回神。   “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啊。”   “什么?”   “这首曲子,《弦》。”   景弦回过神,不由又看向他的手指,那个“弦”自然还是在他手指上,景弦皱眉问:“什么弦?”   意有所指,艾青映却不知,笑着看着景弦的双眼,轻声道:“你的弦。”   景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又都冒了出来。   他再次迷惑,到底云远山说得对,还是这人说得对?   云远山不会骗他,定是亲眼看到、听到,才会告诉他。   可这人看起来也非常真诚啊!   也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景弦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艾青映却是伸手攥住他的手,景弦下意识地就要甩,却已经被艾青映拽着往钢琴走去,“干什么?”,景弦不放弃地甩手,“你会弹钢琴吗?”,艾青映问他。   “当然会。”景弦不客气地说,这架钢琴就是他的,他小时候也没少弹。   艾青映边走路,边回头看他,笑道:“那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钢琴前,艾青映双手放在景弦的肩膀上,按他坐下,这是自己的钢琴,景弦没做挣扎,直接坐下。艾青映却也坐到他的左边,笑着对他说:“是我即兴作的,我来弹几遍,你记下谱子,好吗?”   “为什么?”景弦不乐意。   “还是说,你记不住?”   明知他是故意的,景弦却不许人质疑,他立即道:“你来!”   艾青映弹了几遍,景弦也试弹几次,差不多就能跟着弹了,艾青映笑:“我们四手联弹呗,你ok不?”   “呵呵。”景弦冷笑,先开始弹,艾青映笑着接上,两人完美地弹完这首《弦》。   景弦正要再瞪他几眼,他却是忽然起身,拿起不远处桌上的一台相机,按了按,高兴笑道:“都录下来了!”   “…………”景弦赶紧起身,扑过去看,这人将他进屋到现在的每个瞬间都拍了下来!景弦很生气,伸手要去抢,“删了!”   艾青映高举手:“不删。”   他比景弦大概高小半头吧,手臂又很长,景弦够不着,也实在做不出跳着够的举动来,好像猴。景弦气得面色很不好看,他又小声道:“就当是你给我的圣诞礼物嘛,好不好,我就一个人看的,我留着收藏。”   景弦横他一眼,有心要教训他。   艾青映已经将相机关了,藏到身后,问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是来看圣诞树嘛?”   笑眯眯的一张俊脸,看着看着,景弦的怒气不知不觉便消了一半,他没好气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努力生活,有没有胡搞!”   “哈哈哈!我能胡搞什么?我可听话啦,每天两点一线,哪里都没去玩,除了队友和送外卖的,谁也没见过。你给我这么好的条件,我怎么能虚度光阴呢!”艾青映说着,朝他眨眨眼。   景弦脸色微缓,却还记得那个小男孩的事,只是没脸再问,暂且选择相信他吧,景弦再次强调:“你记住你的主要职责!一旦被我发现你在胡搞,立即滚蛋!”   “知道知道呀!”   那就没有景弦的事了,他道:“我回去了。”   “圣诞那天,你还会来吗?”   “不来。”   “那我挂在上面的礼物,又有谁会来拿?我到时候会将它挂满。”艾青映指着那棵很漂亮的粉色圣诞树。   “不可以!你不许乱花钱给我送礼物!”   艾青映道:“可是你给我送圣诞树哎。”   景弦不自在,解释道:“我买东西,店里送的,我家里不够放,就送来了这里,我不是送给你的……”   “哦~~~”   景弦更不自在,抬脚就走:“我走了。”   “哎哎哎——”艾青映追上去,“圣诞那天,我们有演出,来看吗?会唱新歌——”   景弦回头就道:“不许弹今天这首!”   艾青映笑:“当然不弹,这是你和我的歌,不给别人听。”   “……我走了。”景弦脚步慌乱。   艾青映冲过去,转身挡在门前,双手张开:“圣诞来看我们演出吧,好不好。我不在树上挂礼物了,我会把这棵圣诞树装扮得特别漂亮,比现在更漂亮,你也来看看它,好不好?”   “…………”景弦非常挣扎。   要知道,他对这人的脸与声音极度没有抵抗力,遥想当年,自杀那日为何要与这么个陌生人睡,还不是因为这人好看,声音又好听?   那时还是陌生人呢,就能如此,更别提如今两人到底是有不一般交情的。   艾青映又磨了几句,景弦迷迷糊糊就应下了。   到他离开的时候,坐在车里,吹着外面的寒风,他才又缓慢回神。   他再次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确就是个智障,一次次地重蹈覆辙。   平安夜那晚,艾青映就跟叫魂似的,到了下班时间,就开始一遍遍地给他打电话,非得打到他同意。   景弦找着理由,说要和同事聚餐,他道:“反正九点才开始唱,你吃完饭刚好过来!”   “我吃完这边,还要和同事们去其他地方。”   景弦也的确和两位女同事在聚餐,听到他这话,林同事立即道:“不去不去!我们不打扰景弦约会!”   艾青映大笑出声,对景弦道:“带你的同事们一起来吧!”   “不。”   “来嘛来嘛,我给你们留好位置。”   他们吃的是家意大利餐厅,很安静,林同事再次听到艾青映的话,欣喜点头:“去去去!我们一起去!”   “……”景弦无言以对。   艾青映笑道:“那我就等你们来了!”   景弦挂了电话,无奈看她们俩,她们则是兴致勃勃地问:“我们去哪里呀?”   景弦哭笑不得:“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就要去?”   “哎呀,小帅哥倾情相邀!怎能不去共度佳节!”   景弦不好再说什么,他也莫名喜欢这种仿佛真正有了朋友的感觉,他从前没有朋友,不知道和朋友一起过平安夜,原来是这样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真正拒绝。   一个人,再喜欢安静,偶尔也会向往这样的热闹。   吃完饭,景弦开车带她们去青映,助理在门口等他们。   他们一到,助理立即笑着带他们进去,带他们坐到前排。   两位同事兴奋坏了,她们在路上已经听景弦大致说了遍,知道小帅哥是乐队主唱。景弦与她们同事好几年,也知道她们不是多嘴的人,很放心。在暂时还算安静的酒吧里,同事一点儿也平静不下来,翘首以盼着小帅哥的演出,频频往舞台上看。   景弦看似倒算平静,却在青映一行出现在舞台上,众人开始尖叫时,他的心霎时也被点燃。   今天是青映专场,又是平安夜,抢到票的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景弦的两位同事眼看已为“小帅哥”彻底疯狂,早已站起身,扑到前头去,与其他勇士挤在一起,拼的就是力气啊!难为他两位身材苗条的同事了!   景弦独坐在原本的位子上,但凡他抬头,便会对上艾青映的眼神。   他不敢再抬头看,不时抿一口冰茶,用以降温。   却始终难降,他索性站起,转身去洗手间。   他得用冷水洗洗脸,这样的状态可不好。   再待下去,他要窒息了,因为心跳得实在太快。   是太久不看live,不适应的缘故吗?   他进洗手间,对于自己上次酒醉在这儿发生的事,记得已不清楚。   撩凉水,心里的火灭了点,他呼了口气,又出了洗手间,却是不敢再回去看表演。   艾青映这个人,他相处过那么多次,也知道,对待表演是格外认真的,天大的事,也得表演完后再说,他不担心被人找出来。   酒吧门边,站着三两群的人正抽烟,景弦不喜欢烟味,抬脚去了旁边的小巷。   夜里,早餐摊子当然不在,小巷空荡荡,却也很是安静,巷口还有很亮的路灯,并不吓人。   景弦靠在墙上,还能听到酒吧里依稀的乐声,他仰头看着天空难得一见的星星,这样听歌似乎也不错,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兴奋。   他正惬意,身前落下一个影子。   景弦不悦地收回视线,看向面前,是个正盯着他,同样满脸不悦,甚至是气鼓鼓的男孩子。   男孩长得很漂亮,是的,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第38章 又找上门来   电光火石之间,景弦立即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景弦自然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他气鼓鼓甚至是幽怨地看了景弦几眼, 冲着声音说:“我盯上你很久了!”   景弦面色不动, 只是看他。   “上回在音乐学院我就发现你了!你和Cyan是什么关系!”   景弦莫名不喜欢这种太过嚣张的孩子, 他本不想多说什么, 更是懒得搭理一个孩子,听了他这话,不由冷冷问:“你觉得呢?”   男孩却跟要崩溃了似的,仿佛想要大喊,却因不是由他大喊大闹折腾的地方,他只好吭哧吭哧地喘着气,越发气愤地盯着景弦,凶巴巴道:“我告诉你!Cyan才不会喜欢你!他只喜欢我, 他只喜欢我一个男生,他是被我掰弯的!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做梦!”   景弦冷笑, 掰弯人家, 甩了人家,害得人家去自杀,还有理了?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他都替Cyan生气、不值得。   “你听到没有!!!”   景弦离开墙壁,回身要走, 他又伸手去拉景弦的手臂, 景弦觉得很烦,用力甩开他的手,一个不慎, 将他甩到墙上,他叫了一声,又冲到景弦跟前,抬头看他,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告诉你,Cyan喜欢的是我!你看到他手上的纹身没有,那是为我纹的!你快死心吧!不许你再来见他!我不许你再来找他!我们很快就要复合了!”   景弦更为烦躁,绕过他,直接就走。   男孩子没有再来缠他,他却觉着无比烦躁,或者说是焦躁。   他站在门口待了片刻,不想再进去,扭头就去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   他几乎要立即离开,却还记得他要送同事回家。他带人家出来的,总要将两个女孩子安全送回家,他只好枯坐在车里,时间变得极其的慢。   一分一秒地好不容易捱过去,同事们总算是出来了,身后却跟着艾青映,他们三人说说笑笑。   景弦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   艾青映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待他按下车窗,笑着问他:“你怎么听到一半就出来啦?我特怕你又走了。”   “里头有些闷,我出来透气。”有同事在,景弦尽量平静。   艾青映信了:“里头暖气开得足,今天人多,才会这样。”   “嗯。”景弦招呼同事,“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同事们喜笑颜开地上了车,艾青映又问他:“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   景弦看他,艾青映嘟囔:“你忘了?说好跟我回去一起看圣诞树的啊!”   “我没答应。”   “…………”   景弦伸手就去关车窗,艾青映的手指插进来:“别!”   车窗差点就要夹住他的手指,幸好景弦反应快,景弦吓出一身汗:“你瞎胡闹什么!!”   艾青映委屈:“你说话不算话。”   景弦本已不舍,看到他手指上的“弦”,更加不知该信谁的好,偏偏他的确没有资格质问这个人。   景弦焦躁道:“手收回去!”   “景弦……”   “收回去!”   “景弦…………”艾青映的声音拖得更长。   景弦再回头冷冷瞥他一眼,艾青映委屈巴巴地收回手,景弦用力按上窗户,开车就走。   艾青映目瞪口呆,竟然真的走了?!   景弦将车开得飞快,同事们一句话也不敢说,将同事们送到家,她们俩住得很近,停在一处即可,车停后,他道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   她们俩也松了口气:“哎呀没事没事,谈恋爱么,吵架不是很正常,呃——我们先走了!!”   她们推开车门,跳下车,赶紧跑。   别人的感□□,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哪里容得她们这些外人来插嘴呢?   这个道理她们懂。   景弦当然也懂。   万一那个男孩子说得是真的,毕竟云远山亲眼见到他又哭又说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复合,艾青映也的确纹了那个字,谁又知道到底是为谁?   那么这件事,哪里轮得到他来质疑、生气?   没复合最好,若是真复合,他去问了,岂不是会被嘲笑?   被那人嘲笑痴心妄想?   他又算什么人?破坏人家感情的人?   再者,他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他喜欢那个人吗?   他甚至不知道。   即便喜欢,他会和那个人谈恋爱吗?   不会啊。   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必要?   他想,他往后的确要尽量与这人保持距离,他不想背后被人指着骂。   想通了,景弦的怒火被他极力往下压,似乎不见了,他才缓缓开车回到家里。   他拿来手机,看到小黄鸭给他发来的短信,是个邮箱地址与密码,附言:圣诞礼物,不要生我的气啦。   景弦犹豫了一分钟,登进那个邮箱,找到一封未发送的邮件,里头是个mp3的文件。   景弦点击在线听,是那首《弦》,用口琴吹出来的《弦》。   邮件除了这个文件,还有一段话——   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千万不要和我生气,好不好?   景弦往后倒在沙发里,连了音响,循环听那首口琴版的《弦》,被艾青映搞得再次迷糊,想要询问的心也再度蠢蠢欲动。   可他心底最深处有些害怕,万一对方承认与那小男孩的关系呢。   那以后就连掩耳盗铃的机会都没了。   他极度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皱着眉躺在口琴声中,直到手机又再响起提示音。   是小朋友发来微信:景弦哥哥,平安夜快乐!   景弦也祝他圣诞快乐。   小朋友问他在做什么,景弦缓慢打字:听歌。   小朋友要他分享。   景弦想了想,告诉他:是首不可以分享的歌。   小朋友:一定很好听吧?   是很好听,尤其是口琴版的,光是听着,即便心绪不佳,景弦也懒懒地想要睡了,却又不敢睡,还想多听哪怕一秒。   这几个月,他在微信上早已与这个小朋友聊得很熟,想到晚上的那个男孩子,以及Cyan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再想到自己,很不觉地,景弦已经打出这行字,并发送出去: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你喜欢的那个人?   话有点绕,小朋友却是秒懂,回复他:是种很奇妙的,说不出的感觉,某个瞬间便确定了。若实在要说明一个状态,那就是每天都想念他,非常非常的想念,想要参与进他的人生,想要知道他的全部,看到他的身边多出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而又焦躁。   是这样吗?   景弦陷入沉思,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看到小朋友问他:景弦哥哥,是喜欢上谁了吗?   喜欢?   他是不可能喜欢谁的。   即便如此想念与生气,也不可能是喜欢,更不能是。   景弦再打字:我随口问问。   艾青映便有些泄气,他还以为景弦是开窍了呢。所以,今天景弦又是为什么不高兴?   景弦又发来消息:小朋友,我们认识好几个月了,最近找个时间,出来吃饭吧,我请你。   艾青映又笑开,到时候景弦看到他会吓一跳吧!   艾青映笑着回复:好!等你的通知!   不管景弦开窍没开窍,既然能问他这个问题,总归是个好现象,他不能再任由景弦待在舒适圈,景弦是舒适了,他却孤独寂寞冷得很,这样冷的冬天,他想抱着景弦一起睡。   景弦现在对他可冷冰冰了,再不努力,景弦就要更冷了。   他们也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   喜欢景弦,当然不是为了那档子的事,可是与景弦睡,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太容易上瘾。   艾青映兴致勃勃地去策划着接下来的事,毫不知情的景弦躺在沙发上,在口琴声中越来越迷糊,最迷糊的时候,手机收到一张照片,他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看,是那棵粉色圣诞树,上面缠绕着漂亮的琉璃灯,照片里他的家,仿佛梦幻世界。   景弦看了很久,一直看到他睡在口琴声中,手机垂落在沙发上,轻轻掉在地毯上。   说实在的,景弦以为那人还会再出现,没料,竟然就再没出现过。   相反是28号那天,青映的助理给他打电话。   助理,或者说是艾青映的所有队友与景弦相处得都很不错,助理笑呵呵地把他打来电话的意思说清了,问他:“怎么?景大神考虑一下?”   助理是邀请他参与跨年演出。   他在沉吟,助理又道:“同样不多,演出三首就可以,景大神要是时间不够,一首也成啊!你看,那么多人盼着你的演出,我们也不敢打扰你,这一年一度的跨年,嘿嘿。”   兴许是与艾青映待多了,又或者是人以群分,他们乐队的人性格都特别好。   助理再道:“你放心啊,这事和Cyan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接受到粉丝们的无数次询问,才觍着脸来给你打这通电话。”   景弦想了想,说:“我想一下,给你答复,好吗?”   “没问题没问题,静候佳音!!”   助理挂了电话,就给艾青映发了个ok的手势过去。   艾青映等了五分钟,也给景弦打电话,说的竟然也是演出的事,景弦诧异,他们竟然真的不是商量好的!   艾青映是特地如此安排,他知道这样一来,景弦愿意答应的概率最大。   艾青映则是说道:“你上次答应我的,会帮助我,支持我的音乐梦想。”   “…………”景弦无言以对,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景弦找着理由:“我还要再思考一下,我得看我妹妹那天在哪里,她很喜欢你们,万一她那天去看你们的演出,那我是不可能去的。”   艾青映非常放心,上次面试时,所有面试的人,他们都送了跨年的票子,除了某男孩。   当时云远山非常可惜地拒绝了,因为她定好和朋友出门旅游。   艾青映道:“你问好了立即告诉我,不可以为了不见我,就故意拿你妹妹做借口。”   景弦生气:“我是那种人?”   好吧,他就是那种人。   艾青映委屈巴巴:“谁知道呢,答应和我一起过圣诞的,结果你骗我……”   “你差不多就行了!”景弦更气,委屈什么啊,到底是谁委屈?   都要跟人复合了,还要来撩他!   他没有当面质问,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弦生气地挂了电话,不过他还是很负责地去问云远山,小丫头和朋友已经在外地,跨年也在外,景弦便有些纠结,但他还是很快做好了决定。   他直接给助理打电话,答应下来。   的确,如果不是助理说得那么诚恳,他这次一定不答应。他是为了队友和助理,还有那些喜欢他的人。   才不是过分的某人!!   助理得到景弦的答复,又给艾青映发:料事如神啊!!佩服!   艾青映则是叹气,有什么好佩服的啊,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景弦宁可答应别人,也不睬他。前几回生气,他好歹还知道原因,这次倒好,是半点头绪也没有,就连“小朋友”都问不出来。   不过当天晚上他就见到了景弦,景弦一如既往的敬业,下班就来排练,不喊苦不喊累,就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对他笑一笑。   景弦与他们乐队也已经培养出了默契,排练非常的顺利,大家说说笑笑,一晚上过得很快。   景弦一般十点的时候回家,30号那晚,他们单位提前一天放了元旦假,隔天夜里就要表演,景弦便一直留在酒吧,和大家一起排练。   景弦这样认真负责,大家也不好意思催他回家。   艾青映却心疼景弦,十点多时,他出门去给大家买吃的。   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还卖些蛋糕面包与三明治之类的东西,艾青映去买了整整三大包,有景弦的,也有队友们的。买完回来,他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快到青映门口时,有人直接踩上他的影子。   艾青映抬头一看,某男孩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艾青映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一段不好分开,所以都放到下一章了,下章字数会比较多。 第39章 某男孩   某男孩具体叫什么,艾青映其实也不知道。   他开始是粉丝, 和所有痴迷自己的女孩子一样, 几乎每次表演时, 他都在。说实话, 相貌好的人, 总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是人之常情。   他又是男性,艾青映对他没什么提防,开始就当他是弟弟。   他过来表白时,艾青映当然是拒绝的。   后来他又哭着过来表白过两次、三次,还说要表白到艾青映同意为止。   艾青映在感情方面从来愚钝,见他哭得那么可怜,就觉得, 那就试试?   结果么,都看到的。   被甩, 艾青映其实没有十分难过, 即便发现自己没法喜欢女生了,艾青映也没有特别的绝望。他真实的自杀原因,当然没有这么浅薄,只不过自杀那夜, 他与景弦都是陌生人, 但凡自杀的人总有怯懦而难以过关的一面,他当然也会下意识地隐藏那面,于是只对景弦说了那些。   某男孩的事情, 只能说是诱因。   艾青映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怯懦黯淡面,当然是关于父母,关于家庭。   傅真真是从来不瞒他的,他懂事之后,很小就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来看他,也知道为什么爸爸不来看他,知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什么不来看他。小的时候做不到理解长辈,还没有被音乐治愈前,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是多么的黑暗。   他常常觉得自己不该出生,他憎恨被抛弃,被忘记,他有时会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妈妈好了,爸爸好了,大家也都好了。   然而陪伴他的阿姨与老师们都太负责,他到底是看似安然地长大。   这样的念头,直到长大,偶尔还是会在做噩梦惊醒的夜里回到脑海中。   自杀那天,他刚被那个男孩子甩了,男孩说他太耀眼,不适合在一起,只敢远远望。   他忽然就想到小时候,书上说,中国的小孩考试考好了,爸爸妈妈就会来看他们,还会给他们买礼物。   他便努力学习,什么都学到最好,等他变得极其闪耀,爸爸妈妈们总会看到。   他们兴许看到了吧,却依然没有人从中国来看他。   原来,他再厉害、再耀眼,都没用。   从此他学会了不为别人闪耀,只为自己。   他的出生是错,他为了过得快乐些,去努力寻找快乐源泉填补自己,好不容易将自己塑造成如今模样,竟然还是遭人嫌弃?   出生有罪,太优秀竟也有罪?   是某男孩的事,诱发他沉到童年噩梦中,他才想着大不了真的去死好了。   他的这一生,至今不到三十年,痛苦过,绝望过,也曾谅解过,遇到音乐后,他更是开始了全新的人生,他开始愉悦自己,他觉得已经值得,还算有趣吧,再没有遗憾,于是他就去自杀了。尤其是把自己喝醉后,这个念头更是抛之不去,本来真的是差点就死了。   再后来,他不是到底没有自杀成么,又遇到了景弦。   所以,他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男孩子。   没有喜欢,当然也就没有讨厌,不过陌生的路人。   他死,不是因为这个人。反倒是因为这个人的诱导,他冲动地去死了,他遇到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对这个男孩子其实没有更多的感情,自杀时说什么纪念自己的爱情,不过是为了掩藏真实的怯懦原因罢了,给自己在外人面前,也给喝醉的自己,找一个高尚的理由。   他甚至感谢这个男孩子。   这男孩年纪挺小的,艾青映记得,好像也就是十□□岁吧,反正也才念大一。   上回在音乐学院表演时,他已经找来过一次,表示后悔。   艾青映当时哭笑不得,直接说了,两人不可能。当时就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他已经知道什么叫作喜欢与爱,时间再不缓慢,再不会肆意浪费人生。   他找到了那个他愿意为之闪耀的人。   据闻那天面试时,他也来了,艾青映更是哭笑不得,听说他最后是哭着喊着被抬走的,他那天具体说了些什么,艾青映也懒得知道,队友们知道他没兴趣,没有再说过这件事。   艾青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当然也不知道艾青映的真实中文名。   当时,兴许是为了与艾青映的英文名作配,他自报姓名时,报的也是个英文名。   说实话,艾青映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他们真的只谈了三天恋爱,手都没来得及拉,他就被甩了。最开始,艾青映甚至怀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太彬彬有礼,才被甩?   他当时不是想着尊重对方吗?从来心如止水。   遇到景弦才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见不到景弦本人,还能忍一忍,见到本人后,再想着尊重对方,他也只想亲景弦抱景弦那啥景弦……当然这样的危险想法,他也就在心里想一想。   景弦知道的话,非要揍他。   艾青映见他哭得这么凄惨,无奈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啊?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干什么呢。”   他哭道:“那天面试,你为什么没来?你是不是知道我要面试,故意躲着我?”   “我上哪里知道你会来?”艾青映无语。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其他面试的人都送了演出的票子,就我没有?”   “…………”艾青映觉得,这种事情,非要说个清清楚楚,那就没意思了吧。但看在对方年纪还小的份上,艾青映还是多说了几句,“上次在音乐学院,我们都说清楚了是吧?你也已经长大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以后别来了。”   “呜呜呜呜呜。”他低头哭。   艾青映无奈仰头看天,劝不动,他也没办法啊,半晌,他叹口气:“那你继续哭着?我先走了。”   他抬脚就走,某男孩见他真的走了,哭着又要往艾青映冲过去,眼看又要扑上来抱他。艾青映吓得赶紧跑,于是两人在原地绕着圈,一个跑,一个追,艾青映都要疯了。   他就出来买个咖啡而已!别把他的咖啡给弄洒了啊!再晚些,咖啡都要凉了!   景弦半路不见艾青映,问了助理,知道他是去买吃的。   助理以为他们俩吵架,还特地说:“Cyan怕你饿着了,特地去给你买蛋糕,他上次就说那家咖啡店的蛋糕好吃,你一定喜欢。”   说的也都是实话,助理是好心。   景弦心里也的确一暖,这两天排练,他都没拿正眼看过艾青映,艾青映总是委屈巴巴的。   景弦这个人是很心软的,心一软,又见人还不回来,他就出来看看。   哪料一出来就看到艾青映与某男孩,景弦又看不出来他们俩到底是谁追谁,毕竟在绕着圈。在戴着有色眼镜的他的眼中,分明是艾青映在追那个男孩子!   大半夜的,人家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还到这里来?   还不是因为他!   是借着买吃的为由出来约会吧!!   景弦生气地扭头又回到酒吧里。   等艾青映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满身是汗的回来,景弦起身:“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先回去,明早我十点来。”   “啊?”艾青映发愣,“怎么就走了?东西还没吃呢……”   助理朝他挤眼睛,那头景弦已经穿衣服走了,艾青映顾不上,放下东西,拿起一包面包追上景弦,递给景弦,景弦知道不拿,他一定还要纠缠。特别冷酷地,拿上面包,头也不回,上车就走。   艾青映原地摸脑袋,这是还在生气呢,还是不生气了啊?   他再进去,排练的嘈杂声里,助理对着他耳朵道:“你又怎么了?景弦刚刚还出去等你来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赶紧说清楚!”   艾青映心里一突,心想,景弦别是看到什么,误会了吧?!   队友们歇下来开始吃东西,艾青映估摸着景弦大概到家了,找了个角落给景弦打电话,景弦平静地接了电话,更平静地问:“有事吗?”   艾青映迷茫了,好像没有生气?   生气的话,不会接他的电话。   艾青映于是高兴起来了,笑着问:“你到家了吗?!”   景弦冷笑一声,艾青映的脖子一凉,景弦已经更为平静地说:“到了,挺累的,我先挂了去洗澡睡了。”   “哦哦哦!”艾青映应着声,又道,“那啥,有件事。”   “什么事?”   “呃。”艾青映想到,万一景弦不是为那件事生气,他会不会多此一举?他道,“没什么事,晚安!”   景弦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他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接电话!   他行得正!坐得直!   隔天,景弦早早到了,和大家再排练一次,中午一起吃了饭。饭后,队友们在一起抽烟、聊天,景弦不想闻烟的味道,也得去换衣服,艾青映早也帮他在楼上整理出一个新的小房间来,艾青映自然希望景弦住自己那间,然而景弦不答应。   他只好重新买了床,重新布置了一个房间出来给景弦。   景弦上楼,躺在床上睡午觉,约好一个小时后叫醒他。   景弦却睡不着,他在想艾青映干什么去了,快吃午饭时,来了一个人找艾青映,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艾青映连话都来不及交代,急匆匆地走了。   真的是非常匆忙的模样,景弦翻个身,他还没见过那人如此模样。   越想越睡不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他一看,是楼下的保安大哥。   “景大神!你快下来看看!你的车怎么了!”保安大哥也跟着队友们这样称呼他,“我吃了个饭回来,不过半个钟头,你车就被人划了!”   景弦皱眉,他没有那么心疼车,他是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他起身,披了外套下楼,看到自己的车子,脸都被气白了。   与其说是被划,不如说是被画!   他的车被用白色的颜料写满“离他远一点!”、“讨厌你!”之类无比幼稚的话。   景弦气得嘴角直颤,他这个人生性要面子,车上被写这些幼稚至极的话也就算了,偏偏是被那样的人写的!   是的,他一看就猜得出到底是谁写的。   还不是那鸭的那个前男友!!!   景弦气得不仅嘴角颤抖,呼吸都开始加重。   保安大哥看着不对劲,赶紧道:“景大神,你别气啊别气!这是谁恶作剧呢!你等着,我找东西来帮你擦了。”再遗憾道,“可惜我们酒吧前面地方不大,就那么一小块可以停车,偏偏是个死角,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坏事,不好意思。”   景弦深呼吸,回身对保安大哥道:“不怪你的。”   酒吧的客人,一般都将车停在不远处商场的停车场。   景弦挤出一丝笑容:“我稍后打电话给车行,不用麻烦你了。”   保安大哥挺过意不去的:“早知道我就叫个外卖随便吃吃了。”   “真没事。”景弦面色趋于平静,“只是这事,还请你帮我保密,谁也别告诉。”   保安大哥猜测他是觉得丢人,立即点头:“一定一定!你放心,这事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景弦把车钥匙给他:“我稍后联系人过来取车,车送回后,你给我打电话,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景弦看似平静地又走回酒吧,一进他那屋,他的脸色才彻底崩了。   他从前还怀疑过自己喜欢那个人,以后不会了!!   从这一刻起,他最讨厌的人不再是傅真真。   而是那对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搞复合,为什么要拖他下水!还要来恶心他!   那个鸭就不能管管那个什么事儿也不懂的小屁孩???   景弦气得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地转,还连带着想到自己手机里的那位小朋友,差不多大的年纪,人与人的差距为何要这么大???   等今天表演完,那人带着床头柜上的小黄鸭滚蛋!滚出他的家,和小男友双宿双飞去吧!   他没道理帮着一养就养两个!!   景弦真的气坏了,气到后来,他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直喘气。   下午三点多时,艾青映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队友们问他干什么去了,他模棱两可地也没具体说,大家就有数了,应该是不好回答,没再问。   艾青映又问:“景弦呢?”   “楼上睡午觉呢,你来了正好,上楼叫景大神下来吧,正好你们说说话。”   “好。”艾青映脚步沉沉地走进电梯,门关上后,他舒出口气。   他好累啊,艾月白兴许是受他“鼓励”,抑或是受他将要拥有男朋友的“刺激”,嫉妒他,再受他和傅真真绯闻的启发。时隔多年,他今天去堵傅真真了,还特地带了几家媒体记者一起去的。   这几家媒体记者干什么用的,当然不用多说。   反正就是拍了很多照片,据说还要发出去,坐实他们俩的绯闻。   艾青映伸手直揉脑门,他是不太懂中年男人的思维,当然中年女人的他也不懂。   傅真真跟他传绯闻时还挺高兴的,这次却是又要疯了,原地就开始和艾月白吵架,一点公主架子也不要了,那真的是指着鼻子骂啊。可能是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过,艾月白挺高兴的,骂什么是什么,还笑,傅真真更要疯,直接被气晕过去了……   傅真真在医院醒过来就哭,竟然说想儿子了。   艾青映只好过去,劝了好半天,还是哭,要不是晚上要演出,傅真真还不放她回来。傅真真不许艾月白靠近她,艾月白不敢再气她。艾青映离开的时候,艾月白坐在车里抽烟,正抽到第二包,满车都是呛鼻烟味。   当时,艾青映忽然就很落寞。   这位先生与这位女士,你说有什么大仇恨吧,也没有,相反,曾经是那样相爱,为什么就折腾到了如今场面?有时候,双方各退一步,不好吗?人生不易,人生更是短暂,多点时间在一起吧。   他立马想到景弦,他想立即抱抱景弦,他只想和景弦拥有最完美的未来。   他不愿和爸爸妈妈一样。   从电梯出来,他抬脚就往景弦房门口走,伸手敲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艾青映上前就要扑到景弦身上,却被一只手用力推开。力气极大,他一个踉跄,直接往后倒退几步。   他纳闷地抬头看去,景弦已经换上汉服,也戴上面纱,看他的双眼,盈满从未有过的寒冰。   他顿时就懵了。   景弦则是走出房门,反手将门关上,再看他一眼,一字不说,扭头就走。   景弦的身影消失很久,艾青映还觉得身上冰冰的。   景弦最讨厌他的时候,也不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景弦走很远,艾青映才堪堪回神,立马追过去,景弦已经在楼下和队友们说话,说说笑笑,仿佛刚刚他看到的只是假象,艾青映迷惑了片刻,上前叫他:“景弦。”   景弦理也没理他,也不曾看他一眼。   队友们对视着,再悄悄朝艾青映挤眼睛,艾青映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景弦,你怎么了——”   景弦毫不客气地直接背对他而坐,面向队友们,笑着继续他们的话题,权当他是空气。   艾青映的脸色便黯淡下来,他可以忍受任何一个人的无视,因为他不在乎。   然而,不包括景弦。   队友们眼看着不是那么回事,Link清清嗓子,小声道:“景大神啊,那啥,床头吵架床尾和,Cyan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听他解释嘛,做得不对的,我们替你揍他!”   其他队友附和:“就是!我们揍他!”   艾青映的双眼再度充满期待,并感激地看向诸位队友。   景弦垂眸思索片刻,终于抬头,也开口说话了,说得却是:“正好大家都在,有件事想和大家解释一下。其实我和Cyan没有任何关系的,我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也不可能成为你们以为的那种关系,请大家以后不要再开我和他的玩笑。”   景弦说得一气呵成,说完便起身:“抱歉,我再去休息间休息会儿,演出时直接叫我。”   说完,景弦潇洒离去,同样没有多看艾青映一眼。   艾青映站在原地呆若木鸡,队友们纷纷瞪圆了眼睛看他。   艾青映脑中反复着景弦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景弦就没有一点喜欢他?什么叫不是,也不可能是?   怎么可能?   艾青映非常的难过,队友们同情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   之后,艾青映便一直有些失魂落魄。   这是第一次,景弦说出这样绝对拒绝的话,他被景弦冰冷的声音砸得很难受。   跨年演出是晚上十点开始,十二点半结束。   快到点了,艾青映的情绪依然不高,队友们看着干着急。艾青映困在舞台角落里发着呆,想去找景弦问明白,却又不敢去,怕听到更难听的话。   若是平常,他不至于此。   偏偏今天的他受父母影响,难得脆弱。   Link看不过去,过来拍他的肩膀:“嗨,回头好好去哄哄就成了,等等我们还要演出呢,这可是跨年演出!粉丝们期待了一整年的!”   “我知道,我不会搞砸表演,你放心。”   “我与其说担心表演,不如说担心你!兄弟!振作!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头一次为一人如此,艾青映扯扯嘴角。不远处,令他变得如此的人缓步走来,艾青映看他,景弦视而不见,艾青映的心更冷。   再难受,表演也是如期而至。   如队友所说,粉丝们等了整整一年,望着台下殷殷期待的眼神,艾青映终于缓和一点,却还是没劲喊嗓子,开场语由Link代他说了,粉丝照例热情。   大家都很期待“神仙哥哥”,这次的安排,开场就是景弦独奏。   古筝已在台上摆好,Link举着话筒对着台下喊:“下面是大家最期待的——谁?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中,景弦款款上台,所有人的视线都对准他,艾青映不由也回头看了眼。   景弦看向台下,双眼微弯,显然是在笑的。   眼神瞄向他这个方向时,却是忽然清冷。   艾青映心里不痛快!特别不痛快!!   景弦虽然不爱笑,对他也没有好脸色,可景弦对他特别好!也总是特别关心他!只不过景弦这人格外好面子,景弦对他到底好不好,他最知道了!   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对他?   景弦现在对他不好了!   对全世界的人都笑,都平和,就是对他不好!   为什么!!   舞台暗下来,唯有一道圆光淡淡,对准景弦,景弦静静完成独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那是画中仙。   待一曲奏完,场内响起尖叫声、口哨声与掌声。   艾青映看了眼台下,非常不满,这些男男女女们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景弦又不是他们的!景弦是他的!   可他再看景弦,景弦也在对台下的人笑。   原来他们都很高兴,可他不高兴!   凭什么只有他不高兴!   他的嘴角抿了抿,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大步走到景弦面前。   景弦显然是被他的举动弄蒙了,一时没回神,双眼微瞪,艾青映脑中一热,双手直接穿过景弦的腋下,一把用力将他拽起身,搂在怀里,低头就朝景弦的嘴狠狠吻去。   台下静止一瞬,疯狂尖叫出声,音浪如潮涌。   隔着面纱,景弦不满地用力咬他的嘴唇,艾青映舌头舔了舔,尝到血腥味。   “干什么!”景弦怒道。   艾青映暂且离开景弦的嘴唇,冷笑告诉他:“你,景弦,是我的!” 第40章 我喜欢你!   冷冷说完,艾青映再度凶狠吻下去。   台下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Cyan冲过去吻住了神仙哥哥。   男男女女们都疯了, 喜欢看小众乐队live的人本就以年轻人居多, 这些年轻人大多数不论到底是什么性格, 却都是包容性极强的人,且很热爱“不一样”而又独特的东西。   艾青映吻住一个男人,这事放在如今社会,在哪个公开场合,怕是都免不了接受异样眼神。   独独在这里,不会。   观众们不仅尖叫,还有人吹口哨,大喊着“牛逼”。   队友们也“哈哈”大笑, 非常高兴地笑看着看舞台一隅。   景弦终于回过神来了,他气得, 气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比下午那会儿还要生气。   他不顾差点掀翻古筝桌,用力将艾青映推开,完全忘记形象地吼道:“给我滚!!”   艾青映被他推得往后趔趄,差点掉下舞台, 台下热心观众们赶紧伸手护住他, 用力又将艾青映给推回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上啊!!”   “亲他!!!”   “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   观众朋友们边跳边喊,舞台上的鼓手甚至在敲鼓, 有了鼓点,大家的声音竟还喊出了节奏感,比喊“encore”还要带劲。   景弦被气得,脑袋的血液全部上冲,头突然就特别疼。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艾青映,再看着台下热血沸腾的观众们,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了,他又气又迷茫,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他其实还有表演节目,却再也不想待在这儿了,回头就想走。   “别走!!!”艾青映却突然叫住他,声音很大,前排观众都听到了。   景弦的心猛地一跳,不知不觉就真的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台下的观众忽然也都安静下来,队友也不敲鼓了,那样大的一个场子,霎时变得静谧无比,景弦连呼吸都不太敢。   艾青映则是拿下立麦上的话筒,依然站在原地,蓦地就大声喊道:“我喜欢你!!!”   景弦的身子猛地僵直,他再眨了眨眼,看向前方幕布上的许多道影子。   那样那样多的人啊。   他微微摇头,这样不可以,抬脚就要跑。   艾青映喊得更大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景弦被他给喊懵了,脚步发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台走。   “你哪怕跑了,我还是喜欢你!你在哪里我都喜欢你!我就喜欢你!”   场中有许多股兴奋在蓄势待发,就差一个缺口。   景弦却浑然不觉,他发蒙的同时,也要气死了,一边和前男友复合,还一边来这样对待他!   景弦生气回头,朝他也吼道:“你给我闭嘴!”   “我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只会说这句话了吗?!   景弦气得没了任何理智,上前就来抢他的话筒,艾青映本还心如迟暮,见到这样完全失常的景弦,突然就高兴起来了,他在景弦那里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他避开景弦,笑道:“我就是喜欢你!你抢走我的话筒,我还是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我永远都喜欢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弦心中疯狂呐喊,他真的要疯了,他甚至站在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可以这样!这么多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啊!   他又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啊!   他迷茫着,还想往后台走,艾青映又道:“我把后台的门锁上了!你跑不掉的!”   景弦的头都开始发昏了,他的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他看着台下空地,忽然就从舞台跳了下去,他想直接从大门离开,“嗷嗷嗷——”,他的这一举动,却彻底引爆台下的观众。   刚刚的兴奋终于点燃,整个场子变成尖叫的海洋。   观众们纷纷围城半圆,不让景弦走。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景弦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几个缺口,都没能走出去,他迷茫地被观众们又推到第一排的正中心。   始终看着这里的艾青映“哈哈”笑开,先前的不快彻底消失。   景弦更是两眼一黑,很有意思吗,为什么还要笑!!笑他是个白痴吗!   艾青映却是又将话筒放回立麦上,笑着看了景弦一眼,然后环视众人,用非常愉悦的语调说:“这一年,又要结束了,大家今年过得开心吗?”   有说“开心”的,也有说“不开心”的。   艾青映笑着继续说:“早在去年跨年那天,我已经想好今天我们第一首歌要唱什么。这个决定一直坚持到五分钟前,都没有变过,我实在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   大家大笑出声。   “然而——”艾青映再看景弦,“五分钟前,我改变了主意。”,艾青映侃侃而谈,“今年,我的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有过沮丧,也有过迷茫,甚至差点儿自杀。”   台下一片哗然,队友们都微张嘴巴,景弦更是非常震惊,他竟然就这样平常地将这件事说出口!   “本来呢,四个月前的我,已经死了。”   “可是呢。”艾青映笑得更高兴了,“我这不是没死么,照例活蹦乱跳,甚至有了世上最宝贵的收获,我认识了一个人——”   景弦震惊之余,心跳加速,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偏偏艾青映不说了,而是道:“而我,说了这么多的话,是想告诉大家,我五分钟前刚改的决定。今天的第一首歌,我唱一首别人的歌,好不好?”   “什么歌!!!”观众们大喊着问。   “一首很老,但是大家应该都会很熟悉的歌,《Y.M.C.A》。”   话音刚落,景弦便呆住了。   这首歌真的很老,他记得似乎是1978年的歌了,后人甚至说这是同性恋之歌,原因颇多。景弦很喜欢这首歌,不是因为它可能是为同性恋而唱的缘故,是因为这首歌非常的积极而又乐观,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   每每听到这首歌,景弦的心情都会好太多。   他不知道艾青映今天突然选择唱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图,也懒得再去思考。   再者,已没有时间去思考,音乐已经开始。   说歌名,兴许很多人对不上,旋律一响,大家即刻便能认出。   鼓声、吉他声、琴声里,艾青映站在立麦前,双手高举,跟着节奏拍手,开始打拍子。   台下的观众纷纷学他,高举双手跟着他打拍子,在场众人,也就景弦一个人冷静如斯。   景弦眼眸如沉潭,却又不得不身陷热闹的海洋,仰头看艾青映打拍子,再听艾青映唱第一句:   “Young man,there\'s no need to feel down”   “I said,young man,pick yourself off the ground   I said,young man,\'cause you\'re in a new town   There\'s no need to be unhappy…………”   艾青映的双手始终在头顶,跟着自己的歌声与旋律打拍子,脚下也踩着拍子,台下的观众也始终跟着边跳边打拍子,还有人跟着唱。   艾青映的双眼,则是始终在看景弦。   景弦也冷冷看他。   直到一首歌唱完,“嗷嗷嗷嗷嗷——”,观众们边鼓掌边嚎叫。   艾青映笑道:“希望我们的青映,就是你们的YMCA,来到这里,你就能获取快乐,获取希望,获取一切动力。”   “啊啊啊啊啊啊——”   “那么,正式开始今天的跨年演出。”艾青映再没提强吻与表白的事,观众们也早已沉浸在现场的表演中,被包围在第一排的景弦也再难离开。   直到跨年时分,全场倒计时,一片黑暗,唯有墙壁上的电子钟亮着微弱的光。   倒数到“十”时,艾青映完全出人意料地,从舞台上也悄悄跳了下来,景弦当时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正仰头看墙上的电子钟,和大家一起跨年呢。   哪料艾青映跳下来了,景弦吓了一跳,回头看来,艾青映已经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所有人都在仰头跨年,身边又很黑,没人发现艾青映。   景弦下意识就要溜,艾青映忽然揭开他的面纱下摆,景弦生气地用手去拍打他的手,身边的观众们已经倒数道:“三、二——”   “景弦。”艾青映小声叫他的名字。   景弦屏住呼吸。   艾青映侧着脸,从面纱下头钻进去,轻轻地吻住景弦的嘴,再没有面纱的隔断。   “一——新年快乐啊啊啊啊啊!!!”   景弦的脑袋又懵了,不知是被尖叫声给炸的,还是什么。   艾青映再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艾青映放开他,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新年快乐。”   说完,灯亮起的前一刻,艾青映单手扶着舞台,跳回舞台。   灯光亮起,没有任何人发现。   景弦满脸滚烫,呼吸不畅,抬头瞪着艾青映,艾青映朝他眨眨眼,唱完最后半个小时的歌。   跨年演出结束后,观众们纷纷散场,在门口取进场时存放的手机,因为是一年一次的跨年演出,每年的这场表演,都是不允许任何盗摄,大家的手机与相机在进场前都得统一交给保安保管。   虽说有些严苛,他们每次都会特别强调这一点,能接受的才会来。   除取回手机外,还会有青映乐队特别送的新年礼物,是他们乐队绝不外卖的独家CD。   拿回手机、相机,拿上礼物,观众们开开心心地离场。   十分钟后,所有观众离场完毕,有两个队友直接夸张倒在台上,艾青映踢踢他们俩:“怎么?这就不行了?不行啊大哥!”   “滚蛋!”队友们笑着抬脚踹艾青映,艾青映笑着避开。   景弦则还站在台下,他本来是准备趁大家离场跟着跑的,被助理追过来,死活给拦住了,又不好当着粉丝们的面再拉扯。毕竟今天他不是在台上被那个疯子给那啥么,散场后,场子里无比明亮,虽说也还戴着面纱,到底怕被人看到,当时还没有离场的粉丝还对他说什么“祝你们百年好合啊!”之类的话,他气得头又开始疼了,只好又走了回来。   这会儿,景弦的心情非常简一,前所未有的简一,那就是生气!   特别生气!   听到艾青映笑,他也不由翻白眼。   助理从外面回来,边走边笑道:“都散场了,外头也没人了!走,我们也跨年去!喝酒吃火锅去!”   “好好好!!!”地上躺着的两个立马爬起来,艾青映再轻踹他们一脚:“说到吃的就来劲了!”   景弦没看他,顺口就想道,他不吃了,他回家。   艾青映已经道:“你们去吧,我不去,我和景弦要走了。”   “滚!谁跟你走!”景弦已经不顾形象了,开口就骂,他今天真的要被艾青映气死了,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队友们狂笑,“哎哟,我们梦想哥哥被骂咧!”   艾青映笑嘻嘻:“被老婆骂,怎么叫骂呢……”   景弦两眼再一黑,翻白眼的劲也没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他再次回身就跑。   艾青映则是跳下舞台,跑上前,伸手拉住景弦的手,说道:“不要气了好不好,你生气好几天了,有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景弦不想和他说话,用力甩,却又甩不开。正僵持着,门口传来哭声,他们循声看去,某男孩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   景弦冷笑:“你的正牌老婆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41章 正牌老婆   艾青映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误会了啊!   他不顾景弦用力挣扎, 直接将景弦搂在怀里, 拉到某男孩面前, 正色道:“你都看到了, 这是我男朋友——”   景弦气道:“谁是你男朋友!滚!”   某男孩:“呜呜呜呜呜呜……”   艾青映再道:“你长大了, 应该明白,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景弦始终不放弃地在挣扎,就想甩开艾青映重如钳子的手,却始终不得成功。   某男孩哭得更伤心:“Cyan哥哥,你是喜欢我的啊,你不是因为我才弯的吗,你喜欢我, 才会在你的手上纹我的名字啊,呜呜呜呜呜……”   景弦听了这话更是来气, 艾青映却是怔住, 下意识地抬手一看,看到某男孩也盯着看的手指,哭笑不得,正要说话。   景弦趁他松手, 手肘用力将他推开, 飞快朝门口扑过去。   艾青映迅速道:“这是他的名字,我并不知道你叫什么。”   说完,艾青映朝某男孩点点头, 某男孩崩溃般的哭声里,他风一样地追出去,在酒吧门口捉到正要上自己车的景弦,他从身后用力将景弦抱住,再打横抱在怀里。   景弦拼了命地蹬腿,艾青映将他牢牢钳在怀里。   景弦今天彻底不要面子,不要风度,骂他:“滚!给我滚!滚蛋!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你还骗我,你还养着别人,你——唔!!!”   艾青映直接将景弦压在车盖上亲,亲得景弦连喘气的功夫都不再有,景弦只能用腿踹他,艾青映的一只手直接摁住他的腿,不远处再度响起某男孩更为绝望的哭声,显然是看到了。   景弦的身子僵硬住,艾青映终于将嘴唇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从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手上的‘弦’是你,我心里的‘弦’更是你,从来都是你。”   “…………”景弦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出来了,身体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栗。   是因为太冷吗?   他应该相信他的话吗?   艾青映抱起轻微颤栗的他,从景弦手上拿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直接坐进驾驶室,将景弦放到副驾上。他动作迅速地给景弦扣上安全带,再扣自己的,景弦牙齿都在哆嗦,发出很细微的颤栗声音,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觉得他应该完全拒绝,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有弄明白。   然而艾青映又凑过来,用力亲了他几口,他的哆嗦更难控制。   艾青映直接倒车,迅速将车子开离小巷。   车子飞速行驶在午夜的街道上,经过无数跨年的人群,艾青映一句话不说,只是在快速开车。景弦深呼吸,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边听到自己说:“你到底和他复合没有。”   “没有,我当时只和他谈了三天,手都没拉过。我从没想过和他复合,我不喜欢他。”   “你为他自杀。”   “那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与其说是因为他,是因为这件事令我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当时很绝望,那天我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   景弦的声音更为冷静:“他说你的纹身是为了他。”   艾青映看他:“他找过你?”   “好几次。”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他找过你……”艾青映非常自责,“是我大意了,是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当时他只告诉我他的英文名,我现在都不记得了。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啊。”   景弦面上没有喜悦,却也没有愤怒,艾青映趁着红灯时候打量他,心里有点忐忑。   景弦非常冷静,再道:“为什么下午不在,去了哪里。”   “我爸妈吵架……我妈被我爸气晕,躺在医院里,非要见我。”   “…………”这么奇葩的原因,景弦终于看向他,“我应该相信你吗?”   艾青映正要说话,绿灯亮了,艾青映只好继续开车,下个路口便要上高架,回松江,景弦突然道:“前面拐弯。”   “啊?”   “拐弯。”   艾青映些微发愣,却还是听话地在前面拐弯,眼看将要开上徐家汇路,他心里突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景弦,景弦却不看他了,只道:“直开,往瑞金南路开。”   艾青映确定了。   景弦带他回家了!   景弦带他回自己的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若不是还惦记着身边还坐着景弦,他早已兴奋得双手离开方向盘,即便如此,他的双眼也光亮如宝石,车子迅速穿梭在彩色霓虹中,他们俩身置各种光线里,艾青映开一会儿车,便要回头看景弦一眼,到了后来,频率甚至变成每隔几秒钟便是一次。   景弦却是按下车窗,任由窗外寒风吹着自己的脑袋。   他知道,艾青映如何打量他,窗户上足以倒映出那人的眼神与动作。   寒风已将他的脑袋吹得格外清醒,他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与这人尽量保持距离快三个月后,他又要跟这人睡了。   是他自己决定的。   至于这样的决定,到底好不好?   谁又知道呢。   他这会儿不想管这些。   他无比清晰的大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想要拥有这个人,或者是身体?   反正都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   这些天,那种焦躁、愤怒感,甚至是不敢承认,却真实存在的,害怕那人被抢走的不安感,他受够了。   车子已经开至小区门口,门卫认识景弦的车,上前来正要打招呼,却瞧见开车的是另一个人。   艾青映心情太好,特地按下车窗,对门卫道:“新年快乐啊!!”   门卫愣了愣,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便也憨憨笑开:“新年快乐。”   景弦听到他们俩的声音,这才收回视线,往另一侧窗外瞄了眼,也对熟悉的门卫笑了笑。   门卫呆在原地,目送车子开进去,直到开了好远,门卫还没回过神。   景弦住这儿很多年,门卫也在这儿看了很久的门,景弦长得再好看,门卫也早已看得心中不起一丝波澜,再者,景弦那样的人,本就不能以相貌论。   可是刚刚,毫不夸张地说,门卫终于知道为什么经常有女业主拜托他偷偷给景弦景老师送小礼物,还想着法子打听景老师的作息。   景弦今天并没有换衣服,直接穿着汉服回来的。   为了配合演出,每次演出时,他都会穿得比较繁琐,一旦繁琐起来,布料便会有多层,看起来甚似仙人。尤其景弦刚刚手肘撑着车窗,露出手腕,衣袖被风吹得不时飘起,拂过脸庞。   门卫在心里称赞了很久。   景弦今天一身白色,门卫想了半天,觉得景老师那就是一仙鹤啊!!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景仙鹤率先下车,瞟了眼艾青映,艾青映立马就乐滋滋地跟上去了,双方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清楚,都不用多说。   两人看似平静地走进电梯,景弦站在角落里,艾青映挨着他站,低着头就在盯着他看。   景弦朝天翻白眼,艾青映笑出声。   艾青映这才将视线离开景弦,却是又盯着面前的镜子看,镜子里是他与景弦。   景弦微微垂着脑袋,看身形似乎很放松。   艾青映不知道景弦是什么想法,但是愿意带他回家,起码内心深处是认可他了的!   于景弦这样的人而言,家就等于心房。   艾青映看着一身白衣的景弦,而他自己,恰好穿了件姜黄色的卫衣,下摆露出里面墨绿色T恤的一截,九分牛仔裤与白色球鞋之间,是彩虹色的毛线袜。   一古一今,看起来奇奇怪怪,甚至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可是再仔细看看,却又莫名和谐。   艾青映看着看着,“噗”地突然笑出声。   景弦不满地抬眼,在镜子里瞪他。   艾青映指指自己:“我好像我那只小黄鸭哦。”   “…………”   艾青映再指指景弦:“你是飘飘如仙的白鹤!!”   “…………”这么花枝招展的小黄鸭?   景弦想了想,再翻了个白眼,电梯便到了,他抬脚出去。   艾青映按捺住兴奋,跟在景弦身后,到了家门口,景弦用钥匙开了门,顺手打开玄关的灯,边往内走边道:“脱了鞋子放鞋架上,过来洗手。”   说话间,景弦已经进卫生间洗手,水声里,艾青映火速脱了鞋,踩上软绵绵的羊毛地毯,借着玄关处的灯光,依稀能看出这个房子竟然特别小!都没有他在松江住的景弦房子的一个卧室大,他还看到墙壁上,一圈全是书柜!   这得多少书啊!   他还想多看看,“过来洗手。”,景弦叫他。   他只好先走进卫生间,卫生间里倒是开了灯,灯光明亮,景弦正用纸巾擦手,指了一旁的洗手液:“喜欢哪个用哪个。”   “嗯嗯!”艾青映乖乖笑。   景弦笑了声,转身先出了卫生间。   艾青映火速洗好手,擦了手,刚走出卫生间,正要找景弦,身边有人拉住他的手。   他回眸一看,景弦正靠在书柜上,静静看他。   玄关处透来的光,卫生间的光,从两个角度,一明一暗,交织在他的面容上。   非常好看。   艾青映看得便有些久,景弦始终拉着他的手,见状,轻声道:“不亲我吗?”   “嘭——”地一声,艾青映只觉得脑袋要炸了。   景弦抬眼,挑眉看他。   艾青映上前,猛地撞在他的身体上,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小黄鸭,怕是早已兴奋得“嘎嘎嘎”了吧,艾青映不自觉轻笑出声。   景弦掀了眼皮看他,眼神朦朦胧胧,似有不喜。   艾青映这才笑着,用翘起的软软嘴唇,小心翼翼地,去轻轻亲吻景弦。   景弦的嘴唇冰冰凉,却是那样的好亲。   景弦被他压得有些难受,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开他,艾青映却毫不客气地伸出自己的“翅膀”,压住他的“翅膀”,将景弦的“翅膀”压到身后书柜,亲得更为用力,再不放开。   后来,艾青映直接用力将景弦打横抱起,放在松软地面。   大灯没有开,窗外莹白月光,搀着室内深浅不一的光,在景弦的白衣上留下时间的印记。   景弦躺在白色羊毛地毯上,双眼带着水光,倒映时间,倒映出他,艾青映站着,低头看他,满眼欣赏,看了或许很久,又或许很快,他再度伸出“翅膀”,覆盖住他。   白鹤开始还挣扎几下,“羽毛”还是被一片片地撩开,被这只可爱又可恨的小黄鸭给彻底带进那个白色的美梦当中。   凌晨快三点时,“扑腾”的动静变小,乃至终于归为平静。   艾青映爬起来,去拿了沙发上的小毯子过来,要给景弦盖上。   景弦闭着眼睛,无力道:“我要去洗澡。”再接道,“你给我洗。”   被使唤了,艾青映双眼明亮:“好呀好呀!!”   他伸手将景弦抱起,送他进去泡澡,自己也顺便冲了个澡,再出来,已经快早晨五点。艾青映开始还不敢往景弦的床上躺,怕挨骂,景弦懒懒看他一眼,蹙眉问:“滚上来。”   他才又嬉皮笑脸地跳上去,掀开被子就将景弦抱在怀里。   景弦不想再动,浑身没劲,躺在他的肩膀上。   大家谁也没说话,艾青映实在睡不着,过了十来分钟,小声问:“景弦,你睡着了嘛?”   “没有。”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他道歉。   景弦没应声,却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艾青映立即兴奋地问:“你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哼。”景弦冷笑。   “你是不是喜欢我?”   景弦立即回答:“不喜欢。”   “那你很生气地说什么‘你的正牌老婆来了’,你是不是吃醋——”   “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   “嘿嘿。”艾青映将他搂得更紧,景弦就是那种随便怎么做,却是半点不能说,死要面子的人,艾青映特知道,“不滚不滚。”说着,他又侧脸亲了景弦一口,“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好了。我最喜欢你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景弦的嘴角翘了翘,继续安心躺在他肩膀上。   又是几分钟,艾青映小声叫他:“老婆……”   景弦立刻睁眼瞪他:“滚!”   “那我的正牌老婆是谁……”   “你没有!!”   “可我明明有……”   景弦作势就要离开他的怀抱,艾青映赶紧搂住他:“我说了玩的,说了玩的。”   景弦便教育他:“你就是我养的一只小黄鸭,其他的想也别想!”   艾青映迅速捕捉到重点:“我终于成功任职小黄鸭了吗?!”   景弦再要故作严肃,也不由被他逗得笑出声。   艾青映也笑,并点头:“好啊好啊,我就是你包养的小黄鸭啊,我吃你的,住你的,睡你的,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啊,你千万不要抛弃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景弦越笑越大声,最后将脸埋在艾青映怀里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艾青映也笑眯眯地,非常幸福地抱紧景弦,听他笑。   管他到底是什么呢,不论景弦到底承认不承认,哪怕景弦真的还没有意识到。   景弦就是喜欢上他了,会为其他喜欢他的人而吃醋,还会主动跟他要亲亲,甚至能说出这些话。   景弦不仅仅是喜欢他,甚至是非常喜欢他,喜欢到做出这些事情来。   他喜欢现在这样,喜欢景弦与他这样热络地相处,喜欢景弦笑出的眼泪,在他皮肤上一晃而过的温暖凉意。   他有什么好怕、好急的?   他已经到景弦真正的家里了!   他住进了景弦心里。   他不仅不急,越想越兴奋,看景弦这样高兴,还凑趣问:“我的月薪是多少啊?”   景弦再度笑出声,闷在他怀里,同样凑着趣,瓮声道:“看你表现,表现得好有提成,还给你买好看衣服,带你吃好吃的。表现得不好,只管吃住,其他免谈。”   “好呀好呀!我一定努力奉献自己!好好表现!”艾青映再道,“那我的表演费,我的演出费,以后每个月都打给你!我的银行卡也给你!”   “我才不要,才几个钱。”景弦嫌弃。   “那你给我的钱,给我就算是我的了,回头我再把我的这些‘工资’上交给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景弦笑得肩膀都在颤,艾青映的心也跟着直颤,到底没忍住,亲了口他的肩膀。   景弦顿了顿,抬了眼睛看他,轻声道:“既然你是我的,以后就得听我话,不许和任何一个人眉来眼去,不许多说一句话,不许骗我,被我发现,立刻滚蛋。”   “一定一定!继续两点一线!”   “哼。”景弦这才又闭了眼,“睡觉。”   景弦入睡极快,睡前他想,他从前在意这个,在意那个,思前顾后的,过得很开心吗?没有。那他为什么还要考虑这么多?   他就是喜欢这个人的怀抱,他就是讨厌别人觊觎这个人!讨厌极了!   反正他都被误会成是包养了,那他就真睡了又怎么样?   他会对他好的,帮他实现梦想,给他最好的,也会好好教导他。   至于将来还会发生什么,或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谁又知道呢?   反正这个人是他的。   他需要这个人的喜欢。   他也需要这个人属于自己。   他只想拥有现在。   他也只想拥有身边这个人,不论是什么方式。   他只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第42章 永恒烟花   新年的第一天,他们俩睡到下午一点多时, 纷纷醒来。   景弦迷迷糊糊地, 尚未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人, 只觉得脸贴着一块暖暖的东西, 他勉强睁开眼, 是艾青映的璀璨笑容,“早啊!”,艾青映用手捧住他的脸,在他依然还未清醒的时候,嘴唇贴到他的眉心,用力印了个吻。   景弦不自觉又打了个寒颤,然后他才缓缓清醒。   “睡得好吗?”艾青映笑着问他。   景弦没说话,也没反应, 艾青映也不执著于答案,似乎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接着便道:“队友约我们吃晚饭, 去吗?”   景弦想了想,点头。   艾青映拿起枕边的手机,边点着屏幕,边道:“那我和他们说一声。”   艾青映回复消息的时候, 景弦的脑袋终于离开他的胸膛,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厚重的窗帘留有一条很细的缝,却足以窥见外头阳光是多么灿烂。   看着看着, 景弦不由露出淡淡笑容。   这会是很美好的新一年吧?   一个小时后,两人一同出门,景弦带艾青映出门去买东西。   艾青映本要推辞,景弦瞟他一眼,他又笑:“买买买!”   景弦这才高兴起来,他发现他很喜欢给这个人买衣服,是因为这人身材好,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的缘故?   这次要比从前大方许多,不用再找理由,毕竟他已经宣告过所有权。   小黄鸭就是他的了。   他大大方方地给艾青映挑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导购们的惊艳目光,更是令他无比欣慰,甚至是开心。买完东西,快要晚上六点,他们再一起回酒吧,景弦昨天穿来的衣服还在楼上房间里,他上楼去拿衣服。   是元旦假期,店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艾青映在楼下遇到熟人,被拉着说话。   景弦独自去拿,拿了衣服下来的时候,刚从电梯出来,漂亮小男孩冲到景弦面前,怒视景弦。   景弦头疼,怎么又来了。   他手上提着自己的衣服,无奈道:“找Cyan?”   小男孩委屈巴巴的。   景弦拿出手机给艾青映打电话,叫他来电梯这里,三分钟后,艾青映大步走来,看到某男孩,他也头疼。   景弦指着小男孩,对艾青映道:“你来解释清楚。”   小男孩便盯着艾青映看,艾青映清清嗓子,说道:“我的纹身,是为他纹的,他的名字叫弦,我从来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误会了。”   “你骗我!!”小男孩难以置信,“Cyan哥哥,你真的喜欢他吗?他不是好人!”   景弦觉得被人当做坏人还是挺好玩的,他现在知道都是误会,并不会把这样的小孩子当回事,小孩儿长得漂亮又如何,他更好看好吗。   再说了,还有小黄鸭挑挑拣拣的份吗!   艾青映也果然正色道:“我当然喜欢他!我就靠他养我呢!他是我的天,他是我的地!”   景弦笑出声,低垂双眼。   小男孩懵了,不解问:“什,什么意思?”   “就是吧,我是他的人,你知道吧?”   “Cyan哥哥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吗!你是他的男朋友吗!他也是你的男朋友吗!怎么可以这样!”小男孩又要崩溃了。   景弦及时开口:“别误会,他只是我包养的小黄鸭罢了。”   艾青映笑眯眯点头:“没错!!”   小男孩更是瞠目结舌,他一会儿看景弦,一会儿看艾青映,最后非常不相信,而又失望地说:“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Cyan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被包养,做这种人!你可是Cyan啊!”   “唉,生计所迫啊。”艾青映耸肩。   小男孩这次是真的哭了,“你再也不是我的梦想了!”,他伤心欲绝地看了眼艾青映,回头跑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早点承认被包养了!”艾青映也很震惊,这效率也太高了。   景弦翻白眼:“你早点承认,我还不愿承认呢。”   艾青映大笑出声。   眼看就要到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景弦道:“你别跟你的队友瞎说八道。”   “我瞎说八道什么呀?我从来不瞎说!”艾青映还得意。   “不许说刚刚的那些话!”景弦不希望他的队友瞧不起他,私下里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他其实也从来没有真把他当作是那样的人。   艾青映“嘿嘿”笑:“那我说你是我老婆好吗?”   “滚!”景弦伸手就想推他,艾青映非常幸福地正要被他推,景弦对他越来越亲近了,会做这些很亲密的人才会做的动作,然而还没碰上他,电梯门开,几个队友出来,一看这架势,纷纷开玩笑:“哎哟!!这干什么呢!”   “果然床头打架床尾和吧!”   “哈哈哈哈哈!!”   景弦翻了艾青映一个白眼,回身走了。   艾青映眼巴巴地打算跟上,被队友们揽住肩膀盘问:“这是哄回来了?你是怎么哄的?景大神昨天被你气成那样!!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大神骂人呢!”   “嘁,我怎么哄我老婆,我还告诉你们?”   队友们大声笑,问他:“你敢不敢当着景大神的面再喊一声,看他揍你!!”   艾青映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几人笑笑闹闹,到了门口,景弦等在那儿,一同去吃晚饭。   多人聚餐,能吃的无非也就是这些,照例是去吃火锅。   包间是提前好几天就定好的,大家喝酒、吹牛,聊聊各自的生活,说说地下摇滚圈里的八卦,一顿饭吃得热闹而又有趣。景弦不怎么说话,大家早已习惯,也并不非要给他递话头,他坐在艾青映身边,看他和Link划拳,输得特别惨。   一年一度的新年,艾青映喝酒了,由于输得特别惨,他被灌得更惨。   景弦有些看不下去,想替他喝,艾青映伸手盖住杯子,用已经半醉的声音说:“不,不,我自己喝!!”   “你已经醉了。”景弦还是要拿过他的杯子。   “不!”艾青映把杯子抱在怀里,一头又栽到景弦怀里,蹭着撒娇,“老婆,老婆,老婆——唔——”   景弦伸手捂住他的嘴,抬头看向众人,尴尬地笑:“他喝多了。”   “哦~~~”   艾青映挣脱开景弦的手,又去拉人家Link:“喝!再来!我还不信了!”   景弦气得暗自咬牙,他决定,再也不管这只小黄鸭了!!   结果,艾青映竟然开始赢了,他得意地笑:“我老婆的怀抱给予我好运气哈哈哈哈哈……”   景弦恨不得踹他后背一脚,他咬牙,再看队友们,再微笑:“不要当真。”   “不当真!不当真!”说着不当真,却满脸诡异笑容是怎么回事。   “……”景弦郁卒地低头喝果汁,他决定不管他们了。   他们继续拼酒,讲八卦,景弦静静地听着,没有尴尬感,相反很窝心。   他喜欢这些人,也喜欢听这些与他的生活、经历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他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可这个时候,他觉得,能够与艾青映的这些朋友们共同度过一个新年,真的很好。   快十二点时,他们才散。   队友们常喝酒,酒量比艾青映好太多。   尽管如此,景弦还是帮他们叫了代驾,很负责地一一看着他们上了车离去,醉鬼们竟然还说什么“嫂子再会!”。   代驾的司机听了这话,还探出脑袋来特别看看他。   看得景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队友们走后,景弦回头去包间里提那只小醉鸭。   他醉得趴在桌上,景弦走上前,伸手拉他的手臂:“醒醒了,回去了。”   艾青映“呜咽”着不为所动,景弦戳戳他的脸:“醒醒!起来!”   “呜呜呜!”艾青映不开心地晃晃脑袋。   “让你喝!让你乱喝!”景弦边说,边将他的上半身给拉直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往上拽,“给我起来!”   “呜呜呜……”艾青映的脸靠在他肚子上,嘟囔,“我要景弦,我要景弦,我要景弦!”   景弦没好气:“我就是景弦!”   “骗人!景弦才不会凶我呢!”艾青映继续嘟囔,“我的景弦对我可好啦!”   “…………”景弦听着这话,心里不觉就软了,他再伸手戳戳艾青映的脸,“你睁眼看看,我是不是景弦?”   “哼!”艾青映到底还是半睁眼,仔仔细细看了景弦半晌,甜甜笑开,“你真的是景弦呀!”   “噗。”景弦被他可爱得给笑了,正想叫他起来。   艾青映已经伸出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用脸贴着他,幸福道:“你是景弦,我跟你走!”   景弦拍拍他的后背,也轻声道:“那你扶着我,自己站起来,好不好?”   “好!”艾青映很听话地,晃晃荡荡地还真的站了起来,景弦松口气,揽着他的腰,抬头看他:“你扶住我,我们上车。”   “哦。”艾青映非常乖。   他也果然很配合地,跟着景弦走出店门,上了车。   上车后,却又不老实了,景弦弯腰去给他扣安全带,他非不让扣,景弦开始还哄他几句,见他一直捣乱,不由急道:“这又是干什么!”   “哼!”艾青映噘嘴。   景弦又气又笑:“你又发什么小脾气,你是小姑娘吗?”   “哼,你别想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要给我系安全带,然后就准备把我送走给扔了,再也不来见我了!”   景弦哭笑不得:“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艾青映瞥着他,“你每次都这样的,扔下我就跑!”   昏暗车厢里,艾青映的眼睛有醉酒后的醉态迷茫,眼神却是无比的纯澈与可爱。   景弦想气也气不来了,他轻声哄道:“这次不扔。”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万一你又骗我呢?”   “我不骗你。”   艾青映看他半晌,伸手:“那你抱抱我。”   景弦便倾身过去,抱住他,再问他:“这样可以了?”   艾青映翘了嘴角笑:“可以!”   景弦不由笑出声,又伸手揉揉他一头软毛,景弦道:“你去把头发烫卷了试试?一定非常可爱,又很好摸。”   艾青映顺着他的手,又将自己的头埋在景弦的怀里使劲儿地蹭,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不走。”景弦继续拍着他的后背。   “你不许离开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景弦低头看他,他也仰头看景弦,景弦越看他的眼神,心越软,不由再伸手揪揪他的鼻子,柔声道:“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那你喜欢不喜欢我?”   景弦便有些踟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想要保留他的理智。   艾青映的嘴瘪了,景弦看着非常心疼,低头亲了他的嘴巴一口,景弦并不知,他早已没了理智,在这人面前。   艾青映醉醉的,也想不到更深层的。   景弦亲他一口,他便又满足地,再次甜甜笑起来,仰着头还要再去索吻。   景弦心里十分的甜,抱着撒娇的他,又亲了好几口,亲出“吧嗒”声来,才把他按回去,给他扣好安全带,开车回去。   没回市区的家,而是直接去了松江。   假期还有两天,景弦想待在别墅里不出来了。   回松江的路上,艾青映睡着了,出了市区,外环以外,车子已经很少,尤其往别墅开的一路,景弦将车子停在路边,从车后拉来毛毯给艾青映盖上。   盖好毯子,抬头的瞬间,车外有光一闪而过,景弦往外看去,是河对岸有人在放烟火。   很漂亮,景弦很惊喜,这样寂静的新年夜里,能够看到这样的烟花。   他不由伸手去拍拍艾青映,叫艾青映起来看烟花。   艾青映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他拍醒,茫然地看景弦。   景弦指着车前窗外,飞上天的烟花,花朵绽放的瞬间,烟火仿佛彩虹,在天空中画出痕迹。   “你看,烟花。”   艾青映靠躺在座位上,座位被景弦调整过,抬眼便清晰看到了窗外的那些绚烂烟花。   景弦问他:“好看吧?”   艾青映睡了将近一个钟头,脑袋虽还有些钝,却清醒了些,他看着烟花不说话,慢慢醒着神。   “嗯?”景弦以为他还醉着,特地探身过来,脸贴来担心地看他。   艾青映看向他,终于开口:“好看。”声音很是沙哑。   景弦笑了笑,刚想说,看完再回去吧。   艾青映忽然伸手抱住他,景弦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惊呼,艾青映已经将他抱到自己身上,两人双眼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艾青映道:“不过没有你好看。”   “……”   艾青映再道:“它们,转瞬而逝,而你,是永恒的。”   景弦一时连语言都忘记了。   艾青映说完便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深深吻住他。   车外,河对岸的烟花终究是落尽。   车内,脑中清明,化作烟花,则是刚刚开始点燃,万里闪耀。 第43章 秋千   景弦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疯了。   他又双叒车|震了,第三次了。   车内的烟花也散尽后, 他们俩挤在狭小的副驾驶位上, 艾青映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一下一下地在他脸上啄吻, 景弦思索着这个问题, 思索到一半发现艾青映跟小鸟啄米似的啄自己的脸,立马将他的脸推开:“你是啄木鸟吗!”   “哈哈哈哈哈!我是小黄鸭!”   “酒醒了?”   艾青映不说话,使劲儿往他身上贴,还想撒娇。   “臭死了,全是酒的味道,离我远些。”景弦用力再推他,嫌弃道。   “又用完就扔……”艾青映委屈。   “请你牢记自己的身份谢谢!!”   艾青映闷笑出声,他此时已经不记得先前他撒娇时说的那些话, 他说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在黑英山乡镇, 那晚, 我们也车——”   景弦能做不能说,立刻捂住他的嘴:“干什么。”   艾青映笑着在他手心里,瓮声道:“我把那辆车买下来啦。”   景弦微怔,旋即放开手, 仔细问:“真的?”   “当然了!”   景弦松了口气, 这就好,否则未免太过尴尬,他刚要问多少钱, 想给艾青映贴这笔钱,艾青映已经道:“那辆车可是我们的纪念!怎么能再让别人用!下次去,我们还开那辆车!”   “…………”景弦无奈地看他看了半晌,叹气,“我总是高估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艾青映笑出声,这才又抱着景弦开始撒娇:“我们回家吧,我还有点难受,我想回去喝热水,洗热水澡。”   景弦伸手指戳他的额头:“刚刚不是挺有劲的?”   “嘿嘿,我头还昏。”艾青映闭着眼,抱紧景弦。   景弦心又软了,开车与他回家。   凌晨三点多,两人回到别墅。   景弦暗自好笑,新年才两天,他就天天熬夜,折腾到大半夜。   俩一起挤在浴缸里洗澡,然而景弦实在太累又太困,洗到一半就睡着了,艾青映什么也没干。艾青映小心翼翼帮景弦洗好,再轻手轻脚地将景弦抱出来送到床上,用被子将他裹好,景弦蹭蹭枕头,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   他们都睡在三楼那间卧房,景弦不一会儿就窝在被子里睡着了。反而是艾青映回来后,醒了个热水澡,又灌了几杯热水,彻底清醒了,他再也睡不着。   平常睡不着,还能弹弹琴或是吉他,这会儿也不敢,害怕吵醒景弦。   三楼的卧室里,床很矮,床板直接放在地上,垫了床垫。   他索性拿了画板,坐在床榻上,借着台灯的光画睡着的景弦,是素描,天快亮时,窗外的小鸟已经开始唱歌,他画好了那副画,写上日期,他将画纸取下,小心放到床头柜,用手机压住。   他弯腰,在景弦眉心落了个吻。   希望他的景弦哥哥能够早日承认心意,对他说一声“我喜欢你”。   景弦醒来后,艾青映则还在睡,他一眼看到床头柜上那张素描。   心情霎时便轻盈地好似要飞上天,他也回头看睡在被子里,十分可爱的艾青映。   他笑得嘴角弯弯,他不知艾青映的热切盼望,他只知道,目前眼前的这一切,都已经足够让他开心起来,他想象不到还能有什么更美好的事情。   他不用再去烦恼是否到底喜欢这个人,他也不用再去担忧这人会离开自己。   这个人,反正就是他的。   两人足不出户,在松江的别墅里闷了两天,连外卖也没叫。   艾青映在厨房里给他做饭,故意做得大呼小叫,景弦被他叫得每次都急匆匆跑进厨房,结果他每次都在演戏,后来景弦索性就在厨房里看着他。   做好饭,两人互喂,你一勺我一勺地喂着吃,倒也不嫌腻歪。   景弦还惦记着他父母吵架的事,问他:“你妈妈,还好吧?”   景弦没有跟人深入交流的经验,他不太好意思打听别人家的事,他其实非常好奇艾青映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好奇归好奇,不该他问的,他不会问,他又的确有点担心这件事,到底还是问了句。   艾青映不在意地说:“没事!她还得气我爸呢!”   景弦便皱眉:“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放下勺子,“你去给你妈妈打电话问问,如果身体不好,你去看看她,问完再回来吃。”   艾青映才不想去,被景弦催得,只好跑到阳台上打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傅真真还十分蔫:“我没事,你要没事,就挂了吧。”   “艾月白又去气你了?”   “不许提他的名字!”   “好好好,我不提,要不是被催,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呢。”艾青映说着要挂,傅真真又活过来了,问他:“是谁催你给我打电话?景弦?妈妈都给气忘了,你们最近怎么样啦!”   “我已成功被包养!”   傅真真真情夸赞:“做得好!现在两人在一起呢?”   “是啊!我现在住在他家,景弦对我可好可好了!他刚刚还给我喂饭吃呢!”   傅真真更为兴奋:“不愧是我儿子!”   艾青映于是也嗨了,把这阵子的事给傅真真说了说,又问:“妈妈,你说他喜欢我吗?他不愿意承认他喜欢我,可他对我真的可好了。”   “哎哟,你这个笨孩子,他这样性格的人,就是那种很害羞的嘛,他不说,你就真以为不喜欢你了么,他越是不说,你越要想办法诱导他说咯,就是要他承认喜欢你!”   “他真的喜欢我吗?”   “那你让妈妈看一眼,我就知道了!”   艾青映“哼”道:“你是为了看他,我才不让你看。”   “为什么!”   “你上次和我传绯闻,他可生气了。而且你太公主病,我不想让你见他,我怕他被你吓跑!然后他就更不愿意喜欢我了!”   “你不孝!”傅真真怒斥。   艾青映知道她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生气,又哄着傅真真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回去。   景弦正等着他,他笑道:“放心吧!我妈好好的!还能再跟我爸大吵一百零八回!”   景弦笑出声,艾青映又小心问他:“你呢,你爸妈……”   景弦的面色再度沉重起来,他本不想多说,可这些事又能和谁说呢?他索性直接道:“我爸妈在国外本来也挺忙的,平常也就偶尔微信上联系吧,他们应当还是对我很失望,再过几个月,可能就要回来了。”   不仅是父母,他也很久没去看外婆,他很想外婆,却没脸去看,害怕被外婆问起一些敏感的问题。   “你爸妈回来,你会不要我吗。”艾青映问,打断他的遐思。   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若是从前,景弦的答案一定是“是”。   此时,他抬眼看艾青映,心中全是不舍。   然而,他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艾青映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低头将他压在灶台上亲吻,不想再看。已经变得熟悉的亲吻间,景弦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艾青映。   他恍然大悟,原来内心与身体已经将答案告诉他。   假期间,天气也一直很好。   三楼的卧室外,阳台隔壁,是个室内小花园,冬天的时候,落地窗全都关上,满满阳光洒入,暖洋洋的。   景弦并不常住在这里,小花园便有些空荡荡,只有几盆好打理的常青绿植。   艾青映搬了两张躺椅放在小花园里,他们俩躺着晒太阳,景弦戴着墨镜在看书,艾青映则是拿着手机打游戏,不时有游戏音效响起,艾青映也没有将游戏内嵌声音关掉,不时听到玩家说话的声音,还有对方骂艾青映太菜的声音。   景弦竟也不觉得烦躁,他觉得挺好玩的,尤其是艾青映又被骂的时候。   这种背景音下,他悠闲地翻着书页。   艾青映又输了,愤怒地“啊呀”了一声。   他立马扑到景弦身上:“啊啊啊我又死了!”   “再复活回来就是了。”景弦不以为然,继续看书。   “这个死了就死了,要等下一局!我自玩这个游戏来,就从来没有吃过鸡!”艾青映再气,“他们还骂我!!骂我菜!”   景弦听同事们说过这个游戏,但他没玩过,他什么游戏也不玩,他回头看艾青映一脸郁卒,便问:“很难吗?”   “可难了!!”   “我看看。”景弦放下书,接过手机,游戏正在队友视角,景弦看完一局,知道怎么玩了。   他道:“我来帮你试试。”   “好的吧。”艾青映也不想打了,每次都是开局死,没意思!他要弃游!   结果,非常神奇的是,景弦第一把就撑到了最后还有八个人时才死,他还杀了十个人,要不是忘了跑毒,他也不会死。   艾青映不相信:“你真的是第一次玩?!”   “是啊。”景弦评价,“这不挺简单的吗?”   艾青映深受打击,下一局,景弦知道跑毒了,死在最后的绝杀圈,景弦淡淡道:“可惜了,就差两个人。”   景弦再来第三局,胜利的歌声中,成功吃鸡,艾青映目瞪口呆。   景弦笑着将手机递给艾青映,再次评价:“很简单。”   艾青映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此时却是遭受到了降维打击,他拿过手机,赶紧去仔细看这一场的数据,看着看着还是咧了嘴笑,反正是他的号!他再问景弦:“不继续打了吗?帮我多来几把!!来来来,我要骂对面菜!”   景弦笑:“不玩,太简单了,没意思。”   艾青映还要磨他,景弦的手机响,他看了眼,起身道:“我接个电话。”   艾青映这才作罢,低头继续研究。   景弦走到几步外,站在窗前接电话。   是出版社的编辑,问他书稿的事,声音中带了些许的歉意:“景老师,本来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我们刚刚开视频会议,领导很重视这本书,问到我这件事,我就来问问。”   “没关系。”景弦笑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补充一些,还有些引注要校对。”   景弦的声音是一听就知道心情很好,编辑便也笑着说:“三月份前能给我们初稿不?”   “应当是可以的,下个月中旬我就能给到你们,年前。”   “太好!太好了!我们争取暑假时候出版。”   “谢谢你们,辛苦了。”   编辑客气道:“嗨,景老师辛苦才是!那我们就等着你的稿子了,有事再联系。”   “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景弦挂了电话,笑眯眯地回身,艾青映正躺在躺椅上看着什么笑。   他往艾青映走去,问道:“看什么呢?”   艾青映立马爬起来,站到躺椅上,朝景弦招手:“快来快来!我们试一个好玩的!”   景弦莫名其妙上前:“什么东西?”   “哈哈哈!你看这个!”艾青映将手机给他看,“小峰发给我的,他跟网上的人学的。”景弦定睛一看,小峰站在床边,伸手撑住墙,一条腿垂下去,他的老婆抱住他的那条腿,他的腿晃来晃去,仿佛荡秋千。   “我的腿比小峰的还长,快来,我带你荡秋千!”   景弦翻他一个白眼,回头就走,他才不要玩这种。   艾青映跳下躺椅,跟过去:“玩一下嘛,求求你了。”   “不要,幼稚。”   “那我抱你的大腿!我抱你的!”   “更不行。”   “可是我想荡秋千!”   “自己想办法去!”景弦打开电脑,再度开始写他的书。   艾青映瘪了瘪嘴,还真的回头打电话买秋千去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物流公司上门,送来东西,看到木板、麻绳和各种工具,景弦也是服气了,还真说到就做到。艾青映抱着这些东西,开始在小花园里装秋千,电钻声里,景弦放下电脑,走去看他装秋千。艾青映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还真把那个秋千给钉到了天花板上。   艾青映竟然还买了些小灯泡,一边往麻绳上缠,一边道:“我等会儿再去买些藤本月季,缠到这个秋千上——”又指了身后的小花园,“这里摆俩花架,种些小多肉,那里我打算砌个小花坛出来,里面种大丽花、绣球、玫瑰之类,现在种上,春天的时候就都开了,一定特别漂亮!”他再指左边,“那里可以挖个小池塘出来,里面养着睡莲和锦鲤!”   艾青映说得头头是道,景弦听在心里,忽然就极度地向往。   艾青映说着他的装修计划,还没说完,就将那些灯泡全部缠在了秋千上,他伸手再拽了拽,回头对景弦笑道:“来试试!”   “会掉下来吗。”   “掉下来,也有我接住你的!”   景弦欣然上前,伸手扶着麻绳,试探着在秋千坐下。   是那种最原始的秋千,两个麻绳中间一块木板。   景弦在木板坐下,脚踩着地面轻轻荡了荡,还挺好玩的。   外头天已经黑了,艾青映关了小花园里的灯,又打开麻绳上那些琉璃小灯,景弦仰头看去,不由“哇”了声。   “漂亮吧?”艾青映得意。   景弦只笑,不理他,继续轻轻晃着秋千。   “你以后可以坐在这里看书。”   景弦望着面前落地窗里两人的倒影,暗自思索,要不要真的搬来一起住?   他思索着出了神,艾青映忽然用力将他推向前,景弦惊呼一声,吓坏了,秋千却已经用力往前冲去,他很怕自己会直接飞出去,他立马抓紧麻绳。   然而艾青映已迅速移到身前,伸手接住冲上前的他。   艾青映一手抱紧他,一手稳住秋千,将他搂在怀里,高兴道:“我接住啦!!”   景弦生气地抬头瞪他一眼。   艾青映却低头“啾”他一口,霸道地撒娇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出神,不许不想我!”   “哈!”景弦气笑了。   艾青映已经再度吻来,亲吻之间,呢喃道:“你的眼睛里,只能有我。” 第44章 我的少年   景弦觉得艾青映极度的黏人。   睡觉时候,非要搂着他, 还非要他枕着自己的肩膀睡。   景弦不胖, 甚至偏瘦不假, 可身高在那里, 好歹也有一百多斤, 枕一夜下来,肩膀能不麻吗?他是好心,艾青映死活不答应,景弦只好被他搂着睡。   景弦其实并不排斥,他觉得有人愿意搂着睡,还挺舒服。   只是担心对方不舒服,待到身后响起绵长的呼吸声,猜测是睡着了, 他到底轻轻地移开自己的脑袋。哪料他刚移开,艾青映便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说着, 双手又缠了上来, 缠得紧紧的。   “没什么……”景弦无奈地继续只好被他继续搂着。   半夜,景弦醒了一次,他赶紧又挪开,这次他的动作轻之又轻, 艾青映睡得也很熟了, 他想,这总可以了吧。   然而几分钟后,身后的艾青映还是迅速挪了过来, 再度将他搂进怀里,且将自己的下巴卡到他的肩膀里蹭了蹭,卡得紧紧的,才又一动不动。   景弦趁着月光,回眸看他一眼。   好看的人,睡着了也是好看的。   睡着的艾青映还格外像个孩子,景弦心中不由生出爱怜,突然也想到当初自杀时候。既然他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男孩子,真正自杀的原因到底又会是什么呢?听他的话音,似乎父母总是吵架?   景弦暗自叹气,正是应了那句话,人人都有苦衷。   越是开朗的人,心中的伤口反而藏得越深吧。   他动了动,艾青映不满地在睡梦中噘嘴。   景弦翻身,面对他而睡,在他嘴巴上怜惜地亲了亲,将自己埋进艾青映怀里。   大家一起加油吧。   早晨,艾青映非要送景弦去上班,还振振有词,这是他被包养应负的义务。   不答应,就一直撒娇闹,景弦被烦得只好答应。   景弦原本还真打算住到松江去,这会儿他觉着,他还是回市区的家睡吧!两人应当保持适当距离!   做了这个决定后,下午快下班时,却又开始犹豫了。   毕竟,他其实也很想念那只会撒娇的小黄鸭,也想每时每刻都看到他,小黄鸭抱在怀里也很舒服。   犹豫到下班时,他还没做好决定,林同事与徐同事要去逛商场,与景弦同路,问景弦能不能捎她们一程,景弦应下了,三人一同出门,在门口看到了艾青映。   艾青映一瞧见景弦的车子开出来,立即就笑了。   景弦不觉踩下刹车,看着车外的艾青映,些微发呆。   “哎呀!!”两位同事一阵激动,双眼发光,盯着路边的艾青映,“小帅哥换发型了!”   是的,他换发型了,正是景弦先前说过的,将头发烫得微卷,还染了棕栗色,穿了景弦给他买的米白色大衣,浅粉、浅蓝条纹的长长围巾绕在脖子里,站在冬日夜晚里,看起来无比柔软而温暖。   景弦恍惚想起高中时候,最迷茫、最害怕,也是对爱情唯一期盼的时候。曾经放学后的冬天黑夜里,多么希望,学校门口能有这样一个少年在等自己。   恍惚着,景弦真的以为时空可以错乱。   艾青映已经走来,拉车门上车,对他笑道:“我来接你!”不等景弦反应过来,他特自然熟地回身与同事们打招呼,“你们好,又见面了!”   “你好你好你好!”两位同事可激动了,还主动交代,“本来打算让景弦捎带我们一程去商场,现在我们就不打扰了。”   景弦微微回神,赶紧要叫住她们,艾青映已经笑道:“没事,我们送你去。”   是“我们哦”!   她们俩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嘿嘿”笑。   景弦把她们送到商场,正要开车走,艾青映扑过来,紧紧抱住他:“我好想你哦!”   “…………我们早上才见过面。”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想你。”   景弦本想骂他几句,被他紧紧搂住,鼻翼间是已经熟悉的,艾青映身上的味道,到底没有忍心骂他,而是做了他刚刚就想做的事,他揉了揉艾青映的卷毛。   他迟来的少年啊。   “头发还有点短,tony老师说不好烫,可是你不是让我烫么,我就烫了,结果似乎还挺好看的?”   景弦笑出声,再摸摸,温柔道:“很好看。”   艾青映又抬头,使劲儿在他脸上亲。   景弦愠怒:“你是小狗吗!”   “我是烦人的小狗,我是贪吃的小猪,我是不停啄啄啄的啄木鸟,我还是景弦最乖最喜欢的小黄鸭!”   “不要脸,谁喜欢你了!”   “嘿嘿!”艾青映笑得非常可爱。   景弦到底是又抱抱他,才开车与他离开。   这下,他不必再犹豫,已经有人帮他做好决定。   艾青映晚上还有表演,他们俩吃了饭,直接去酒吧。艾青映和队友们在一起,景弦上楼开着电脑工作,忙到一半,景弦喝水的时候,看看现下的境况,不由又好笑。   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不过,似乎还不错?   忙完该忙的,九点多时,景弦下楼去听歌。   艾青映已经没在上面唱了,应当是有什么其他事去了吧,景弦也没有找,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惬意地独自喝着冰茶,听其他歌手唱歌。   之后的一段日子,一直如此,两人也没有特意说过,不知不觉便达成了共识。   有演出时,景弦陪着一起来,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楼上看书或是工作。演出完,则是一起回市区的家。   没演出时,下班就早早地回松江去,几乎不叫外卖,由艾青映做他那“蹩脚”的饭,景弦每次都有多吃一点点,一个月后,景弦多年不曾改变过的体重,多了一斤,当然,这已经是快要过年时候的事。   在年前,某天,景弦看电脑看得眼睛有些累,下来听歌,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艾青映和队友在三楼正排练。   耳边突然响起桌椅挪动的声音,景弦立即睁眼,他害怕偶遇到云远山。   好在期末时期,云远山忙着考试,最近没什么时间过来。   他睁眼一看,不是云远山,是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也就是艾青映那仅三天的前男友。   小男孩没了往日的气势汹汹,而是有些落寞地坐在景弦对面,很有些可怜的样子。   景弦也没说话,继续闭目养神,小男孩竟然也就安静地坐着,坐了大约半个小时吧,他起身走了。   后来有几次,只要艾青映不在,景弦断断续续地又遇上过他,他照例不说话,只是坐在景弦对面。   快过年时,终于,那个小男孩主动跟景弦说话了,他的态度还不错,称呼景弦为“哥哥”。   景弦看他,他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景弦头疼,这孩子是有多喜欢哭啊。   小男孩拿起桌上面纸擦眼泪,边擦边说:“哥哥,Cyan真的被你包养了吗。”   景弦没说话,他伤心道:“我第一次见到Cyan,是我高二的时候,我和同学偷偷溜来,因为听说这里的歌好听…………”他给景弦讲了一大堆当年的事,原来他本来也不喜欢男生,也是因为Cyan才弯,“我追到他的时候,我好开心啊,可是没几天我就害怕了。他那么好那么耀眼,怎么可能属于我呢?我也害怕他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好,我怕他甩我,呜呜呜呜呜,我就和他分手了…………”   景弦听着少年心事,不会替他们可惜,却觉得这个小男孩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就是年纪小,又因为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似乎也不错,应该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孩子。   他哭着继续道:“再后来,你也知道了……其实,我可以忍受他不喜欢我,甚至可以接受他讨厌我,他和别人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啊,他是我从十六岁开始的梦想,我高中毕业才敢追他,呜呜呜呜呜…………他怎么可以被包养呢,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景弦这个时候有些心疼他了。   不过也就是一点点吧,他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小黄鸭让给任何一个人的。   他的小黄鸭是他的。   尽管小黄鸭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小黄鸭好养得很,给买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还吃他的剩饭,他不喜欢吃的,全是小黄鸭吃。   他们俩的什么所谓“包养关系”,也就哄鬼吧,景弦自己都知道哪有这种包养,只是他愿意这么迷糊着过下去,不愿意想得太清晰,能迷糊也是福气。   他当然不会跟小男孩解释。   景弦却还是递给他几张面纸:“人生就是如此,一次次的伤痛会带着你长大,你长大后,回头再来看这些,你会感谢它们。”   “呜呜呜呜呜呜…………”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以后也要多点自信,你会拥有很明朗的未来。”   “谢谢你,哥哥。”小男孩抬头看他,哭着道歉,“对不起,我以前还在你车上乱画,你是好人,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以前还对你说不客气的话,我太坏了。”   景弦哑然失笑,他其实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他再给小男孩递面纸:“别哭了,我早忘了。”   “哥哥,你真的太好了,你是大好人!”   景弦正要说话,身后,艾青映急急走来,皱眉问小男孩:“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抬头瞪了艾青映一眼,起身,跟景弦道别:“哥哥,我先走了,谢谢你。”说完,他还给景弦鞠了个躬,回身跑了。   “…………”艾青映只觉得莫名其妙,又问景弦,“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什么。”景弦不打算把小男孩的心事说出来,人家告诉他,也是信任,倒是他想问问当初艾青映自杀的事。   好在艾青映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伸手给他:“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景弦起身,没有拉他的手,兀自想着怎么开这个口,艾青映已经很高兴地跟他说起过年的事,“我们酒吧过年期间不放假,我们乐队会休息,会有其他驻唱歌手在过年期间唱歌,我们明天打算聚餐,连带着所有酒吧的工作人员!”   景弦点头,酒吧这样的场所,过年期间的确很少真的休息。   “你一起来吗?”   “我不去,人太多了。”   艾青映不勉强他,两人上车,艾青映开车,一起回松江,景弦已经放假。   艾青映问他:“你过年在哪里过?”   景弦不由叹气,以往过年,都是一年在爷爷奶奶家,一年在外婆家,这样轮着来。今年正巧轮上外婆家,前几天,爸妈跟他说过了,过年时期还在国外,不回来过年。白帆最近也很忙,过年时期好像也要出差国外。   他一个人,应该去外婆家,可是他很尴尬。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他反问艾青映:“你呢?”   “我可能要分别和我爸妈一起吃个饭吧。”   景弦想了想,试探着问:“你父母,是离婚了吗?”   艾青映很惊讶,景弦终于问到他的家庭问题了,他非常高兴,他觉得这才算是越来越亲近吧!他一点儿也不掩藏,直接道:“我爸妈就没结过婚!”   “…………”这回换景弦目瞪口呆了。   “哈哈哈!”艾青映看他吓到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因为有了我,他们俩闹掰了,我妈妈不想生孩子,也不想结婚,我爸特想和我妈结婚,以为有了孩子就好了,结果——”艾青映耸肩,“俩就崩了呗,崩到现在还没好。”   艾青映说得轻松,景弦却听得惊心动魄的,这什么神奇的爸妈啊!   难怪他的小黄鸭以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景弦非常心疼地,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没关系的。”   “嗯!我早看开了,是没关系,我现在不过得挺好的?还有对我这么好的景弦哥哥!!”   景弦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却是由他刚刚的称呼想到微信上的那位小朋友,说来,好久没联系了。   小朋友是去了哪里?   景弦想到这茬,便立即拿出手机来给小朋友发微信,想要趁过年放假请对方吃饭。   刚发出去,艾青映的手机便响,景弦当然想不到这点,他看了眼艾青映,好心道:“你的手机响,是不是有急事?需要我帮你看吗?”   这阵子两人相处,从来是坦诚相对,有急事时,互相都看过手机,艾青映的手机常常忘记充电,他没少拿着景弦的手机玩。   景弦那唯有一页app的手机,如今已经被艾青映折腾成四页了,多出来的三页,全是艾青映常用的app,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   艾青映一身冷汗,响的手机,是“小朋友”那只手机。   能给小朋友发微信的,只有景弦。   他这阵子过得太开心,把这事儿给忘了!   幸好他在开车,他搪塞过去,景弦也没再提,艾青映暗自擦汗,打算过完年找个机会坦白从宽。   除夕那天,舅舅上门来找景弦,景弦才跟着去外婆家过年。   舅舅、舅妈们对他倒是挺好的,和从前似乎差不多,只是多少有点尴尬,往常过年时候,亲戚们虽说不会催婚,好歹会开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今年提也不敢提,其他几位表姐都已结婚,或是嫁到了国外,或是外地,今年除夕恰好都没有回来。   偏偏过于刻意,反倒令景弦更为紧绷。   还好有云远山在其中插科打诨,饭间气氛勉强可以,后来聊到工作上的事,大家放松了些。   外婆去年被他吓得住院,再出院后,身体便不如从前,医生说要躺着好好静养。   景弦很羞愧,不敢去看外婆,舅舅劝道:“多多,你去看看外婆,她一直念叨着你。”   景弦低头,不说话。   舅舅叹气:“去吧,快去。”   景弦当然非常想念外婆,他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只是他特别害怕,外婆看到他,又会被他气得病倒。   舅舅劝了会儿,景弦到底还是去了外婆的卧室。   外婆躺在床上,小舅妈陪在一旁,外婆一直看着房门口,一看到他,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景弦站在门边,差点也要哭了。   小舅妈起身,笑道:“哎呀,多多怎么都要哭了,快进来,外婆等你很久了。”   说着,小舅妈走到他身边,将他往里推了推,关上门出去了,把地方让给他们俩。   景弦磨磨蹭蹭走到床边,低头小声道:“外婆……”   外婆朝他伸手,他弯下腰,往外婆的怀抱靠近,外婆一把抱住他,哭着断断续续道:“多多,多多……你怎么不来看外婆……也不接舅舅的电话……”   景弦低声道:“我不敢来见你,我怕你生我的气。”   “你不来看外婆,外婆才是要生气……”外婆的眼泪都掉到了他的脖子里,抱着他哭了一场,他坐在床边,外婆拉着他的手难过问道,“不能喜欢女孩子?我的多多这么好……怎么能被人背地里说那样的话?”   景弦也希望自己能够喜欢女孩子,不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而是如果那样,大家就都轻松了。   “多多你改过来吧,好不好?”   景弦摇着头,同样非常难过:“改不了了。”   外婆拉着他的手,望着他只哭,不说话。   没有等到夜里十二点,外婆睡着后,景弦便走了。   大舅舅下楼送他,送到车边,舅舅道:“我知道你留下来也不自在,你爸妈那边,怎么说的?”   景弦低头,不说话。   大舅舅再叹气:“唉,这事我一直想找你聊聊,又怕你不自在,就拖到了现在。今天过年,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想想还是说了吧。多多啊,你外公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因为只有你遗传到了他,长大后虽然没有承他衣钵做历史研究,好歹从事的也是这一行,小时候也只有你耐得下心跟着他看古籍,你还陪他去看戏。外婆家里墙上那张照片,至今都是你小时候,他抱着你在剧院门口拍的。   舅舅也知道,古代文化里,一直都有这么一回事。咱们家也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你说你喜欢男孩子,也不算什么,可是吧,到底还是要和女孩结婚的,从古至今不都一直如此么?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说现在,你跟你爸妈也不说话,你也不来舅舅家里,不来外婆家里了。   你长大了,哪样不是做到最好?为什么要留这点任由别人说?外婆和我们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景弦不知道该如何向长辈解释这个道理。   大舅舅说得差不多了,伸手拍拍他肩膀:“舅舅也不多说了,你回家早些休息吧。过完年,这事就过去了,别再不来看外婆,以往怎么样,还怎么样,啊?你爸妈也快回来了,回来后,我来和他们说,他们不敢骂你的!”   大舅舅其实也是好心,他的确认为这不算是什么。   景弦知道,这太难一次解释清楚,过年的大好日子,他也不想扫长辈的兴,又说了几句,他就开车走了,大舅舅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口。   景弦开车回家的路上,却是更为沉重了。   会不会爸妈之所以没有送他去电击学校,这些日子也还算平静,没有仔细跟他说这件事,也是因为和舅舅一样的想法?他们其实都觉得这算是个事,却又不是大事,都觉得他是看多古籍,被古代文化给带“坏”了?都认为他到底还是会结婚的?   景弦烦闷地在街上兜了几圈,始终不想回家。   不得不说,再喜欢独处的人,遇到过年这样的节日,还是希望能够热闹一点的。   然而小黄鸭和他的爸妈分别吃饭去了,景弦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孤独。   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回市区的家,而是往松江开去。   那里好歹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吧。   过年的上海空空荡荡,十分好开车,景弦很快就到了,他将车子开进院子,水车一如既往地转着“呜—呜—呜——”。关了车前的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立即抬头看去,三楼的灯竟然是亮着的!虽说只亮了小灯,看起来有些暗。   他赶紧打开车门下车,三楼有身影一晃,阳台窗户被打开,熟悉的身子探出来,声音也是不可置信:“景弦?!”   景弦不由就笑了。 第45章 求包养   艾青映迅速收回身子,窗户也没来得及关, 回身就跑。   景弦猜测他是要下楼来了, 笑着也抬脚往里走去, 刚进门, 他刚将鞋子换了, 还没走到钢琴前,艾青映从楼梯那里冲了过来,眼看着还有五六层,他直接跳了下来。   “你慢点!”景弦吓得大叫。   艾青映已经跳下,飞速往他扑过来,景弦松下那口气,还没站直,艾青映扑到他怀里, 将他紧紧搂住,搂得太过用劲, 景弦只觉得身上都疼了, 却又不舍叫他松开手。   景弦不由也抱住他,嗔道:“你就不能慢点吗!”   “我想你我想你!”艾青映回头,又开始在他脸上啄啄啄,还知道自己说, “啄木鸟开始工作了!”   景弦又气又笑, 被他推着,压在钢琴上亲了好一会儿。   艾青映还想干坏事,景弦推他:“有完没完!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没在钢琴上那啥过呢!”   “你不管没用!”景弦用力推开他, 艾青映委屈巴巴:“今天过年哎……”   景弦翻白眼,装什么装,昨天被他逮着差点做到死好吗,当时的理由是过年没法一起,他要提前做了。   艾青映又凑过来,景弦再用食指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走开,我要去洗澡。”   “好啊好啊,洗完澡正好——”   景弦回头瞪他:“再多说一句,给我滚蛋!”   “…………”艾青映继续委屈巴巴,不过总算是不说话了。   景弦洗澡的时候,他虽说没钻进去,就站在门外,也没少聒噪,景弦怎么骂也不走。不过景弦也一直在笑,景弦自己心里知道,如果真的嫌这个人烦,他来都不会来。   洗好澡,他献殷勤地上来帮景弦穿睡衣,帮他扣扣子,景弦问他:“刚刚光顾着问我,你怎么没和你爸妈在一起?不是说好了要吃两顿饭。”   “我先和我妈吃饭,吃的时候,我爸摸了过来,他们俩又吵架了,或者说,是我妈单方面地指着我爸的鼻子骂,我懒得看他们吵架,就索性回家来了。”   景弦听到“家”这个字眼,明明没什么好高兴的,却打从心底暖和起来。   他手里接过艾青映给他热的牛奶,喝了几口,劝道:“你爸爸妈妈应当也有苦衷,你别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被自己老婆骂几句怎么了?这都不能忍受的话,我看我爸也别想着和我妈结婚了。”艾青映越说越嗨,“我爸就该向我学习,我多听我老婆的话——”   景弦冷笑:“你老婆是谁?”   “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啊啊啊疼!”   景弦伸手撕他耳朵:“还说不说了?”   “不说啦不说啦……”艾青映也不气,高兴地又蹦起来,拉着景弦的手往阳台上走,“你来看!”   走到小花园里,景弦惊讶地发现,原本整洁的小花园,此时乱糟糟的。   地上全部都是花苗,怕是有百来株的花苗,还有十来个巨大的蛇皮袋。   “这是?”   “本来想着,今天也没事做么,就打算种一夜的花,也好给你惊喜!”艾青映指着蛇皮袋,“这里面都是土,没想到你也回来啦!”艾青映走上前,指着那些花苗开始介绍,告诉他分别是什么。   景弦不由弯眼笑,走上前,和他一起看上面的标签。   介绍得差不多,景弦仰头将一杯牛奶喝尽,把杯子放到一旁,开始卷睡衣的袖子,笑道:“那就一起吧。”   “啊?”   “一起种这些花苗。来年春天,一起等待花开?”   艾青映用力点头,更是用力笑开:“好!!”   所以这是景弦过得最为特殊的一个春节。   谁能想到,农历新年的第一天,他是这样度过的,他们俩种了一夜的花,直到天明,才将花苗都栽好,又浇了水,再将花园收拾干净,都是中午的事了。   景弦与艾青映满身都是泥,两人又一起去洗澡,洗得鸡飞狗跳的,洗了怕是有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洗好出来,两人打算煮个汤圆吃。   艾青映在煮汤圆,景弦坐在餐桌上等,餐桌旁就是窗户,新年的阳光满满洒进来,景弦终于困了,伏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景弦……”艾青映轻声叫他。   景弦迷迷糊糊地睁眼,“吃个汤圆再睡。”,艾青映小声和他说话。   “不吃了,我要睡……”景弦梦呓一边说着话,他真的好困啊。   “吃一个吧……”艾青映哄着他。   景弦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睡觉,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些什么,只察觉艾青映将他抱坐到了自己身上,艾青映凑来吻他,他糊里糊涂地微微张嘴,一个甜甜软软的东西被人用舌头推到口中。   “吃吃看。”艾青映的声音就在耳畔。   景弦的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无意识地嚼了咽下去。   “甜吗?”   “嗯。”景弦是一点劲也没有了。   “啾。”艾青映又亲了他一口,抱着景弦,将自己那碗汤圆迅速吃了,又用嘴巴喂景弦喝了几口水,直接抱起景弦去卧室睡觉。   窗帘早已拉上,被子也已摊开。   他没有放开过景弦片刻,抱着景弦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一同倒在床上,再扯起被子盖住他们俩,紧紧搂着景弦,在新年的第一天,一起坠入香甜阳光味道的睡梦中。   过年期间,两人每天都记得拿喷壶给小花园里的花苗们喷水,两三天再浇一次水。   其他时候,艾青映玩游戏、写歌,或是给景弦唱歌听。   景弦则是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看书,或者直接在阳台上垫了地毯,抱着电脑继续写他的书。   当然,更多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腻歪,常常腻着腻着就滚到了一起。   时间过得飞快,到景弦正式上班那天,艾青映送他去上班的路上还直抱怨,景弦瞪他:“不上班哪来的钱养你!!”   “哈哈哈!”艾青映大笑,并点头,“景弦哥哥说得对!还得赚钱养我吃饭呢!”   景弦倒也笑了,告诉他:“我认识一个小朋友,挺可爱的,他也喜欢这么叫我,改天我约他出来吃饭,你一起来。”   “哦……”艾青映不敢再说话了。   恰好路边,景弦的两位同事从地铁站出来,艾青映立即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叫她们俩,景弦哭笑不得:“你倒自然熟!”   “嘿嘿!”   听到招呼声的两位同事眼睛一亮,立马跑来,上了车,被艾青映送到单位门口。过年期间,艾青映没事干,还学会了用烤箱做小饼干,他本来就做了很多,让景弦带给同事们吃,这会儿赶紧献宝地拿出来,递给她们俩。   两位同事自然又是好一阵激动,直到她们和景弦一起进了办公楼,两人还不停夸艾青映。   景弦心里甜丝丝的。   一周后,青映年后首演,酒吧里来了很多人,景弦自然也在。   艾青映在台上唱歌,只看到某男孩又来了,往景弦那儿使劲钻,他急坏了,生怕小男孩又要坏他事,无奈正在台上唱歌,腾不出手来。   小男孩的确是来找景弦的,他挤了半天,挤到景弦身边,叫他“哥哥”。   景弦回头看到是他,朝他笑了笑:“你好啊。”   小男孩也很高兴地笑得露出几颗牙,就站在他身边,一起看青映表演完。   唱完歌,还没等艾青映过来,小男孩将手上一直拎着的纸袋子递给景弦:“哥哥,这是我做的小蛋糕!”   景弦惊讶:“你还会做蛋糕啊。”   “嗯!你拆开看看!”   景弦带着他到角落的位子坐下,从纸袋子里拿出个包装十分精美的纸盒子,抽开蝴蝶结,里面是红丝绒的裸蛋糕,上头缀了不少水果,还有裱的奶油花朵,看起来还挺专业,非常漂亮,而且诱人。   景弦不由夸赞:“你自己做的?真厉害,和蛋糕店里做得差不多了。”   小男孩笑得更高兴,又拿出叉子递给景弦:“哥哥,你尝尝!”   景弦其实不爱吃甜食,不过看小男孩一脸欢喜与真诚,他觉得这就是个孩子,没坏心,最近刚“看破红尘”,好不容易有个爱好,也挺不容易。他便接过叉子,尝了几口,味道还真不错。   艾青映这会儿也来了,他皱着眉,又问小男孩:“你怎么又来了?”   “哼。”小男孩看也不看他,只问景弦,“哥哥,你还喜欢吃什么样子的蛋糕?芝士、乳酪的,你喜欢吗?”   不等景弦回答,艾青映便道:“他都不喜欢,你以后别来了!”   小男孩翻他几个白眼,继续笑着对景弦说:“我下次试试做其他的!”   “不用了,太麻烦了。”景弦赶紧道。   “没关系的!我在学校里参加了手工社团,我们最近就一直在学做烘焙呢!哥哥你也帮我尝尝,回头我还想拿第一名呢!第一名有奖品!”   “是吗?”景弦有了小黄鸭,已是万事好。早已不讨厌这个小男孩,甚至觉得他蛮可爱,但景弦也知道,彼此身份尴尬,还是少来往的好,景弦正要开口。   “那我先走啦!下次见!”   小男孩已经起身,对他笑了笑,转头就跑了。   艾青映赶紧对景弦解释:“我真没让他来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来!”   景弦笑出声,他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往后,照例是,每周,景弦大概都能遇到小男孩一两次。   有半个月,景弦非常忙,忙着给书稿做引注校对,没有时间来酒吧,哪怕是周末也在家里忙,或是在父母任职的学校,也是他自己母校的古籍馆里泡着翻古籍做校对。某个礼拜五,他在家里忙到九点多,开车过来接艾青映,打算一起去松江过周末。   他的车刚停好,有个身影炮弹似的冲过来,差点冲他怀里。景弦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拦住,仔细一看,是那位男孩子,且还一脸要哭的模样。   这是又怎么了?   景弦满脸诧异,正欲开口,小男孩已经哭着问:“哥哥,你怎么好久都没来了?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是不是躲着我啊?”   “……不是啊。”景弦有点懵。   “那你为什么不来,呜呜呜……我天天都在等你呢……”   “你别哭啊……”景弦从车里抽了面纸,递给他。   “呜呜呜……”他继续哭。   等着景弦的艾青映见他还没到,出来等他,一眼也看着了,他立马走来,站在景弦身边,严肃道:“你怎么又来找事儿?我说了,你长大了,我也不喜欢你,你——”   小男孩生气朝艾青映吼:“谁要喜欢你呀!!你少自作多情!”   “…………”艾青映也懵了,与景弦面面相觑。   两人诧异着,小男孩将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同样是个很精致可爱的纸盒子,他眼巴巴地仰头看着景弦:“哥哥,这是我新做的饼干,给你吃。”   景弦忽然察觉出一股不对劲,艾青映也察觉到了。   景弦拒绝道:“真不用了,你以后留着自己吃吧。”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低头片刻,忽然用力抬头,叫他:“哥哥!!!”又指着艾青映说,“我比他好多了!我脾气好,性格好,还听话!我会做好吃的!我好养活!”   “…………”   “你包养我吧好不好!”小男孩的声音铿锵有力,“你一个月给我一块钱就好了!我真的比他好的!我没有他那么拜金!我还热爱学习!我积极向上!我不用唱歌,我没有那么多的粉丝,我有很多很多很多时间陪你!”   景弦震惊得嘴巴微张,好不容易闭起嘴巴,差点没被自己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呛到。 第46章 春日和   结果当然是艾青映把小男孩给轰走了,艾青映气死了, 小男孩也气死了, 和艾青映吵了一架, 哭着跑了, 跑前放话:“我明天还来!”   “…………”艾青映气得直喘气, 说不出话来。   景弦终于回过神,靠在车上直笑,“我气死了我气死了!!”,艾青映生气,“你还笑!你还笑!”   “好了好了。”景弦朝他伸手,他委屈地扑进景弦怀里,“我怎么有个这种前男友!”   景弦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笑你还笑!”, 景弦拍拍他,“好了, 不气了。”   “你不许喜欢他!小弱鸡!”   “好歹当过你三天的前男友, 你不要这样说。”   艾青映抬头看他:“那你喜欢他了?!”   景弦无言以对:“他就是年纪小么,觉得谁好,就认为自己是喜欢,等他长大了, 就知道‘喜欢’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那你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了?”艾青映目光灼灼, “你喜欢我嘛?”   景弦差点要脱口而出“喜欢”两个字,又及时刹车。   艾青映有些可惜,还想继续装乖撒娇, 身后传来一声“卧槽!”。   景弦赶紧回头看去,白帆停好车,从马路对面走来,跟见鬼似的看着抱在一起黏黏糊糊的他们俩。景弦尴尬地立即将艾青映推开,回头看着白帆干笑。   艾青映不情不愿,紧紧挨着景弦站。   白帆走到他们俩面前,看看景弦,又看看艾青映,他上前,伸手揽过景弦的肩膀:“来来来,我们聊聊。”   艾青映想把他的手拍开,景弦“咳”了一声,对艾青映道:“你到里边等我。”   说完,与白帆去了一边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啊?”白帆一头雾水,“你们俩还真好上了?”   景弦也觉得他们的确是好上了,可是他自己也不太敢承认,一承认就再也没了后路,没有后路的路,总无法给他安全感,他希望这件事还在自己掌控之内,尽管明明已越来越不受掌控。   他还是道:“不是……就,就——”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帆秒懂:“你包养他了!”   “……”景弦不作声,白帆便以为自己说对了,白帆仔细想想,评价道:“行吧,还可以!他是长得挺帅的!听话不?”   “……咳咳。”   “你自己喜欢就好!”白帆又看他的脸,“我说你最近怎么经常没事发发朋友圈,还拍拍花花草草了,哈哈,最近是不是挺开心的?”   白帆觉得那就挺好!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么!   他又揽住景弦的肩膀拍了拍:“没事!我支持你!”他又问了些景弦父母何时回来等零零碎碎的问题,两人才一起回酒吧,边走,白帆边道,“最近挺忙的,过年也没空回来陪你,好不容易闲下来,我这不想着轻松轻松么,又想不出个去处,想起去年来这儿听过歌,还挺不错,就临时决定来这里了。”   两人说了些生活上的事,已经走进酒吧。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白帆也就不多嘴问了,开开心心的听了一晚上的歌,临走的时候还朝景弦意味不明地笑。   景弦与艾青映回家的路上,景弦把白帆与自家的关系告诉他。   “那他有男朋友了吗?”艾青映抓住重点。   “目前没有,我那时候不是被出柜么,他来找我坦白,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gay。他虽说事业成功,这些年也很不容易,白手起家,背地里付出很多,他一直也瞒得很深。他说曾经谈过两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各样原因就分了,我都没见过。”   艾青映听了这些话,却是生出一计来。   随后几天,果然,小男孩又来了,来找景弦,景弦还是很忙,很少出现,每次小男孩都是满脸失望。艾青映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不客气道:“我给你介绍个男人。”   “哼!”小男孩才不想搭理他,扭头就要走。   “啧。”艾青映把白帆的名片硬塞他手里,“绝顶好男人!又帅又有钱!成年男人的魅力啊!错过了可别后悔!”   塞完,艾青映起身就走,小男孩看也不看,捏成个纸团随手一扔,他可不是Cyan那种人!他特别专一!他就喜欢那个哥哥!   谁料,耳边响起“哎哟”一声,他吓得回头,才发现自己砸到了人。   他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   被砸的人正是白帆,他又是来听歌的,还是艾青映打电话邀请他来的。哪料到一进来就被人砸了个正着,抬头一个,哎哟挺漂亮一个孩子啊。人家孩子还跟他说“对不起”,他一把年纪了,哪里好意思跟个孩子较真,顺势就在对面坐下,两人聊了起来。   两人相处得到底如何,已是后话。   艾青映则是琢磨着,这小子纠缠的功夫不比自己差,估计还要来店里,他想带景弦出去溜达一圈。恰好春暖花开的季节,大熊猫基地那边的工作人员跟他联系过,小熊猫怀崽崽了,而且景弦快要过生日,他打算和景弦直接去成都看看,弥补上次没去成的遗憾。   打定主意后,艾青映便立即去安排。   去问景弦的意思时,自然是拿演出说事,毕竟还想要给景弦一个惊喜。   景弦果然没有怀疑,答应同去,还问他:“需要我加盟表演吗?”   艾青映眼睛一亮:“可以吗?”   景弦笑:“可以啊,我刚交稿,可以歇一阵。”   艾青映欢呼一声,把景弦抱起来直接转圈圈,景弦抱紧了他的脖颈直笑。隔天上班时,景弦就去请假了,他们自然是有年假的,平常不是十分忙的时候,请几天假,领导也很好说话。只是景弦从来不请假,他自工作以来,除了去年休假,连年假都没用过。   他如今或多或少也是受了影响吧,他觉得关键时刻,是得放松自己。   他也没有请太多,请了四天,连上周末,一共六天。   领导难得见他请假,十分惊讶,甚至还有些惊喜,问也没问就给他批了,盖好章才问他:“是要出去旅游?”   “嗯,去成都。”景弦笑道。   领导也是眼睁睁地看着景弦这段时间来越来越爱笑,谁不爱看笑脸?领导不由也笑了,将请假条递给他,还道:“玩得开心点!”   “谢谢。”景弦笑着回办公室。   两位女同事都猜测他是跟艾青映一起去,景弦大方承认,她们俩好生羡慕,直呼也想去成都看演出,还非要景弦给她们带好吃的,景弦也答应给她们拍现场的视频,两人才安生。   即便她们不说,景弦也要给她们带礼物的,三人在办公室里说说笑笑。   景弦还有一件高兴的事,他以为艾青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想到去年艾青映过生日时,他们一起在外面玩。这次他过生日,他们又在外面。   他莫名就觉得特别高兴。   临出门前,他还鼓起勇气去了外婆家。   他不能总是困于原地,能拯救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外婆的身体一直很不错,去年没被他吓晕前,每天还能下楼在小区里跳广场舞。外公去世后,家里请了保姆阿姨陪她,实在是长辈们工作都太忙。这几个月,外婆的身体不太好,除了保姆阿姨,舅舅、舅妈,包括景弦的爸妈,只要有空,都会过来陪她。   他今天去的时候,是大舅妈在。   看到他,大舅妈非常惊喜:“多多来了啊!”随后就高高兴兴地进卧室告诉外婆,景弦不由也露出笑容,外婆更高兴,不时叫大舅妈和阿姨给他拿吃的。   他陪外婆说了很久的话,外婆也没有再提过年时候说的那些事,看得出来,外婆的精神也比过年那时候好了太多。   大舅妈笑道:“春暖花开了么,人的精神也就好多了。你小舅妈说,下个月,你外婆就能下床了!”   小舅妈是医生,景弦听了很开心。   后来,大舅妈和阿姨都出去了,景弦把自己要出去玩的事告诉外婆,抱歉道:“今年吃不了外婆的生日面了。”   就这么一句话,外婆又哭了,伸手抱住景弦,说道:“我的好多多。”   景弦非常自责,外婆摇头,说道:“外婆怎么会怪你,你愿意出去玩,我高兴还不来及,我是高兴,多多一直记得外婆的面。”   景弦这才笑:“我当然记得,只有外婆做的生日面最好吃。”   外婆则又是说起古:“你从小就不爱吃饭,愁死外婆了,那时候啊……”说着说着,又将他推开,叫景弦将老花镜拿给她戴上,仔细看了看,欣慰道,“好像胖了一些。”   “是吗?”景弦不由伸手捏捏自己的脸,最近天天被某只小黄鸭逼着吃饭,要是不吃,他能托着碗拿着勺子在后面追着他满屋子的跑!   外婆的手,也比过年那会儿多了一些的肉,她握紧景弦的手,双眼依然是满眼担忧,景弦有一瞬间的屏息,以为外婆又要和他说起那件事。   外婆看他很久,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拍拍他的手:“出去了,就好好玩。”   说着,外婆又道:“你拉开抽屉。”   景弦帮她拉开,“里面两个红包,你拿出来。”,景弦拿出那两个红包,是真正的用包缝制的红色布包,上面绣了吉祥纹路,十分精致。   外婆接到手中,拿起一个,递给景弦:“这是给我们多多的压岁钱。”   过年那天,到底还有些尴尬,她忘记了,没有给出去。   再拿起另一个,塞到景弦手中:“这是今年的生日红包,外婆提前给了。”   景弦眼睛不由又酸了,外婆这么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生日的红包。   “去成都玩得开开心心,看到喜欢的尽管买,钱不够了就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让阿姨给你转账。”   景弦不由像小时候那样,再抱住外婆的手臂,撒娇道:“多少钱外婆都给嘛?”   外婆笑出声:“都给,多买漂亮衣服穿,外婆就喜欢看我们多多穿得精神帅气!”   “我这样不帅气吗?”   “帅!好看!我的多多穿什么都好看!”   景弦的眼睛更酸,埋在外婆的臂弯里,很久都没说话。   等外婆歇下午觉,他才离开,大舅妈送他下楼,叮嘱他春捂秋冻,在外面玩也要多穿衣服,别一出汗就脱衣服,同样没有和他说那些事。   兴许过年那天,大家都讨论过这件事,都决定暂且闭口不谈吧?   景弦很感动,心里酸酸软软,不论亲戚们是否赞同或支持,起码他们没有鄙夷他。   他由衷地喜欢这个春日,一切的一切,似乎真的都快要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春捂。   天暖之后,我开始撒欢,一个多月发了两次烧[捂脸],衣服还是要多穿的。 第47章 我喜欢他   对于景弦参与演出这件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相反目前最认真的是景弦本人, 景弦自己想着多配合练习几次, 队友们纷纷大手一挥:“没事儿!景大神我们是最放心的!”   艾青映附议, 景弦哭笑不得。   尽管如此, 景弦还是拖着艾青映, 在出发前,每晚自己在家练习。   队友们目前对他们俩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在嘴上开玩笑罢了。到成都后,除了排练的时候,队友们很自觉地与他们分开行动。演出是在礼拜天,景弦的生日在礼拜五,他们礼拜三到的成都。   每天的排练时间安排在下午,景弦暗自琢磨着, 不能因为自己过生日就打扰到对方工作,何况他也有参与其中, 他找个什么时候拉上Cyan和自己去过生日呢?   这么大了, 也是头一回跟家人以外的人过生日。   生日的第一秒,景弦就想和他一起度过,这样看来,礼拜四排练完, 他找个理由和艾青映出去玩, 他想着自己还得订个蛋糕。订蛋糕的时候,他甚至想到小熊猫的事,好几个月了, 还没有生崽崽吗?回头,他也得问问。   不过毕竟还是生日的事情最重要,景弦在上海的时候,就把那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这会儿蛋糕也定好了,却是找不到艾青映本人了。   这次再出来,他们俩自然是睡一间房。   礼拜四这天,也就是三月十五日一早,景弦起床就发现,艾青映竟然已经不在。他自然是立即起身在房间里先找了一圈,没人,再打开手机看,手机上倒是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是出门办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景弦才稍微放下些心,回复了他,并叫他按时回来排练。   艾青映没有再回复他,这很反常,景弦有点不开心,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到了排练的时候,艾青映竟也没有回来,队友们纷纷打电话去找他,他的手机是通的,却始终没人接,Link便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我们先排练!”还对景弦道,“你别担心!没事的!”   景弦挺担心的,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排练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艾青映不在,他们的排练也有些松散,不时休息,休息的间隙,景弦自然是又给艾青映打电话,结果这个特别不让人省心的,始终不接电话!   景弦由担忧变作焦躁,再由焦躁变作愤怒,愤怒又落回担忧,他都要差点找爸妈朋友的关系去找人了。   又是一个休息的间隙,景弦再到排练房外的阳台上打电话,当然还是没人接,景弦回身就准备出门找人,却听到隔壁的阳台上有人在说话。   是Cyan的队友,在猜测Cyan到底去了哪里。   “他以前每回来成都表演,都有个妹子在第一排等他,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Cyan几乎每次过来,也都要和她一起吃饭的,上次也一起吃了。”   “是不是又去找这个妹子了啊?”   “你可别瞎说!小心被景大神听到!”   “我就随便说说,等会儿进去就不说了。”   他们俩是出来抽烟的,果然很快就换了话题。   景弦吧,好歹和艾青映相处了这么久,景弦自知有认人的本领。   他不相信艾青映是这样的人,和他这样好,外面还去找妹子。   但是呢,不信归不信,任是谁听到这样的话总要不高兴的。   尤其,艾青映的的确确消失了大半天,而且眼看这个消失的时间还越来越久,万一真的是去找这个妹子?   他相信艾青映和这个妹子清清白白,既然清清白白,也是真的去找这个妹子,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连他的电话也不接!   景弦越想越生气,气艾青映的隐瞒。   到了晚上,艾青映果然还没有回来,有队友还特地过来向景弦打听艾青映是否回来了,景弦更生气,原本今晚是要和艾青映一起吃饭的,想要一起等到十二点,景弦还特地定了蛋糕,结果该在的人不在!   景弦想了想,那他自己吃!   景弦请队友们吃火锅,大家看景弦面色不好,猜测他们俩又吵架了,自然是立即应下,他们一席人去吃火锅。   艾青映则是快要郁卒致死。   他的想法是非常简单的,过生日嘛,肯定是要有蛋糕的。   给男朋友亲手做一个蛋糕,是恋爱基操吧?这是他给景弦过的第一个生日,如果连这个基本操作都没有,将来哪还有脸过更多的生日?   他以为做蛋糕是非常简单的事,不就拿个奶油往蛋糕上挤挤就好了么?   他觉得最多就是一个小时的事,结果显而易见,他折腾了快一天,也没将一个蛋糕给折腾出来。队友们提到的那个妹子,是他同学,比他早几年回国,也早就结婚了,还有个特别漂亮可爱的女儿。   他的同学大多在国外,国内的,关系还不错的,也就这个。   因而但凡来成都,他都会和对方一起吃个饭,对方来上海出差,也会约他。   他上回抢小熊猫崽崽的名额,还多亏了这个妹子的帮忙。这次做蛋糕也是,妹子帮他联系了一个据说是什么在世界上拿过大奖的蛋糕大师。他早上兴致冲冲地去了,大师要求特别多,大师认为做蛋糕是门艺术,学习的时候要心无旁骛,不得看手机,也不许离开工作室。   艾青映觉得不过是一个小时的事,痛快应下,也才会告诉景弦,他一会儿就回去。   他还选了个特难的蛋糕学,被打击得将计划一改再改,最后他决定做个拿破仑就好了。   结果往拿破仑上挤奶油,放水果时,大师也要批评他,说他摆放得没有美感。   折腾了好多遍,终于蒙混过关。   他在做好的拿破仑蛋糕外用塑封膜封了一圈,再包裹上漂亮的粉色洒金纸,最后打了个很大的粉色镶金边蝴蝶结,大师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艾青映松了口气。   他看着成品,虽说被折腾得太惨,但是的确很漂亮,景弦肯定会喜欢的!   艾青映踩着夜色,提着蛋糕匆匆回到酒店。   景弦由于愤怒,喝了很多的酒,队友们吓得赶紧阻拦他,好说歹说地把景弦送回了房间。景弦却已经醉了,Link几个人在酒店一楼抽烟,顺带等艾青映,看到他回来了,他们冲上去,生气道:“你干什么去了!!”   Link还道:“人家景大神等你等了一天,急坏了!你既然跟人家好了,可别想着干坏事!不仅是令景大神失望,我们也要失望!”   艾青映怔住,他知道队友们喜欢景弦,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怔愣过后,是满腔的喜悦,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善待景弦。   蛋糕不在他手上,在车里。   他也没有多解释,笑着直点头:“知道知道!!”   Link们也不好再多说,指着楼上道:“快去吧!被你气得都喝醉了!”   艾青映点着头,赶紧往楼上跑。   推开房门,他便闻到了酒气。他因为要保护嗓子,很少喝酒,可景弦比他还要喝得少。队友们其他的也不好做,将景弦送回来,只是放到床上便走了。   卧室里只有四角的小灯亮着,昏暗的灯光里,景弦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显然是很不舒服,也很不高兴。   艾青映大步走到床边,小心地去抚他的眉头,景弦不悦地动了动,偏过脑袋。艾青映在床边坐下,将他的头又轻轻掰回来,继续去抚平他的眉头,景弦嘟囔着还想撇开脑袋。   艾青映用手掌抚摸他的脸颊,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掌心,景弦不再躲,反而是将脸往他的手掌凑了凑,面上绒毛在他的掌心软软的,艾青映的心也软透了。   他弯腰,在景弦的另一面脸颊上亲了亲。   景弦的脸又动了动,他再亲了亲,轻轻抱起景弦,打算去浴室给景弦洗澡。他像抱孩子一样把景弦抱在怀里,浴缸里放着水,他则是小心地帮景弦解开衣服。水放满后,他打算将景弦放到水里,景弦却伸手缠住他的脖颈,不许他再动。   艾青映则是再度亲亲他的脸,轻声跟他说话:“洗澡啊,洗了澡,我带你出去玩。”   景弦的手臂缠着他,闭着眼,也不说话,不知道到底醒了没。   艾青映继续道:“对不起呀,我回来晚了。”   说完,艾青映弯腰把景弦往水里放,景弦还是紧紧缠着他,艾青映便小声叫他名字:“景弦?景弦?”   景弦终于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艾青映不由笑着想去亲他的嘴唇。   景弦却是用力撇开,并“哼”了声。   艾青映笑出声,问他:“是醒了吗?”   景弦却驴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不许亲我!”   “为什么啊?”艾青映问他。   “反正就是不可以亲我!”   “那么,谁才可以亲你?”   “谁也不可以!”景弦说得斩钉截铁。   艾青映便问:“艾青映也不可以吗?”   景弦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似乎更为迷茫了,片刻后,问他:“艾青映是谁?”   “是我呀。”艾青映可喜欢他这副模样了,景弦真的非常可爱,无奈平常太过正经,酒醉后才能露出真实面目。艾青映的声音带着诱哄,“我是你的小黄鸭啊,我可以亲吗?”   景弦又努力想了想,点头:“你可以亲。”   艾青映笑着亲了他一口,亲到一半,景弦生气将他推开:“你不许亲我!!”   “可是你刚刚允许过的。”   景弦再度茫然,盯着他看了半晌,生气道:“反正你不可以亲我!”   “原因呢?”   原因啊?景弦想了好半天,生气而又委屈地说:“因为你不见了。”   艾青映整个人都要化了,他真的是第一次听到景弦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贴紧了景弦的脸,抱歉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景弦低头,伤心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去见妹子了,你不接我的电话,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去见妹子啊。”   “那你干什么去了!!”   “我给你做蛋糕去了啊。”   “蛋糕?”景弦喃喃,再度伤心,“我过生日了,可是他不在。骗子!我把蛋糕给扔了!”   艾青映又心疼又想笑,将脸凑到景弦面前:“那你打骗子一下。”   景弦果然伸手就要打他,手掌刚触碰到,又瘪着嘴说:“我不舍得打。”艾青映还没说话,景弦的双手已经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角“吧嗒”亲了口,再度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脖颈,脸颊凑在他的肩膀里,恋恋道,“我喜欢他,我不舍得打的。”   艾青映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差点要原地起飞。   景弦承认喜欢他了!景弦终于承认喜欢他了!!   他将景弦的脸掰过来,密密麻麻的吻顷刻间就落到景弦的脸上,景弦喘不过气,生气地将他推开,气道:“你走开!骗子滚蛋!骗子滚出我的世界!”   “我错了,我错了。”艾青映一边道歉,一边亲他,“还没到十二点,我回来陪你过生日啦。”   “呜呜呜……”景弦口中呜咽,却也没有真正落下眼泪,听了这话,再度窝到艾青映怀里,说道,“我最讨厌他了,可是我也最喜欢他了。”说完,又道,“骗子!我不喜欢他!我最讨厌他!”   艾青映的心酸酸软软,两人自相遇以来,他的心绪被景弦百般牵扯,景弦又何尝不是?   不过是景弦内敛,而他外放罢了。   “我就是想和他一起过生日,呜呜呜……”景弦继续呜咽。   艾青映趁机将他送进浴缸,并陪着他一起坐进去,帮他洗,边洗边哄道:“一起过生日的,以后都一起过生日!”   景弦被热水泡得浑身泛起粉红色,压根听不仔细艾青映的话,嘴里说着零碎的话,不时骂一骂他,有些,艾青映能够听明白,有些也听不明白。   艾青映将他洗干净了,又抱出来,擦干净,给他换上一身新衣服。   再去倒了杯热水来哄着景弦都喝下去,景弦的状态好了许多,却还是有些懵懵的,酒依然没醒,坐在床边,眼睛跟着走来走去的艾青映转来转去。   艾青映都忙完了,走回来,朝他伸手:“来,我们走。”   “去哪里呀。”景弦问他。   “去给你过生日呀。”   景弦高兴地抿了嘴笑,抬头看他,也朝艾青映伸手:“那你抱我。”   艾青映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流失,全被景弦的可爱给吸走了,心里更是空落落。   他上前一步,弯腰将景弦抱进怀里。   景弦的双臂再缠住他的瞬间,他舒坦地松了口气,终于又满了。 第48章 生日快乐呀   艾青映还挺常来成都的,没在成都买房子, 倒是有辆车在这里。   最初这车子也是租的, 当时还是租的新车, 后因常来, 索性就买下了那辆车, 他每次来都开这辆。   他亲手做了大半天的蛋糕,就在车里。   洗了澡的景弦,浑身软绵绵的,精神也是,被抱上车后,还不待说上几句话,他就睡着了。艾青映也没有非要叫醒他,任由景弦睡, 他则是打开导航,直接出城, 往大熊猫基地开去。   一个多小时后, 到达基地附近。   艾青映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将车停好,这个时间段,附近自然是没什么人的。   时间也早已经过了十二点,艾青映解开安全带, 从后备箱将蛋糕取出来, 又帮景弦将安全带也解了,倾身过去小声叫景弦。   叫了几声,景弦迷迷糊糊醒来, 面前就是艾青映的脸,景弦还没有完全的清醒,他眯着眼看艾青映,艾青映却是直接贴上来吻他,浅尝辄止后,艾青映离开他的唇瓣,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道:“生日快乐。”   景弦眨了眨眼,脑中自是迷糊得很,身体却是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景弦伸手再度缠住艾青映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肩膀。   艾青映的嘴贴着他的耳朵,又说一遍:“一定会快乐的哦。”   景弦侧脸亲艾青映的耳朵,艾青映瞬时就笑了,景弦更是往他肩膀里钻,呢喃道:“还要亲亲……”   声音中带上的是难得的撒娇之意,艾青映自是绵绵将亲吻都落在他的脸上。   用力亲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的嘴巴,亲他的下巴,亲到痒痒肉,景弦不觉缩起身子,闭着眼躲在艾青映的怀里笑,虽说洗了澡,洗得干干净净,景弦身上还是有淡淡酒味。   艾青映想将蛋糕拿给他看,需要暂时放开他,景弦赶紧搂紧他,不满道:“不许松开。”   “我给你做了蛋糕!”   景弦微愣,迟疑片刻,问道:“你做的?”   “是的!我做了一天呢!可好看了!”   景弦终于松手,好奇地看艾青映将蛋糕盒抱在手中,再看他揭开盒子,车内晕黄的灯光下,粉色洒金纸与多层蝴蝶结包裹着的,是缀着粉色蜜桃块的拿破仑蛋糕。   精致而又可爱。   景弦虽还迷糊着,倒是记得那句“做了一天”,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艾青映。   艾青映笑道:“是你最喜欢的粉色哦!”   “我不喜欢粉色。”景弦却这么说。   “啊?”艾青映纳闷,不喜欢,为什么给他买好多粉色衣服?   景弦道:“我是喜欢看你穿粉色。好像少年,我梦想中的少年。”   艾青映又要飘了,景弦伸手捻起一块水蜜桃,放到口中,尝了尝,再对艾青映笑:“甜甜的。”景弦再用手指挑了奶油,直接放到嘴里尝了尝,再笑,“好吃呀。”   他觉得好吃就行啊!艾青映自是高兴地笑,景弦又挑了点奶油,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艾青映也没有想太多,侧脸便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将奶油都吃了。   景弦的手指却是微微一动,他收回手指后,又用手指挑了更多的奶油,看着艾青映,问他:“好吃吗?”   艾青映点头,是真的挺不错!这一天耗得很值!师傅到底是大师!   “还想吃吗?”   艾青映再点头,蛋糕做出来就是吃的呀!他们俩一起吃!   他点头的时候,景弦突然将奶油都点到了自己的脸上,艾青映懵了,他们家多多这是醉傻了吗?景弦却又挑了更多的奶油,全部弄在自己脸上,艾青映万分不解的时候,景弦抬头看他,双眼无比清澈而明亮。   艾青映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景弦忽然翘起嘴角,笑着轻声说:“那来吃我。”   艾青映看到他湖面一样的双眼,倒映出自己,即刻便掉进了景弦的甜蜜梨涡里。   被吃掉的景弦再也没了劲折腾,吃蛋糕的劲也没了。   他躺在艾青映的怀里,艾青映轻声哼着歌,拍着他的手臂,景弦不一会儿就睡得死死的。车内,除了景弦身上的淡淡酒味,多出了更多的味道,有欢爱的味道,有蜜桃与奶油的味道,所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如实地反映着艾青映此时的心情——   甜蜜,而又安逸。   景弦是被亲醒的,他闭着眼,只觉得头有点疼,痛苦了一会儿,亲吻再度连绵不断而来,他皱着眉睁开眼。   艾青映一看就知道,这是酒醒啦!   “吧嗒!”艾青映又是重重一口亲在景弦的脸上。   景弦伸手将他推开,艾青映立马开始装可怜:“又用完就要踹我了!”   景弦虽说酒醒了,对现下情况一概不知,只察觉到身上异样,猜测他们是做过了,喝醉时的事情也统统不记得,想到昨天某人消失一天的事,正要凶他。   艾青映已经抱紧他,脑袋使劲儿地蹭他,软软的头毛蹭着他的脖颈,景弦的心已经不自觉地软了。   艾青映蹭着蹭着,说道:“既然醒了,我们就进去吧!”   “这是哪里啊?”景弦只好先问当下的事。   “下车你就知道啦!”艾青映还想抱他下车,景弦清醒过来,就觉着丢人了,坚持自己下车。可是两人是在车里做的,昨晚可能还过于激烈,他身上有些不舒服,后来还是艾青映背着他往前走。   也就早晨五点多,路上的人依然不多,走了不多一会儿,景弦发现这是大熊猫基地。   他心里立即有了猜测,顿时也期待起来,并问:“这么早,开门了么?”   “我提前给工作人员联系过了!”   也果然,他们俩在门口等了片刻,便有人出来接他们,带着他们从另一个小门进去。艾青映还是背着景弦,景弦是想下来自己走的,艾青映解释道,里面还有很多的路要走,景弦也就索性随他去了。   反正在成都又没有人认识他!   他们这样大方,工作人员没有一点的好奇,以为景弦是身体不适,笑着一直和艾青映说话。   景弦知道了不少消息,原来是小熊猫怀崽崽了!他原先以为小熊猫和人一样,什么季节都能生孩子呢,现在才知道,有季节性。   工作人员笑道:“前几天确认是有了崽崽,就告诉了你们。”   景弦双眼放光,问道:“大约什么时候出生呢?”   “四个月左右。”   那就正好是夏天的时候啊,真的快了,由于激动,景弦圈着艾青映的手臂都变紧了。   艾青映笑眯眯地仰头看景弦的笑脸,这还没有生呢,都这样高兴了。   真生了,得高兴成什么样啊?反正不管什么样,到时候都是他陪景弦来。   艾青映满身是劲,背着景弦到了地方,他们俩一起换了专门的衣服,由工作人员带着进去看小熊猫,还可以近距离地看看它们,工作人员问景弦要不要抱。   景弦特别想抱,却不敢抱,他害怕伤到小可爱。   工作人员都被他逗笑了,抱起小可爱,让景弦摸摸。   景弦的脸都激动得泛起了红,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被小可爱用尾巴一扫,景弦兴奋得差点尖叫,他回身看艾青映,艾青映在一旁静静地笑着看他。   后来,还一起合了照,临走时,工作人员看景弦那样兴奋,笑道:“现在可以想名字了!”   艾青映认养的是一只小可爱的认养权,不管小可爱生几只,都是景弦的!   景弦得知这个惊喜,更是兴奋坏了,早就忘了昨天艾青映消失的事,满脑子都是取什么名字好。   艾青映道:“这事吧,之前也怪我,我以为小熊猫是什么时候都能生呢,当时急着抢名额嘛,是要求当面对接的,只好先拜托我同学过来帮我确定名额。后来我自己有空,慢慢和这边工作人员联系,才知道要等到今年夏天的。”艾青映回头看景弦,“对不起呀,当时还跟你说快了的。”   他们俩正在基地里随意地逛着,走在一条没人的小道里,四周都是绿色植物。   景弦虽说没笑,眉眼里却都是欢喜的笑意,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艾青映,说:“所以你才说要来成都,其实不是为了演出,演出是顺带,是为了带我来看小熊猫吗?”   “嘿嘿,前几天他们联系我,说怀崽崽了,就想带你来看看嘛。”   “顺便给我过生日吗?”   他们俩站在树荫里,景弦的双眼却是无比的明亮。   艾青映笑着点头承认:“嗯。”   景弦本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不过这个倒也不难,他们单位领导每年都会给过生日的同事发红宝石的蛋糕券,同事们都知道他的生日,应该是艾青映去问了两位女同事吧。   景弦现在的心情也非常简一,就是很高兴,非常高兴。   他看艾青映又看了很久,绿竹的映衬下,他怎么觉得艾青映更好看了呢。   看着看着,他忽然踮脚,在艾青映的嘴角“啾”了一口,“啾”完,景弦回身赶紧跑了。   艾青映则是愣在原地,伸手缓缓地摸着嘴角,很不可置信。   景弦,在,清醒,状态下,主动亲他!   还是在外面,在这样的公开场所!   天哪!   他不仅是要原地起飞,他要原地爆炸了!   艾青映大步跑上前,追住景弦,伸手拉他的手。   景弦甩了甩,没有甩开,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艾青映简直是想再爆炸一次,他高兴的不仅仅是景弦主动亲他,愿意被他拉手这件事,他更高兴的是,这是在室外啊!景弦终于有了这样的勇气,景弦的抑郁症应该也快要好了吧!   景弦在基地里的熊猫商店买了无数多的大小玩偶,有送给队友的,也有送给同事的,艾青映大包小包地拎在手里,脖子里还趴了几只熊猫,景弦差点笑得肚子疼。   中午时候,他们便离开了基地,往停车场走。   艾青映笑着问他:“你开心吗?”   “开心啊。”景弦也笑着回答。   他其实很少用“开心”这个字眼,因为哪怕是从前,人生反正就那样吧,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有惊喜,没有挫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开心的。   可是他今天是真的好开心啊。   非常纯粹而又真实的开心。   艾青映自然而然地解释起昨天的事,两人坐回车里,景弦看着那个蛋糕,兴许是想起昨晚关于“吃我”的事吧,有些不自在,却也很快地又问他:“所以你昨天辛苦做了一天?”   “是哦,好辛苦的!”艾青映装可怜。   景弦笑出声,用刀切了一块,放在可爱的小托盘里,递给他:“吃。”   “可是我更想吃你哎。”   景弦瞪他,这次换艾青映笑出声,艾青映得意地笑着吃蛋糕,还不忘可惜道:“还准备了蜡烛的,可好看了,像烟花那样炸开,没用着。”   “下回可以用。”   艾青映用力点头,是啊,还有下回,还有很多个下回!   艾青映用勺子挖了块蛋糕给景弦,景弦张嘴一口吃下,两人坐在车里,把这个并不大的拿破仑蛋糕当作早饭与午饭,一起分吃了。   这天,他们没有排练,艾青映提前做了通知。   下午回到酒店,艾青映开始他的第二桩大事,他在酒店的套房厨房里,给景弦煮面。   艾青映的厨艺实在是不怎么样,一般人做饭吧,都会举一反三,例如会炒茄子了,土豆丝自然而然地也就会炒了,会煮红烧肉,红烧牛肉也能会了。   他不行,他学一样就是一样。   他没煮过面,自然是要从头开始。   他还不愿意买超市里那种挂面,非要亲自做手擀面,景弦好心劝他随便超市买点面就算了,他还不答应,景弦索性随他折腾去了。   他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折腾时,景弦在客厅里玩他的吉他。   艾青映的吉他特别宝贝,连队友都不让碰,景弦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愿意给碰的人,当然景弦目前还不知道。   景弦正按照谱子,摸索着学些简单的和弦,他的手机响。   他拿起一看,是外婆的电话,外婆记得他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还问他:“吃没吃生日面?”   “吃啦,很快就做好了。”景弦说着,走到厨房门口,看里面背对着他,正艰难地搓着面条的艾青映,不由喷笑出声。   外婆听到他笑,也跟着笑,问道:“在餐厅呢?”   景弦模棱两口地应了几声,说道:“就等大厨做好上桌啦!”   外婆高兴地又说了几句,叮嘱他多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景弦惬意地说着话,靠在厨房门口,不时应声,艾青映也时不时回头看他,景弦越看越高兴,笑着与外婆也越聊越高兴。   景弦想,他要的真的不多,这样的生活,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也并不知,艾青映想给他更多。   艾青映也的确能给他更多。   他刚挂了电话,艾青映那艰难而又充满爱的面条终于做好了,艾青映献宝地捧着碗走来:“快尝尝!”   景弦看着粗细不一的面条,伸出筷子挑了点吃。   “怎么样?”   景弦又吃了一筷子,笑着夸他:“非常好吃。”   艾青映欢呼出声,他的面做得太艰难,好不容易才扯出一碗的量,和景弦坐在一起,一同吃了生日面,吃到碗底还有荷包蛋,艾青映道:“这不是跟你外婆学的么!怎么样!”   好像其实没有那么好笑?景弦却是笑了好半天。   吃了面,艾青映去隔壁找队友商量事情,景弦继续玩他的吉他,这时候也还在笑。   玩到一半,手机响,他拿起一看,是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   看到打来的金额数目,他立刻知道是谁了,是爸妈。   每年生日,父母都会给他打一笔钱。   父母与外婆一样,倒不是眼里只有钱,也不是不想用心给他挑礼物。而是他自小就比较有主意,他们便索性给钱,让他自己选择真正喜欢的东西。   这阵子,只要涉及家人,尤其爸妈,他总是会不自觉的低落。   此时,是因为他心情太好了吗?收到这条短信,他的心情竟然还能变得更好。   他不知道父母是否原谅、接受了他是这样一个他,但这一举动最起码证明了,父母依然是从前那样的在意他。 第49章 彩色的你   景弦的绝佳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演出那天。   景弦如今也已与队友有了基本默契,演出按部就班地进行, 他的part结束后, 便下台去休息, 他照例是拿着手机在网上搜搜实时消息。   主要还是看大家拍的Cyan的照片或者短视频, 他看一张, 保存一张,看一段,保存一段。那是他自己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手机相册里,自从去年遇到Cyan之后,就已全部都被那人给占满。   他保存得不亦乐乎,助理打来电话。   他立即接了,助理笑呵呵道:“景大神, 我这里有个熟悉的小妹妹,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啊!想见见你!”   助理从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以前也不是没人想来看他, 助理从未答应过。   这次既然打来电话问了,定然是助理熟悉的人,而且人品一定也有保证。   景弦非常相信助理,一点犹豫也没有地笑道:“行啊, 你让她过来。”   “她等会儿就到了, 五分钟后我去找你啊。”   “好的。”   景弦挂了电话,暂且放下手机,把面纱给扯了, 放空地等着助理带那位妹妹过来。   云远山急急忙忙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等在门口的助理,不停感谢:“太谢谢你了啊助理哥哥!”   “不客气,走,他就在后台呢,我带你过去!”   “好好好!”   云远山是艾青映强调过终身免单的人,每次只要有比较重要的演出,都会额外给她寄票子,不管来不来,助理就是那个负责寄的人。上次面试小助理时,云远山也来了,景弦是做贼心虚,其实只要Cyan不在,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在那样的场合里提到景弦的。   艾青映那天没去,自然也不会特别提醒别人。   助理他们都不知道其中缘由,看艾青映对云远山这么照顾,先前在音乐学院,云远山朝艾青映扔围巾,他们也都知道的,便都认为自此之后,艾青映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当作妹妹看待了。   云远山懂礼貌,长得漂亮可爱,也会说话,助理和队友们都喜欢她。   这次没给云远山票子,毕竟在外地,是云远山自己从上海飞过来,恰好被助理在门口碰上了。云远山激动表示,前阵子一直忙着考试、练琴,她从来没有亲眼看过那位神仙哥哥的表演,知道这个哥哥难得表演一次,害怕再错过,这次就抽空飞了过来。   演出前半个小时,她才赶到。   助理就主动问她想不想认识那位神仙哥哥,云远山自是十分愿意了。   云远山走路蹦蹦跳跳,助理都看笑了,这是有多激动啊。   走到门前,助理敲敲门,云远山满含期待的发着光的双眼里,景弦先生满脸笑意地打开了门。   然后——   然后这对兄妹纷纷愣在了原地。   助理本也在热情笑着,正打算给他们互相介绍呢,瞧见他们这副模样,也有点发愣了,这是怎么着?   “哥!!”下一秒,云远山喊了出来。   助理心里一个“咯噔”,莫名觉得非常不对,虽说他暂时也没有具体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景弦脑中已经迅速拉起一张脉络网,许多事情忽然全部清晰明了,却又有更多的事情模糊起来。   云远山则是笑着高兴地扑上去,抱住他,兴奋道:“哥!原来真的是你啊!我总觉得这个人和你的气质非常像!真的是你!”她又嗔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的!”   景弦不知该如何说起,云远山已经非常天真地说道:“我如果知道是你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我早就觉得,你非常适合表演的舞台啊!”   助理看得一愣一愣的。   景弦同样呆呆的。   云远山兴奋地独自念叨了好一会儿,眼睛又一亮:“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就是Cyan啦!!哎哟!我猜也是嘛!”云远山抱着景弦直跳,“我好高兴啊!原来你们一直都是认识的!”   景弦“呵呵”笑,助理也“呵呵”笑了几声,只不过景弦的是冷笑,助理的是强颜欢笑。   “我,我先不打扰了啊!”助理体贴地帮他们关上门,回身赶紧撤了,他得去堵住Cyan,好告诉Cyan这件事!   景弦带了云远山进屋里,两人面对面坐下。   云远山各种感慨知道他就是那位神仙哥哥的惊喜,又告诉他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我就是为了看神仙哥哥的表演特地赶过来的,明早的飞机就回去了!不过即便我早就知道是你,我也还是会来的呀!现场太好看了!哥你太适合这样的装扮和演出了!你都不知道网上有多少人喜欢你!”   景弦面色已恢复正常,还带上了淡淡笑意,听云远山兴奋抒发完,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和Cyan有联系的啊?”   “就是去年的时候啊,音乐学院表演时我不是朝他扔围巾嘛!然后我和豆豆去酒吧,就被他认出来啦!我想想,就是你快去新疆玩的前几天。”   景弦心里有数了,又继续问道:“你们当时说什么了吗?”   “他就是那个时候跟我说对博物馆很有兴趣啊,我说我哥哥是在博物馆工作的,只不过最近在休假,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啦,他说想向你请教。”   景弦心里继续冷笑。   云远山又是“叽叽咕咕”一阵说,她是真的高兴:“真的太好了!我喜欢的人竟然和我哥一起表演!”她还不忘八卦,“对了,哥,那Cyan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那个小男孩啊?你知道这件事不?”   景弦继续冷笑,只不过这次冷笑从心里转达到了面上。   云远山疑惑起来。   这时,房门被敲响,他们俩一起抬头,景弦眯着眼,没说话。   房门又被敲响,云远山帮着问道:“谁啊?”   “是我。”艾青映的声音。   “啊啊啊是Cyan啊!!”云远山起身,“我去开门!”   云远山扑过去开了门,还不待说上一句话,艾青映立即挤了进来,景弦抬眼看他,艾青映站在了原地。   艾青映刚表演完,就被助理告知,云远山在后台与景弦在一起。   他立即知道,一切都浮上水面了。   他吓得立马冲过来,本有很多话想要解释的,看到景弦的表情,却是突然无话可说。   在一旁看着的云远山也渐渐冷静,她看着两人的奇怪表情,还有室内的奇怪氛围,忽然恍然大悟:“不会是,不会是,你们在一起了吧!!”   艾青映正要说话,景弦再冷笑:“不是!”   “景弦……”艾青映小声叫他的名字,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歉疚。   云远山眨了眨眼,也跟着变得迷糊了起来,她又打量了片刻,轻声道:“呃,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你没有。”景弦立即道。   “呃,那,那我先出去吧……”云远山说完就出门,刚要把门关上,又探进脑袋,“不要吵架啊,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云远山帮他们将门关上,艾青映立即扑到景弦面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妹妹不在了,景弦也不再克制,刚刚好歹还要给艾青映留面子,他生气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   “我,我没干什么啊……”   “把你的手机都给我拿出来!!”   艾青映从一旁自己的包里翻出来三个手机,全部乖乖地递给景弦,景弦一个个地看,在第二个手机里看到了熟悉的“小朋友”,好友只有自己一人。又在艾青映常用的手机里,找到通讯录自己的名字叫“多多”,他从前并未仔细看过。   景弦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生气了,他已经超脱了,是气到头了吗?   他就觉得艾青映非常神奇,他不禁问道:“你怎么连我的小名也知道!头像还是我睡觉的照片!”   “是那天,你睡在我那里,有人给你发微信,叫你‘多多’……照片也是那天拍的!”   景弦头疼,他发现这个人实在是太鬼了!   他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力道:“你就给我站这儿,一件件地招。”   “我招我招,你别生气嘛。”   “这个时候你还敢跟我撒娇?!”   艾青映可怜地瘪着嘴,老实问道:“你想先知道哪件事?”   景弦已经被折腾得脑袋一团乱,也不清楚自己想知道什么,他头疼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青映……”   景弦差点爆炸,抬头瞪他:“你就叫艾青映!!青映的那个青映!!!”   “是的……我就是那个背后的老板……”   “你到底当没当过鸭!!”   “我没当过……那个时候白帆瞎误会我,我开始是觉得好玩,瞎承认过一回,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信了。再后来,我每次都想解释的,尤其那天我淋雨在等你,我是真的要和你说清楚的,可是我刚开了个头,你就生气了,觉得我在耍你,我就不敢解释了……我怕你不理我……”   景弦的头更疼了,继续问:“那我说要包养你,你为什么也没有解释。”   艾青映也很委屈:“我以为你要带我回瑞金南路那边的家,我不想错过机会。”   景弦的声音拔高:“你连我住在哪里都知道!!所以你那个时候并不是偶遇了!”   “除了第一次在音乐学院,其他都不是偶遇…………”   景弦差点没晕过去,咬牙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   “那天在派出所,白帆把你接走了,我找不到你们,只记得白帆的车牌号,我就……”   景弦要崩溃了。   “我错了…………”艾青映耷拉着肩膀,“我最初就是想找到你,找到你后,又想认识你,认识你后,又想被你记住,被你记住后,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就想也让你喜欢我……可是你总是不理我,不给我机会,甚至要与我撇清关系,我就一错再错了……我每天都想要跟你解释的,你说要请‘小朋友’吃饭,我是想当面告诉你的……”   景弦抬眼看他,看到他这副模样,说是生气吧,他还真生不起来气。   可他心里憋闷得慌,还觉得很无语。   景弦又问:“那个小男孩,是不是也是你搞出来的?”   艾青映赶紧用力摇头:“不是!这个真的跟我无关!你要相信我!”   景弦沉思片刻,忽然起身,艾青映吓得赶紧问:“怎么了?”   景弦看他:“我和我妹妹今晚住其他酒店,明天我和她一起回上海。”   “那我怎么办!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你给我好好反省去!!”   “我反省了啊!我每天都在反省!我反省得非常透彻!”   “不够!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犯了哪些错误!”   艾青映伸手拉他,景弦想要甩开,回头看到艾青映可怜巴巴的眼神,听到他说:“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理我了?”   景弦又心疼他了,刚想宽慰他几句,心到底是狠下来,满脸严肃。   艾青映却真的吓到的模样,都快要哭了,拽紧他的手:“你不能不要我,除了你,没人要我了。”   不管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景弦的心都要碎了,但他现在的脑袋也非常乱,艾青映太能蛊惑人,他觉得他们需要彼此冷静冷静,不能再乱糟糟地搞下去,大家都想清楚了再来说这件事比较好。   他还是坚持说道:“等你反省得深刻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说完,景弦用力将他的手甩开,开门走了。   艾青映叹气,到底没有追上前。   说到底,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尽管出发点是好的,确实用错了方式。   次日,景弦与云远山兄妹俩一起回到上海。   景弦虽没有多说,云远山多少已经猜到了,更何况昨天景弦走后,艾青映就一直与云远山联系着,好知道景弦的情况。云远山觉得她应该站在她哥这边,可是艾青映态度也太好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回。   这会儿飞机刚落地,她就赶紧关闭飞行模式,微信一个接一个地响。   云远山不小心点到语音,熟悉的声音响起:“到了没——”   云远山赶紧关掉屏幕,对着景弦“嘿嘿”笑:“我没有和他说什么。”   景弦懒得多说,艾青映那么鬼的人,如果和云远山没联系,他就不是他了。   景弦将妹妹送到家,自己也回市区的家。   他是打的车,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保安过来帮他卸箱子,笑眯眯地问他:“景老师,旅游回来了?”   景弦点头:“是。”   “那位先生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保安好奇问,毕竟他们俩近几个月一直黏在一起,他走到哪儿,艾青映就黏到哪儿,同进同出,小区保安早就熟悉了。   景弦语塞,保安帮他推着箱子进小区,说道:“我之前头一回见到那位先生,就觉得他很眼熟,昨天终于想起来,原来那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景弦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保安解释道:“我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吧,好像是十一月份,反正天凉了,有一次他开车来过一次,我还给他停车券了呢。”   “你怎么确保是他呢?”   “因为那天有人点外卖,填错了地址,填成你家的了!我还给你打电话,所以我对那天的印象比较深刻,至于记得那位先生,因为他那天开了辆很帅的车,我到现在都记得那辆车呢!限量版啊,全球也没多少!当时我就觉得不仅车帅,司机也很帅,昨天我在街上看到辆黑色的那车,我又想起那位先生,突然发觉,原来是同一个人!”保安是个很憨厚的小伙,说得无比兴奋,“因为车好看么,我还记得他是第二天早晨走的,当时也是我值班,我收的停车费。”   景弦的心却又是一跳。   叫错外卖的那天,他也记得,因为那天他被程雪在咖啡店骂了一顿,他绝望地哭着说要去死。   还被“小朋友”听到了。   景弦压住狂跳的心跳声,问保安:“我想看看那天,我家门口的监控,可以吗?”   “可以啊!”   景弦是业主,在这儿居住多年,与保安熟悉,这点要求还是能办到的,保安不一会儿就将那两天的监控录像拷给了景弦。   景弦拿着U盘,独自拉着两个箱子回家。   到家,他顾不上收拾东西,洗了手,立即将U盘插上电脑。   他迅速地拉着进度条,拉到自己下班的时间,看到自己沮丧的身影。他也还记得那天有人敲错门,他估摸着时间,往后继续拉进度条,果然看到,就在七点多的时候,他家门口便多出一个人,人高马大的,不时打电话说着话。   景弦的心跳莫名地又开始加快,他再没有拉进度条,看着灰暗的画面。   近一个小时后,电梯门打开,熟悉的身影冲出来,着急地与那人说着话。那人再来敲他的门,又交流一通后,那人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他徘徊在家门口,不时抬头看门,又不时拿起手机再打电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后来,他就在门口席地而坐。   景弦双腿弯曲,双手抱着双腿,蜷缩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电脑上几乎静止的黑白画面,画面左下角的那个身影,却仿佛渐渐被心里的彩虹镀上了色。   直到天黑了,七八个小时都过去了,屏幕上的人也没怎么动,他同样是几乎动也没动,灯也没开,依然看着电脑屏幕。   电脑里,天却是渐渐亮了,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伸伸腿脚,回头又看了眼门,才恋恋不舍地走进电梯。   十分钟后,他自己拎着包,开门出来去上班。   后来的事,他都知道了。   后来他坐在车里,看着红灯发呆,不知前路在何方时,那个据说是“偶遇”的人来敲他的车窗户,笑着说要请他吃早饭,还请他帮忙去表演,带他去无锡。从无锡回来后,想尽一切办法地黏着他。   景弦抽了抽鼻子,将脸颊贴在膝盖上,任由眼泪静静肆意横流。 第50章 深刻检讨   直到如今,景弦都曾以为自己受到过的, 最大的冲击, 是刘心语冲上来的那刻。   激烈的言辞与行为, 令他阴影终身。   他没有想过, 有一天, 这样几近于静止的黑白画面,会令他崩溃至此,哭得整个人仿佛都要脱水。   怎么可以存在这样一个人呢。   会愿意这样地陪伴他。   他的生命中,想死的念头出现过两次,每一次,终止的原因都是同一个人。   景弦独自哭着,也不去擦眼泪。   艾青映“骗”他这件事,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真的生过气, 更是从未有过什么失望的情绪。艾青映到底对他好不好,从前他就知道, 如今他更知道。   其实这件事, 深究起来,他也有很多错。   在很多事情上,他喜欢退缩,他没有勇气去面对, 因为他不敢接受“喜欢”这件事, 也不敢面对艾青映的确喜欢他这件事,他害怕自己给不出回应,却又舍不得艾青映离他而去, 索性迷迷糊糊的过。   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他比不上艾青映。   艾青映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可他总还是小心翼翼,害怕受到更多的伤害。   其实想也知道,艾青映会让他受到伤害吗?   不会啊。   景弦的腿都麻了,他撑着椅子站起来,差点站不稳,他扶着桌子,缓着腿,千万种情绪呼啸而过,脑袋依然清醒而又忙乱。   总说要改变自己,却又总是下不了决心。   是他不够勇敢。   他的腿终于不麻后,他坐回来,打开收藏夹中的网页,他们的那个同志小网站。   多年过去,大家已经不会再彻夜灌水,偶尔有时间,上来说几句罢了,甚至很多人再也没有上来过,头像灰了许多年。   作为目前网站的拥有者,景弦原本每个月都会上来看看,和网上的朋友聊聊天。   这几个月,遇到那样多事,一直没空上来。   今天一上去,他发现,他们其中一位脱单了。   多年以后,还会上这个网站的也就是几十个人,大部分在私下里几乎都没有见过面,网上却都是好朋友,也曾彻夜畅聊过。   脱单的这位,是与景弦关系最好的,从十几岁开始的朋友,他们见过面。   当年两人年纪小,曾一起畅想过幻想中的少年。   景弦告诉他,自己喜欢会很多乐器的,笑起来很温暖,高高帅帅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放学,然后主动拉起他的手。他也告诉景弦,他喜欢温柔的、羞涩的,帅不帅倒是其次,要是单眼皮丹凤眼,成绩一定要比自己好的。   然而他成绩太好,高考时还是文科状元,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   这一次,他终于遇到了。   他和景弦的性格非常像,宁缺毋滥,整个论坛里,也就他和景弦没有谈过恋爱。   看到他终于交了男朋友,还在国外结了婚,晒出了两人的合照。   景弦太为他高兴了,立即回帖子,对方恰也在线,捉住了久久不见的景弦,两人聊到半夜。   他说:幸好我终于等到了我的那个人。   他还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又害怕,又迷茫。有的时候很期待,有的时候又很沮丧,放暑假的时候,我们互相鼓励。你来我这里读研的时候,我有次喝醉了,找你哭诉,然后你也被我带得哭了,哈哈。我们都很绝望,以为会终生单身!   景弦记得,他也不由面露笑意,那时的自己还挺可爱。   他继续说:后来你是真的不想谈恋爱了,我知道你不想让你爸妈失望,你要求比我还高的。不过我结婚后才发现,爱情真的太美好了,景弦,人生在世实在太不易,多为自己想想吧,敞开胸怀,你会发现,有趣的人是那么多。   临下线时,他说:我找到了我的爱情,愿你也能早日拥有。   景弦的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右手拿来纸笔,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写下三个字。   艾青映。   左看右看,景弦看了好半晌。   景弦叹气,怎么看,都好喜欢啊。   这么好听的名字,写起来这么好看的名字,为什么非要到了这个时候才告诉他呢!   总而言之,即便不生气,也要吓吓艾青映!这次他必须深刻反省!   景弦在名字上画了个小爱心,将本子合上,起身轻松地去洗澡。   景弦调整好了心情,艾青映吓得正哆嗦呢。   他现在就靠云远山这根救命稻草了,偏偏云远山也不知道景弦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在机场的时候还是很平静的模样!她如实转告,艾青映的天要塌了,很平静,不就代表很生气嘛!   云远山是女孩子,又是搞艺术的,十分喜欢戏剧化的情节,还爱发散思维。   艾青映也是个搞艺术的,此时正是一惊一乍的时候,和云远山凑在一起,两人简直是越聊越胆颤心惊。   大半夜地三点多钟,两人还在打电话,云远山特别焦急,她觉得这件事跟她有很大关系!   她主动请缨:“我现在去我哥家里看看什么情况吧!”   艾青映刚要拍腿叫好,想起这是大半夜,又把云远山劝了回来,两人瞎扯,扯到天都亮了,两人还在瞎惆怅。   直到艾青映匆匆出门赶飞机了,两人才暂且挂了电话。   临上飞机前,艾青映还不忘叮嘱:“有情况你就赶紧给我发微信!”   “好的好的!”云远山自是应下。   然而无巧不成书,艾青映刚落地,等行李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拍肩。   他回头一看,是傅真真的助理,她一脸惊喜:“果然是你啊!!”   艾青映也觉得挺巧的,问道:“我妈也在?是刚回来,还是要飞?”   “我们刚从云南那边拍了封面回来!我在等行李。”助理高兴道,“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不然也得打车,今天排队打车的人肯定多。   等到行李,艾青映便和助理一起上了傅真真的车,倒也不引人注意。   傅真真看到他,当然是非常惊喜,却见他满脸沮丧,自是要问个明白。   艾青映向他倒苦水,傅真真很同情,还帮他分析了很久。只可惜,傅真真的思维比云远山还更能发散,至今不忘她的热气球计划,还是坚持要艾青映坐上热气球去给景弦道歉,并表示愿意主动提供热气球,粉色的很漂亮。   艾青映非常无语。   傅真真心疼他,没许他独自回家,并直击要害:“他妹妹也说了,她要去他家,他都没答应,你认为你去了,他会让你进家门吗?”   “有你这样的妈吗?!”   傅真真眨着眼睛:“我是说实话呀。”   艾青映倒回座椅里,傅真真伸手拍拍他:“没关系的呀,你回去给他写个检讨书。”   “检讨书?!”艾青映又直立起来。   傅真真点头,随后有些不情愿地说:“你爸每年都给我写。”   “……”虽然不合时宜,艾青映突然很想笑。   傅真真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看到还是蛮爽的,你看我和你爸是这种血海深仇,我看到他写检讨书,还是有点高兴的。人家景弦跟你又没有血海深仇的,肯定会心软。”   “我爸跟你又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傅真真又生气了。   “你别气了好不好,我哪里还有劲哄你啊!我又不是我爸!”艾青映再度倒回去。   傅真真心疼道:“我的宝贝辛苦了。”   傅真真是真心疼,直接带着艾青映回家,她要指导艾青映写检讨书。   艾青映提出看看他爸是怎么写的,傅真真好歹还知道替艾月白先生要点脸,没给他看,而是亲自指导。   艾青映深刻地反省着自己,在傅真真女士的口头指导下,终于写完了检讨书。   傅真真没有看,并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告诉你怎么措辞,具体的事情,我不看的。”   艾青映头一次觉得有妈妈真好,伸手抱了抱傅真真,趁夜回家去了。   他决定每天都写一篇,每天闪送给景弦!   傅真真把他一直送到门口。   第二天,上班的景弦便收到了艾青映闪送来的检讨书。他纳闷地打开信封,待看清楚信纸上硕大的“检讨书”三个大字,他差点喷出正在喝的水。   他从云远山那里知道,艾青映也回来了,正想着艾青映什么时候会来找他。   他猜测也就是这两天,没想到艾青映这回换策略了,竟然给他写检讨书!   景弦仔细看了看,竟然写得挺煞有其事,字也好看。   景弦看到后来,甚至是满面笑容。   接着几天,每天都有检讨书闪送而来,景弦甚至开始期待,期待着每一天新的检讨书。   检讨书越写越不像检讨书,反而像情书。   他喜欢。   景弦每天在单位里要看很多遍,回家还要看,然后都小心收在抽屉里,用专门的小金锁给锁上。   一连写了七天,景弦也没反应,艾青映又去找傅真真,为什么每封信都写满三张纸,深刻检讨与反省了,景多多还不理他呢?   傅真真问清楚了,无语道:“你光写,光反省自己,也要记得在信的末尾求回信啊!你不要回信,他脸皮那么薄的人,就算原谅你了,也不好意思给你回信的。”   艾青映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   艾青映赶紧重新写,这次在最末可怜巴巴加了句“等你的回信”,还画了个哭泣的小人。   景弦看到的时候,喷笑出声。   景弦其实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两天后,他真的在写回信了。   正要将回信送出去,手机响,是新闻推送的声音。   他拿起一看,好么,傅真真又被拍到和“远房表弟”深夜幽会了。   这次,媒体都特地加上了双引号,显然也是不相信,是讽刺。   反而,景弦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相信艾青映真的是傅真真的远房表弟,或者是其他什么亲戚关系。经这件事的提醒,他才想起那次极度丢人的包养事件,艾青映这件事还没有解释呢!   景弦收起回信,继续反省去吧!   艾青映在家眼巴巴地等回信,等到天色晚了,也没有人来送信,第十次地失望,因为已经写了十份检讨书了。   艾青映惆怅此叹气,起身准备去练练琴,忽然家里院门响。   他精神一振,立即冲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有车子开进来了。   是景弦来了!!   虽然是陌生的车子,但是景弦换个车子开不行吗!毕竟这里,除了他与景弦,几位打理院子、收拾清洁的叔叔阿姨,还有谁会来呢。   叔叔阿姨很少开车的,就住在附近,大多步行前来。   一定一定是景弦来了!!!   景多多原谅他了!!!   艾青映又兴奋,又委屈,扭头就往楼下冲去。   他从楼梯急急冲下来,扑到门前,“多多——”,热情的声音戛然而止于与来人面对面之时。   “多多——”来人的温煦声音同样戛然而止。   他们俩面面相觑。   来人是位女士,很知性漂亮,穿着合宜的藕粉色套裙,手上提着一只白色的手包,头发盘成发髻,鬓边不留碎发,耳朵上缀了珍珠耳坠,站在廊下温和的灯光下,脸上笑容还未来得及散去,笑容是与景弦非常相似的弧度,嘴边有梨涡。   艾青映咽了口口水,忽然紧张。   女士的笑容渐渐散了,精致眉头微蹙,打量他半晌,温声问道:“你是?”   艾青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没出息的一天啊!   艾青映最为紧张的时候,女士恍然大悟,说道:“我见过你。”   艾青映的心高高吊起。   女士确认道:“你是傅真真的绯闻男友。” 第51章 妈妈   “…………”艾青映听了这话,傻了。   女士看看他, 又诧异道:“可是,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我, 我——”艾青映已经猜到这位女士是谁了, 他原本还经常幻想哪天景弦的妈妈过来, 他要怎么讨好,他脑中已经演练无数次。谁知道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怂成这样啊!他“我”了半天,“我”不出下半句话。   女士想了想,又问他:“傅真真女士买了这栋房子?”   “…………”   兴许是觉得这个原因还算合理,女士收回视线,暗自思索几秒,“不好意思。”, 朝他点点头,她转身便要走了。   “阿姨!!”艾青映赶紧追出去, “我, 我不是傅真真的男朋友!”   “啊?”她回头,探究地看着他。   “我,我之所以在这里,是, 是因为——”   景弦的妈妈其实长得很温软, 非常的没有攻击性,景弦的相貌大部分遗传自她。景弦到底是男性,性格又比较肃穆,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算能唬人,换成女性,便是一张极为亲和的脸,很愿意令人亲近。   景弦的妈妈应该是五十岁左右的年龄,其实她保养得很好,化了淡妆,也看不出具体年龄。   但她与傅真真不同,傅真真常年做着十八岁的公主梦,被保护得太好,眼神是真的带着几分天真。景弦的妈妈自然也是生活无忧之人,但她有一定生活阅历,又是知名学者,与书本为伴,教人子弟,满身都是高华之气。   因而当她探究看来时,眼神其实是非常犀利的,根本不是原本的温软模样。   艾青映心里有鬼,被盯着,不知不觉就开始瞎说:“我,我被景弦包养了!”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的鬼话,赶紧又道:“不对,不对——”   阿姨面色一变,已经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你被景弦包养?!”   “不,不是,我瞎说,不是的!我,我和景弦——”艾青映都要晕了,舌头打结,“我说错了,景弦正生我的气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姨蹙紧眉头,反问道:“所以,你一边与傅真真牵扯不清,一边还被景弦包养?”   “……不是啊,我和傅真真不是那个关系啊!”   “那景弦为什么生气?”阿姨笃定,“因为这件事,你惹他生气。”   “不是的!傅真真是我妈!”   阿姨怔愣片刻,冷笑:“满嘴谎话!”   “……我说的是真话。”   阿姨又尖锐地看他半晌,忽然转身走进屋子,艾青映还顿在原地,阿姨回头叫他:“进来!”   艾青映苦着一张脸,跟进去,阿姨已经在客厅沙发坐下,手包放在一旁。   阿姨指了沙发对面:“坐。”   艾青映在她对面坐下,心里跟打鼓一样。   阿姨问:“什么时候认识景弦?”   “去年八月份。”   “你是主动被包养,还是景弦主动?”   “阿姨我没有被包养……”   阿姨的眼神好似探照灯,扫射他,艾青映站起身,认真道:“阿姨,我姓艾,艾草的艾,名青映,英文名叫Cyan。我是开livehouse的,我有一个乐队叫作青映,我是主唱。我今年二十七岁,我在国外长大,高三回国,同年考上音乐学院,因为与乐队排练有冲突,我大一读了一个月退学,之后就一直在忙乐队的事。我收入颇丰,国内国外都有房产,我——”   阿姨却是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你与傅真真到底是什么关系。”   艾青映又一愣,这别说,阿姨跟景弦还真的挺像的!   艾青映再解释:“阿姨,傅真真,真的是我妈!真的!”   阿姨冷笑:“傅真真看起来最多三十岁,有个二十七岁的儿子?”   艾青映要哭了:“阿姨,她今年四十六岁,您别被她给骗了!”   “……”阿姨沉默不语。   艾青映苦兮兮道:“阿姨,景弦生我的气了,正不理我呢——”   “你闭嘴。”   “…………”艾青映举手,“我可以再说一句话吗,阿姨?”   “说。”   “阿姨您跟景弦真的好像啊!语气特别像!”   “你好像还挺激动?”   艾青映是挺激动的,这就更像了!他正要承认,看到阿姨的严肃面容,他不敢说话了。   也不知阿姨在想什么,大约五分钟后,她抬头:“如果你所说为真,你让傅真真过来。”   她说完,就一直盯着艾青映,显然是提防他骗人。   艾青映却又更为激动了,这不就是家长会面么!   他赶紧拿出手机,立即给傅真真打电话,还没顾得上说是什么事,听说要到景弦家来,傅真真立即高兴地应下了。   阿姨一直不说话,沉默地等着傅真真的到来。   艾青映忐忑地坐在对面,暗自打量,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景弦的妈妈是这样的,爸爸又是什么样?不会比妈妈还难对付吧?艾青映在心里为自己抹把眼泪,却也迅速下定决心,再难对付也要上啊!   艾青映后来去烧水,给阿姨泡了茶来。   阿姨倒是接到手里,还道了声谢,尝了口,立即道:“是新收的春茶。”   艾青映立即笑开:“是啊!阿姨您好厉害!前几天刚送来的,可是景弦最近生我的气,都不来喝了——”   他本还想继续说,阿姨抬头看他一眼,他继续老老实实地闭嘴。   好像景弦有时会嫌弃他聒噪,他还是老实些吧。   阿姨静静地喝了半杯茶,院子里有车声,艾青映立即起身:“阿姨,我妈来了!”他往外走,“我去接她!”   “好。”阿姨并不动,半点看不出她的心理活动。   艾青映冲到院子里,傅真真满面春风地从她粉色的劳斯莱斯魅影里下来,她一眼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小水车,兴奋地就想冲上去,艾青映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急道:“妈妈,你儿子这次就靠你了!!”   “怎么了?我先看个小水车。”   “还看什么看啊!出大事了!景弦他妈妈来了!他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不相信我的话!”   傅真真也是一愣,她原本以为儿子找她过来是商量写检讨书的事,她也没想到竟会这样。艾青映慌了:“你怎么这样?你怕了?你要走了?!”   “去!”傅真真面色一正,“我是那样的人吗?”   傅真真说着,就甩开他的手,火速从包里掏出面镜子,开始整理头发。她今天本来扎了个高马尾辫,她一把给扯了,长卷发倾洒而下,她又将嘴上的西瓜红口红给擦了,换了豆沙红,再把脖子里爱丽丝主题的项链给扯了,又从车里拿出一条长丝巾,披在肩膀上,再整理片刻,取下手上的几枚戒指。   她抬头挺胸,微笑道:“走吧。”   艾青映看得目瞪口呆,傅真真女士只要三分钟,便迅速地换了个人!   看他这副傻样,傅真真嗔道:“好歹要见亲家,妈妈怎么也要打扮得端庄些嘛!”   说着,她已经提着包上前,艾青映赶紧追上去,急道:“能不能真成亲家,就靠你了!”   “看我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前,景弦的妈妈这才起身,回身看来。   傅真真一愣,大步上前:“云老师!”   艾青映也傻眼了,还是认识的?   景弦的妈妈见到傅真真的那一刻,神色忽然放松,甚至往前走了几步,对傅真真笑道:“你好。”   “哎呀!!”傅真真却是真的很惊喜,她上前直接挽住景弦妈妈的手臂,开心道,“竟然是云老师!天哪!我要和云老师你做亲戚了!”   “……咳咳。”艾青映咳嗽,他妈妈好能攀关系,景弦还在生他的气好吗,她都直接做亲戚了。   景弦妈妈这时也终于有了笑容,她笑道:“这倒是后话。”她又看向艾青映,“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实在是事情比较重要,不好意思。”   艾青映受宠若惊:“不不不!阿姨您说什么呢!”   傅真真自然熟地挽着景弦妈妈到沙发坐下:“我们坐下来说嘛!”   艾青映真是佩服死他妈了。   景弦妈妈这会儿身上的刺明显少了许多,依言坐下,就与傅真真叙起了旧。   艾青映这才知道,景弦妈妈名叫云悠悠,竟然和傅真真是CP名!!他暗自激动着,继续听她们俩说话。   原来她们俩早就认识了,傅真真她们拍戏,各行各业,总要涉及一些专业知识。   傅真真能红,也不是只靠砸钱强捧,她的演技是真的还不错,人也很用功,遇到专业问题,她总是亲自去请教老师,她与景弦的妈妈就是这么认识的。   说起来,两人也认识好几年,当初交流的那几个月,对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只是毕竟生活没有什么交集,往来并不多,但教师节与过年时候,傅真真总会派人给云阿姨送礼物,云阿姨也会还礼,两人保持着一个比较友好的关系。   云阿姨笑道:“真不敢信,你竟然都有了儿子。”   傅真真也笑:“我是公众人物,总要保护孩子。”   云阿姨反倒觉得她这话比较真诚,正要夸赞,傅真真忽然鼻子一抽:“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云阿姨怔愣,傅真真已经垂着眼睛,难过道:“我这一生啊,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孩子……”   艾青映也有些懵了,不知道傅真真是真哭,还是假哭。   云阿姨却是已经给她抽了面纸,劝道:“父母都是这样,只希望孩子好,又有什么对不起呢。”   “不。”傅真真摇头,抬头看向艾青映,“我是真的对不起我的宝贝。”   也不知为何,看到傅真真含满眼泪的双眼,艾青映的鼻子忽然也酸了起来。   艾青映与傅真真从来没有谈论过小时候的那些事,童年往事仿佛自然而然地消散。   傅真真的嘴角微微翕动,艾青映忽然意识到,傅真真这次是真的,不是演员的本能。   他浑身都发麻了,他站起身,有些慌乱地说:“呃,我最近学做小饼干,景弦也说好吃的,我去给你们烤小饼干吃吧!”   艾青映仓皇而逃,到厨房去烤小饼干。   客厅里不时传来傅真真的哭声,小饼干烤起来是很快的,一个小时后,他不得不捧着小饼干出去。   云阿姨已经与傅真真手握着手,两人相对而坐,一起流泪点头,说着“是啊,谁不念着孩子好”之类的话。   傅真真又说了什么,云阿姨劝道:“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你也要试着敞开心扉。”   艾青映再头皮发麻,也只好上前,轻声道:“呃,我的饼干烤好了……”   云阿姨抬头看他,说道:“见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   云阿姨指了对面沙发,要他坐。   艾青映紧张地在对面坐下,云阿姨擦擦眼睛,通红双眼说道:“多多身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全都知道。”   云阿姨点着头,双眼微垂,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个好妈妈。”   傅真真眼看又要跟着哭了,艾青映只好也上去劝。   这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艾青映后来劝了她们吃了些小饼干,又道:“你们晚上都住这里吧,别回去了!”   云阿姨想了想,看向傅真真:“真真,你晚上就住这里吧。网上的那些事,别管了,随他们说去。”   这就“真真”地叫上了?艾青映暗自咋舌,又问:“什么网上的事啊?”   云阿姨回头看他,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景弦为什么生你的气了。”   艾青映赶紧好学求问:“为什么啊?”   云阿姨摇头叹气,拉着傅真真一同上二楼去了。   艾青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傅真真到底和景弦妈妈说了什么,他从景弦那里获得的讯息是,他的爸妈一直很反感他是gay这件事,可是目前看来,他的妈妈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般?   艾青映晕头晕脑的,这会儿就连骚扰景弦都忘了。   等云阿姨与傅真真分别歇下,他才赶紧去找自己的妈。   傅真真正在敷眼膜,往手臂上抹面霜,见他进来,就嚷嚷道:“我今天为了你可是豁出去啦!我好多年没演过这样的哭戏了!”   艾青映一愣,傅真真那会儿是在演戏?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傅真真已经喋喋道:“云老师是个非常好的人,她说,景弦从小是外婆、外公带大的,懂事又聪明得可怕,他们俩工作很忙,见景弦那样优秀,人人夸赞,又有外公、外婆照顾,以为他是个非常强大的人,非常放心。直到去年出了那样的一件事,他们才察觉到自身的失责。   他们俩一瞬间也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的这件事。事发后,云老师去找过景弦一次,是想和他谈谈这件事,想看看他们做父母的是否能帮上忙,景弦却是愧疚得差点要给她跪下。”   傅真真说到这儿,手一顿,声音也低落起来:“她才发现,他们给予孩子的压力。她也才知道,他们到底错过,又做错多少事。”   竟然是这样的,艾青映问:“所以他们不是因为生气才出国,而是——”   “是的,他们不想让景弦以为这是个什么巨大的负担,可他们知道,他们的存在已经是负担,就打算出去几个月,想让景弦放松几个月,也顺带好好想想这件事。”   艾青映叹气,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景弦的确是太过优秀,优秀到,谁也不知道他看似坚韧的身体里,是多么脆弱的心脏。   “我也是听云老师说了才知道这些事。”傅真真低下脑袋,小声道,“那种心理上的创伤,我懂。”   艾青映知道,傅真真想起了自己的事,傅真真继续轻声道:“景弦很不容易,你要对他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的。”艾青映又苦笑,“再说了,阿姨还没松口呢,还没答应我呢。就算阿姨答应了,景弦还不肯原谅我。”   傅真真抬眼看他:“我不信我儿子连这点事儿也办不好。”   艾青映这才又笑开:“是啊,这点事,我怎么可能办不好!”   傅真真也笑了:“所以今天,妈妈还算是帮到你了吧?”   “多谢妈妈!”   傅真真笑出声,催他:“那就赶紧走了,努努力,早点带景弦来见我,我得睡美容觉了!”   “好好好!我还得哄景弦去呢!”艾青映说着要走,“对了。”,傅真真又叫住他,他回身看去,傅真真问,“你知道吗,我们俩又被拍到了,这次拍得特别清楚哦,都能看到你的脸了,所以景弦妈妈才认出你来哈哈哈。”   “…………”艾青映这会儿明白云阿姨那句话了。   傅真真坏笑,艾青映朝她鞠躬:“我谢谢您!”   说完,扭头就走,傅真真欢快大笑。   快要推门离开时,“宝贝。”,傅真真忽然再叫住他。   他诧异地看过去,傅真真走来,伸手抱住他,喃喃道:“对不起。”   艾青映僵住了。   傅真真放开他,看着他,认真道:“我的宝贝,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傅真真的眼角似有眼泪划过,艾青映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傅真真已将他推出门,反手关上门。   艾青映站在门外,听到门内到底响起的哭声,他的眼睛酸得彻底,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就知道,今天傅真真不是演戏,他也知道,傅真真一直记得那些事,终于有一天,他的妈妈对他道歉,还给予他祝福。 第52章 多多爱我   艾青映边哭边往三楼的卧室走,想到很多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也曾这样, 在黑暗的, 巨大的, 豪华的, 别墅的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小小的他这样晃荡着哭。   那时候是真的害怕,也有怨恨。   多年后,他竟然又哭得这样狼狈。   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明朗,他走到阳台上,在景弦最喜欢的秋千坐下,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对着黑夜露出笑容。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这才看到他和傅真真的“绯闻”, 这次的照片的确清晰很多,几乎已能看清他的脸,他叹口气。   艾月白反正会澄清的,他倒也不担心, 他是想起来这件事他忘记跟景弦说了。真不是故意隐瞒, 实在是那个时候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   他从秋千跳下来,静悄悄地摸到院子里,开车往市区去了。   他将车开进小区, 就停在景弦楼下,给景弦打电话。   景弦看到来电还是挺吃惊的,毕竟这人已经坚持十天没有给他打电话,景弦一开始没有接。手机又响,景弦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再想要对方吃教训,十天不见,说不想是假的。   不仅想,还是疯狂想念。   景弦接了电话,“多多。”,艾青映叫他,声音十分柔软。   景弦没有说话,等他说,艾青映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想了半天,只说:“我在你家楼下。”   他又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景弦不由翻白眼,真是笨蛋。   艾青映道:“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唉——”他叹气,“我那天太紧张,忘记告诉你,傅真真是我妈。”   “嘶——”景弦倒吸冷气,终于发出声音。   云阿姨那边有什么打算,艾青映暂时也不知道,他便没有提到已经与景弦妈妈见过面的事。   艾青映很少多愁善感,但他今天是真的难得心思敏感,声音越来越柔软。   艾青映站在楼下的树旁,仰头看着18楼的灯光,温温润润地说:“她十九岁的时候生了我,她从小就想当公主,可是我的出现打碎了她的公主梦。她恨我爸,她恨我,却又爱我,怕我,也会忍不住想来见我,她……”   春风和暖,却不及他的声音。   景弦站在窗边,看向楼下。   尽管,楼层太高,他们其实互相看不见,他们却还是“看”着彼此,艾青映在诉说,他在聆听,艾青映告诉他自己的童年与绝望,告诉他自己的成长与失去,也告诉他自己更多的获得。   艾青映说到后来,声音都有了颤抖:“她今天和我道歉,她和我说‘对不起’。”   景弦都要听哭了,太令人心疼了。   “我真的好高兴啊。”艾青映声音似呢喃,“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敢回望童年的那个我,我把他关在黑暗的角落里,拒绝交流,拒绝多看一眼。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大家都记得他。我的妈妈,记得他。”   景弦是真的哭出来了,不停抽鼻子。   艾青映却是笑了:“我想,我爸爸其实也是记得的。”   艾青映再道:“其实,我也记得的。”   景弦想说,他也会记得,可他已经泣不成声。   艾青映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真的太高兴了,所以我过来,想要把这件我最高兴的事情告诉你。我不好意思告诉我妈妈。”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会继续写检讨书的!我会努力的!”   艾青映精神抖擞:“那我就挂了!晚安!!”   说完,艾青映还真的就把电话挂了。   景弦哭得伤心不已,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十天不见,过来说了这么一通话,自己竹筒倒豆子倒得痛快了,害他哭这么惨,回头就跑了!   景弦拿起钥匙,拖鞋也忘了换,还穿着睡衣,回身就往楼下跑去。他循着车声追出小区,远远地看着那辆车子越开越远,极度生气的时候,他又不由笑了。   他穿着睡衣与拖鞋,毫无形象地站在午夜的大马路上,更是没有一点形象地又笑又哭。   傻子啊。   他们真的都是傻子!   陷入爱情,拥有亲情,蠢笨却又可爱的傻子!   艾青映离开后,又兴致勃勃地回到松江别墅。   他哼着歌,进门时,客厅沙发上起来一个人,他吓了一跳,大步上前:“阿姨!您怎么还没有睡!”   云阿姨看向他拿着车钥匙的手指,艾青映顺着视线看了眼,看到纹身,不好意思笑道:“嘿嘿。”   云阿姨抬头看他:“是去找景弦了?他没见你吗?”   “我站在楼下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他暂时还在生我的气呢……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不生我的气了!”   云阿姨问:“你要怎么让他不生你的气呢?”   “呃,我最近在给他写检讨书,可能写得还不够吧。”   云阿姨笑了,问他:“你写了多少?”   “已经写了十封了!等等准备写明天的!”   云阿姨淡笑出声,轻声道:“那我不打扰你写检讨书了。”   “好的!阿姨晚安!”   艾青映目送她起身上楼,忽然才意识到,阿姨是在等他!   他大步上前,叫住她:“阿姨。”   “嗯?”   艾青映笑道:“我还想在身上再纹点什么,已经想好怎么纹了,阿姨明天有空吗?一起去吧!”   云阿姨有片刻的迟疑,她从来没有这样陪伴的经历。   艾青映放软声音:“去嘛去嘛!”   她有些懵,景弦从未对她撒过娇,她的多多是个不爱撒娇的孩子。回过神,眼前这个孩子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她心中一缓,微笑道:“我这几天都没事,我明天陪你去。”   “太好啦!阿姨晚安!”   她笑着又看艾青映几眼,往楼上卧室走去,走到一半,脸上还都是笑容。   她想,虽还未与景弦见过面。   她却已提前知道,景弦一定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再醒来,傅真真的绯闻已经澄清,还是那套话,他只是远房表弟,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这些都已与他没有关系。   天亮了,傅真真不好再开她那辆粉色的车,太过显眼。   助理开车来接她,傅真真上车,看到艾月白也在车上,差点踹他下车。   艾月白面色无比严肃,看着面前小楼,沉声问:“这是谁家?你为什么一夜未归?”   傅真真怎会搭理他,直到艾青映与云阿姨也出来了,艾青映满脸殷勤。   艾月白自然认得云悠悠,也知道儿子是什么性子,轻易不会这样殷勤,脑中灵光突现,说道:“那不是云老师?难道,这是青映男朋友的母亲?”   说着,艾月白就要开车门下车。   傅真真尖叫:“开车!走!快走!”   助理到底被她叫得立马开车走了,艾月白确认了,满脸可惜。   艾青映丝毫不知,他开车带景弦妈妈去吃了早饭,景弦妈妈还真的陪他去纹身。   他这次将纹身纹在右边手臂上端,纹了四个字:多多爱我。   云阿姨被逗得笑出声,艾青映倒不是刻意讨好,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那时候他还不能透露他早已知道景弦小名的事,如今到底是称心如意了!   纹身的时候,他道:“阿姨您知道吗,这话有两层意思!”   云阿姨抿着嘴笑:“一层是指景弦,另一层就是多一点,是吧?”   “哎呀!阿姨不愧是教授!”   云阿姨用手掩了嘴笑,景弦的性格与她其实挺相似,人以群分,她的朋友也大多安静,哪怕是自己带的研究生也不闹腾。她的确很少与艾青映这样的孩子打交道,也从来没有人会用这么直白而又简略的话语恭维他,若是旁人说起怕是觉得虚假,偏偏他说得真挚极了,她竟然很高兴,其实很有意思。   她瞬时便能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   就连纹身师,也在一旁笑,气氛非常的好。   纹了身,艾青映还陪云阿姨去逛了会儿街,才送她回家。   下车前,云阿姨道:“我打算去和多多聊一聊。”   艾青映点头:“好。”又道,“我昨天没提到见过阿姨的事。”   她点头,又与艾青映说了几句话,关车门前,回头看他,淡淡笑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多多的爸爸。”   艾青映紧张了,用力吸了口气。   她好笑:“他是个很好说的话的人,不要害怕。”   艾青映才不信呢,对阿姨,叔叔当然好说话了!对上他,能有好话吗?!   将景弦妈妈送回去,艾青映就赶紧去找同城快递送检讨书去了。   景弦双手托脸,望着窗外,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   终于等到快递员给他打电话,他立即面带笑容地下楼去拿东西。   回来后,同事们终于忍不住问道:“景弦,你已经连着收十来天了吧,到底是什么啊?”   景弦已经坐下,用工具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信封,头没抬,却是笑着轻松道:“如果我说是情书,你们信吗?”   两位同事顿时极为兴奋,转头纷纷盯向景弦:“真的吗?!”   景弦笑笑,开始看信,不说话了。   这十几天,小帅哥一直没来接过景弦,她们还以为两人又吵架呢。现在这般看来,不管吵没吵,反正是没事啦!   她们俩跟着也笑了,对视着挤眼睛,与景弦几乎天天在一起的她们又如何察觉不到,与小帅哥好了之后的景弦,到底是如何的一天天开朗起来,现在都给她们开玩笑啦!   景弦窗台上的风铃草此起彼伏地开,春天微风里,小风铃似的花朵不时摇摆。   整个办公室都是暖融融的幸福味道。   景弦将今天新收到的“情书”放到风衣的内侧口袋里,到停车场取了车子回家,车里放着青映的歌,一路顺畅地开到家。   路上他还在想,不知道那个小笨蛋今晚会不会来。   如果来的话,就把人给叫上来吧!   太蠢了,也没办法,只好慢慢教了。   如果不来?   唉,如果不来,他只能亲自打电话去教训了。   他非常轻松而又愉悦地走进电梯,再从电梯出来,抬头正要去开门,瞧见门边站着等他的人,他站在原地。   来人朝他笑了笑,上前一步,叫他:“多多。” 第53章 告诉全世界   见到许久不见的妈妈,景弦的一切心情瞬时停止, 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云悠悠在心中叹气, 如若不是去年那场突发的事, 她与丈夫从来不知道, 他们给予儿子的压力, 竟是这样的大。   她再上前一步,笑着问:“不请妈妈进去坐坐吗?”   “哦。”景弦这才恍然回神,赶紧上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又从鞋柜翻找出妈妈的拖鞋,伸手接过她的包,等她进来了, 他忙道,“妈妈你坐, 我去给你烧水泡茶。”   说着, 景弦就转身去忙碌起来,水烧到一半,又打开柜子找了许多干果与零食出来。   他是个从不吃零食的人,艾青映喜欢吃松子、海苔, 还喜欢吃各种薯片, 近来家中多了不少这样的东西,景弦全部翻找出来。   他忙碌的时候,云悠悠打量着他的小家。   儿子的家, 她自然是熟悉的,然而半年多不见,景弦那总是一成不变的家,变了。   景弦的家,墙壁就是书柜,唯有玄关这段有块白墙,原本干干净净,此时挂了一幅油画,画上是只小黄鸭,画得不伦不类,却又透露几分可爱。往阳台看去,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户上,竟然挂了个粉色的捕梦网,她原本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偶然听学生提起。   她再往里走了走,白色地毯上,摊了不少琴谱,沙发上放了把吉他。   小茶几上是没吃完的半桶薯片,总是浅灰色调的床单、被套,如今是粉色与蓝色调,枕头旁还放了两只熊猫玩偶,床头柜上是个小黄鸭形状的闹钟。   不过半年多啊,况且听艾青映说,他是今年年初才第一次来这里。   也就是说,仅仅几个月,他就能将景弦影响至此。   他十来天没来了,景弦都能容忍他散在地上的吉他与琴谱、吃了半桶的薯片,不舍得去收拾,保持原貌。   景弦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人。   云悠悠在心中不由再感慨,“妈,你要喝什么——”景弦拿着茶叶出来,见她还站在那里,诧异道,“妈妈,你怎么不坐?”他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赶紧拿起沙发上的吉他与谱子,“呃,就是……”他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道,“你坐吧……”   云悠悠哪里舍得为难他?她上前,拉住景弦的手,将他拉到沙发一起坐下:“一起坐,妈妈不用你忙这些。”   妈妈的掌心温软,是和艾青映不一样的感觉,景弦的心却也是跟着安宁下来。   他不由沁出笑容:“嗯。”   没有再忙,两人说起了话,云悠悠察觉到景弦的紧张,心中再叹气。   云悠悠没有先说去年那件事,而是挑了几件生活中的杂事,景弦则是告诉她自己近来的研究方向和大致的工作,说了些工作的事,景弦问她:“爸爸也回来了吗?”   “他还要一个礼拜,我先回来。”   “那这个礼拜,你去不去学校?”   孩子的性格,从父母身上都能找到影子,云悠悠与景弦的父亲景穗,和景弦一样,是个有些工作狂的性格,从来是很少休息。学校、办公室、教室,是父母的另一个家,甚过真正的家。   景弦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岂料云悠悠却笑道:“不去。”   “啊。”景弦有些怔,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云悠悠看着,便是很心疼,他们错过了太多孩子成长的瞬间。   景弦努力地找着话题,因为他害怕被妈妈问到去年的那件事,他只好问更多他们在国外的事,云悠悠知道他的想法,却还是伸手再度握住他的手,问他:“多多,有喜欢的人了吗?”   景弦的手立刻僵硬住,眼神回避地往下瞄去。   这就是个坎,总要过去,若不是这件事,云悠悠与丈夫,都不曾察觉,儿子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艾青映那样的喜欢景弦,她是相信且放心的,艾青映的母亲,傅真真,她打过很多次交道,也相信是个很善良可爱的人。   可以说,对方的家庭,是个很快乐而又合适的家庭。   她很喜欢艾青映,也喜欢傅真真。   但她更喜欢的是自己的儿子,猜测再多,她也需要儿子的一个准话。这条路,在国内到底不好走,但只要儿子下定决心,再难,他们也会陪着儿子一直走下去。若是儿子有一丝的不安,他们也不会为了别人而去逼他。   景弦果然久久不说话,云悠悠不能确定,他的无言,是因为自己对艾青映的感情不够确定,还是因为他们。   云悠悠想起去年那次,他们过来,其实是想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景弦却愧疚地要给他们下跪,她的心痛得都要滴血。   她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儿子,她根本不忍心逼他,她用舒缓的语调说道:“我和你爸爸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景弦抬头看她,似是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我和你爸爸生在一个院子里,读一样的小学,一样的中学,一起跳级,一起上大学……”云悠悠缓缓说着,声音仿佛能穿透时光。   景弦也渐渐听得痴迷了,是的,若说这个世上还有他羡慕的爱情,就是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俩不到二十岁就一起大学毕业,人人都以为他们会继续念书的时候,他们俩却立即结婚,还迅速有了他。生下景弦后,他们才继续出国读硕读博,继而又一起回国。   哪怕他们在国外念书,他那个时候还很小,也不用上学,外公外婆常带他出国去看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经常抽空回来看他,他真的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他能够平静接受自己的人生,学习方面,父母、外公的严厉,也是为了他好。   中学时候,之所以成日想着会有这样一个少年在门外等自己。   也是妈妈曾给他讲过,爸爸常常在教室门口等她放学。   父母是他最好的榜样,他却辜负了父母。   景弦不由叹了口气,云悠悠握紧他的手,看向他,问道:“小的时候,是不是挺讨厌外公和爸爸,不许你弹钢琴,逼着你写作业,逼着你写大字,逼着你看与背晦涩难懂的古籍?”   景弦立即摇头,却也有些羞赧地实话实说道:“只是有点伤心,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我不能碌碌无为一生。与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相比,这是我自己愿意承担的付出。”   “远远那会儿上音乐学院,你是不是很羡慕?”   “有一点,但也还好吧。我学这样的专业,从事这样的工作,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非常热爱它们,就像远远热爱她的大提琴一样。”景弦看她,“妈妈,性格决定命运,其实冥冥之中,我终将会成为现在的我,这样的我,也才是我。”   云悠悠看他半晌,点头,又将话题拉回来,道:“爸爸妈妈小时候和你差不多,也曾伤心愤怒过,我很小的时候生气,不想看书,你爸爸就会安慰我,那个时候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喜欢。我们年轻时候,不如现在,那层纸一直不曾捅破,可我也一直记得那种怦然心动感。”云悠悠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为了开导景弦,她继续道,“那种感觉围绕我整个少女时代,甚至陪伴我至今,更是会影响我一生。我到现在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天,我们一起拍照,却不见你爸爸。”   “我们等了好久,忽然一直在吵嚷着说着各样毕业相关事宜的学校广播安静了下来。”   景弦好奇看她,他从未听父母说起过这件事。   云悠悠面上浮起更多的不好意思,说道:“安静了十来秒,广播里响起你爸爸的声音。”   景弦无声地“哇”,急急问:“然后呢?!”   “你爸爸说:‘云悠悠,景穗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哇,全校都听到了啊!”景弦都激动起来,“再然后呢?!”   “然后你爸爸立刻被全校通报批评了,当时的校长是你二爷爷,他作为侄子,作为优秀毕业生,带头违反校规……回到家,你爷爷还把他给打了一顿……”   “哈哈哈哈哈!”景弦难得笑得这么开怀。   云悠悠也跟着笑了,声音轻松不少:“打完,你爷爷就要他滚。”   “嚯。”   “你爸爸问,滚去哪里。”   “你爷爷说:‘滚去云家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再给悠悠求一次婚!’。”   “哈哈哈哈哈!”景弦笑倒在沙发上,“我竟然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云悠悠笑眯眯:“因为这件事,你爸爸吃了个通报批评,还被你爷爷给揍了一顿,被你二爷爷训了一顿,到我们家来求婚,你外公也训了他一顿,长辈们哪里好把这件事告诉你。”   景弦笑得肚子都要疼了,云悠悠则是温柔地伸手拂开他额前的流海,温柔道:“所以,多多,我和你爸爸知道美好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希望你也能够拥有它。”   景弦的笑容这才渐渐缓住,明白了妈妈特意给他说这件事的意义。   可他还是不明白妈妈的确切用意,这是理解了他是gay,还是说,建议他也找个女孩子?   云悠悠的手又摸摸他的脸,轻声道:“多多,爸爸妈妈这些年来忙于工作,常常忽略你,是我们不对。爸爸妈妈也想尽可能地补偿流失的岁月,却知道这很难,还好,我们还有未来,爸爸妈妈,一直在这里,在你的身前,也护在你的身后。”   景弦的鼻子有些酸了,他没有想到那件事情之后,妈妈还会这样和他说话。   云悠悠觉得今天差不多了,她再道:“多多,有任何事,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爸爸妈妈。任何时候,想要说的时候,来告诉我。”   景弦缓缓又缓缓地点头。   云悠悠这才又笑开:“说到现在,饭还没吃,和妈妈一起回家吧,这几天,住家里?”   景弦想到“嗷嗷待哺”的某只小黄鸭,反正最近他也在犯傻,景弦应了下来。   景弦当晚就跟着妈妈回家了。   景弦这几天没有吃外卖,都是妈妈亲手做的饭,他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十岁的小朋友,妈妈和某只小黄鸭想要养胖他的意图简直一样,只是小黄鸭做的饭太一般,妈妈做的饭太好吃,再多待几天,恐怕就真要养胖了。   不过小黄鸭做的饭再一般,他也喜欢。   礼拜五的晚上,云悠悠看他笑眯眯地吃饭,笑着问他:“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景弦抿嘴笑,继续吃饭,不说话了。   气氛正好,云悠悠的手机响,她拿起一看,是艾青映,她起身,道:“多多,我去接个电话。”   “哦。”景弦并未在意。   云悠悠走进自己的卧室,接通电话,还不待说话,艾青映已经急冲冲道:“阿姨!”   “怎么了?这么急?”   “阿姨!我又被狗仔拍到了!”   云悠悠不急不慢道:“之前澄清过你只是远房表弟了,没事。”   “不是,阿姨,这次就我一个人被拍!”   “嗯?”   艾青映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衰。   竟然有狗仔来专门拍他,上次与傅真真被拍的那张照片里,他的脸比较清晰,他又好歹是个乐队主唱,在网上说多说少到底是有粉丝的,网上也有不少照片。不知被谁给一联系,发现了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他哪里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自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看着傅真真的那辆粉色车子停在院里很是碍眼,还特地给她把车子给开回去了,结果被狗仔拍到了,说他开傅真真的车,与傅真真一定不简单,绝不是远房表弟的关系。   如果是光跟傅真真传传绯闻,也就算了。   一个小时前,傅真真正好在自己新电影的发布会,被记者问到这件事,傅真真亲口辟谣,说是自己的远房表弟,人家都亲口澄清了,这事儿本来也就过去了。   偏偏上次跨年时,他跳下舞台偷偷亲景弦,被一个粉丝给看到了。   他们虽然严格拒绝观众带手机、相机等物入场,但全凭自觉,顶多过个机器,不会伸手去摸搜全身,这么多年也一直这样,粉丝们也从来没有盗摄。   岂料那次跨年,有粉丝把手机给藏着带了进去,还拍到了他撩起面纱亲景弦。   那位粉丝,也不是什么狗仔,就是普通的吃瓜观众,本来这张照片永远不会面世。可他艾青映不是跟着傅真真一起上热搜了么,很多人发现他就是他,是青映的主唱。   那位粉丝吃到这个瓜,立即兴奋地将照片贴了上来。   如今情况热烈,可想而知。   他与乐队的粉丝倒还好,本来就没把他当偶像来看,跨年那天也亲眼见他在台上亲景弦的。只有少部分说了几句,甚至还帮着骂那个爆照片的人。   关键是现在这事儿闹大了,大批量的圈外网友涌来,有腐女大喊好萌,有反同者的大肆辱骂,还有更多路人的评价,更有坚持认为他还与傅真真有不正当关系的,傅真真的粉丝与黑,也掺和在里头,简直是一团乱。   骂他倒也罢了,他不在乎。骂他妈,傅真真被骂多了,从来也都不在乎。   他受不了那些人骂景弦。   艾青映郁卒道:“阿姨,还好,场子里本来就暗,角度问题,几乎没拍到多多的脸,但也拍到了下巴。多多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倒不至于被人认出来,我是怕这个事,您懂的……”   云悠悠懂,景弦当初就是因为那样的事变得这样脆弱,对于他人的言论、眼光,景弦非常敏感。   如今这样近似于“曝光”的事,可能又会打击到他,尤其是他如果看到网上那些难听的话。   “阿姨,您说这事儿怎么办?我爸爸已经帮我去压网上的事了,可是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真的压下去的,我妈最近新电影上映,不想要热度,热度都会自己找过来。”艾青映越说越郁闷,“多多又不可能不看手机,他看到了怎么办啊?他最近好不容易高兴一些。”   艾青映提了很多想法,都是想方设法地把这件事往下压的。   云悠悠却是心中一动,反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往下压?”   “啊……”   “你做错了吗?景弦做错了吗?”   “没有。”   “那你怕什么?”   “我不怕,我担心他。”   云悠悠走到卧室门边,推开门,看到景弦安静吃饭的背影。   景弦偏瘦,穿着白色的家居服,背影看去清瘦,却又俊逸而挺得笔直,俨然已是成年人的背脊,轻易不会被击垮。上一次,甚至是自他出生以来的,这么多次,他们没能有个陪伴在身侧的机会。   儿子长大了,看似再也不需要他人伸出的手。   他们也一直这样以为。   可他们错了。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想继续错与过。   云悠悠关好门,回到卧室窗边,看着窗外景色,声音宁静而充满力量:“既然没有错,那就告诉全世界,你们是对的。” 第54章 我爱你   景弦在爸妈家安安心心地住了几天。   那天,妈妈和他的谈话, 他尽管无法完全确认, 却能接受到妈妈的鼓励与百分百的善意, 妈妈是很希望他能勇敢说出什么的吧?其实他也想不明白, 为何半年后, 妈妈的态度会转变至此,他还记得当初爸妈上门来,他们满面的严肃。   他也的确生出了把自己与艾青映的事告诉妈妈的念头。   可爸爸还没有回来呢,万一爸爸不答应?再者,艾青映那里也还有一堆的事。   若是会错妈妈的意思,被训斥几句也就算了,他不愿意他的小黄鸭被训斥。   景弦这几天,心里也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思索来思索去, 也很快做好了决定。他打算等爸爸也回来,他们一家三口一起, 他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当然也不说对方是谁,先看看爸妈具体的意思。   拿定主意,景弦便过得更为自在了。   谁料到第三天的时候,他没有收到艾青映的“情书”。   这天是周末, 艾青映上周末就将“情书”直接寄到他家里去的。   为此, 他还特地回家一趟等信,为了不引起妈妈主意,他一起床就赶紧跑回了自己家。   没等着, 他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片刻之后,他又生起疑惑,他的鸭鸭他知道,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他正想着是不是回一趟松江的家,万一寄到那里去,手机响。   他拿起看,是出版社的编辑,他接起来,客气地问有什么事。   编辑笑道:“景老师,书,我们已经在校对了,想问问你,要不要在扉页上写些什么?”   景弦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好写的,后记他已经写了,推荐语,他也请自己的老师写了,他直接道:“不用了,直接放上我老师的推荐语就好。”   “那好,那扉页上我们就什么也不加了?”   “没问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挂了电话,景弦出门去开车。   刚坐进车里,妈妈又打来了电话,问他去了哪里,并要他回家接她,今天两人一起逛街,在外面吃饭。   景弦犹豫了片刻,打算回家当面和妈妈解释清楚,再去松江。   然而云悠悠今天就是为了拖住他,景弦的手机,在去年的时候,因为误会,就把傅真真给屏蔽了,至今还没有放出来,他自己都忘了。他的日常生活中,没有同事告知,他也不主动去看的话,基本不可能知道网上的这些事。   恰好周末,同事们不在,他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家后,接上妈妈,种种原因,他到底没能立即去松江。   傍晚时,妈妈开口,竟然说要带他去参加某著名视频网站的一个快闪综艺活动。   景弦目瞪口呆,甚至回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妈妈。   云悠悠笑出声:“怎么?妈妈不能去看啊?”   景弦也笑:“不是,只是没想到。”   他妈妈太过忙碌,除了偶尔利用碎片时间看看电影,电视剧,综艺之类的东西,她是完全没有时间看的,也是因为受她的影响,景弦也几乎不看。   “我有个熟人,这次活动是他策划,邀请我去看,我恰好闲着,就应下了。”   妈妈这样有兴致,景弦也不好扫了,尽管他心里还在惦记着某鸭鸭今天的反常。   说话间,景弦调转方向,把车子往郊区一个录影棚开去。   录影棚很大,分很多个区,目前国内不少的室内综艺都在此处录制。他们到后,停好车,云悠悠打了个电话,就有工作人员来带他们进去,一路上倒是很热闹,人来人往,到了录影棚门口,里面已经半满。   景弦好奇地四处打量,他其实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据他所知,一般的综艺活动,都会有很多品牌供应商之类,场内应该有不少广告吧,这个活动既然是快闪活动,显然是要保密,没有活动的相关logo,倒也说得过去,怎么就连广告也没有呢。   工作人员笑着介绍道:“这次的场地是圆形的,舞台在正中央,观众们围成一个圆坐。晚上八点开始,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是什么活动了,这次的活动是现场网络直播的。”又很恭敬地对云悠悠道,“云老师,你们的位子在第一排。”   “谢谢你。”云悠悠道谢,景弦也笑着点头致意。   工作人员连说不敢当,将他们带到座位上,他便走了。   周围的观众,大多很年轻,女孩子偏多,不过想也是,现在的综艺节目大部分都是由明星参与,来看的肯定是追星的女孩子居多。   女孩子们显然是非常期待,叽叽喳喳的,都在讨论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活动。也是听他们说,景弦才知道,这个活动昨晚才发起,且还不要门票钱,送小礼物,只是小礼物暂时保密,也不允许盗摄。大家听闻有这么好的事,住得远的,还包接送,自然是抢着来。   景弦是陪妈妈来的,其实没有太大兴趣,那边云悠悠正在跟一个小姑娘说话。景弦便看看录影棚里的设计与装修,中央圆圆的舞台,被幕布遮住,什么也看不着,只是看目前仅有的室内设计,粉色居多,看起来很可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不能带手机进来,如今的手机一族自是无聊,后来景弦隔壁的女孩也找景弦说起了话,景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等到大约七点半,室内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开始调设备了,也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众人纷纷振作精神,景弦隔壁的小姑娘太无聊,加之景弦长得好看,她还在和景弦说话。   但是两个陌生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话。   小姑娘当然是聊自己感兴趣的,问他:“小哥哥,你喜欢看网上八卦不!”   景弦微微笑道:“不太看。”   小姑娘热情道:“你知道今天最热闹的娱乐八卦是什么吗!”   “是什么。”景弦象征性地说了句。   “傅真真那个传说中的远房表弟的绯闻男友,原来还是个乐队主唱呢,据说在他们圈子里也可火啦,结果他是个gay!他和另一个人的接吻照都被曝光出来啦!他……”   小姑娘说得滔滔不绝,景弦却是愣住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进来时,没有人收他的手机,不过他本来也不会盗摄就是了。他原不打算拿出手机,引起他人不满,此时顾不上了,他立即上微博搜傅真真,其实也不用他搜,打开那个搜索页面,自己就弹出来了,还有Cyan的tag,景弦心里一惊。   他顾不得傅真真,先点进去Cyan的tag。   热门的就是一张昏暗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艾青映与谁,他自是能一眼看出。   小姑娘见他拿出手机了,凑过来,指着说:“就是这个!!”   景弦皱着眉,手指往下滑,热门排在第二的,竟然是当初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瞎写的帖子,说Cyan睡粉的那些,被人截图出来拼成九宫格,还用红色字体在图片上P了一些很难听的关键字眼。   小姑娘便正义道:“小哥哥你看!这个人私生活太糜烂了吧!他——”   景弦非常生气,忘记绅士风度,抬头看向她,严肃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声音中还有很重的警告之味,小姑娘看起来也就是云远山一般大小,被他给吓到了,明明刚刚听她说话的时候,还一副笑眯眯很好相处的样子!小姑娘回过神来,有点不服气,觉得这么好的一个小哥哥怎么可以为了那种人凶自己,越要道:“我又没有说错!他就是仗着长得帅,一边被傅真真包养,一边又去睡粉丝,还搞gay,他——”   景弦抬眸看她,眼眸冰冷:“闭嘴。”   “…………”小姑娘嘴巴微张。   景弦看网上那些东西看不下去了,难怪不来找他了!   景弦又急又气,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也不来告诉他!肯定又是怕惹他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此时,就连景弦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件事里面,他被拍到,被曝光到网上,竟然没有在他心里激起哪怕一丝丝的涟漪。   即便照片看不出是他,可这近一年来,他敏感到了极致,他本该很恐慌才是。   此时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满脑子都是担忧与生气,他起身打算立即走。云悠悠察觉到他要走,讶异地回头看他,拉着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妈,我这里发生了点急事,我必须要去处理。”   云悠悠有些怔愣,景弦和她说话,几乎从未用过“必须”这样的绝对字眼。   “妈,节目结束时我请人过来接你,对不起。”景弦面上有焦急,急匆匆说完,抬脚就要走。   云悠悠回过神,赶紧拉紧他:“不能等上一会儿?”   “不能了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景弦非常担心艾青映,不知道他正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为此事自责,或者又跟父母起了争执。   云悠悠便有些挣扎,该怎么办才好?挣扎间,景弦已经走了,甚至走到后几排座位,云悠悠起身,急步追上去,天大的急事,也得留下来把这半个小时给过了!   她在门口追上景弦,紧紧拉住景弦的手:“多多,你就陪妈妈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可以吗?”   景弦满脸抱歉,还要再说话,整个棚子忽然暗了下来。   一声弦响,棚内霎时安静,云悠悠心间不由激动起来,他们俩一同循声望去。音响里,主持人说道,直播将于一分钟后正式开始。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棚内又起了一点微光,台上的巨大幕布背后渐渐打上了光。   景弦不觉被吸引了注意力,所有人都看向圆形的舞台,忽地有个人影渐渐从下渐渐显现,显然是升降舞台上来的。那个人影在幕布后,看姿势,是个男性,且还很高,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把吉他,身前还有立麦。   景弦的脑袋忽然就变得晕晕的,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身影,非常的熟悉。   其余的观众们非常想知道这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那个影子出现在幕布之后,大约有一分钟吧,始终不见动静,观众又窃窃私语起来。   正是这时,响起了口琴的声音,与此同时,幕布后的人动了,双手举起,放在嘴边,显然是在吹口琴。   景弦的心一颤。   观众们再度噤言,景弦不知道,奔着追星而来的这些年轻女孩却大多数都认出了这首歌!这是即将上映的,傅真真的那部新电影的片尾曲!傅真真足够的红,实力也不错,背后资本雄厚,哪次有作品面世,不是轰炸一般的宣传?   偏偏她有足够牛逼的制作班底,每次作品也的确对得起那些宣传。   新电影上映,显然是要跟着宣传片尾曲、插曲等等。   这次的片尾曲也特别好听,一般这样的大制作,音乐也会有专门的合作歌手,歌手大多是知名音乐大师,这一回,傅真真新电影的片尾曲就没公布到底是谁制作,又是谁唱的,宣传的时候,署名全部都是空白。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傅真真自己就喜欢搞神秘,她出道以来一直走的是神秘路线。   她的新电影里的片尾曲,这么搞,大家自然而然就接受了,也没有过多去纠结背后到底是谁。   歌好听就成。   自三天前,这首歌正式发布,一个小时不到,歌已空降各大排行榜的第一位,至今还不曾下来。   景弦没有听过,他在某些方面是个老古董,他也很少听现在的新歌。   却不影响他发呆。   他听过太多遍艾青映吹口琴,他也最喜欢听艾青映给他吹口琴了。几乎是刹那间,他就辨认出了艾青映的口琴声,他不会认错!甚至这段曲子,都是艾青映的风格!   景弦有些慌乱,有些惊喜,还有些着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这首歌,原版里是没有口琴的。   此时吹了这么一段,大家都听得很陶醉,都觉得很好听。   一段口琴声后,幕布后的人影放下双手,渐渐移至吉他,手一扫,吉他声通过话筒传遍整个棚子。   扫弦的声音里,棚里许多小姑娘已经渐渐开始骚动。   傅真真的新电影,是部现代荒诞剧,以为是个喜剧,实际是个悲剧那种,却又用欢喜的场景遮盖住了真正的悲伤。   似是为了反衬悲伤,这首歌是真正的欢快。   观众早已不觉地跟着晃着身子,伸手跟着鼓掌,已有很多人猜测这次直播是与傅真真的新电影有关,也只有傅真真喜欢搞这样子的活动。   景弦却是丝毫不知,他也没有片刻的心神去想这些,甚至忘记身边陪同站着的妈妈,他只是盯着舞台。   他确信,那个人,一定是艾青映!   他不会认错!   艾青映要做什么?   偏那幕布始终不往下掉,景弦非常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这时,他原以为会缓缓落下的幕布忽然猛地掉落,“唰——”,棚内各式灯光骤然都照向舞台中央,那个人站在最耀眼的地方,现于众人眼前。   那人依然扫着弦、弹着吉他,双眸漫不经心地抬起。   景弦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视线迅速投往前排某个位置,那是景弦原本坐着的地方。此时他不在,那人眼中迅速漫上不解与诧异,竟还有恐慌。   景弦的心迅速地跳动。   那人已经开始用视线在棚内寻找起来,景弦再往前走几步。   终于,两人视线相对。   那人一愣,立即对着景弦灿烂笑开。   他又扫了下弦,一只手把着吉他,一只手握着立麦,唱起了那首,在场的人几乎都很熟悉,景弦却是完全陌生的歌。   但那是景弦最熟悉,而又最喜欢的声音。   艾青映全程都在笑,是非常快乐,而又璀璨的笑。   艾青映出现的瞬间,女孩们全都吓到了,网上关于他的“传说”,众说纷纭,他也的确长得太帅,面容令人一见难忘,谁都不可能认不出来。   本来棚内还有片刻的凝滞,随着艾青映开嗓,唱了几句,听到那与原曲里几乎一样的声音,大家似乎都明白过来了,太过好听,本人又太过好看,追星女孩本质都是颜狗,网上的流言立马全部抛之脑后,又跟着鼓掌、打拍子,甚至跟着唱。   大家还渐渐发现,明亮灯光下,这人握着立麦的手上,那个名为“弦”的纹身。更甚者,他们又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多多爱我”。   纹身的人很多,但如今最流行的无疑是花臂,抑或一些图案、花纹。   也只有老外爱往自己身上纹汉字了。   可是这人身上的那些字,又不生硬,反而字体是非常的好看,纹在他的身上,配上他飞扬的笑容,竟是万般合适。   歌声从来是最能打动人,大家渐渐沉醉其中,到了一半时,才又发觉,这个Cyan怎么就光盯着同一个地方看呢,眼睛都几乎不带眨的。   很快,就有人顺着他始终盯住的方向回头看去,一下就看到了站在后排空地上的景弦。   景弦自也是盯着艾青映看,心中既平静,却又汹涌。   什么想法都有,他想到艾青映的异样,甚至是妈妈的异样,想到这突然出现的所谓的直播活动,想到网上那些消息,心里有了些许的猜测。   这样的猜测,令他的心,被千万种情绪所填满,甚至已涌至大脑。   他好想回头看看妈妈,看看妈妈脸上的表情,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妈妈的意思?   这是妈妈和艾青映一起为他策划的吗?   妈妈竟然已经和艾青映见过面了吗?   他们是在担心他受累于网上那些消息,与曝光的照片?   他们是害怕他不开心?害怕他又受打击?   是这样吗?   他想问妈妈,想亲口得到答案。   可是他的艾青映还在对着他唱歌啊,他又如何舍得移开他的视线?   这样充满陌生人的棚子里,艾青映站在圆圆的舞台中心,仿佛站在星河中央,也站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也不在乎到底是什么歌。   只要是艾青映给他唱的,就全部都是唱给他听的情歌。   他与艾青映的视线之间,是绵绵爱意,是摄像机不停来回晃动,还有现场指导的导演,这一切都在告诉他,是的,这的确是现场直播。   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看这场直播。   也能够看到艾青映那双眼眸。   他多么希望镜头能够贴到艾青映的面庞上,好让所有人都看到,艾青映的眼里是他!   他从来不知道,那么惧怕陌生人眼光的自己,也有一天,是这样急切的需要他人的关注。   他想把艾青映藏起来,可他又想炫耀给全世界看。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那样欢快的歌,景弦却快要听哭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明白他身上的变化。   他终于找回了丢失快一年的自己,他的勇气回来了,且他变得更加勇敢。   他一点也不害怕,且再也不会害怕他人的眼光。   他竟然还能找回自己。   景弦的眼角已经开始变红,云悠悠缓步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景弦这才艰难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眼她,看到她双眼盈满眼泪。   景弦不由开口问:“妈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云悠悠揽紧他,眼中眼泪闪烁,看着他笑:“我的多多值得这一切。”   景弦吸了吸鼻子,没有哭,他不会哭的。   他再也不是那个曾经怯懦过的景弦了,他想告诉妈妈,他不害怕这些,他也想告诉妈妈,他真的非常感谢他们,感谢他们给予的这一切。   艾青映唱完了他的歌。   景弦抬脚就要往台上冲去,云悠悠适时伸手,再度揽紧了他:“听听他要说什么。”   景弦这才又站住,只见舞台升降机又往上升来,竟然出现了傅真真。   景弦非常不可置信,所以这次的事,就连傅真真,艾青映的妈妈也参与其中吗?他再回头看自己的妈妈,云悠悠示意他继续看。   傅真真打扮得漂亮极了,看起来依然是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站在艾青映身边,两三分相似的面容,可不就像是姐弟。傅真真笑着和观众、看直播的人打招呼。   主持人也从舞台边缘上来,笑着和她问好,和台下以及电脑、手机前面的观众问好。   随后主持人笑着说了些恭维的话,炒热场上的气氛后,才对傅真真道:“各位观众们一定都很好奇,真真这次突然举办这样一场的神秘活动,仅仅是为了宣传新电影吗?”   傅真真拿起话筒,笑得摄人心魄。   傅真真看向镜头,神色倒是平静,用好听的声音问道:“刚刚的歌好听吗?”   “好听!!!”观众们大声应和。   “这是我新片的片尾曲,自发行至今,无论是朋友,还是网友,都曾询问过到底是谁为我制作了这首歌。我什么也没说,倒不是我非要吊大家的胃口,是因为制作且演唱这首歌的人,他并不想让大家知道,尽管这可能会为他带来巨大的收益。”   傅真真侃侃而谈:“如今这个时代,很多人可能不会相信,真的有人可以无谓于这些,偏偏真的就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刚刚给你们唱了这首的他。”   傅真真看向艾青映,大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笑道:“他叫什么,很多人也都知道了,是的,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我与Cyan的事,网上议论纷纷,从昨晚到现在,很多网友斥责我不解释这件事。”   傅真真无奈地耸耸肩:“我还要如何解释呢?我说过许多遍,他是我的家人,却没有人相信。”   主持人适时问道:“所以真真今天是为了澄清绯闻?”   “不是,女明星有些绯闻,又怎么了哦?”傅真真摊摊手,差点要翻白眼。   台下的观众们不禁都笑了,云悠悠与景弦也都笑了,艾青映笑着也看了景弦的一眼,景弦的笑容变得更深,梨涡显现。   “那么?”主持人再问。   傅真真便叹气:“我是为了我的家人做这场活动。从我新片筹备的时候开始,Cyan就答应我帮我制作一首歌,量身定做,再合适不过。这样好听的歌,这么完美的合作,我们俩偏偏被人误会至此。误会便也误会,我是公众人物,理应接受观众、网友们的各样评判,我没有关系。可为什么还要污蔑、诋毁别人的感情呢?”   主持人显然事先套过词,又问:“那么这位先生,是有什么话要解释?”   景弦盯着艾青映。   终于轮到艾青映说话了,他都急坏了,他非常大方地拿着话筒说道:“倒也不至于是什么解释吧。”   “愿闻其详。”   “我只想说两句话。”   “您请说。”   “第一句,我是gay,我喜欢男人。”   台下哗然,尽管只是个网络直播,可有傅真真登场,又做足了噱头,还是这样知名的网络平台,此时到底有多少人在看这档节目,可想而知!   那么多的人在看,这样的社会,这个人竟然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这件事!堪称史上第一例了吧!   “第二句,我想告诉全世界,多多——”艾青映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艾青映看向景弦,景弦抓紧了妈妈的手。   艾青对他微微笑,缓缓道:“我想告诉全世界,多多,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收个尾,周末完结啦。 第55章 一直一直哦   景弦差点以为时间停止了,他站在时间的长廊里, 耳边只有那句话来回翻转。   艾青映这么一句, 显然说得全场的人都吓懵了。   主持人即便事先套过词, 这话一定没套, 她也愣在了台上。   只有傅真真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艾青映说完,笑着对镜头潇洒挥手:“我说完了,走了。”   他回头就走,临走时,“对了。”,他又扭头对镜头展露他的手臂,“我的多多,是个男人。”   景弦这才看到他手臂上的“多多爱我”。   脑中一热, 他甩开妈妈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越走越急, 艾青映余光瞟到他的到来,不由怔愣在舞台上。   景弦紧盯着他,越走越坚定。   他要站上舞台,他也要告诉全世界, 他有多么的爱这个人。   他才不怕。   他一点儿也不怕!   他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封存。   艾青映却不答应, 他站在台上出出风头也就算了,他们家景弦到底是知识分子,在这个社会, 还是能低调则低调。他今天高调这么一把,用云阿姨的话来说,那叫以毒攻毒,彻底治好上次吓出来的病。   他们没有其他原因,他才不要景弦明志呢。   他不知道,景弦不想明志,不是为了表达。   景弦也只是想让全世界知道他对艾青映的所有权。   景弦还没走到舞台边上,艾青映冲到镜头前,又从镜头里消失,直接跳下一米多高的舞台,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上去搂住冲过来的景弦。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随后,景弦便推开艾青映,想要往台上走,艾青映急道:“你别去,你别去!”   “为什么!”景弦还非要上去,两人之间扯了十来秒钟,艾青映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将景弦扛到肩膀上,大步往棚外走,走到一半,他回头,对着满场的观众愉悦笑道:“这就是我的多多。”   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眼光中,在傅真真兴奋的眼神中,在云悠悠欣慰的笑容里。   他扛着使劲儿挣扎还想要冲到舞台上的景弦,走了。   傅真真笑着再度说道:“既然活动已开始,我就给大家说说我的新片子,新片将于三日后上映,这次的片子……”   傅真真开始介绍起来,然而现场观众们的心跟猫爪子挠了一样,好想知道刚刚那个“多多”本来要说什么!   他们还算好的,围坐在网络面前看直播的网友们才要崩溃了,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听到Cyan的声音还在说话,现场的人惊呼又是为了什么?傅真真笑得那么兴奋又是为了什么啊???   网上为此事又闹了好几天,却再也没有人对此做回应。   如Cyan所说,他也的确只说了那么多。   且Cyan再没有在众人视野里出现过,也不知是他被封杀了呢,还是与从前一样,不爱出现在地面上?   倒是有人追到青映酒吧去听歌,反而看到过Cyan,被脸和歌声击中后,他的粉丝反而更多了。   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听到,那个“多多”到底是谁。   问现场看过的人,他们倒是亲眼看到的,各种描述那个“多多”到底有多帅多有气质,然而到底只是描述。他们的手机、相机非常严格地被保存在场外,谁也没拍到,那有什么用啊!   当然这些也都已是后话。   在这些后话发生之前,那天晚上,艾青映将景弦扛出录影棚,景弦委屈地都快要哭了。   艾青映把他扛到自己车里,抱着他钻进车后座,紧紧将景弦搂在怀里,先是一通狠亲。   严格说来,两人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   景弦本还委屈,被一吻点燃,两人抱着腻在车座里亲。   亲得气喘吁吁,景弦被艾青映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再啄着他,景弦这才再次难得委屈地说:“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我又不怕。”   “你和我不一样嘛,我脸皮厚,你要开会的!”   “开会又怎么了,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只因为我是gay,他们就不准我开会了?”景弦反问。   艾青映“哈哈”笑,非常惊喜,他没想到景弦的病真的好了。   虽说他也不知是因为这次的以毒攻毒,还是长期以来的潜移默化,但总归是好事!   他又亲亲景弦微微嘟起的嘴巴,轻声道:“我们当然不怕,可你愿意往后你出去开会,一大堆的人好奇地盯着你看吗?”   景弦想了想,他的确不害怕,可这样的场景的确很麻烦。   谁又乐意被当做猴子看了?   他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却还是不大乐意,艾青映又贴着他说:“你想说什么?现在告诉我吧?”   景弦想说“我爱你”。   可是吧,到了现在,逐渐冷静,两人又贴得这么近。   景弦忽然就不好意思说了,他“哼”了声,撇过脑袋:“我还在生气,不说了。”   艾青映再笑出声,再亲亲他,哄道:“那就不说吧,下次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景弦瞥他一眼,艾青映靠过来亲吻他的眼睛,两人又抱着滚到了一起。   录影棚本就在郊区,人少。   艾青映后来将车开到靠近田埂的地方,两人又车|震了。   景弦如今已经能够完全镇定面对,反正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两次了吧。   折腾完,两人抱着躺在一起,边听着车里艾青映唱的歌,边看着窗外天空中的星星。   景弦问起这次的事:“你什么时候和我妈妈见的面。”说完,有点不高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还特别担心呢。”   艾青映笑出声,又亲亲他,抱歉道:“前几天,阿姨去松江那边,就是我那天去你楼下给你打电话那天,然后就——”   景弦非常好奇:“那你们说什么了?我妈妈怎么就会和你一起配合?”   “其实你误会了阿姨的意思,阿姨说,当时……”艾青映一通解释,景弦越听越沉默,艾青映则也将他抱得更紧,“所以你不用担心了,也不要生叔叔阿姨的气。”   景弦也伸手紧紧搂住艾青映,轻声道:“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艾青映点头,也轻声道:“我妈妈和我说‘对不起’时,我也没有想到。”他将自己的脸贴紧景弦的脸,“多多,我特别能理解你。”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家庭模式,与父母的相处模式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这一点上,却又是极其的相似。   景弦叹气:“是啊,心里有很多情绪。”   “爸爸妈妈肯定是希望我们好的。”   “嗯。”   两人没再说话,艾青映知道景弦还需要缓缓,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景弦才又问他:“那你这次这样,是你的主意吗?”   艾青映笑了:“是阿姨的主意。”   “啊……”景弦非常吃惊。   “那狗仔盯上我了么,昨晚我发现我又上网了,还连带上了你,我就特别害怕你又陷入原先的情绪里,吓得给阿姨打电话,瞎说了很多办法。最后阿姨说,我们俩没有错,既然没有错,就该让全世界都知道。”   “……”   “昨天夜里,我,我妈,还有阿姨三个人在微信上连视频开会,商量这件事来着,开到半夜呢。”艾青映说着,不由笑出声。   景弦想象那个场景,跟着也笑了。   “阿姨说,以毒攻毒。上次没能近近地陪着你,这次陪着。”艾青映说完,低头看他,笑道,“似乎有用了?”   景弦笑着闭上眼,将头埋进艾青映的怀中。   景弦再问:“这次闹这么大,万一你被封杀了怎么办,现在不允许这么高调的。”   “嗨,封杀就封杀呗。我本来也不想上台表演,哪怕真要封杀到地心里,真不让唱了,我就唱给你听好了。”艾青映说着说着,也认真了,“我小的时候是靠着音乐的陪伴,熬过来的,我的确喜欢唱歌,每次非常伤心时,我就想,没关系,我还可以给我自己唱歌听啊。”   说着,艾青映再低头看景弦:“现在我长大了。”   景弦睁开眼,艾青映笑:“我长大了,再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你陪我啊。不论我唱什么歌,还有你听啊!那我就够了。”   景弦翻到他身上,去吻他。   是的,他会一直听他唱歌,一直一直。   十来天不见,两人恨不得就连在一起不分了,车也不想开,依然搂在一起窝在车里。   景弦的爸爸快回来了,事情已到如今地步,两家人免不了要见面。   艾青映想先去拜访景弦的爸爸,他有些紧张,景弦笑道:“我爸爸这个人是很好相处的,性格很好,对了,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尽管是在只有两个人的车里,景弦还是小声说话,把他爸爸向妈妈求婚的事告诉艾青映。   “!!!”艾青映顿时激动了,“叔叔也太牛逼了吧!!”   “噗。”景弦现在想到还要笑,却也不得不承认,“我也没有想到我爸爸还有这面呢,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妈妈比较严肃,反而我爸爸的性格是比较淡然、随意那种,堪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万万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艾青映瞄了眼景弦,见他一脸向往,不由问道:“你也很喜欢这种吗?!”   “喜欢啊,是个人都喜欢吧。没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将爱意告诉全世界吧?”景弦回眸看他,眼神柔软,“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太幸福了。”   这样就够了吗?   艾青映琢磨着,他也得给景弦弄点什么啊,只是他们俩毕竟是gay,不符社会主流,景弦又是那种工作,没法效仿叔叔了,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呢?   景弦已经又问起他的事来:“你的爸爸妈妈呢?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谁知道呢。”艾青映无奈,“懒得搭理他们俩,幼稚不幼稚。”   景弦则有些后悔:“到时候怎么和你妈妈打招呼啊……她是不是知道那些事?”   “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你妈妈知道我瞎误会,还生她的气,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比我还奇葩,才不会生气呢。”   景弦泄气:“可是她真的太年轻了,我今天又见到本人,还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你以前见过她??”   景弦这才把当初博物馆的一面之缘告诉他,艾青映这才明白:“难怪我妈也说你眼熟。”   “我也没想到我妈妈和你妈妈竟然是认识的。”   “还是CP名哦!”   “噗。”景弦再笑,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说长辈,不太好吧?”   “嗨!她们俩现在没准正手拉手地也说着我们俩呢!”   “是啊,又欣慰又担忧吧?”景弦是认真说的。   “算了吧,肯定在猜我们是在车|震!捂嘴偷笑吧!”   景弦气得坐起来就将他一通“揍”,直“揍”得他连连求饶。   当晚,两人的家长都没打电话过来,显然是不想打扰他们。   天快亮时,看不到星星了,艾青映开着车与景弦回松江。   两人一起洗澡,出来后,艾青映去给他烤土司片,景弦到阳台上给出版社的编辑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景弦礼貌道:“你好,我想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加一句话。”   “好啊!景老师您请说!是什么?”   “是——”   景弦抬头看了看天边朝阳,将那句话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 第56章 亲切会晤   景弦后来还特地仔仔细细地看了他手臂上新纹的“多多爱我”,有些心疼地问:“疼不疼?”   “疼什么呀!”艾青映得意地将手臂抬得更高, “好看吧?有两层意思哦!”   景弦笑出声, 没搭理他。   艾青映凑过来:“猜猜嘛, 猜猜是哪两层意思。”   “懒得理你。”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   景弦瞥他一眼, 起身要走, 刚起来,艾青映又扑过去,黏在他身上非要猜,景弦明明知道,却不想说,问他:“你知道我的小名为什么是‘多多’么?”   艾青映知道他是要岔开话题,却也的确好奇,只好上钩, 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不喜欢吃饭,我外婆愁死了, 希望我能多多吃饭。”   艾青映笑, 说道:“那我希望多多能够多多吃饭,也希望多多能够多多爱我!!”   景弦心道,都爱到这份上了,还要怎么爱呀!   当然只是心道, 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小名的事, 两人不免又说到外婆。   景弦有些郁卒地说:“外婆那里有些难办。”   老人的想法不好更改,舅舅舅妈们如果不理解,也就不理解了, 就好比他爸妈不会去管表姐们的人生一样,他们自也不会插手他景弦的人生。外婆却不是,外婆是养大他的人,外婆如果始终不同意,他心里会很难过。   可他也不想逼着外婆去理解他,对一个老人而言,这太难了。   艾青映理解他,安慰他,说道:“没关系的,就好似叔叔阿姨,他们最在意的还是你,只要你过得好,外婆终究会看开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   三天后,景弦的爸爸,景穗也回国了。   这些天的事,景弦的妈妈已经跟他说过,他们俩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那个年代,同学里也有男孩子偷偷地和同性谈恋爱,他们又不是愚昧之人,他们接受,就是接受了。   两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作为父母,自然要头一个支持。   景穗既然回来了,如景弦所料,还没等艾青映先上门拜访,立刻先表达想一起吃饭的念头。两个孩子都好成这样了,他们双方家庭见个面,也把关系确认一下,毕竟国内两个男孩子都没法领证,双方见面也算是认同与支持。   为此,云悠悠还特地去买礼物。   按照正经的男女情侣来说,头一回见面,除了要给红包外,长辈肯定是要送些金饰等类似礼物。俩都是男孩子,也就不分女婿、媳妇了,都当儿子吧。云悠悠想给艾青映买块手表,还咨询景弦的意见,看看买什么牌子的,想再给艾青映买个吉他。   景弦好笑:“不用那么麻烦,你就随便给他包一万块红包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云悠悠嗔道,“你是小孩子,你不懂这些,那我买块手表,再买个吉他。”   景弦赶紧叫住她:“妈妈你给他买个手表好了,他不挑的,你的眼光好,买什么,他都喜欢。吉他,我早给他买了,是定制的,过些时候才能拿到。”   云悠悠笑:“好,我不抢着和你送礼物。”   笑得景弦怪不好意思的。   双方家庭见面前,景穗和云悠悠还特地过来见了景弦,如景弦所说,他的爸爸的确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毕竟是爸爸与儿子的关系,涉及感□□宜吧,景穗也不好说太多,就说你妈妈说得都对,做得也对,就按照你妈妈说的来。   景弦又想到多年前他爸求婚那件事,忍不住笑出声。   云悠悠可能也猜到了,跟着他一起笑,笑得景爸爸只觉莫名其妙。   反而是艾青映这边不太好。   傅真真当初跟云悠悠谈话那晚,提到自小对儿子关照不够多,很后悔,也说自己与儿子的爸爸交流不够多,却没敢说他们俩根本就没结婚,更不敢说两人的奇怪关系。   她害怕因为自己婚姻的事,影响到儿子在云老师那里的印象。   傅真真不在意这些,但是似乎很多国内的家长非常在意对方的家庭,人家云老师家又是那种家世,万一云老师就在意呢!这不是害了儿子吗!   傅真真自己没结过婚,跑出国后,这么多年也很少见艾青映的爷爷奶奶,她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她没想到还要跟景弦一家吃饭。   人家是一家过来的,她总不能单独和艾青映去吧?   万一人家又误会了,认为是单亲家庭,对儿子印象不好了呢!   她的宝贝,不能承担这份万一啊!   景弦的爸爸,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呢!   傅真真还特地上网搜“景穗”,景弦的爸爸是知名学者,院士,头衔大把,一搜就一堆参加活动的照片,还有与夫人的合照,怎么看怎么相配,怎么看怎么恩爱。   她就牙疼了,不是羡慕人家感情好,她是烦自己的这些破事!   傅真真在屋里转了大半天,最后拍板,带上艾月白一起去吃饭!   她给艾青映打电话,交代他转告:“我把邮件发给你,你转发给他,要求他赴宴之前,必须全部背上了!到时候绝不能露馅,坏你的好事!”   艾青映无言以对:“就直接跟景弦他爸妈说得了呗,这算什么事啊?”   “不可以!!”傅真真尖叫,“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这样的家庭。”   艾青映顿了顿,倒是难得对傅真真温柔:“妈妈,在我眼里,你们也是最好的爸爸和妈妈。”   把傅真真感动得眼泪汪汪,哭了一场。   只是哭完之后,她依然表示,必须要瞒着景弦爸妈。   她的儿子必须完美。   艾青映私下里把这件事告诉景弦,景弦劝他:“你不要逼你爸妈了,我爸妈不在意这些的,即便是发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随他们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啊,可是我妈,唉……”   “她也是为你好。”   “你说就我爸这水平,他们俩这辈子还能结婚吗?”   “乌鸦嘴!闭嘴!”   艾青映将嘴巴的拉链拉上,心里却也是真的担忧。他的爸妈真的是有感情的,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年,谁也没谈过恋爱,没结婚。有才有貌的,过了最风华的年纪,都还保持单身,还能为啥?   他爸吧,被当年给吓怕了,不敢再提结婚的事。   他妈吧,其实已经没有阴影了,跟他这个儿子都这么好了,他爸偏还活在过去呢。   艾青映摇头,这些破事,他是懒得管了。   景弦却将这件事记到心里,如果鸭鸭的爸妈是有感情的,为什么还要蹉跎时光呢?他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却也打算见过鸭鸭的爸妈再说。   到了礼拜天,大家相约某家私房菜馆。   原本,景弦与艾青映都考虑过,是否就在家里吃算了,反倒是家长们认为,第一次,正式些,在外面吃,下次再到家里吃。   出发的路上,景弦家,是景弦开车,妈妈坐在副驾,爸爸坐在后座。车里气氛挺不错,大家笑着聊聊天,景弦是有点紧张的,但也还好,尚可控。不是他不够重视,而是他生性如此,他没再去看过心理医生,却自觉病快好了,往日的沉稳、自信自是全都回来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从前还吃傅真真的醋来着。   据艾青映交代,傅真真不知道这件事,他才不信呢,艾青映一定和傅真真说过。   景弦开车是很稳的,一家三口稳稳当当地往目的地前进。   艾青映这边却是鸡飞狗跳。   艾青映今天打扮得别提多帅了,黑西装加领带,烫过的小卷毛临时都给拉直了,也临时染黑了,刘海全部梳上去,五官更显飞扬,特别用了冷调香水,光彩照人程度和新郎官有的一拼。   他们家是司机开车,艾青映根本就不想掺和那对中年男士与女士的事,想坐在副驾。   傅真真死活把他拽回来一起坐,后座再宽敞,坐三个人也多少有点挤,尤其今天的傅真真盛装打扮,就怕毁了特地吹好的发型,坐在那儿不敢动,艾青映被拉着坐在他们俩中间,难受死了。   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艾青映才懒得说,低头自己看手机,骚扰景弦。   景弦偶尔回复他。   艾青映的手指飞快地跳跃,傅真真生气叫他:“宝贝!”   “干什么啊。”他头也没回。   “你警告你旁边那个人,不许看我!”   “……”艾青映无奈道,“你至于吗?”,却也的确转头说了,“我妈让你别看她。”   艾月白这时开口:“我就看看。”   艾青映再扭头,转告:“他说他就看看。”   傅真真更生气:“你转告他,再看就滚蛋!”   艾青映回头转告,艾月白再道:“我看的是窗户上的风景。”   艾青映告诉傅真真:“他说他看的是窗上的风景。”   傅真真还真的看了眼窗户,窗面上是她的影子,背后,另一个影子在盯着她,她气得直吸气,也不再说话了。   艾青映暗自偷笑,他怀疑人家前头的司机小哥也在笑话这对中年男女呢。   他们特地提早一个小时出发,就怕景弦一家先到,到了之后,他们先去包间看了一圈,艾月白这个时候倒是负责,就连菜单也拿过来仔细问了遍,又小心叮嘱了许多,看他还挺负责的份上,傅真真在一边没有再给脸色他看。   景弦到停车场后,艾青映得到消息,一家三口就赶紧出去了。   出包间前,傅真真忽然深吸一口气,父子俩都回头看她,傅真真再吸一口气,上前,用手挽住了艾月白的手臂。   艾月白直接僵住了。   艾青映愣了会儿,开始笑:“哈哈哈哈哈……”   傅真真瞪他:“都是为了你!!你以后要孝顺妈妈!”   艾青映还没说话,艾月白接得好:“他不孝没关系,我们再生一个。”   “……滚!”   艾青映笑得弯腰,傅真真非常尴尬,艾月白回过神来,倒是非常高兴了,还用另一只手握住傅真真的手臂,好像怕她摔跤,看起来是夫妻间的正常举动,傅真真不能接受,正要将他推开,艾青映道:“快点快点,他们要来了!!”   傅真真再深吸一口气,脸上已是得宜笑容:“走吧。”   一家三口走出包间,艾青映在前面大步带路。   傅真真看着艾青映高大而又利落的背影,长腿长脚走得急切,而又恣意欢快,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莫名很想哭。其实她是个非常爱哭的人,所以哭戏总是演得极好。儿子就这么长大了啊,这么帅,这么高,又这么能干,可她几乎从未付出过什么,从未参与过儿子的童年与青春。   想到这里,她就将艾月白的手臂挽得更紧了,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   艾月白回眼看她,轻声道:“我一定不丢儿子的脸。”   傅真真没有骂他,更是难得“嗯”了声,话音刚落,景弦一家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他们俩笑着也一起迎上去。   会晤堪称是非常成功的。   主要是两个妈妈聊得非常开心,两个爸爸也很爱妈妈,自然也开心了,场景不仅融洽,甚至有些热闹。   景弦初时见到艾青映的父母,温润地笑着打招呼,因为肃穆惯了,倒也看不出不自在,傅真真也是这时才知道景弦的工作,想了想,也“哎呀”了声,显然也是彻底想起曾经见过景弦一面,傅真真本来就很喜欢景弦,见了本人自是更喜欢,她又不是景弦一家那种内敛风格,直接挽住景弦开始夸。   用词看似夸张,偏偏又是傅真真心情的真实写照,叫人没有半点不自在。   景弦暗自笑,其实艾青映和他妈妈真的很像。   艾月白,同样是热情而又真实,与景弦的爸爸聊着天,不时还能跟景弦聊聊工作上的事。   吃饭的桌子是圆桌,他们六人原本是这样坐的,景弦、艾青映、傅真真、艾月白、景穗、云悠悠,刚好围成一圈。   菜还没上呢,互相打过招呼的他们,立马就换了位子,变成云悠悠、景弦、傅真真、艾月白、景穗,傅真真挽着景弦的手一直不舍得放,笑得别提多高兴了。   你问艾青映?   他出去催菜啦。   艾青映还是很紧张,虽然景弦的爸爸的确如景弦所说,很好说话,面带笑容,眼神却是非常、非常敏锐,也不是他爸爸刻意吓艾青映,实在是他爸爸看学生看习惯了,难改,幸好景弦的妈妈拍拍他,笑着叫艾青映:“青映,快过来。”   青映看着两个妈妈把景弦挤在中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儿塞。   他爸发话了:“青映,你坐到景叔叔旁边,陪叔叔说说话。”   您可真是我亲爸啊!   艾青映心道,却也知道,这才是正常的,他虽说还有些忐忑,也是笑着的确坐到了景穗的身边。   景穗说话慢悠悠的,艾青映就怕他问自己念不念书,再问上学的事。   他的成绩其实挺好的,只是上学实在没意思,他就退学了,他怕景穗叔叔这样的人,会认为他不好。然而景弦的爸爸也到底不是常人,听说他提早退学了,点点头,竟然说道:“当断则断,不错,有魄力。”   “……”艾青映沉默了。   “噗。”景弦低头笑,景弦笑完,抬头继续笑着和两个妈妈说话,艾月白偶尔插几句话。   艾青映只好继续陪着景弦的爸爸说话,菜逐渐上了,也没吃多少,莫名其妙地就喝上了,艾青映本是那个倒酒的,倒着倒着,他自己反而倒了。景弦妈妈朝他爸爸示意,别灌了。   景弦爸爸笑眯眯,和气道:“没事,青映还能喝呢。”   艾青映撑着桌子,立起脑袋,声音吞山河:“喝!叔叔!我还能喝!”   他一把扯了自己的领带,往后一抛,拿起酒瓶:“叔叔,再来!”   景穗点头,夸赞:“好!有魄力!”   艾青映立马更飘了,景弦看不下去了,捡起他的领带放好,上前来,扶着艾青映,说道:“爸爸,别喝了,他本来就很少喝酒,根本就不能喝。”   艾青映睁开景弦的手,仰头看他:“我可以喝的!!”   喝你个头!   景弦想把他给拉走,艾月白道:“景弦,没事,让他喝。”   傅真真也笑道:“没事的,让他喝!”   艾青映更是豪迈:“喝!!”   景弦抬头,他爸爸依旧笑眯眯,景弦差点也气倒,这叫什么啊!   艾青映已经扑过去抢着酒杯继续喝了,又喝了大约半斤白酒吧,艾青映都快趴到地上了,是醉得特别彻底,景穗才道:“不喝了。”   艾青映趴在桌上,努力想要撑起身,睁开眼,胡乱道:“叔叔,我还能喝呢……叔叔……我可有魄力了……叔叔……”   “今天的酒够了,叔叔看到你的魄力了。”景穗又示意景弦妈妈也过来扶他,景弦早已紧紧搂住他,心疼死了,更是无语,什么魄力不魄力的!   哪料这个时候艾青映伸手,去抓住景穗的手,醉得舌头直打结,却是说道:“叔叔,你同意我跟多多了么?”说完,又道,“你一定要答应啊,多多担心死了,就怕惹你们失望,害怕对不起你们,我说,我们喜欢上彼此没有错啊……叔叔,你答应了吗?多多可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跟阿姨答应了吗?我以后会对多多好的……喝,再喝!叔叔,阿姨——”艾青映说着,还要回头去找景弦妈妈,人还没找到,就口齿不清地说,“阿姨,我一定对多多好……”   景弦差点就要哭了,爸爸妈妈们也都安静了。   景穗灌艾青映酒,就是为了看他人品,一个人醉后的品性才是真正真实的。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实话,但凡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顺顺遂遂地过完一生?   这条路在国内实在难走,他们俩也是没办法,爱孩子的心胜过一切,心底深处是有些不甘愿的。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愿都散了。   当然了,这些父母里头不包括艾青映这两个奇葩的爸妈。   傅真真靠在云悠悠怀里正哭着呢,她好感动啊,这就是真爱啊,她亲眼看到了爱情啊。艾月白赶紧上前,煞有其事地说:“快别把云老师的衣裳弄脏了。”   “没事没事。”云悠悠也抹着眼睛呢,但人家老公来抱了,她总不会拦着吧?她立即松手,把傅真真给艾月白,艾月白用力将傅真真给抱进怀里,傅真真立马不伤心了,咬着牙,却又不能骂,只能继续抹眼泪。   那头,景穗叹了口气,反手握住艾青映的手,镜片后犀利双眼的眼角竟也微红。   他用力握了握艾青映的手,说道:“叔叔阿姨当然是答应的,你们以后好好过。”   艾青映立马开始傻笑,傻得没了边界,景弦又被他给气笑了。   景弦还没说话呢,坐在椅子上的艾青映扭头看景弦,眨眨眼,迷迷糊糊地撒着娇说:“多多,多多多多,抱抱我,抱抱我!!”   云悠悠也“噗”地笑了,景穗也露出笑意。   景弦脸都红了,当着爸妈的面,也太那啥了吧!   “不抱!”他立即残忍拒绝。   “呜呜呜呜呜……”喝醉的艾青映开始耍赖撒娇。   景弦被烦死了,只好又伸手搂住他:“好了,别闹别闹了!”   “没有闹呀。”艾青映蹭在他怀里,再也不愿意动了,过了十分钟再一看,好么,睡着了。景弦松了口气,好歹睡着了,不然下一步应该就是要亲亲了!   这顿饭也就算吃完了。   由于艾青映被灌得太早,云悠悠的红包与礼物也不好亲自给了,只好当着他爸妈的面,交给景弦道:“多多帮青映收着吧。”   他们送给艾青映的,除了景弦妈妈准备的这些,还有景弦爸爸亲手作的一幅工笔画,左侧提了诗句,还是首藏头诗,点了他们俩的名字,盖了自己的私印。画上是鸳鸯,景弦再仔细看看,颜色不对,原来不是鸳鸯,而是鸳鸳,都是雄性。   好吧,景弦也有点服气了,难怪他爸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来,看似淡然平和的高傲世家派头背后,原来也是这么可爱呀。   总之,景弦非常喜欢,而又惊喜。   傅真真自也有礼物送给景弦,她给了一个红包,很厚,一个精致的盒子,很重。艾月白送给景弦的,是两本明朝的古籍。景弦拿在手里仔细看,艾月白笑道:“是家里收藏的,不是什么大师之作,但也是那个年代留下的东西,都是孤本,还算有些意义,你留着玩吧。”   景弦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东西了,他们家也有传世的珍本古籍,外公爷爷都送过给他。他小心翻看这两本,一本是手稿集,另一本是书信集,的确都是普通文人之作,可这样的普通人留下的东西,更值得去做研究。   艾月白看景弦是真喜欢,笑道:“下回来家里看吧,家里很多,都是你们的。”说着,他就看向景穗和云悠悠道,“亲家,什么时候来我们家里吃饭?”   景弦爸爸和妈妈自然是立即应下,也约他们来自己家里吃饭,其乐融融地分别约好了时间。   傅真真独自扯着面纸,不想去艾月白的家里,心里不痛快,可为了儿子,也只好忍了。   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艾青映又醒了,听到他爸说什么古籍、文物,他又献宝地说:“多多,我家里东西可多啦,你要是没班上,我给你开个私人博物馆!!我们不怕!!!”   他可真能!偏偏艾月白点头:“不错,可以。”   景弦无言以对,好吧,艾青映跟他爸爸也很像!完美地继承了他爸妈的各项特点!   艾青映再乖乖道:“多多,我家还有上次我们在博物馆看的那种床呢,你说叫拔步床,那我拿出来,我们——唔唔唔——”   景弦一把捂住他的嘴,实在是不敢再听他胡说八道了。   四位长辈这个时候倒是一致地看着他们俩笑了。   “呵呵。”景弦干笑。   艾青映的爸妈顺路把景弦爸妈带走了,可能也要再聊聊?   景弦拽着小醉鸭上自己的车,艾青映已经醉得彻彻底底。   景弦用力将他按进车里,他也没醒。   景弦坐在驾驶座上,看睡得既熟,却又皱眉很难受的他,再度想到艾青映跟他爸妈说的那些话,上前,轻轻地亲亲艾青映的上嘴唇。   他的宝贝鸭鸭辛苦了。 第57章 那座山   两家就这样热络起来。   世上的很多事就讲究个“缘”字吧,例如性格、生活相差到南辕北辙去的景弦能与艾青映碰上, 还能有这样的经历, 偏偏他们两家的父母还真的能聊得起来。   景弦与艾青映都很忙, 平常还真抽不出太多的空。   两家父母其实也忙, 但他们的社会地位已在那里, 是完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他们反而开始聚起了餐,据艾青映汇报,最近每周,两家长辈都要一起吃饭。   景弦就很好奇:“你妈妈怎么办?”   艾青映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我妈每周都要和爸见面,假扮夫妻,要气死了, 又害怕被你爸妈发现他们俩没结婚,影响到我。”   景弦敲他一记脑袋:“不许笑你爸妈。”   “他们活该呗, 瞎折腾。”   除此之外, 景弦与艾青映的生活倒是与从前一样。   或者说,严格说起来,其实还是有点小变化的。   景弦觉得如今的自己,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就连脚步都不自觉变得轻盈, 他们自己看不大出来, 天天与景弦同居一室的同事们也没有发现。反倒是有一回,景弦去前面博物馆的展厅里有些事,遇到几位半年多不见的同事, 他们打了招呼,纷纷好奇打量景弦,且看他看得有些久。   景弦也不知他们在看什么,或者还是为快一年前的那件事?   景弦已经看开了,他爸妈都觉得没问题,他自己也觉得没问题,他喜欢的人更觉得没问题,他有什么好怕的?   看就看呗,人生在世,还不许别人看吗?   景弦朝他们笑笑,转身继续去忙。   景弦走后,那几个同事小声说话。   “半年多不见,景弦怎么越发好看了?”   “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说,他是交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你们少说几句吧,景弦人不错,刚刚还跟我们笑呢,别背地里说人家。”   “就好奇嘛,他现在真的也太好看了,不会描述。”   “也是,原本他是那种很肃穆的人,是因为春天吗?身上仿佛带着春风似的,叫人看着不由就想笑。”   “哈哈哈,就你会描述!!”   “那我还是希望他交男朋友吧,交女朋友的话,也太羡慕了吧!他第一次开讲座的时候,半个楼的女同事都去看,把报告厅挤得水泄不通,那盛景,我还记得呢。对了,你们知道景弦爸爸是谁?妈妈是谁?我上次看到……”   “哇,果然嘛!”   几个女同事,惊呼着,笑哈哈地边说边走,很快就与景弦越走越远,话题也越说越远,早已与景弦没有关系。   已经回来上班的刘心语听到他们的话,回头望着景弦离去的方向,不由开始咬嘴唇,咬得都快出血了,她还是在咬。   景弦后来见到过一次刘心语,是在停车场。   他正要上自己的车,车前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景弦好奇地回头看去,发现是她,景弦脸上原本的笑容立刻没了。   景弦又不是活在真空里的人,从小到大,遇到过很多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有些给他道过歉,有些和解了,有些经年不见,景弦几乎都没有放在心上,包括刘心语那个闺蜜,他也没放在心上,哪怕也是当面指着他骂的。   不值得。   可是他非常讨厌刘心语。   就是单纯的讨厌,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恶心的女人。   这是个教训,也是给他警醒,告诉他一定要相信自己,要勇敢,要相信身边的爱意。   景弦对她没有好脸色,却也不至于做出翻白眼那样的事,他直接上车,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刘心语在他车前站了会儿,让开身子,景弦开车走了。   景弦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如果这次刘心语再搞事,他不介意也“仗势欺人”一次,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当然,刘心语如果改过自新,再也不来烦他,那是最好,大家都好。   刘心语望着景弦开走的车,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那些同事们说得是真的,景弦真的越来越好看了,景弦也离她越来越远,她变得越发的自卑。   景弦真的谈恋爱了吗?是和那个乐队主唱?   其他人可能认不出那个人,迷恋景弦迷恋到已经疯过一次,可能还会继续疯下去的刘心语能透过一个下巴就认出,那个人是景弦。   刘心语这几天躲在单位门口,果然看到过那个主唱来接景弦,她就更确信了。   她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景弦离她越来越远了,她该怎么办?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景弦在一起了。   她生病了,她也没有以前漂亮,景弦却是越来越优秀,她更配不上景弦了。   景弦一定非常讨厌她吧,刚刚景弦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头痛欲裂。   景弦本来还有些不大高兴的,因为看到刘心语,回家的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听到对方笑盈盈的声音,他的心情才又好了起来。   这次的事情是个契机,于他,于艾青映,同样于他们的父母。   他的父母比从前更愿意关心他,也可能是他的终身大事算是定下来了?父母忽然也安定许多,妈妈不时也会给他打电话,聊聊天,分享一些生活里的事。   这会儿,他妈妈约他到一个地方,他去了发现,是个摄影工作室,装修得很有格调,在一个小洋房里。   妈妈已经到了,在和工作室里的人聊着天,他到后,听了几耳朵就听明白了。   他们近来也是难得松快,两家人相处得又好,打算一起出去旅游。他妈妈心中一动,就想着要不去拍点旅拍什么的,恰好快到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   他妈妈笑道:“我和你爸爸结婚时,很快有了你,之后又匆匆继续念书,还真没有时间拍婚纱照。”   景弦笑着点头,认为这个主意好。   这家工作室拍照,风格都是量身定做,他妈妈就叫景弦帮她参考参考,景弦想了想,参与到讨论当中,说得很愉快。说到一半,云悠悠道:“对了,我问问青映他妈妈,要不要一起。”   “…………”景弦阻止道,“要不还是别了吧?”   云悠悠笑道:“你不懂。这种事情,他妈妈一定会喜欢的,她是个热闹的性子。”   景弦心道,这次,她是真的不喜欢啊!!   然而云悠悠已经笑着给对方打去电话,云悠悠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这样热忱而又关切的话语,景弦都能想到傅真真的表情,傅真真当然不好拒绝,应下了。   云悠悠笑道:“我说的吧?”   景弦暗自好笑,他觉得,艾青映的妈妈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多痛苦呢。   聊完,回去的路上,傅真真又打来电话。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可能不好请外面的摄影师,她自带团队,问云老师可以不可以。   云悠悠自是答应了,那头定金已经付了,云悠悠抱歉之后,没要人家退回,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艾青映知道后,又是一通笑。   他甚至道:“阿姨真的没有发现真相,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景弦无语:“我妈妈是真不知道。”   “没有想到啊,艾月白先生,竟然也有做演员的天赋!他们俩,这阵子假夫妻演得不错嘛!”   景弦想了想,幽幽道:“难道没有另一种可能?”   艾青映也想了想,看他:“假戏真做了?”   “你爸妈本来就有感情的好吧!”   艾青映沉吟片刻,点头:“没准还真是,这么一想,我妈有好几个月没出门工作了。她以前讨厌我爸,不想见到他,都是直接走人的。”   景弦笑:“没准你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艾青映倒在他怀里,装哭:“哎哟,这孩子以后还不是我带么!他们俩肯定顾不上,我小时候就不顾我。”   景弦摸摸他的卷毛:“挺好的呀,小孩子很可爱的。”   艾青映回身看他,看了半晌,有些可惜地说:“如果我会生孩子那就好了,我给你生一个,一定超级漂亮可爱又聪明。”   “噗。”景弦继续玩他的卷毛,“为什么不是我生呢?”   “生孩子这么痛苦的事,我怎么舍得让你来。”   景弦非常感动了,艾青映扑过来,轻声呢喃:“我们来造小孩儿~~”   景弦意乱情迷地,事后才想到,他们俩本来就没法生孩子的,艾青映瞎说就算了,他还瞎感动,简直是哭笑不得。   爸爸妈妈们很快便一同出游去。   此时已是六月末,景弦看着书桌上的日历本,在算着日子数爸妈们什么时候回来,他好去接的时候,忽然发现,五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竟已过去一个月。   这是个他曾以为会记住一辈子的日子啊。   是他被刘心语冲上来污蔑的那天,是他被耻辱包围的那天。   景弦也有些懵了,他把日历翻到上个月,在右下角看到那个日期,发了许久的呆。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的病,似乎真的好了。   曾经以为终身都难以跨越的那座高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已经翻越。   刘心语又出现过几次,景弦更是视而不见。   倒是同事好心告诉他这件事,林同事还担心道:“你要小心点呀,我们俩都觉得她的眼神看人还毛毛的。”   “是啊是啊。”徐同事点头,“她又不是程雪那种,她是考进来有编制的,不犯原则性的错,单位是不可能开除她的,她这几天老在我们单位门口那一圈晃。”   “我知道,没关系的,你们放心吧。”景弦笑道,“我还怕她上来打我不成?”   “不是啦,我们是害怕她又胡说八道……”   “那就说去。”景弦完全无所谓了。   同事们其实还是很担心的,不过看景弦这样,她们也不好多说。   担心倒也不无道理,因为没几天后,刘心语就来发疯了。   刘心语是正式员工,几乎与景弦同年进的单位,只是办公区域不在一起。景弦刚来工作没多久,第一次开讲座时,如其他同事所说,的确有半个楼的女同事都去看他,那天的报告厅挤得的确全是人。   一见钟情的起点很浪漫,本质却是有点肤浅,大多是因为容貌。   一见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想要永远浪漫,除非拥有契合的精神、灵魂。   那天因为景弦外貌而对他有所好感的人估计不少,但大多也不过如此罢了,不熟悉,没有交流,这样的好感顶多几天也就没了。   刘心语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景弦,她的确是能够欣赏景弦的人,欣赏的不仅是他的相貌,更是精神与灵魂,只可惜这个开头没有引来好的发展。   得不到,不想放弃,索性毁灭。   刘心语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就会愤怒于真实现实。   因为一年前的事,景弦与刘心语在单位里都很有名气,几乎大家都认识他们。   刘心语已经回来上班,她的领导也不可能真不给她安排工作,那样更是刺激她。   某个刘心语和同事、领导来景弦他们这里开会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另一个会议室出来的景弦和同事们。   景弦眼神也没给一个,笑着和同事们说着话,直接擦身而过。   刘心语的同事们互相对视几眼,其实什么也没说,更因为站在刘心语背后,她甚至都看不到的。偏偏她是个疯的,这些天,景弦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她突然就激动起来了,回身就大声喊:“景弦!!”   景弦连脚步都没顿,直接往前走。   刘心语的同事们这才缓缓回神,上前就去拉刘心语,拉着她要走。   刘心语将人一甩,怨恨又出来了,站在原地,吼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凭什么讨厌我!你又凭什么!你不就是个同性恋吗!你以为我喜欢你吗!你以为我愿意多看你一眼吗,你——”   景弦回身看她,眼神冰冷。   刘心语的话戛然而止。   整个走廊安静了,同事、领导们,或尴尬、或愠怒,却是都没人再说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景弦冰冷的双眸里,却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纸面一样的平静。   景弦正要开口,手机铃声打破走廊的安静。   大家再度循声望去,是景弦的手机。   景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便赶紧接了。   走廊太安静、太安静了,大家都能看到景弦皱紧眉头,再听到景弦说:“我现在就过去。”   景弦挂了电话,又瞥了眼刘心语,回头跟身边领导说了声,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啦。 第58章 我的爱情   外婆在家里浇花时,踩到水渍, 摔了一跤。   年后, 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好, 四月份的时候, 外婆已经能下床走动。进了六月, 外婆就不允许孩子们再在家里陪她,保姆阿姨就够了。正好景弦的爸妈后来也从国外回来了,这阵子他们俩去外婆那里去得比较多。   今天,长辈们都忙,景弦的爸妈也都在外旅游,家里只有保姆阿姨。   外婆摔得有些严重,自己躺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保姆阿姨给舅舅、他的爸爸妈妈们都迅速打了电话, 舅舅们已经往家里赶去,舅妈也叫了救护车去, 景弦的妈妈还是立即也给景弦打了电话。   因为博物馆是离外婆家最近的。   景弦飞速跑到停车场, 开车往外婆家赶,他没有多想,路上立即也给艾青映打了电话,叫来一起帮忙。艾青映在酒吧排练, 离得也近, 十分钟后,他们俩几乎是同时到了外婆家门口。   外婆如今还住在学校当年的家属院,都是两层的小楼, 红砖白墙,都有些破旧了,却有独特的年代感。   邻居也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只是年纪也都大了,知道外婆摔伤,纷纷着急地过来看。他们俩到的时候,邻居的爷爷奶奶们正试着小心把外婆从地上抬起来,刚把她抬到阳台边的沙发上,大家松了口气。   阿姨听到院子里车子的声音,从窗户里看了眼,发现景弦到了,眼睛一亮,立即跑出来接他,却也看到景弦身边,陌生的艾青映。   景弦也来不及解释了,艾青映也没有心情同阿姨打招呼,直接跟着景弦跑进去。   “多多来了!多多来了!”爷爷奶奶们看到是景弦过来了,也都迎出来,一同看到艾青映。景弦去年那件事,闹得并不小,他虽说不是知名人士,却也不是籍籍无名者,圈子就这么大,这些爷爷奶奶几乎也都知道。   此时见到景弦身边的人,他们都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儿干的恶毒老人,却也不由对视几眼。   景弦很急,却也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他心里一点不适感也没有,对他们道谢后,就赶紧上前了。艾青映朝他们恭敬地点点头,跟在景弦身后跑了。   爷爷奶奶们也跟着往阳台那边去。   外婆痛得脸色煞白,还有两个奶奶陪着她。   “外婆……”景弦难过地跑过去,“没事,外婆没事。”,外婆煞白着脸,却也尽力笑着安慰景弦,“等等去医院就没事了,不担心啊,不担心——”,外婆说着说着,也看到了艾青映,心中一个迟疑,还是问道,“多多,这是——”   跟着走来的爷爷奶奶都看向他们俩。   景弦非常大方地说:“外婆,是我男朋友。”   不谈是外婆了,其他爷爷奶奶、保姆阿姨纷纷大跌眼镜,可能是没想到他能直接说出口吧?   景弦看向艾青映,艾青映也在看他,眼睛隐隐发光。   景弦淡淡一笑,忽然就安定下来,他弯腰对外婆轻声道:“外婆,舅舅那边估计还要二十分钟呢,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艾青映点头:“是,外婆,我背你过去吧!”   外婆还没回过神,景弦对艾青映道:“你过来。”   艾青映上前,直接背对外婆弯下腰,景弦朝旁边的两位奶奶道谢,再道:“来,外婆你把手伸过来,环住他的脖颈。”说着,景弦伸手去帮外婆。   两位奶奶不知不觉起身,这么一动,凝滞的屋里也动了。   到底是外婆的身体最重要,有几位奶奶都上前来帮忙,帮着把外婆轻轻放到艾青映背上。艾青映直起身子,也没多说话,直接往外走了。   “谢谢爷爷奶奶们!等外婆回家了,我再上门道谢!你们在家里喝点茶吃点东西吧!”景弦朝保姆阿姨示意。   阿姨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等你舅舅他们到了,我再去医院!”   “好。”景弦回身跑了。   景弦开车,艾青映在车后座陪外婆,很快就将外婆送到医院。   外婆全程一句话也没说,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气得。景弦暂时都顾不上,最要紧的是先把外婆送去治病。小舅妈路上就接到景弦的电话,早就带着同事们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们俩一到,立即就将外婆给担到救护车上,送了进去。   小舅妈同样也看到了在一旁帮忙的艾青映,看向景弦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转身先进了医院。   半个小时后,舅舅们也都到了,外婆的腿骨折,在做手术。   景弦、艾青映和小舅妈都在外等着,会和之后,舅舅们问清楚外婆的情况,自然是一起在等,得知外婆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大家都松了口气,这时,便有了空闲去看景弦身边的艾青映。   艾青映朝他们笑笑,景弦主动介绍道:“这是艾青映,我的,男朋友。”   饶是舅舅们,也不禁面露惊色。   景弦再分别介绍:“这是大舅舅、大舅妈,大舅舅家是两个表姐,一个在英国,一个在北京。这是小舅舅、小舅妈,远远是小舅舅家的孩子,远远还有个弟弟,在念初中。”   艾青映笑着打招呼:“大舅舅、大舅妈好,小舅舅、小舅妈好,我是艾青映。”他也看了眼景弦,“我是景弦的男朋友。”   “…………”舅舅、舅妈们面面相觑,手术室外,相对而言是安静的,可是身置医院,身边不时有人经过,完全安静本不可能,此时倒是静谧到了极点。   半晌之后,大舅舅才犹豫了片刻,问道:“多多,你爸妈,他们——”   “我爸妈回来后,就见过他了,也见过了他的家人。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就告诉你们的。”景弦说得大大方方,始终面带微笑。   舅舅们再互相看了看。   俗话说得好,各家自扫门前雪,再是亲戚,关系也的确好,人家爸妈都觉得没关系的事,他们有什么权利上前去干涉?   气氛松融了些。   舅舅们也有空仔细打量艾青映了,两个舅妈首先就在心里赞了声长得好,并互相看了看,舅舅们倒是没太在意他的相貌,大舅舅和蔼地问:“多大了啊?”   “我28岁了。”   “哦,比我们多多小四岁?”舅舅又问,“是在哪里工作啊?哪所学校毕业的啊?”   大舅妈不悦地将他往边上推了推:“你查户口哪?”   “我问问还不行么!”   “你别吓到人家!”大舅妈对艾青映笑,“别理他!”   景弦和艾青映一起笑了。   艾青映笑着说:“没关系的,大舅妈,我高三之前一直在国外上学,在音乐学院上过一个月的学,后来自己退学了,有个乐队,还开了几家livehouse。”   舅舅们又震惊了,家里出个云远山就很不容易了,又来了个更搭不上边的。   不过再想想,景弦的爸妈都答应了,大舅舅吃惊后,并未说那些扫兴的话,只是好奇问:“那你怎么和我们多多认识的?”   艾青映笑着看向景弦,景弦有些不自在地说:“呃……反正就是认识了呗。”   说话间,云远山也过来了,看到艾青映也在,自然也是吃惊,吃惊过后她立马高兴了。   听到他们刚刚的话题,云远山说:“说起怎么认识的,还多亏我呢!”   大舅舅就笑着问她:“哦,怎么靠你了啊?你给舅舅说说!”   云远山就将当年音乐学院的事说了出来,云远山还特地说了募捐的事,似乎在特地为艾青映博一个好印象,景弦暗自觉得好笑。不过这个小细节,的确给艾青映增色不少。   有了云远山的加入,气氛就更好了。   小舅妈再好奇道:“我觉得青映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云远山也是娱乐八卦爱好者,自然看过网上的八卦,也以为艾青映是傅真真的远房表弟,她左右瞄瞄,上前,小声道:“这个哦,回家的时候再告诉你们!”   大家都被她给逗笑了。   外婆从手术室出来后,大家才又纷纷跟着去病房。   刚做完手术的外婆很虚弱,躺在床上不能动,挂着水。医院的事自有小舅舅和小舅妈去打理,他们坐下来,一直陪到很晚,才决定回家。   不可能让外婆一个人留在医院,除了保姆阿姨,医院的护工外,大家商量陪床的事。   在舅舅们眼里,云远山和景弦都是小孩子,完全没考虑其中,舅舅们四个人排班。景弦正要开口,艾青映已经道:“舅舅,晚上我过来陪外婆吧。”   正在分配的大舅舅一愣,艾青映再道:“我的工作弹性比较大,我本来也就是个夜猫,而且我最年轻,力气也大,我在这里最合适了。”   大舅舅自然是拒绝,开玩笑了,就算艾青映是个女孩子,这还没有跟景弦结婚呢,哪能让人家孩子过来做这样的事,这不是欺负人么。更何况艾青映是个男孩,情况又比较特殊,也不知道外婆是否能够接受,怎么能把艾青映留下来?   大舅舅拒绝得很坚决,景弦也道:“我和他一起吧,我们俩都年轻,熬得住。”   大舅舅死活不同意,景弦又给爸妈打电话,让爸妈跟舅舅们说。   最后安排下来,一家一天,景弦和艾青映就代表他们家。   虽是这么安排,实际上艾青映和景弦每晚都来。   外婆的病房是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就是留给他们睡的。   景弦一下班就过来,艾青映到得比他还早,舅舅们怎么劝,都劝不走,就连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记得他们俩了,还常跟外婆、小舅妈夸他们。   做这样的事,并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夸奖。   上次外婆生病时,他也在生病,不敢来看外婆,这一回能好好尽孝心,景弦心里十分踏实。   艾青映也不是在演戏,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被长辈疼爱过,他也是真心在照顾景弦的外婆。   他们是一家人啊,景弦的外婆,也是他的外婆。   真心假意,谁都辨得出来。   景弦家的亲戚们都是很讲理的知识分子,对艾青映的印象也越来越好,说话也渐渐好似叮嘱家中小辈的亲近。只是外婆,一直没有开口,没有表达对艾青映的喜爱,却也没有表达过憎恶。   恰好外婆还在恢复期,话也的确不多。   有时候,景弦白天在上班,艾青映也会到医院来帮帮忙,艾青映给景弦打电话说:“我今天去的时候,就看到外婆一直看着病房的门,一看到我来了,眼睛‘唰’地就亮了!”   景弦笑出声:“你算了吧,给自己脸上贴金。”   “真的啊!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你说我,这么好看,又可爱,人见人爱的,外婆当然也喜欢了!”   “信你信你,你最可爱了好吧。”   “那我要亲亲。”   “我在上班!”景弦挂了电话,回身还在笑。   同事们见他笑了,对视几眼,还是决定告诉景弦。   这阵子,白天的时候,景弦偶尔会请假,去医院看外婆。   刘心语又来找过景弦,还找到办公室来了,林同事把这件事告诉景弦,说完,她也不满抱怨:“她到底要干什么啊!神经病啊!那天在走廊里那样说你,现在还有脸再来找你!幸好你最近常去医院,看不到她真是太好了。”   景弦脸上的笑果然也没了。   林同事担心道:“你没事吧,景弦?她就是个疯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我们都知道的!”   这阵子都忙着外婆的事,景弦哪里有闲工夫去管那个疯子。   说到这儿,他才又想起那天在走廊的事。   “景弦?”林同事更担心了。   景弦朝她笑了笑:“我没事的,你们不要担心。”   同事们却还是担心,就怕刘心语又要发疯,可是景弦这次是真的没事。   他只是觉得那个疯女人很烦,却也根本不至于烦到打扰他心情的地步。   等外婆出院,他有空了,自会解决这件事。   几天后,景弦的爸妈回来,立即去了医院,之后白天他们几乎都在医院,不用景弦再过去,艾青映倒是依然每天都去。   景弦手上有些比较要紧的工作要做,有几天都没有再请假去医院,就又被刘心语盯上了。   刘心语直接找到景弦的办公室,同事们如临大敌,起身就要赶她走。   是景弦朝她们摇摇头,她们才紧盯着刘心语进来。   刘心语走到景弦的办公桌边,同事们使劲儿地盯着她的手看,就怕她带些刀啊什么的,她们甚至想到很多情杀电影中的片段,简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景弦反倒觉得好笑了,他宽慰地笑看她们几眼,暗示没有关系。   这样的眼神,再度刺激到刘心语,刘心语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景弦我有话要和你说。”   “说。”   刘心语看了眼两位同事,景弦无所谓道:“她们可以一起听。”   刘心语的双眼更是被嫉妒与疯狂填满,声音紧绷:“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景弦这样坦坦荡荡,刘心语更觉自己丑陋,她深吸一口气,小声道:“真的不可以。”   景弦冷笑:“我唯一的秘密早被你告知天下,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两位女同事们更是手拉手,直接站到景弦身边,做出支持的样子来。   刘心语被景弦的那句冷冷的话语击倒,身子轻微地发着抖,要景弦说,她真的病得不轻,就不该回来上班,刘心语已经颤抖着声音说:“我说出来,你会后悔的。”   “你说说看。”景弦说得漫不经心。   刘心语面露委屈,看向仿佛同一个阵营的景弦与那两个女人。   委屈与嫉妒喷涌而出,她用尖利的声音威胁道:“我知道你男朋友是谁!那个网上的照片,那个弹琴的戴着面纱的人,是你!!”   刘心语认出了他?   景弦冷冷看她,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反倒是同事们惊讶地仔细看了看景弦,刘心语见景弦无动于衷,更着急地说:“我,我还知道其他的!傅真真,才不是你男朋友的表姐!我看到他们一起来接你!傅真真,是你男朋友的妈妈!”   这是刘心语自己猜的,她最近成天在单位门口偷偷看景弦。那次,景弦的男朋友来接他时,下车去马路对面买东西,她亲口听到景弦的男朋友叫了声“妈妈”,她特地作出过马路的模样,绕到车前偷摸看了一眼,她认出戴墨镜的傅真真。   穷途末路,已经没了更多的威胁借口,只好拿来一用。   景弦心中惊讶,刘心语跟踪他吗?   不过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   景弦照例纹丝不动,同事们却是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刘心语见景弦还是这样无动于衷,她也崩溃了,绝望道:“你,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你和我在一起!我就放过你们!不然,我就上网曝光这件事!”   景弦淡淡看她。   她被激得再道:“你一定要和他分手,你如果毁了傅真真的事业,人家会恨死你的!你和他分手,你和我在一起!”   同事们也纷纷回神了,看向淡定如斯的景弦,她们也静下心来,再看发疯的刘心语,眼里不免就有嘲讽。   刘心语的眼泪全都落下来,胡言乱语:“我要曝光出去!我要毁了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景弦依然平静看她,她被看得,渐渐没了言语,站在原地哭。   景弦的手机响,他拿来看,是妈妈给他发微信,他们临时准备让外婆出院,回家养病,问他要不要过去。   景弦回了个“去”,起身对同事们道:“我出去一下,下午回来。”   “你去吧!”同事们连连点头。   景弦经过刘心语就走,“景弦!!”,刘心语吓得回身叫他,“你不怕吗!!!”   景弦回身看她,无谓道:“那你去说。”   说完,景弦扭头就走。   景弦走出办公楼,阳光迎面而来,毫无遮拦,照得他浑身暖洋洋,甚至发热,是夏天来了。   景弦不觉站在原地,仰头看了眼蓝天和白云。   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从来没有错。   哪怕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他的家人们,都会永远站在他身边,包容他。   他的家人,包括艾青映,与艾青映的父母。   景弦赶到医院,却发现妈妈有些无奈,外婆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院回家。   妈妈正在劝着,还问外婆为什么,见景弦到了,赶紧说:“多多快来,你来问问外婆这是为什么。”   景弦立马上前,弯腰问:“外婆,你怎么啦?我们回家啊,家里多好。”   他说话,外婆才愿意多看他几眼,外婆慢吞吞道:“说好明天出院的。”   “早点回家不好吗,妈?”景弦的妈妈很无奈,“妹妹(小舅妈)那边还在手术台上呢,特别请她同事过来帮你全身检查过,没问题了,可以回家了啊。”   “明天出。”外婆还是那句话。   景弦妈妈叹气,直起身子看景弦,示意景弦去劝。   景弦道:“要么就明天出吧?”   景弦妈妈是想着家里条件更好,大家才打算尽快回家的,既然外婆非要明天回家,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她好奇原因。   他们俩正说着话,忽又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景弦亲眼见着,外婆的眼睛果然“唰”地一亮。   他回身看去,艾青映手里提着袋子进来了,看到他们俩都在,他愣了愣,笑道:“阿姨,多多,你们也在啊!!”   景弦妈妈笑道:“青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这几天好好休息?”   “昨天队友女朋友过来看我们排练,带了糕点,我觉得很好吃,外婆应该喜欢,可惜卖完了,我今天就去买了份送来!”艾青映笑着,走到病床前,“外婆,我来看你啦!给你带了我昨天说的好吃的!”艾青映示意外婆看手里的袋子。   景弦只见,外婆的双眼那个明亮啊,偏偏就是不说话。   艾青映也习惯了,将一个圆盒子从袋子中取出来,揭开盒子,里头是十几样糕点,什么口味的都有,抹茶色、南瓜色、香芋色,摆得特别有食欲,艾青映递到外婆面前:“外婆,你要吃哪个呀?”   外婆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直接看,先是往外看了几眼,才做出勉强的样子看过去。   “外婆,你吃这个南瓜味道的?”   外婆没说话,“这个红豆的?”,艾青映再问,外婆还不说话,“那外婆你吃什么啊?你不喜欢吃啊?都怪我没买好!”,艾青映这样自责,外婆才又赶紧回头,急急开口道:“我喜欢吃。”   “那外婆你挑个口味啊!”   外婆慢慢道:“南瓜的。”   “哎呀!外婆你早点说嘛!”艾青映说着,用叉子叉起南瓜味道的糕,递给外婆,“来,吃!”他还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垫到被子上,好让外婆好好吃。   景弦便朝妈妈眨眨眼,妈妈看看她的脸,忽然也懂了。   母子俩再对视一眼,再从彼此眼里看到促狭。   景弦妈妈这时又开口:“那我给哥哥打个电话,就说妈今天不回家了。”   景弦手在背后拽了拽艾青映的衣服,艾青映问道:“怎么了呀,阿姨?”   “本想早些出院,带外婆回家的,家里多好啊,外婆不答应,我们明天再回吧。”   景弦也点头:“嗯,那就明天回,明天是周末,我来接。”   艾青映则是看向外婆,笑着问:“外婆,好吃吗?”   外婆评价:“一般般。”   “这家店要排队呢,难道不好吃?”   外婆便有些骄傲地说:“没我做得好。”   景弦再拽拽艾青映的衣服,艾青映笑着说:“外婆你还会做糕点啊?真厉害,我可不会,多多过生日的时候,我为了学个蛋糕,学了一天,想给他扯碗面吃,都只能扯出半碗!”   景弦和妈妈都笑了,外婆也笑了。   艾青映笑着说:“那等外婆回家后,养好身体,我能有幸尝尝吗?”   外婆“哼”了声,说道:“今天就能给你做,我手又没受伤。”   景弦再和妈妈眨眼睛,妈妈笑着颔首,艾青映故作惊讶:“可是今天还在医院啊。”   外婆矜持道:“我想想,还是先回去吧。”   “还是在医院里多观察一晚吧?”艾青映认真问。   外婆不耐:“能回去了,今天就回去。”   景弦的妈妈笑着暗自摇头,说道:“那我叫几个护工来帮忙背你去车上。”   外婆道:“不用那么麻烦,青映背我。”   哎哟,景弦再和妈妈对视一眼,叫得这么亲热啊。   艾青映更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点头:“好啊好啊,我背外婆回家!”   景弦和妈妈笑着看外婆,外婆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没看他们俩,而是催道:“走吧,这就回去,做糕还要做些准备。”   “好!”艾青映上前,弯下腰,景弦和妈妈帮忙,把外婆放到艾青映背上。   艾青映背着外婆,和保姆阿姨一起先下楼了,他们一走,景弦和妈妈都笑出声。   妈妈摇头:“难怪不肯回家,惦记着青映说的今天要给买的糕吧!”   虽这么说,其实他们俩都知道,外婆惦记的哪里是那几块糕啊,惦记的是艾青映,就怕艾青映不来。   “这些天,青映几乎天天过来,我看外婆也不怎么搭理她,以为她心里还有气呢,真是没想到。”   景弦笑眯眯地,则是想到小时候,外公说他和外婆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心里越想着什么,越要表现出另一幅样子。   学名叫矜持,接地气的话,叫作别扭症。   妈妈又道:“不过我们青映那么好的孩子,长得好,性格又好,谁能不喜欢呢?”   景弦连连点头。   他们俩笑着,一边说话,一边收拾东西。东西倒也好收拾,阿姨先前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将零碎东西拣了拣,提着箱子与包一起下楼。   回到家后,外婆坐在轮椅上,坚持要给艾青映做糕吃。   反而是景弦还得赶回去上班,没有那个口福吃糕,艾青映要送景弦去单位,外婆手一扬:“离得近,多多自己回去就行,青映你留下,给我打下手!”   艾青映还想坚持坚持,景弦眼神示意他留下,笑道:“外婆,你可要给我留一点,不要都给他吃光了!”   “知道知道,你快去上班吧!”   外婆连催他,景弦哭笑不得,被妈妈送到门口,开车回单位。   回去的路上,景弦边想边觉得好笑。   回到办公室,刘心语早不在了,办公室一切正常,同事们自不会提这个人,惹景弦不高兴,景弦早已将刘心语抛到脑后。他还不是故意不去想,他是真的给忘了,这样的事,值得他去在意吗?   晚上下班后,大家都去外婆家吃饭,全家人都在。   外婆果然蒸了几锅的糕,外婆的厨艺是很好的,只是她鲜少下厨,今天她不仅亲手做了糕,还做了她的拿手好菜,糖醋鱼。鳊鱼炸得香脆,就连鱼刺都能直接嚼着吃下去,再调了糖醋汁浇上去。   这道菜,全家孩子都喜欢,包括景弦、云远山他们。   外婆年轻时候工作也很拼,外公去世后,她很受打击,才渐渐缓了工作。小时候,也只有过年时候,外婆才有空给他们做这样的大菜。   今天竟然还有糖醋鱼吃,外婆还做了好几条,就连景弦都多吃了些。   云远山边吃,边喊:“奶奶奶奶!你是不是看到我回来了,特地给我做的呀!”说着,她又搛起一大块塞嘴里。   外婆笑着递给她面纸:“把嘴擦擦!”   “哎呀,奶奶嫌弃我!”云远山故意问,“奶奶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外婆笑着懒得理她,云远山又说:“我们今天是不是都沾了青映哥哥的光啦?”   景弦正要说几句,外婆正色:“你们别说,还真的是沾了青映的光。”   “哇哦。”云远山惊呼。   长辈也好,孩子也好,纷纷看向使劲儿吃着糖醋鱼的艾青映,艾青映迷茫地抬头,外婆笑出声,和蔼道:“多吃点!”   “好啊!”艾青映觉得这个糖醋鱼简直是太好吃了,自然是继续往嘴里塞,一点也不认生。   外婆笑得更为欢喜,点头道:“能吃是福!”   景弦差点喷出嘴里的果汁。   吃完饭,大家照例是围坐在客厅里说说话、开开玩笑,艾青映给景弦剥荔枝吃,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外婆被围在正中间,不知说到哪里了,突然看向景弦和艾青映,道:“多多,什么时候把青映的父母邀请到家里来吃饭。”说着,她还看了眼景弦的父母。   他们四人都愣了愣,艾青映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声应道:“好啊!”   外婆弯了眼笑,又催促阿姨再给他拿一盘荔枝:“你也吃,别光顾着给多多吃!”   景弦难得也撒娇一回:“外婆,我这是失宠了嘛?”   大家哄堂而笑,客厅里全是欢乐,艾青映笑着塞了个荔枝到景弦嘴里,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甜不甜?”   景弦横他一眼,不理他,艾青映低笑出声。   外婆到底精神还不太好,九点多时,就被阿姨推到了卧室里休息。   她把景弦与艾青映一起叫到卧室里,外婆面有倦色了,也不再像刚刚在客厅时那样难得的活泼。她躺在床上,朝他们俩伸手,景弦与艾青映都上前,外婆一只手拉了一个,抬头欣赏地看他们看了很久。   松开手后,她从枕头下拿出两个红包,一手一个再给他们。   他们俩自然是将红包接到手里了。   外婆还是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们,又看了很久,很浅地叹了口气,外婆对艾青映道:“多多,是我带大的,青映啊,一定要好好对我们多多。”   景弦本来很开心的,外婆这句话一出,眼睛瞬间就酸了。   艾青映用力点头:“外婆,你放心!我会对多多好的!”   外婆的眼圈也红了,看向景弦,说道:“多多,你也要对青映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你们这条路不易,将来无论走到多远,你要记得今天的你,记住今天的他。”外婆再伸手,将他们的手握住,包在手心里,缓缓道,“你们好好过。”   景弦闭着眼用力点头,艾青映更是保证:“外婆,我们会很好很好的!”   外婆露出个浅浅笑容,笑着说:“国外能结婚的吧?”   他们俩一起点头。   “等外婆腿好了,一起去。”   说罢,三人一同笑出声来。   那天回家后,在上次放烟花的河对岸,景弦停下车,在漆黑夜晚的封闭车厢里,他与艾青映紧紧拥抱在一起。   很多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东西,他已全部都拥有。   景弦的视线正好直面车外,他喃喃道:“我还记得上次在这里看到烟花,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烟花可真好看啊,朵朵在空中绽放,仿佛能照亮整片大地,可它消逝得也好快。”   艾青映将他搂得更紧,轻声道:“我是你的烟花呀,我不会消逝,我只为你闪耀。”   景弦轻笑出声,“嗯”了声,轻轻道:“我知道。”   他都知道了。   他再也不会害怕。   当天夜里,景弦在床上沉沉睡着,艾青映的大脑却是无比亢奋,他睡不着,他走到阳台上,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他眼中的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可他能看到,漆黑背后是什么。   艾青映的嘴角不由轻翘,他真的好喜欢景弦的家庭,那里有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爱护与惦念。现在多好啊,他也成为了那一份子。   他想到外婆的话,心里更为火热。   他要和景弦结婚啊,带上全家人一起去结婚,到处办婚礼,到处旅拍,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他要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的快乐。   他想给景弦求婚。   他继续晃着秋千,脑中生起点点滴滴的念头。   一周后,成都那边的小熊猫生崽崽了。   兴奋不已的景弦与艾青映一起去成都,亲眼见到了他的崽崽,一共生了三只!   名字,景弦早已想好了,十六、十八、二十六。分别是他的生日、艾青映的生日、他们俩初次相遇的日子。   亲眼看过他们俩的三只小崽崽,约好下次再来看的时间,他们又匆匆赶回去。   暑假开始了,是艾青映最忙碌的时候,景弦也没少闲。   他的那本刻石的书,已经送去打样,编辑给景弦看过pdf版,景弦非常满意。   艾青映想着给景弦求婚,其实景弦也想给艾青映求婚来着。   景弦想不出什么新奇的点子,他默默地想,到时候就拿着那本书去求婚好了……   等待样书出来的日子里,某天晚上,景弦靠在床上“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写着论文,接到一通陌生的国外电话。   他诧异地接起来,刚“喂”了声,对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喃喃叫他:“景弦……”   景弦振奋起来了,是他那个自小就认识的网上的好朋友!然而还不待他说上几句话,那人已经轻声道:“景弦,活着好累啊,爱一个人好累,好假,我撑不下去了……”   景弦一个激灵,厉声问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身边有谁?”   他却丝毫不在意景弦的话,只是继续自言自语:“好累……好在我就快要能休息了……”   “你身边有没有人!!”   “我吃了药,我快睡着了,我,景弦,你一定要过得快乐,我…………”   对面的声音渐渐弱去,景弦猛地推开电脑桌,从床上起身,他跳下床,却又发觉,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他焦躁地来回转着圈,撞上了桌角,痛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又撞到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声。   在隔壁写歌的艾青映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景弦,吓到了,问他:“怎么了?景弦,你怎么了?”   “我——我——”景弦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艾青映上前,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啊,不怕不怕!”   景弦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下来,他仰头看到艾青映真挚的脸,把刚刚那件事告诉艾青映,景弦急道:“他结婚后,和他丈夫去日本生活,他给我留过地址和电话,可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不是从前留给我的那个号码,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住在那里。他是这么多年,我在网上最好的朋友,我们见过面,是从前我们都在欧洲时,我们一起哭,我……”   景弦说不下去了,艾青映再度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他又问,“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去一趟?”   景弦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那位朋友在日本,他有三年签证,偏偏艾青映没有,艾青映很少去日本,临时办签证已是来不及。   艾青映找到一个同样有签证的朋友,拜托对方陪景弦去日本,要求对方一定要牢牢守在景弦身边。   艾青映非常担心景弦,景弦的病看似是好了,性格却难改,景弦的心思极度细腻,亲近的朋友遇上这种事,他害怕景弦受影响。可是不让景弦过去,他也做不到,景弦也不是那种能放下朋友的人。   陪着景弦的朋友,除了在飞机上,几乎每隔半个小时都会给艾青映汇报一次。   天亮之后,景弦赶到京都,找到朋友的家,敲门始终无人应答,他们直接在当地报了警。   进了屋子,人已经没了。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景弦不知道如今的自己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自己是否有很大差别,他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朋友,只觉得对方,还是记忆中的那个,赶到机场来接他,满身朝气,朝他挥手的漂亮青年。   景弦自己也是经历过自杀的人,他知道那种绝望与疲累,满腔痛苦只能通过结束生命来解决。   他想不通,几个月前还那么幸福的朋友,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景弦看到对方的身体,差点倒在地上。   他们俩见面甚少,却在网上相互扶持,陪伴着对方走过迷茫的少年时代、灰暗的青年时代,几个月前,他还在给对方祝福啊?他还想着,自己和鸭鸭结婚那天,也会给朋友打一通电话,让朋友知道,他也过得很好了。   他们都实现了年少时候的梦想。   为什么会这样?   艾青映的朋友扶住景弦,警察等人已经纷纷来了,在屋子里找到朋友留下的遗书。   有一封,是留给景弦的。   景弦颤抖着手打开遗书看,看到最后,泪如雨下。   警察那边联系了朋友熟悉的人,还联系了朋友在国内的父母,却联系不上。   景弦知道为什么,朋友的父母早已离婚,各自再婚,都不喜欢这个初中就出柜的所谓不孝子。   倒是朋友在日本熟悉的人全都赶了过来,对着他的身体失声痛哭。   景弦已经哭不出来了,静静看着他们哭。   越过他们的身体,依然还能记得多年前,他到达机场,等待朋友来接时,天边的那道彩虹。   留给景弦的遗书,警察们也查看了,通过一系列证明,证明此人的确是自杀,不是谋杀,警察纷纷散去,没人会再来管这件事。   朋友那所谓的丈夫,一次面也没露过。   景弦木然地想着遗书里的内容,背叛、出轨,和女人结婚,等等。   哪怕曾是演戏,到底也曾相爱过?   临到死了,也不来看一眼?   国外的所谓婚姻,不过一张纸,本就是个形式,其实没有任何约束。   景弦本想留下来,陪着朋友走完余下的路,这样的认知让他突然无比恐慌。   他想艾青映,他想他的鸭鸭,他想要紧紧拥抱艾青映。   景弦改签,立刻回上海。   艾青映此时正在咖啡店,对面是景弦的两位同事。   她们俩把刘心语发疯的事全部告诉他了,并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当时没有帮到任何忙。”   “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艾青映笑了笑,又与她们聊了几句,结了账,转身先走了。   他今天之所以来找景弦的同事,是想着等景弦一从日本回来,他就立刻求婚的。他又不怕别人的眼光,而且景弦好像很喜欢他爸妈当年那样,一模一样的,他是没法给了,但是多邀请些朋友,给点小惊喜还是能够办到的。   景弦很喜欢这两位同事,他亲自过来邀请。   哪料求婚的事儿还没说,两位同事到底没忍住,先把刘心语的事情告诉他。   艾青映离开后,坐进自己的车里,眼神沉沉。   他其实没有想太多刘心语的事。   耳边仿佛还是前天晚上,景弦给他打电话时,极度压抑,到底崩溃般的哭声。   他无比担心景弦,没有谁比他更知道,“自杀”这件事对景弦的影响与意义。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前方,是景弦单位的大门,据说刘心语常在这里转,这才想到刘心语。这是好日子放着不想过,非要来折腾?   还敢拿这样的事刺激景弦?   那种女人,又怎会懂得,他和景弦,对于傅真真意味着什么?   不过一点名声罢了,大不了傅真真不演戏了,回家玩儿去,傅真真会因为这种破事而怪罪他们?他们是傅真真的孩子。   他的多多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艾青映坐在车里又想了几分钟,下定决心,他踩下油门就走。   景弦是后天的飞机回来,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边开车,他边给自己的队友们打电话。   景弦哭得有些虚脱,去机场的路上,艾青映的朋友要把这件事告诉艾青映。   景弦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我答应青映的……”   “我不会有事的,回上海后,我立即回家,我只是,我只是——”景弦不知该怎么描述,他其实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他想回到自己的家,想要缩在角落里,想要好好地在心底深处纪念他少年时候唯一的朋友。   艾青映的朋友这几天亲眼见景弦是有多难过的,多少也有点理解吧。而且他不知道景弦曾经也自杀过,根本不会担心景弦可能也会跟着自杀这件事,毕竟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他叹了口气,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世事无常,你和青映好好的就成,你们两家家人都是很支持你们的,我们做朋友的看着也替你们高兴。”   “谢谢你,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还有点缓不过来。”   “我懂,我不说,到上海后,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你,我会和青映解释的,他不会怪你的。”   回到上海,艾青映的朋友开车送景弦回家,还道:“你缓过来,立即给青映打个电话。”   “好,谢谢你,辛苦了。”   艾青映的朋友笑着挥挥手,回头走了。   景弦正要进去,门卫走来:“景老师——你怎么了?”   景弦虚弱地笑笑:“我没事。”   “哦!”门卫还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又拿出一个快递给他,“昨天你的快递,你不在家,临时放我们这儿了。”   “多谢。”景弦将快递拿到手里,往家里走。   路上,他心里还有些慌,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随手就把那个快递拆了,是本书。   他从气泡膜中将书取出来,是他自己的那本书,编辑把样书寄给他了。   他的手指顿了顿,迅速翻开封面,看到扉页上的字。   他站在原地,双手捧书,静静看着书上那行字。   他再次想到了自己的自杀。   他和他的朋友,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不同,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和命运。   景弦合上书,双手将书紧紧抱在怀里。   面对朋友的不幸,他甚至不敢过多去想自己的幸福。   可是——   景弦抬首看向身边,小区布告栏上贴着最新的公告,今天将要停水两个小时。   今天是八月二十六日。   一年前的今天,他在自杀。   景弦默默看着“八月二十六日”这六个大字,看了良久。   他抬脚往地下停车场飞奔而去,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他一气将车子开出车库,一路飞驰的路上,路边全是一年前的熟悉风景。   一年前,他是坐长途车去的。   他那天一直在看窗外,仔细看那些风景,因为,他以为,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他看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一年后,风景重现,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突然有点迷惑,有点分不清现实,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真的还活着?   他真的过得那样幸福吗?   他真的拥有着那些吗?   他的父母支持他,他的外婆支持他。   他有一个爱人叫作艾青映。   他爱人的父母也在支持他。   是真的吗?   一年而已,可以发生这么多事?他可以成为这样一个自己?   是不是他其实已经死过一次,这些都是他做的梦呢?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在朋友苍白身体的对比下,他的生活,绚烂美好得简直像童话。   景弦那颗渐渐被暖回来的心,被这样的意外精准击中,他曾以为已经翻越的那座高山,原来还横亘在他心中。   他的车开过傍晚,开过夕阳,开进夜晚,开至星辰尽头。   离一年前的那条小河越来越近,景弦越发害怕,却也越发激动。   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很快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的确幸福地生活着。   他的心忽而被那座高山压得将要破碎,忽而又仿佛早已越过高山飞驰而去。   景弦的脸色也忽明忽暗,他也终于将车开到当初自杀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会永远记得,根本无需辨别,在路边将车停好后,他将那本书紧紧抓在手里,好似这本书能给他勇气,只要书在,他的鸭鸭在,他的爱情也还在。   景弦踩着田埂,往当初那条河流缓慢走去。   河对岸,那些灯,都渐渐灭了。   太像了,一切的一切,都太像了。   景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踩在软软的泥地里,他甚至渐渐看到当初,藏着艾青映的那块大石头。   他盯着那块石头看,这一次,那块石头背后,是否还会出现一个艾青映?   景弦离那块石头越来越近,却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不自觉循声望去,河对岸,似乎有人?   景弦愣愣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又没人说话了。   他再往前走,再度响起人声,这次他听清楚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   景弦迷糊了,怎么好像是Link的声音?   “你不行,让小峰去!”   景弦确定了,的确是Link的声音!   景弦越发迷糊,他自己都懵了,他甚至渐渐看到河对岸的身影。这条河流并不宽,大约几米,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些人离他也就十来米的距离。   想明白这一点,景弦立即往前几步,钻进石块背后,还没坐下,他就被硌到了。   他伸手,从身下拿出一个无人机来。   “…………”景弦非常迷惑了。   “急死我了!快点啊!这第一遍还没试呢!天都快亮了!”   景弦的心狠狠一抽,这是艾青映的声音!   他转身,伏在石头背后,悄默默地露出两只眼睛,看向对面。   对面渐渐有了亮光,还有艾青映在念叨:“无人机呢?无人机呢?”   小峰急道:“不按照你说的,在那块石头后面么!”   “我的戒指呢?!”   “挂在无人机上了啊!”   景弦赶紧低头去看无人机,果然看到下面垂着一个小盒子。景弦借着月光,伸手打开那个黑色丝绒的盒子,还没有看仔细,就听到艾青映继续道:“好,等等我们开始排练第一遍!先是烟花‘嘭’地上天,一共放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呢——你怎么这个时候就放了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景弦往天空看去,烟花特有的鸣声后,两朵烟花飞上天,在空中完美绽开。   景弦嘴巴张得大大的。   那两朵烟花绽开后,是两个字:多多。   “被你们搞疯了,行吧,第二个赶紧跟上啊!我要是求婚失败全赖你们!”   小峰笑嘻嘻:“你就看我的吧!!”   话音刚落,第二个烟花飞上天了,这次是三个字:我爱你。   艾青映大喊:“第三次开始的时候,你们就——你们怎么又不听我的!!!”   艾青映崩溃的声音里,第三个烟花上天,这次是五个字外加一个惊叹号:多多爱我吧!   “牛逼!”   “漂亮!!”   队友们大喊,艾青映气道:“非得被你们气死,好不容易拜托人家师父做出几个来,这个很难做的好不好!还得留几个正式用!你们非不听我的安排!”   队友笑嘻嘻:“这烟花太牛逼了啊,兄弟,你就靠这个,我们景大神就不行了!直接哭着冲进你怀里有没有!”   “滚!我们家景大神才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呢!”   “…………”景弦缓缓闭上嘴巴。   他其实挺没见过世面的……他觉得这个烟花好看极了……   “我再说一次!烟花一共三次!第三次点燃前,你们就赶紧地把无人机遥控过来,飞到我面前,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再来一次!”   “这次一定要成功!”   景弦低头看盒子,里面是两枚戒指,一模一样的素圈镶钻。   景弦看得出了神,身后却又传来烟花上天的声音,他扭头看去,又是一朵“多多”飞上了天。   艾青映是真的崩溃了:“我还没说开始呢!你们认真点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队友们还在笑,景弦不觉也跟着笑了。   他迅速将那个戒指盒子从无人机上摘了下来,塞到自己口袋里,又飞快地将怀里那本书给牢牢系到了无人机上。   他翻身跪坐在地上,仰头看天。   等着新一轮的烟花。   很快,天空中出现第二次“我爱你”。   这次队友们终于听话了,身边的无人机缓缓升起,然而景弦的眼神已经被另一样东西吸引而去,他的嘴巴再度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河对岸,火光里,地面上又缓缓升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第二次“多多爱我吧!”的烟花下,那东西越飞越高,景弦看得越发仔细。   他再次迷惑,那,那是热气球吗……   Link大笑:“我的妈哈哈哈哈哈这玩意儿还真能飞起来!!!”   “你他妈别笑!我要是掉下去,你们统统陪我!”艾青映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热气球上,直到热气球完全脱离地面,他才松了口气,这是傅真真倾情赞助的东西。得知他终于要用热气球,傅真真倒是激动坏了。幸好,这东西还真能飞上天。   由于这会儿的功夫,他没空指挥,队友们放烟花放嗨了,天空中全是那几个字。   艾青映的热气球越飘越高,艾青映观察着高度,还交代地上的他们拉好牵引着的绳子,别把位置弄错了,到时候求婚时,飘走了,那还求什么啊?!   艾青映朝地面喊:“无人机呢?”   “来了来了!!”   “大哥!我拜托你们认真点好不好,我这里急着求婚呢!”   “不还有两天!”   “你们看看到现在,哪次排练成功的!”   “来了来了,无人机真的来了!”   “你送到我面前,再高点,对,再高点,等等……这是我们的无人机吗?”艾青映诧异地看着面前无人机上挂着的东西。   “是我们的啊!我亲手挂上去的啊!”小峰跳着喊。   艾青映伸手捞来面前的无人机,莫名其妙地看着下面挂着的书。   他觉得他又被队友们给耍了,他解下那本书,刚要往地面砸去,烟花一闪,他看到书面上熟悉的名字,他不可置信地拉到近前来看,竟然是“景弦”!!!   妈呀,这是谁给他惊喜?那帮队友?!   不可能啊!   他是知道景弦有新书要出版的,也认出这就是那本!   艾青映是看不懂这些书的,却不妨碍他兴致冲冲地翻开书,他急匆匆地翻过扉页,翻过推荐语,翻过目录……等等,刚刚有什么略过了??   艾青映又翻回去,只见扉页上居中的两行字——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爱情   艾青映   艾青映懵了,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他被刺激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甚至迷茫起来。   队友们见他不喊了,纷纷朝他挥手:“怎么不说话了,嗨?!烟花还放不放了?!”   艾青映则是迅速往地面看去,到处找寻那道身影,虽说他也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本书,这句话告诉他,景弦一定在这里!   虽然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月亮藏在乌云背后,烟花也尚未绽放,他看不到,他找不到景弦。   “放不放啦?!”队友们又喊着问。   “放!全放了!全他妈放了!”   “你疯了?!”   “全部放了!!!”   队友们于是也跟着疯了,吆喝着一个又一个地接着放。   满天空都是:多多,我爱你,多多爱我吧!   景弦还在石头背后,仰头欣赏这一幕他从未见过的盛景。   整片天空,整个世界都在陪着他啊,陪着他分辨梦幻与真实,陪着他接受一次次地表白。   盛开的烟花里,景弦再度看向艾青映,艾青映在着急地找他。   忽然艾青映大喊:“多多!!!”   喊了一遍不够,他再喊:“多多!你在哪里啊!你出来啊!”   队友们也喊:“你幻觉了吧!别他妈瞎叫了!”   艾青映再喊:“滚!闭嘴!”   “妈呀!景大神还没来呢,先疯一个!”   “你们懂什么啊!!”   “我们不懂!我们就是放烟花的机器!”   烟花继续往天上飘,艾青映急切地继续寻找,景弦却是趴在石头上笑。   艾青映的热气球往他越来越近,往河这边越来越近,景弦已能看清艾青映的脸。   闪耀烟花下,那张熟悉无比的脸。   是艾青映!   是他的艾青映!   景弦不由从石头后站起来,艾青映还没能看到他,景弦看向水面,水面上是艾青映和他的热气球,还有漫天的烟花。   景弦走出石头背后,双手扩在嘴边,同样大喊:“艾青映!”   艾青映的身子一僵,立即回身看来。   景弦朝他露出大大笑容。   “卧槽!!!”队友们惊呼,更是玩了命地放烟花,所有人都在放,天空中的字一个叠一个,叠满“我爱你”。   景弦往前走,直走到河边,仰头看漫天的字。   “最后几个了啊!”队友们大喊,提醒他们。   景弦低头看了眼,看到河面上的自己,还看到河面上的“多多我爱你”,随着微风偶尔摇晃。   仰头看去,真实的世界里,还是自己,是艾青映,是那些字。   无论哪里,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们。   景弦再将视线移至艾青映,艾青映离他更近了,几乎就飘在他的头顶,他能非常清晰地看到艾青映的脸,傻乎乎的,估计忙着排练,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随便穿的。   好像一年前那个邋遢的酒鬼。   一年过去,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始终没变。   他是他,他不再是他。   一年的时间,原来从不虚幻。   时间留下他,留下艾青映,时间赋予他们奇迹,赋予他们爱情。   时间,曾实实在在地等过他。   时间给予他最好的人。   景弦的嘴角高高翘起。   “艾青映!”景弦又大喊他一声。   队友们不说话了,就连风也悄悄放缓脚步,天地间,只有烟花绽放的声音。   景弦与艾青映静静对视。   最后一句“多多爱我吧!”的映照下。   他的心底透彻澄明,高山已越。   景弦扩起双手,用他能喊出最大的声音,告诉全世界,告诉艾青映:   “我爱你!”   烟花落尽,景弦与艾青映相互对望,景弦又笑着朝他挥挥手,是想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已经戴上啦!!   艾青映也终于回过神来,眼看就要翻出热气球往水里跳了。   景弦急了,这也不能直接往下跳吧!他又不是跳水选手!   景弦正要上前,身后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景弦回头看去,几个警察叔叔冲过来,愤怒至极,指着天空中的艾青映和热气球:“干什么呢!你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地干什么呢!给我下来!!下来!!!”   “哈哈哈哈哈!!!”河对岸的队友们赶紧跑了,有两个警察往远处跑去,似乎是想要从田埂那边过到河对面,去抓队友们,队友们喊道,“兄弟,自求多福啊!对不住!先走一步!”,一窝蜂地全跑了。   艾青映大喊:“滚回来!这让我怎么下去啊!!”   警察伸手再指艾青映:“你给我等着!!瞎胡闹!!!”   “警察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警察叔叔,你们想想办法先放我下去啊!”   警察叔叔刚觉得这态度还不错,面色变缓,艾青映又道:“我刚刚给我老婆求婚来着,好不容易答应了,我亲都没亲一口呢,你们快想想办法放我下去吧!”   警察叔叔们一愣,回头往景弦看来。   景弦看看警察叔叔懵圈的表情,再看看热气球上急得不行的艾青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景弦弯腰,笑得比队友们还夸张。   “笑什么笑!!!”警察叔叔怒斥,后又回过神,“好啊!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们!去年今天,就是我抓的你们!!好家伙!你们还敢来!今年还玩上新的了!连天都上了!你们这是真的要上天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景弦的肚子都笑疼了。   看他笑得这么高兴,艾青映站在热气球上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   警察叔叔气得直跳脚,说要带他们回派出所,却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艾青映给弄下来,热气球,别说是景弦了,警察叔叔也是头一回见识到呢。   至于艾青映?   他的鸭鸭当然只会傻傻对着他笑啦。   景弦看着傻乎乎的,飘在半空中,委屈、迷茫而又可爱笑着的艾青映,又是“噗”地大笑出声。   看,这就是他的爱情呀。   —————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   多多鸭鸭爱大家哟!   过几天会来写点番外。   接下来会写的是一篇校园文《夜里有雪时》,和一篇古耽宫廷文《驸马之道》。   下面会贴文案。   祝大家春天快乐呀!   @20200419   《夜里有雪时》文案:   夜里有雪时,遇见你,爱上你。   十六岁的叶雪时,和养病的妈妈一起到小镇生活。   转学的第一天,满身写着“我有钱”、“我天真”、“我好骗”的叶雪时就被不良学生盯上要钱花。   叶雪时不仅给了钱,还亲手给他们脸上有伤的老大贴了三张独角兽图案的创口贴。   后来,叶雪时才知道,妈妈养病是假,找到亲生的儿子才是真。   他是被抱错的那个。   二十七岁的叶里,有一个保险柜,谁也不知道,那个保险柜里,只是三张年代已久,甚已失色的,独角兽图案的创口贴。   他的保险柜里,是他的青春,是他的爱情。   攻受是互相抱错的孩子,校园文,有长大部分。   基调温暖治愈。   《驸马之道》文案:   又名:《穿书变成早死的驸马后我决定抱紧将要杀死我的太子殿下大腿绝不放》   福宸公主死后重生,回到成亲当晚。   驸马揭开她的盖头,她望着霁月光风的,笑容清雅的,上辈子杀死自己的驸马,两眼一黑。   她决定这辈子好好做人,绝不侮辱、忤逆驸马,多给驸马纳妾,保护好父皇与皇兄,将来驸马当皇帝,全家背靠驸马好乘凉。   太子死后重生,回到皇妹成亲次日。   妹妹与驸马上门拜见,上辈子一剑戳死自己的驸马,在对自己甜甜地笑。   他心中冷笑,这辈子定要好好做人,养好身子,护好父皇与皇妹,守住自家江山,将来自己当皇帝,第一个就弄死驸马。   姬昭穿进历史书中,刚与福宸公主完婚,成为一名苦逼的驸马。   然而,他,穿的是重要人物重生后的那本书。   姬昭看看福宸公主的绝美容颜,想到与她八分相似的,那个时代的最大赢家,喜怒不定且杀人不眨眼包括杀了他的前太子,后皇帝。   他,他决定,好好做人,牢牢抱紧太子殿下的大腿!   ORZ   无忧无虑可爱驸马受X忧虑太多病娇太子攻 第59章 外篇·once more·一   景弦笑不动了,艾青映依然在热气球上站着。   开始还傻乎乎地与他对视, 后来景弦实在是肚子疼, 往后退了几步, 靠在大石头上, 警察叔叔的声音与身影又实在太过鲜明, 忽视不了,艾青映也回过神来,开始和警察叔叔“扯皮”。   警察叔叔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你给我下来!”、“瞎胡闹!!”、“你们这是扰民!!!”……   艾青映也非常无奈,老实乖巧道:“警察叔叔,我也想下来啊,这不是下不来么。”   警察叔叔愤怒:“谁让你搞这玩意儿!!今天必须抓你!”   “那得先把我放下来,才能抓我啊是不!”   扯了会儿,警察叔叔们全都到了河对岸, 研究着怎么能把他给放下来。景弦靠在石头上,捂着肚子, 看着这出“闹剧”, 还是觉得好笑,再到后来,由于他们折腾出来的动静太大,附近本在睡觉的人全都醒了, 跑出来看, 大家一致看向飘在半空中下不来的艾青映,面露激动,显然都很喜欢看这个热闹。   艾青映的这个热气球, 和正经意义上的热气球还有些不同,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要保证安全性,他的热气球上是有根绳子连着地面的,就怕飞远了,彻底飞跑了。   警察叔叔们研究了会儿,没研究出办法,就商量着大家一起拽那绳子,把人给拽回来。   无奈今天的风向还挺好,风力大,热气球本身也在始终往上飘,又是大半夜的,乡下的灯又不多,乌漆嘛黑的,一共五个警察叔叔,抓了好一会儿,也没将艾青映给拽回来。   艾青映依然飘摇在水面上,还在打气、指导:“对对对,你往那里站站,就在左边……哎呀叔叔你往右边站站啊,我开始往左边飘了……不行啊,这个力气不行啊!再使点劲!警察叔叔加油!加油!!”   “闭嘴!!!”警察叔叔们浑身是汗,抬头怒吼,用足了力气继续往回拉,终于将艾青映拉回去了一点点。慌乱中不知谁踩到了谁,连着五位警察叔叔全部多米诺骨牌地倒了,艾青映和他的热气球“biu”地又迅速飞回原来的位置。   景弦本已直起身子,准备到对面帮忙,见状又笑倒在石头上。   警察叔叔们摔得倒也不重,河边就是田,土很松软,只是到底很没面子,大家一个挨一个地爬起来,皱眉,喘着气抬头看艾青映,显然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景弦揉着肚子,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他又站起来,往河对岸走。   才走几步,艾青映再喊:“警察叔叔,再来!站起来!加油!”   还没等警察叔叔们训他,景弦先扬声喊道:“老实点!!”   艾青映赶紧又回头看景弦,景弦再道:“老实待着!”   艾青映到底是老实了点,景弦已经大步走到河对岸,先跟几位警察叔叔说对不起,又跟围观群众说对不起,扰了他们睡觉。   看热闹的村民们看热闹看得都高兴坏了,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就连警察叔叔,看着这样好态度的景弦,也不好再说话。   景弦又建议大家一起抓着绳子,只要力气够大,总能把人给拽回来。警察叔叔还没说什么,早就想上来凑热闹的围观村民们立即说好,马上凑上来了,警察叔叔也点头,还能怎么着?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连上景弦,十来个人,全部抓住绳子,跟拔河似的,准备把艾青映往回拉。   艾青映上次在派出所,被这几位警察“修理”过,还惦记着,本打算逗逗他们来着,见景弦也要过来拽他,他赶紧高声道:“别别别!!”   “你少说两句吧!”景弦要他闭嘴。   艾青映又道:“别啊!我自己下来!”   “你怎么下来?”景弦仰头问,警察叔叔与围观群众们也抬头看他。   艾青映“哈哈”笑了声,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噗通”一声,河里溅起水花,再仔细看看,热气球上飘着的那人不见了。   景弦立即低头,艾青映从水里钻了出来,傻呵呵地朝他笑。   景弦都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手一松,大步往前又走几步,气道:“还笑!快上来!!”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那人直接跳水了。   艾青映往岸边游来,有个看热闹的小伙子还笑道:“哎哟,这游泳的姿势倒是不错嘛!”   甚至还有人道:“刚刚跳下来时,水花也压得不错!”   景弦都要差点翻白眼,这是参加奥运会吗?   偏偏艾青映使劲儿嘚瑟,听人家这么一说,还仰泳起来了,越发慢腾腾,景弦更气:“你给我快点!!!”   艾青映这才“嘿嘿”笑着,火速游到岸边,景弦伸手给他,将他拽上来,刚要脱了身上的衣服给他披上。就被艾青映反手一拉给拽到了怀里,景弦皱眉抬头,艾青映双臂已经缠来,低头吻他。   景弦怔了片刻,瞬间,刚刚还哄闹的耳边已静谧无比。   景弦回神,伸手要推他,警察叔叔究极愤怒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艾青映也离开了景弦的唇边,“噗”地笑出声。   警察叔叔更气:“你这小子还敢笑!!!”   艾青映低头认真景弦,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也不嫌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你是答应我的求婚啦?”   “瞎闹!!”这是警察叔叔。   旁边的围观群众们也醒了,立马七嘴八舌起来:“哎哟,这是来求婚啊!”、“不错啊!浪漫的来!”、“警察同志你这就不对了,你怎么能说人家,小年轻搞搞花头又怎了”……   警察同志又气又羞恼。   群众们热烈讨论,还对景弦说:“你快答应了吧!!”   景弦哭笑不得,看看愤怒的警察,八卦的围观群众,再看看认真盯着他的艾青映,无奈道:“你是笨蛋吗?”   警察叔叔上来抓住艾青映的手臂:“跟我们去派出所!!”   艾青映钉在原地,不愿动。   警察叔叔们再拽,艾青映回头道:“同志们打个商量,我这求婚最后一个环节啦!”   警察叔叔们瞪他几眼,回头一同看景弦,最后是个最年轻的警察“咳”了几声,不好意思道:“这位先生,你赶紧点!我们还有正事!”   “噗。”景弦也笑了。   “就是!快点!答应他!快点!”群众们更激动。   艾青映的眼神也愈发热烈,景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刚都直接说“我爱你”了好吗。   这个笨蛋。   景弦从无名指上拔下一个戒指,手上还留着另一个。   伸手去拉艾青映的手,将艾青映的手指摆在自己的手心,将那枚戒指小心套上艾青映的无名指。   艾青映瞪着眼睛看他,景弦叹气:“笨蛋。”   说完,景弦仰头,在艾青映嘴边亲了亲,随后歪着头看艾青映。   看着看着,艾青映开始傻笑,笑到一半,脚上也没力了,被警察叔叔一把给扯走了。   艾青映傻乎乎的,也不反抗,边走,边回头看景弦傻笑。   景弦也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直到他被警察们给扯远了,人不见了,景弦才回过头,笑眯眯地又跟大家道歉,还道:“这里的垃圾,都有我白天过来收拾,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还破坏环境,我这里想给大家一些补偿,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群众们看热闹也看得舒坦了,当然是说不用。   景弦也没多说,岸边留了太多垃圾,再看河面,也有不少,他相信艾青映一定考虑到这点,事后会负责。不过这不人被警察同志带走了么,想到这里,景弦眉眼弯弯,他肯定要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的。   现在国家对环境这块抓得很紧,每条河都有河长,这些乡镇里的河,河长多半是镇长或者村长,景弦暗自想着,天亮后就打听到镇政府在哪里,去找人家专门的负责人办这件事。   他再跟大家说了几句抱歉,将人们都给劝走了。   大家见也没热闹可看了,又留了片刻,都走了。   景弦独自站在原地,这才有空抬头,再仔细打量空中的热气球。   热气球上其实还写着他景弦的名字呢,不过写的是“多多”,还有个爱心。   景弦再度摇头失笑,他在原地给Link他们打电话,知道他们没有真的走,都在附近,拜托他们天亮了过来帮忙把热气球收回来,他们知道怎么弄。   他则是抬脚也往派出所走了。   曾经也是阴影的地方,这个时候倒也是高高兴兴地再度进去了。   他以为艾青映还是在跟警察叔叔们扯皮,哪料到一进去,隔着窗户,就见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围坐在他身边,艾青映眉飞色舞、比手画脚地不知道在讲什么。   景弦走到窗下,能听到他的声音,听了片刻,他就更无言以对了。   这是在给警察同志们讲他的爱情故事呢。   还有位女同志,兴致勃勃地问:“那我们派出所还是你们的媒人了?”   “那可不是!!”   “那你们那次到底是不是嫖|娼啊?”   “咳咳!”艾青映咳嗽,景弦站在窗下好笑,凶狠的那几位警察叔叔插进来:“讲得差不多了就闭嘴!那是上次的事,这次的事,怎么解决!”   “哎哟。”艾青映头疼。   景弦再摇摇头,转身,推门走进办公室。   见到他,艾青映的眼睛瞬时就亮了,并站起身。   景弦见他身上披着件衣服,艾青映立马指了身边的小警察:“这位小同志太善良了,怕我着凉,特地给我的!”   景弦看了一眼,认出这个小伙子。   还是上次两人被抓进来时,劝自己找个男朋友的那个。   他显然也记得景弦,也跟着站起来,兴奋道:“真没想到啊!恭喜你们啊!”   景弦朝他笑着点头:“谢谢你,我一直记得当初你说的那些话。”   然而他显然是不记得了,愣了愣,景弦已经上前,又跟其他几位警察都道了歉,接着就是非常抱歉地表示扰乱、破坏公共环境,愿意罚款,还把打算同镇长或者村长联系的话也说了。   态度这么好,镇定下来的警察叔叔们也没有多说,还把镇长办公室一位副主任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说提前会帮他打好招呼,明天直接去镇政府找人就成。   再让他们签了字,艾青映签字时,嘴上还不忘笑着说:“嗨,我跟你们可真有缘,没准我们过阵子还能再见呢!”   “闭嘴!!”景弦与那几位警察叔叔异口同声。   大家怔愣对视几眼,纷纷喷笑出声,气氛彻底好了起来。   在女警察的倾情邀请下,景弦还坐下来喝了杯热茶,女警察不停地围着他们俩问事情。   景弦心情好,也就没有阻拦艾青映,任由他又得意地说了一通。   看看快凌晨三点了,景弦起身,艾青映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   小警察和女警察还特地到门口送他们,女警察还道:“你们说的啊,到时候要给我们发喜糖的!”   “那是必然!你们可是我们的大媒人!”艾青映应得痛快。   又在门口扯了几句,警察们才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   两人手拉着手,一同走出派出所的院子,站在派出所的门口,不由自主地又一同停下脚步,似乎瞬间也不知该往哪里走,更不知该做些什么。   景弦抬头看看艾青映,艾青映也在看他,也是一脸懵。   和他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包括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艾青映这才指着大门到:“一年前,就在这里,我追出来的时候,白帆已经开车带你跑了!气死我了!我追出去好远,也只能看到个车牌号!”   景弦也想到一年前的事,其实他当时看到艾青映出来了,是他叫白帆赶紧走的。   当时哪里想到,两人如今还能这般呢?   景弦晃了晃他的手,安抚他。   艾青映“嘿嘿”笑,拉着他的手,一起看两人手上的戒指,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真不敢相信是真的。”   景弦朝他翻白眼:“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会拒绝我吗!”   “你是猪脑袋吗!!”景弦无力,他怎么可能会拒绝他!这个笨蛋,又不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他!   哪料艾青映接着就认真道:“我是猪脑袋啊,一碰到和你相关的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景弦的心被他说得甜甜又软软,再晃了晃他的手,轻声又骂一句:“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或者两章这样~ 第60章 外篇·once more·二   艾青映便道:“那你喜欢这个笨蛋吗。”   都是些傻话,景弦偏也愿意陪着他说, 故作无奈道:“怎么办呢, 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那样的话了, 还能怎么办。”   艾青映眼睛再一亮, 也故意问:“是什么话?想再听一遍。”   “没听到就算了。”景弦掠过他, 往前走,又被艾青映给拽了回来,艾青映噘着嘴巴:“要亲亲。”   景弦脸差点没红,教训道:“派出所门口!你倒也敢!都有监控的!”   “我的心日月可鉴,苍天可鉴,我——”   “算了算了,快算了吧!”景弦逃也似的往前跑了,艾青映笑着追上他。   两人沿着乡间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还能听到路边草地里的虫鸣声,很是惬意。   艾青映这才想起来问:“你不是在日本吗?怎么会在这里?”艾青映越想, 越觉得不对劲, 停下脚步,回头看景弦,面上的欢喜被担忧取代,“发生什么了?”   虽是夜晚, 景弦此时的心好似夏日雷雨后的天空, 澄澈而又有彩虹悬挂。   只是提到这件事,不免想到自杀的好朋友,景弦眼中的笑意到底也是没了, 他也想问艾青映,为什么会到这地方来策划这样的事。   艾青映已经想到非常可怕的地方了,小心问:“你来这里,是,是——”   他小心低着头,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景弦看,景弦到底又笑出声:“你想到哪里去了。”   景弦回身看向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笼罩着夜色的小路,缓缓往前走,艾青映跟着他,听他缓缓说:“我不是来自杀的,我再也不会自杀,你爱我,爸爸妈妈爱我,外婆爱我,那么多的人爱我,我更是爱我自己,我不会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艾青映松了口气,景弦继续说:“我只是有点愧疚,又有点不太敢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都是真实的,我……”   艾青映听他将日本那边的事情说完,心疼地将他的手攥得更紧,有很多话想说,却又知道,景弦早已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他这些所谓的安慰话语。   景弦则是道:“我只是想来看看,看看一年前的这里,看看一年前的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沉默了很久,艾青映陪着他慢慢走路,陪他沉默。   这条路却还是在向前蜿蜒,景弦侧脸看他:“你呢?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搞这些?”   “咳咳,我不是想给你来个有点印象的求婚仪式么,本来是打算在松江咱们家里的,我想请一些朋友家人来家里,去你单位请你的那两位同事,然后就——”   “她们告诉你刘心语的事了?”   “是的……”   景弦笑了:“很担心吗?怕我被她刺激得又要去自杀,学我妈妈,以毒攻毒呀?”   “嘿嘿,就这么个意思。”   景弦叹了口气,皱眉道:“刘心语这个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其实根本没有和她见过几面,工作接触过两次,她就要请我吃饭。从小到大,说没有人追过我,也不现实,我觉得她当时就挺像喜欢我的,我是gay,怎么可能耽误一个女孩子?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干脆地拒绝了,闹到现在这样实在是……”   艾青映则是气愤道:“这个bitch实在是太不要脸!!”   “算了,福祸相依吧。某种角度而言,我或许应该谢谢他?”景弦的眉毛上扬,“没有她刺激我,我也不会去自杀,不自杀也不会遇到你呀。”   “她拿我妈来吓你,你千万别瞎听她的!”   景弦不屑道:“阿姨是谁,她又是什么?我会在意她说的话?我如果真的在意,早就有行动了。”景弦又叹起了气,“我只是很可惜我的那个朋友,看到他的那瞬间,是有点绝望的,你说两个陌生人之间拥有爱情,想要延续下去,就那么难吗?”   艾青映听得急死了,怎么能这么消极呢,景弦已经很快地说:“其实不难,看看我爸爸妈妈,看看历史上那么多著名的故事,婚姻从来不是坟墓啊,婚姻是爱情的殿堂,这句话也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性格决定命运吧,只是很可惜我的朋友。”景弦再抬头仔细看他,笑道,“看到天上那么多烟花的时候,看到你那个傻样,我就已经全都想通了。”   艾青映赶紧点头:“我们肯定不一样!!!”   “我们当然不一样了。”   艾青映看到景弦淡淡笑的模样,知道他什么都明白,恰好自己心里满满的,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便牵着景弦的手,继续大步往前走。   景弦想起他的朋友,又给艾青映说了不少从前的事,再道:“他给我留了遗书,说感觉到了最后,很轻松。他爸妈那边,唉……或许这样,的确是一种解脱吧。”   “是好事!”   “是吧,算是好事吧……”景弦的声音变轻,应该又想起关于那位朋友的事,艾青映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景弦的手,陪他往前走,路边种着水杉树,夏日的夜风里,不时沙沙作响。   景弦的确是又想起十几岁时候的事,想到两人互相打气的那些青涩而又可爱的话语,虽说想通了,还是唏嘘,为什么那条路终究是有人掉了队,消失不见了呢。   手臂却被艾青映重重一拉,他回过头,艾青映笑眯眯:“拐弯了!”   景弦定睛一看,那条路走到头了啊,右边是一条新的路,路边同样是沙沙作响的水杉,只是这条路朝向东方,一直沿着走,很快就能看到朝阳。   艾青映说道:“我日本的签证过几天也下来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吧?”   景弦收回视线,扬起脸庞,再看他,看了很久。   就在艾青映迷惑不解时,景弦朝他笑开,难得笑得灿烂。   艾青映想要看得更仔细些,景弦已经拽着他往前走,走上朝向东方的那条路。   他已经提前看到了他的朝阳。   他们俩走回河岸边,艾青映显然也还记得当初自杀的地方,跑上前,拍拍石头,回头朝景弦道:“哈哈哈,当初我就醉倒在这后头!其实我后来想想,如果那天没有被你砸中,我兴许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我就清醒了!可是那样我就再也不会遇见你,所以,对了,打火机也算是我们的媒人吧!打火机呢?”   “……呃。”景弦也忽然想起这个被他忽视一年多的东西。   他早把这个打火机给忘了,当时还是准备送给云远山的生日礼物,他仔细想了想,那时候两人扯了几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打火机,他看向地面,不会打火机还在这里吧……   艾青映顺着他的眼神往地面看去,想了想,打开手机电筒在地上找了起来。   非常神奇的是,找了五六分钟,还真在某棵树下的草丛里找到了那个打火机。   竟然从未被人发现过,也未曾被人捡走。   艾青映拿起那只打火机,高兴道:“这是知道我们还会回来,在等着我们啊!你当时怎么想起来买打火机?”   景弦走上前,无奈道:“是送给远远的生日礼物来着。”   他们俩一起靠在石头上,低头看那打火机,有片刻,两人都没说话,不知是不是都想起了去年的一些事,艾青映又指着还在天空飘的热气球说:“我妈提供的,怎么样?”   “很漂亮,你在上面,不怕吗?”   “哈哈哈,其实挺好玩的。对了,我还在热气球上绑了条幅呢,是准备漫天都是烟花时,我把绳子一解,‘唰’地一声,条幅上也全是‘我爱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酷?”艾青映满脸得意。   景弦笑着揪了揪他的脸,艾青映又皱起脸:“可惜我当时给忘了!!那帮家伙也不记得提醒我!”   “我已经非常惊喜了。”   “哎呀,总还差点。”艾青映有些不满,很快又兴奋起来,“你怎么想起来在书上写那样的话!!”   “哼。”景弦斜他一眼,“不好吗?”   “天哪,太好了,好得没边了!那以后只要是看过你这本书的人,都能一眼就看到我的名字呗!”   景弦再“哼”一声,看他傻乐的样子,不介意让他更乐,便道:“我这本书还不是圈地自乐,不是印个几百本,私底下老师、同事和师兄弟们送送就算完事儿的,这是出版社那边一个关于文物图书丛书的策划,我这本是该系列的第一本,正式发售时,会铺挺多宣传。”   “那就是会有更多的人会看到你爱我呗!!!”   景弦再揪揪他的脸,怎么就能这么得意呢,偏偏得意起来又是这么可爱。   艾青映的脸靠过来,捧住景弦的脸,“啾啾啾”地连亲很多口。   其实当时把这句话告诉编辑时,编辑还有些犹豫。   毕竟他的这本书是专业书的范畴,不是文学类,这样的话可能有些不严谨。编辑后又与主编那边商量了会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到底还是答应了,还开玩笑地问:“景老师,到时候我们打算办个签售,您看可以不?”   景弦的这张脸放出去是很有用的,只是景弦以前从来没有答应过做签售之类的事。   编辑也只是开玩笑,哪料景弦也没有思考,直接就答应了。   编辑愣了会儿,又笑着问:“景老师,您就不怕被当面问艾青映是谁么!”   想到这里,景弦的眉眼又弯了起来,他把艾青映的脸推开,歪头靠在艾青映的肩膀上,看着天边的热气球,哪怕是现在,他知道是现实,眼前这一幕依然美好得如同童话。   景弦笑着说:“到时候会办签售,兴许会有人来问我,艾青映是谁。”   “哎呀!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呗。”景弦的声音缓缓而又轻柔,“书上都写了啊,是我的爱情啊。”   艾青映激动得浑身发烫,他问景弦:“我可以跳河吗?”   “干吗?”景弦瞟他。   “我要去游几圈!!!太激动了!!!浑身燥热!!!”   “噗,傻子。”景弦拉住他的手,低头看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景弦继续道,“下次内部再开会,轮到我发言时,我打算正式说一下我是gay这件事,刘心语总是发疯,单位里的人看到我总是很尴尬。说清楚了,大家往后也不用过于小心翼翼。”   艾青映连连点头,景弦今晚却似有很多话要说,他又道:“结婚嘛,其实国外领不领证,完全无所谓。我们到时候就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对啦,我也要去买一对戒指,我们结婚那天再戴上。”   “好好好!!!”   “至于结婚时间嘛——”   艾青映打断他的话:“明天!就明天!”   “哈哈。”景弦侧脸看他,“这么急做什么?”   “我要抢在我爸妈前!”   景弦笑道:“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是我去日本前一天才知道的。”   “什么事?”   “其实我妈早发现你爸和你妈的不对劲了,但是我妈不知道他们俩是没结过婚,而是以为他们只是闹别扭,甚至悄悄问我,他们是不是离过婚。”   “妈呀,阿姨太厉害了!”艾青映非常佩服。   “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发现的,毕竟在上海的时候虽然也常见面,却不如在外时,几乎每天面对面,很容易发现。我妈妈说,你爸妈关系修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妈妈还说,估计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和好,说你妈妈还有点别扭,哈哈。”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明天结婚!”   景弦无奈看他:“又开始撒娇了吗。”   艾青映更是使劲儿地往他身上蹭,蹭得景弦直笑。   边笑,景弦边说:“结婚嘛,总要拍点照片吧。”   “现在就去拍!你想去哪里拍!”   景弦想了想:“我要去黑英山乡拍,就在刘平国刻石那面山崖下,我们自己带相机、衣服去拍。”   “好!!!”艾青映当然是没有任何意义,却也好奇,“为什么要在那里呢?那地方啥都没有,只有山和戈壁。”   为什么啊?   因为在那里,他的心灵,遇到了愿意聆听、明白与包容他的另一个纯净心灵。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其实就在那天,艾青映背着他去找那千年前的刻石时,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   “为什么啊??”艾青映又问一遍。   景弦抿嘴笑:“秘密。”   “哎呀——”艾青映还要磨着他要答案。   景弦抬眼看他:“你还浑身燥热吗?”   “……嗯?”   “想不想,那啥?”   “……嗯!”   本来打算车震,是艾青映提议,来个故地重游。   他们俩往当初的那间旅店走去,那家店果然还在,只是前台换了一位,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他们也照样热情,艾青映又要了当初的那间塘景房。   刚推开房间的门,景弦就开始笑了,越想越好笑。   想到一年前的“塘景”,景弦直接走过去,拉开窗帘,看向外面一望无垠的蟹塘,和一年前果然一模一样,只是此时,天空中还飘了个粉色的热气球,他的那本书,还在这个热气球里呢。   艾青映走到他身后,抱住他,和他一起看。   看了片刻,景弦侧身扬起脸庞,艾青映缓缓亲吻他。   两人的影子重叠在玻璃窗户上,与那热气球遥相辉映。   景弦被艾青映紧紧搂住,他也反手环住艾青映的脖颈。   书还在热气球里。   他的爱情,却已在他怀中。   不过呢,兴许是艾青映真的是乌鸦嘴,又或者是他们俩真的跟这里八字不合。   折腾到天亮了,他们俩打算睡一个小时,醒过来就去捡垃圾,还有把热气球弄下来。   折腾得都挺累的,景弦枕在艾青映的胳膊上,睡得正香。   忽然又响起脚步声、门声,以及熟悉的那句“不许动!!”。   景弦心生不妙,无奈地睁开眼,果然又是那伙警察。   那伙警察也傻眼了:“怎么又是你们!!!”   艾青映更无奈,早已用被子把景弦裹好,上前去问:“这回又怎么了啊同志?我们俩是经你们官方认证过的!你别装!你几个小时前听我讲的时候,差点都听哭了!就是你!别往后躲!”   警察噼里啪啦解释了一段。   听清楚缘由后,景弦是万分佩服。   警察同志接到上头通知,有个通缉犯在这几家旅店出没,正在艾青映跟警察们扯着的时候,隔壁又来几个警察,确定了,通缉犯就在这家店里,已经捉拿,要带回去审问。   他,和艾青映,非常苦逼,没他们的事,也要配合,要一同再去一趟派出所。   景弦都要差点仰天长叹了。   警察同志们这次的态度挺好,出门,给一分钟他们穿衣服、收拾。   艾青映边给景弦穿衣服,边“嘿嘿”笑:“我说的吧,过阵子我们就会和他们再见,你看!快吧!”   景弦朝他翻白眼。   艾青映继续“嘿嘿”:“故地重游,就要重游个彻底嘛!”   “噗!”景弦到底又是笑出声来。   他矜持平静了三十年的人生,终究是因这人而改变。   清晨时分,他们在派出所配合地被问了些问题,填了些调查。   本来能走了,已经熟悉的警察们死活说这就是缘分,又拉着他们坐下,说了会儿的话。   景弦坐在窗边,看向院子,那个热气球在天亮后,就被更多的警察们齐心协力地给弄下来了,这会儿正飘在派出所的院子里,那本书,也已回到景弦的怀中。   艾青映所说的那些条幅,早就散开了。   飘来飘去的热气球上,彩带飘飘,满眼都是“多多我爱你”。   景弦的嘴角翘了翘,这就叫作多姿多彩的人生吧。   挺好,他喜欢,他喜欢这些改变,他喜欢新的人生。   当然了,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人。   他回眸看向艾青映,艾青映正和警察们说得眉飞色舞。   他忽然倾身过去,“嗯?”,艾青映回头看他,“怎么——”   景弦在他嘴角印了个非常浅的吻,又说了句既浅淡,却又深入到心灵的话: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就写到这里了,这篇我入戏非常非常深,写到高兴的地方为他们哭,写到伤心的地方也为他们哭,祝愿我的多多和鸭鸭永远幸福。   其实还有很多点可以写番外,但是到这里刚刚好。   以后如有机会再写其他的番外,谢谢大家的观阅!   祝大家都能够拥有美好爱情!   休息一阵子来写《夜里有雪时》和《驸马之道》。   假期快乐!   对了,如果喜欢帮我五星评分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