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老爱‘无中生弟’ 作者:长舟 文案: 陆总,你弟是不是暗恋我? 金主喜欢小明星,但是金主他就是不说。先同居后恋爱 江瑜,某十八线糊咖,天天吊娱乐圈边缘混口饭吃,然而有一天,他的公司倒闭了。 就在他找不到新的公司,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种地的时候,高中时期的对家陆留空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成为了他的金……经纪人。 江瑜:“你是不是想趁机弄死我?” 然后陆留空他忽然多了一个极有存在感的弟弟。 当江瑜找不到房子住,陆留空邀请他合住。 江瑜疑惑脸:“为什么经纪人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陆留空推眼镜:“这是我弟的房子,他出国了,现在没人住。” “在哪个国啊?” “吉尔吉斯斯坦。” 当江瑜出席发布会,缺块表充门面的时候,陆留空甩出一块江诗丹顿。 江瑜疑惑脸:“给我?” 陆留空冷艳高贵:“这是我弟的表,他不要了。” “……但这表好像是上个月才出的新款。” “我弟比较喜新厌旧。” 江瑜:“……” 我信你个鬼! 表面精英禁欲其实鬼话连篇的经纪人攻×吊儿郎当有点厌世的小明星受 第1章 说吧,你想吃谁的? 九月初八一大早,星灿大厦前门庭若市,平常一条街翻不出一个的俊男美女堆在这儿,平均颜值七分往上,各式各样的香水里蛰伏着汗味,过路人忍不住狐疑,频频往这边看,扫到宣传海报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噢,原来是星灿娱乐的海选啊。” 星灿娱乐算是造星公司中的后起之秀,奉行广撒网好抓鱼的基本策略,选拔标准比一般公司低上许多。 此时,面试厅紧闭的大门之内,江瑜坐在大厅唯一一张矮凳上,面前八面试官一字排开,像挑猪肉一样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脖子,搞得好像什么刑事案件取保候审的现场。 一般人这种情况,早就汗流浃背,说话都要结巴,江瑜却很随意的坐着小板凳,甚至翘了个二郎腿,小腿的肌肉在西装裤里绷出漂亮的线条。 红发的中年女人点了点江瑜的简介:“江先生,你知道我们公司的竞争是很激烈的。” 江瑜点头。 “我们公司不但要求颜值,对才艺也很看重。”她推眼镜:“上一位选手擅长唱跳,在rap方面同样造诣非凡,那么请问你呢,你有什么特长?” “额。” 江瑜很认真的想了想。 “硬要说的话,纳米材料的色谱和毛细血管电泳。” 面试官:“……” 江瑜,某一百八十线小艺人,此人两年前本是雍州大学化学专业高材生,某段时间因家庭原因极其缺钱,迫不得已转行偶像,后来钱的事情解决了,他便失去了工作动力,致力于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别的偶像擅长撒娇卖萌,撩粉固粉,他则擅长走神望天发呆站桩,木讷程度直逼人形立牌,别人上综艺都是GIF,独他一个JPG,除了一张脸,毫无走红的潜质,堪称娱乐圈查无此人奖最佳获得者。 不过签约的公司到底给了一口饭吃,可惜能签江瑜的公司那得是什么狗屎眼光,不出两年,公司果然倒闭了,江瑜不得不从新找个公司混饭吃。 他刚刚从大门出来,张英才就挤过一众发小传单的,顶了顶江瑜的肩:“鱼哥,怎么样?” 江瑜越过他:“估摸着是过不了了,让我回去等着,看什么时候来拒电吧。” 果不其然,他们刚刚挤上公交车,在后排苟了个位置,手机就弹了一个硕大的来电显示。 江瑜按下接听键 “江先生,您好,通过对您简历的仔细筛查,我们认为您不符合我公司签约的要求,我公司已将您的简历备案,若有空缺会与您联系,祝生活愉快。” 甜美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张英才一脸苦大仇深“鱼哥,这好像是第六家了。” 他找工作这段时间,足足收到了六家公司的拒信。 “没事。”江瑜取回手机,脸上表情淡定到无悲无喜,淡定到不像刚刚收了拒电,张英才怀疑给他本佛经,他简直能原地飞升。 “还差一家,咱凑齐七龙珠,好召唤个神龙。” 皇帝不急太监急,张英才提高音量:“没剩几家了吧,这样你真的找不到工作了。” 公交吱嘎一声停稳,江瑜见缝插针的打了把农药,熟练的举报了挂机队友,从公交上跳下来,回给张英才一个大大的微笑。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行我回家种地。” 一般人说这话,只是玩笑,但是张英才没敢笑。 江瑜可能是认真的。 他们七拐八绕的绕进居民区,这一带破破烂烂的,电线横在外头,典型的雍州老城区房,墙上七七八八的糊着小广告,从治梅毒性病到开锁通马桶应有尽有,偶尔还有能看见“哥哥!一夜激情要不要?!”这一类滥用标点符号,荼毒青少年纯洁心灵的小卡片。 不过这里虽然破烂,但是地理位置好,恰在四环内,附近地铁公交通畅,租上一月也不是那么便宜。 江瑜熟练找到自个的出租屋,还没来得及敲,门吱嘎一声从里头打开了,李保保探出头来:“哟,鱼哥回来了,面试怎么样?” 李保保和张英才都不住这儿,他俩是江瑜大学室友,那时候六人间,其他三个要不是有女朋友要不是搬出去住了,就这三人时长在一起,于是不出所料的在“我是你爸爸”“龟\/儿\/子”等深情辱骂之中建立了坚不可摧的革命感情,故而今天江瑜打算从出租屋搬走,两个人都赶来帮忙。 江瑜趿拉上拖鞋,弯腰把换下来的鞋往鞋架上放好,“不怎么样,明天我就要搬离雍州,找个地方卖红薯去了。” 李保保嬉皮笑脸:“没事,鱼哥,您这品貌,买红薯也是红薯西施,保不齐抱上哪个富婆大腿,分分钟荣归故里了。” 江瑜险些喷他一脸水,笑骂道:“滚好吧,要也是红薯潘安。” “得,江潘安。”李保保往屋里头一指:“衣服给你打包了,有些文件在角落,我没敢动,你去收拾吧。” 江瑜趿拉着小破拖鞋过去,随意看了看,各种乱七八糟的招聘文件传单,他一边收一边往垃圾桶里放,放到约四分之三的时候,他的手微微一顿,最后一堆黑白打印的A4纸中扯出来两张彩印的册子。 一张雍大录取通知书,一张肄业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上头没印照片,印了学号,江瑜现在都还能倒背如流,肄业通知书上印了照片,上头的男孩子头发修理的整齐,衣衫修身得体,眉眼锐利漂亮,眼角有一道疤,颜色浅淡,就像一条飞扬的眼线,正是他大学入学时候照的。 他面无表情将着两张破烂掉色的玩意儿往垃圾桶里一塞,刚半站起来,桌子上的手机又哔哔哔的响了起来。 赵英才捅李保保:“去,见证谁是鱼哥尊贵的第七颗龙珠。” 江瑜眼疾手快,劈手一夺手机,看了眼屏幕,白眼道:“看个鬼,是我房东。” 然后他按下接听键,一秒切换了语气,甜甜道“诶,赵奶奶,是我。” 张英才在门口搬箱子,闻言吓的一抖,险些把箱子丢了,一脸见鬼的看向李保保:“这声音他妈是鱼哥发出来的?” 李保保耸耸肩,做了个无语的表情:“女士面前他一向很会装乖卖好。” 江瑜那边还在装孙子,语调要多孝子贤孙有多孝子贤孙:“没没没,不是资金的问题,哪能让您再便宜啊,您都几年没给我涨过价了。” “没没没,没事儿,我就是大城市呆不习惯,空气太差了呼吸道不好,回郊区修养一下。” “诶,您去陪孙子,我这边没啥好担心的,那房子手续也办妥了,我逢年过节说不得还回来拜会您,好,拜拜。” 江瑜按下屏幕,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李保保和张英才同时舒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张英才顿了顿,问他:“小鱼,说给你降价也不要,真要搬于县去住啊?那地方没通地铁,离雍州起码两小时车程。” 于县是雍州下属的小区县,各种基础设施都不发达,当年雍州严厉打击重污染企业,不少厂子相继搬离雍州,定点了在于县,烟熏火燎乌漆嘛黑,偏僻的很。 江瑜耸肩:“交不起房租了,赵奶奶刚刚添了个孙子,我总不能昧她奶粉钱。于县那边房租便宜,现在也没公司要我,我也没得办法。” 张英才搓搓手,犹疑了一下:“都是兄弟,借你点儿?” 江瑜正色:“别借,你生活费才多少,我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还的起。” 李保保天生嬉皮笑脸,此时也不由叹了口气“鱼哥,你要是不想待娱乐圈,要不要做回我们专业啊?我们化学虽然名列生化环材四大死亡专业,还是能找到工作的。” “我倒是想。”江瑜把那个装着他肆业通知书的垃圾桶踢远了一点:“你们这是还没读完研,还没遭受社会的毒打啊。” 张英才问:“怎么说?” “没法竞争啊,到时候别人简历拿出来,什么实习经历科研经历一大堆,面试官问我这两年干啥去了,我就只能说:我专心研习唱跳rap和篮球,而且还没学会。” “我和面试官解释,虽然这些和化学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没有大学毕业,但是我是非常优秀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娱乐科研双栖人才,可以在业余时间给同事美的熏陶,帮助他们德智体美劳全面法发展,然后你猜面试官会不会要我滚出去?” 张英才和李保保开始叹气。 江瑜隐晦的扫了一眼他们的脸色,见都信了这说辞,也悄悄松了口气。 李保保刷了刷手机:“别的娱乐公司呢?要不多投两家看看,说不定谁发发善心收留一下你?” 张英才也道“我前两天做影视的朋友说有个公司……那啥,叫长乐的,正好缺人,要不要问问?” 江瑜把手往脑后一垫“长乐啊……” “那公司我简历都不敢投。” 他半坐起来,给两个圈外人科普:“长乐可不是小公司,那是龙头级别的公司,这两年异军突起的,不知道东家是谁,财大气粗的厉害,收的都是有一定资历的老人。” 李保保和张英才不了解,江瑜这个半只脚踏圈里的还有点概念。长乐和那些做了很多年,底蕴很深的公司不一样,它是突然冒出来的,运营格外财大气粗,资源也好的离谱,最重要的是查不到东家是谁。甚至有人猜测是哪位太子爷下凡体验生活来了,专门砸个公司给人家铺路的。 李保保贼心不死:“你去试一试,万一面试官刚好近视,眼神不好呢?” “那他可不是一般的近视,他得八百度加散光。”江瑜不以为意:“我和你们说,要是能过长乐的初筛,我就去吃\/屎。” 这个flag立的过于狂野,张英才&李保保“……倒也不必。” 张英才只能道:“我叫朋友替你留意一下,还有哪里收人。” 然后他们各自收拾,没两下,桌子上的手机哔咕一声,屏幕又亮了。 李保保一个饿虎扑食,顺利抢到了手机:“让我来看看七龙珠是谁。” 他清了清嗓子。 江瑜脊背一冷,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尊敬的江瑜先生,您好,我公司(雍州长乐娱乐有限公司)对您的从艺经历极感兴趣,有与您签约的意向,请问江先生是否有空于1月6号下午5:30莅临银装广场出云.月渎饭店,同我公司经纪人详谈?” 李保保&张英才“……” 江瑜“……?” ——谁使用了因果律武器吗? 他问“什么公司?” 李保保“长乐公司。” 江瑜“长什么公司?” 李保保“长乐公司。” 江瑜“什么乐公司?” 李保保忍无可忍,吼道“你有病吧,长乐公司!” “哦。”江瑜捂了捂耳朵:“我是想确认一下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长乐公司的人疯了。” 他左顾右盼:“总觉着发邮件直接见经纪人有些奇怪,正常公司不是这个签约流程吧。” 江瑜试图转移话题蒙混过关,然而李保保和张英才铁面无私,两人不约而同的指了指厕所 “说吧,鱼哥,你想吃谁的?” 第2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金主呢 三人高德地图定了个位,银装广场在靠近长乐公司总部的市中心,离的有些远,于是江瑜计算了下时间,转向刚刚收好的衣服篮子,一边打开,一边心虚的叨叨:“今天晚上就见面,有点急,你们帮我参谋参谋穿什么衣服。” 李保保还在惦记着那个硕大的flag,闻言嗤之以鼻:“你就那两件,也没什么好换的,穿的乖一点,把你耳朵上的坠子取了,套个白衬衫,看着学生气好摆布一点,出不了错。” 江瑜耳朵上的坠子是个的小银条,被耳链固在左耳上,只有不到一厘米长,衬的他耳垂莹白漂亮。 但江瑜的长相本不是那种特别乖的长相,他嘴唇偏薄,眉眼不笑的时候显凶,加上额角的疤,有些细微的痞气,然而他笑的时候卧蚕明显,就很乖,但是加上耳坠,无疑放大了他不好管教的那一面。 “那不行。”江瑜摸摸耳坠:“我这体质一取下来,耳洞就合上了。” 然后李保保左挑右选,给他套了一身白衬衫。江瑜照照镜子,把衬衫塞进牛仔裤,让衣物勾勒出细瘦的腰身。不看带耳坠的半边,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个文静乖巧的学生仔。 张英才对他比划:“加油,一定要成功啊。” 江瑜给他逗笑了,配合的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成功便成仁。” 李保保加油的方式格外与众不同一些,他端详着江瑜,拍拍手“好了,多好看,要是个女经纪,保不齐被你迷的七荤八素,稀里糊涂就把你签了。” 江瑜抱拳:“小时不努力,长大借吉言,听天由命借你吉言。” 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邮件拖到最后,其实是有署名的,而且署的并不是长乐公司,而是短短的三个字。 ——陆留空。 一切收拾完毕,这三人浩浩荡荡的……杀上了公交车。 雍州的公交车没有不挤的时候,一堆人活像下饺子,江瑜三个人窝在一起咬耳朵,活像地\/下\/党连线接头,李保保捅了捅江瑜:“江同志,紧张吗?我和张同志去陪你?” 江瑜倒是不紧张,却很不想一个人和陌生人吃饭,他给车晃的东倒西歪,“行啊,李同志,你打算怎么陪?” 李保保使眼色:“不是饭店吗,我和张英才在你隔壁开一桌,对你进行监视和保护,你们聊你们的,怎样?” 江瑜道:“好啊,我总觉着这面试流程不太对,万一想骗我饭钱,咱三还可以堵一下。” 李保保眉飞色舞:“行,那我先预定……” 沉默不语的张英才忽然给了李保保一肘击,在李保保打回来之前,他塞过来一手机:“别介,我俩吃不起。” 李保保嗤之以鼻:“啥玩意海底捞吃不起这个还吃……吃不起。” 他拿着手机,僵在了半空。 出云.月渎,这个文艺中透着中二,中二中透着傻\/逼的餐厅,拥有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均消费,2438元。 李保保“我是38,他加两块凑个二百五×10得了。” 他摆手:“主要不是贵的问题,实在是价格不吉利,不吃不吃。” 张英才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在这份奇妙的价格之前,赵英才伙同李保保这两个浓眉大眼的率先背叛革命,无情的抛弃了江同志,他们在出云.月渎对面二楼点了火锅,一边烫牛肉串,一边和江瑜隔窗相望。 江瑜:“……” 他走饭店门口,一时没想好怎么进去。 出云.月渎这家店,名字让人摸不着头脑,装修风格也非常不同寻常,一眼望过去,外头挂了中式原木灯笼,招牌却是后现代风金属色,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走的什么风格。古典不古典,现代不现代,如果一定要定义,那估计是——看着就很贵主义。 江瑜双手**裤兜,在这家店门口晃了晃,总觉着是有人在耍他,他用两个指头推开门,在前台晃了晃:“请问……” “啊,你是不是江先生?”侍者一抬头,她殷勤的领路:“您比照片上还要帅气一些,陆先生已经到了,在雅间等您,我带您过去。” 江瑜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夸奖:“谢……谢谢。” 他忍不住腹诽:“这人均价格还雅间,什么家庭啊。” 侍者引着他穿过回廊,他记着李保保的话,勉强打算装个乖巧好摆布的印象,双手从兜里拿出来,规规矩矩的贴在裤缝,唇角还带了一点笑,见那位“陆先生”背对着门口,便礼貌的招呼:“您好……” 下一刻,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陆先生刚刚转过了半个脸,露出半个形状漂亮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窄边黑框眼镜。他今日穿了一身得体的银灰色的西装,还打了暗绿色的领带,领带夹袖扣一个不落,都是绿宝石,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脊背笔挺,就差在脑门上写“商政精英”四个大字。 ——很锐利,也很斯文,一举一动都带着古典主义优雅矜贵的味道,衬的江瑜像个寒酸的傻子。 这眉眼这仪态,除了陆留空,江瑜再也没见过第二个了。 江瑜拉开椅子,坐在陆留空对面,从果盘里叼了块小西瓜,招呼他:“居然是你啊,陆学霸,好久不见啊。” 陆留空推推眼镜,语调平平:“好久不见。” 要说江瑜和陆留空,这两人宿怨由来已久。 他俩是高中同学,刚好前后桌,陆留空高二转学到的江瑜班上,一来就因为成绩奇好获得了老师的青睐,执掌打报告的大权,而江瑜那个时候则是典型的“我抽烟我喝酒我烫头,但我是个好男孩,你敢爱我吗?”这种非主流人设,故而每天放学之前,都能听见陆留空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的朗读 “江瑜,迟到,警告一次。” “江瑜,打架斗殴,警告两次。” “江瑜,抄作业,警告三次。” 江瑜懒得理他,该迟到迟到,该睡觉睡觉,反正纪律委员又没有权力把他警告三次红牌罚下,他只是觉着陆留空怪有播音主持的天赋的,要不这短短一句话他抑扬顿挫一咏三叹。 结果他大大估计错误了敌方实力,警告每累计三次,陆留空就要行使纪律委员神圣的职权,过来找他谈话,老气横秋的教育他一顿,偶尔甚至拖过食堂饭点,搞到后来他一听陆留空说话,就生理性的难受。 但这并不是两人最大的过节,最大的过节在某次江瑜抢了陆留空作业去抄,结果给老师逮到了,不知咋的班主任就认定是陆留空主动给江瑜抄的,给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那次陆留空被骂完,眼睛都红了,还和江瑜一起去走廊吹了两节课的风,后来这事成了陆学霸高中时代唯一的污点,一提就生气。 再后来高三毕业,江瑜凭借着偏才和爆棚的狗屎运,高考居然考的和陆留空差不了多少,本以为会上一个学校,但是听说陆留空留学去了,在海外某top5名校商学院学经济,两人再没见过。 陆留空敲敲桌子,给江瑜推过来菜谱:“你点菜。” 这菜谱上的菜动辄破四位数,江瑜虚的不行,反往陆留空那里一推:“你点。” 陆留空嗯一声,接过菜谱勾了两个,问他:“喝酒吗?” 江瑜摆手:“喝不了,胃有毛病,我早戒了。” 于是陆留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恰好被眼镜片反光挡住了,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又把菜谱推过来:“那看看你喝什么。” 江瑜翻到无酒精饮品那一面,这餐厅不愧又中二又傻\/逼,饮品的名字五花八门,什么保加利亚战舰,火海妖歌,高天原之殇,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什么里面扒拉下来的名字,江瑜不敢细看,匆匆点了一杯250元高价的烈焰红唇。 服务员殷勤的端上来一杯西瓜汁。 江瑜:“……” 陆留空也点了一杯果汁,但他端杯子的方式极其装逼,宛如在品尝一杯八二年的拉菲,等菜的间隙,江瑜一半果汁下肚,陆留空推了份文件过来,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长乐的签约条例,你看看。” 江瑜随手一翻,条例优惠的有些离谱,他抬起脸,勾着嘴角笑了一下:“真签我啊?” 陆留空双手交握,八风不动:“条例在你面前,公章盖了,我也签了字,你落笔立马生效,还能有假?” 江瑜把笔帽合上,把文件往两人中间一推,“卖身契这种东西我得谨慎,天上没掉馅饼的事儿,我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我不是什么往娱乐圈发展的材料,陆学霸总得给我解释解释,长乐这么找上我这个一百八十线小明星的吧?” 陆留空喉结微动,服务员适时上来给给陆大经济补果汁,陆大经济手指细微勾了勾杯壁,啪的一声,水晶杯掉地上,溅了他一裤脚。 服务员立马鞠躬抱歉。 陆留空弯腰查看裤腿,顺带扶住她,对江瑜抱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先去处理一下裤子,我们回来再说。” 像他这种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总是有很多洁癖,江瑜示意他自便。 于是陆留空迈出来,仪态端庄的走向厕所,草草的擦了擦裤子,确定江瑜看不见以后,他一个闪身躲进角落。 ——低头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窥探到陆大经纪的屏幕,就会发现上面和小学生打小抄画重点一样,密密麻麻标注了好几千字。 陆留空一目十行,深吸一口气。 江瑜鲸吞牛饮完天价西瓜汁,QQ闪现了好几十条消息。 消息都来自于群聊“雍州打黄扫非办事处”,是江瑜张英才和李保保的大学时代的宿舍群,这几个鬼才在群中自称江主任,张副主任和李副主任,并且熟练运用QQ文件,分享了众多命名为英语四六级,党课重点的爱情学习资料,身体力行的往和打黄扫非背道而驰的方向上策马狂奔。 张英才:“江主任人呢,党\/和人\/民需要你的八卦,长乐怎么就看上你了?” 李保保:“江主任可能正在用超新兴美色武器对付敌方\/反\/动\/派,让经纪人拜倒于他的牛仔裤下,无暇顾及我等。” 江瑜打字:“别瞎猜了,是陆留空。” 张英才:“???” 李保保:“???” 虽然打黄扫非办事处没有陆留空的一席之位,但一直流传有他的传说。 这都是因为老大江主任常常逼叨,在无数个吹空调撸串的夜晚,江瑜都要回忆一下陆学霸给他留下了的深刻阴影。 李保保:“久仰久仰。” 张英才:“失敬失敬。” 李保保:“如雷贯耳。” 张英才:“震耳欲聋。” 江瑜同样摸不着头脑:“鬼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个top5毕业的商业精英,不是应该投身几大行奋战华尔街,在东京飞巴黎的头等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吗?他跨界干起经纪人了?” 张英才插嘴:“头等舱也没法仰望天空,窗子是平的。” “他可以蹲地上仰望。”李保保:“说起来陆留空算是我们办事处重点批判的反\/动派吧?这样深入敌方内部,舍身饲虎,江主任会不会有危险?” 张英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江主任加油!” 江瑜“……” 他打字“不说了,陆留空回来了。” 陆留空西装裤上留了一小片水渍,他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前胸,平静的和江瑜对视,严肃的像个作开堂陈述的律师:“其实,并不是我想签你的。” 江瑜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哦?” 陆留空:“是这样的……” 据陆大经纪所说,他本是国外知名经纪人,受邀回到长乐,但是在公司资源分配上和长乐另一个老牌经纪人Alice产生了冲突。 “于是,你们打了一个赌,各选一个糊咖,看谁先把糊咖带火?最先带火的享有更大的权力?” 陆留空微微点头。 江瑜还是莫名:“糊咖那么多,比我有潜力的多了去了。” “我说了,不是我选的。”陆留空晃着红酒杯里的苹果汁:“我们公司系统随机出来的,我选不了。” 江瑜“……” 他欲言又止:“这么巧就摇到了我?” 在江瑜怀疑的视线下,陆留空瞬间脊背紧绷。 他悄悄半张脸藏在灯光的阴影处,坐姿不动如山,如同任何一个谈判桌上纵横捭阖的英伦绅士,镇定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江瑜:“系统开发者是不是和你有杀父之仇?” 陆留空:“……” 他揉了揉额角:“我刚刚回国,没谁和我有仇,我也没想到会随机到你,但是你的条件恰好符合要求——我是说,你年纪正好,外貌条件优秀,有一定从业经历,服从公司安排,这几点就能筛下去很多人,更重要的是,你合约刚好到期。再加上我要求人品合格,学历不错没有污点,本身剩下的人就不多了。然后最关键的一点……” 他呷了一口果汁:“你是个糊咖。” 江瑜:“……糊咖也是有尊严的。” 那份合约确实很让人心动,没有工作时的保底工资都不低,待遇远高于原公司,甚至可能是江瑜短期内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工作了。 但是他手指捏着笔帽转了一圈,理了理合约,还是把它还给陆留空:“对不起,我不能签。” 陆留空皱眉,压住文件“为什么?待遇我们可以再谈。” 江瑜摇头“不是待遇的问题。” 他把烈焰红唇一饮而尽,毫不拖泥带水的站起来,拿过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耽误您的时间了,这饭钱我们AA。” 饶是陆留空见过大风大浪,也不曾想象如此急转直下的行事,他隔着桌子摁住他的手,皱眉道:“起码告诉我为什么。” 江瑜甩开他,啧了一声:“陆大经济,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你要找个没有污点的艺人,我高中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现在是糊没人查,红起来一查一个准,你们神仙打架,我这等小民就不耽误您同Alice同台竞技了。” 陆留空隐秘的舒了一口气。 他按着江瑜的肩膀,不顾他的反抗,硬生生把他按回椅子上 “你签,要是我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还当什么经纪人。” 江瑜:“……” 他腹诽:“你一个经纪人这么霸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金主呢。” 第3章 傻子才想和你交往 陆留空真是一如既往的人狠话不多。 江瑜抬头笑了一下:“真不换人?陆大经纪,你该知道我进娱乐圈就是靠脸混口饭吃,要说混的多好,我真没想过。”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那点锐利就被完全稀释了,瞳孔反射着暖黄的灯光,像盛着星星。 陆留空脊背挺的笔直,靠在凳子上,他有些艰难的偏过头,冷静道:“你是电脑随机,我换不了。” “行吧,情况我也告诉你了,既然你坚持的话。”江瑜耸耸肩,咬着笔帽,签了大名,这个高中远近闻名的混混字体意外的凌厉漂亮,笔尖划在合同上的时候,能听见和纸纹摩擦的沙沙声。 陆留空将一份合同递给江瑜,一份收起来,指指桌:“吃饭吧。” 实话实说,这份人均两千的大餐,江瑜没吃出什么滋味,陆大经纪这张斯文败类的脸算得上秀色可餐,然而他总感觉陆留空签他是为了整他,搞得浑身难受,囫囵吞枣的垫了一点了事。 一个晚上,江瑜只记得他免费续了两杯烈焰红唇,每续一杯,脑海中都仿佛有弹幕飘过。 喜提红唇×1。 喜提红唇×2。 喜提红唇×3。 莫约七点半的时候,他们沉默着吃完一轮,陆留空问江瑜:“回家吗?” “回啊。” 刚刚打黄扫非办事处传来最新战报,搬家公司已经把江瑜的东西拖到了郊区新租的房子,江瑜估摸了一下点,现在差不多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往于县的地铁,两人并排出了餐厅,陆留空问他:“你的车在哪?” 江瑜指了指地铁站:“停在里面,五分钟一趟,千万豪车。” 陆留空深吸一口气,拉开了他的真.豪车:“上来,我送你回去。” 大概是以后要当同事,临时培养一下革命友谊。 江瑜也不跟他客气,高德地图一导:“有点远,谢了。” 江瑜没有车,也没怎么用过地图导航,不知道谁把语音给他调成了个软萌萝莉,说话含含糊糊混在一起,恨不能一句一个波浪线:“这位先森~请往右转~”“左转~请注意上桥哦~” 两人仿佛梦回港台偶像剧,满屏的四叶草捕梦网,公主梦幻风滤镜。 陆留空皱着眉头:“你喜欢这种风格?” 江瑜一个机灵:“我不喜欢。” 陆留空还是皱眉,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我必须提醒你,我们的合同包括事业上升期不可以谈恋爱。” “不谈不谈。”江瑜摇头。 “既然谈到了这个,我必须要核实。”陆留空平视前方,一脸公事公办:“作为一个艺人,你目前没有正在交往或者喜欢的对象,对吧?” “有啊。”江瑜摊在椅子上。 陆留空瞬间僵硬。 “在梦里。” 江瑜叹气:“谁不想要甜甜的恋爱呢,但我这种不喜欢社交的死宅,现在混的又那么差,雍州都要待不下去了,傻子才会想和我交往,对吧?” 陆留空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片刻后,他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可真是太好了。” 江瑜就笑,也不回话,他往后座上一靠,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确实很舒服,江瑜本来没想睡觉,陆留空开车又很稳,结果荡着荡着,就睡着了。 陆留空开了一个多小时,都快一头扎上高速了,这才在路边一个急刹,问他:“你家出城了?” 手机拿去导航了,江瑜就靠在靠椅上睡觉,闻言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把地图缩小,指给他看:“于县九三厂旁边。” 九三厂是个做纺织的轻工业工厂,环境不太好,这两年治理过后还是烟熏火燎的,陆留空皱起眉头:“你住那里?” 江瑜嗨了一声:“房租便宜,城里太贵了。” 他以为太远陆留空不乐意送,就打开保险销:“没事,我下去了,这里好几趟来回班车。” 陆留空啪的一下,重重把保险销锁上了。 江瑜给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他试探:“我给你把这一趟的油费结了。” 陆留空深吸一口气:“那里离公司起码两个小时车程。” ——原来是担心这个。 江瑜立马保证:“没事,我六点钟起,不会迟到耽误事。” 陆留空拧着眉头:“两个小时是最好情况,于县到雍州过绕城高速,要是堵车呢?” 江瑜不以为然:“五点钟起行了吧,我也不是没起过。” 陆留空转头,沉默的看着他,江瑜用余光都能扫见他强烈的不满,片刻后,陆大经纪双手交叠在腹部,严肃的说:“五点钟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五点钟起你不可能训练的精力,你这种艺人前期准备课程的强度是很大的,花费也很高,如果训练效果不达标,会严重影响我的业绩。” “不是,陆大经纪你这话说的,何不食肉糜啊?”江瑜万万没想到陆留空这么事儿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他有点恼了:“你以为我愿意住那?交不起房租我有什么办法?” 江瑜切了一声:“难道你家给我住啊?” 结果陆留空一打方向盘,居然沉吟片刻,而后道:“在此种极端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江瑜:“???” “不是。”他坐直:“陆留空你到底搞什么玩意儿?” 陆留空隔空推眼镜,冷静分析:“这样,这段学习期对你的职业生涯比较重要,对我的赌约也很重要,你先住我家,我家是连通的两层平层,地方够大,约四百平米,目前就我一个人住,多你一个也不挤,等以后如果你红了,到时候记账补给我。” 说完,他真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我的小区位于中心商圈,毗邻人民广场,四号地铁站直线一公里内,市场合租价约两万一个月。” 江瑜给他气笑了:“如果我没红呢?那地段四百平的房子,按我现在的月工资,卖肾买血也赔不起。” 陆留空于是扭头看他,眼镜片反射出斑斓的虹光,深邃的眼睛藏在镜框之下,江瑜看不清楚。 他平静道:“要是合约到期你还没红,那我就当慈善扶贫了。” 他脖颈修长,脊背笔挺,沉默着注视你的时候,优雅的像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 江瑜盯着他的侧脸,说不清是迷惑还是无语的哂笑一声,最后往靠背上一摊:“算啦,随你,反正我稳赚不赔。” 他嘀咕:“商人都像你这样,怕不是要陪光底裤。” 车辆又汇入的进城的洪流之中,夜间七八点刚好是入城高峰,一路从高速口堵到南街口地铁站,一排一排的灯光照在高耸的玻璃大楼上,妥妥的光污染。江瑜烦躁的很,拿着手机玩消消乐,玩的也不是那么得劲,看着屏幕上硕大一个gameover,他按下锁屏,闲着没事找陆留空搭话 “陆大经纪,以后我们也算室友了,我还挺好奇的,你怎么就成了经纪人?“ 陆留空扶了扶眼镜,语调平缓斯文的问:“难道我不能当经纪人?” “倒也不是。”江瑜一琢磨:“但是经济系和经纪人,这专业也不对口啊。” 陆留空握着方向盘,古井无波:“警校出来当警\/察,消防专业出来当消防员,经济系出来当经纪人,前两个字都一样,专业非常对口。” 江瑜:“……?” 他一拱手:“您这指鹿为马的功夫,小弟叹服。” 陆留空又嗯了一声。 这脸皮厚度,江瑜已经说不出话了。 恰逢此时,打黄扫非办事处邀请他上王者打排位,江瑜估摸了一下他现在的心境,怕打个N连输给队友举报,随手回复。 江瑜:坐车呢,不了。 李保保:“地铁不该影响江主任发挥啊。” 江瑜扭头问陆留空:“我能拍你的车吗?” 陆留空不明所以“可以。” 江瑜反手一张照片:“给你见识一下玛莎拉蒂。” 李保保:“???” 他问:“陆留空载你回家?” 江瑜不嫌事大:“陆留空载我回他家。” 这下连张英才都忍不住了:“我靠,这什么发展?” 李保保:“干嘛呀,江主任真就深入敌人内部玩谍战啊?” 江瑜:“大概是即将成为革\/命\/战\/友,为了他的事业前途,即使捏着鼻子,也要和我这种人绑在一块吧。” 李保保随手打:“你哪种人啊?” 江瑜毫不在意的打字:“我这种胸无大志又不堪造就的人啊。” 李保保:“操\/你\/妈江瑜你记得你大一绩点3.98吗吊打全系吗,给我说这个。” 赵英才:“……别说了。” 李保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鱼哥,对不起。” 群里一片死寂。 “没事,无所谓。”过了一会儿,江瑜打破沉默:“你们倒是玩的开心,我这边战战兢兢伴君如伴虎,现在困死了,睡觉去了啊。” 李保保尴尬搓手,强行岔话题:“哈哈哈,好,没想到陆大经纪那么有钱哈。” 这话倒是提醒江瑜了。 江瑜按息屏幕,随口找陆留空搭话:“诶陆学霸,经纪人是不是很赚钱?” 他想了想:“银装广场那地段四百平米的房子,得要两三千万吧?“ 陆留空:“……” ——这是一道超纲题。 陆大经纪又推眼镜,沉默片刻,他握紧方向盘,说:“不是我买的,我弟的房子,他出国做生意了,留给我住。” “哦,你还有个弟弟啊,没听说过。”江瑜随口劈扯:“在哪个国家啊,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代购业务。” 陆留空:“……” 他飞快的说:“吉尔吉斯斯坦,没什么好代购的。” 江瑜:“……” 这是一个在初中地理以外,江瑜从没有接触过的国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如果是欧美日韩他可以吹发达,中东阿拉伯他也可以劈扯两句政治经纪,但吉尔吉斯斯坦他真的不了解,只能夸奖:“令弟的生意做的真够远的。” 陆留空立刻道:“不远,吉尔吉斯斯坦位于中亚,毗邻新疆,是我国十四个接壤国之一。” 江瑜:“?” 陆留空面无表情:“而且这好像是初中的内容。” 他下结论:“你初中地理学的不怎么样。” 江瑜:“……?” 他挽起袖子:“地理三十满分,我中考二十九点五,全校第一。” 陆留空扫了他一眼:“全校第一?那是因为你和我不在一个中学。” ——如果不是刚刚签了协议,江瑜非要给他来一套组合拳。 这两个可能真的是气场不合,不说话还好,越说越尴尬,尬的江瑜连打输两把消消乐,随后转战贪吃蛇,在可怜的小蛇因为主人心神不宁一头撞死以后,江瑜支撑不住,伸手摸向车的前柜。 “你这有什么牒吗,要不我们听听歌?” 谁知道他手刚刚打开前柜,还没有看清里头是什么东西,陆留空一把抓住他的手,哐的一下合上了柜门。 陆留空握紧方向盘:“是很贵的牒,收藏级的古典乐,不要乱动。” 江瑜也不是手欠的人,陆留空不让他动,他就缩回椅子上接着摊:“是吗,配色挺好看的。” 他没话找话:“我以前有个ep也是这个配色。” 以前公司规划能力不太行,看中江瑜的脸,却不晓得把他往什么地方发展,故而唱跳rap全部来了一遍,偶尔还演演戏,江瑜音色还不错,唱功马马虎虎,唯一出了一首单曲ep反响平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这首ep刚好赶上国风潮流行,封面一水高级灰莫兰迪,江瑜穿了黛青色的长衫,撑了把伞站在烟雨楼台中回望,少年的锐意被雾气柔和的一塌糊涂,当时李保保开玩笑,说要把这张照片设成头像,然后去泡妹子。 陆留空:“……” “是吗?“他似乎觉着领带太紧,上手扯松领带:“我不知道你出过ep,这是作为经纪人的失职,回头我会搜索好相关资料,然后给负责你的老师发音频资料,看你有没有走歌手路的天赋。” 江瑜重开消消乐,屏幕红红蓝蓝的光打下来,在山根处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别介,真的没有天赋,听着玩玩还成,别污你这种听收藏级古典乐的人的耳朵。” 陆留空神色晦暗不清。 他猛的一打方向盘,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第4章 流年不利 这楼盘名叫青云上,开盘时打的广告就是闹市藏锋,中心隐贵。毗邻商圈银装广场,周围用欧式风格的墙壁围了一圈,还绕着楼盘挖了条人工河,小区绿化面积广大,虽然楼建的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富人区。 陆留空走到家门口,扫了指纹,把江瑜拉到锁旁边“你录个指纹。” 江瑜后退一步:“不必了,密码给我就成。” 陆留空按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往感应器一放,陆大经纪高中的时候还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类型,现在力气大的不得了,江瑜居然没甩脱。 哔的一声,指纹录入成功。 陆留空推门而入:“我这门密码不灵,要是你到时候开不了门,我可不会放下工作来给你开门的。” 江瑜抱着手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事情,他其实还是满敏感的。就和把手机给别人用一样,报密码可以,录指纹就有点膈应了,好像在自己的东西上打了别人的印记一样,陆留空却丝毫没有自家房子被江瑜标记了的感觉,他径自打开鞋柜,拿出棉拖鞋,示意江瑜“你穿这个。” 江瑜:“……” 那是双灰兔子形状的拖鞋,垂着毛茸茸两个耳朵,有点像情侣拖鞋里的男款。 他有点抗拒“有别的没?” 陆留空把鞋子放到地上:“你来的急,我没准备新东西。” “行吧。”江瑜趿拉上,动了动脚趾,这兔子不知道有什么机关,他一动,兔子的耳朵居然也一动一动的,调整好角度,耳朵就会立起来。 江瑜踢来踢去,跟兔子耳朵玩了好半天,陆留空咳嗽一声:“进来。” 江瑜环顾一周:“好大,我睡哪儿?” 陆留空这房子装的有点新中式古典的味道,清一色胡桃木家具,上搭苔绿色的桌布靠枕,赤白橡色的窗帘。厨房分中西两厨,一楼餐厅和客厅各有一面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就是城区的CBD,热热闹闹,一眼能望见商场巨大的广告牌,新晋的小花衣衫富丽,在led屏一闪而过的广告里笑靥如花。 陆留空带他上楼,拉开主卧隔壁的房间:“客人不多,其余房间都没人打扫,你就睡我隔壁的客房吧。” “行。”江瑜看了看窗明几净的其余几件卧房,随口道:“没人打扫也这么干净吗?” 陆留空:“……” 他沉默片刻,同手同脚的推门进了主卧,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只是看上去干净,其实……床单很久没洗了。” 江瑜:“???” 他万万没想到表面看上去洁癖的陆留空有一颗怎么放荡不羁的灵魂。 陆大经纪的家很符合月租两万的定位,即使是一件小卧室,居然也带落地大窗和浴缸,江瑜洗了个澡,他就泡浴缸里,用着陆留空拿给他的牛奶味洗发水,顶着满头泡泡和李保保他们打3v3对战。 他们开着队伍语音,不时在紧张刺激的游戏当中来两句八卦。 李保保:“鱼哥,你真给你对家金屋藏鱼了呀?” 江瑜:“金屋怎么藏的住我,我肯定挖穿他的金子跑啊。” 张英才:“那你还在他家吗?” 恰在此时,敌方水晶被他们炸了,江瑜打开QQ,给他们传了一张从浴缸拍向窗外的图,配文:“嗨,中心商圈,落地巨窗,奢华夜景,帝王尊享。” 李保保&张英才:“……” 李保保建议:“哥,你要不转行去学营销广告,舞文弄墨你好像比较擅长。” “对了。”又劈扯了几句,张英才好奇的问他:“小鱼,我挺想知道的,你那个2000+的饭店怎么样?” 江瑜坐起来,掬水浇干净头上的泡泡,在淋浴间冲了一下,拿浴巾包起来:“嗨,别提了,你一说我都饿了。” 他回想了一下:“坐陆留空对面,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尔等臣民给我跪下”的气质,怎么敢随便吃,我就记得个烈焰红唇,啥也不记得了……哎,给我胃整的都不舒服了。” 虽然江瑜整个人看着挺好养的,也不怎么挑食,但他的胃非常娇气,这也是高中时期留下的老毛病了,只要一餐吃的不是那么协调,就有点胃痛, 然后他就切出对话,开始半夜点外卖。 打黄扫非办事处已经炸了。 李保保:“啥玩意烈焰红唇?他说谁烈焰红唇啊?陆留空?” 张英才:“……陆留空是男的吧?” 李保保恨铁不成钢:“男的啊,不然怎么会是对家?要是个女的,那高中的时候就应该是‘我和我的校花同学’,‘魔鬼恶霸的清纯校花’这种剧本啊!” 张英才:“……男的还烈焰红唇,现在经纪人口味这么重吗?” 他非常担忧:“那他要是个gay,小鱼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保保:“嗨,鱼哥那个性哪门子羊入虎口,你想,烈焰红唇,绝壁是受啊,就算发生了什么潜\/规则,鱼哥才是攻,是主动方,他要硬\/不起来陆留空还能强不成?” “有一说一。”张英才道:“金主才有资格潜规则吧?经纪人也可以?现在门槛这么低了吗?” 李保保:“反正,我觉得我们不用担心鱼哥的贞操,受毕竟没办法强上攻的。” 张英才心头大石落地,深以为然,赞许道:“有理有据,论点充分,学校辩论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接着打字:“趁江瑜没回来,我们消息撤了吧。” 张英才撤回七条消息。 李保保撤回四条消息。 打黄扫非办事处的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呢。 而另一边,江瑜翻遍了周围的可送达,没找到什么满意的。 胃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喝点粥吃点面,清粥小菜一类的缓缓,但现在这个点周围也没这种东西卖了,江瑜手指划过去,清一色的烤鱼串串麻辣烫。 他东看西看,好吃的没看见,倒是胃难受的不行,草草点了份麻辣烫,任命的备注:“不要麻不要辣,也不要太烫。” 然后他切回QQ,看到了硕大的几个撤回,狐疑:“你们说了什么?” 李保保和赵英才躺在王者峡谷装死,拒绝回答。 过了莫约半个小时,外买小哥准时打江瑜电话。 小区单元楼下头有门禁,只能下楼拿,江瑜蹑手蹑脚的下楼梯,轻声合上大门,确定没把陆留空吵醒,坐着电梯下了楼。 然后,随着叮咚一声开门的脆响,他一抬眼,看见了门禁处同外卖小哥面面相觑的陆留空。 ——流年不利。 陆大经纪应该是刚刚落下了什么东西在车上,从停车场的方向出来,他怀抱着一个正方形的小纸箱,透过纸箱上的小孔,江瑜猜那是陆留空的收藏级古典音乐大碟。。 看见对方的那一秒,他们同时后退一步。 江瑜那是半夜点麻辣烫,作为艺人不控制饮食,有点心虚,陆大经纪后退是为啥就没人知道了,江瑜打了个哈哈,蹑手蹑脚的接过外卖小哥的东西,藏到身后,道:“好巧。” 陆留空颔首。 他们并排进了电梯,同时仰头开始注视显示屏上变化的楼层,真诚的好像信徒仰望释迦牟尼的佛光。 当叮的一声到了五楼,陆留空率先一步跨出电梯,指纹解锁脱鞋换鞋迈步上楼一气呵成,简直能拿去当大学军训的模板,急的像后面有丧尸追他一样,而后啪的一声关了主卧门。 江瑜:“……” 他拿着麻辣烫也不心虚了,好奇的望着楼梯,心想:“陆留空搞什么东西,慌成这样?” 然后他在餐桌坐下,拿了双筷子,外卖老板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把麻辣烫做的又不麻又不辣又不烫的,红彤彤的浮了一层辣子,江瑜瞬间反胃,明明什么就都没有喝,嗓子里却弥漫出一股烧灼的酒精味。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晃动的灯影,甚至闻到了酒吧里那种弥散的低劣烟草味。 江瑜深吸一口气,吧一个个把辣椒挑出来,想着要不要接杯白水过一过。 这个时候,上头一声门响,陆留空又出来了。 他这个点还没有洗漱,依旧是银灰色的西装,黑框眼镜好好的架在鼻梁上,扶着扶手下楼的姿势让江瑜想起古堡里在旋转楼梯上漫步的公爵。 这个时候,陆留空倒是一点也不虚了。 “做作。”江瑜咬着筷子。 陆留空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手里拿了一本满是外文的杂志,却没有看,而是推了推眼镜,问江瑜“你晚上没有吃好吗?” 一顿饭吃了近五千,要是这个时候回答没吃好,那也太不给陆留空面子了,江瑜含糊道“不是,有点饿了。” 陆留空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二点。” 江瑜胃已经开始隐痛,反问:“晚上十二点不能吃饭吗?” 陆留空道:“太晚吃饭,对胃不好。而且作为艺人,你需要控制饮食和热量,半夜吃麻辣烫不利于维持身材。” 江瑜心道:“我就知道。” 陆留空高中时就是分分必争的学霸,争强好胜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他成了他的艺人,陆留空少不了时时刻刻看着他,什么方面都要管上一管。 但这次确实是他不对,江瑜把麻辣烫一推,意图争取宽大处理:“陆大经纪,我这不是第一天吗签约嘛,你开个后门,我就这一回,实在是胃不好,以后不吃了,行不行?” 陆留空合上杂志,隐晦的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红汤,眉头紧锁,“胃不行,你还吃这个?” 江瑜确实是难受,一抽一抽的痛,就和女生来大姨妈似的,如果不是陆留空在这里,他可能已经找个地儿缩起来了,见陆留空死也说不通,也带了两分不耐,越过他径直去厨房打白开水,“你别管那么多了,我保证最后一次,绝对下不为例。” “江瑜。” 陆留空忽然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江瑜顿了顿,没有理他。 “半夜吃麻辣烫卡路里过多,极易影响身材,我不希望我的艺人身材走样。” 江瑜还是当作没听见。 陆留空喉结颤了颤,他垂下眼睫,盯着木地板拼接处的小小缝隙。 “江瑜。”他的声线有些抖。 “我煮面给你吃,你吃不吃?” 第5章 他宠你啊 江瑜是真的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看见陆留空这种精英人士洗手作羹汤。 陆留空已经脱了西装外套,领带也搭在一边,衬衫的袖子被他扎到上臂,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江瑜坐在凳子上,吸着陆留空给他的热牛奶,右手一块小蛋糕,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看陆留空熟练的往锅里丢下一把小葱。 热牛奶是刚刚从冰箱里拿的,放在微波炉里转了两分钟就变的滚烫。 小蛋糕也是冰箱里拿的,虽然陆留空本人严谨的一丝不苟,他的冰箱意外的很有烟火气,蔬菜,肉,蛋奶满满当当,居然还有小份小份的甜点,奶油上点缀着草莓和薄荷叶。 江瑜并不喜欢吃蛋糕,但大概是半夜三更人容易多愁善感,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 他家小时候不算拮据,生日也是有蛋糕的,那个时候他嫌弃这些甜点太腻,最后往往他只吃两口,把顶上的黄桃扒拉掉,剩下大半进了他妈妈的肚子。如今算算日子,他也有七八年没吃过这个腻歪倒牙的东西了。结果今天一看,他莫名其妙就很想吃,于是抵着冰箱门,问陆留空:“蛋糕我能拿吗?费用从工资里扣。” 陆留空还没回话,江瑜又笑了一下,心道半夜吃麻辣烫和奶油蛋糕那不是一个卡路里,谁也别想胖过谁,陆留空能同意才有鬼了。 但是陆留空头也没回:“你拿。” 江瑜:“啊?” 陆留空回头看他,眼镜片下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强调:“你拿。” 江瑜“……哦。” 虽然不知道陆大经纪为什么转性,江瑜毫不客气的挑走了一个卖相最好的,蛋糕的奶油里似乎掺了咖啡粉,甜里头透着一点点苦,并不腻味,和蛋糕胚恰到好处的中和起来,整个味蕾都浸在了奶油里。 他毫不犹豫的夸赞:“好吃啊,你哪儿买的?” 陆留空不接他的话茬,他把面从锅里捞到白瓷碗里,浇上一勺番茄汁,递给江瑜“快吃。” 江瑜咬着吸管,甜食和牛奶让他无端的心情很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嘞,谢谢陆大经纪。我误会你了,我道歉。” “误会我什么?误会我饿着你,剥削劳动力啊?”陆留空道:“等着,有剥削你的时候。” 平平淡淡的语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把西装外套搭回胳膊上,把江瑜的麻辣烫丢进垃圾桶,回头看了他一眼:“吃完了睡,明早要去公司。” 江瑜给他敬了个礼“行。” 他慢悠悠的吸完面条,洗完了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打了一个番茄味的饱嗝,江瑜掏出手机,更新了一条指定列表可见的动态。 “嗨呀,吃别人住别人的,我寻思着明明是艺人和经纪人,怎么觉着我被包养了?” 第二天九点去公司,江瑜就定了个八点的闹钟,等他把闹钟按了,一滑手机,动态那里亮了一个硕大的红点。 十几条消息全都是回他昨天晚上那条动态的,李保保和赵英才这两个半知情人士在打黄扫非办事处聊了起来,话题大抵是:“鱼哥坚定的意志居然也被被万恶的资\/本\/家腐蚀了。”“敌人不容小视,我们要用社\/会\/主\/义核心观武装到牙齿。” 江瑜打字:“滚犊子。” 还有一条私信,何子安问他:“哥,发生了什么吗?” 这孩子是山区的小孩儿,江瑜妈妈以前一对一资助过,接到江瑜家住过一段时间,时不时打把游戏,还挺熟的。 江瑜“没事儿,随便发句牢骚。”就按灭了屏幕。 他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穿衣下楼,陆留空正端坐在餐桌上读杂志,见到江瑜,他把个白瓷盘子往前一推,言简意赅:“早饭。” 江瑜一看,香菇肉片粥,搭了一小杯豆浆,挺养生的。 他拉开凳子,有点惊喜:“你给我做的?” 昨儿陆大经纪娴熟的厨艺颠覆了他的三观,他一直以为这种西装笔挺的精英人士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保姆阿姨就会饿死的类型,所以江瑜这话的重点在“你做的?”,但是陆留空漫不经心的看书,问:“难道我是给鬼做的吗?” “不,我是说……” 他见江瑜还想说话,抬手看表,打断道:“要到点了,快吃。” 江瑜吸了一口粥,甜咸适中,热乎乎的一路暖到胃,他心满意足的扒了半碗:“不瞒你说,我很久没吃过早餐了。” 陆留空抬眸扫了他一眼:“那你以后必须起来吃,早餐的摄入量影响到训练的效果,如果早餐营养不够,你可能会掉队。” 他顿了顿:“而且,如果不吃早餐引起胃病,也会影响到工作。” 江瑜一口干了豆浆,“别担心了陆大经纪,我既然签了约,肯定不会给你丢人。” 陆留空翻过一面杂志,冷笑一声:“口说无凭。” 这个男人是真的麻烦,江瑜捂着额头:“行吧,你想怎么办?” 陆留空说:“这样,你少吃一天早饭,影响一天的培训,扣一百工资。” 江瑜不可思议:“一次扣一百!你个开玛莎拉蒂的这样压榨我这个工薪阶层吗?” 陆留空慢条斯理的合上杂志,悠然惬意的饮了一口茶:“对,就这样压榨。” 江瑜:“……” 他低估了陆留空的脸皮厚度。 长乐总部离银装广场不远,五六分钟的车程,江瑜同陆留空上了电梯,陆留空按了26楼,电梯门开到一半,就听到外头有人喊 “Alice,你要的那个新人的资料,我给你放桌上了。” 江瑜一听就乐了,这Alice可不是那个陆留空的竞争对手吗,他刚刚打算摩拳擦掌看看是哪位威武霸气的姐姐降的住陆留空,门外紧接着就是一声清丽的男声:“诶,好,放那吧,我先下楼一趟。” 江瑜:“……Alice是男的?” 然后他们就在电梯门口打了个照面。 Alice抬头,恰好看见陆留空:“早啊,陆总……” 陆留空:“……” Alice骤然感受收到陆总死亡凝の视,他抖着肩膀将视线飘到了江瑜身上,浑身一震,随后猛然提高音量,中气十足:“陆总……肿眼泡!” 陆留空:“……” 江瑜息了屏幕从阴影里出来,看看陆留空,奇道:“陆……肿眼泡?你外号?” Alice把最为‘陆留空首席竞争对手’的恶毒发挥的淋漓尽致,笑道:“哈哈,是啊,就是肿眼泡,好听吧?” 江瑜:“……” 他冷静评价:“挺有个性的,估计找不到重名的。” 陆留空撞开Alice,“我眼睛容易水肿,有些同事会这么叫我。” 江瑜上前两步跟上他,奇道:“你不生气?” 陆留空顿了一下,“不生气。” 江瑜:“你眼睛真的会水肿?” 他悄咪咪的去看陆留空的眼睛。 陆大经纪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形状修长皮肤紧致,扇形双眼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瞳孔颜色浅淡的原因,阳光照进他的眸子里,即使隔着镜片,也无端显得的很深情。 ——估计要是陆留空出个道,没准第二天就能成整容院的网红样板,供无数顾客顶礼膜拜复制粘贴。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这双眼睛水肿的样子。 陆留空推眼镜:“对。” 为了避免伤眼,江瑜好心提醒:“晚上少喝点水,就不肿了。” 陆留空抬腿就走。 Alice还在后面大声喧哗,哈哈哈哈的哈个没完,充分体现了作为公司前辈,对陆留空的不屑和排挤,江瑜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这人长的和陆留空根本不是一个调调,他张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像是还没学校毕业,如果说陆留空是霸总里透着书生气,这孩子就是整长脸都写着单纯无辜,和陆留空站一起,妥妥的大神和小学\/鸡。 他跟着陆留空进了他的办公室,半条腿跨上桌子,坐了上去,问:“那就是你竞争对手Alice?” 陆留空拉开椅子扯过文件:“是他,你不要以貌取人,他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其实业务能力挺强。” Alice是个女孩名,那个经纪人也长了个女孩身高,估计一米七都悬,文文静静的,刚刚叫陆留空的时候还要仰头,叫着肿眼泡这种充满侮辱意味的外号也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点像那种霸总爱上我一类小说中独立坚强的女主。 江瑜随口:“他为什么叫Alice?” “外号,他姓艾。” “那你为什么不叫Lucy?” 陆留空捏着鼻梁,有一点想赶人了。 江瑜又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起来他签了谁,我了解一下,有个准备。” 陆留空推了推眼镜,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他居然说:“我不知道。” ——陆留空这个工作狂,难道不是所有东西成竹在胸以后才开盘的那种人吗?这下对手上路中路选的谁都不知道,他还一通盲选选了江瑜这个菜鸡,那不是铁定的暴死局? 江瑜奇道:“你竟然没打听?” 陆留空动手把他从桌子上撸下去:“我心里有数,你碍着我看文件了……别杵在这儿,你先下去做个测试。” 所谓测试,就是综合性的看了一下他的演技和唱跳rap,试探一下这糊咖天赋点到底点在哪儿,江瑜在老师的指点下唱了唱歌,跳了个类似广播体操的东西,又模仿了一段话剧,剩下的就没江瑜什么事儿了,于是他不到十一点就出来了,坐在没人的吧台,开始翻长乐的培养计划表。 陆留空在咖啡吧找着他,递给他一张纸。 上头是个鉴定表,分数说明了糊咖到现在都是糊咖是有道理的,江瑜和他同龄的新生代横向比较,除了演技还有一点,其余都够呛。 陆留空拖开凳子坐下来:“听声乐老师说,他觉着你挺有音乐天赋的,你也出过ep,但是演唱的时候你嗓音像是憋着的。” 江瑜抬起头,嗯了一声。 他以为陆留空会问为什么,或者强制他去唱,但是陆留空问:“你还弹钢琴吗?” 江瑜手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弹琴?” 陆留空说:“高中元旦联欢看你弹过。” 江瑜眯着眼睛想了一想:“高二的时候?” 高二之前江瑜一点都不混,恰恰相反,第一年他还挺乖,因为脸好看,小半个班的女孩子都挺喜欢他,还有外校的专门打听江瑜有没有女朋友。当年校元旦晚会要求所有班级出节目,班主任让了一群女孩子跳舞,叫江瑜在旁边弹琴伴奏。 据同学后来说,那一场很多别班女同学压根没看清前面跳的啥,盯着江瑜敲琴键敲了一首歌。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不会了,我那以后就没弹过。” 陆留空用笔在表格上打了个叉,问:“那你去演戏吗?” 江瑜:“好。” 陆留空扣上笔帽,“行,那你坐会儿,我先走了。” 他收拾文件抬步要走,江瑜盯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陆大经纪。” 他站起来:“纯演员行吗?能不能不要给我安排什么综艺舞台啊。” 陆留空:“嗯?” 江瑜哎了一声“也不是,我会调整的,但最近,唉,反正……”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一下“虽然糊成这样估计也没人找我就是了。” 陆留空嗯了一声“不想去就不去,无所谓。” 其实江瑜也就是说一声,他也不指望陆留空这种争强好胜的工作狂考虑到他的这些无关紧要小问题,结果他答应的那么痛快,江瑜到莫名有一点奇怪了,他烦躁的打开手机,李保保和张英才这两研究生天天不知道背着导师干什么,QQ24小时在线,此时他们正在讨论某抽卡游戏妹子的新皮肤。 在一堆溢满这“老婆”“啊啊啊啊”的对话框中,江瑜强硬的插\/了进去。 江主任“问你们个事。” “我觉着陆留空不正常。” 李保保发来一张妹子的游戏截图,并配文“我老婆。” 下一秒,他立马严肃了起来,“江先生,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江瑜“你们说工作狂忽然不压榨员工了,为什么?我说我不想上综艺舞台,陆留空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同意了。” 他打字:“按现在的趋势,他想要我和Alice带的艺人同台竞技,流量是必须的吧。” 许是这个问题过于专业,群内一时无人回答。 片刻后,李保保发来一条消息“鱼哥,你想听实话吗?” 他鸡贼的打字“他宠你啊。” 李保保撤回一条消息。 江瑜恶心的隔夜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行行好。” “别恶心我。” 李保保立马打“鱼哥,我觉着可能是万恶的资\/本\/家良心发现,明白了压榨劳动力的剩余价值是不符合当今世界核心价值观的,于是他打算痛改前非,从新做人,洗心革面,削发为尼,决心带领大家走上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 江瑜:“……” 洗心革面就算了,削发为尼是什么鬼! 陆留空打不打算带领大家走上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江瑜不知道,但是公司午餐的桥头排骨真挺好吃的。 第6章 感天动地亲兄弟 长乐娱乐果然不愧是大公司,江瑜吃个桥头排骨的功夫,他的职业生涯规划居然已经下来了。 他翻了翻建议,看着陆留空,有点惊讶:“上来就电影?我以为先拍个网剧会好一点。” “只是试镜的机会,不一定会要你。”陆留空头也不抬,“做我的艺人,起点高是很正常的,上来就和演技好的搭戏,眼界也会更宽阔一些。” 江瑜心道:“这话说的,‘做我的艺人’?这年头经纪人都这么霸气的吗?” 然而他翻了翻陆留空递他面前的五个剧本,两个现代两个古装一个民国,第一眼看上去质量都挺高,显然不是那种随便可以进的组,还是捧了一把:“陆大经纪厉害。” 陆留空推推眼镜,他有些难以描述的小得意,面上的表情却依然古井无波,言简意赅道:“当然。” 他底气这么足,江瑜就有些好奇了,他坐过来:“说起来你是不是那种经验人脉都很广的经纪人啊?,既然说你的艺人,那你在国外还带过哪些艺人?” 陆留空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眼睛也不眨,嘴皮上下翻动,吐出了一行晦涩难懂的词句:“jenesaispas,àpropos。”(1) ——好像巴拉拉小魔仙在念咒啊。 江瑜:“……这是吉尔吉斯斯坦语吗?” 陆留空淡然道:“法语,你又不关注国外,也不看剧,我说你也不知道是谁……” “总之,别问了。” 这句“别问了”刻意加了重音,显得莫名心虚,江瑜腹诽:“你不是知名经纪人吗?怎么连艺人名字都不敢报?难道这个‘知名’是诓我的?” 于是在他的桌子上坐下来,双臂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留空,鼻子险些杵在陆大经纪脸上,和他抬杠道:“我是不关注国外,但我可以关注我经纪人的工作啊,作为长期合作伙伴,互相了解事必须的吧?”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陆留空甚至可以闻到江瑜衣领上皂角的香味,以及他头顶洗发水的青柠牛奶味。 陆留空撇过脸:“挡我路了,我要去泡茶。” 江瑜认定他心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往前倾了一点,促狭的眯着眼睛,啧啧称奇:“你以前的艺人是什么商业机密吗?没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吧?” 陆留空于是抬眼看他,他显然发现了江瑜在抬杠,空气中洋溢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片刻后,陆留空讥诮的勾了勾嘴角,讽刺道:“江瑜,你还有那个心思管我?有这个闲暇不如多看两部剧本,不要到时候房租都还不起……” 江瑜挑眉,刚要说话 只听门啪的一声,有个女同事进来了:“陆……” 陆留空向后一退,拉开和江瑜的距离:“有什么事?” 女同事:“……” 从她那个角度,江瑜坐在桌子上,撑着手臂,微微前倾,就像是给陆留空来了一个椅咚,陆大经纪则配合的被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拐来的小明星困在椅子上,两人不知在行什么苟且之事。 她火速甩上门:“对不起打扰了。” 陆留空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纪小舒,你进来,什么事?” 他理了理衬衣上的皱褶,向江瑜介绍:“我助理。” 江瑜冲她笑笑:“你好,我叫江瑜,江南的江,周瑜的瑜。” 这一笑可了不得,当年江瑜和陆留空并称师奶杀手,一个认真学霸精英人士,一个自由散漫但是脸帅,囊括了妹子喜欢的两个基本款,陆留空那一款纪小舒看都看腻了,现在就喜欢江瑜这种笑容里带点小痞气的,爱笑好说话的,顿时有点惊艳,抱着文件道:“啊,你好。” 陆留空皱眉,插到他们两之间,问她:“你有什么事?” 纪小舒双手上供:“您的文件。” 陆留空接过,纪小舒还没走,她一步一回头,视线微妙的扫过江瑜坐在陆总桌子上的屁股。 陆留空皱眉:“你还有事?” “没事,没事,您忙,您忙。”她讪讪一笑,然后嘭的关上了门。 江瑜正在玩陆留空桌上一个茶叶罐:“你助理挺有个性。” 陆留空冷笑一声。 江瑜浑身发麻,转过脸:“怎么了?突然笑,好恐怖啊。” 陆留空问:“江南的江,周瑜的瑜?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介绍你名字的吗?” 那应该是陆留空刚刚转学过来,坐他前桌的时候,江瑜真不记得了,他奇道:“我怎么介绍的?” 陆留空扫了他一眼:“你说你是恶人谷主。” 江瑜:“……” 他两眼一翻,万万没想到这么傻\/逼且中二的陈年往事还能被翻出来。 这个恶人谷主指的是《绝代双骄》里的江鱼儿,和江瑜读音一字之差。其实他平常自我介绍没这么智\/障,就是他当时骚扰陆留空,问他是哪个留空的时候,陆留空来了一句‘但见明月留空山’,装\/逼的不行,江瑜一时想不出什么带瑜的诗句,只能借恶人谷主凑合凑合。 江瑜:“不是,你当时那诗说的就不对,断句的话留空都不在一个音节里,陆空山或者陆明月才比较对吧?” 陆留空懒得理他,把他从桌子上扫下去:“抬手,放开我的茶叶罐。” 江瑜顺势把茶叶罐往他手里一塞,瞄了一眼:“喝什么茶啊,铁观音吗?听说早上用茶叶敷眼睛消水肿的……” 陆大经纪从茶叶罐里掏出了一把粒大饱满的枸杞。 枸杞红艳艳的,色泽漂亮,躺在铁观音的盒子里耀武扬威,就像是再说:“哈哈,你铁观音贵有什么用啊,我才是中年男人居家旅行,养发护肝的不二之选啊!” 陆大经纪把枸杞安放进保温杯,对挡路的江瑜说:“起开。”然后在饮水机处接了满满一杯热水。 江瑜:“……” 他看了看陆留空依旧茂密的头发,拿上剧本:“得了,我就不打扰您老养生了,我找个地方坐着看剧本。” 陆留空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走了。 这一看就是整整六个钟头。 他本以为就算陆留空让他上电影,肯定也先是小成本小制作慢慢磨,没想到陆留空上来给他整了个大的,五部电影三部的导演小有名气,剩下两个班底也十分靠谱,江瑜翻了翻,有兴趣的有两个,其中一个现代刑侦,一个古装轻喜剧权谋,都是当下大热题材。 江瑜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往陆留空办公室一看,人还没走,便把剧本摊在陆留空的办公桌上。 陆留空问:“选好了。” 江瑜犹豫了一下,把古装拿下去,翻开了另一个。 这一本是五本中,唯一一个被折了小角的。 江瑜高中时习惯就是重点章节折角,复习的时候也只看折过角的,陆留空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最喜欢这个。 他唇角勾了点隐秘的笑意,明知故问:“你挑了哪个?” 江瑜踌躇一下,还是把那本古装翻了上来:“要不这个吧。” 陆留空顿了一下,问他:“为……” 这个时候,纪小舒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江瑜你新手礼物有没有拿……”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陆留空,脱口而出:“陆总……眼泡你还在啊,哈哈。”她心虚的摸摸胸口:“平常这个点你应该已经走了。” 江瑜“……” 他凑到陆留空身边嘲笑他:“陆大经纪你威望不行啊,你助理也敢叫你外号?” 陆留空皱眉:“纪小舒,你有什么事吗?” 纪小舒往江瑜那边挪:“噢,江瑜这不是您亲自带回来的,人事部没来得及给新人礼物嘛。” 说罢,她把个打蝴蝶结的礼品盒往江瑜手上一放:“入职快乐,哈极咩马西塔。” 江瑜配合的双手接过礼盒,鞠躬:“哈极咩马西贴哟咯系哭。” 纪小舒和他再了个见,就走了。 陆留空:“……吉尔吉斯斯坦语?” 江瑜:“年轻人专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散装日语,你老了,你不懂。” 陆留空:“……我只比你大两个月。” 江瑜摇头晃脑“但是我心态年轻”,他趁着陆留空没注意,飞快的又把折角的剧本换上来:“我要这个。” 陆留空扫了一眼:“行,我给你安排试镜。”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长腿一迈就要去安排,江瑜拿着他的小礼物,远远的吊在陆留空身后,琢磨半天,忽然奇道:“对了,你弟不是吉尔吉斯斯坦做生意的,你居然听不出来吉尔吉斯斯坦语?” 陆留空:“……”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冷酷无情的说:“我弟是吉尔吉斯斯坦作生意的,这和我陆留空又有什么关系。” 江瑜震惊于他们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他万般无语:“不是,你房子也是你弟的,车也是你弟的,动产不动产都是你弟的,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对。”陆留空给他烦的不行,接连皱眉:“我房也是我弟的,车也是我弟的,但你的卖身契可是在我手上,换句话说,你……” 江瑜连忙打断他,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好好你说的对,陆大经纪说的都对。” 第一回 合,江瑜完败。 第7章 气呼呼 陆留空开车带江瑜回家的时候,江瑜开始拆他的小礼物。 上一个签他的公司穷困潦倒,入职礼物更是无稽之谈,倒是张英才读研的时候收到过老师的小礼物,是学校周围一家鲜奶店的奶卡,张英才当时拉着师兄师姐揣测上意,觉着导师的意思是“吃下去的是草,流出来的是奶,坚守科研岗位,为人民服务。” 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和导师表决心的时候,导师告诉他:“我觉的你太矮了,喝奶能补钙。” 张英才深受打击。 江瑜撕开黄澄澄的可达鸭包装纸,问陆留空:“你们领导送入职礼物,有什么深意吗?” 陆留空眼神都不赏他一个,居然说:“你猜?” 江瑜心说这怎么猜,包装盒搞个可达鸭什么意思,我们公司收了精灵宝可梦的游戏赞助吗?然而他打开盒盖的瞬间,就觉着实在没什么好猜的。 入目是一只可达鸭色的保温杯。 江瑜:“领导叫我们养生?” 他翻了翻,杯子上还用激光雕刻有暗纹,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拥挤的堆在杯壁上。 “这什么?《长乐人才培养条例》?《艺人的自我修养指南》?” 陆留空:“……阴刻烫金版《金刚经》” 一个蒸蒸日上的娱乐公司,送给艺人的入职礼物,不送英雄钢笔不送整容套装,送个刻着金刚经的可达鸭色保温杯。 江瑜:“……?”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想不到你们领导如此佛系养生,真是难为了你这种精英工作狂。” 陆留空又开始扯领带了。 片刻后,他道“……我那里还有一带山楂蜜枣茶,你可以用它来泡着喝。” 陆大经纪可不会喝便宜货色,人家喝枸杞都是喝的青海特级,鬼知道他的山楂是镶金还是嵌银的,江瑜连连推拒:“不用了,谢谢。” 他在陆留空意味不明的打量中补充:“其实我们年轻人喜欢肥宅快乐水。” 然而今天晚上,他就开始泡山楂了。 江瑜的胃疼是老毛病了,和大姨妈一样,时不时那么来一下,但是昨天答应了陆留空不半夜点外卖,他也不好隔天就食言而肥,翻来覆去复习完了剧本,只能乘着临睡的空隙摊床上半死不活的刷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期末冲业绩,李保保张英才都被各自的导师拉过去做苦力了,江瑜吐槽都找不到人。他有气无力的在知乎回帖。 ——你见过最奇葩的入职礼物是什么? ——谢不邀,利益相关匿了,我在娱乐圈,长江后浪推前浪,竞争相当激烈的那种,结果,上司送金刚经保温杯,估计希望我们不争不抢立地成佛。 然后他手机震动,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k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江瑜往下一看,此人不但名字十分简单粗暴,申请理由也是莫名其妙,只有光秃秃的两个字:“加我。” 江瑜:“你谁啊还敢对我用祈使句。” 他瞬间来了精神,摩拳擦掌通过好友打算骂死这个臭弟弟,那边没头没尾的发来一句:“揣摩剧本了吗?” 居然是陆留空。 江瑜点开他头像,想暗搓搓的窥探一下大经纪人的兴趣爱好,结果他朋友圈一片空白,别说什么记录滑雪帆船高尔夫一类的富人爱好的照片,连个拿游戏奖励的分享都没有,他着叹气划回来:“果然是个没有业余生活的工作狂,” 然而卖身契捏在别人手上,江瑜只能伏低做小:“回陆大经纪,刚刚看过。” 陆留空:“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明天有精力吗?” 江瑜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要是睡了,你肯定要怪我不看剧本,现在我没睡,你怪我没精力,反正左右不是人呗。” 他和陆留空只隔了一道墙,门还没有关,也懒得打字了,有气无力的哼唧:“我胃疼啊陆大经纪,疼的睡不着,这也怪不得我。” 陆留空那边一声巨响。 “我靠?”江瑜半坐起来,第一反应:“这是洗澡耍手机摔倒了?” 他飞快的跳下床,刚拉开门,就看见陆留空匆匆从隔壁出来,看了他一眼,径直的下了楼。 江瑜杵在门口,莫名其妙:“刚刚是怎么了?” 陆留空没回答,这楼梯正对着客厅,是看不见阳台和厨房的,陆大经纪下楼以后直接往里头走了,江瑜也看不见他,他打望一下,迷惑的关上了门。 但是不到三分钟,就传来了急躁的敲门声,那是真他\/娘的一个急躁,毕竟陆留空虽然工作狂,但是非常注意形象,无时无刻都是架着个眼镜不温不火的,江瑜还没见他这样敲过门。 他拉开门:“有事吗我马上睡觉了……” 陆留空把金刚经保温杯塞他手里,言简意赅:“喝。” 气势汹汹的好像大内总管奉旨赐嫔妃鹤顶红,就差来一句:“灌,不喝就给我灌。” 江瑜:“……” 他总觉着接下来的台词应该是:“嫔妾做错了什么?!都是姐姐害我的!”,但是陆留空冷冷的盯着他,他只能打开盖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热的,酸的,有山楂味的回甘。 其实山楂蜂蜜这种东西不是马上起作用的,但江瑜觉着他的痛觉神经受到了奇妙的抚慰,有股暖流从食道填进了胃里,就像什么人用羊毛毯子将疼痛的器官包裹起来,同时心上,却有一股涩意莫名的翻了上来。 说起来肄业到现在的这么些年,即使是看病挂号排队也是一个人去的,这种半开玩笑的抱怨上一句,居然有人会在乎,即使是为了工作和业绩,他也已经许久没体会过了。 江瑜猛的灌了一口,胡乱开口:“噢,好甜,谢谢陆大经纪。” 陆留空像是还在生气,他两条修长的眉毛挤在一起,上上下下扫了江瑜一遍,肉眼可见的沉下了脸色:“你晚上吃了什么?” 他虽然平常看着还算温和好说话,江瑜也不怎么怕他,但他一旦沉下脸色,眼镜折射出夜灯破碎的光影,瞳孔藏在察觉不到的阴影下,莫名其妙的就带了一种上位者生杀予夺的凌厉来,让人有些不自在。 江瑜居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他靠着门,想了想:“桥……桥头排骨?” 陆留空问:“还有呢?” 江瑜:“……” 他试探:“白,白米饭?” 陆留空被他气笑了 “你只吃肉?” 江瑜自知理亏,艺人这种职业高油高脂本来就要少吃,他马上给陆留空立军令状:“我下次一定注意,绝不会耽误您的事业,不过……” 他摊摊手:“其实你知道,胃不好的做艺人有优势的,比如我……” 陆留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江瑜踌躇了一下,比划:“因为消化不行,所以很不容易吃胖,真的不用担心。” ——他这个神态,简直是把胃不好当优势,像是在邀功了。 陆留空差点给他气背过去。 他把手里那带密封的山楂蜂蜜丢江瑜怀里:“得了,江瑜,别贫了。” 他冷笑一声:“我的艺人不可以因为身体原因出现低级失误,你给我保温杯里泡枸杞吧!” 江瑜:“……但你扔给我的好像是山楂。” 陆留空啪的关上了门。 江瑜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了陆留空,但他还有点良心,他趿拉上灰兔子拖鞋,蹭过去去敲门:“陆大经纪?” 他竖起一只手:“我真的不会吃胖,我这个体质天天胖不起来,而且公司有规划运动的。” 依旧没人回复,江瑜抱着保温杯,在他的门口转了两圈,只能接着保证:“我们老同学了,你不了解我吗?我既然敢签约肯定会做到最好,你不要担心,不会输给Alice的。” 一片死寂。 他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往里面瞄,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见,江瑜就推了推门。 ——没推动。 陆留空就在门背后,一只手死死的撑住门。 江瑜给他吓了一跳:“站门后\/面\/干嘛?” 没人回答。 江瑜心说陆留空肯定气的半死,他昨儿才答应维持身材,今天就狂吃排骨,搞的他说话和放屁一样,陆留空气太正常了。他就只能抵住门,商量到道:“这样,以后我再吃高油盐的,或者长胖一斤,你也罚我一百块钱行吧?” 他肉疼的算:“我先给你一百块抵今天的,然后我给你报一下现在的体重吧,那样我肯定不敢吃了。” “江瑜。”陆留空深吸一口气,隔着一道门打断他,良好的涵养让他勉强维持冷静:“现在很晚了,你先给我去睡觉,明天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江瑜不当回事:“老毛病了,看过,看不好,没事放心,和你合约到期之前肯定死不了。” 陆留空撑着门的力度陡然增大,不由分说的把江瑜挤到门外,然而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上了。 ——真的生气了。 江瑜试探:“那陆大经纪,您睡了,那小的告退?” “等等。”陆留空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江瑜洗耳恭听 “为了防止你作弊反悔,把你的体重报一下。” 江瑜:“……” 他把手插兜里:“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合着就问我这个,信不过我的自觉性啊?” 陆留空丝毫不给他面子,语气冷的可怕:“信不过。” 江瑜晃了晃手机“公司门口不是有个扫码的身高体重计吗?我明天去测,微信发你。” 他想了想,又道“要不我身高三维一起报了,估计公司也要准备衣服,省的报两次。” 陆留空手一个不稳,猛的怼了门一下,他习惯性的推眼镜:“不,不用,这不是经纪人的工作……” 江瑜已经退开一步,打了个哈欠:“睡了,晚安。” 第二天,陆留空起来,真的变成了陆肿眼泡。 第8章 兄弟 陆留空的肿眼泡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引起了诸多人的围观。 先是纪小舒连着送了几趟文件,余光不停的往陆留空眼镜底下扫,再是Alice借口办公室没水,进进出出连着续了好几杯菊花茶,一早上跑了三趟厕所,然后他们凑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蹲着咬耳朵。 纪小舒:“艾哥牛批,你就是金口玉言的活菩萨吧,陆总真变肿眼泡了。” 她凑过来挤眉弄眼:“你是不是使用了什么巫蛊娃娃,只要陆总应答,诅咒就会实现?” Alice鄙视:“你这是什么封建残余,思想极不健康。” 他双手合十:“我是遵从一言神的召唤,发动了伟大的言灵技能。” 要不怎么说陆留空这个老大当的憋屈,堂堂长乐娱乐的国君肿了眼泡,近侍宠臣都在看戏,还算江瑜这个刚刚从敌方招降过来的佞幸有点良心,他去食堂食堂晃了一圈,给陆留空捞了个水煮蛋。 陆留空烦的要死,江瑜还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陆大经纪掐着眉心,骂道:“你要吃去外面吃,别蹲在我办公室吃。” 江瑜把蛋壳扒拉进垃圾桶,将白嫩嫩的鸡蛋捧在手上:“我不,我就要在这吃。” 陆留空斯文也装不下去了,把面前文件一推,满脸嫌弃:“不是,江瑜,你早上吃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一盒包子,你吃的还不够……”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上了眼睑。 江瑜:“你闭眼啊。” 陆留空愣在那里,没动。 “原来你眼睛真的容易肿啊,高中时候没见过啊。”他盯着陆留空的眼睛啧啧称奇,就像在欣赏什么珍惜动物。 江瑜拿鸡蛋轻轻点了点眼角,热气熨帖上去,他问:“是你滚还是我滚?” 陆留空垂下眸子,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滚。” 江瑜琢磨,心道,“我们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狗血伦理大戏现场?” 他放开手:“行,那你自己拿着吧。” 陆留空把鸡蛋握在手里,觉着这个光不溜秋的玩意儿烫的不行,热气顺着血管一路往上钻,连着他心跳都慢了半拍,他赶紧抬手看表,赶江瑜:“特训的老师快来了,你下去吧。” 江瑜从凳子上下来,嘱咐他:“你多滚滚啊,颜值瞬间掉了好几段呢。” 他忧心忡忡:“王者直接掉青铜了,兄弟你的脸那么招小姑娘,一直肿着要错过多少桃花运啊?” 一声兄弟,陆留空刚刚的那点心动荡然无存。 他面无表情的挥手,板着脸让江瑜赶快走。 江瑜麻溜的转身:“遵命。” 但是江瑜还没有走到门口,背影疏疏朗朗的往那里一杵,留给陆总一个俊秀的后脑勺,陆留空忽然就舍不得了,他傻子一样握着个滚烫的鸡蛋,下意识的叫住他。 “江瑜。” “嗯?” 陆留空似乎也没想到该说什么,他沉默片刻,然后推了推眼镜,挤出来一句:“老师上课的时候,你……自己努力。” 他垂下眼眸:“半个月后试镜,我不会动用关系把你塞进去的。” 江瑜大惊失色:“你还能动用关系把我塞进去?” 他表情一言难尽:“我跟不上时代了?你是经纪人又不是出品人,这年头经纪人已经这么叼了吗?” 陆留空:“……” 他疲惫的按住太阳穴,挥挥手“你快走吧。” 江瑜给他带上门“诶,属下告退,您老别太操劳,务必保重龙体。” 陆留空险些把鸡蛋砸他脸上。 长乐公司不愧是业界龙头,财大气粗,陆大经纪给江瑜请的私教是雍州电影学院的任教老师,业界小有名气,如今几乎不拍戏了,偶尔接接话剧。 老人家名叫高毅文,灰黑中山装搭布鞋,头发银白,梳的一丝不够,精神面貌不俗,听说是老前辈,许多名导都得曾经在他面前听训,他往那儿一站,就颇有一种能文能武纵横捭阖的架势。 然而江瑜到的时候,他老人家正捧着人事部送的机器猫色保温杯泡茶。 ——得,合着入职送保温杯算企业文化了。 高老爷子看见他,摆手招呼:“哟,小江吧,你过来座,给你上课,我师生得先熟悉熟悉。” 江瑜乖乖巧巧:“老师好。” 高毅文笑眯眯:“还挺有礼貌。” 江瑜此人,嘴贱起来狗都嫌,高三时候班主任怼不过他,干脆直接放弃,但他搁那些他佩服的长辈面前又格外听话,装的那叫一个正能量。比如大一水课上教古文的老师,短短两天,两人就建立了友好的师生关系,微信上从《前赤壁赋》一路聊到《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高老爷子就把江瑜当成了听话认真的可造之才。 他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和蔼道:“你是要抱佛脚对吧?现在学基础也来不及了,针对剧本突击一下吧,来,你和我说说你这么理解这个角色。” 江瑜选的这部电影名叫《追光》,主打侦破悬疑,他的角色纪留是个痞气十足的混混,在禄口街一带称王称霸,变形白T加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为人阴郁,打架斗殴无所不包。结果某天他家忽然被拉了警戒线,知名钢琴家蒋记寻被发现死在了他隔壁的小旅馆。 不巧的是纪留家当天晚上,刚好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纪留理所当然的成了警方的一号怀疑对象,禄口街条件恶劣,同蒋记文寻光鲜亮丽的名流格格不入,各方纷纷猜测他为何来此,警方往下追查,发现蒋纪寻的父亲,曾经是纪留的钢琴老师。 更巧的是,纪留本有不亚于蒋记寻的钢琴天赋,却在蒋未成年的时候,因不知名的原因被蒋用凳子打断手骨,两人本有旧仇。那之后纪留在禄口街苟且偷生,混的不三不四,蒋纪寻则在钢琴比赛中崭露头角,随后进入汉诺威音乐学院深造,衣香鬓影纸醉金迷,成为人上人。 当时刚好赶上“命案必破”原则,即使证据链不那么充分,纪留依旧被盖棺定罪,一审判决死刑。 出庭期间,纪留一言不发,定罪的时候也冷静的可怕,剧本描述是,他只有的最后的时候歪头笑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法官,说:“你应该知道,不是我干的。” 自然无人信他,相反,他们觉着这是一个阴郁变态最后的诡辩和挣扎,他无亲无友,的邻居巴不得他早日入狱,蒋纪寻在网络上有大批粉丝,纪留也在此时受道了大量的攻讦。 唯有一刑警秦牧扬深觉有异,接下来侦破推理,以及和反派斗智斗勇的过程就和江瑜没什么关系了,他只需要在监狱里安静的cos阴郁变态,配合秦牧扬的询问,一直到刑警干翻boss,牵连出其后一个巨大的犯\/罪团伙,平冤昭雪成功出狱就好了。 出狱的纪留得到了某些误认为他有罪的刑警的道歉,甚至于部分陌生网友也表达了歉意。 最后剧本描写他似乎找回了对生活的信心,在秦牧扬的帮助下,他搬离了禄口街,换上得体的衣衫,人们才发现他收拾收拾居然干净漂亮,纪留后来成了一个业余钢琴老师,也算给剧本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高毅文敲着剧本,问他“来,小江说说,你觉着这戏难在哪儿?” 江瑜问:“从阴郁到开朗的那种转变?” 高毅文摇摇头“开朗好演。但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纪留那一种的痞气,带点厌世的气场,你演不出来。” 江瑜挑眉。 高毅文乐呵呵的看江瑜,笑:“年轻人不相信啊,纪留这种痞不是那种背着手打两个人就能演的痞,相反,他很聪明,也努力想要变成更好的人,他的痞,是那种给外界压出来的,四大皆空无所顾忌,带点厌世的痞,很难演的。” 江瑜:“……其实我觉得我可以。” 高毅文啧了一声,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唏嘘:“我演了那么多年戏,你不信?不信你就试一试,你这种看着就很乖很听话的男孩子,绝对出不来感觉……” 江瑜:“……” 巧了,别的不会演,他还就只会这个。 江瑜当即软了筋骨,往桌子上一跨,也不拿正眼看人了。他虽然软腰搭腿,背和肩膀还是直的,骨架撑起绵软的皮肉,这么没坐相的姿势,硬生生给他搞出了两分颓败的贵气。 江瑜摸了个笔筒在手上丢,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看了看周围,似笑非笑的示意高毅文:“查吧,快些,查完我要睡了。” 这是剧本最开始,警\/察去纪留家查访的那一段。 高毅文:“……” 他把剧本一卷:“嘿哟我说,你这个水平演个男四完全不虚,你们公司请我来是玩我吧?” 江瑜端茶倒水:“只会这个,别的都差,好差,无敌的差。” 接下来,江瑜用实力告诉他公司有多么的认真,他贡献了ppt式的演技。 “这里情感不对,你重新摸钢琴的感情,是放下,是释然,不是我要咚咚咚咚干它个百八十场。” “这次不对啊,开心过头了,他从得过且过到重燃信心有过渡的,你过渡呢?” “别笑了,你是出狱,重见天日那种恍惚和释然,不是开心,你表现的就好像你老婆生了一样。” 江瑜:“……” 第9章 收藏级车载唱片 “别笑了,你是出狱,重见天日那种恍惚和释然,不是开心,你表现的就好像你老婆生了一样。” 江瑜:“……” 高老先生长吁短叹 他终于发现,他对情况的预计过于乐观,江瑜还真不怕痞,相反,那些释然乐观啊演的一塌糊涂。高老先生只觉他从未见过偏科偏的如此奇葩的奇男子,好容易挨到下课,他和江瑜都只差一口气升天了。 好在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毕竟江瑜一点都不笨,他可能天生还有两分演戏的天赋,当他沉下心来认真做什么的时候,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高老先生一走,陆留空就去食堂堵江瑜了。 江瑜害怕把陆留空气死,还算遵守承诺,打了一大碗素菜,青菜萝卜什么清汤寡水的,他端着饭碗往陆留空眼前一杵,道 “哟陆大经纪,你是多不放心我啊?放心,我不会食言而肥的,看这个热量够低了吧。” 即使是吃饭的时候,江瑜也没个坐相,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在一起。相比起来,即使在食堂吃饭,陆大经纪也是一副精英样儿,规规矩矩斯文的很。 谁料陆留空看了一眼他的碗,问:“你就吃这个?” 江瑜:“???” 他说:“不是为了控制体重吗?” 陆留空皱眉:“均衡饮食不代表不吃肉,只有荤素搭配,才能在保证体力的情况下保证体重。” 江瑜“……” 他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道:“来了来了,事儿逼又来了。” 这几天江瑜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陆留空总能挑出一点无关痛痒的刺,但是江瑜偏偏还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比如说荤素搭配,确实能保持体力,这导致想怼回去也没法怼,满腔怒火不能发泄,只能挤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 “行吧,哪我要怎么吃?” 陆留空给他指:“最右边的窗口有糖醋排骨,旁边有鸡丝海带汤,你可以去打。” 江瑜暴躁的神经又奇异的被安抚了。 他抄起端板,刚刚绕过椅子,忽然回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诶陆大经纪,你知道我喜欢糖醋排骨和鸡丝海带汤?” “我不知道。”陆留空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八风不动。 “原来你喜欢吃?好巧,今天食堂刚好做了这个。” 半分钟后,江瑜抄着甜腻腻的小排骨回来了。 他握着筷子,挑出亮澄澄的糖丝儿,随口问:“诶陆大经纪,说起来你们公司没有艺人专门的营养师吗?” “以前我们那个小破公司都有,每天给你点青菜莴笋什么的。” 陆留空嘲讽:“配青菜莴笋?这样控制食物的卡路里是个人都能做到,那算什么营养师?” “也是。”江瑜叼着排骨:“可是你们公司艺人可以乱吃吗?我下楼遇见Alice聊了两句,他说貌似有专业人士严格控制的。” 陆留空不以为然,他停下筷子:“你和Alice旗下的艺人不一样。” 江瑜莫名其妙:“怎么不一样?” 他追问:“他们都年纪小,我年纪大?他们小鲜肉,我是回锅肉?还是说我签过一次公司,所以他们是从小调\/教的,我是人贩子二转手的?” 如此超凡脱俗的比喻成功吸引了陆总的注意力,陆留空终于肯赏他一眼:“修辞学的很好嘛,难怪高考语文比我高一分。” 和陆留空的踏踏实实稳扎稳打不同,江瑜的成绩有点剑走偏锋,非常受题目风格的影响,加上高三有一些外部因素影响了他,以至于他当年的语文分数堪称跌宕起伏,简直可以拉出来一条噪声波,还是波峰波谷差十万八千里的那一种。 当时语文老师非常讨厌他的作风,高考前拿陆留空给他树典型,大意是陆大经纪这种孩子才能在最后的考试中脱颖而出,江瑜这种必然螺旋爆炸,惨成垫脚石。 结果江瑜狗屎运爆棚,考出了一个天降之子级别的史诗高分,同班同学纷纷吃瓜,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舞到陆留空面前,搞得老师面子都挂不住了,可以说江瑜间接打了两个人的脸。 江瑜:“……你怎么那么记仇?” 陆留空冷哼一声。 江瑜:“高考以后我私聊你,开导你来着,你也没有理我啊。” 他叹气:“再说,比你高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在你这里混饭吃。你看我大学都没能毕业,要不是你收留我,我就要去种地了,说起惨,我比你惨多了,是吧?”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表情平静眉眼含笑,似乎毫不在意。 陆留空心中无端一悸,手一抖,滑了一根筷子下去。 江瑜挑眉,弯下腰:“嗯?我帮你捡,你去拿根新的……” “不用。”陆留空按住他,匆匆用纸巾处理了桌面上的汤渍:“我不吃了。” 他拉开椅背:“我在车上等你。” “等一下啊。”江瑜扯着喉咙:“我们刚刚营养师的话题还没结束呢,你的艺人为什么不需要营养师啊?” 陆留空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瑜被他的态度搞得奇奇怪怪:“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难道也是机密吗?” 他看着陆留空潇洒远去的背影,自顾自的舀了一勺汤,歪头琢磨:“难道是陆留空比较穷?Alice请的起营养搭配师,他却请不起?” 江瑜恍然大悟:“说起来陆留空房子也是他弟的,车也是他弟的,难道他只是看着富贵?现金流不怎么样?” 陆总丝毫不知他商务精英有钱任性的形象即将崩塌,他关了车门,怔怔的握着方向盘,盯着眼前空茫茫一片的玻璃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手机app弹出了一条消息,咚的一声,他这才被缓过神来,如梦初醒的捏了捏眉心。 弹窗是一条实时电影的推送,某某导演的某某片正在热映,陆留空随意划了划,忽然被其中一条吸引了视线。他点进去看一会儿,又点出来,犹犹豫豫三进三出以后,按灭了屏幕,开始趁着闲暇调车载唱片。 纪小舒刚好下班,提着个天蓝的帆布包,看着就像个刚下补习班的中学生,她看见车里的陆留空,就和他打招呼:“陆总,下班啦?” 陆留空头也不抬:“嗯。” 他没把窗户完全摇上去,留了一半透气,手里端着个黑胶碟片端详,纪小舒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黑糊糊的一坨有什么好看的,就问:“陆总,什么牒啊?” 陆留空道:“古典音乐。” 纪小舒正打算狂吹马屁:“原来领导还喜欢古典音乐啊,品味好好呢,不是我们这种俗人比的……啊?” 陆留空把牒举起来,非常认真的示意:“你说这个,看着像收藏级的唱片吗?” 纪小舒:“……啊?” 她抹了把汗:“哈哈,陆总博学多识,原来车载唱片还有收藏级的啊哈哈哈哈。” 江瑜拉开车门的时候,陆留空正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从高中起就是那种坐姿端正,从头发丝儿贵气到脚底板的,此时车中小憩,他就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贴着勾出腰线的形状,双手合十收在腹部。 ——有点像cosplay或者舞台剧中,那些在装满百合的棺材里沉睡着的中世纪公爵。 江瑜看着他眼圈一坨鸡蛋都揉不下去的乌青,轻手轻脚的关了车门,也不吵他,蜷腿靠在车座位上玩手机。 陆留空屏住了呼吸。 莫约过了半分钟,他佯装睡醒,半睁开眼,偏头看向江瑜:“你吃完了?” 江瑜:“酒足饭饱。” “酒足饭饱?”陆留空握住方向盘,语气平板:“那要去看电影吗?” 酒足饭饱和看电影好像没什么必然联系,陆大经济话题跳跃的速度太快,江瑜莫名其妙的直起背,问:“看电影,你要请我看电影吗?” 他本来的意思是:是不是你想看哪部片,但是没人陪你去,所以要拉个人。 ——高中大学朋友间也常常有这种操作,不算什么稀奇事。虽然他和陆留空算不上交情多好,但吃住都在一起了,陆留空想看个电影,只要不看恐怖片,江瑜自然奉陪到底。 陆留空显然没想的这么单纯,他握紧方向盘,冷淡道:“不是。” 他垂下眼帘:“刚刚上了一部电影,刚好是李导拍的,我想让你熟悉一下李导最近的拍摄风格和偏好,到时候试镜可能好一些。” 李导李文斌,就是江瑜挑的剧本的导演。 “合着还是为了事业啊,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江瑜系好安全带:“行啊,看呗,虽然我找过他以前的电影揣摩风格,但毕竟都是古早的片了,还是看看最近的电影比较好。” 可惜到了电影院,江瑜就后悔了。 还真他\/娘的是部恐怖片。 第10章 琥珀糖浆 此片名为《咒怨.招魂》,起名字的人真是个鬼才,连蹭《咒怨》《招魂》两大热点,日式美式一锅端。也不知伽椰子和安娜贝尔两个小姐姐是否会半夜找李导维权,反正江瑜看着海报上那个乌漆嘛黑的大眼睛,不自觉的就开始虚。 如果现在是和李保保或者赵英才来看电影,江瑜肯定掉头就走,可惜陆留空面前,他还是要留点脸面的,只能强作镇定的去扒拉陆留空的手机:“你买了票,我们坐哪?” 陆留空给他指了两个位置,江瑜眼前一黑。 国产恐怖片本来就不是那么卖座,来找刺激的小情侣居多,一个影厅坐的零零散散,陆留空偏偏挑了个左右无人的位置。 “为什么坐这儿?” “因为我不喜欢挤。” 江瑜:“……” 陆大经纪丝毫没有体恤下属心情的意思,他施施然的取了票,还扭头问江瑜:“你吃爆米花吗?” 江瑜:“……” 他心情十分微妙,咬牙切齿:“吃,吃大份的,再来一杯可乐,也要大杯的。” 为了在学霸面前保全不良少年的脸面,江瑜慷慨就义视死如归,捧着可乐就像捧着牌位。等到了他们的场次,陆留空在乌漆嘛黑的影厅找到了座位,江瑜他也立马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躺,梗着脖子装不害怕。 当所有的灯熄灭,广电总局那条金色的飞龙出现在荧幕上,江瑜的肌肉僵直到了极点,本来的斜靠硬生生被他搞成了僵尸躺。 电影开始两分钟,江瑜开始往陆留空旁边挤。 电影开始三分钟,江瑜把他们中间的爆米花抱在了怀里。 电影开始五分钟,江瑜拿可乐的手微微颤抖。 陆留空:“……” 他问:“你害怕?” 江瑜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当场就炸了,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什么人啊,迟到翘课都稳的一逼,我可能怕这个假的?” 陆留空就不说话了。 下一秒,唇红齿白的女鬼小姐姐从门后猛的钻出来,优雅的来了一发回头杀,露出一口獠牙。江瑜一个机灵,径直越过了扶手,压住了陆留空的一条胳膊。 这下谁都知道他不对劲了。 陆留空叹了口气“你还看吗?” “看。”江瑜恨不能和陆留空挤一张椅子,他嘴硬道:“又没什么好害怕的,国产恐怖片素来口碑不好,还能吓到我吗?” 陆留空:“……” 他抽了抽右手,江瑜抱的更紧了,陆留空只得把左手递给他,叹气道:“爆米花给我拿吧,你夹在胳膊里不难受吗?” 江瑜抖着手把爆米花递给他。 又过了十分钟。 陆留空无奈,拍了拍他的手:“我们走吧?” 头可断血可流,唯物主义的人设绝不可乱,这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应有的觉悟! 江瑜梗着脖子,机械的重复:“我不用!” 陆留空:“……” 他按住江瑜的胳膊,强硬的把蜷在椅子上的江瑜拽起来,道:“行,是我害怕,走吧。” 浑身发抖的前校霸乖乖被他的经纪人牵出了电影院。 一直到出了放映厅,江瑜都还是飘的。 他猛地灌了两口可乐,才缓过来了一些。 陆留空就站在他面前,江瑜一时间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借着柜台玻璃的反光悄咪咪的瞄了一眼,陆大经纪眼神放空,难得的露出了两分奇妙的茫然,就像是在说:“原来你怕鬼?” 江瑜捂着脸,心想他是脑子抽了才答应出来看电影,又觉着是陆留空花钱买的票,还请爆米花,他什么都没学到,挺对不起陆大经纪的,就问他:“我害你没看完,票钱我来吧?” “你来?不用。” 江瑜这下更不好意思了,这方面他脸皮薄的很,加上他十分想挽回一点岌岌可危的形象,连忙道:“诶?不太好吧。” “你是我的艺人,花我的钱,有什么不好的?” 江瑜:“……” 他真的怀疑陆大经纪有认知障碍,完全的混淆了“金主”和“经纪人”这两个名词。 他追上去:“那要不AA吧?” ——他们第一次在出云.月渎吃饭的时候,江瑜也提过AA。 事不过三,陆留空彻底停下了脚步:“你就这么想和我AA?” 江瑜心说这哪跟哪啊,陆留空穷的营养师都请不起了,作为一个善于观察的高情商boy,他当然不好意思乱花他的钱,只好直接和他说:“没这回事,我只是觉着我们出来看电影,是我害你没看好嘛。” 前半句话陆留空还没什么反应,后半句话他肉眼可见的皱起了眉头。 ——显而易见的客气和生疏。 江瑜一头雾水:“又怎么了?” 陆留空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他显然压抑着什么情绪,脸色平静的可怕:“我是说,作为你的经纪人,这都是对你职业生涯必要的投资,不需要你来偿还,你只需要做好工作就行了。” 江瑜给他的态度弄懵了,点头“……哦。” 陆留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走。 陆大经纪不但生活品味很优秀,身材也很名流,和走T台的模特有的一拼,腰细腿长的,他步子快起来,江瑜一下子居然跟不上,他好不容易追到了车子上,陆留空脸色还是不好。 江瑜一头雾水。 在危急关头,他首先想起了他的狐朋狗友。 江瑜掏出手机电金了打黄扫非办事处,:“求助,我好像把陆留空惹毛了,怎么办?” 李保保边扣脚边回复:“好事啊,你们不是对家吗,气死他。” 江瑜:“恩恩怨怨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是友好的同事关系。” 李保保继续不以为然:“那也没关系,毛就毛呗,又不是刺猬,还能扎死你啊。” 还是张英才认真一点,“他为什么毛?” 江瑜:“不知道,突然一下,我也没说什么,忽然就不开心了。” 气氛凝固了三秒。 李保保插嘴:“说起来,我觉得这个现象有种和某种病的病况很相似。” 他搓手:“我可以说吧。” 江瑜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谨慎回复:“你说。” 李保保:“月经不调。” 江瑜:“……” 果然,狐朋狗友没一个靠谱的。 他摁了手机,开始想方设法的找陆留空搭话:“哎,不用担心,我会去看李导其他电影的,不会影响试镜。” 陆留空冷冷淡淡:“嗯。” “你明天可以考我,我肯定准备充分。” 陆留空握着方向盘:“不许熬夜,影响效率。” 江瑜举手投降:“好好好,不熬。” 他眼睛一扫,看见了自己抱着的爆米花桶,接着没话找话:“那啥,今天又吃了爆米花,我糊涂了,本来没想吃的。” 他讪笑一下:“不过陆大经纪,你居然也没想起来啊。” 陆留空:“……” 他叹气,琥珀色的眼睛望向他,在眼镜的遮掩下,藏着一点奇妙的无奈,如果江瑜看的见,就会发现那是琥珀糖浆一般温暖的颜色。 他揉了揉眉心,放轻语气:“可以吃,没关系,一点点罢了,长不胖。” 江瑜想起他胡塞的一桶,捏了捏腹部的软\/肉,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11章 怎么会有我这么惨的金主? 半夜十二点,江瑜躺在床上挺尸。 他开了一盏小夜灯,陆留空的这间卧室装修意外的有童心,夜灯都是小兔子顶着个月亮,白天看还怪可爱的,晚上看就觉着那兔子内脏透光,眼睛和镭射眼一样,颇有两份丧尸兔的神韵。 江瑜给它笑的一个机灵,转过身啪的一下把顶灯点了,他翻来覆去,最后掏出手机,点开打黄扫非办事处,问:“半夜睡不着,有没有同样寂寞的人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半天没人理他。 江瑜往上翻了翻历史消息,李保保和赵英才正联手奋战刺激战场,并约定接下来畅游王者峡谷,大概是没空理他这个孤寡老人。 他放了手机,翻了两下,最后暴躁的点开了陆留空的微信。 江瑜:“陆大经纪,小的给您请安了,您睡了没?” 陆留空一看就不像是有深夜娱乐活动的人,但他几乎秒回:“你有什么事?” 江瑜厚颜无耻的问:“陆大经纪,我们出电影院的时候,你说你害怕?” 陆留空:“所以?”他捏着眉心:“我忙着呢,有事快说。” 江瑜打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你是不是怕的睡不着啊?” 他运指如飞,在陆留空出声之前抢白道:“那我发挥一下无私奉献的精神,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睡,怎么样?” 陆留空:“……” 他面无表情的按灭手机,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 江瑜越看那只兔子灯越恐怖,他抓心挠肺,半天等不来回复,接着骚扰陆留空:“陆大经纪,您家装的什么灯啊,它长的好像一只丧尸。” 陆留空:“?” 他回复:“主卧旁边那间是儿童房,灯具选的童话风格。” 江瑜:“?” 他嘀咕:“啥童话啊克苏鲁童话吧……等等。” 江瑜抓到了一个重点:“你让我睡儿童房?” 他瞄了一眼:“难怪清一色海军蓝水手风,吊灯还是个锚,陆大经纪挺有童心。” 陆留空:“……” 他搬出弟弟:“我弟选的。” 江瑜就想找个人陪他聊天,什么话题都乱接:“你弟弟有孩子了?” 陆留空开始揉太阳穴了:“没有。” 江瑜接着没话找话:“水手主题的话,要是个不喜欢大海的,怎么办?” 陆留空表示无语:“我要睡了。” “别别别。”江瑜装不下去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 “我现在来找你!千万别推辞,要是你被吓到睡不好,明天又有黑眼圈,我不会给你拿鸡蛋了啊。”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了陆留空的神经,他居然给江瑜留了一个小缝儿。 陆留空应该是刚刚洗完澡,江瑜滚进他被子的时候他头发还是湿的,正坐在木白色的单人沙发上划平板。 看着江瑜干脆利落的爬床动作,陆大经纪一皱眉:“去把你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抱过来。” 江瑜大马金刀的往他床上一摊:“不用吧。” 他抱着陆留空的枕头,拍拍床:“怎么讲究吗?我两都是男的,我等铁血直男还忌讳这个,我以前和李保保出去旅游也睡一张床的。” 他说的是大一考完的时候去雍州周边玩儿,那个时候三个人都比较穷,只租了一间标准间,张英才心宽体胖,占地面积比较大,江瑜就和李保保睡一起,一米二的床挤两个大男孩,好在两人睡姿都还算规矩,倒也相安无事,没出现什么把脚趾**鼻孔的惨剧。 看陆留空没动静,江瑜半坐起来:“真的讲究?” “好吧。”他趿拉上拖鞋:“我去把被子抱进来。” “不用。” 陆留空摸摸鼻梁,江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非要分被褥,倒显得他真的心虚似的。 “我……那你睡吧。”他转过脸,尽量从江瑜松松垮垮的睡衣里露出来的锁骨上移开视线,他双手交叠,端端正正的坐好:“我再看一下文件。” “噢,好。”江瑜把被子拉过头,只留下一下节手腕露在外面:“睡了睡了,晚安。” 陆留空嫌弃的扫了他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他快步走到床边,强硬的拉起江瑜的胳膊,捻着他手腕,问他:“这是什么。” 那是一条贯穿了手腕的刀疤,耀武扬威的盘踞在白生生的腕子上,按照疤痕的狰狞程度,当时恐怕切到了动脉。 江瑜扫了一眼,陆留空手劲还挺大,握着他的腕子压到头顶,把他强行的压\/在\/床\/上,搞得江瑜像是被铐住的人犯。 他挣扎了一下啊,没挣动,只能道:“没什么,年少轻狂的时候割了个脉。” ——云淡风轻,满不在乎,仿佛说的不是割脉,而是打了场无关痛痒的小架。 陆留空语调古怪:“年少轻狂?割了个脉?您年少轻狂的方式还挺特殊啊。” 江瑜抢白:“我某几年有轻微的抑郁症,我大学肄业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时候,但是已经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皱眉看了一眼陆留空,“放手,被你捏疼了。” 陆留空烫到一般收了手,垂眸道:“抱歉” 江瑜道:“没事。”他随意的转了转手腕,笑:“倒也不是多大影响,现代可以戴表,古装袖子长,不会影响演艺事业的。” 陆留空给他呛的一窒。 ——在江瑜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克制和涵养跟喂了狗一样。 陆留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想把江瑜绑起来,一句话冲到了嗓子眼,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你觉着我是在担心你的演艺事业?” 但最后,他只是略闭了闭眼,语气平静:“你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江瑜已经滚到被子里,把自己团起来了,他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倒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特定的理由,得病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别问了吧。” 陆留空怔怔的盯着他的后脑勺。 片刻后,他啪的一下关了灯:“行,我不问了……” “但如果你还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有知情权。” 江瑜道:“当然,我必然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能时身边躺了个活人,也可能是这房间没有的丧尸兔子灯,江瑜睡的还挺舒服。 他睡姿当真很规整,别看他平常一副吊的要死坐没坐相的,睡起来居然是直面向上,双手收在腹部的睡姿,陆留空在他身边躺了大半夜,确定江瑜睡熟了,磨蹭了许久,悄悄伸出一只手,捉了江瑜的手腕过来。 江瑜的手很漂亮,大概是那种母亲拉着去琴行走一圈,老师肯定要夸他适合学钢琴的类型,那道疤在他的手腕上,狰狞的像是精贵的瓷器裂了道口子,而且平日里江瑜衣服裹的严实不觉着瘦,现在薄薄一层睡衣,陆留空总觉着他比高中时代清减了太多。 想江瑜高中时代没少打架,次次扬眉吐气,黑发甩出汗水的弧度,要多漂亮有多漂亮,然而现在陆留空按住他,他居然力气小到挣不开。 陆留空握着那截腕子,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给他放了回去。 然后他躺在江瑜身边,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又急又气又无奈,翻来覆去许久,最后侧身听着身边人平缓的呼吸,伸出手帮江瑜把被子从脸上拽下来,一边拽一边道:“闷死你得了,害我睡不着,你睡的到挺舒服。” 他阴阳怪气:“艺人主动爬床,给我气饱了,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惨的金主?” 不出意料,陆大经纪第二天的黑眼圈比第一天更重了。 江瑜坐他车去公司,路上啧啧称奇,他勾着陆留空的肩膀:“大经纪人你不行啊,我都睡你旁边了你还害怕?啧,和本主任说说,几点睡着的?” 陆留空斜了他一眼:“五点。” “五点!?”江瑜提高音量:“你真的比我还怕鬼?” 陆留空冷笑。 江瑜没察觉,还在逼逼赖赖:“不行啊陆大经纪,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不该惧怕一切旧社会的牛鬼蛇神,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陆留空一把把他掀开:“你今天自己睡。” 江瑜大惊失色,连忙补救,大义凛然“不行,既然同志有难,组织就要帮同志克服困难。” 陆留空于是猛地一踩油门。 江瑜啪唧一下倒在椅背上,他恼羞成怒的直起上半身:“靠,你是不是玩不起?” 然而有些人话说的厉害,行为还是诚实的,顶着黑眼圈上班的陆总照例收到了宠臣近侍的嘲笑,以及佞幸一个滚烫烫的小鸡蛋。 江瑜把纱布丢给他,一边丢还一边放狠话,骂骂咧咧:“我烫不死你。” 第12章 柠檬牛奶 教江瑜演戏的高毅文老先生隔天来一次,单出来那天让他自己揣摩。 江瑜从小被人夸脑子好,即使高三荒废一段时间,后来考的也还成,他在演戏上意外的挺有悟性,揣摩的间隙,就放放李文斌导演以前的电影。 李导属于在良心和圈钱之间反复横跳的那种导演,他作品的豆瓣评分在2.8到8.2之间均匀分布。他良心的时候是真良心,从剧本细心雕琢,演员千挑万选,然而圈钱的时候也是真的圈钱,疯狂塞小花小鲜肉,比如那部《咒怨.招魂》就拍的挺傻\/逼的。 当然,今天江瑜这么和李保保吐槽的时候,李保保就问他:“他拍的傻\/逼,为什么你还能被吓到?难道你更傻\/逼?” 江瑜险些给他一套组合拳。 于是今天放了一下午电影,江瑜本人也在懵逼和入戏之中反复横跳。 他待的地方属于公共休息区,划了很多小方块,有点类似众创空间,Alice路过吧台接可乐,往江瑜的电脑看了一眼,问他:“楼上有放映室啊,看电影怎么不去那里看?” 江瑜抬头:“啊?我不知道楼上有放映室。” 他顿了顿:“你拿保温杯装可乐吗?” 那个公司入职派发的保温杯正被握在Alice手里,上头硕大金刚经三字耀武扬威。 Alice纠正:“冰可乐。” 江瑜:“……不一样吗?” Alice义正言辞:“不冰的可乐没有灵魂。” 他给江瑜指:“那个放映厅就在陆……你经纪人办公室隔壁,高清投影,视听效果不错的。” “行,我回头看。” 这个在陆留空面前趾高气扬的对家经纪人意外的亲善,江瑜就把电脑挪开:“诶,说起来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唔,可以啊。” “陆留空和你对赌,他签了我,你签了谁啊?” Alice:“……” “实不相瞒。”他洒出一把辛酸泪:“我还没挑好。” 江瑜可不信这套鬼话:“透个底呗?你都见我这么多次了,我一次都没见过他……不报他的名字,报个类型也可以啊。” Alice:“……” 他的大脑cpu已经运转超速了。 “这也不能说嘛?”江瑜退而求其次:“那他和我撞型吗?” Alice眼神飘忽:“不……不吧。” 他左顾右盼,最后锁定了保温杯刻着的菩萨,看着菩萨背后的一圈绚丽的佛光,Alice调动贫瘠的语言系统:“不太一样,他是那种,啊,有很多人,很多人喜欢的那种,就,光芒四射你懂吧……” “光芒四射?”江瑜一琢磨:“很有活力,阳光大男孩的类型吗?听着挺可爱,应该挺圈粉的。” Alice默默的把嘴边的‘普度众生’咽了下去。 “是……是啊,就阳光大男孩哈哈哈哈哈,少年感十足的哪一种。” “挺好。”终于打探到对手情况的江瑜眉眼弯弯,“期待和他见面。” 他们打过招呼,愉快的结束了这次对话。 Alice魂也似的飘走了。 他径直走向了陆留空的办公室,把门一关:“陆总,我要加钱。” 晚上,江瑜回了陆留空的家,摊在在陆留空他弟高级定制的米白沙发上,和自己的经纪人交流情报。 他撑着下巴:“我觉着Alice对我挺友好的,你俩不是对立吗?” “事业上对立,又不影响私下相处。” 陆留空语调慢慢,他正在泡茶,此人在生活享受方面极近讲究,讲究到绿茶熟茶生茶用的茶具都不同,面对不同的茶种,汝窑紫砂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这种人说得好听叫风雅,说的难听就是事儿逼,和江瑜这种霍霍养大的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此时陆大经纪正在泡乌龙,白衬衫裹着腰,眼镜被他取下来放在一旁。他用茶针拨了点茶叶进朱泥紫砂的鱼罩壶,双膝跪在蒲团上,提水的动作行云流水,热汤跌进紫砂里,雾气升腾起来。 姿势居然有那么点赏心悦目。 江瑜不喝茶,却莫名其妙的看的很开心,他托着脸和陆留空搭话:“可是你还是不知道Alice签了谁,我却已经在他面前晃了好几次了。” 陆留空道:“你明天能见到Alice的艺人了,他该是明天第一次来公司。” “是谁?” 陆留空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提起茶杯,理直气壮道:“你明天去问Alice。” 江瑜:“……” 他没想到陆大经纪还有这么懈怠的一天。 江瑜这个人胆子时大时小,好好一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就是怕鬼,昨天给吓着了今天还没缓过来,他反常的在客厅和陆留空坐了好一会儿,交流了一下兄弟感情,又想蹭他的被子。 “我的房间有丧尸。”他按着陆留空的紫砂壶,义正言辞:“革命的同志不可以对战友见死不救。” 陆留空想掀开他,没掀动,他推了推眼镜,探究的问:“我们算哪门子的革命战友?” 江瑜说:“在以打倒Alice大魔王为目标的革命路途中奋斗的战友。” 半个雍州外的Alice打了一个硕大的喷嚏。 见陆留空叹气默许,江瑜得寸进尺,居然回卧室把睡衣提了过来,抬脚拐进了陆留空的浴室。 陆留空这下坐不住了,伸手想把他抓出来:“江瑜,你回自己那边洗。” 江瑜拉开门,他衣服脱了一半,剩下松松垮垮一件线衫:“你洁癖吗?” 陆留空:“我不……” “不洁癖就好。”江瑜道:“难道是你嫌弃我?” 陆留空倒吸一口冷气:“我当然不……” “那就没事了啊。”江瑜道:“我们都这么熟了,都是哥们,我去那边洗还要跑过来,很冷的。” 陆大经纪默默的闭了嘴。 他趁着江瑜洗澡的功夫,捏着眉心整理文件,江瑜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一边洗澡一边小声唱歌,他不知道哼的什么调儿,一会儿唱上海滩一会儿唱凤凰传奇,中间还夹杂着各地民歌和黄河大合唱。 这声音和水流飘渺的声音叠在一起,陆留空烦躁的转了转笔。 江瑜打开陆留空的洗发水,柚木檀香的味道,清爽细腻,十分好闻,他就把浴室门拉开一条缝,问:“诶,陆大经纪,我以后能不能用你这瓶洗发水?” 江瑜房间里那瓶柠檬牛奶味道太甜了,他老觉着纪小舒和Alice对他的头发虎视眈眈。而且这两天他衣服都穿那种很乖的学生崽风格,加上他笑得时候五官确实没有攻击力,所以当他顶着奶香路过某些女员工的时候,偶尔还能听见她们小声议论:“哦天,这是哪个弟弟?好奶。” 江大校霸何尝被人用过这种评价,一时惊疑不定,但对面都是女孩子,他也只能默默的换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坐下来,然后扯过头发闻。 啧,真的好奶。 陆留空停止转笔,摇头:“不。” 江瑜没想到这点小要求会被拒绝,他露出迷茫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我这瓶比较贵。” “没说白用啊,房租暂时给不起,这个钱还是能出的。” 陆留空铁面无私:“不行,洗发水专门找人带的,国内难买。” 江瑜低头一看,透明的瓶子上果然印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不知道德文还是法文,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可是,你这个和你给我那瓶,是一个牌子啊?” 陆留空:“……” 他推眼镜:“我这个是买的,你那瓶是捆绑销售,买一送一送的。” 江瑜:“…???哦。” ——果然,陆留空这种阶级还要在意买一送一,他现金流果然有问题! 江瑜向来善解人意,也不去戳陆留空的痛处,他草草洗漱干净,披着毛巾出来了。 陆留空刚刚看了两行字,强迫着不把注意分给他,片刻后,他把笔一放,深吸一口气:“去吹头发,湿了生病影响档期。” 江瑜糙了这么多年,哪次洗头不是自然风干,他握着陆留空递过来的吹风机,一时还有点懵。 “不是吧?”他嘀嘀咕咕的抱怨:“您老的生活也未免太精细了。” 陆留空抬眼:“难道精细不好?” “当然好啊。”江瑜调整了一下风速,他的头发偏细软,给吹的蓬松卷翘:“哎,就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嘛,你家这么好,到时候我搬出去,可得折腾好一阵子。” 陆留空微微一顿。 ——那你别搬出去住了,一直住在我这,好不好? 这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几乎没过脑子,想要不管不顾的冲出来,但在舌尖转了个圈,陆留空吐出来就变成了:“别想有的没的,你这破落户儿的模样,一时半会也还不上钱也租不到房子,好好住着。” 江瑜关了吹风机,两条长腿\/\/交叉在一起,脚腕白瘦,蹭在陆留空的被子上,他舒舒服服的靠着陆留空的床,给他虚虚作了个揖:“诶,臣遵旨。” 陆留空:“……” 他本就憋着一口气,险些给江瑜气笑了:“臣遵旨?臣子像你这样坐龙床,是要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的。” 江瑜大惊失色,充分发挥了预备演员的主观能动性,和他演:“领导,你怎么突然说起龙床了,这种封建残余我们要不得啊,被首\/长听见,那是要被驱逐出党的!” 陆留空:“……” 骚中自有骚中手,陆大经纪败下阵来。 他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无奈道:“你快点睡吧。” 江瑜缩进了被子,见他依然在处理文件,就问:“你还不睡?” 陆留空公司事不少,他还有的忙,就道“先不睡。” 他问:“台灯不关你睡的着吗?” 只要不是隔壁那个鬼兔子灯,江瑜巴不得台灯不关,他点头:“没事,你忙。” 陆留空还是把台灯压暗了一个度。 江瑜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陆大经纪都忙成这样了,还要收留他这个一把年纪还怕鬼的,他还老吵人家,怪不对的。他把脸埋被子里,心想:“陆大经纪不会是涵养太好不说,其实心里已经觉着我傻\/逼了吧?” 江瑜吊儿郎当归吊儿郎当,但是平生最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妨碍别人,他当下有些坐不住了,想尝试补救,于是爬起来,一边套睡衣一边问陆留空:“你要不要喝点或者吃点什么?” 陆留空其实也饿了,但他今天事多,还老想瞄一眼江瑜,拖到现在也没处理完。他以为江瑜是自己想找吃的,就随口道:“牛奶在冰箱。” 江瑜不想喝牛奶:“难道你不饿吗?我看你今天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陆留空于是看向他,琥珀色的瞳孔藏在镜片后面,他叹气:“难道我说饿,你就能做出东西吗?” 江瑜坦诚:“我可以给你表演铁锅煮泡面。” 陆留空嗤笑:“那你还是给我泡杯咖啡吧。” 于是江瑜穿着睡衣,趿拉着他的兔子拖鞋下楼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陆留空老觉着他干不来家务,事实上江瑜一个人活了那么久,也活的挺好的,他三下两下弄好了咖啡,正打算上楼同陆留空理论一番,然而等他推开门,气焰便小了一半。 陆留空压着文件,已经睡着了。 第13章 老妈带崽 推门看见陆留空的时候,江瑜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大经纪人向来一丝不苟,完美的延续了高中时代严谨认真的作风,连镜片都闪射出一股极简禁欲的味道。但他现在趴在桌子上,小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就这么睡着了。 江瑜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陆留空才刚刚洗过的头发,所以现在很是蓬松,柔软的像松鼠的皮毛。台灯虚虚的打在他的眼角眉梢,带出细腻的阴影,如同糊了一层柔光。 ——怪好看的。 “这么累啊,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江瑜小声嘀咕,小心的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他环顾四周,心道:“我要不要给你盖个毯子?” 但是这间房只有一床被子,并没有毯子,于是他掉头回了自己的卧室,抱了自己的出来,还没进门,就看见陆留空虚扶着额头,已经醒了。 陆大经纪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浅饮了一口咖啡,问:“干什么去?” “给你拿被子。” 陆留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能想到拿被子?” “为什么不能?我以前也这么照顾我妈领养的弟弟的好吗?” 江瑜托了托手中软乎乎的一团,忽然反应过来他做了一件蠢事:“呃,我是不是该叫醒你,让后让你去床上睡,这样更好一点?” “不用,我看完这些再睡。” “你还看啊?”江瑜提高音量:“都这样了,你还不睡觉?” “今日事今日毕。” ——又来了又来了,钟表一样精准的自我要求。 江瑜叹气,莫名奇妙有了种老妈带崽的感觉。 他高中的时候年级有个拼命的学霸,天天熬夜刷题,刷的神思不属,黑眼圈厚的和吸\/毒一样,家长心惊胆战,老担心儿子英年早逝过劳死,别的家长求老师叫小孩多学习,他的家长求老师开导一下儿子少写题多睡觉,后来这个学霸的故事在整个年纪广为流传,至今影响着学弟学妹。 他现在看着陆留空,盯着他的两个大黑眼圈,突然那位母亲有了共鸣,就非常想赶陆留空去睡觉。 但是两人关系毕竟只是经纪人和艺人,而且也不知道陆大经纪的事情有多紧急,江瑜缩进被子,探出脑袋,和他说:“晚安。” 陆留空按着笔,他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打招呼方式,顿了一顿,才轻声道:“晚安。” 嗓音醇厚,还带着刚刚睡醒的,困倦的小鼻音,活生生把江瑜弄清醒了。 “见鬼。他心想:“有点好听是怎么回事?” 陆留空那边笔沙沙沙沙的,偶尔夹杂着翻页的声音,江瑜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忍不住问陆留空:“话说,你是只有我一个艺人吧?这么麻烦?” 他的意思是,如果因为我让你有这么多工作量,我先说一句抱歉。但是陆留空毕竟心怀鬼胎,他听到耳朵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质疑:“你不是只有我一个艺人吗,一个艺人能有有这么多事?” 陆大经纪果断的合上了笔记本,斩钉截铁义正言辞:“没有,我已经忙完了。” 江瑜也没起疑,给他腾了位置,打了个哈欠:“那睡吧。” 陆留空刚刚还一副改文件改到天亮的架势,结果他沾上枕头,他就睡着了。 可怜的陆总两宿没休息好,今天终于撑不住了,江瑜扫了眼他的熊猫眼,心道:“明天怕是得给陆大经纪拿两个大鸡蛋。”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高毅文老先生充分肯定了江瑜吃苦耐劳的精神,江瑜本身也不笨,虽然基础不怎么好,但剧本上的那个角色,同过他自己的揣摩以及高毅文的指导,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江瑜也如愿见着了那个Alice签的小孩儿,长的很高,皮肤白净,长相也阳光,就是刚刚入行,小少爷脾气,看不太起江瑜这个‘一事无成’的老前辈。 那天江瑜正端着保温杯喝养生茶,小孩哐的接了杯冰可乐,往江瑜面前一杵,把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你就是江瑜?” 江瑜完全沉浸在李导的商业烂片之中,正对他花红柳绿的滤镜啧啧称奇,百忙之中看见眼前杵着个人,便放下耳机,道:“我是江瑜,你是?” 小孩儿居高临下:“贺阳,我科班的。” 江瑜第一反应:“中科大少年班?” 贺阳:“?” “哦哦哦。”江瑜终于反应过来:“哪个学院,久仰久仰啊。” 不怪江瑜第一反应错误,他本就是半路出家,这些年在娱乐圈混饭吃混的也不怎么走心,要不是摊上陆留空这一个不容许失败的工作狂,他指不定晃哪儿去了,对这些东西真不上心。 贺阳觉着他受到了羞辱。 “Alice和我说了,我们是竞争对手。”他对着江瑜抬下巴,眼神锐利:“你那个剧本,我也被安排了面试,而且我和你试一个角色。” 江瑜压根没当回事,正当的竞争而已,所以他敷衍着来了一句:“那挺好啊,那剧本不错的,期待你的表现。”,就点了点鼠标,又慷慨的奔赴烂片战场了。 贺阳:“……” 他撑在江瑜的桌子上:“你真的不怕我抢你角色?” 江瑜:“?” 他笑了一声:“嗨,这种东西,强求不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是我的就是我的,怕也没用,都是缘法。” 贺阳出奇的愤怒了。 ——如此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不懂上进,我怎么会和他是对手! 他噔噔蹬的端着可乐的走了。 然后他就被他的经纪人骂了。 Alice比贺阳低半个头,和他站一起,剪影还颇为小鸟依人,可惜骂起人来到不含糊,气势汹汹的告诫他:“我叫你和江瑜见一面,都是同事友好交流,你干嘛?上去就给我发动无产阶级的内部斗争啊?” 贺阳梗着脖子:“不是您说他是我竞争对手,你和他经纪人你死我活的吗?” Alice:“……” Alice也没有办法,奸佞江瑜有事没事过问一句他的艺人,陆陛下又被猪油蒙了心,眼看兜不住了,金口玉言要Alice配合演戏,苦逼的员工能怎么办,只能临时逮一个贺阳,本来这孩子根本不够格进长乐,他还怕小年轻露陷没敢告诉他真相,打算合起来演江瑜,结果贺阳和江瑜第一次见面就出岔子。 他扶着额头,试图当理中客:“嗨,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也不是真你死我活,娱乐圈起起伏伏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贺阳在科班里成绩也是相当不错的,好不容易熬到签公司,专业素质和江瑜这种不知道哪条道上杀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当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他放在一起比,略有些不平:“我看了他的综艺……他甚至没有拍过电影!连镜头感都一塌糊涂,我系里前几,他还是大学肄业!” Alice叹气:“人家又不是表演专业,人家雍大化学专业的,和演戏都不搭界,你管人家肄业不肄业。” 雍大是全国最顶尖的综合性学府之一,不管什么排名都没跌出过本国top5,甚至艺术系也很强,每年吸纳无数文理状元,可以说不管哪个小孩儿,小时候都多多少少被人问过:“要不要去雍大上学?”,“雍大燕大去哪个?” 即使后来高考分流,大部分人并不会考虑雍大,也不妨碍这玩意是一代人心中的圣殿。 贺阳悻悻的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长乐不是非精英不签吗?他在娱乐圈发展不好是事实吧?为什么这种人会和我一个水平线?” Alice心说陆总签的,总裁心如海底捞,谁都不知道你丢根鸭肠能捞起个百叶还是虾滑,我鬼知道他想干嘛,只能打哈哈:“刚毕业的年轻人瞎想那么多,有这个闲心,你不如去琢磨剧本。” 贺阳转身就走。 Alice在后面提醒:“你最好不要选江瑜那个,其他的也很不错啊,虽然原则上这些你都可以挑,但你们不是一个风格,你的脸也不适合这个剧本啊……” 人已经走到拐角了。 之后贺阳就再也没在江瑜面前晃过了,江瑜也没空管他,只管看剧本,即使是下班,也没事就和高老爷子在微信上聊一聊,交流一下心得什么的,可能因为心里有其他事儿,就不是那么怕鬼了,陆总的床在第三天彻底失宠了,对此,陆留空皱眉表示:“你真的不怕了?” 江瑜已经和高毅文聊出了友谊的巨轮,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他一边回短信一边道,:“啊,不怕了,事业比较重要。” 陆留空茶也不沏了,冷笑一声:“下次再被吓到了,你可别来找我。” 江瑜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捧着手机进了自己的卧室。 陆留空:“……” ——你居然敢“哦”!!! 陆总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我更惨的金主吗?” 第14章 一次三天 经过江瑜这几天的努力,以及高老爷子的倾情调教,他不但在演技上有所突破,还成功的摸透了李导的导演风格,在瞎眼边缘,把李导各种好片烂片看了个遍。 ——除了恐怖片。 国产恐怖片向来是低成本高回报的典型,李导也在这方面勤恳耕耘,作品颇多,可惜《咒怨.招魂》吓的江大校霸心率失调,至今对童话风格的兔子灯心有余悸,更是在陆留空面前丢尽了一张老脸。 江瑜这几天躺自己的床上,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琢磨来琢磨去,都在琢磨怎么找回场子。 他选择带着陆留空玩恐怖游戏。 说起这方面,其实好学生张英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王者,他经常在夜深人静,全寝室都在睡觉的时候趴在床上打恐怖游戏,还是带耳机的那种,至今为止,不过国内国外,欧美飙血浆的还是日式走悬疑的,没有一款游戏能让他发出叫声。 对此张英才表示:“不恐怖呀,我昨天无聊的都要睡着了,不过游戏里那个一直偷偷跟着我的白衣小姐姐还长的挺好看的,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他说的白衣小姐姐是个护士阿飘,一直跟在主角身后,随时随地裂开血盆大口来一发回头杀,脖子都给你咬断的那种。 李保保和江瑜表示拒绝。 江瑜私聊张英才:“有没有恐怖游戏推荐,适合两个人玩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他添加关键字:“不那么吓人的。” 张英才丢给他浩浩荡荡的一张测评表,江瑜还没点开,对方光速撤回。 “对不起啊,没看见第二句话,这些都不适合你。” 江瑜:“……” “像素游戏玩吗我觉着挺适合你的。” “……” 江瑜百度像素游戏,江瑜觉着他的胆子受到了侮辱,江瑜打字:“不玩,我要玩动作的。” 张英才:“你别被吓哭嗷。” 江瑜不满:“你才哭。” 张英才:“呵。” 一个单音节,充分显示了他的不屑与嘲讽。 赶在江瑜爆炸之前,他又问:“中式日式美式?” “中式吧。”江瑜托着下巴:“喜欢泡茶的文化人应该喜欢古典一点的风格。” “……” 张英才:“我觉得这个中式和他喜欢的可能不太一样。” 他抛出几条steam链接 纸人,港诡,灵魂筹码。 江瑜挨个搜索,看了两条b站“从入门到退款”的实况演说后,敲定了纸人。 于是某一天晚上,安安静静泡茶的古典美男陆大经纪忽然就接到了江瑜的游戏邀请。 陆留空坐抬头:“我不太会打游戏。” “没事。”江瑜打包票:“我带你。” 于是陆留空端着刚刚沏好的大红袍,坐了过来,江瑜则熟练的登录了steam,“我们一人打一段,看谁死的次数比较多。” 纸人是一款密室解谜类的恐怖游戏,讲的是主角车祸穿越回到了一个古宅,不停收集线索还原古宅闹鬼真相的故事,其中还有躲鬼的追逐战。宅子地图复杂,中间有一个安全屋,点击烧香即可存档,许多玩家因为害怕疯狂烧香,因此又被称之为烧香模拟器。 玩之前,江瑜特地上b站找了视频,在弹幕的陪伴下勤勤恳恳的搞清楚了所有开门杀回头杀的地点,力求潇洒通关,挽回形象。 然而还没有开始穿越,古宅的影子都没有呢,主角还在高速公路上飙车,江瑜就开始盗汗了。 他有个特点,一紧张,就容易话多。 “这主角,蘑菇磕多致幻了吧,怎么看红绿灯还重影呢。” “车子轨迹东倒西歪,疲劳驾驶吧。” “交警呢,他超速了,有没有交警阻止一下这位作死的壮士。” 看个游戏的穿越前奏屁话如此多,陆留空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才。 他往江瑜那么坐了坐,和他挨在一起:“你真的要玩啊?” “玩!”这话简直直戳江瑜的g\/点,现在退却,岂不是更显得他这个共产主义接班人意志不坚定觉悟不崇高,他缓缓握紧了鼠标…… 先存了个档。 不知道是不是古风恐怖游戏的原因,一开始古宅灯是灭的,黑糊糊一片,江瑜开始绕着地图瞎转悠,有惊无险的晃悠了许久,在连着烧了好几次香之后,他拨开一个古钟,触不及防的看到了一个高度腐败没有眼眶的尸体小姐姐。 然后bgm一变,密集的鼓点响起,这游戏骤然从探索游戏变成了“抓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的动作追逐战。 江瑜:“靠。” 他慌不择路的开始躲。 其实大部分恐怖游戏的操作并不难,但是总有人吓得乱按键盘。比如江瑜此刻,看似沉稳庄重波澜不惊,手速堪比电竞选手,劈里啪啦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却没有几个按在有效键,可谓一顿操作猛如虎,输出还是二百五。 陆留空全程目睹了他的迷惑操作,不由开始叹气了。 江瑜:“我靠靠靠……” 陆留空从他手里把电脑抢了过来,陆留空敲击键盘,陆留空击退小姐姐,陆留空掉头烧香存档,陆留空把电脑还给江瑜。 一气呵成。 连打游戏都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贵公子气度。 江瑜:“……” 他一脸问号:“你不是不玩游戏吗?” 陆留空推眼镜,一脸惨不忍睹:“看你打,我看会了。” 江瑜:“……” 他的脸色十分好看。 人比人气人,货比货要扔,他愤愤的合上电脑盖:“不打了,累了,睡觉。” 陆留空坐在原地没有动,在江瑜在楼梯口来来回回,就是不回房间的时候,浅浅的饮了一口茶,平平的问:“那今天你还要和我睡吗?” 江瑜大喜。 他游戏打一半就后悔了,昨天刚刚从陆留空床上爬下来,今天要是再爬回去,怎么看都非常没品,但陆留空开了这个尊口,他就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会儿,矜持的说:“嗯,你这里热水比较稳定,要不还是一起吧。” ——陆留空家的热水器统一供水。 陆总于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无悲无喜,也看不出他同意不同意。 江瑜打了个哈哈:“行,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这两人一肚子各自打着小九九,都端着一幅“我不想,我不愿意”的表情,谁也不看谁,他们木着一张脸,大踏步的走进了同一间房。 江瑜再次名正言顺的用上了陆留空柚木檀香味的洗发水。 其实陆大经纪不仅仅是洗发水,他房间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被刻意挑选过的,味道非常统一,是那种木质调里带着水果的清香,柚香柠檬和甜橘混在一起,就像是秋雨过后的松林,如同陆留空本人一样,可以强行把江瑜的没由来的暴躁按下去,无端的让人感到安定。 江瑜当天晚上睡的很好。 至于陆总……陆总并没有睡。 他划开手机,搜索了最热门的几款恐怖游戏,挑挑拣拣,盘算了一下。 “唔,要是吓一次一起睡三天……这些够多少天?” 他翻来翻去,对游戏的总数并不是很满意,看着看着就移开了视线,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微光,上下打量起另一张枕头上的江瑜,最后看着看着,拉出了他百八年没用过的好友列表,私聊了同样爱好恐怖游戏的纪小舒。 他删删减减。 “怎么让一个不怎么玩游戏的人一直玩恐怖游戏?” 正在喝冰可乐敷面膜的纪小舒喷出一口老血。 “啥?陆总您说啥?” 第15章 西风颂 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总突然过问恐怖游戏,纪小舒觉着她受到了惊吓。 她把陆总那条消息从头读到尾,又从尾读到头,还是没搞清楚这道圣谕有什么玄机,于是小窗私聊Alice,战战兢兢的问: “陆总忽然问我恐怖游戏,我上班打生化危机被发现了?” “不可能。”Alice扣脚:“陆总如今红鸾星动,人家忙着呢,别说你打生化危机,你看干\/死老板他都没空理你。” “……我不看干\/死老板。” “安啦。”Alice不走心的安慰:“肯定是陆总想带小男朋友打恐怖游戏。” 纪小舒摸着下巴:“说的对。” 于是在陆留空和江瑜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小男朋友的身份盖棺定论,两个正主非但浑然不觉,反而对自己掩耳盗铃的行为沾沾自喜,在‘中国好艺人’,‘中国好经纪人’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当然,江瑜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猫腻了,他还有两天就要试镜了。 高毅文正在辅导他进行最后的冲刺,一本厚厚的剧本被他俩划来划去,红笔叠着蓝笔,江瑜一夜梦回高三,恍惚间有一种写王后雄的错觉。 试镜被安排在了星期天上午,当天早上,江瑜起了个大早,在候场的时候,他瞥见了贺阳。 这小朋友正在背台词,他不愧是科班出身,台词字正腔圆曲折婉转,有点像是在表演歌剧。 江瑜和他打了个招呼:“嗨,早啊。” 贺阳转过了身。 此时离开场不剩下几个小时,没几个空位了,江瑜视线扫了一圈,在贺阳旁边坐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贺阳再次转头,片刻后,他暴躁的扭回来:“你真来试镜?” 江瑜奇了怪了,他睁开眼:“我都坐这儿了,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贺阳盯着他,:“那你不看剧本,你睡觉?” 江瑜不需要看剧本了,他不知道过了多少遍,倒背如流烂熟于心,比高中课本上的古文还要熟悉,甚至专门上了两堂心理学的网课,恨不得把纪留的底裤颜色揣摩清。但这些东西没必要对着贺阳解释,就嗯了一声。 贺阳语调上扬,充满着不可思议:“那你就敢来试镜?” 江瑜奇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这难道不是谁都可以来吗?” 贺阳瞪他:“李导可不是那种庸俗的,随便让塞演员进来的人,他和那些看钱吃饭的导演可不一样!” “嗨。”江瑜拍了拍纯洁少年的肩:“那是你没看见他拍的《咒怨.招魂》。” 贺阳:“……” 他呐呐无语,甩出来一句:“总之,我不管你抱上了什么大腿,你这种肯定过不了的!” 恰好此时,门锁吱嘎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抱文件的工作人员从里面冒出来,环视一圈:“11号贺阳,贺阳在吗,到你了。” 贺阳把剧本一合,气呼呼:“你好自为之。” 江瑜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只能和他挥手再见。 贺阳更气了。 二十分钟后,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志得意满,神采飞扬的看了江瑜一眼,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工作人员又探出头:“12江瑜,到你了。” 江瑜把衬衫的一个角塞进裤子里,走进了房间。 李文斌导演坐在正中央,他的眉毛和胡子十分浓密,透露着老一辈文化艺术家的气息,但是头顶空空荡荡寸草不生,让人不禁怀疑他的头发是不是生在了眉毛和下巴上。 此时他正拿着个摄像设备,和旁边的助理圈圈点点,估计是在看贺阳的录像,而后点点头,像是有些满意的样子。 旁边人咳嗽一声,他这才抬眼看向江瑜,而后重新底下头,再次看起了录像。 江瑜客气的鞠了一躬。 这个局面他早有预料,此次是内部试镜,导演肯定有简历的,而且陆留空明确表示不会帮忙,——虽然江瑜也并不觉得他能帮忙,所以像他这种毫无演艺经历,糊穿地表糊到地心糊破银河系的,看在长乐的面子上,大佬们肯扫他一眼不错了。 真的论稳扎稳打功力身后,贺阳吊打江瑜,但这个角色,因为和他本身的重合度颇高,江瑜是可以取巧的。 助手把剧本递给他,圈了块地方:“试这个。” 江瑜一瞄——得,高毅文不愧是影视圈王后雄,还真给他压中了,就是他指的那一块,刚好是昨天试过的。 这场是无实物表演,讲的是纪留昭雪出狱以后,再一次回到正常生活轨道,路过琴行,忍不住再摸钢琴的戏。 按高后雄的安排,他应该迟疑着伸出手,抚着琴键,半天不动,而后才缓缓的按下一个叹息一般的音符。 这确实是一种中规中矩的,毫不出错的表现,纪留在许多年之后再见昔日的梦想,确实是应该迟疑恍惚,不敢轻易触碰的,江瑜依照肌肉记忆,缓缓的摆了一个弹琴的动作。 李导点了点他,和旁边的导演说话,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江瑜模模糊糊听见了“程式化。” 这绝不是一个好词,格式化意味着照本宣科,缺少灵气,不过江瑜这种半路出家的,技能点也没有完全点在表演上的,即使是高毅文这种大咖,能把他调\/教的格式化表演不出错,也已经很不错了。 他顿了顿,忽然改变了姿态。 他不在小心翼翼,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动作迅如擂鼓,手指如同要将什么砸碎一般,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琴键。 咚。 江瑜忽然就找到了他和纪留真正的重合点。 他虽然有很多种伪装,在张英才李保保面前潇洒,在房东面前装乖巧,在同事面前装阳光,但他用过最久的面具,高中时代那段吊儿郎当到老师都绝望的伪装,恰巧和纪留是一样的,加上他确实会钢琴,即使很久没练了,手臂也是舒展漂亮的,整个仪态往那里一摆,纪留阴郁癫狂气质和平缓轻柔的动作,以及最后那仿佛在空气中爆裂开的音符,都展现出一种对立扭曲的美来。 李导坐直身体,目光在江瑜脸上巡视过一圈:“你是第一个这么演的。” 他转着笔:“所有人都是往迟疑,轻柔,不敢置信那一块演,你怎么会想到这样?” 江瑜恢复了谦虚的神色:“我只是觉着,纪留那样的人,其实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他决定走出去了,就一定是走出去了,所以他弹下的第一个音,应该是很决绝激烈的,就像冲破了一个口子。” “好。”李导低头看剧本:“这里没有写明纪留弹了什么,你告诉我,如果我让你演,你会弹什么?” 江瑜还没开口,旁边的副导捅了一下李导:“我俩不懂钢琴,他说弹什么没用啊。” 他抬眼:“这样,如果让你用某个文学作品,或者任何一种具象的东西,形容这一首曲子,你会想到什么?” 江瑜没有丝毫迟疑:“西风颂。” “我会想到雪莱的西风颂。” ——把我当作你的竖琴吧,有如树林: 尽管我的叶落了,那有什么关系。 这被岁月的重轭所制服的生命 原是和你一样:骄傲、轻捷而不驯。 ……骄傲,轻捷,不驯。 在李导的示意下,他最后鞠了一躬,退出了大厅。 一直到江瑜走出去,都没有听到他们叫下一号。 李导反反复复的过录像,点头:“诶,老宋,我觉着这个好。” “真好,我以为现在大环境怎么浮躁,干我们这行的年轻人不太读诗文的。”他摸摸头顶的地中海,“哦,对了,长乐叫我照顾的那个,给他男五男六吧,这个男四他没戏了……” 宋副导按手机:“好,我和那边说一下。” 他刚刚划开通讯录,眼睛扫过顺序表,扫过江瑜的名字,忽然顿了顿。 “等等。”他迷茫的抬起脸。 “长乐的那个求照顾的,叫啥来着?” 江瑜坐上公交车,望着天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块。 李保保和赵英才都发来了助威消息。 “鱼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是正常的张英才。 “鱼哥出征!寸草不生!” ——这是不正常的李保保。 “我百草枯吗?还寸草不生。”他打字:“我搞完了,还算顺利,一起吃一顿?” 他们很快回应:“好啊,在哪?” 张英才李保保这些日子都忙,个个在实验室里转成了陀螺,江瑜一问,两人都还在雍大科研楼埋头苦干呢。 江瑜:“就大学常吃的那家菜馆吧。” 那是一家做川菜出名的土菜馆,他们翻了翻菜单,李保保点了个毛血旺,赵英才点了个剁椒鱼头,江瑜扫了一圈,点了个小白菜。 赵英才把筷子分给他:“干嘛啊这是,吃斋求佛祖保佑试镜成功啊?” 江瑜用热水滚了一遍碗筷:“不是,我答应了别人,要控制饮食。” 李保保挤眉弄眼:“答应谁了?陆留空啊?” 江瑜不可置否的唔了一声。 陆大经纪作为打黄扫非办事处的布景板,除了江瑜,其他办事处成员都对陆留空很感兴趣。 李保保嘿嘿一笑,勾着他的背:“那啥,鱼哥,我们能见一眼陆留空吗?” “你见他干嘛?”江瑜莫名其妙:“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也不见得比我英俊。” “哎。”张英才帮腔:“就想看看你的卖身契持有者……哦不,未来合作伙伴长什么样子吗。” “诶我怎么觉着你们以前没怎么八卦。”江瑜嘴角抽搐:“我们同寝室的以前找女朋友也没见你们这样啊。” 李保保和张英才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跃跃欲试的好奇。 如果江瑜会读心术,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神里同时浮现了四个字。 ——烈焰红唇。 江瑜第一次见经纪人时说出的这个玄奥词语依旧震慑着李保保和张英才。 如今的陆留空已经不是打黄扫非办事处的一个文化符号了,经过江瑜不断的补充吐槽,他的人设丰富立体了起来。 首先,他是一个认真好学的学霸,其次,他还是一个身价不菲的社会精英,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有着烈焰红唇的女装大佬!还不是简单的女装大佬,而是一个开玛莎拉蒂的女装大佬!多么的难得一见。 江瑜咬着筷子:“行啊。” 他思考:“但陆留空很忙的,有机会我叫你们?” 谁也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机会就来了。 起因是这三个人在街上闲逛,张英才接到了一张小传单。 “解谜恐怖类密室逃脱,提供真人npc,唔,看图片挺有意思的,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你们有兴趣吗?” 江瑜迈步的腿当即一顿。 他幽灵似的往这边打量,一眼看见了传单上白衣小姐姐‘花容月貌’的大脸。 江瑜:“……” ——我这几天怎么这么倒霉。 李保保没什么意见:“行啊,我没玩过密室逃脱,这个恐怖不到哪里去的吧?鱼哥行不行啊?” 江瑜刚刚想说不行,就听张英才插嘴:“行吧,他好像已经克服自己了,前几天还要我推荐游戏,下了纸人玩儿。” ——不好意思,纸人是陆留空通关的,和我没关系。 但这事和李保保他们说,江主任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他只能东看西看,眼神飘忽的说:“还成吧。” 于是他们三人表面上达成一致,一起杀入了这家名叫探灵.密室的前台,工作人员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但是数了数人数,她遗憾的表示:“对不起呢亲亲,我们这边密室只剩下一个四个人的,少一个也很难拼到玩家,您看看要不再叫一个朋友过来?” 于是李保保和张英才慢慢转过头,不约而同的开始看江瑜。 ——盯。 江瑜:“……” 他后退一步,左顾右盼:“是ktv不好唱吗还是电影不香吗?我们去唱K看电影吧。” 张英才道:“上个礼拜我才和师兄师姐唱了K,不唱了。” 李保保:“好看的我已经看完了。” 他把排片表给江瑜看,鄙夷道:“就剩下喜羊羊和熊出没了,难道你要熊出没吗?” “……我想看喜羊羊。” 李保保:“问问陆留空嘛,你都住他家了,问问没关系的吧?” 江瑜争辩:“他哪有空干这个他忙的要死……” 可惜,江瑜和他的经纪人实在没有默契,恰在此时,陆留空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上你回家吃饭吗?”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江瑜大惊失色。 李保保和赵英才开始盯着江瑜的手机,他们阴阳怪气:“哟,回‘家’吃饭?” “我住陆留空家,他这么形容很奇怪吗?” 江瑜冷酷无情的按灭了屏幕。 两人露出了怨妇一般的表情。 江瑜扭头。 李保保张英才怨魂一般平移过来。 ——盯。 江瑜败下阵来。 他头疼的打开聊天框,打字:“陆大经纪有空没?密室逃脱三缺一。” 然后他抬头:“那啥赵英才李保保,我们先说好,陆留空很忙啊,我就问一句,他日理万机不可能对这种东西有兴趣,不来我也没办法……” 陆留空回复:“好,你发个定位。” 江瑜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靠,这年头经纪人都这么闲的吗?! 第16章 小朋友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陆大经济姗姗来迟,李保保和张英才翘首以盼,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张英才捅李保保:“不是女装大佬啊。” 李保保翻手捅江瑜:“鱼哥你吹牛皮。” 江瑜:“?” 他腰眼处最怕痒,当即一个机灵,过电一样,不满道:“你干嘛?” “你说他没你帅……啊,差不多一样帅。” 他中途改口,悄悄打量:“话说陆留空长这样,他为啥要当经纪人啊?直接去Alice手下当艺人,赚的还多,不好吗?” 江瑜:“?” 他木着一张脸:“当然不好。” 李保保还在指点江山:“怎么不好?这气质,我觉得他去演个什么谋士王爷,妥妥能爆……” 江瑜莫名不爽,撞开他:“你省省吧,他现在可是我的经纪人。” 刻意咬重了‘我的’两个字 李保保啧啧称奇。 陆大经纪今天穿的很休闲,一件烟灰色的线衫,是那种海马毛粗针混纺的料子,袖子挽在手臂上,没带手表,显得非常的暖和。江瑜抓住他的毛衣,给他指:“李保保,张英才,都是我朋友。” 他们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几人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下来,江瑜挨着陆留空,和他咬耳朵:“你今天不忙吗?” 陆大经纪擦了擦眼镜:“今天还好。” 江瑜有点紧张:“那你会玩吗?我没玩过密室逃脱。” 陆留空摇头。 “得了。”江瑜心道:“李保保张英才也没玩过,四个菜鸡,就看谁叫的比较惨了。” 他们说着悄悄话,李保保和张英才也在咬耳朵,他们比江瑜陆留空靠的更近,神色凝重的好像特务接头,两个人聊着聊着,张英才表情从平静变到震惊,又变成了一种老父亲的沧桑,最后变成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他用一种和蔼慈祥的眼神,开始不住的往江瑜这边瞥,江瑜竖起耳朵,依稀听见了“有猫腻”几个字。 他给看的发毛,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火速归位,张英才正襟危坐,用一种人大代表开会的严谨姿态:“没有,什么也没有?” 李保保咳嗽一声,挤出了一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只是同系研究生之间正常的学术交流。” “对对。”张英才小鸡啄米式点头:“刚刚的主题是‘含有吡唑酮或吲哚酮结构的色满衍生物的合成与结构表征’。” 江瑜半信半疑。 恰在此时,服务小姐姐抱着台本进来了,她甜美的笑了笑,给他们讲解:“四个人,有四个角色,你们想要指定还是抽签?” 事先江瑜已经看过评价了,这剧本是冥婚主题,四个角色两个小厮,一个小姐,一个未婚夫,两个仆人都是有单人任务的,要分开去不同的房间,只有小姐和未婚夫一直是在一起的,江瑜当即举手:“我要未婚夫。” 陆留空隐晦的扫了他一眼。 “不行。”李保保这个时候开始怂了:“我也想要未婚夫。” 他揽着张英才:“让英才当小姐……你知道的,我两宿舍就是上下铺,我俩玩游戏的适合特别有默契,我俩绝配!” 张英才:“?” 江瑜:“给我!” 李保保斜着眼睛,故意激他:“给你未婚夫?那谁当小姐?” 江瑜卡壳。 他视线微微往陆留空那边瞟了一眼,余光还没有碰到,又触电似的转回来,而后,他愤怒的说:“当然是张英才!” “我们是对床,我们也很有默契!” 张英才:“???” 他面无表情:“爬。” 陆留空置身事外,除了江瑜说话的时候微微抬头,其他时候压根不care,气定神闲,依旧是贵气斯文的样子,搞得好像什么国际学术会议的讨论现场。 于是他们选择抽签。 陆留空坐在最外手,第一个拿到签筒,他看也没看,从里面随意挑了一张,摊在桌面上。 ——居然是小姐。 陆留空盯着那个签,一条眉毛挑起来,有一点小意外。 江瑜纠结的看着他的签,也陷入沉默。 双人一起的就只剩下了未婚夫这个选项,然而陆留空却抽中了小姐,他就有一种微妙的别扭,既想抽未婚夫,又怕抽未婚夫,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江瑜选择让李保保和张英才先抽。 张英才和李保保翻开看了一眼,都没说话,两个人咬了一会儿耳朵。 李保保把自己的签推给江瑜,和他挤眉弄眼,小声道:“那啥,经过组织慎重决定,为了保护打黄扫非办事处中胆子最小的江主任,这张让给你。” 江瑜喜忧参半,摩梭了一下签上的未婚夫三个字,摸了摸脑壳,小声对陆留空说:“嗯……我俩一起走。” 他胡乱打保票:“应该会顺利的,我玩过不少密室逃脱的电脑游戏。” 陆留空就扭头看他,栗色的瞳孔斯文的藏在镜片后面,半响没说话,就在江瑜差点被看毛的时候,他扶着眼镜,忽然就弯了眉眼,很轻的笑了一下。 “好啊。”他说。 江瑜的心率瞬间就往两百飙了。 “见鬼。”他仓惶的扭过头,心有余悸道:“李保保没说错,陆留空这脸,当经纪人屈才了,他真该去当演员。” “哎走走走。”江瑜忽然站起来,扯着陆留空的毛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们上。 他正要昂首挺胸的进门,服务小姐姐忽然拦住了他们,她抿唇笑了一下,笑得江瑜汗毛倒竖,然后默默的递上了一块红布。 ……盖,盖头。 江瑜:“……” 陆留空:“……” 李保保和张英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服务小姐姐解释:“是这样的,小姐进去的时候是盖着盖头的,前面一段只有未婚夫看路,未婚夫要负责牵着小姐,把小姐带到喜床上。” 江瑜看着自己的签,陡然想起了他看的一段评价。 “最前面那一段最恐怖,又黑又长的廊道,旁边那个玻璃窗,还有个npc在剁肉,你一过他就冲过来敲窗子,突然一下晃你面前,半个脸都是烂的,好尼玛吓人。我和女朋友去的,她小姐我未婚夫,然后她被我牵的好好的,我他妈要被吓死了,我都想和她换角色……” 当时江瑜还疑惑小姐未婚夫明明是一起的,为什么要换,现在,他顿悟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江瑜勇猛的夺过了盖头,把自己的签往陆留空手里一塞,大义凛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作为艺人,我愿意替我的经纪人承担这份痛苦。” 他端着英勇就义的表情,把盖头盖在了头上。 这是一条只容许两个人通过的长廊,七拐八绕的,只有电蜡烛的灯光,墙上糊着民国时期的老报纸,隐约能听见飘渺的戏曲声,江瑜盖头一盖,啥也看不见,陆留空走在他斜前方,握着他的腕子,手心的热度透过皮肤稳定的传导过来。 陆留空走的很稳,他的速度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每一个拐弯都提醒江瑜一下,然后某一个拐弯,他忽然停顿了。 他搓搓手,紧张道:“发生了什么。” “前面有个小女孩撞了我一下,往后面闪过去了。” 江瑜立马听见了李保保的惨叫。 他鬼哭狼嚎:“靠靠靠靠刚刚是什么东西她拉我!!!” 而后是张英才嫌弃的声音:“就这?就这?李保保你个垃圾不要把鼻涕蹭我身上。” 江瑜深吸一口气:“走吧走吧。” 陆留空没动,拉着他,两个人左右换了个边。 江瑜:“?” 然后他听见了陆留空那边npc猛烈拍窗的声音,剁肉的声音,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张英才卧槽的声音……以及李保保响彻云霄的惨叫。 陆留空带着他往前头走了一段,他们两人安安静静,后头的李保保各种卧槽此起彼伏,江瑜听着两边的声音,就有一种西游记和瓦尔登湖硬凑到了一个片场的错觉。李保保那边是九九八十一难惊险刺激高\/潮迭起,他这边是午后小憩波澜不惊岁月静好,然后高\/潮迭起岁月静好中间夹杂午夜凶铃的bgm。 到现在为止,江瑜一点没怕,当然,都归功于非常靠谱的陆大经纪。 他握着陆留空,一时有点感动,忍不住问:“陆大经纪,你真的不怕啊?” “不怕。”陆留空步履不停,冷淡道:“怕鬼的都是没长大的小朋友。” 江瑜:“……” 他刚刚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好容易到了小姐的闺房,广播给两个小厮颁发了新任务,要李保保和张英才分别去准备不同的东西,李保保战战兢兢的从侧门走了,张英才丝毫不虚的原路返回,江瑜也在指示下取下了盖头。 陆留空道:“小心。” 江瑜一抬眼,就对上了npc惨白的脸。 他一个激灵,差点仰面倒在喜床上,然后那个npc晃了晃,又晃出去了。 江瑜:“???” 这个时候,广播里传来了一阵幽怨的旁白:“刚刚你们看见的是老宅的五姨娘,她痴恋着小姐的父亲庄越,两人也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可惜好景不长……庄越有了第六个妻子,他受到新欢的蛊惑,将五姨娘吊死在了这间屋子,从此,所有来到这间屋子的新人,都要证明他们情比金坚,才能走出……” 貌似之前看广告,这个鬼屋确实挂了一个情侣必来的噱头,但江瑜陆留空都进来了,想必不是情比金坚也没关系,于是江瑜坦然:“怎么测试?” “请新人告诉五姨娘,你们手机通讯里对对方的备注是什么?” 这个时候,陆留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放松着的肌肉陡然僵硬\/了。 他推了推眼镜,冷静客观的评价:“这不符合常识,这是民国背景,第一台便携式通讯设备大哥大发明于1973年且不具备通讯录功能。” “哎,玩游戏嘛。”江瑜不以为然,掏出手机,把屏幕上硕大的“陆大经纪”四个字展示出来:“这么简单早说啊,害我还害怕,喏,我的备注,你嘞,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陆留空:“……” 他冷冷道:“我没有存你号码,明明有微信了,何必还要存号码。” ——高贵,冷酷,无情。 江瑜:“……” 五姨娘:“……” 女鬼npc一筹莫展,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关。 陆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抬腿就走。 第17章 里约热内卢 陆留空抬腿就走。 江瑜可不敢一个人和五姨娘同处一室,越过喜床追上去:“诶,等,等等啊!” 他冲的又凶又急,加上鬼屋又黑,陆留空闻言一顿,江瑜整个人就扑上去了。 “噢。”他捏了捏撞上去的肩膀,扯着陆留空的毛衣:“没存就没存,走那么快干嘛?” 陆留空不说话。 鬼屋之中,突然的安静最为恐怖,江瑜没话找话,半真半假道:“不过,这些天来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居然没有存我的号码?” 陆留空冷笑:“我们算哪种关系?” 江瑜存心恶心他,笑:“就……同床共枕的关系啊。” 恰好从另一条通道走出来的张英才:“……” 他无话可说,挤出来一句:“哇哦。” 江瑜:“……”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无比后悔,此举可谓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直男的声誉即将毁于一旦,连忙扑上去:“诶不是,英才,你听我解释!” 张英才义无反顾的回了头,重新走进了通道里。 于是漆黑逼仄的室内,江瑜焦急的“你听我解释!”久久回荡,余音绕梁,哀转久绝,活像什么渣男出轨跪求原配原谅的狗血伦理剧现场。 刚刚做完单人任务,恰好从其他通道走出来的李保保:“……” 他面无表情的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ohmygod.” ——局面已经混乱的不能再混乱了。 鬼屋进展到这里,背景铺垫已经完了,npc把他们赶到一间封闭的密室,开启了解谜流程。 李保保和张英才凑在一起找线索,离陆留空他们远远的,江瑜试图加入他们,被无情的驱赶了。 江瑜:“……” 他实在不敢一个人,磨磨蹭蹭的蹭回陆留空身边,陆大经济到没有什么反应,他递给江瑜一个纸箱,自己也拿了一个:“数字密码,看看能不能解。” 手上有了谜题,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才消散了一些。 密室逃脱的谜题并不算难,有点小学脑经急转弯的味道,江瑜手上的是一个竖式,用图形表示数字,三角形爱心圆形加三角形长方形爱心,等于长方形爱心圆形三角形。 他在心中转了一圈,两个三位数相加等于四位数,四位数第一位必为一,然后逆推,不一会儿就解出了答案。李保保和张英才哪里也是道数字题,这两人毕竟是全国顶尖学府的研究生,谜题玩的贼六,加上陆大经纪的顶呱呱的脑子,最难的解题部分他们到过的最为轻松。 后面又有惊无险的过了几个关卡,两个小时以后,他们走出了鬼屋。 江瑜到现在都还在尴尬,迫切的希望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李保保和张英才居然围住了陆留空,这两个室友纷纷扬着圣母玛利亚一般慈祥温柔的微笑,用一种老父亲看女婿的眼神注视着陆留空,三人面对面的扫了个微信。 江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怎么觉的有哪里不对? 他挤开两个室友,莫名其妙:“你们加什么微信?” “哎。”李保保勾着他:“都是一起进过鬼屋的人啦,万一以后还有机会,比如玩UNO阿瓦隆三国杀,或者狼人杀缺上帝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嘛。” 潜意思告诉江瑜没有那么简单,他一脸狐疑:“陆大经纪……玩不来狼人杀三国杀这种东西吧?” “我玩的来。”陆留空推眼镜,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公司团建的时候看他们打过。” 趁着这个空隙,李保保和张英才成功扫上微信,两人功成身退,火速远离了现场。 江瑜成功被他带偏:“我们公司还有团建?” “经常有,下个月就有一场,到时候带你去。” ——一个入职礼物是保温杯的佛系养生公司,团建能搞出什么东西?不会把他们拖去足疗馆做保健按摩吧? 江瑜心有余悸:“去哪?” 陆留空道:“仓化山脚下的一个什么温泉山庄。” 这是一个雍州城郊的五A级风景区,以山上的一个南朝古寺闻名。 “还可以出去玩啊?我以为还是打桌游。”江瑜笑眯眯:“福利真挺好,对了,怎么忽然想到去哪里玩?” 陆留空不可置否的唔了一声:“貌似是Alice他们投票选出来的。” 与此同时,Alice私聊纪小舒:“陆总搞得什么鬼投票,这让我怎么选?” 他甩出一张截图,三个选项赫然是: A:仓化山二日游。 B:仓化山上南朝古寺二日游。 C:仓化山上南朝古寺并山下温泉二日游。 纪小舒无语的选了c,“有区别吗?这都什么玩意?我可不可以去工商局举报陆总公款泡妞……啊不,公款泡鱼吗?” “还真不是公款。貌似陆总自费的。”Alice打字:“我赌一根黄瓜陆总到时候会说标准间没了,要大床房。” “那我加注一朵菊花。” 他们啧啧称奇,然后沿着“色令智昏”“昏天暗地”“地广人稀”“稀饭好吃”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再次鄙夷了陆总的不齿行为。 第二天江瑜到公司的时候,纪小舒给他送来了李导的合约。 虽然是意料之中,并不妨碍江瑜有一点小惊喜,他翻了翻合作安排。这剧的男主档期很满,现在还在别的剧组,正式开机还要等个把礼拜,加上他也就是个男四,所以他这段时间事情不多,下午去拍个定妆海报,就没他什么事了。 江瑜拽下笔帽,签好大名,和纪小舒说笑了两句,忽然发现门口有人在看他们。 ——贺阳。 这小孩垂着眸子,视线不停的往江瑜桌上薄薄的一本合同上扫,眼眶都是红的。 “呃。”江瑜放下笔,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手扯了个一次性纸杯,问他:“喝可乐吗?” 贺阳没说话。 他飞快的抹了一把眼睛,猛地抬头,盯住了江瑜,质问道:“凭什么?” 江瑜站起来:“不是,我觉的你误会……” 贺阳飞也似的跑了。 纪小舒扭头:“啧,刚毕业的小孩儿脾气挺大,放社会上要吃亏啊。” “别气出什么事。”江瑜扯开凳子往门口走,对着走廊一看,贺阳人已经没了,他忧虑的摸出手机:“他经纪人呢,给Alice发条消息。” 这一出唱完,江瑜告知了Alice,还是有点坐立难安,他找人要了贺阳的手机,给他编辑了消息。 “其实不是我压过你了,这角色本身和我性格有重合部分,对我而言是取巧,论实力你还是超过我的,竞争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别想那么多。” “取巧?”贺阳回:“所以你承认你一无是处,就靠卖\/屁\/股了咯?” 江瑜工作这么些年,也算圆滑的老油条了,难得一见说话这么带刺的,他压着额头,青筋暴跳:“我想你真的误会了……” 贺阳再没理他,倒是Alice回复了:“我知道了。” 他们这边鸡飞狗跳,连着陆留空都察觉到了江瑜情绪不对,开车带他拍海报之前特意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儿。” 江瑜顿了一下:“话说,当时你说‘不会动用资源把我塞进去’,是开玩笑吗?还是说你真的能把我塞进去?” “我可以让你在影片里露面,但具体角色的安排权在李导手上。”陆留空握着方向盘,看了他一眼:“长乐并不是这部片的投资方。” 江瑜往后座上一靠:“难搞啊。”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然而毕竟不是专业演员,还是没绷住,阴着一张脸进了摄影棚。 对此,李导非常的开心。 “看到没,阴郁的气质一下就出来了,这是可造之材!” “绝了,真的绝了,就是这一种,有点神经质的,厌世又脆弱。” “第一次见面小乖小乖的,没想到演起社会不良人士这么带感,可以可以!” 快门的声音卡崩卡崩,陆总混在其间,他把手机竖起来放在腿上,假装漫不经心,谁也不知道他的手指在干什么玩意儿。 除了单人海报,还拍了一些双人备用,江瑜作为这剧的一个背景板,戏份并不多,唯一和他有联系的角色就是男一,刑警秦牧扬,此人的演员翟安牌子非常大,不是一线当红,却是实打实的电影咖。 他们两个角色一个是拒不配合气质阴森的犯罪嫌疑人,一个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坚持公理真相的警察。两个站在一起,江瑜扯着翟安的领带,逼迫他抬脸,露出脆弱的喉结,歪着脸斜看向他,眸子里尽是挑剔和嘲讽,翟安则不动如山,坦然直视。一坐一站,画面非常有张力。 ——然后他们就被组cp了。 这小说原著大众基础就蛮好,这一对磕的人本来就不少,加上两个人长的都还不错,磕起来还是有点带感的。 江瑜发布那天晚上躺在陆留空的床上,举着手机,艰难的辨认着“srds,yysy,rio”等单词,把屏幕展示给陆留空看,一头雾水的问他:“这在说什么?” 陆总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江瑜摸不着头脑:“srds?” 陆总:“虽然但是。” 江瑜:“yysy?” “有一说一。” “szd?” “SZD-11三相操作箱。” “rio?” “里约热内卢的缩写。” “我还以为是锐澳鸡尾酒。”江瑜划过去:“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说三相操作箱和里约热内卢?” 陆留空挥开手机,一脸烦躁:“我怎么知道???” 第18章 红酒和芬达 然而这些词汇的真正含义,江瑜最终还是知道了。 起因是李保保在办事处分享了一个微博文章——‘给新来的姐妹指路,杨柳依依的前世今生。’ 这个贴的文章带着浓浓的‘探索发现’‘走近科学’风格,看着像个正经科普,背景就是江瑜和翟安的那张双人海报,江瑜一眼扫过去,还以为是个原著角色分析贴。 他愉快的点了进去。 “江瑜,我没有听说过这个演员,但单论海报,毫无疑问的,他显然完美的诠释了纪留身上的气质。“ “他眉眼充斥着厚重的阴郁,如同暴风一般癫狂错乱,但那不过是蚌最后一层闭合的壳,一旦击碎,就会发现他敏感纤细的一塌糊涂,稍微用力,便能在嫩粉的蚌肉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伤害。” 江瑜的脑壳冒出了问号。 ——虽然纪留确实是这种性格,但这个形容实在有点古怪。 他接着往下看。 “此时,纪留居高临下的看着秦牧扬,看似掌握了主动权,但他其实是色厉内荏的。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囚犯,而秦牧扬却是个警\/察,是他的这种阴沟里的老鼠的审判者,是随时随地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纪留内心越不安,面上便越阴郁,这一层倔强,是他最后的保护壳。” “因为纪留曾经的成长过程过于糟糕,正义和光明对他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所以他拒不配合,不做口供,然而这并不是真的轻视,或者厌恶秦牧扬,纪留只是不觉得会有一个公正的对待,所以他懒得应付,不过是省一些力气,维持最后的体面罢了。” “然而,在警\/察平静的目光下,他却犹如不着寸\/缕,秦牧扬那么淡定,那么自若,他的审视穿透了他厚重的伪装,将他那块隐藏起来的,还疼痛着的腐肉赤\/裸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纪留惊慌失措,勃然大怒,想要夺路而逃,他扯着警察的领带,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维护着他脆弱的安全感,尽管如果秦牧扬想要制住他,他的皮鞋能轻而易举的踩上纪留的脸,将他碾入混杂泥巴的污水里。” 但是秦牧扬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握住纪留的手,试图安抚他脆弱的神经。 警\/察说:“不是你,我知道。” 江瑜:“……” 他一时有些恍惚:“我们看的真的是一个东西吗?” 他在群里打字:“这到底是什么?她们这个解读也太鬼畜了。” 李保保:“大概是对你这个角色的阅读理解。” “阅读理解?”江瑜扶额:“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我现在就像高考语文阅读的原作者,明明文章每个字都是我写的,然而答案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李保保笑:“就是彩虹屁而已,你笑纳吧。” 乘着江瑜还在七荤八时,李保保憋了个大招,他反手甩出第二个链接——“黑皇帝和他的公爵殿下(童话风,ABO生子预警)” 江瑜:“……我有点害怕。” 他匆匆扫了一眼。 前三段是这样的: 纪.亚历山德罗.留,他刚刚从父王的手中接过王位,全帝国的人都爱着他们的新皇。 他那么的漂亮,他的脚腕像夜莺伫立过的黑玫瑰一样纤细,他的眼睛像是厄瓜多尔群山里的黑曜石一般明亮,他像是森林里暗精灵谱写的乐章,最专业的唱诗班也唱不出他的灵动。 但是他的皇叔,秦.亚历山德罗.牧扬,一个位高权重公爵,囚困了玫瑰的脚腕,舔舐了黑曜石的眼睛,打乱了乐章所有的音符,他把他变成了一个高贵的玩\/物。 江瑜:“……” ——黑玫瑰暗精灵我就不说了,‘纪.亚历山德罗.留’,‘秦.亚历山德罗.牧扬’,这是什么中西合璧的鬼畜名字。 后面的剧情大概是:小皇帝阴郁敏感,不理政务,所有的事物交给公爵处理。但是没有人知道,皇帝早就是公爵的娈宠,在一日复一日的磋磨之下愈发神经质,漂亮的黑玫瑰就像夜莺的心头血那样枯涸了。 然而,他依旧要在外人面前,被迫和皇叔演君臣相得,不然,就会有可怕的惩罚…… 然后其中还夹杂这一些类似于“***”“成结”一类深奥难懂的词语。 虽然江瑜不懂ABO,但是联系生子,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惩罚。 江瑜退出微博。 江瑜按下锁屏。 江瑜放空大脑,生无可恋。 江瑜烙饼一样摊在了桌子上! 他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群聊:“所以……纪留和秦牧扬是一对?” 李保保诚实的回答:“至少大家脑补的很开心。” 他反手又甩链接:“看b站,还有你和翟安的混剪,带剧情的那种,你是个受。” 江瑜莫名其妙:“翟安?是在搞笑吗?我都不认识翟安!” 群里忽然一片死寂。 江瑜扶额:“你们人呢?说话啊,我真不熟。” 同一时刻,一直作壁上观的张英才小窗私聊李保保:“还真给你说对了。” 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是一段截图: 判断你的朋友有没有弯的倾向非常简单,只需要告诉他,有人觉得他和某个男人,比如说狗蛋,是一对,而且他是个受。 如果这个时候,你的朋友跳起来反抗,说:“凭什么我受,老子24k纯攻,狗蛋才受。”,这种毫不避讳的话,那他大概率是个直男,但如果他在意的是:“为什么是狗蛋,我根本和狗蛋不熟!”,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个弯的。 他们同时切回办事处,默默的看向了江瑜发的那一句: “翟安?搞笑?我都不认识翟安!” “哇哦。”李保保说:“他这个表现很典型呢。” “非常具有代表性,”张英才肯定了李保保的发言,并补充疑问:“小鱼极力否定翟安,所以他想肯定谁呢?” 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所以江瑜其实想肯定的是…… 他肯定个鬼啊! 黑皇帝和公爵的鬼畜形象在他脑海里经久不散,一时郁结于心,焦虑的想去倒拔垂杨柳。 江瑜在客厅转来转去,踌躇良久,最后打开手机,选择找自己沉稳可靠的经纪人聊天,来排遣心中的苦闷。 “陆大经纪。”江瑜严肃认真:“你看过ABO吗?” 陆留空正在工作,他要负责的并不仅仅有长乐,还有别的项目,本来就事务繁忙,更何况自从江佞幸相伴左右,陆总空闲的时间大大减少,导致了他时不时要加班加点。 弹窗蹦跶出来,陆总百忙之中瞄了一眼微信,碍于正在工作,还是放下了手机。 两秒后,他把手机藏在了笔记本电脑后面,回复:“什么?” “你没在忙吧?”江瑜有点小忧虑:“就是,我没想到一张海报,我和翟安的ABO都出来了。” 他后半句话还没发出来,陆留空打:“在忙。” “那等下说。” 陆总秉着专心致志,什么时间做什么事的准则,看过了消息,便放下手机,打算按下不表,回头再说。 看文件两秒后,他调出搜索引擎,开始搜索“ABO”。 花花绿绿的信息张牙舞爪的拥上了显示屏。 “……” 沉默,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纪小舒坐在下手,胆战心惊的看着陆总越来越冷的脸色。 ——啪嗒。 陆留空把他的笔扔了。 他抿着唇,顿了顿,又顿了顿,扒拉起手机,点了点江瑜的头像——前校霸的头像意外的有童心,是个儿童简笔画版本的多啦A梦,。 “你私下认识翟安吗?” 这纯粹是一个关心则乱的,非常蠢的问题。 陆留空自己也知道,江瑜和翟安在演艺圈的地位天壤之别,两人的交际圈不说隔着银河,起码也隔着条雅鲁藏布江,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然而陆留空的手指悬在那个小小的“撤回”上方,绕着它转了个小圈圈,就是不想去按。 江瑜适时的回复:“不认识啊,不是一个圈子的。” “嗯。”陆留空忽然就很想确定江瑜在哪,但下班时间关心他的行程显然超过了艺人和经纪人的界限,于是他又问:“你晚上要不要出来吃饭?” 他为自己的邀约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看见有一家挺好吃的中餐厅在打折。” “来啊。”江瑜丝毫没有疑惑为什么在市中心住大平层的陆总会在乎打折,有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吉尔吉斯斯坦弟弟,在他心中,陆大经纪已经从土豪掉到中产了。 事实证明,陆留空还真不是个中产。 他选择在雍州塔的旋转餐厅请吃饭。 雍州塔塔高两百七十米,从斜角中空玻璃里往下望,能俯瞰半个雍州,除了灯光密集的各个商圈,还能看见一片葱绿的三角形绿地,是雍州大学。 这里的消费水平高的离谱,所以大部分人都穿的挺体面的,西装领带样样不缺,但江瑜随便一穿就来了,他把脸靠在冰冰凉的玻璃上,看着底下车水马龙,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陆留空把外套扔到了他的脸上。 江瑜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扯下来:“干嘛啊?” “快开机了,如果感冒影响工作……” 陆留空慢条斯理的推了推黑框眼镜,视线锐利:“那我就扣你的钱。” ——严肃,冷酷,无情。 江瑜蔫了。 他悻悻的摸了个龙虾,拨干净以后,讨好的塞进了陆总碗里:“吃!其余的稍后再提。” 陆留空愣了一下。 江瑜的手指陷在白白软软的龙虾肉里,沾上了青绿的小葱和嫩黄色的佐料,而后他将手指按在唇边,将唇瓣压成了深粉色,浅浅的吮\/吸了一下。 陆总移开视线,开始一杯又一杯的灌菊花茶。 ——别问,问就是怕上火。 这个餐厅选用了暖黄色的底调,灯光的颜色很柔和,胡桃木的餐桌经过石灰做旧,呈现出一种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江瑜吃着吃着,就很想和陆留空忆当年。 他问:“你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 “打折。” “噢。”江瑜指了指窗外:“那个是我的大学。” 和高端大气的雍州塔相反,雍州大学后面有一条价格低廉的小吃街,江瑜李保保张英才都穷的叮当响,小吃街上的麻辣烫就是他们一周最奢侈的消费了。 那时,三个人蹲在烟熏火燎的摊子上,抬头眺望雍州塔这个庞然大物,塔顶塔下320米的高度差,在旋转餐厅和小吃街之间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三个少年那个时候踌躇满志,作为最高学府的学生,没人怀疑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注定跨越这条鸿沟,成为那个高度中的一员。 他们在许多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说着胡话,说毕业三年,五年,当大家都事业有成以后,要在雍州塔里一起吃饭,李保保扬言要点一瓶一千块钱的普碧丝干红——那是他知道最贵的葡萄酒,然后他们嘻嘻哈哈,接着灌一口2块5芬达。 谁也没想到,大二那年,江瑜直接出局。 他摔的那么狠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而李保保和张英才按部就班的读着硕士,资金依旧紧张。 结果现在,倒是江瑜阴差阳错,率先登上了雍州塔。 然后他发现,雍州塔没有普碧丝干红,这里就没有两千以下的红酒。 江瑜靠着窗子,笑道:“等我拿到第一笔片酬,我要请张英才他们来这里吃一顿。” 他这么说,陆留空就不开心了。 他放下刀叉,有一点郁闷:“你和我吃饭,就想着张英才?” “啊?”江瑜回过神:“什么张英才?” “我是说……你要请张英才,不如先刷我的卡。”陆总飞快改口:“发了片酬再补给我。” “……嗯,最近刚好打折嘛。” 第19章 长乐是个正经的公司 吃饭吃到一半,他们还遇见了一个熟人。 就在江瑜啃龙虾的时候,他目前的绑定cp,翟安翟大男神,正搂着一位漂亮的姑娘的腰,从前廊路过。 那姑娘衣衫得体,长得青春靓丽,带着蝶形墨镜,挎着个雪白的皮包,上头有一个硕大的logo,江瑜似乎在某本奢侈品杂志上见过。 他停下刀叉,问:“那是翟安的女朋友?” “他金主。” 江瑜有点讶异:“翟安有金主?” “有。”陆留空道:“那姑娘有翟安签约的那个公司的股份,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之一,五年前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缺个男朋友,在公司里挑了一圈,选上了翟安。” 江瑜想了想,好像翟安确实是五年前开始走红的。 他感慨:“想不到,我以为翟安是那种……很正派的。” “有金主也不能说不正派吧?”陆留空舀了一勺汤:“不过现在不能叫金主了,小姑娘爱上了他,两人快结婚了,现在是他太太了。” 这一通陪床转正的瓜塞的江瑜猝不及防。 江瑜狐疑:“不过金主和艺人,一般不会结婚吧?” 陆留空放下勺,开始看他。 江瑜莫名其妙觉着他视线有点犀利,于是道:“我是说……感觉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玩玩。” “嗯。”陆留空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垂下眸子,将所有情绪掩藏起来:“所以,你觉得这种关系恶心吗?” “恶心到算不上吧,你情我愿的。”江瑜放下刀叉,琢磨了一下,又道:“说起来,我们长乐有过老总和艺人的事吗?你以前见过吗?” 陆留空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无比自然的用餐巾纸擦了擦手:“没有啊。” “你要知道。”他强调:“长乐是一个正经的公司,而我,是一个正经的经纪人。” 江瑜信了。 但是半夜的时候,理论王者李保保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你是说,陆留空带你去一家饭店吃饭,刚刚好遇上了翟安和他的金主?” “对啊。”江瑜不明所以的打字:“有什么不对吗?” 李保保两眼一黑。 ——哥,这大大的不对啊! 这个世界那么大,陆留空就偏偏选了雍州塔?吃饭的时间那么多,陆留空就偏偏挑了今天?然后让你‘恰好’遇见翟安和他的金主? 他火速私聊张英才。 “我靠,那谁的占有欲有点离谱吧?” “八字还没一撇,就两篇捕风捉影的小黄文,他直接降维打击,连翟安的金主都拉到江瑜面前晃过了,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源头上掐灭一切可能……” 他下结论:“他妥妥是个白切黑。” 张英才竖起大拇指:“绝了。” 这两人小窗的时候,江瑜看半天没人理他,下楼去厨房拿了盒酸奶,顺手还给陆留空切了个火龙果。 和江瑜想象的不同,陆留空吃水果不是很讲究。晚上他在书桌前看文件的时候,江瑜刨什么他吃什么。于是在某一天江瑜随口问要不要分享一个苹果,陆大经纪同意了的以后,他老是在夜宵的时候给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陆留空带吃的。 ——就莫名的有一种投喂的快感。 然而江瑜不知道的是,陆留空也是这么想的。 陆大经纪办公的桌子正对着江瑜盘坐的小沙发,借着眼镜的遮挡,时不时看上一眼。 可能是这个把月的生活压力没那么大,也可能是他终于和陆留空熟了,江瑜靠在沙发上的样子非常的懒散,随意的趿拉着拖鞋,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和刚刚见面时说话带刺,全身带着锋芒的江瑜根本是两个人。他翻完剧本玩手机的时候,眉骨的线条在暖黄的光晕下显得细腻柔和,垂下的眸子甚至透露出一点点恬静来,像一只餍足的纯种猫,闲适的晃动着尾巴。 陆留空托着下巴,在镜片后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眯眯的想:“捡回来以后,我养的很好嘛。” 于是他半真半假的问了一句:“江瑜,你记得你吃了我家多少东西吗?” 江瑜看了看手里的酸奶,打开了备忘录。 ——他还真记了。 陆留空嘴角的微笑逐渐消失。 “呃,上个礼拜的酸奶加芒果小西红柿,上上个礼拜的鲜奶蛋糕……我这么能吃的吗?”江瑜算了算:“不过单价倒不是很高……艺人工资水平真不错。” 他抬起头:“等这次的片酬下来,足够我还清这些,还有你的房租了。” 陆留空敏锐的补充到了一个关键词:“房租?” “是啊。”江瑜有点微妙的不开心,但即使是朋友,一直在人家家里打扰也不好,更何况他不能确定陆留空把他当合作对象还是朋友,就道:“唔,过两天我物色一下房子,或许下个月就可以搬出去了。” 陆留空:“……”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开开心心养了一只纯种猫,他什么也不用做,每天蹲在你的壁炉上打呼噜,高兴了用尾巴卷卷你的手臂,你就高兴的不得了,结果有一天猫突然拖了一袋金币,哐当一下砸你面前,然后无辜的告诉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些是我还债的钱币,我的征途即将是星辰大海啦!” ——不爽,十分不爽。 他推了推眼镜:“不用那么着急……房子,你可以慢慢找。” 江瑜不可置否的唔了一声。 片刻后,他看完手机上的消息,和陆留空打商量。 “我朋友……就张英才刚刚发了篇论文,评级不错,这两天,我可以请他去旋转餐厅吃一顿,庆祝一下吗?” 江瑜伸出一根手指:“我会记录花了多少钱,和房租一起补给你的。” 雍州塔上餐厅的制度有一点类似于熟人介绍制,凭充值卡消费,陆留空刚刚把他的卡给江瑜了。 陆总如此迫切的希望有人刷爆他的卡。 ——不是普通的爆,最好是那种爆成烟花,卖身都还不清的那种爆。 但表面上,他垂下眸子,冷淡的哦了一声。 第二天傍晚,打黄扫非三人组在雍州塔底下碰头了。 塔底到旋转餐厅有一部直达电梯,是那种三面玻璃的观光款式,他们赶的不是很巧,上一部刚好要走,李保保一个箭步冲上前,被江瑜抓着帽子拽了回来。 “干嘛?”他不满:“可以挤上去的。” 江瑜看着电梯:“上头有个熟人。” 透过两层玻璃,能看见贺阳靠在栏杆上,焦躁的摆弄着头发,他左顾右盼,神色不太自然。 张英才问:“谁?” “我同事,不太熟。”江瑜跨上另一辆电梯:“走了。” 和陆留空的期望完全相反,三人点单的时候相当节制,完美的保持了新一代党\/员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就连江瑜提议开一瓶红酒,也被全票否决。 李保保说:“开什么红酒,我们开红酒就是装\/逼,红酒哪有芬达好喝。” “是啊。”张英才附和:“鱼哥你那个胃,又不能喝酒。” 江瑜嘿了一声:“说起来你们不信,我高中能喝的时候,外号江一桶,因为那个时候我能喝一桶。” 众人嗤之以鼻。 李保保嘲笑他:“一桶啥啊?一桶崂山白花蛇草水?” “那就不是胃痛了。”张英才插嘴:“那他要原地飞升了。” “真的。”江瑜拍桌:“不信你问陆留空,我高中真的能喝。” 但是除了酒,雍州塔根本没什么饮料,三人一人端了一杯菊花茶,强行步入老年养生生活。 ——直接导致江瑜水喝多了,连着去了好几趟厕所。 他刚刚拉开门,就听见了洗手台那边哗哗的水声。 贺阳以东不动,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将头发撩上额头,正撑在水池边,闭着眼睛,像是在发呆。 江瑜在他身后半米左右停下来,狐疑的问:“贺阳?” 贺阳过电似的一个激灵。 他仓惶的抬头,看见了江瑜,似乎有点尴尬,而后莫名的恼怒起来,他撞开江瑜,急吼吼的要走。 “等一下。”江瑜拉住他的胳膊:“你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贺阳甩开了他。 “行。”江瑜深吸一口气,在他后面道:“你有事就叫我。” 贺阳置若罔闻,越走越快,逃也似的跑了。 江瑜站在洗手间门口,远远的看着他拐进了一间包厢,开门的人手中夹着一只烟,袅袅的白气从他的指缝升腾起来,那人拦住贺阳的腰,把人扯的一个趔趄,而后强硬的将他带了进去,嘭的一下关上了包厢的门。 第20章 弄哭了一个小弟弟 江瑜回到座位上,还有一点心神不宁。 贺阳这个人,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是那种出身不错,在家里被保护的很好的。这种年轻人冲动之下不计后果,江瑜怕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时,叮的一声,他的手机弹了一个20%的电量预警。 江瑜站起来:“没带充电头,我去找找有没有共享充电宝。” 李保保指:“鱼哥,刚好有电话……挂了。” 江瑜翻开一看,通话时间两秒,通讯人贺阳。 “靠。”他骂了一声,抄起手机,丢下一句:“你俩等我一下。”匆匆往包厢去了。 旋转餐厅的包厢隔音相当好,外头什么也听不见,用来做一些奇妙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事实上江瑜昨天搜杨柳依依的时候误入了某些论坛,其中就有金主明星在旋转餐厅落地窗前激\/情那啥的描写,各种细节异常细致,比如落地窗是单透玻璃,但如果把手掌靠上去,对面乐府酒店11,12层可以看见清晰的掌纹,江瑜今天试了试,确实是这样。 可见未必是空穴来风。 他深吸一口气,礼貌的敲了敲门。 门咔哒一声开了,里头云遮雾绕,也不知道抽了几包烟,江瑜低咳一声,勉强咽下了咳嗽。 ——旋转餐厅禁止吸烟,如此明目张胆无所顾忌的,势力必然不小。 这里头坐着五六个人,环了一圈,江瑜刚刚进去,身后的门就啪的一声合上了,贺阳从凳子上窜起来,蹭的一下跳到他后面,声音掩不住的慌“哥……哥!” 有人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往外带,浓重的酒气熏上来:“哟,摸不给摸,酒也不喝?” 贺阳听着快哭了,一边抽一边打酒嗝:“我喝了……再喝要吐了……” 那人便伸手要来抓他,贺阳瑟缩一下。 江瑜按住那人的手臂,将酒杯从他手里抢过来,略略换了个姿势,把贺阳隔开。 他面上依然端着得体的笑容,朝坐在中间的那位遥遥一敬:“敢问,这位老板,您是?” 那人穿着休闲衫,带着个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闻言也笑:“你背后那个,试了我投的戏。” 他将烟头按灭在桌子上:“可不是我欺负他,我问他要不要来,他同意了。既然同意了,总要懂点规矩,是吧?” 贺阳的哽咽没声了。 江瑜客气道:“不瞒几位,这小孩儿前两天也才签约,学校里出来的,啥也不懂,正在教,我们长乐也是大公司……”他刻意咬重这几个字:“以后说不得还有合作,您给个面子?” “也不必抬长乐压我。”鸭舌帽摊在椅子上,斜着眼看江瑜:“论业界地位,我们差不了多少,既然是一点都不懂的新人,我替你们公司教教,没问题吧?” 贺阳一抖,猛的扯住了江瑜的衣服。 江瑜暗叫一声坏了。 身后的门被人控住了,跑也不好跑。万一拉扯过程中挨了拳脚,传出去不好看,而且鸭舌帽明显不是对贺阳感兴趣,他就是恼怒他不知趣,害他在酒友面前丢脸,所以必然要找回场子,无论江瑜怎么劝,都不会善罢甘休。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关于长乐的一个传言。 江瑜于是放松身体,车来贺阳的手,拉开一条凳子坐上去,摆出一幅哥俩好的架势:“哎,实话实说,我和这小孩……真不熟,我也是长乐的艺人,还是竞争对手,本来也不想管的。” 贺阳一脸呆滞,当即打了个哭嗝。 “但是……”江瑜转着酒杯:“您应该也听说过,长乐呢,和其他公司不一样,长乐资金链很足,起来的也很快,业界一直传闻,说我们这公司是有个太子要进娱乐圈,专门设立给太子铺路的。” 这话说的模模糊糊,似是而非,即使不对,也有回旋的余地。鸭舌帽笑了一声:“这难道是你家太子?” ——他并未质疑,看样子,长乐太子真的存在,并非子虚乌有。 江瑜暗暗松了一口气。 “哪能啊。”江瑜笑:“他这怂样,我说他是,那您也不信啊。” “不过呢……”江瑜话锋一转:“不过我公司确实圈了几个人……哎,选妃嘛,您也懂的,最后也还没定,他刚好也在。” 江瑜把贺阳按过来:“这小孩心高气傲的,性子急,一时间没得到……没得到那位的回复,就跑您这来了,但我们这些当苦力的可不要担当着一点,万一最后还是挑上他了呢?您说是吧?” 贺阳看着他,半天没听懂,他眨眨眼,又眨眨眼,鼻涕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滑稽极了。 鸭舌帽沉默了。 江瑜趁热打铁,刻意压低声音,笑道:“这东西都是际遇,也说不清的。您看隔壁翟安影帝,当年……这不也要结婚了嘛。” 说起翟安和他那位金主夫人的故事,江瑜其实屁都不知道,唯一的信息就是陆留空透露的那几句,但这并不妨碍他扯虎皮做大旗,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句话藏藏掖掖意味深长,鸭舌帽浑身一振,果然自己完成了脑补。 ——这个时候,他毫无疑问依旧动摇了,就是碍着面子,不太好开口放人。 江瑜给鸭舌帽抬了个台阶下:“这样,论咖位呢,我现在比贺阳还大一些,这酒,他不肯喝,我就替他赔罪了,您看如何?” 说罢,他扫视一圈,此处没有干净的白酒杯了,他也不敢同这些人共用,干脆取了一支高足香槟杯,满满倒到杯口,像喝水那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他们走出门,贺阳看着四下无人,蹲下来就哭了。 江瑜一口酒从喉咙烧到胃,烧的直犯恶心,看着贺阳这憨憨样儿就来气,好险没上去给他一脚,结果小孩儿眼眶都肿了,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也不出声,他就没忍心,半是嫌弃半是无奈的劝道:“得了,刚到社会,这才哪跟哪啊,行行行,不哭了,回去睡一觉,明早就好了哈。” 然后他越过贺阳,打算回去和李保保他们会和。 贺阳抽噎一声,一把抱住了江瑜的腿。 这一下抱的是真的狠,颇有一点阿拉斯加犬饿虎扑食的意味,好险没把江瑜的裤子扯下来,没等江瑜骂他,他又抽抽噎噎,特别小声的说,“哥呜……呜呜哥,哥我好害怕。” 江瑜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害怕咋的?我还要给你跳个大神唱个摇篮曲安抚你幼小的心灵吗?”,然后就听贺阳颤颤巍巍的问:“我爸妈不在雍州……家里没人,我好害怕,哥,哥呜呜呜,哥你能不能陪我住一晚?” 江瑜:“……” 他尝试走,贺阳死死的抱住他,没走动。 江瑜木着脸,拖着一条腿走。 贺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跟着他的腿平移:“呜,呜呜呜,嗝。” 他开始响亮的打嗝。 江瑜:“……” 他实在没办法,摇摇头,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半蹲下来,拍了拍贺阳的头:“得了,你定个位,我陪你打车回去。” 然后江瑜拎着他的领子,强行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扯着他去和李保保他们再了个见,说了句‘有事先走’,陪着他上了的士车。 李保保捧着龙虾钳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 “什么情况?”张英才莫名其妙:“那个人……是鱼哥那个不熟的同事吧?眼眶好红啊,他刚刚哭了吗?” 李保保的龙虾掉进了汤里。 他的脸色异常好看:“所以鱼哥去借个充电宝,搞哭了一个小弟弟?” 张英才:“……” ——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一句鱼哥威武吧。 第21章 我!不!去! 江瑜和贺阳两个人坐在出租车后排,都没有说话。 贺阳抽抽噎噎缓了半刻钟,终于缓了一口气,悄咪咪抬眼去看江瑜,见他面色忽红忽白,额角有冷汗,而且靠着车窗,一只手压着小腹,顿时有些被吓到了,迟疑着问:“前……前辈,你晕车?” 江瑜闭着眼睛:“有点胃疼,不要紧。” 他刚刚用的杯子是个高足直筒的香槟杯,一杯估计有个四两,加上又是一口闷,小腹的肌肉痉挛在一起,像塞了一根搅拌棒,弄的他有点想吐。 贺阳怯生生的问他:“那……要不要去医院。” 江瑜最讨厌去医院。 他高中家庭情况特殊,搞得江瑜别的没有,毛病一堆,住院也住不起,每次身体机能罢工,他一个人排号一个人输液,等针头**血管,就在输液椅上躺一晚上。那时候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小孩嘈杂的哭喊和医护来来去去的声音睡觉,偶尔睡过了饭点也没人叫他,干脆不吃了,拔完针头回家,霍霍就是一天。 好在护士比较负责,每次液体输完了都叫他,不然血管注入空气,可是会死人的。 倒是有一次输液遇上班主任,那时候江瑜成绩还可以,班主任乐得照拂一二,还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叫人来陪,但用他爸的话说,就是:“反正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糙一点没事,没必要那么娇气,他该独立了。” ——江瑜觉着他已经够独立了。 于是他说:“没事,不必去,小毛病。” 贺阳就哦了一声。 出租车把两人送到了贺阳家门口,这是三环左右一个新建的小区,房价绝不会低,贺阳有个90平左右的小平层,一进家门,他就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摊到的沙发上,眼神迷离,肉眼可见的沮丧。 江瑜开了瓶矿泉水递给他:“你到底怎么回事。” 贺阳垂头丧气:“我本来,本来只是想去陪个酒的。” 事情也不复杂,无非是江瑜接了个大的活儿,他不服气,也给自己找了个活儿,然后出品人片场问了一句,贺阳一咬牙,觉着陪个酒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去了,结果等他在厕所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结果猛然发现鸭舌帽不只想他陪酒,他手已经滑贺阳裤子里去了。 ——好比手残打游戏,打个正常模式都战战兢兢,结果一不小心点到了困难,恨不能瞬间删档重来。 “我真不知道。”贺阳提高音调,过了两秒,忽然又蔫了:“……其实也知道,知道可能有,但就没想到我就遇到了。” “下次长点心。”江瑜也不知道说什么,推了推贺阳,叹气道:“得了,你睡觉吧,我走了。” 贺阳小声:“啊?……哦。” 他刚刚怕的要死,现在到了家,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就没非要人陪,只是吸吸鼻子,看着江瑜,似乎想说些什么。 江瑜:“你还有事?” 贺阳瑟缩一下,战战兢兢:“哥……没事,就,就能不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放心,明天我就不记得了。”江瑜按着额头,不但胃一抽一抽的疼,醉意也犯上来了,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我这人喝酒断片,今天喝了四两,明天别说你,我晚上在哪吃的饭都记得了。” 贺阳撇撇嘴,终于放下心。 然后他们说了两句再见一类的客套话,江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只手撑着楼梯,刚刚出小区,对着军绿色的垃圾桶就吐了。 今天和李保保他们点的菜都是贵的,在精不在多,也没来得及吃饭,几乎等于空腹喝酒,加上他滴酒不沾两年多,早不是当年的酒量,一时间直泛酸水,然后他摸出纸巾压了压,将高领毛衣扯上来遮住半张脸,却感觉酒精的那股刺激的味道一阵一阵往喉咙上涌,难受的泪花都泛起来了。 他狠狠的眨了眨眼,用冰冷的手拍拍脸颊,在路边的靠椅上坐下来,打开手机叫滴滴,这附近是个居民区,晚上打车的人不少,江瑜排在第十二位,还没等他排近前十,手机咕咚一声,给他弹了一个%10电量的提醒。 这酒后劲很足,江瑜越坐越晕,迷迷糊糊,醉意朦胧的想:“真他娘的流年不利。” 他身上一分钱现金都没带,要是手机没电,就只能回头找贺阳了,他心惊胆战的盯着电量,而后猛的跳出一个通话申请。 江瑜第一反应是按掉,然后一看名字,陆留空。 他抹了把眼睛,按下接听键:“喂?” ——鼻音浓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留空也被吓到了。 他皱起眉头:“怎么了?” 江瑜匆匆咽了口唾沫润嗓子,想说:“没什么事儿,我马上打车回家了。”毕竟陆留空很忙,这两天一直在公司,而他的手机也快没电了,所以随便说两句行了,但他莫名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他说他不舒服,大忙人陆留空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找他,即使这个可笑的不舒服的理由仅仅是喝了四两白酒。 但江瑜用他那昏昏忽忽的,酒气上头的脑袋想了想,觉着这个念头有点可笑,毕竟艺人和经纪人的合约可不包括在下班的时间互相照顾,而且如果他这么要求了,未免有点卖惨示弱或者麻烦人家的意味,而江瑜不喜欢麻烦别人,于是他稳住了声音:“没事,我在等出租车。” “没事?你的声音不像没事。” “因为我刚刚打了个喷嚏,所以有点哑。” ——天衣无缝的解释,江瑜心想。 但是陆留空显然不这么觉着。 “江瑜。”他耐心告罄,声音称得上严厉:“你把定位发给我。” 江瑜愣了愣,笑道:“真的没事,我马上回去了。” “我,说。”陆留空一字一顿:“你把定位发给我。” “好吧。”江瑜吸了吸鼻子,也不装了,或许酒精真的会让人生出奇妙的幻想,他问:“那你是要来接我吗?” 陆留空那边猛的一声门响,他冷笑着反问:“不然呢?” 江瑜乖乖的哦了一声。 一刻钟后,陆留空风驰电掣的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江瑜的手机彻底没电了,他坐在长椅上放空,皮肤泛红,嘴唇却什么血色,眼神也是那种带点迟缓迷茫的,像是有些冷的样子。 陆留空把他塞进了座椅。 他将暖气调高,看了眼他摁住胃部的手,问:“喝酒了?” “嗯。” “去医院。” “小毛病,不去。”江瑜撇嘴:“浪费医疗资源。” 陆留空提高音量:“去,医,院。” 江瑜也提高音量:“我!不!去!” ——就像是小学生在赌气吵架。 陆留空敢打保票,江瑜已经醉了,没喝酒的他做不出这种事。如果没喝酒,江瑜大概率只是笑一下,然后说随便你,就窝着自己玩手机了,等到了医院,你说挂号他挂号,你说吃药他吃药,你就算把他丢那让他一个人打吊针,打完自己回来,他也不会有意见。 但江瑜现在靠在靠椅上,直直的看着陆留空,眼尾还带着潮湿的红色,说话的时候有鼻音,语气还很凶。 陆留空一琢磨,但又不是那种凶,而是有点奶的,像是在和你撒娇的凶。 他握紧方向盘,迟疑了许久,最终乘着江瑜醉了,伸出罪恶的手揉了揉醉猫的头发,然后在醉猫不满的眼神里叹了一口气,丢给他一个保温杯:“不去,那喝一点总可以吧?” 江瑜打开杯子,暖气蒸上来,味道很熟悉。 酸酸甜甜的,山楂茶的味道。 他抱着保温杯,迷迷糊糊的在车上睡着了。 第22章 受教了 江瑜第二天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的。 他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感觉总有哪里不对劲。 首先是睡姿,他的脸相下,鼻尖蹭在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上,手脚同时环着什么,如同抱着一只巨大的抱枕。 ——但这个抱枕是热的,软的,手感细腻,还在小幅度的呼吸,江瑜甚至听到了心脏隔着跳动的声音。 他猛的睁开眼,看见了浅灰的丝质睡衣,和睡衣缝隙里露出来的形状漂亮的胸肌。 陆留空的声音从上面飘过来,:“总算醒了,你睡的还舒服吗?” 江瑜懵懵懂懂:“?” 陆留空伸出手,隔着衣料,堪称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小腹,问:“还疼吗?” “!!!”江瑜炸了。 他用了三秒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险些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下去。他见鬼一样退到窗边,失语了许久,才挤出来一句:“什么情况?” 陆留空顶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悠悠的看过来,平铺直叙:“你,昨天喝了酒。” 江瑜一寻思,他什么也记不得了,确实是喝完酒的症状,略有些心虚:“喝完酒,我干了什么……吗?” 陆留空语气毫无起伏:“我接到了你,我们开车回家,你路都走不稳,吊在我身上,一边吊还一边机械的重复‘我!不!要!’” 江瑜:“……” “由于你很不配合,我半拖半抱把你弄回了家,尝试给你喂点醒酒汤,喂了小半口,你就说苦,然后嘟囔:我不喝药!,接着一头栽进了我的被子里。” 江瑜:“……?” “栽我被子里还不算,你扯着我的衣服不松手,把我睡衣的带子扯烂了一根。”陆留空举起一根飘扬的紫色的衣带——他那件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浅灰色睡衣,内衬居然是基佬紫。 “我迫不得已……”陆留空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就,迫不得已也上了床,然后你一直往我这边挤,把我挤到了床边上,差点就要滚下去,然后你一翻,像八爪鱼那样,整个人压到了我身上。” 江瑜:“=。=” ——他傻了 “然后大半夜的,你说冷,抱住了我的腰,还尝试把手伸进我的睡衣里……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陆留空推眼镜,掩住一丝笑意,语调平平的补充:“江瑜,了不起,艺人喝醉了轻薄经纪人,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停!停!停!”江瑜捂住耳朵:“师傅,求您收了这神通吧!” 陆留空淡淡的看着他。 江瑜从床上翻下来,讪讪道:“天啊,我的酒品这么差吗?以前没有这么差的啊。” 陆留空冷笑一声。 江瑜万万没想到他喝醉以后还有发酒疯性\/骚扰的潜质,头都大了,连连道歉,被陆留空赶去洗漱以后,他撑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茫然的想:“等等,我以前喝酒,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等他冲了个凉,用薄荷味的沐浴露把自己收拾好了,确定全身都闻不到酒味,然后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陆留空已经穿上了衬衫和西裤,将袖子挽到上臂,坐在沙发上看起了书。 阳光照进来,和薄雾一起形成了漂亮的丁达尔效应,江瑜在楼梯上往下望,太阳和房屋的阴影拉出一道直直的交界线,陆留空恰好坐在明暗交汇的地方,让他莫名想到那些水平线构图的,色调温柔的小众文艺电影海报。 事实上,陆留空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斯文矜贵的,极少出现今天早上那样,黑眼圈浓的和熊猫媲美的惨状,江瑜的良心有一点痛。 他坐在陆留空的椅子上,吃着陆留空买的面包,看着刚刚被他害的一晚上没睡好的陆留空,愧疚之中,深深的觉着搬家这件事有必要提上日程。 于是江瑜掏出手机,开始下载租房类app。 银装广场附近房源丰富,价格也很好看,甚至于陆留空楼下也有一户出租,租金高达每月二万六,他无语的划掉,找了另外几个小区,其中有那么几户找合租室友的,价格也还算公道合理。 江瑜于是问:“世纪家园,你听说过吗?” “世纪佳缘?那个提供高效红娘服务,广告词是‘放手勇敢爱,快速脱单,牵手幸福’相亲网站?”陆留空放下书:“你要相亲吗?” “不是。”江瑜觉着陆留空念广告词的时候语调莫名滑稽,他把图片给他看:“是这个家园。” 陆留空挑眉:“这不是你昨天醉倒的那个小区吗?”他问:“所以说,你昨天在那里做什么?” 江瑜坐回餐桌:“我喝断片了,记不得了。” 听到这话,陆留空忽然愣了一下, 他坐了起来,有一点不敢置信:“你……断片?” “很奇怪吗?很多人都断片吧。” 江瑜不太懂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他按着额角:“说起来这一次还没有太离谱,我上一次断片还是高中,醒了就在医院挂水,满鼻子消毒水的味儿,主治医师逮着我骂,说年轻人干啥吃的小小年纪学习不晓得学习,就晓得喝酒,现在好了喝的胃穿孔。” “他给我骂的狗血喷头,关键是我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谁给我送医院的。” “然后那医生拿他儿子给我举例,语重心长的叫我不要混社会,说好好读书才有出路,我唯唯诺诺的应了,问题是他儿子和我一个学校的,我回去一查成绩单,月考我比他儿子还高两百名……” 江瑜半真半假的抱怨:“你说我冤不冤啊?” 这经历其实不太有趣,江瑜到现在还记得那种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感觉,胃烧灼成一片,都分不清哪儿疼,喝口水也恶心的不行。不过他说的很轻松,用词也幽默,所以往常和李保保他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笑。 但是陆留空没有笑。 他非但没笑,还显得有点难过。 他垂下了眸子,然后像是有什么脏东西糊住了眼镜,不自然的掏出镜布擦了擦,然后才问:“所以高中那次,为什么喝酒,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江瑜一边在世纪佳缘……哦不,家园上做标记,一边回他的话:“不过我记得我住院那会儿,班上很多人都来看我了,还有女孩子送我巧克力,陆大经纪你也……呃,你好像没来?” 江瑜长的好看,也比较仗义,还经常借班上同学抄作业,虽然他的字龙飞凤舞,步骤也异常简略,满作业本的‘同理可得’‘易知’,大大增加了同学们抄作业的难度,但人缘还是好的,不少同学愿意去医院看他一眼。 陆留空转过脸:“我没去,我在专心准备高考。”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有很多人给你送巧克力吗?” “多,但如果是你,给你送的也不少。”江瑜道:“你不知道?我俩当时号称前江后陆,男同学的公敌。” 陆留空:“前江后陆?” 江瑜道:“因为我坐你前面。” 说起来高中的时候,班级群确实有人说过奇妙的话,文艺一点的比如“前江后陆,二分天下。”奇妙一点的比如“小江归我,小陆归你”,以及陆留空看不懂的“姐姐可以,妹妹也要。” “哦想起来了。”陆留空按着额头,有点惨不忍睹:“我当时以为她们在聊历史,还思考过是哪个朝代。” “但你现在比我懂了,你还知道srds和yysy。”江瑜安慰他。 “不过szd和rio,你说错了。”江瑜调出微博界面,给他指:“其实是这个意思。” “哦?”陆留空波澜不惊的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原来如此,受教了。” 第23章 高频词汇 本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开光宜一切,李导找神棍算过以后,选定今天开机。 追光的拍摄地点在雍州旁边,两个小时火车,江瑜谢绝了陆留空送他的提议,一个人推着行李箱找到了拍摄地点。 虽然李导和诸位演员都不算迷信,但开机仪式还是要做的,助理给每个演员都发了三柱香,给着土地公公上供了两个橘子,然后轮流磕头——还不是随便磕,顺序还有讲究,比如翟安是男主,他就要比江瑜先磕。 翟安磕头的时候,江瑜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不由暗道了一声:“卧槽。” 来人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挎着一个看上去就很贵的包包,正是前几天陆留空给他指过的翟安他金主。 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冒出来一句:“江瑜嘛?就是你演纪留啊?” 在她意味不明的视线中,江瑜无可避免的想到了他和翟安那篇ABO生子同人。 他勉强克制住了崩坏的表情:“对,请问你是?” “黄依。”她弯着眼睛:“我磕杨柳依依哦~” 杨,柳,依,依。 江瑜一条眉毛挑起,强行克制住了肌肉的踌躇,露出了一个及其诡异的表情。 “啊,不是我们三个人的意思,不是我名字的依,。”黄依连连摆手:“我是说,我是原著粉,雷电天王的每一本书我都看了。” 雷电天王就是追光作者的笔名。 黄依给他指:“导演旁边那个就是雷电天王,剧组请来当顾问的。” 这个时候,翟安拜完土地,黄依就和他说:“我走了。” 江瑜于是开始打量雷电天王。 他自从看完了那些小作文,对这个作者就抱有一种奇妙的感情。 杨柳依依这个cp能在海报发布的时候就取得不错的热度,和原著自带的高光剧情是分不开的。然而作为一个写刑侦小说的直男,其实雷电天王本人也没想到,两个人物的碰撞会产生戏剧性的火花。 “我希望写一种光暗的碰撞,一黑一白,光非光,暗也非暗。”——第一册 结尾感言,雷电天王。 “自古黑白出cp”,杨柳女孩如是说。 “纪留和秦牧扬是两个面,他们彼此衬托,某种程度上也羡慕着彼此,两个角色可以在分离和融合中展现一种平衡。”——第二卷 结尾感言,雷电天王。 “官方盖章彼此欣羡,妈耶爱了爱了。”,杨柳女孩如是说。 “你们说是就是吧,怕了怕了。”——大结局,雷电天王。 于是当天晚上,和剧组一起吃过饭,江瑜打算去拜访一下纪留的亲爸,看看他能不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亲爸在阳台看星星,听完了江瑜的小作文,忧郁的抽了根烟,表示:“呃,其实我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然后他给了一个不太靠谱的建议:“知道老福特吗?要不你去看同人吧,有些小作文写的比我讲的透彻。” 江瑜:“……” 雷电天王,果然是一个和雷电一样放荡不羁的男子。 江瑜拱手:“告辞。” 老父亲悠悠的吐了一个烟圈,眼神迷离的叮嘱江瑜:“哎,年轻人知道这cp的tag吗?是杨柳依依,千万别搞错了,柳絮飞扬是邪教啊!” 江瑜走的更快了。 于此同时,他的脑子冒出一个念头:“都有扬和柳,这两个字的前后……难道有什么玄机?” ——还真他娘的有玄机。 当天晚上,他激情下载老福特,开始阅览杨柳依依和柳絮飞扬里的小作文,在无数大手和太太的图文洗礼中,以及左飞一个右飞一个的警告链接中,搞清楚了前后的含义。 而杨柳依依和柳絮飞扬的参与人数比高达五十比一,也就是说,每51个人中,约有五十个人认同纪留是受,仅有一个人认同纪留是攻。 江瑜:“……为什么?” 他有一点受不了这个冲击。 他打开打黄扫非办事处,激情发问:“你们觉得我受吗?” 李保保惊恐状:“天啊,你不受吗?” 江瑜:“……” 他想给自己点一首歌:“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第二天正式拍戏的时候,江瑜第一场对上翟安,报复的心态非常明显,他往椅子上那么一坐,歪着头看人,校霸的气质立刻就出来了,把翟安衬托成了在老大手底下混饭吃的,瑟瑟发抖的娇花。 黄依在旁边吹口哨。 江瑜很满意。 “卡。”李导从摄影机后面闪出来:“小鱼,狠劲收一点,你重点表现一下纪留的脆弱和敏感。” ——脆弱的XX,敏感的XX,都特么是同人文高频词汇。 江瑜:“……” 他规规矩矩的照导演说的办。 第24章 工作中,勿扰 纪留的半张脸藏在玻璃窗的阴影里,啤酒瓶晃出墨绿色的光斑,他轻巧的点上一根烟,升腾的白雾模糊了锐利的眉眼。在这一片静谧之中,画面的饱和度降到最低,让人无端的想起老照片里旧时代优雅的名伶,他懒散的看了一眼秦牧扬,眉心蹙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他问:“所以呢?” “卡。”李导关了摄像机,冲江瑜伸出大拇指:“行,小鱼很有灵气啊。” 江瑜以袖遮面,一脸惨不忍睹。 ——他用脚都能想到他刚刚有多受。 这个时候,翟安从黄依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翟安同手同脚的走了过来,按住江瑜的肩膀:“哥们,我们能拍张照吗?” 江瑜一抬头,看见了捧着手机的黄依。 “行啊。”他嘴角直抽:“怎么拍?” 翟安跨过他的肩膀,笑出了八颗牙齿,或许嫌弃这姿势还不够直男,他伸出手比了一个大拇指,秀出了夸张的肱二头肌。 “耶!” 江瑜:“……” 他也伸出手:“耶。” 然后黄依凑过来,给他们看刚拍的照片,江瑜看了一眼,他俩一个糊咖一个影帝,江瑜长的锋锐好看,翟安一脸正气,结果他俩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僵硬,硬生生拍出了黑\/道见面,左青龙右白虎,生死之交一杯酒的诡异架势。 接着他们三人扫了个微信,小情侣一起走了。 结果这一走,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来。 江瑜本来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他吃着剧组盒饭,很愉快的和李保保他们聊天,交流生活体验,结果啃着萝卜青菜的时候,忽然刷到了他们的朋友圈。 翟安:“奶茶,咖啡,蛋糕,剧组离城里好远,开车开了两个小时才找到的店。” [图片][图片][图片] 黄依:“小龙虾,蒜蓉,麻辣,十三香,一份一斤,爽!” [图片][图片][图片] 江瑜:“……” 手里的白萝卜忽然就不香了。 他注意到这两张相片还有点小玄机,翟安是会摄影的,然而他发的照片模模糊糊打光一塌糊涂,反而是黄依发的小龙虾构图曝光考究,这两人显然是换了照片发。 江瑜觉着这俩人加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把狗骗进来杀。 他机械的吃着饭,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陆大经纪,然后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陆留空的微信。 但是江瑜在聊天框停了一会儿,觉着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到可以随便聊天的地步,而且以陆留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可能并不想闲聊,于是他顿了顿,找了一个比较正式的话题:“陆大经纪,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陆留空回的非常快:“?” 江瑜:“最迟下个月,就不用打扰你了。” 陆留空:“……” “停一停。那个我们回来再说……” 陆留空沉着冷静的调开文件夹,火速丢出一打文件。 “总之……你先看这个。” 江瑜被迫中止了搬家的话题。 那是一个眼镜品牌的广告邀请,写的官方生硬,条件细致的如同法律条文,总之并不是人们乐意在下班的时候阅读的类型。 江瑜翻了翻,啧了一声,心道:“都下班时间了给我塞文件,这个点还在看广告邀请,工作狂是真的工作狂。” 他吐槽:“前有西门吹雪以剑当老婆,今有陆留空以文件当老婆,他会不会致力于投身旗下艺人的演艺事业而终身不娶啊?” 眼镜广告要求不多,拍摄时间短,钱给的却不少,江瑜飞速浏览了一遍:“行啊,挺好的。” 然后他自然而然的开始闲聊:“聊一会儿?这里没我认识的人,找不到人聊天。” 这个时候,其实打黄扫非办事处还在唠嗑,李保保刚好在问:“江主任人呢,忽然半天不说话?” 江瑜冷酷无情的划掉了这条消息。 他正按住聊天框,里头有一行输入好了的话:“算了,有点困了,睡觉。”正打算陆留空一说不他就同时发出,装作本来就不想聊的样子。 陆留空说:“好啊,聊什么?” 江瑜仰面躺在床上,打字:“瞎聊啊,我第一次进剧组,饭真的好难吃。” 陆留空问:“你会做饭吗?” “不太会。”这话题跳的有点快,江瑜问:“这和剧组的饭难吃有什么关系?” 陆留空推眼镜,“我是说你下个月搬出去,你自己做的会比剧组还难吃?” 江瑜:“……” 他打了一个靠,又删掉,换成礼貌一点的:“……别提这个了。” 李保保还在打黄扫非办事处问:“江主任真的没了,他咋回事?” 他锲而不舍的刷了好几条,弹窗弹个不停。 江瑜切出去。 “和经纪人洽谈工作中,勿扰。” 第25章 ^_^ 江瑜的戏份其实不多,他在剧组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杀青了。 当天晚上剧组小聚了一餐,大家都倒了酒,江瑜正打算跟着喝一点,李导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骂骂咧咧的抢了江瑜的杯子。 “喝啥喝,你别喝了。” 江瑜一脸懵逼:“啊?” 他茫然的捧着李导甩过来的饮料:“发生了什么。” 李导没好气:“你公司电话,叫我们照顾一点,说你一喝就进icu,到时候我们还要抬你去医院。” 翟安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剥龙虾,闻言呦呵一声:“公司挺好啊,还管这个?” 他好奇的看向江瑜:“你什么公司啊?” 江瑜道:“长乐。” “长乐?”翟安想了想:“这两年这公司发展势头很猛。唔,我认识你们那的好几个经纪人,你是谁手下的,我可以稍微罩你一下。” “好啊。”江瑜道:“他叫陆留空。” 黄依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留空?”翟安挠头:“这个真的没听过,是刚来的小经纪人?” 他喝了酒,扮大哥扮的有点上头,揽着江瑜的肩:“哎,小经纪人也没事,我实话和你说,兄弟,你大哥还是有点江湖地位的,反正你到时候报我的名字……” “我报你个头啊!” 黄依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扯回来,不由分说的把扇贝粉丝塞给他:“来,你爱吃这个,吃饭。” 翟安懵逼:“我不爱吃……” 然后,他在黄依凌厉的眼刀中委委屈屈的开始嗦粉。 江瑜:“……” 等这位终于啃完了扇贝,两人再次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天,江瑜挖了勺汤:“翟哥对长乐很了解?” “还好吧。”翟安道:“叫得上名字的影视公司就那么多,你们长乐这两年又格外突出。” 他顿了顿,又兴奋起来:“我和你说,长乐秘密挺多的,尤其是你们那个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只知道你们公司挂靠在易安集团的名下,具体谁主事完全不清楚。” 江瑜又想起了公司的八卦,于是他也压低声音:“说起来一直有传言,我们公司有个钦定的太子,是真的吗?” “我有耳闻啊。”翟安神秘兮兮:“你们公司保密真挺严格的,不过我听说太子和你们老总有关系,貌似是小情人一类的。” “小情人?”江瑜吓了一跳:“我以为是他儿子。” 黄依在一旁听的青筋暴跳。 翟安的八卦之魂也开始燃烧:“说起来你见过你老板吗?黄依老是不愿意提,他是不是很可怕?” “没见过。”江瑜回忆:“不可怕吧?他给我们的入职礼物是个保温杯,上头还刻着金刚经。” 翟安:“听上去还挺慈祥。” 江瑜深以为然,肯定了他的说法:“是吧,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黄依:“……” 她小心翼翼的插\/了进来:“等一下,我想问陆留空,就是他全权负责你的安排,你没有其他经纪人了,对吗?” 江瑜点头:“对啊,都是这样的吧?” 黄依诡异一笑,不和他们说话了,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舞出了残影。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少女忐忑不安的点开了许久不用的微信,找到了那个性冷淡风格的头像。 她忍住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矜持的打:“陆哥,你还记得我吗?” 陆留空和她共同出席过一些晚会,生意也有合作的地方,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不过许久没联系了。骤然收到消息,陆留空有些意外,他用手指抵住眉心,问:“记得,怎么了?” 黄依连发三个感叹号:“我看见你的小男朋友了!!!” “……” 陆留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他手指蜷缩在一起,后颈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警告道:“你别乱说啊。” “嘻嘻嘻不会不会。”黄依问:“原来你还没搞定啊?” 陆留空:“……” 他拒绝回答。 黄依:“你想知道你的小男朋友怎么评价你的吗?” 陆留空按在锁屏上的手指一顿。 他打字:“怎么评价?” 黄依兴奋:“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陆留空:“……” ——自江瑜和李保保友尽以后,陆总今天也友尽了呢。 酒过三巡,完成了拍摄的江瑜拖着他的行李箱上了回雍州的火车。 拍摄的镇子不大,往来火车数量有限,江瑜挑了这一班还挺晚的,等他终于回到了家,悄悄的开门进屋,已经凌晨三点了。 客厅的主灯还亮着,陆留空居然还没睡。 他非但没睡,还衣冠楚楚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翻什么杂志。 江瑜换好拖鞋,好奇的趴在他后面,问:“这么晚还不睡,你搞什么飞机?” 陆留空语调平平:“我这种年轻人,熬一晚上夜有什么关系。” 江瑜:“……?” ——抠脑壳。 他放好了行李箱,道:“你这话说的奇奇怪怪的。” 陆留空合上杂志,看了看表,跟着他上了楼:“回来了就睡觉吧。” 江瑜应了一声。 然后……他就当着陆留空的面,拐进了他隔壁的那间卧室。 ——没错,最近天天在剧组累成死狗,江瑜根本没心情关注神神鬼鬼的,沾枕头就睡,睡的可香了,陆总的床理所当然的再次失宠。 接下来的几天,江瑜再次闲了下来,而他的第一笔片酬也顺利到账。 因为是电影片酬,李导也不缺资金,即使江瑜是个糊咖,给的也不少。 而江瑜拿到这笔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陆留空转了个账。 他在用的几张银行卡都是二类卡,有交易限额,所以江瑜把钱均匀的转到了好几张卡上,分批分门类转钱。 陆总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江瑜还给每一条清晰的备注:“这是房租。” “这是雍州塔的饭钱。” “平摊的水电。” “这是我吃掉的^_^。” 他或许有点不好意思,后面还配了一个笑脸。 陆留空:“……” 他的脸色有点扭曲。 ——请问作为一个金主,我包养的小明星没收我一分钱,还给我转了很多钱,该怎么办? 如果发到论坛,或许不靠谱的网友会这样回复。 1,常规线。 由不收金主的钱,反而转回去这个条件可知,这一定是‘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羞辱我系’傻白甜类小明星,所以顺毛摸,哄着来。 2,沙雕线。 同理可得,这一定是‘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羞辱我系’傻白甜类小明星,所以给他转更多的钱,狠狠的羞辱他。 而陆总选择高冷回复: “好的,数目没问题。” ——其实他连江瑜转了几次都没数清除。 他神志不清的盯着那这几个字,忽然后悔想要撤回的时候,两分钟已经过了。 过了一会儿,江瑜回复:“哦对了,我房子也找好啦^_^。” 陆留空觉着,‘^_^’可能是他见过最讨厌的表情。 第26章 眼镜和表 结果今天晚上陆留空回家的时候,江瑜真的没了。 作为一个糊咖,江瑜晚上的行程及其规律,基本没有不在家的时候。陆留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的人影,于是他坐在沙发上,焦虑的想学着电视剧抽一根烟。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猫跑了。 然而江瑜其实没跑,搬家也没那么快,他在城西的一教堂拍眼镜广告,陆留空把合同甩给他以后,他愉快的和对方负责人加了个好友,抽空就过去了。 拍广告的这个品牌是个走装饰风的潮牌,镜框设计复古,黄铜圆框,锈痕做旧,各种各样的流苏小链子。 当天的最后一张照片用的眼镜是品牌主打款,两款颜色,造型师在他脸上先试了银白的一款,极细的镜架勾勒出复古的正圆,配上垂到耳边的镜链,有一种锋利又不失雅致的斯文,让人想起小说里手捧圣经的神父。 然而江瑜这种明显不适合这个画风,总监看了一眼,给他换了个颜色。 江瑜抬着头让助理补妆,莫名其妙的想:“这个应该很适合陆留空。” 于是他下班以后,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手机:“陆大经纪,你眼镜多少度的?” 陆留空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之中,听到叮咚一声,无趣的划开了手机,看到名字的瞬间挑了下眉,而后就看见了这个毫无营养的无厘头问题。 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他没什么回答的兴趣:“左眼二百,右眼一百五,怎么了?” 江瑜:“没事,我好奇。” 他果断关上手机,悄咪咪的高德了一下实体店,悄咪咪的拐了进去,然后悄咪咪的买了下来。 江瑜大概在晚上七点十五的时候回到了家,他用指纹刷开房门的时候,陆留空正一个人喝茶。 一个壶,一个小杯,一点点茶水。 ——喝了个寂寞。 江瑜自然而然的走到他前面,在他的茶塌上坐下来,撑着一只胳膊:“今天没有给我的份啊?” 陆留空眼皮一跳,险些把手里的建盏丢出去。 他垂下眸子,状似不经意道:“你没有搬走吗?” “没那么快。”江瑜道:“可能还要小半个月吧?” 他推了推陆留空的肩膀:“你能不能换套衣服?” “?” “银灰色的那套西装,配马甲和纯银的领带夹。” 这说的是他们第一次在出云.月渎吃饭的那件。 陆留空给他搞的奇奇怪怪,凝起了眉毛:“你到底在搞什么?” 江瑜笑眯眯:“你先换。” 莫名其妙的陆总莫名其妙的去换了衣服。 或许是因为有一些匆忙,江瑜这次少见的在他领带上看见了皱褶,于是他自己凑过来把领带皱褶抚平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掉了陆留空原来的眼镜,然而往他的鼻子上挂了个冰凉凉的东西。 陆留空呆住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伸手碰了一下镜架。 江瑜后退两步,啧了一声,夸道:“好看诶。” 陆大经纪的五官条件相当优越,如果说江瑜是那种剑走偏锋的好看,他就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好看。江瑜的脸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但绝对不会有人绝对陆留空难看。这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银白的细框着重强调了眉眼,垂下的镜链平添了一股古典的文气。 江瑜绕着他转了小半圈,把镜子推给他:“看我挑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陆留空下意识的推眼镜,指尖推到镜架的瞬间,又缩了回来。 他移开视线,有点不自在,问道:“为什么忽然送我眼镜?” “呃,好看?” 他不说还不觉得,他一说,江瑜就有点虚了。 他想把镜架从陆留空鼻子上拿下来:“觉得你会合适,就买了,你不喜欢的话我拿走好了。” 陆留空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不用。” 这个反应着实有点大,看见江瑜略有些错愕的表情,他垂下眼帘,有点泄气:“……挺,挺好看的。” ——耳朵尖已经红了。 江瑜也觉着气氛古怪,他左顾右盼,丢出来一句:“哈哈,哈,喜欢就好,那我上楼打游戏去了。” 然后他同手同脚的跑了。 陆留空镇定的做回茶桌,浅饮了一口。 他重重的把杯子放下了。 ——哎,这茶有点上头。 第二天,陆留空直接顶着这个眼镜上班了。 江瑜坐在车上问他:“镜链不用拿下来吗?” 陆留空平视前方,高冷道:“不。” 然后他再次在办公室被人围观了。 纪小舒毫不犹豫的拍起了领导的马屁:“哇,陆总,我觉得你比原来帅了诶。” Alice进来拿文件,点头如捣蒜:“是的,新眼镜好看的。” 陆留空矜持的推了推眼镜。 纪小舒忍不住八卦:“您自己买的?我感觉不是您的风格啊。” 陆留空装模作样的看文件,状似不经意:“唔,你说这个?” “江瑜买的啊。” 纪小舒和Alice对望一眼,Alice打蛇随棍上:“主动给您买啊?哟,难得,您之前送了他啥?” 你,之,前,送,了,他,啥。 ——如雷贯耳。 陆留空忽然想起来,在正常的包养关系中,作为金主的一方才是需要送礼物的。 他翻文件的手微微颤抖。 纪小舒见他不说话,立马给领导抬台阶,她捅了一下Alice:“问那么多干嘛?” “陆总出手,肯定送了很多啊!” 陆留空把他们赶出了办公室。 他也没心情看文件了,踌躇良久,决定想有经验的人取经。 发给黄依: ——请问,你怎么和翟安相处的? 黄依秒回:“怎么相处?就是情侣日常啊一起看电影喝奶茶吃同一块小蛋糕啃炸鸡……” “我说你当金主的时候。” “给资源,然后买东西啊,最开始那年我给他买了不下五十个机械键盘,青轴红轴黑轴茶轴……” 陆留空:“?” 他不太能理解那么多键盘的作用。 “我们给每个键盘编了号,他用哪个,就代表我们今天什么姿势。” “……” 陆留空三观动摇。 黄依笑:“总之,没有感情基础的时候一定要表现的很大方,不然人家何必和你在一起,对吧?” 陆总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心情一点都不美丽的锁上了屏幕。 片刻后,他试探性的戳了戳江瑜。 “你要手表吗?” 江瑜秒回:“要表干嘛?” 陆留空:“……” 他有点焦虑:“嗯,我……我弟……” “他有块挺好的表不要了,你出席发布会什么的缺表,我拿来给你用,怎么样?” “还有这种好事?”江瑜笑眯眯:“好啊。” 当天晚上,陆留空挑了一晚上的表。 第27章 小陆同学和小江同学 陆总挑表的当天晚上,江瑜和他心怡的住宅的房主谈好了看房时间,就定在大后天。 他们提前一段时间聊了聊合同和条款,于是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江瑜中途离桌,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陆留空矜持的挪了挪凳子。 “好的好的。”江瑜:“您放心,我不养宠物,不开party,不……您说什么?” 江瑜无奈的笑了笑:“不会一张床上挤两个人啦,我还没有女朋友。” 那边嘀嘀咕咕一阵,江瑜小声补充:“嗨,您别开玩笑了,也没有男朋友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往陆留空那边瞥了一眼。 ——陆留空正襟危坐,夹菜夹出了皇帝上早朝的架势。 然后江瑜挂了电话,坐回餐桌,陆留空问:“大后天有事?” “嗯,看房。” “要不改天吧。大后天我们刚好团建。” 传说中的两天一夜的温泉山庄团建终于提上日程。 “这么好?”江瑜一琢磨:“我没泡过温泉,还要新买一套泳衣。” 陆留空夹菜的手一顿。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来,装作随口一问:“那你下午要街上试一试吗?” “上街干嘛?”江瑜想都没想:“不到一百块的东西,淘宝买就好了啊。” 然而等他们带着一票员工,一路杀到仓化山脚温泉庄,江瑜换好衣服的时候,意外的有一点尴尬。 他挑的泳衣,是上下两件,捂的严严实实,连小腹都没有露。但是这一波来的男员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条大裤衩,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胸脯肉。加上温泉水温高,不少人热的汗流浃背,皮肤红红的,而江瑜的泳衣还是浅灰,搞得他特别像一锅红彤彤的小龙虾里唯一一只没熟的。 江瑜:“……” 没熟的虾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于是他远离了大部队,找了一个树底下没什么人的小泉眼,孤独的躺进了水里。 他在打黄扫发办事处感慨:“老了,没想到大家泡温泉都不穿上衣啊。” 李保保:“原来还有人穿上衣?” 江瑜:“……” “有的。”张英才回复李保保:“你记得我大三体育课选的游泳,和我同组的那个就穿上衣吗?” 江瑜甚喜,刚刚想问这是那位英雄和我所见略同,群里又刷出来一条消息。 “哦哦哦!”李保保回复:“我知道,是三班那个gay对不对!” 江瑜:“。” ——有被冒犯到。 “等等。”李同学终于反应过来:“鱼哥对不起,我绝对没有隐射您的意思……” 江瑜面无表情的掐灭了屏幕。 他闭上眼,靠着池壁开始神游。 这家山庄的泉眼不少,或许是为了做出特色,个别小池子做了药浴,他选的这个撒了小片的白牡丹,带着嫩绿色的萼,水面浮着细碎的黄蕊,树荫挡住了江瑜的头顶,只有正前方一小片阳光。 然后他的阳光就被挡住了。 江瑜睁开眼,欣喜的看见了第二只没熟的小龙虾。 陆留空也包的严严实实,还搭了条毛巾,连小臂都没有露,江瑜匆匆扫了一眼,得出了一个结论: 尺寸惊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自我唾弃道:“你在想什么玩意儿。”然后笑眯眯的拍拍旁边:“陆大经纪?过来一起啊。” ——大概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江瑜,他的棱角集中在下颚,所以俯视的时候线条格外柔和,尤其是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会显示出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明快来。 陆大经纪站在他面前,忽然伸出手,极快的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江瑜:“?” 陆留空的动作很轻,但是手指擦着发根,像是在撸一只猫,这让江瑜略有一点脊背发毛,他往后坐了一点,挥开陆留空的手,问:“你搞什么玩意儿?” 陆留空把手指摊到他面前:“你头发上沾了一片白牡丹。” “那也不可以动我的头。” 江瑜摊回水里,看着陆留空笑:“其实你头发上也有。” 陆留空于是侧过脸,将脑袋挪了过去,两个人靠的很近,头发丝蹭着江瑜的脸,有点痒。 “干,干嘛。”江瑜往后挪了一点,他莫名有点烦躁:“你靠那么近干嘛?” “想要你帮我拿下来。” 江瑜一窒,胡乱扒拉了一下,将花瓣拢在掌心,就去推陆留空的背:“好了好了,取下来了……好热,你离我远点。” 陆总可能也在不好意思,他嗯了一声,坐在了江瑜的对面,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了手机。 ——划来划去,啥也没看进去。 江瑜的手机app占了四个页面,他从左滑到右又从右滑到左,想点知乎点成了支付宝,想点贴吧点成了腾讯会议,然后又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看了十五秒,直到手机啪的一声锁屏,漆黑的面板上倒映出他自己的帅脸,才如梦初醒的缓过神。 他指间还捻着对方头上的那片牡丹,心想:“陆同学的头发意外的很软啊。” 大经纪人平常精英禁欲一丝不苟,头发都被乖顺的梳在脑后,但这里雾气重,细软的头发吸了水,就软乎乎的粘在额头上,让他那股不好亲近的气质消下去大半,江瑜恍恍惚惚的想:“他高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他打开通讯录,把陆大经纪四个字删了,然后改成【陆同学】。 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个字,改成了【小陆同学】。 江瑜心情忽然就变好了,他甚至想来一句:“小陆同学,请多关照哦。” ——然后他就想起来陆留空根本没留他的手机号。 于是他莫名其妙的有一点气了。 “喂。”他往陆留空那里泼了点水:“你要不记一个我的手机号呗。” 陆留空下意思的想说:“我记了。”,话冲到嘴边,他又猛的刹住了车,被呛的原地干咳两声,从嗓子眼挤出来一个:“好啊。” 江瑜被他吓了一跳:“……这,这么为难的吗?” 陆留空掏出手机:“没有,你报号码嘛。” 然后他装模做样的按来按去,手机举得高高的,确定旁边的人根本看不到,删掉了自己原来的【小朋友】,改成一板一眼的【江瑜】。 江瑜坐过来:“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陆留空把屏幕给他看。 “好没创意啊。”江瑜抱怨:“好歹我们先同学再同事,还在茫茫人海之中被一台计算机摇号摇到一起工作,这个备注好生疏。” 陆留空咳嗽一声:“那你觉得改什么好。” “改成……我想想。”他故意顿了顿,笑眯眯的提议:“江同学好了。” 陆留空改成【江同学】然后把手机给他看。 江瑜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陆留空掏出手机,盯着那个备注看了一会儿,也加了一个‘小’字。 他想:小江同学,这个备注也很好。 第28章 说道 这温泉山庄属于本地某个挺大的集团,有一座专属的高级饭店,他们在水里泡够了,就去岸上拿饭店免费提供的小零食。 事实上只有江瑜在吃,他钳了一个温泉煮鸡蛋,把蛋壳扒拉开,露出滑嫩嫩的蛋白,见陆留空没动,很好心的替他也剥了一个,推给他:“吃啊。” 陆留空一脸嫌弃的推开了碟子。 “行吧。”江瑜拍拍手:“你坐一会儿,我去旁边拿沙拉。” 然后在沙拉酱旁边,他看见了第三只没熟的小龙虾。 “贺阳?”江瑜看着他的背影:“你不去泡温泉,你在这儿干嘛?” 谁知道听见江瑜的声音,这小孩直接跳起来了。 他飞快的转回来,看见江瑜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哥,你也在。” “谁是你哥?别乱认啊。”江瑜有点稀奇:“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贺阳瞪大了眸子,“哥,你真的断片了?” 他跺脚:“呃,那天晚上在雍州塔,我差点被……你喝了好多的酒,总之,把我放了,然后,哎。” 这话说的模模糊糊,有那么一点引人误会,如果让江瑜连词成句,唯一解释的清楚的说法大概是: “那天晚上你在雍州塔喝了好多的酒,酒后乱性,然后我差点被你\/上\/了,最后你把我放了,最后我们结为兄弟。” ——什么东西? 好在他清楚的记得第二天早上被他八爪鱼一样抱着的是陆留空,总不能是睡过以后这两人原地置换了。 江瑜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我说不清楚。”贺阳把他拉过来:“你还记得那个男的吗?” 他说的是一个躺在池子里晒太阳的男人,带着个大墨镜,遮住了卤蛋似的光头,这人正在和身边的几个光膀子的男人聊天,江瑜看了眼,还真的有点眼熟。 联系贺阳刚刚说的话,他想起来了一点细节:“灌你酒的那个鸭舌帽?” 贺阳点头,脸煞白煞白的:“我刚刚一个人泡温泉,他们一群人来找我了。” 江瑜问:“那你和Alice说了吗?” 贺阳摇头,期期艾艾:“我……没敢说。” “行吧。”江瑜问:“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贺阳垂头丧气,像一只傻不拉几的阿拉斯加:“他看了我一眼,我就跳起来跑了。” “……先观察一下。”江瑜拍拍他的肩膀:“雍州附近度假的地方不多,这山庄有钱人常来,可能只是巧合,你如果不想和Alice说,就和大家呆在一起,千万别落单。” 接下来的时间,他注意了一下鸭舌帽,一直到晚上聚餐的时候,这人一直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带着他的兄弟晃悠,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们人不少,所以晚餐开了四小桌,江瑜吃到一半,喝酒的都喝嗨了,贺阳特意绕了两桌,专门给江瑜敬酒。 “哥。”他小小声:“以前真是对不起。” 江瑜意思意思到了点啤酒:“得了,小事。” 他正打算一口闷,杯壁还没碰到唇,横出来一只手,握着他的腕子,强硬的把杯子抢了过来。 陆留空冷着脸:“你还敢喝?上次胃疼的不是你?” 江瑜本想和他争辩两句,想到那个惨烈的早晨,瞬间就怂了,乖乖的接过陆大经纪丢过来的牛奶,讪笑:“经纪人不让喝啊,我以奶代酒了。” 他囤囤囤下去半杯,看见贺阳呆在那里,没有动。 贺阳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哥,你……不能喝酒?” 江瑜被他看的发毛,刚想摆手:“哪里哪里,一点没问题。” 就听陆留空冷笑道:“他?一杯就要进医院,你说能不能喝?” 气氛陡然古怪了起来。 贺阳一眨不眨的盯着江瑜,变成了狗狗眼。 江瑜心里一突:“救命。” 他这人倒也挺古怪的,平常帮个谁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别人一本正经的和他道谢,他就浑身不自在。 江瑜打了个哈哈,猛的推开桌子:“我去个洗手间,你们随意。”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饭店挺大,洗手间七拐八绕的,江瑜好容易找到了地方,打算在这里站两分钟再出去。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打黄扫非正在聊天打屁,恰好弹出一条李保保的哀嚎。 “苍天啊,说好先脱单的人是狗,你们一个两个浓眉大眼的怎么都背叛了革命!” ? “谁背叛革命了,我没脱单啊?”江瑜划进去:“张英才脱单了?” 张英才羞涩的回了句:“……嗯,是的鸭。” “我鸭你个头啊。”李保保:“天啊,英才你别这么说话,我要死了!!!” 江瑜看着张英才的头像,简直瞎了狗眼。 英才同学作为正统的游戏宅,头像很有规律,一般都是p社或者碧育那种,超大的独眼巨人或者钢铁舰船,刺客信条钢铁雄心反复横跳,但现在他换了一个美男45°仰望天空的小清新图像。 这美男还端着一杯奶茶,套着阿宝色滤镜,做作的对着镜头微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结石。 李保保:“什么玩意,你头像这鬼男的还没有鱼哥好看,换鱼哥的脸骗妹子不好吗?” “滚。”江瑜打字:“英才什么时候谈的,你祸害了谁家的妹子?” “一个想考研考到雍大来的学妹。”说起这个,张英才的手速都比以前快了,隔着屏幕都:“找我咨询导师的……嗨呀,回头约个饭。” “好啊,等你请客。”江瑜放下手机,抄起水洗了把脸,隐约中听见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温泉山庄消费高,属于半入会制度,现在没几个人吃饭,不太应该有一波一波来卫生间的情况。 他转身就走。 紧接着,一只手从旁边横出来,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推。 江瑜一个不稳,前额嘭的一下撞上了前面的墙壁,磕的他头晕眼花,手机甩出去老远。 那人乘着巨大冲击的间隙,胳膊横在了江瑜的喉咙,随后用力锁死了,呼吸直直的打在江瑜背上,混着一股子咯吱窝的汗味,恶心的让人想呕。 他略略回头,瞥见了一顶鸭舌帽。 “操。” 江瑜抬手,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个肘击,而后反手握住那人的胳膊,往旁边一带,结果那人两只手臂都缠了上来,江瑜许多年不曾打架,偏偏底子又虚的厉害,一时间居然没脱开,他抬臂想把人装出去,却显然低估了鸭舌帽的吨位,居然没推动。 紧接着,江瑜瞳孔骤然一缩。 视线里,一条白毛巾捂了过来,江瑜连忙屏住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点。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不可控制的放松了下来。 江瑜靠着墙滑到地上,咳嗽两声,鸭舌帽饶过他,把门关了。 “省点力气,这酒店隔音贼好,我兄弟在外头放了正在维修的牌子,没人进来。” 也不知道毛巾里到底是什么药,江瑜软的不行,肌肉也不受控制,颇有点半死不活的味道,他勉强挤了一个冷笑,“怎么,我公司的人就在外面。” “就在外面?”鸭舌帽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你倒是能说会道,那天叫我放过贺阳的时候说了什么,长乐太子?” 他骂了一声:“我找人问过了,你们长乐根本没有所谓的太子,你倒好,抬长乐来压我,害我丢脸,怎么?耍我好玩吗。” 江瑜冷静道:“就算太子是假的,我毕竟背靠长乐,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鸭舌帽道:“既然跟高层搭不上关系,长乐的小明星和其他地方的没什么分别,坏了贺阳那一场,你给我操一顿。” 他上下打量江瑜:“够漂亮,挺冷静,还是个高材生,你玩起来比贺阳带劲多了。” 江瑜道:“我\/操\/你妈。” 他现在确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勉强握到了旁边的扫把棍儿,挥也挥不动,眼见鸭舌帽都解到了他的裤头,腰部蛞蝓一般粘腻的触感爬上来,他一脚踹过去,听见了嘭的一身巨响。 他没有踢到鸭舌帽,但是冷风倒灌进来,门被人踹开了。 鸭舌帽:“操\/你\/妈谁放人进来……” 他抬眼,忽然一个哆嗦:“陆……” 他的下半句话梗在了喉咙里。 江瑜发誓,他从来不知道陆留空会打人,更不知道他打人那么狠。 他一言不发的路过江瑜,随手将衬衣挽到上臂——这姿势一点都不适合打人,更适合握住球杆,在绿茵茵的草地打一场高尔夫。 但他扯着领子把鸭舌帽拎起来的时候,挥拳的力度把江瑜吓了一跳,江瑜扶着墙站起来,忍不住道:“别打出事儿。” 陆留空把鸭舌帽甩到地上,回头问江瑜:“他为什么找你?” 江瑜隐去有关贺阳的细节,把前因后果大概说了。 “行。”陆留空道,“你出去等我一下。” 江瑜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提醒道:“这人貌似势力挺大,你处理的时候……小心报复一类的。” “报复?”陆留空重复了一遍,低头看向鸭舌帽:“这人敢吗?” “那你注意。”估摸着他们这种人处理这种事有自己的路数,江瑜摸着墙根:“我去外面等你。” 他合上门的瞬间,鸭舌帽颤颤巍巍的挤出一个假笑:“陆……陆总。” 陆留空半蹲下来:“都说长乐是有太子,你不是想打听太子的资料吗?” 他扶了扶眼镜,动作甚至算得上斯文,浑身都散发着高级知识分子的芬芳。 “来,今天我和你好好说道说道,长乐的太子是谁。” ——如同老师对着顽劣不堪的弟子循循善诱。 鸭舌帽险些厥过去。 第29章 我和我的经纪人 江瑜在旁边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没过两分钟,陆留空出来了。 “还能走吗?” “能,吸了两口三氯甲烷,不是什么大问题。”江瑜站起来:“里面那人怎么了?” “没事。”陆留空扶住他,轻飘飘道:“最多断了鼻梁骨吧。” ——最,多,断,了,鼻,梁,骨。 江瑜嘴角直抽。 陆留空扶眼镜:“怎么,你很惊讶?” “惊讶啊,我记得你高中不是三讲四美的品德少年吗?讲文明懂礼貌,你怎么也动手了……卧槽!” 江瑜和他贫着嘴,没看脚下,直接往旁边一倒,好在餐厅空座位很多,便摔倒了凳子上。 陆留空半蹲下来,确定他没有崴到,垂着眸子,冷不丁来了一句:“要抱吗?” 江瑜的第一反应是:“我一大老爷们……” 然后他忽然顿了顿。 陆大经纪此时半跪在地上,眉头皱起,从江瑜的角度,恰好能看见软软的发旋,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显出一股恰到好处的温和。 他可耻的咽了口唾沫,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要。” 陆留空一言不发,抄起江瑜的膝盖,像拎鸡崽那样把他抱了起来。 江瑜屏住了呼吸。 一直到他被放到床上,陆留空抖开被子,把他整个人埋在里面,江瑜都还是懵的。 陆留空说:“你睡一会儿?我下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江瑜弱弱:“好。” 陆留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好在走廊没人发现他顺拐。 江瑜则默默的蜷起来,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被子,心想:“我鬼迷了心窍吗?” 他打开手机,开始找他的狐朋狗友,略略描述了一下刚刚掉线的事情。 李保保:“我懂了,是不是那种交感神经兴奋,引起窦房结自律性升高,房室交界传递加快,心房肌收缩增强的感觉?” 江瑜感受了一下:“是……吧。” “是你个头啊是!” 李保保摔手机:“这他\/妈不就是心跳加速,谈恋爱了吗?刚刚还在那里和我说没脱单。” 他愤愤的打:“就我一个单生狗,这办事处没法呆了。” “诶。”江瑜连忙打字:“别乱说啊,我和陆留空没什么,很纯的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 “我说了是因为陆留空吗?”李保保悲愤。 江瑜:“……” 他有点心虚的关上了手机。 李保保还在锲而不舍的打:“不过鱼哥,我说真的,你这个我支持诶。” “你没觉得你遇见陆留空以后,好像变了嘛,就没有心里压那么多事儿的感觉。” “反正我觉得你开朗爱笑了。” 江瑜没看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陆留空敲了敲房门,给他送晚饭。 晚饭是西红柿鸡蛋面,清汤寡水,撒了把小葱,味道意外的不错。 “你们没走吗?” 按照计划他们,傍晚要去爬山,然后在山上呆一晚上,在帐篷里蹲日出。 “他们走了。” 江瑜一听就笑了:“那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啊?” 陆留空用手背试了试体温,理所当然道:“我留下来陪你。” 江瑜捂住脸,心说:“糟糕。” 虽然知道这是陆留空的工作,他还是可耻的完成了‘交感神经兴奋,引起窦房结自律性升高,房室交界传递加快,心房肌收缩’的全过程。 江瑜急需什么岔开话题,慌乱道:“嗯,听说这座山的日出是一绝,还能看见云海。” “你想去吗?”陆留空道:“如果明天你能四点起,我们赶得上日出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破晓,他们一人拄着一根登山杖,从温泉山庄往上爬。 这山坡度不大,石板路铺的平平整整,等江瑜他们到了山顶,其他人还在帐篷里睡的四仰八叉。 贺阳出来放水,看见他俩下了一跳,往江瑜面前一扑:“哥,你昨晚怎么喝着喝着人没啦?” 陆留空横手推开他:“不舒服。” “不舒服。”贺阳狐疑:“下午还好好的。” 然后他伸出手,要来够江瑜的额头。 陆留空接着拦:“我试过了,你离远一点。” 贺阳莫名其妙就很怕陆留空,他觉着江瑜这个经纪人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Alice那么温和,哦了一声走了,过了一会儿,撑着陆留空不在,他小声找江瑜抱怨。 “陆经纪好凶啊,你在他手下不好过吧?我问问Alice能不能把你搞过来啊?” 他后面的Alice:“……” ——小祖宗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凶?”江瑜想:“不凶啊,他人超好的。” 但面子上,他还是的附和:“嗯……” 话还没说完,他这里空了一片。 陆留空回来了。 江瑜笑眯眯:“为什么你一过来他们都跑了。” 陆留空面无表情:“因为我凶。” 他们在山顶巨大的岩石上坐下来,红日从云海的尽头升起,将视野染成浓稠的赤金,江瑜目送太阳升起,有一种难得的放松。 然后他划开手机,忽然看见了李保保那句话。 “真好啊。”他想:“我这么就那么幸运,恰好被摇给陆留空了呢?” 第二天,他们打道回府,该上班上班,该拍戏拍戏。 海报出来以后,江瑜涨了两个粉丝,趁着闲暇,他终于想起来上去看一眼。 陆留空问:“你会用吗?” 江瑜:“……我又不是山顶洞人。” “不会也不是山顶洞人。”陆留空道:“我就不太会。” “这样这样,然后这样。”江瑜把界面展示出来,他稍微有点社恐,也不知道发什么,就翻翻新粉列表。 毫无疑问,他这一波涨的大多是cp粉。 “哇。”江瑜感叹出声:“这是同人图吗?” 那张图打满了马赛克,在屏蔽的边缘反复横跳,江瑜有点心虚的划掉,还是被陆留空看了个正着。 他皱起眉头:“磕你和翟安的人很多吗?” “还……就还好吧。”江瑜莫名心虚:“剧情需要嘛。” 第二天,陆留空用内部关系看过了江瑜那部分的样片,强行给他看所谓的‘剧情需要’ 他们两个坐在放映室里,片子的后期还没做,陆留空面无表情的拖进度条。 “我警告你。”屏幕上,江瑜一条腿架在凳子上,把翟安怼在中间:“你少管我。” 翟安皱眉:“我不管你,谁管你?” ……好gay啊。 他默默的看完了自己的出场部分,陆留空问:“李导发了信息,说前期宣发,让你和翟安互个动,算是稍微炒一下cp,你怎么看?” 江瑜:“这个听李导的吧,我全程配合剧组……” 他在陆留空眯起的眼睛中,把这句话吞回去了。 陆留空说:“其实我问过了,可以炒cp,如今国内炒cp确实是走红的路数之一,但你不要和翟安炒。” “为什么?” “因为翟安成名已久,你莫名其妙的贴上去,百分百会被黑,被骂吸血一类的。” 江瑜根本没什么概念,他一个小糊咖还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陆留空说是他就点头,于是问:“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留空道:“我听说贺阳接了个综艺,和他竞争,你也接个综艺。” 江瑜心想:“……我和贺阳炒cp?” 他老大个不愿意。 然后陆留空把策划递给江瑜,江瑜看了一眼,愣住了。 那档综艺叫:“我和我的经纪人。” 江瑜不可思议的抬头:“你那么忙,有空陪我……” 陆留空语调平平:“我不是圈里人,加上我们的劳务关系,随时可以解绑,安全。加上炒cp有一定的颜值要求,我俩还比较优越,非常的合适。” ……我和陆留空炒cp? 江瑜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他深怕陆留空后悔,一口答应。 “好的。”陆留空收起文件:“下个礼拜外景。” 江瑜点头。 “咳。”陆留空咳嗽一声:“既然要炒cp,我们练习一下?” “怎么练习?” 陆留空抬起脸,和江瑜的视线撞在一起,又飘忽的挪开,他们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一起噗嗤的笑出了声。 “很好”陆留空喉结微颤:“我觉得我们要保持这种状态。” 江瑜笑眯眯:“我觉得不行。” 他胆子猛的变大,直接上手扯陆留空的袖子:“既然要炒cp,现在起就要习惯对方的生活节奏,现在我们还是太生疏了。” “听李保保说开了新的餐厅很好吃,你去陪我吃河虾墨鱼仔。” “嗯。” 他点开手机想查,又触电似的关上,上面赫然是黄依发来的一行字。 “你很介意翟安的cp啊?这个堵不了的,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自己炒一对,压过他,就看不见了。” 陆留空觉着这个方法甚好。 第30章 作业事变 江瑜第一次上综艺,还有点紧张。 他和陆留空属于客场嘉宾,一上来先有一个热身的自我介绍,而后是一个判断默契的答题考试,就是关于对方的一些题,回答好写在题板上,翻过来看对了多少。 “哎。”江瑜半真半假的和主持小姐姐抱怨:“我和陆留空刚签的约,满打满算合作了两个月,万一全错不要怪我们啊。” 主持小姐姐就笑:“没事,你们不会是第一队全错的。上一期,你们同公司的贺阳,也是一个没答上来。” 江瑜和陆留空同时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相处两个月,全错,贺阳和Alice也是人才。 “那样好丢脸。”江瑜抱着题板,弯着眼睛,抬眸看主持人:“到时候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陆留空伸手,一把把他的脑袋按下去:“答你的,不可能全错。” 不知道是不是炒cp的原因,他揉江瑜的头发越揉越顺手,就像在给一只猫顺毛,江瑜一开始有点炸,后来就习惯了,但这是镜头前,他一脸不满的打开陆留空的手,凶了一句:“你干嘛呀!” 陆留空面无表情:“顺手。” 江瑜险些又炸了。 “哦?”主持人小姐姐笑:“看了这一对艺人和经纪人关系很好嘛。” 陆留空咳嗽一声,江瑜道:“还可以吧。” “那么请听题哟,陆经纪最喜欢的歌是什么?” 第一题,陆留空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 倒是江瑜下笔如有神,片刻后,他们一翻题板,写的都是:“古典音乐”。 “哇。”主持小姐姐很给面子的捧了一下:“想不到陆经纪的爱好如此高雅呢。” “可不是。”江瑜插\/进来:“一般人坐车不都听什么土味dj,或者摇滚一类的嘛?他车里放收藏级古典音乐大碟,还不让我碰。” 陆留空:“……” 小姐姐:“原来车载碟片还有收藏级的呀。” 陆留空:“…………” 他慌了。 好在他们很快岔开话题:“请问江瑜最讨厌喝什么?” 两人一起亮题板:“酒。” “陆经纪最喜欢喝的呢?” 陆留空亮题板:“茶。”。 江瑜写的更细致一点:“明前龙井。” “所以是明前龙井吗?”主持人问。 陆留空点头,看向江瑜:“你怎么知道?我那里有六七种茶。” 可能富贵人家的生活就是这么的讲究,陆留空龟毛到了极点,什么龙井毛峰碧螺春,粗陶细瓷玻璃罐,分的好好的,搞得江瑜这种喝不出茶味的也能分出区别了。 江瑜接:“因为明前龙井的罐子空的最快啊。” “等等。”主持人**来:“江瑜怎么知道明前龙井的罐子空的最快?” 江瑜本想说,“陆留空每次泡茶都给我留一半,我知道他拿的什么。”但这样未免太刻意了,于是他笑笑,说:“我会拿陆留空的茶喝。” 其他嘉宾一片嘘声。 “好的。”主持人看了一眼流程表:“刚刚好我们接下来一个游戏与茶有关,也祝两位好运了。” 接下来的问题平平无奇,江瑜惊讶的发现他们基本全对,直到最后一题。 “知道自己在对方手机里的备注吗?” 这一次,江瑜和陆留空的手一起颤抖了,达成了和谐统一的共振。 江瑜心道:“卧槽,我和陆留空说备注的是陆同学,我该怎么解释我前面加了个小?” 陆留空想的是:“江瑜叫我备注的是江同学,我擅自加了个小,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他们一起亮题板。 一笔一划,端庄肃穆的三个大字:不知道。 ——从书法的角度分析,连结尾的句号都那么的笔画清晰,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正圆,充分表现了两位对此答案的认同,展示了两人坚定不移的信念。 节目组显然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两人,将备注展示出来以后,江瑜在窒息的氛围里率先抢白:“之所以有个小,是因为我比陆留空大,他是个弟弟。” “……论年纪,我比你大。”陆留空扶额。 主持人显然也惊了一下:“所以两位是同学吗?” “是啊。”江瑜道:“高中同学,前后桌,我还抄他作业的那种。” “其实大学也是同学。”陆留空扶着他银白色的眼镜,慢条斯理的补充。 江瑜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我因为成绩太好,跳了一级,大四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回到了雍州大学,无论在什么方面,我都比你大,所以……” 陆留空顿了顿,看向江瑜,平平道:“叫学长。” 江瑜:“???”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我跳了一级。”陆留空重复,眸子里藏着一丝笑意:“从大学同学的角度而言,你,应该要叫我学长。” 江瑜:“?????” 他的一条眉毛高高的挑起来,嘴角扯在一边,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若不是还在摄像机底下,他真想骂上一句:“我学你个头。” “那很巧了。”主持人接茬:“两位坐前后桌的时候,有想到今后会成为艺人和经纪人吗?” “不会啊。”江瑜道:“我俩都是跨界,跨马里亚纳海沟的那种跨界,完全没想到还有合作的机会。” “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呢。”主持人点头:“两位高中时代就是好朋友了吗?” “鬼哦。”江瑜心想:“我们关系差着呢。” 但是陆留空说:“还挺好的。” 他表情波澜不惊,很真情实感的样子。 江瑜给他的演技跪了。 主持人又问:“两位高中时代,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江瑜第一反应,就是他高三抄陆留空作业那件事。 本来抄作业嘛,就是常规操作,江瑜压根不记得他抄了多少次了,而且因为他在班上傲视群雄的超然地位,完全不缺小弟给他送作业,然而他抄了那么多次都没问题,第一次抄陆留空那次偏偏出了岔子。 江瑜那段时间已经吊儿郎当了一阵子,又换了一个班主任,新班主任和江瑜相看两厌,根本懒的管他,收了作业就叫他去走廊罚站。而陆留空当时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老师的心头宝,独苗苗,生怕江瑜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太好的影响,就叫了他去办公室问话。 本来按江瑜的想法,老师会把好学生怎么办?无非是不痛不痒的骂两句,轻飘飘的嘱咐一下:“和江瑜划清界限,别让他影响你。”,然后陆留空点个头,保证两句,就完了,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老班在办公室的咆哮走廊都听的见,还打电话把陆留空他妈叫来了。 他妈妈显的很憔悴,穿个白裙子,远远看着和游魂一样,手里拿着个有划痕的lv包,三个人在办公室待了一节课,期间班主任和他妈吼吼叫叫,骂骂咧咧听不清说了什么,数落了整整一节课,才把陆留空放出来。 陆留空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他一言不发的走过来,脸上也有印子,像是被谁甩了耳光。 “你怎么了。”江瑜有点惊讶,陆留空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红痕张牙舞爪的印上去,看着怪不舒服的:“因为我抄你作业?他们打了你吗?” 然后他伸出手,想碰一下那块印子。 陆留空挥开了他的手。 “好吧,我不碰你了。” 江瑜缩回手,他难得看陆留空这个表情,一时间有点慌:“是因为我吗?那对不起啊。” 陆留空说:“不是。” 他似乎尽量想让声音平稳,可惜还是有点抖。 还没等到江瑜找陆留空搭话,问清原委,班主任出来了,顶着黑炭一样的脸色数落陆留空:“看看你这两次考试滑了多少,你再给他抄,还要滑。” 其实也没滑,还是全校第一,只不过上一次月考比第二高了三十,这一次只高了十分。 江瑜老大不乐意:“你问清楚再骂好吧?谁说陆留空给我抄的,我抢了他的作业好吧?我坐他前面,抢他作业抄还不容易?” 老班斜了他一眼:“和你说话了?” 江瑜冷笑一声:“怎么?看我不好欺负,就逮着好学生骂啊?抄作业的是我,你要骂也骂我啊。” 老班也冷笑:“你知道我没问清楚?就是他想给你抄的。” 江瑜心说“:想个屁,老子抢的”,但是陆留空碰了碰他的肩,摇了摇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是,就是我想给江瑜抄的。” 江瑜:“……” 他心说:“你是个鬼啊,看这傻\/叉老班把孩子骂成啥样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行吧。”江瑜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陆留空说:“不是你的原因。” 江瑜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又大约过了十分钟,陆妈妈也出来了。 她脸色不太好,动作像是在梦游,扫了陆留空一眼,把他带到拐角,江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大约和老班说的不是一个事儿,他只知道陆留空回来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 江瑜试探性的把手放他肩膀上,这次没被挥开。 但是这个安慰性质的动作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隔着一层校服,手底下的肌肉隐隐颤抖着,陆留空明明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江瑜却觉着他现在特别难受,像是把洪潮般的情绪强行锁在了肌肉和骨骼之中,每一个细胞都包裹着尖锐的哀鸣,牵扯的五脏都在痉挛。 这让江瑜有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陆留空是一个要人关心的小朋友,而他是小朋友依赖的家长,没人安慰的时候小朋友还能故作镇定,家长在身边,他就忍不住难过委屈了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慢慢的贴在了陆留空的脊背上。 “对不起。”江瑜说:“我不知道会这样,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陆留空沉默着摇摇头。 然后他和江瑜一起罚站,罚着罚着,就靠着墙,抱膝滑到地上。 江瑜碰了碰他的胳膊,没拽动,看清了校服上一块深色的印记。 像是哭了。 江瑜差点吓得心肌梗死。 他在心里哀嚎:“我特么就抄个作业而已,不至于吧?什么情况啊?” 他们背后就是教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从窗户探脑袋出来,江瑜按着他们的头把他们塞回去,骂道:“好好上课,看你\/妈啊。” 然后他找同学要了餐巾纸,站在那里给陆留空递了一节课的餐巾纸。 奇怪的是,陆留空当时都难过成那样了,倒没有迁怒江瑜这个罪魁祸首,江瑜给一张他用一张,江瑜不给他就一动不动。 但不得不说,这是江瑜跌宕起伏的高中生涯种最刺激的一幕,从其以后,江瑜对陆留空的作业敬而远之,畏惧程度堪比紧箍咒与之孙悟空,宁愿交空的也不抄他的。 经此一役,江瑜单方面觉得两人已经决裂了,纯纯的抄作业情谊再也回不到当初,更巧的是,当时正好是4月一日愚人节。 史称:四一作业事变。 第31章 茶馆大爷 答题结束,主持人一开分数板,二十道题他们对了十九,整整九十五分,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 主持人小姐姐白眼:“刚刚上来的时候,谁说只合作了两个月,什么都不知道的?” “诶。”江瑜无辜脸:“那是你们的题太简单了。” 陆留空点头。 “好啊,有勇气!”小姐姐佯怒:“下次就该让你们做相性一百问,看看还简不简单!” 她气势汹汹,江瑜却半懂不懂,这显然触及到了小江同学的知识盲区,他懵懂的问:“哈?” 陆留空扶住了额头。 玩过了热身部分,接下来就是主菜了,主持人将另外三队经纪人和艺人请上台前,几人握了个手,某个江瑜还算眼熟的艺人凑过来,问:“你俩哪个是经纪人?” 他比江瑜矮一截,江瑜低头一看名牌,鲁皮皮,还挺有个性。 “我是艺人。”江瑜小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经纪人好看的可以出道了?” “嗨。”鲁皮皮也小声:“终于见到和我一样悲惨的老弟了……你看我的经纪人。” 江瑜一瞄,鲁皮皮的经纪人目测有一米九,手插\/在裤袋里,贝雷帽高马尾,长发及腰气质独特,有点像画室里钻研卡拉瓦乔风格的艺术家。 “我又矮,他又高又好看,我们出去谁信我是艺人,我是他丫鬟差不多。”鲁皮皮抱怨。 “有几期打光不好,我和他走一起,他的手放我头上,那个剪影就像长发美人提着个夜壶……” 他还怕江瑜听不懂,认真的给人解释:“我是说,我的头就像夜壶。” 江瑜:“……” 何等清新脱俗的比喻。 此时主持人刚好解说完了规则,也挺简单,大概就是每个组抽一个两人场景描述,这些描述正常一点的比如,比如‘御花园散步的皇后和爱慕她的太监’,不正常一点的比如‘钓鱼的圣地亚哥和他钓的鱼’等等,而艺人和经纪人默契较高的可以先抽。 而接下来的环节,他们可以通过赢得游戏拿到道具,比如皇后的旗头和太监的帽子,圣地亚哥的渔船等等,然后借助道具尽可能还原这个描述,还原后拍照,拿到照片后合理化图片中的一些bug,比如皇后娘娘的AJ运动鞋,能自圆其说的那组获胜。 很显然,道具越充分,bug越少,还原起来越轻松。 助手递上签筒,主持人抱着盒子,在导演的指示下开口,问:“今天新来的嘉宾打出了默契最高分,有没有想要重来一遍的,看看有没有比以前默契的?” 鲁皮皮悍然出列。 他成功树立了反面典型。 “请问经纪人爱吃的水果?” 经纪人:“除了榴莲都爱” 鲁皮皮翻题板:“榴莲。” “请问经纪人喜欢甜点吗?” 鲁皮皮斩钉截铁:“没见他吃过,不喜欢。” 经纪人翻题板:“超喜欢。” “……” 江瑜和陆留空说:“原来这才是正常水平吗?” 陆留空还没来得及说话,主持人插\/进来:“对啊,这就是正常水平。” 她看看江瑜,又看看陆留空:“好奇怪,为什么你们那么熟练啊?” 陆留空顿了顿,僵硬的移开视线,开始望天。 江瑜打了个哈哈,笑:“或许是默契吧。” 那边鲁皮皮一通操作打完,成功赢得鸭蛋一枚,主持人将盒子抱给江瑜,示意他最先抽。 江瑜的手气向来不太好,狼人杀十把狼人不说,UNO更是打出过连加三十二张的狂野战绩,他推推陆留空:“你来。” 但是陆留空一抓,江瑜就后悔了。 ‘茶馆大爷和听茶馆大爷吹牛的卖报小二。’ “什么玩意儿。”江瑜扶额:“你们节目组说下面和茶有关,合着就是这个?” 小姐姐点头。 江瑜问陆留空:“得了,你要茶馆大爷还是卖报小二?” 陆留空盯着题板看了很久…… 他迟疑的说:“茶馆大爷。” 江瑜随口:“为什么?” 陆留空:“因为他大。” 江瑜:“???” ——合着江瑜说了句年纪小,陆留空记到了现在? 他不可思议:“你怎么那么记仇?” 陆留空推眼镜,居然点了点头:“嗯,记。” 江瑜:“……” 随着最后一个人抽完,鲁皮皮那边传来了哀嚎。 “一米九的,体脂率11.5%的,拳打坤宁宫脚踩太和殿的皇后。”鲁皮皮指他的经纪人,然后指自己:“一米七的,可怜弱小无助的太监,我爱慕她?” 大家笑作一团。 这个时候,角落里悠悠的飘来了一句问话。 “你俩默契明明是零分,你为啥记得他的体脂率?” 第32章 水汽 “你俩默契明明是零分,你为啥记得他的体脂率啊?” 场上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就……”鲁皮皮挠头:“你知道,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腹肌。” 底下的粉丝笑成一片。 主要是他本来就不是主打腹肌,健身那一款的,他个子小,粉丝喜欢叫他弟弟,会尝试投喂他,甚至于他肉肉的小肚子也上过热搜。 “哈哈哈。”主持人连忙插\/进来:“时间紧张,让我们开始第一轮游戏吧。” 第一轮是常见的你画我猜,就是题目异常刁钻,江瑜展现了他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画技。 画面上是个火柴小人,头顶一块板,云朵从板子后面悠悠飘过。 “这什么……”陆留空推眼镜,怀疑他的眼镜度数又加深了。 江瑜提笔,又在天上加了个人,凭借着后面一圈放射状佛光,陆留空勉强看出这是个菩萨。 他乱答:“求神拜佛?长斋礼佛?纶音佛语?菩萨低眉?……” 答案是梵蒂冈。 江瑜恨铁不成钢:“菩萨,神,上面这个是神,底下这个人就是凡人啊,凡人头上顶钢板,不就是梵蒂冈吗?” 所有的嘉宾都满脸问号。 ——如此创新又不失严谨的表达,完美而贴合的逻辑,真不愧是喜欢天马行空剑走偏锋的江瑜。 陆留空:“……” 他佛了。 最后四组嘉宾中,他们混了一个第三名。 新奇的是,皇后娘娘和仰慕他的小太监爆发了惊人的默契,摘得头魁。 主持人按对应名次给他们拿上道具。 第一名的皇后娘娘和小太监拿到了应景的旗头和巧士冠,第二名的渔夫和鱼拿到了不怎么应景的玩具钓竿和鱼饲料,喝茶大爷和卖报小二拿到了…… 墨镜和二胡。 江瑜:“……这是cos喝茶大爷和卖报小二?我以为是乞讨的瞎子阿炳。” 他把墨镜和二胡都丢给陆留空,参加第二个游戏。 第二把有点考平衡,走过关卡看谁先掉水里,江瑜的平衡真不怎么样,没几下就掉下去了,然后扑腾扑腾,游到了泳池边上。 陆留空抱着胳膊在岸上看戏。 江瑜左看看右看看,赛场战况正激,没人关注他这边,就凶陆留空:“喂,拉我上去。” 陆留空在池子边半蹲下来,伸出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他咳嗽一声,挪开了手。 江瑜看着他就来气,他现在浑身湿透,陆留空却衣冠楚楚。这人刚刚脱了西装,连镜链都平平整整的垂在白衬衫上。而且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居然左顾右盼的不知道看什么。 “喂!”江瑜恶向胆边生,扬水泼了他一下:“拉我上去。” “不。” 陆留空摇头:“除非你承认我比你大。” 江瑜:“?” “我不是弟弟。”陆留空强调:“是哥哥。” 江瑜:“……” “什么玩意儿你记仇到现在?”他不可思议:“陆留空你是幼稚鬼吗?” 陆留空东看看西看看,就不说话。 “好好好。”江瑜怕了他:“你比我大,行了吧?陆大经纪行行好,能不能拉我上去?” 陆留空握住他的手,却没有拉:“那我是不是你的学长?” 江瑜:“……” 他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学长学长。” “那你叫一声。” “?” 陆留空半跪在水池边看着他:“不叫学长,叫哥哥也可以。” 江瑜满脸黑线,从同学到学长,再到哥哥,陆大经纪总是莫名的执着年龄问题,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比谁的小红花大。 ——啊呸,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他成熟。 这称呼实在羞耻感爆棚,江瑜悲愤:“你想得美。” 他孤独的游了一个大圈,绕到了角落有台阶的地方,湿漉漉的爬上来了。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毯子,江瑜披着,坐的离陆留空远远的。 陆留空取了一块毛巾,绕到江瑜后面,不由分说的一包,隔着毛巾替他擦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将发丝全部笼上去,像是在给掉毛的大猫整理毛毛。 江瑜过电似的一颤。 毛茸茸的毛巾吸干水分,服服帖帖的擦过额头,实在很舒服。但他浑身都不自在,头皮那一块算是比较敏感的地方,江瑜以前去发廊洗头的时候,不但全身起鸡皮疙瘩,腰眼也酸软成一片,现在想到这么做的人是陆留空,他就更不自在,几乎软倒在椅子上了了。 “干嘛。”他语气有点恼怒,但中气不足,颇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伸手就去捉陆留空的手指,结果隔着雪白的毛巾,堪堪触碰到陆留空的指节,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江瑜小声说:“在录节目,你干嘛?” 陆留空道:“就是因为在录节目,我们炒cp,这个动作不算过界的。”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就像是随意的在交代一件不那么重要的工作。 江瑜听着他冷淡的语气,怂怂的哦了一声。 ——他忽然有一点很小的难过。 这难过是毫无道理的,横冲直撞的突然涌现出来,就像是小朋友闹脾气,情绪来的又快又急,过了两个钟头,可能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了。 但江瑜不是小朋友,他也不会发脾气。他只是坐在哪里,脊背绷直,好让陆留空擦的更顺手,即使他觉得不那么舒服。 江瑜想:“正常嘛,陆大经纪工作狂,他说了要炒cp,肯定会尽力去做,而且可能这方面他比较有经验,我配合就好了。” 然后他们就没有了交流,江瑜不说话,陆留空也不说话,他温柔的绞干净最后一丝水汽,揉了揉他的头发,确定干湿合适,他的小江同学不会被吹感冒,就收了手。 “好了。”他愉快的说。 第33章 好人卡 这一把,江瑜他们喜获倒数第一。 不过好像没什么人在乎。 陆留空的重点在:“你是不是有点怕水啊?” “有点。”江瑜道:“那个池子太深了。” 因为有从平衡杆上掉下来的环节,怕有人摔伤,池壁设计的很高,水可以没过头。 陆留空道:“泡温泉的时候没见你怕。” 江瑜哂笑:“温泉又淹不死人。” 他这么说着,还有点小惆怅,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以前说黄段子都脸红的小陆同学成了优雅矜贵的成功人士,能面不改色的炒cp,他这个校霸倒是又怕水又怕鬼的,看个恐怖片还要和人一起睡觉才睡得着,混的稀里糊涂,全靠陆留空接济。 江瑜看了看身边铁面无私的工作狂,心想:“还是抱膝在走廊哭的那个小陆同学可爱一点。” 接下来的两把,江瑜陆留空发挥稳定,蝉联第一,可惜是倒数的,倒是鲁皮皮和他的经纪人稳坐头把交椅,展现了惊人的默契。 比如水上关卡的时候,鲁皮皮掉下来,他经纪人长臂一捞,顺顺当当的接住了人。再比如你画我猜,那边还没画完,这边答案都出来了,但当分数到了第一以后,鲁皮皮就开始演,这个也猜不出来那个也猜不出来。 可能人变弯了就会觉醒天赋异能,江瑜头顶的探gay雷达蠢蠢欲动,他走过去勾搭上鲁皮皮的肩,和他叽里呱啦,余光注意着他经纪人的动静。 那个经纪人隐隐一挑眉,目光有些不善。 陆留空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隔绝了两人的视线。但等江瑜和鲁皮皮扯完,回头去看他们的时候,空气中隐隐的火药味已经没了,两人反而特别友好的样子。 事后江瑜拿这件事去问李保保,李保保说:“这大概是受之间的姐妹情深,和攻之间的惺惺相惜。” 然后他趁江瑜还没看见,光速撤回。 等这边录制结束,已经半夜两点钟了,陆留空开车带江瑜回家。 江瑜在车上昏昏欲睡,打了两个小喷嚏,陆留空将大衣劈头盖脸的往他头上一罩,忍不住道:“你体质好差。” 岂止是差,他今天在冷水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半夜翻了半宿没睡着,手脚都是冰凉的。 陆留空一向浅眠,在半夜四点被隔壁的喷嚏弄醒以后,他试探的给江瑜发消息:“睡不着?” 江瑜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有点冷。” 两秒钟,屏幕闪出来:“那你过来。” 江瑜毫不客气的一个饿虎扑食,扒拉进了陆留空的被子。 陆大经纪睡的暖洋洋的,热气骤然给江瑜分走了一半,也不见恼,捻了一点江瑜的头发,揉了揉发根,问:“我擦干净了,你怎么还感冒了?” 江瑜迷迷糊糊:“因为我体弱多病。” 然后他一翻身,小腹贴在陆留空的侧腰,窝着睡着了。 第二天,江瑜一睁眼,已经中午了。 他摸了摸手机,陆留空说有应酬,电饭煲煮了粥,要他自己吃,倒是打黄扫非办事处又是99+的消息,江瑜点进去一看,张英才正好说要把女朋友带出来给他们看看。 “好啊。”江瑜打字:“聚个会吃一餐?我见见弟妹。” 李保保:“快,英才,鱼哥见弟妹,我见见儿媳。” “什么玩意儿占我们便宜。”江瑜捏着太阳穴:“小心我和英才揍你。” 很奇怪的是,张英才一句话都没回。 说起来张英才平常电脑游戏打的最多,手速也是最快的,很少见半天不回复的时候,江瑜哎了一声:“得了保保,人家陪女朋友,我们跪安算了。” 他正打算关机下线,那边弹出来一条消息。 “诶,鱼哥。” 张英才半天弹一条,像是删了又改。 “等一下。” “你是有什么事吗?”江瑜有点奇怪:“怎么吞吞吐吐的。” “哎,也没什么大事儿。” 张英才打:“就是,上次雍州塔的那张卡,还在吗?” 江瑜:“?” 他问:“还给陆留空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英才火速回复:“不在就算了。”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想着大家都在雍大读书,最后他们还是敲定了一家学校门口的餐厅。 结果等江瑜傍晚打车过去,只看见了餐厅门口的李保保。 他一个人占了个包间,百无聊赖的打连连看,桌面上堆了五六个菜,没人动筷子。 “英才呢?”江瑜坐下来:“还没来?” “不来了。”李保保站起来,把炸鸡往江瑜面前一放,“说是女朋友咋……哎,反正就没空,英才语速太快了,我也没听清。” 江瑜只能道:“行,那我们吃。” 他们各自无言,扒拉了两口,李保保一摔筷子:“诶,鱼哥,我说真的,英才那女朋友,我觉得不怎么样。” 江瑜一顿:“……没见过,倒也不好说。” “别的我就不说了,鱼哥你肯定心里有数。” 李保保啧了一声。 “上午张英才找你要雍州塔的卡,你不觉得非常不对吗?” 江瑜:“……” 他叹气:“没见过,我真的没法说。” 李保保坐过来:“不是,刚认识两个礼拜,就去吃雍州塔,那饭钱都是按万算的,张英才还没卡,还要借你的卡,鱼哥,你真的觉得这合适吗?” “我也没卡。”江瑜揉眉心:“说不定是英才高兴了,想显摆一下呢?” “不可能。”李保保皱眉:“张英才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他又不是我,死皮赖脸的,他和鱼哥你一个性格,最讨厌欠别人东西,你看他上午否认的那个速度,如果不是实在被问的没办法了,他根本不会和你提这件事,他既然和你提了,肯定是对方逼的很紧。” 确实,大一张英才有次勒紧裤腰带买了个机械键盘,啃了两个礼拜馒头,都没找室友借钱。 江瑜提壶的手一顿:“你最近见过英才吗?” “没有。”李保保烦躁:“最近张英才刚好完成了个小项目,实验室都去的少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他抱怨:“别的没什么,他第一次谈恋爱,我怕这傻\/逼瞎啊。” 江瑜道:“瞎不瞎现在判断不了,再观察观察……我们约英才出来问问。” “也只能观察。”李保保抓头发:“我总不能冲上去叫张英才分手吧?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儿,我问多了,那张英才还以为我酸他呢,里外不是人嘛。” 他越说越抑郁,最后叫来服务员:“来点酒。” 江瑜不能喝,李保保自己开了瓶白的。 他其实不太能喝,喝了两口就开始上头,拉着江瑜的胳膊就开始和他忆当年。 江瑜抢他杯子:“别喝了。” 李保保推开他:“难得一次,难得一次。” 他顶着个大红脸,也不知是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鱼哥,真的,虽然你也谈恋爱,但我一点都不担心。” 江瑜夹菜的手一顿。 他把李保保按在座位上:“醉了吧,我去隔壁药店买点醒酒的。” “没醉。”李保保扯住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瑜没办法,被他扯的坐下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担心你谈恋爱啊。” “好好好。”江瑜不和醉鬼计较:“为什么不担心我?” 李保保打了个酒嗝,伸出一根手指,在江瑜面前缓缓比划了一下:“因为陆留空是一个好人。” 江瑜:“……” 你的兄弟给你的经纪人发了一张好人卡,这话这么说? 他浑身都不自在,险些管李保保叫哥,燥的不行:“这哪跟哪啊……” 他再次把李保保按下去:“你坐着,我给你拿水。” “不喝水,哥。”李保保把他拖回来:“哥,真的,张英才那傻\/逼,你看人比他准多了。” 现在没人吃菜了,浪费了大半,江瑜转头结账,李保保不想回宿舍,两个人就围着校内一条脏兮兮的人工河瞎绕,绕累了,他们往人工长椅上一睡。 这一块原来坐的都是来湖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他俩鸠占鹊巢,一动不动的摊在那里望天,坐的还挺舒服。 过了一会儿,李保保懒洋洋的说:“哥,我真的佩服你,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心智是断档的。” 江瑜莫名其妙:“怎么说?” 李保保伸出三根指头:“就,张英才,小学\/鸡,就晓得打游戏,人情世故一塌糊涂,傻\/逼一个。” 江瑜:“……” “我,研究僧,既现实,也理想。” 他拍了拍江瑜的背:“哥,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那种阅历丰富,历经沧桑,风烛残年,垂垂老矣……” “停停停。”江瑜满脸黑线,“闭嘴吧你。” “好好好。”李保保道:“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辍学以前,一直去学校免费的辅导中心做心理辅导。” “……对。” “那后来你出了学校,复诊过吗?” 江瑜不说话。 李保保仰头看他:“那你有接着找医生吗?” 江瑜:“……” 他把李保保按回座位:“我那时已经好了,我不需要。” 第34章 二合一章(从这开始倒) 江瑜把李保保拖回了寝室,转头去了张英才那个组团,敲了敲门,果然没人。 他又在组团门口的靠椅上坐了一下,陆留空给他发了条短信。 “吃饭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带东西?” “不用,我和李保保在外面吃了。” “你在雍州大学?” 江瑜打字:“是啊。” “那你等我一下,我刚好路过雍州大学。” 雍州大学东门正对一条大马路,是城市干线之一,四通八达的,门口立了个公交车站,江瑜和陆留空说过以后,就混在一群学生中间等人。 因为是和李保保出来吃饭,他衬衣牛仔裤,混在学生中间,一点都不突兀。 结果等着等着,他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这不江瑜吗?好久不见你了。” 江瑜转过身,见到来人时,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班长,好久不见。” 来人名叫席景同,和江瑜素来不太对付。 “早不是你班长了。”席景同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在这?考了雍大的研究生?” 还不待江瑜说话,他又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来找朋友的,对吧?” 他勾着江瑜的肩膀,嬉皮笑脸道:“讲道理,你是辍学了的吧,应该没资格考雍大研究生?” 江瑜甩开他,皮笑肉不笑:“不劳挂心。” “席哥啊。”席景同的几个混子朋友看过来,“这个是谁?” “江瑜,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死倔的,认识吧?” “哦哦哦,认识认识。”他们对视一眼,立马抹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就是被席哥你卡了的那位嘛。” 席景同此人家里有点小背景,有个姑父是学校行政领导一类的,算得上富贵。 他和江瑜本来不熟,就是大一的时候追班上一姑娘没追上,觉得被落了面子,明里暗里骚扰人家,某天江瑜去图书馆过小树林刚好看见了他动手动脚,劝没劝动,干脆上去打了一架。 席景同标准一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和江瑜压根不是一个段位,被打的鼻子留血,回去就找人卡了江瑜的奖学金,两人的梁子算结下了。 高中的时候大家清一色的校服校裤,看不出什么,到了大学,江瑜是第一次直面来源于经济条件的狰狞的恶意。席景同有意揭他的短,每次班上搞聚餐一类的活动,指名道姓的叫江瑜,江瑜从来不去,久而久之,颇有一点被排挤在了集体外的感觉。 “哟,不是我说,你也工作三四年了吧?”席景同看着他的衣服:“啧,没一件名牌,穿的有点穷酸啊。” 他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都是同学,江瑜我真的要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性格,到社会上混不开的,油滑一点,别事事抢着出头。” 江瑜道:“滚吧。” “我是在教你,我不和你说,以后社会也会教你。” 席景同和他的朋友凑上来,把江瑜围在中间:“诶你说,你要是当时拿到了那笔奖学金,是不是不用退学了?” “得了。”江瑜一根手指抵住他:“别在这儿逼逼,我混的不差。” “真的?混的不差?” 席景同一挑眉,他的跟班立马围上来捧臭脚:“我看着衣着不太行。” “席哥,他全身还没有你的表贵。” 江瑜懒的和他们计较。 正好,手机响了三下。 陆留空醇厚的声音传来:“我到路口了,你在哪儿?” 江瑜问:“我在公交站哪里,好停车吗?” “不好停,你往前走两步。” 江瑜从人群里挤出去:“行,马上来。” “别走啊。”席景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高声:“有车来接你?什么车啊?面包车……” 他的嗓音卡在喉咙里。 那是一辆铁灰色的阿斯顿马丁。 流线型的车身,扁菱形车灯下巨大的排气孔就如同异兽发达的臼齿,漆黑的轮胎中偏有一根艳红的钢骨,当它飞速旋转起来的时候,便激起悱恻的残影。 “江瑜,合着时包养啊?”席景同拉住他,提高音量:“你也是雍大的学生,这也太贱了吧。” 他这么说着,尾音上翘,讶异中夹着奇异的情绪,不像是鄙夷,而是愤恨中夹着不甘,还带着一点欣羡,像是不相信他能抱到这么好的大腿的样子。 路过的同学频频侧目。 江瑜立马就笑了:“你不是很得意开除我学籍吗?这个时候我又是雍大学生了?” 陆留空恰巧摇下车窗,他挽起袖子,露出腕子上黑钢缎面的腕表:“这是你同学?” ——这表比他们全部衣服加起来都贵。 “不是。”江瑜拉开车门:“不认识。” 他懒得理外面一群,直接偏过脸,对陆留空道:“走吧” 席景同那一群还在嘀嘀咕咕,什么金主,卖一类的不绝于耳,不少等车的同学正往他们这边打量。 陆留空看着窗外,似乎听见了他们说话,皱起了眉头。 江瑜道:“跳梁小丑,无所谓。” 他岔开话题:“你在哪里开晚宴啊,来的这么快?” 陆留空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动。 他没有着急去开车,反而俯**,在外头的注释中,啪嗒一下,替江瑜扣上看安全带。 江瑜:“?” 这个距离近的有些过分,陆留空低头的样子严谨的像中世纪公爵城堡里老派的管家,他银质眼镜下琥珀色的瞳孔锋锐漂亮,专注的看着手下的插销的时候,认真的仿佛他不是在车上扣替人安全带,而是端着extraanojo的美酒,在大厅绮丽的玫瑰窗下,对来往的贵族小姐用最标准的礼节致意。 “我赶过来的。”陆留空他偏过头,在席景同目瞪口呆的表情里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江先生,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必须提醒,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快要来不及了。” ——说的好像江瑜的时间真的无比金贵,分分钟就有几十万的大单等着他去签字一样。 陆留空还在一板一眼:“江先生,请问可以走了吗?” 席景同下巴掉了。 江瑜摇上车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干巴巴的来了一句:“……走吧。” 一直到走出半里地,江瑜都没缓过神来。 他摸了摸坐垫上皮革拓印的标志:“你换车了?” 陆留空道:“这辆比常开的那辆正式一点,换它赴宴。” “所以你有好几辆车?” 陆留空毫不在意:“车库里还停了四五辆吧。” 江瑜:“……” 他一直以为陆留空属于小富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类型,但如果他辆辆都是这车的水平,那可不是小富能形容的。 江瑜问:“平常也不见你开。” “平常我不太招摇。”陆留空推眼镜:“我喜欢朴素一点。” “…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够招摇了。” 江瑜满脸黑线:“但我感觉你的住宅又不是那个水平的。” 这话说的不错,青云上是富人区,但离顶富差了十万八千里,无论是价格还是建筑面积,都排不上雍州前十。 “因为我不喜欢太大的房子。” 江瑜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大房子。” “……” 陆留空少见的顿了顿,然后他说:“房子太大的话,晚上会很冷。” 江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晚上很冷。”其实是一个非常感性的词,比较适合那些多愁伤感的文人,而陆留空这种冷淡的工作狂,江瑜觉着他连头发丝都闪烁着理性的光辉,应该是那种什么环境都能面不改色的大佬。 他这才发现,陆留空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他的头发没有那么一丝不苟了,衣服上的褶皱多了,连袖子底下的皮肤都泛着砂紫,像是撞到了哪里。 江瑜试探:“今天你是去什么宴会。” 陆留空道:“家宴。” “家宴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不太想多待。” 他明显是不愿多说,江瑜也就没有多问。 汽车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之中。 夜里,江瑜刻意观察了一下,陆留空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半夜,江瑜躺在自己的床上聊天,张英才照例失踪,连王者都不见他上号,他和李保保连机了一个童话风的放置小游戏,屏幕里是蜿蜒出去的玫瑰花田,视线尽头是橙黄色调的月亮,用蜡笔笔触的笔刷上的纹理,似乎是依照小王子的绘本改编的。 这个游戏还是江瑜高中发现的,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动不动就有个秘密基地,世外桃源,有什么烦恼往里头一钻,就会出来各种世外高人\/神女\/预备小弟npc帮助主角解决困难,现代社会找不到无人的山谷,江瑜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挂个游戏发呆。 代表江瑜和李保保的两个小人坐在那里看风景,他们说话的声音会经过游戏自带的变声器,都变的很奶。 江瑜看着虚拟月亮,操控小人问:“你会觉得晚上冷吗?” 李保保小人头上冒了一个感叹号。 他奶声奶气:“鱼哥,你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我会以为你想gay我。” 江瑜:“?” “空虚寂寞冷你知道吧?晚上很冷这种话,不是用来约人暖被窝的吗?” 李保保凑过来,透过变声器都能感受到他贱兮兮的语气。 “谁和你说晚上冷啊,陆……” 江瑜操控小人,飞起一脚,把李保保踢下山去了。 李保保的回音响彻在山谷。 “陆留空,留空,空~” 余音绕梁,哀转久绝。 江瑜啪嗒一下把屏幕关了,莫名其妙烦躁的不行,出门去倒水,隔壁陆留空的灯还没灭。 陆留空可不像江瑜,大部分时间他作息规律的很,大半夜不睡觉的情况特别少。 江瑜敲了敲门:“陆大经纪,睡了没?” 陆留空像是被惊到了,屋骤然响起了吸气的声音,片刻后,才道:“有事?” 江瑜心道:“不是我有事,我怕你有事。” 他问:“我可以进去吗?” 陆留空似乎缓了缓,才道:“可以。” 他正拿着纸巾擦拭桌子上的水痕,衣领上湿了一片。 江瑜走过去,蹲下来和他一起擦:“我刚刚敲门吓到你了……” 水珠滚上指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烫的。 这是一杯刚开的热水。 江瑜猛地抬手,扒拉开他的衬衫,果不其然,看见了大片嫩红色的皮肤。 手指碰到锁骨的时候,陆留空嘶了一声。 江瑜气不打一出来:“现在晓得嘶了,你傻啊?” 他把陆留空推进厕所:“去去去,冲冷水去,长水泡你就开心了?” 然后他冲下楼,去给陆留空找药。 很奇妙的是,陆留空仿佛真的不觉得有多痛,任由江瑜把他按到床上,然后就不动了。 此时他敞着衣服,又生的腰细腿长的,江瑜在他胸膛上抹药,揉着揉着,总有一种他是个登徒子,正轻薄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妇女的错觉。 但是良家妇女的力气是真的很大,他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江瑜险些没压住。 “干嘛?”江瑜爬起来:“别动,药没抹完呢。” “不用抹了,没事。” “怎么就没事?”江瑜撩他衣服,陆留空没挡住,手指摁上去的时候,他又嘶了一声。 江瑜低头去看,那一片皮肤的颜色和一般的红不一样,泛点紫,那种皮下血块沉淀的淤紫。 陆留空拨开他的手,系好衣服,很平静的说:“没事,被陆鸣的拐杖碰了一下。” “陆鸣是?” “……我爸。” 但这个皮肤颜色可不像被碰了一下,反而像爆发了什么冲突,动手后留下的痕迹。 高中家长会开的频繁,江瑜认识高中大部分同学的家长,但对陆留空他爸真没什么印象,他好像从来没有给陆留空开过家长会,要不是陆留空的奶奶来,要不是他妈游魂似的飘过来。 江瑜讪讪道:“原来你爸爸在雍州啊,我以为他在外地工作。” “在雍州。”陆留空道:“不过我几乎不和他见面,这回是我奶奶从国外回来过寿,不得不去。” 江瑜松了口气:“那已经过完了,你要是不愿意,见过这一面,不用再见了吧?” “这次是前席,后天还有正席” 陆留空撇过脸:“还要去。” 他还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江瑜却莫名其妙的觉着他有点委屈。 江瑜掏出手机,问陆留空:“不开心?那你要不要和我玩放置游戏?” 于是在李保保被踹下去的那个山坡上,代表陆留空的一只小狐狸爬了上来。 江瑜戳那只火红的狐狸,拎着它的尾巴把它提起来,凑近陆留空的手机,点了个动作邀请,让狐狸奶声奶气的说:“抱。” 然后他自己控制小人,把小狐狸抱起来,顶在头上,一起看闪烁星星。 江瑜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陆留空没看手机,他定定的看着江瑜,忽然拿下了眼镜,说:“你好幼稚。” 江瑜:“……” 他跨下床:“滚吧。” 然后他就被拽了回去。 陆留空伸出手,从背后径直抱住了他,下巴就轻轻的搁在江瑜的肩胛骨处,还没等江瑜炸,他又飞快的放开了,好像这只是一个社交性的,温和礼貌的拥抱。 ——如果不是他拽人的力度那么大的话。 江瑜吓了一跳,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弄的他有点痒,他拍拍陆留空的肩膀,心平气和:“陆先生,请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潜台词是:没有的话放手,我要回去睡觉了。 陆留空说:“……有。” “你今天还冷吗?” 江瑜莫名其妙:“不冷。” “那你看了鬼片吗?” 江瑜继续莫名其妙:“没看?” 陆留空:“……” 他垂着眸子,就是不说重点。 江瑜恍然大悟:“你难道是不开心的时候,想要其他人陪你的类型吗?” 陆留空不摇头也不点头。 “嘿。”江瑜心想:“虽然小陆同学和往常的神态一模一样,我怎么诡异的有一种他在和我撒娇的错觉?” 陆留空没有在撒娇,他躺进被子里,还要挑一句江瑜的刺:“你睡姿很差。” 这个时候,他又完全恢复了正常,一点都不像在难过了。 江瑜:“……再见,那我走了。” 陆留空再次伸出手,强硬的扣住了他。 他说:“不许。” 江瑜回敬他:“幼稚。” 第二天一早,江瑜醒的时候,陆留空居然还没有起。 他靠在床头看书,一只胳膊正正好好被江瑜压着。 江瑜迷迷糊糊的帮他捏了两下:“麻没麻?我不会压了你一晚上吧?” “没麻。”陆留空抽回来:“我说了你睡像差。” ——这个记仇鬼。 江瑜正待挽起袖子和他理论,被迎面砸了个盒子,黑底白字,锻绒面,看着挺高级。 “这什么?” “前段时间答应你的表。” 江瑜打开,在腕子上一扣,银白表盘,和他送陆留空的眼镜一个配色。 “你弟从吉尔吉斯斯坦寄过来的?” “对。”陆留空低头帮他调整了一下:“从吉尔吉斯斯坦寄来的。” “你今天早上去拿的?” “对。” 江瑜狐疑:“那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还是压着你的胳膊。” 陆留空:“……” 他开始系衬衫的扣子:“我下去做早饭。” 江瑜坐起来:“别啊,我们说说手臂……” 陆留空把他按下去,面无表情:“你,接着睡觉。” 然后他迅速理好衣服,大步走了出去,背影称的上仓皇。 江瑜抱着被子在床上笑。 他翻来覆去,终于笑累了,上手机刷视频玩,结果几天没登微博,多了好几百条消息。 江瑜点开一看,原来是综艺的长片花发布了。 因为江瑜是个新人,他的镜头并不多,前排都是粉丝控评,江瑜没找到和自己相关的,他就切出去,在搜索栏里键入自己的名字。 讨论度意外的还可以,居然还有人剪他的小视频,点开一看,大半时间他都在和陆留空眉目传情。 番茄炒蛋:“我靠,新来的这一对怎么回事?我要瞎了。” 菠萝面包:“为什么经纪人这么帅啊,他为什么不出道?” 土豆披萨:“哈哈哈哈哈有人数了这一场下来,经纪人看了小明星多少眼吗?” 海盐龙虾:“有人分析一下陆经纪的表情吗,我觉着他不但一直在看,还是笑着看的,有点宠诶。” 江瑜三指旋屏放大,脸差点怼到屏幕上,愣是没有看出来陆留空哪里在笑。 他忍不住切了个小号。 回复@海盐龙虾:“陆经纪在笑吗?哪里在笑?” 海盐龙虾:在笑啊,你看不出来吗? 江瑜:真的看不出来。 海盐龙虾私信发来五六张图片,对比以后将陆留空的微表情圈了出来,然后配字:“感觉爱意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了。” 江瑜:“……” 他左看右看,爱意没看出来,眼角倒是要看的抽筋了。 他切出微博,开始等李保保给他发小作文。 李保保同学从大学起就冲在吃瓜看热闹的第一线,尤其热衷于娱乐明星花边新闻,江瑜确信有任何关于他的风吹草动,李保保都会吃到瓜。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江瑜的小号收到了李保保的私信。 海盐龙虾:“扒一扒我新看上的这个哥哥。” 【美图】【美图】【美图】【美图】 然后大概把他早年的经历说了一遍,夸了一遍江瑜不争不抢淡然洒脱(不拿麦不发言望天发呆溜边站桩),然后用奇奇怪怪的逻辑得到了这是一个宝藏哥哥,娱乐圈一股清流的结论。 最后海盐龙虾在文章末尾贴了个二维码:“有没有一起看上了这个哥哥的,进群!” 江瑜暗搓搓的加了进去。 瞬间弹了五六条欢迎。 江瑜:“你好?” 海盐龙虾:“欢迎集美~” 土豆披萨:“欢迎集美~” 她们开始愉快的刷屏。 江瑜切出来,百度:“集美是什么意思。” 度娘:“集美区,是福建省厦门市6个行政区之一,是进出厦门经济特区的重要门户。” 江瑜:“……” 江瑜求助陆留空:“陆大经纪!”他扯着嗓子:“你知不知道集美是什么意思?” 陆留空的声音稳稳的从楼下飘过来:“姐妹的意思。” “好的”江瑜打字,又问:“这些用语,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陆留空:“……” 他说:“这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的基本素养。” 第35章 买你一天,当我男朋友 海盐龙虾在唠嗑,江瑜就在窥屏。 群里一开始在说江瑜的新综艺,不一会儿又有人扒到追光的海报,最后连江瑜古早综艺的图都被抖了出来。 海盐龙虾:“……这张哥哥好呆哦。” 江瑜:“……” 那时候江瑜还是个查无此人的小糊咖,和同公司的艺人一起上综艺,其他艺人使尽浑身解数,撒娇卖萌逗趣耍宝,江瑜则在旁边站成布景板,端的是一幅超凡脱俗岁月静好,周身闪烁着佛性的光辉,仿佛下一秒就要看破红尘剃度出家。 ——没错,他在尽职尽责的发呆。 土豆披萨:“那个时候好嫩好软,但是追光海报就好阴郁好变态。” 珠珠珠珠侠:“实不相瞒我是追光海报跳坑的,我就喜欢阴郁变态hhhhhhhh,但他又不仅仅是阴郁,那个逞强又隐隐脆弱的表情太好磕了。” 土豆披萨:“是的!可爱死了!妈妈抱!” 江瑜:“……” 画风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海盐龙虾:“平常状况外,电影角色又怎么出彩,是不是证明这个哥哥演技还挺好?” 群里嘻嘻哈哈笑成一片,都开始说:“那我们不是挖到宝了?” “等他火了我们就是元老。” 这时,骤然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得了吧。” 钢筋:“小鲜肉里那有演技好的,都是赚快钱,他这脸要有演技早火了。” 海盐龙虾:“???” 钢筋:“真不是我说,你们别想的太美好了,这哥这么多年都糊,能有个屁的演技,这回一下子李导钦点的大制作男四,还是原著人气最高的角色之一,我说他没抱李导大腿你们信吗?” 土豆披萨:“追光都还没上线,你这样说话不合适吧?” “我是不忍心看你们被骗。”钢筋:“我圈内的,早就有风声,说李导喜欢玩漂亮男孩子,你们不知道吗?” 江瑜:“……” 他打字:“我也圈内的,我就不知道。” 他早就加了李文斌导演的微信,李导一看就是那种蛮有情调的中年男人,他的朋友圈非常日常,比如家里的女儿拿到了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养的猫猫得了病,带去医院花了好多大洋;自己种的月季开花了;和老婆吵架等等,根本没有什么男孩子。 钢筋:“噗嗤.jpg,这都不知道,你算哪门子圈内啊?” 江瑜:“……” ——当事人的那种圈内! 钢筋:“难道是长乐看大门的那种圈内?” 眼看着群里要吵起来,海盐龙虾就把钢筋踢了。 出了这个败坏心情的事,大家都没兴趣聊天了,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瑜收到了海盐龙虾的私信。 “你好\(@^0^@)\/,为了群里的和谐,要问新入群的姐妹的几个问题哈。” 江瑜打字:“好的。” “姐妹从哪里找到的这个群?” “你的微博。” “那姐妹应该知道这个群是江瑜个人向的吧?” “知道。” 普普通通的问题答完,海盐龙虾放了一个大招。 “那姐妹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江瑜吗?” “就,他身上什么特质吸引了你的注意力呢?” 江瑜:“……” ——何其死亡的一个问题。 他的手指放在输入框,嘴角抽搐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海盐龙虾:“姐妹?” 江瑜乱答:“……我也不知道,合,合眼缘吧。” 海盐龙虾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扯淡的答案。 她说:“眼缘确实很重要呢,毕竟再好看的人都有人觉得不好看,能找到合眼缘的哥哥,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江瑜:“……对对对。” 海盐龙虾终于放过了他。 他一身虚汗的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被陆留空撵下去吃饭。 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搬家的事情一拖再拖,今天吃饭的时候,那家房东终于忍不住,催他快点来看房子。 “好。”江瑜一边把萝卜排骨汤咽下去:“下午行吗,我今天下午就有空。” 陆留空看看他,到底没说出来阻拦的话。 可惜天公不作美,江瑜公交车都坐到小区门口了,李保保给他打了个电话。 “鱼哥!”他语气很焦虑:“你现在有空吗?” 江瑜给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哎,不是我!”李保保急的跳脚:“能过来一趟吗,张英才那个傻\/逼……唉,我说不清楚,总之你过来一下行吗?” “行。”江瑜就近找了个站点下车:“你们在哪?” “十里酒吧。” 那是离雍大不远的一个酒吧,听说里头的人玩的挺嗨的,江瑜没进去过。 他到的时候,还不到酒吧的营业时间,张英才似乎昨天在里面过的夜,老板给他留了个包间,这里的烟味酒味儿透过通风口散了一天还没散干净,各种淫\/靡的香水叠在一起,混成了劣质的脂粉味儿。 张英才坐在沙发上发呆,见江瑜推门进来,目光空洞洞的一扫,打了硕大的一个酒嗝。 江瑜皱眉:“这是?” 张英才抬眼看他,眉毛揪在一起了,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江瑜这才注意到,他腿被绑了个绳子,像是给人锁在了床上。 “这……” “出去说。”李保保猛的站起来把江瑜拖出去。 他们拉上包绒布的大门:“我就说他女朋友有问题,这才几天,果然出事了。” “就那女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雍大的学生,混社会的人,带张英才出来玩儿,现在联系不上了。” 江瑜眉头一跳:“……出来玩,没磕什么药吧?” “那到没有。”李保保摇头:“没玩那么大,就是让英才签了个什么担保,然后那担保有问题,现在来找英才要钱。” 听到这里,江瑜隐隐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英才欠多少?我还有点余钱,先替他垫。” “你替他垫,你以为他欠的少?”李保保暴躁:“张英才成绩好,有个公司内推名额你晓得吧?那女的千挑万选,挑中了英才,怎么可能随便坑一笔。” 江瑜心中涌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所以是多少?” 李保保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万?” “五百万!” 李保保抱头:“鬼他妈晓得这傻\/逼怎么欠的,卖了他都还不起。这智障昨天喝多了,他刚刚睡醒反应过来,差点他妈要跳楼,老子和酒吧老板合力把他捆床上,这会儿动不了了,你说说……哎。” “英才爸妈都是农民,卖房子也还不起……都是什么事儿啊。” 江瑜顿了顿:“我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李保保哎了一声:“知道你拿不出,谁拿得出……” “但以后说不定可以拿的出。” 江瑜摁着额头:“如果能红,说不定……” 他话没说尽,但两人都知道未尽之意:娱乐圈起起伏伏,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红,而且就算能,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张英才这事儿却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搞不好就要上征信名单,毁了一辈子前程。 江瑜问:“……有烟吗?” 他高中毕业就没碰过烟,从老板那里拿了一根,没吸两口就开始咳嗽,大片的烟雾呼啸着涌上来,嗓子干的厉害,江瑜把按灭在了瓷缸里,拿出手机,盯着通讯录看了很久,一咬牙,拨了陆留空的号码。 要不是确实没办法,他们狭小的社交圈只有这个人能拿出这笔钱,江瑜真的不想找陆留空。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虽然他家境比陆留空差的远,但和陆留空相处的时候,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完全平等的位置上,主动找人借钱就好像打破了这种平衡,让他前期不占人便宜,不拖不欠的行为变的迷惑又可笑,若叫他人评价,完全可以称上一句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更何况……他还对陆留空抱有一种隐秘的小心思。 “他会怎么看我?”江瑜想:“这么大一笔钱,他会不开心,又因为和我走的近,而不好意思拒绝吗?” 还是说…… “……他会觉得我和他关系那么好,就是为了今天唱这一出,来利用他的呢?” 涩意在胸腔里翻滚,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江瑜的心脏收缩了一下,涌出一股别样的难堪。 电话只响了两声,陆留空就接了,他接江瑜电话的速度向来很快。 “喂?江瑜?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即使经过电话劣质蓝牙的扭曲,依旧清朗有磁性。 江瑜说不出话。 “江瑜?” 陆留空听上去有些担心:“你看房子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江瑜听见了自己有点哑的声音:“房子很好,我是想说……” 他飞快的咽了一口唾沫:“可不可以预支我一些钱?等我有了立马还,我有一个朋友,他被人坑了很大一笔钱,如果到期还不上,他可能要上征信名单……” “好啊。”陆留空打断他:“完全没问题。” “但是。”他强调:“我不接受预支。” 还没等江瑜的一颗心飞快的沉下去,他又补充:“我只有一个条件。” 江瑜屏住呼吸,有一点紧张。 陆留空说:“我后天家宴,你知道的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的很轻,让江瑜又想起了他心情不好的那个晚上,从背后贴上来,将下巴埋在他肩胛骨的样子。 ——有点像在撒娇。 他闷闷的说:“我不想一个人去,你陪我去。” “可是。”江瑜迟疑:“你的家宴,我用什么身份陪你去?”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了,连呼吸的节律都变的很慢,像是在极力的控制。 江瑜隐隐猜到了答案,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开始飞快的,有力的跳动起来,如同在耳膜上敲响阿瑞斯的战鼓,震的他头晕目眩,目眩神迷。 陆留空说:“男朋友。” 他笑了一声:“你随便开一个价,我买你一天,假装我的男朋友,如何?” 第36章 七年零四个月 陆留空笑了一声:“你随便开一个价,我买你一天时间,假装我男朋友,行吗?” 江瑜:“……” 他心跳的飞快:“怎么假扮?” 陆留空说:“首先,你的衣着要改变一下。” 江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这一身昨天还被席景同diss寒酸。 ——假装大佬的男朋友,首先不能给大佬丢脸。 江瑜表示明白。 陆留空开着车,径直带江瑜去了中心商圈。 其实一般而言,西装还是量身定制的最好,但是晚宴就在明天,来不及,他们只能看着挑。 就江瑜的购物体验来说,很多品牌的柜姐都不是很爱搭理人,但是这一次她们前所未有的热情,因为陆留空不像在买衣服,他像在搬衣柜。 “换个领带,配银灰色太黯淡了,给他拿旁边那条墨绿的。” “袖扣也换一对,要领带同色系的。” “马甲拿左边第三件试一试。” …… 江瑜从来不知道,陆留空如此的龟毛,他和有完美强迫症一样,一点一点的修改着每一个细节,江瑜仿佛又看到了大佬坐在茶桌前,建盏汝窑玻璃青花一字排开,哪个茶种哪个杯子分的清清楚楚的样子。 这位金主爸爸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偶尔推一推眼镜,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这江瑜这一身,不像是在选衣服,像是艺术大师在鉴赏把玩珍贵的古董艺术品。 “我觉得这套还可以。”江瑜委婉的说,他不太想试了。 这衣服收腰收的紧,恰好勾勒出江瑜漂亮的腰线,衬的他腰细腿长的。 陆留空看导购:“要了。” 然后他点了点另外一件:“再试一试这个。” 江瑜:“……” 他问:“晚宴一天,我真的要这么多衣服吗?” 陆留空推眼镜:“要的。” 江瑜:“……” 他老感觉陆大经纪不是在买衣服,他是在玩换装游戏。 好容易出了正装店,陆留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停下来,问江瑜:“你要卫衣T恤棒球服吗?” 江瑜:“……” ——真就奇迹暖暖环游世界了呗。 这次宴会并不公开,在雍州城郊一座私人的别墅,当天晚上,江瑜和陆留空收拾好行李,驱车前往。 在车上,江瑜才有空问他:“我应该是人设吗?” 他昨天特意查了一下,这种职业男女朋友一般都会树人设,有的家长喜欢幽默风趣的,有的喜欢沉稳健谈的,合适的人设可以事半功倍。 陆留空诡异的顿了顿。 片刻后,他握住方向盘:“不需要刻意的人设,你只需要假装……很爱我,不在他们面前露怯,就可以了。” 江瑜:“……” 他勾了勾手指:“好。” “对了。”陆留空又道:“除了我奶奶,其他人和你说话,一概不用理。” 江瑜有点惊讶:“……行。” 他其实见过陆留空的奶奶,高中的时候开家长会,就是陆留空的奶奶来给他开,老人家腿脚不方便,陆留空就站教室门口等他的奶奶,两人一起回去。 江瑜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他从小放养,爹不疼娘不爱的,没有家长可以来开会,所以他的座位空空荡荡,其他学生回家了,老师就会把他扣下来,让他在走廊罚站。 江瑜当然不可能认真罚站,他无聊的紧,就闲着没事找陆留空搭讪,但是陆留空不怎么搭理他,要不是在走廊看书,要不就是背单词,倒是陆奶奶以为他是陆留空的朋友,会笑眯眯的过问两句。 陆奶奶年纪不小,思维却很敏捷,听说从前是当古文教授的,悬着一副圆片老花镜,走起路来挺胸收腹,姿态平稳。她开完会从教室出来,矜贵的像老一辈的艺术家走下舞台,陆留空的仪态可能就是遗传的老太太,两人一模一样的。 说起家长,江瑜有点忧心忡忡:“你说你气家里人,也不用使男朋友这个昏招啊,你家里人会不会把我撕了?” 江瑜的自我定位还挺清晰的,陆大经纪做这么一回妖,第一是前天实在气着了,不想一个人回去,第二就是缺个工具人,刚好江瑜在,就拉他来救场了。 “没人动的了你。”陆留空道。 他的语气甚至有点嘲弄:“让他们撕一个看看。” 江瑜:“?” 这话霸气是霸气,男友力也是真的男友力,就是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不管我带谁回家都会被撕。”陆留空道:“我带不带人回家,涉及到我爷爷一处财产的分配。” 江瑜懂了,狗血豪门撕逼争夺战。 陆留空:“只有一个要求,请一定记住你的人设。” 江瑜:“?” ——不是说好没有人设吗? 当陆留空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江瑜从记忆里扣吧扣吧,终于想到了关键词。 哦……假装很爱你。 其实江瑜最开始是抱着演戏的心态来的,但就这一句话,剧本实在是太单薄了,他忍不住就想抠细节。 “那我是单恋你,还是”他比划,小小声:“我们双向啊?” “……都见家长了,当然是双向。” “哦,所以你也很爱我?”江瑜了然:“懂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留空的耳朵尖都红了。 可能有人就是天生适合做演员,江瑜飞速进入工作状态,非但如此,他还打开手机,盘算着要不要临时找两本豪门撕逼文,提升一下个人职业素养。 同时他还不忘搜一搜小清新恋爱向公众号,点进了一篇:“表现很爱对方的几百个小动作。” ——早安吻,晚安吻,各式各样的亲亲。 江瑜莫名脸热,猛的关上了手机。 这私家宅院里仓化山不远,依山傍水,空气极好,门口圈了一大块地,楼阁流水样样不缺,庭院用黑白色的细沙和大块寿山石造景,颇有些日式枯山水的意趣,可惜亭子对面却搞了个欧风小天使的雕塑,正对着流水尿尿,显得不伦不类的。 “这宅子以前卖出去过,最近才赎回来。”陆留空道:“我小时候没有这雕塑,可能是新主人后来立的。” 一开始,江瑜以为这家主人过寿,亲戚朋友要来不少,怎么也要有个三四桌的,进去才发现只开了一桌,他们似乎来的有些晚,全桌人都往门口看。 除了陆奶奶,似乎还有一家子,包含夫妇两个,一个看上去刚读大学的黄发男子,还单出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见到陆留空,连忙站起来,轻轻热热的喊:“小空来了,快坐。” 这声小空喊的黏黏腻腻,江瑜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男人大腹便便,面部长相轮廓倒是好看,可惜不太有神彩的样子,江瑜看着,还有点面熟。 他使劲想,终于从这张满面油光的脸看出了点苗头。 ——这人和陆留空有七分像。 但陆留空没搭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拉着江瑜,径直走了过去。 男人尴尬的缩回了手。 “这是?”江瑜小声。 “我爸。” 陆奶奶坐在最上手,推了推老花镜,居然认出了江瑜。 “好久不见啊,高中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高。”她拍了拍自己身边:“坐”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的射过来。 陆奶奶是这宴席的主人,她左手边的位置,居然是留给江瑜的? “妈。”有人忍不住出声:“这人是?” 出声的男人坐在陆留空他爸上手,估计是个叔叔一类的人。 陆留空看也不看他,道:“男朋友。” “男朋友?!” 那人猛的提高音量,带了点质问的味道:“你什么时候谈了恋爱?” 陆留空放下筷子:“二叔叔,我谈恋爱,没必要和你报备吧?” “不是。”他二嫂亲亲热热:“就是有点奇怪,你这种年轻人容易冲动,毕竟恋爱关系也是要时间考验的。” 她问江瑜:“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问题他没和陆留空串过,就打太极:“很久了。” 二嫂笑了一下,拉起江瑜的手,又道:“生的真好看,你是长乐的艺人?” 江瑜眉头一跳。 ——这女的查过他。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温温和和:“对,刚签约不久。” 二嫂道:“你二叔也是开娱乐公司的,不比长乐小,手上刚好接了几个大ip,都是自家人,回头给你看看?” 江瑜抽回手:“不用了,长乐的资源挺好的。” 他笑笑:“您是想说,我刚签的长乐,刚认识的陆留空,在一起没多久,算不得感情很好吧?” “七年零四个月。” 他报出一个数字,自然而然的挽住了陆留空的手臂:“其实是七年零四个月。” 江瑜笑笑:“高中我就喜欢他,喜欢到现在,七年之痒都过了,还真挺久了。” 看着面前几个人脸色难看,他越说越顺口,直接往下编: “高中我俩就是前后桌,我天天抄他作业,动不动就爱招惹他,越招惹越喜欢,哎,毕竟陆留空那么帅,成绩好,还文质彬彬的,谁不喜欢?” “他每次被老师叫上去答题,我就在下面看,他的板书特别漂亮,我们后黑板的板报都是他写的,我很喜欢他挑出来抄录的那些诗,从西风颂到致大海,我觉得他是我们班上最有文化的人,我就喜欢文化人。” “……” 他还要往下说,被人拉住了衣角。 陆留空定定的盯着他,没头没脑的问:“你在看吗?” 江瑜:“?” 他非常认真:“我写板书的时候,你在看吗?” 第37章 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陆留空问:“我板书的时候,你在看吗?” 江瑜:“……” 他挪开脸:“没有。” “没有?”陆留空不相信:“老师点我的时候,你都在睡觉,难道我上去写字的时候,你会爬起来看我?” 这就涉及到人格的问题了。 “当然没有。”江瑜反将他一军:“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难道你上去板书,还要特意看一眼我?” “是啊。”陆留空道:“你在我前面,我看见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笑:“谁叫你那么明显,上课带兜帽,想不看见都难。” 江瑜非常讨厌高中的班主任,上她的课必睡觉,整个头都扎在帽子里,他蓬松的头发很不乖顺,会将帽子撑出柔软的弧度,从讲台往下看,只能看见圆滚滚的一个球,那就是江瑜的头。 陆留空觉着怪可爱的。 江瑜咬牙切齿:“闭嘴。” 这一餐饭吃的非常的压抑,陆家明显是有点问题,陆留空他爸屡次往陆留空这里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奶奶。”陆留空放下筷子:“我和江瑜吃完了,我们先走?” 陆奶奶还没说话,他二婶连忙站起来:“好容易聚一次,怎么快就走?” 陆鸣也忙道:“要不住一天吧。” 他补充:“你屋子还是原样,没人动过。” 陆留空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陆鸣讪讪的闭了嘴。 江瑜跟在陆留空身后,一言不发,将自己站成了一个花瓶。 这时候,有人戳了戳他的袖子,江瑜低头,看见了一个大红包。 “住一晚上吧。”陆奶奶笑眯眯把红包往他口袋里塞:“我特意回来,就是想见见小空和你,后天我就坐飞机走了。” 江瑜连忙摁住她的手:“……这。” 他下意识的去看陆留空。 陆留空揽住他的腰:“行。” 他向众人举杯示意:“那我俩先上楼。” 陆家的楼梯是那种西式旋转楼梯,铺了洁白的大理石,陆留空的手一直放在江瑜的腰上,颇有一点骑士扶公主上楼的味道。 “陆留空。”江瑜摁住他的手,这礼服修身,指尖温度正透过衣衫稳定的传到过来,烫的他整个人都不舒服:“放手。” “上去再放。”陆留空毫不客气的揽着他,道:“我们现在是恋人。” 江瑜:“……” 他低声威胁:“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陆留空哑然失笑。 二楼主要是休闲区,有一个空中花园,陆留空房间的一扇落地窗正对着花园,采光充足,江瑜走进去,正看见一面照片墙。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小陆留空拿着奖状,有钢琴有奥数,和他的爸爸站在一起,小脸粉嘟嘟的,还带着婴儿肥,又乖又可爱。 陆鸣年轻的时候算得上一表人才,照片里的他意气风发,西装领带不苟言笑,绝对是所有中年男人都要羡慕的人生赢家。 陆留空看都没看这些照片一眼,他搬出一个大纸箱子,将这些照片取下来,随手丢进了纸箱子里。 江瑜问:“要我帮忙吗?” 他半蹲下来,擦擦照片上的落灰,小陆留空笑的特别开心,高倍摄像机连他脸上的绒毛都照的一清二楚,在阳光下泛着橙红的暖调。 “这房子翻修过。”陆留空道:“他们把我原来的卧室布置回来了。” “哦……”江瑜问:“所以这照片墙是他们设置的?” 如果是用这种手段唤起陆留空的亲情,这手段怪下作的。 “不,我小时候就这样放。”陆留空将纸箱封好:“你数了有多少张吗?” “十三?” “对。”陆留空道:“这是我和他全部的照片了。” 江瑜愣了一下。 “十三张。”陆留空道:“他只在我得奖,让他骄傲的时候和我合照,我从小到大得了十三次奖,所以是十三张照片。” 他说:“因为数量少,所以很珍贵……我小时候是这么觉着的,所以我把它们挂在墙上。” 江瑜忍不住重复:“只有得奖的时候?” 他似乎明白陆留空那种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从哪里来了,几乎所有的男孩在童年时代都有父亲崇拜,在懦弱无能的男人,对孩子而言,都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更何况陆留空的父亲是那种众人欣羡的成功人士,经过身边人的不断强调和渲染,他在孩子眼中就如同神祇一般,小陆留空一定无比希望得到父亲的肯定。 ……所以这来之不易的十三次肯定,对小孩子而言,是无比的骄傲吧。 江瑜忍不住:“你们没有全家福吗?” 那怕是他那样畸形的家庭,他爸不犯病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两张正常的照片,父母和孩子站在一起,笑意融融,仿佛彼此亲密无间。 “没有……也不能说没有。” 陆留空平平道:“如果我奶奶过寿的时候,那种七大姑八大姨叠在一起,一群人对着镜头假笑的照片算全家福的话。” 江瑜说不出话。 他拍拍陆留空的肩头,陆留空还是那个清淡的表情,但他莫名其妙的觉着这个沉稳淡定的面庞下孕育着无解的悲伤,需要一些安慰,于是江瑜伸出手,就像陆留空心情不好的那个晚上,他试探着问:“抱抱?” 陆留空一言不发的伸出手臂,将他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说来奇怪,陆大经纪那么淡定的一个人,拥抱的时候却格外的用力,像是小孩子抱泰迪熊,又或者阿拉斯加抱主人,总之是那种并不会让人很舒服的抱法。 江瑜心想:“他小时候被人拥抱过吗?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他?” 于是他回忆起那十三张照片,跨度大约是四五岁到十四五岁,他一点点从陆鸣胯骨那个地方长到他肩膀那里,但两人一直是一前一后,笔直的站在地上,小陆留空举着奖状,像个关节僵硬的木偶,他爸则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如同一面布景板。 这个时候,陆留空放开了江瑜,他面对着门,声音极冷:“有事吗?” 江瑜扭过头,陆鸣站在那里,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看了看江瑜,拖出凳子:“叫着小朋友出去,我爷俩说几句话?” “你别叫他小朋友,怪恶心的。”陆留空皱眉,要不是他手机备注已经换了,非要吐出来:“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 陆鸣和陆留空的身份完全颠倒了,先是挤出了一个讨好一般的笑容,而后道:“安成益死了。” “吸\/毒过量,被戒\/毒所放出来没两天又复吸,死在了一个破宾馆里。” 这事儿江瑜也有耳闻,他是在本地的社会新闻上看见的,安成益前几年是雍州新贵,搞房地产的,上过不少财经杂志,后来一朝锒铛入狱,树倒猢狲散,还被扒出来很多花边新闻,大多是玩弄男明星女明星的。 江瑜大学的时候,还听说过雍州大学有学弟和此人搞在一起,后来安成益照片刊登报纸的时候,颧骨突出,两眼凹陷,骷髅一样,浑浊的眼球直愣愣的盯着镜头,让人想起被福尔马林泡发了的腐肉。 陆留空平平淡淡:“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陆鸣冲他笑:“我俩也没必要这么僵着了吧?” “你知道的吧?”陆留空问:“我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吸\/毒,你知道的吧?” 陆鸣面上浮现了一丝尴尬,他不说话,只是笑。 陆留空站起来,将他整个人推出了门外,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江瑜看了看他的脸色,问:“还好吗?” 陆留空下意识的想说还好。 但话在他嗓子眼滚过一边,看着江瑜的脸,他闷闷的把这两个字吞了下去。 “不好。”他说:“一点都不好。” 江瑜被他难得的直白吓了一跳。 他问:“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陆留空伸出手,把他按到了床上。 江瑜:“???” 他推了推和他黏在一起的陆大经纪:“喂!” 陆留空说:“要抱。” “你有肌肤饥\/渴症吗?”江瑜满脸黑线,:“我们不是刚刚才抱过?” 陆留空不说话了。 “行吧。”江瑜拿他没办法。 他深深的觉着这单亏了,只能嘴上占点便宜:“喂!” “我们的合约内容不包括这个,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第38章 陆总,演吗? 都说了是情侣,他们自然住在一间。 晚上六七点钟,李保保从警局和江瑜发消息,说是:“做了笔录,应该能立案,也许鱼哥你的卖身钱可以要回来。” “你这用的什么鬼词?”江瑜满脸黑线。 “没啥。”李保保说:“鱼哥你现在的形象在我眼里特别高大,你这种卖身葬父……啊不卖身葬张英才的行为我特感动,你以后就是他的爸爸。” 江瑜:“……” 他问:“不是,我卖身葬父,父是张英才,然后我又是张英才的爸爸?李保保你觉得这个逻辑合理吗?” 李保保发了个嘿嘿的表情。 江瑜骂了一句滚,忍不住嘱咐道:“你稍微注意一下张英才的情绪啊。” “好咧哥,这你放心。”李保保发来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江瑜按灭了屏幕,打算去冲个凉,陆家没个卧室都有自带的小浴室,他一只脚迈进去,又探出来:“附近有超市吗?” “有,但是有点远。”陆留空抬起脸:“你要去吗?” “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服。”江瑜拿地图导航:“得去买两条内裤。” 陆留空问:“你要不要穿我的?” 江瑜划屏幕的手一顿。 他满脸问号。 “新的。”陆留空从抽屉里扯出一个小盒子。 江瑜正要去接,陆留空又说:“就是不知道我俩尺寸一不一样,可能我稍微大一点。” 江瑜:“???” 他转头看陆留空,大经纪坐在床沿上,正在低头看盒子上的标码,表情认真严谨,像是丝毫不知道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江瑜纠正他:“……这里应该说码数。” “码数。”陆留空从善如流。 本来用条新内裤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刚刚的一番对话实在是太古怪了,江瑜把那个扁扁的盒子拿在手里,里头四条平角内裤一字排开,都是偏灰调的莫兰迪色系,暗青米色灰兰灰白,骚中带雅雅中带骚,低调奢华有内涵,实在是让人下不去手。 ——还真的比他大一码。 江瑜把盒子丢回去:“还是去超市吧,当饭后消食散步了。” 陆宅的一楼没装电视,倒是有一个装了投影仪的暗室,他们下楼的时候,暗室的门虚掩着,里头正在嗯嗯啊啊,混合着隐约的痛呼和惨叫,江瑜粗略那么一听,都是那种嘶哑的男声。 他们不约而同加快脚步,然而还没有走到大门口,暗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还没等江瑜尴尬避开视线,陆嘉言,陆留空他堂弟,那个饭桌上一言不发的小青年走了出来,衬衫马甲西装裤,整整齐齐衣冠楚楚,连点皱褶都没有。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透过房门,只能看见投影仪的一束幽光,以及屏幕上定格的猛男屁股。 江瑜:“……” 陆嘉言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可乐,打了一个哈欠,见大家都在看投影室的门,就解释道:“在看片,就是太无聊了,看睡着了,我出来找点吃的。” “……” 他和两人打招呼:“哥,这位……” 江瑜和他握了个手:“叫名字就可以。” “行,你们去哪儿?” 江瑜刚想说话,陆留空便把他往后头扯了一步,而后开口:“超市。” “能带我吗?”陆嘉言指了指冰箱:“我去拿点吃的,没可乐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最后他们一起上了陆留空的车。 陆嘉言坐在后座,手机语音叮叮咚咚响个没完,他一路没有说话,只在最后下车的时候问了江瑜一句:“你真的不考虑我爸给的条件?” 他丝毫不避讳陆留空在场:“长乐是很强不错,但是根基浅,真要论前途,还是我家比较好。” 江瑜道:“长乐很不错,我没有跳槽意向。” “但是我爸有点睚疵必报,要真的惹到他。”陆嘉言笑笑:“你要准备好黑热搜包年啊。” 他这话冲是冲江瑜说的,看向的却是陆留空。 这人五官和陆留空长的有三分像,但是整体偏细秀,那双狐狸眼眯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江瑜忽然笑了一声。 陆嘉言阴阳怪气,他就跟他阴阳怪气:“我说了,我去长乐是因为喜欢陆留空啊,没要抬这些有的没的来压我吧?” 陆嘉言道:“真的?” 他似笑非笑:“你俩真是情侣?我觉得不像啊,我看是为了爷爷留下的……” “陆嘉言。”陆留空打断他:“你不好好说话,就给我下去。” “不是,哥。”陆嘉言将手插在裤袋里。 “你不是有精神洁癖吗?你爸早就叫你随便带一个回来,也没见你又什么动作,这回终于发现还是拿到手的利益比较重要,随手带个小明星回来演戏了?” 见陆留空想说话,陆嘉言直接打断:“别和我说你们真是情侣,我别的不知道,恋爱谈的可太多了,你俩的肢体接触都是克制保守的,你牵江瑜第一反应是牵他衣服,而不是手。” 他冷笑一声:“怎么?陆总看不上我,平常就不愿意走一起,是觉得我泡人的手段不光彩?现在和我走一样的路,同样是花钱雇人,陆总格外高贵一些,还要接着装正人君子?” 陆留空:“……” 他握住方向盘,正要说话,江瑜伸出手,拦了一下。 “我说。”他插\/\/进来:“张口演戏闭口演戏,好像我真的是陆留空雇来的一样,能不能稍微过问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意愿?” “这位先生,不是谁都和你一样精虫上脑的好吗?” 江瑜道:“我们做亲热的事情关起门来做就可以了,难道还要让你看着?即使是情侣,大庭广众之下发乎情止乎理,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然后他当着陆嘉言的面,乓的一下关上了车门。 这超市总共三层高,毛巾一类的日用品就在第二层,蛋奶水果在第一层,被人恶心了一下,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闲逛,直奔目的地而去。 陆留空走的稍快一些,率先碰到货架,他问:“你要什么尺码?” 虽然他没说尺寸,但江瑜并不想报,他弯腰一扯,将一小盒从架子上拽出来,扣在怀里,风风火火的离开现场:“走了走了,拿好了。” 然后他们下楼,路过了蛋奶区,自从江瑜住到了陆留空家里,牛奶就没断过,他顺手顺了两瓶,不经意的往休闲零食那边一看,当即卧槽一声。 又是陆留空那个阴魂不散的弟弟。 和他们不同,陆嘉言似乎心情贼好,推着个小车慢慢晃,车里十几包薯片,全是清爽黄瓜味的。 江瑜第一反应,就是把陆留空扯到了货架后面。 他这个动作完全不过脑子,做完了自己都意外,陆留空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好险稳住了,疑惑的问:“怎么了?” 江瑜指:“你弟。” 谈话之间,陆嘉言推着车过来了,刚好停在江瑜前面一格,他翻翻看看,对着一排酸奶挑挑拣拣,只要稍微注意一下货架的阴影处,就能看见里面的江瑜和陆留空。 这里是最里面一排,并没有什么人,白炽灯和荧光灯被货物层层遮掩,只剩下了细碎的光斑,推车的声音哗啦哗啦,江瑜莫名其妙觉着他们像那些被旧时代所不容的禁忌情侣,隔着一层窗纱幽会。 “他似乎看见了。”陆留空撇过脸,“他停在这儿了。” 推车的声音不见了,根据轮子发出的最后一声响,陆嘉言在货物的另外一边,有可能在挑拣商品,也有可能正透过缝隙,看见了里面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们演吗?”:江瑜轻声问。 陆留空显然没懂,他顿了一下,问:“演什么?” “演他想看的啊。”江瑜指了指货架外:“他如果看见我们做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就会信我们是情侣,你也可以拿那个遗产,我们演吗?” 陆留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没有说话。 江瑜叹气,掰过陆留空的脑袋,大经纪人比他高一些,他要微微踮脚才能和他平视。 “所以你有精神洁癖吗?”江瑜问。 陆留空忍不住垂下眸子,但现在挨的那么近,一旦低头,视线就只能落在江瑜被衬衫包裹着的一节脖子上。 他又飞快的抬起头,注视着商场散漫的灯光,像是灵魂都被抽离了。 “没有。” “那就好。” 江瑜舒了一口气,把他的脑袋按下来,强行将他的视线固定在正前方,两手放在耳侧,而后轻轻的,将嘴唇贴了上去。 陆留空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很会接吻,陆留空也不会,所以只是浅浅的贴着嘴唇,连舌头都不敢伸,如同两尊不会动的木偶,僵硬的贴在一起。 但是木偶的心脏跳的飞快。 陆留空在江瑜贴上来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又小心翼翼的睁开,仓惶的垂下眸子,在视线触及江瑜挺秀鼻骨的瞬间,又飞快的闭上了。 ——太近了。 江瑜也不敢动,他本想留意货架那边人的动静,但是大经纪人唇齿间有薄荷柠檬漱口水的味道,两人呼吸在空气中撞在一起,扫上人中部分细小的绒毛,又痒又舒服。 可能只是一个呼吸,亦或者过了很久,陆嘉言的连人带车都不见了,江瑜才做贼一样从货架里出来。 陆留空还在货架里头,一动不动。 “出来吧陆大经纪。”江瑜捏着发烫的耳朵,他也不和陆留空并排走了,快他一步,若无其事的左看又看。 “诶。”快出超市的时候,江瑜忽然道:“附近有奶茶店吗?我忽然想喝薄荷柠檬水。” “没有。”陆留空道。“但可以买薄荷和柠檬。” 他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声线有点不自然。 陆留空说:“我能做,我今晚给你做。” 于是他们掉头返回超市,路过食品区的时候又莫名其妙来了购物的兴趣,重新推了购物车,从一楼逛到三楼,称了一把小番茄,拿了几十包薯片。 当然,还有一罐薄荷粉和两个黄橙橙的小柠檬。 第39章 下次你要来哦 江瑜和陆留空都没提那个薄荷柠檬味的吻,他们默契的将这当成了一场意外,陆留空当晚不但给江瑜做了奶茶,还用淡奶油吉利丁捣鼓了一个小蛋糕。 江瑜叉上一勺奶油,觉着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我说?”他歪着脑袋回忆:“我第一天去你家,吃的那个蛋糕,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他指的是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和牛奶放在一起。 陆留空说:“对啊。” “我做着好玩的。” 江瑜唔了一声,问:“那天刚好是我生日,你知道吗?” 他从小学结束以后就不怎么过生日了,日子都记不得,要不是看了一眼日历,还真的想不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陆留空扶眼镜:“你高中又不过生日。” 那个时候班上有很多同学,尤其是女生,过生日的时候会带蛋糕来学校吃,然后她的好朋友们会送一抽屉的礼物,江瑜看见过很多同学有小本本,专门记别人的生日。 “你也不过啊。” 江瑜撑在窗子上,这里是雍州北区,豪宅别墅多,这扇窗子则正对南方,也就是江瑜高中在的地方。 和北区相反,南区的电线杆横成一片,有许多未拆的老楼,很多进城务工的选择租在哪里,时常停水停电的,生活水平比北区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说起来,你家在这,为什么高中去我们哪儿读书?” “破产了啊。”陆留空道:“有段时间日子不是很好过。” 他问江瑜:“回高中看看吗?刚好明天一天都有空。” 江瑜有点惊讶,旋即道:“好啊。” 第二天,他们开车送陆奶奶上了飞机,就绕了一个大圈,直奔南城七中去了。 南城七中不是什么好中学,在雍州根本排不上名,哪怕在南区也是以垃圾著称,江瑜选这中学纯粹是离家近,他们停好车跳下去一看,门匾一如既往的破烂,烫金的几个大字褪色发黑。 “这字是扣的,你知道吗?”江瑜给他指:“原来一中三中都有市长题字,我们中学太烂了,没有,校长用ps从市长写的别的诗文里扣了一个‘七中’。” 他们一路往前,在教学楼底下看见了本届高考龙虎榜,龙虎榜最上头,只孤孤单单的有一个雍州大学。 江瑜道:“嘿,我要在这一届,我就是本届第一名。” 陆留空推眼镜:“除非我不在这一届。” 江瑜嗤之以鼻。 还没等他发出嘲笑的声音,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有人问了一句:“陆留空?” 江瑜刚转过脸,就小声哀叹了一句:“这也能遇见。” 是高中时代和他一直不对付的班主任。 陆留空微微颔首:“赵老师好。” 他和这位老师关系不错,或者说赵老师单方面挺喜欢陆留空,毕竟陆大经纪成绩好的成为了年纪传说,那一届都可以搬出来给班主任长脸。 江瑜含含糊糊,也叫了一声:“赵老师好。” 但这位赵老师贼不喜欢江瑜,江瑜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和她有仇,十节课有八节他要叫江瑜罚站,后来他高考爆冷,这位还在班群冷嘲热讽,说他作弊抄袭,说的有模有样的,好像那么多监考老师都是死人,试卷保密政策都是狗屁一样,或者江瑜勤学苦练,学会了透视眼一样。 果然,赵老师完全没有搭理江瑜的意思,她亲亲热热的看着陆留空,:“回母校玩?看这一身,看样子是有出息了呀。” 陆留空今天没穿正装,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海马毛线衫,不过他的衣服大半牌子货,总而言之,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有意无意的,赵老师扫了一眼江瑜。 江瑜:“……” 他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但是陆留空硬把他拉上来:“陪他回母校玩。” 江瑜一点都不想和赵老师面对面,他维持着尴尬的笑容,报复性的戳了一下陆留空的腰。 陆留空一点都没忍,他当即笑出了声,当着赵老师的面抓住了江瑜的手:“好痒。” 江瑜:“???” 他忍不住低声威胁:“你干嘛?” 赵老师也给他们这个互动搞的奇奇怪怪,视线转了一圈:“你们……?” 江瑜正想打哈哈,陆留空径直道:“在一起了。” 他笑:“说不定以后政策放开了,还要请您喝喜酒。” 江瑜:“???” 他又戳了一下陆留空:“喂……” 但是陆留空充耳不闻,挂着公关的笑容,几句话说的赵老师节节败退,甩出一句:“你们逛。”就仓皇的走了。 江瑜:“那老师那么喜欢你,你呛人家干嘛?” “她不喜欢我。”陆留空道:“她只喜欢我听话学习好。” 江瑜道:“那也不能乱说啊。” 陆留空大义凛然:“我们还在合约期内,你给我当挡箭牌没关系的吧?” 江瑜:“……随便你。” 他们绕着教室转了一圈,高三的教室早早挂出了横幅,什么百日誓师,‘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红艳艳的一片,还晃到了当年的教室,他们依在窗子上往里瞧,有学生正在写试卷,靠窗子的那个抓耳挠腮,江瑜定睛一看,选择错了一半。 这个时候,同学也发现了江瑜,江瑜隔着窗子,笑眯眯的给他比:“C” 陆留空说:“好像是A。” 过了两分钟,老师收了试卷,开始报答案,答案是B。 同学面露困惑,嘀嘀咕咕,通过口型,江瑜可以分析出他在骂骂咧咧:“谁啊,看着挺靠谱的,怎么瞎指挥。” 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江瑜拉着陆留空就跑,直接绕过教学楼跑到操场上,才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他捂住肚子,笑出了声。 等他们把偌大的校园走的差不多了,陆留空问:“看夕阳吗?” “看夕阳?”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老年人的爱好,完全可以和广场舞,太极剑相提并论,但是江瑜说:“好啊。” 陆留空带他去了一处废弃的建筑。 似乎是因为南区的土地价值一般,这栋楼很久都没拆,为竣工的毛坯房没有装玻璃,阳光透过一平方大小的格子直接透整个建筑,显得非常通透,金钱草和千日红在阳台的土缝里欣欣向荣,婆婆纳捧出一把把灰蓝的小花。 陆留空说:“你还记得你玩的那个放置游戏吗?就是心情不好就登录一下的那个。” “当然记得,怎么了?” 陆留空道:“这里就是我的放置游戏,我高中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爬上来玩一玩。” 这栋楼并不是很高,只有十一层,但在南区一众低矮的小楼房里还是显得鹤立鸡群,从顶楼远眺,可以看见落日金红色的巨大光影,脚下无数灰黑的瓦房却反射出斑斓的色彩,陆留空的侧脸被浸泡在暖黄的色调中,俊挺的眉骨显的无比柔和。 江瑜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看见了一栋眼熟的建筑。 “那是第九人民医院?” “对。” “诶?”江瑜盯着医院褪色的红十字:“我好像住过那件病房。” 这楼和九院靠的特别近,一眼能望见九院的后院,后院里有几只虎皮纹的狸花猫,江瑜高中胃疼住院那次,还常常下楼喂楼下的猫,而他干什么,他们站的这个角度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吗?” 陆留空开始推眼镜。 “对。”江瑜给他指:“就是那一间。” “榆树后头那个,被树叶挡了大半,哎,你可能不知道,你没来探过病,但那些来看过我的同学应该知道。” “哦……” 陆留空接着推眼镜。 说到这个,江瑜来了兴致:“对诶,我们那时候关系还可以吧,九院离学校就两步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陆留空:“……” 江瑜装凶:“说,为什么不来?” 话没说完,江瑜自己又笑了。 他看着陆留空尴尬的脸,主动道:“好啦,开玩笑的,你那个时候学习那么忙,我们除了前后桌也没啥交集,你不来也正常。” 陆留空:“……” 江瑜道:“不过当时大半个班的同学都来了,有些和我关系不太好的也来了,还有女生给我蛋糕巧克力呢。” 他笑:“我高中真的蛮受欢迎的,大家都挺喜欢我。” “嗯……”江瑜补充:“除了陆大经纪你,你高中好高冷。” 陆留空:“……” 他接不了这个话,只能左看又看,不停的抬手看表,然后道:“嗯,好像很晚了,我们要不下去吃饭吧。” “吃饭?”江瑜还站在原地,脚下的老楼荒芜空旷,他这样眺望的时候,就有一种‘上下一白,天地皆清’的广阔之感。 他指了指远处的红日:“可是我们不是来看夕阳的吗?还没下山。” 陆留空:“……” 他移开视线:“可是……” 陆留空小小声:“可是我饿了。” 于是他们并肩往回走,下楼梯下到一半,江瑜忽然向前一步,把后脑勺留给陆留空,他似乎踌躇了一下,道:“但是我们关系这么好了,我下次要是还住院,你要来哦。” 陆留空的嗓子发干发痒,他顿了顿,又顿了顿,才从喉咙里拧出一个:“一定。” 第40章 拉我进个群 当天晚上,几个月不见的李导给江瑜发了个小红包。 “后期做完了,电影也快上线了,过两天有一些活动要来。[鲜花][鲜花][鲜花]” 江瑜装乖的时候自带光环,和他相处过的很多长辈都很喜欢他,李导也不例外,这种事本来是公司通知,但李导乐得亲自说一句。 “好的。[鲜花][鲜花][鲜花]”,江瑜模仿他们的说话方式:“有没有偷跑给我看一眼?” “下午发预告了,你去看嘛。” 当天,剧组难得买了一个热搜,江瑜蹭着边边角角的热度,小小的涨了一波粉。 海盐龙虾的群也突然一下热闹起来了,叮叮咚咚的加了不少新人,江瑜扫了一眼,骤然被一个熟悉的id吸引了视线。 堕落dё↘雨:大家好~ 这个迷幻中透着中二,中二中又傻\/逼的id是李保保的小号,专门用来在雍大总群发表一些奇奇怪怪的意见,据本人描述,这个id取自初中,原因是暗恋的女同学叫飘扬dё↗风。 江瑜私聊堕落dё↘雨:你怎么在这? 李保保:? 他专门退出去重看了一遍id。 “我还想问呢,这不是你个人群吗?你这么在这?窥屏吗?” “没有啊。”江瑜黑线:“就不太了解,加进来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就那些事儿呗。”李保保:“你好糊啊,我找一个你的粉丝群真不容易。” 群里还在陆陆续续的聊天,海盐龙虾正感叹:“我突然好想学修图啊,有没有姐妹会修图啊。” 李保保看热闹不嫌事大:“@鱼,他好像会。” 江瑜:“……” “哇!”海盐龙虾问:“可以教一教吗?” 这玩意是大学学生会美工部绑定技能,发工资的,还不少,江瑜揭不开锅的时候专门学过。 “可以。”左右没什么事,江瑜看了看时间:“但我修的也不怎么样,只能教一些基础的。” 然后他打开群视频,投了个屏,随便百度了张照片,开始操作起来。 芝士里脊:“为什么不修纪留啊?修他嘛。” 纪留就是刚放出来的角色。 海盐龙虾:“我刚刚截了好多截图嗷。” [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江瑜:“……” 这电影不是偶像风,也没有滤镜,离那种美颜后照片质感有一定的距离,加上江瑜五官出色,轮廓很好,随便修修就能让照片提升不止一个等级。 海盐龙虾:“这张好看!” 江瑜冷酷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李保保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停的私聊江瑜,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诶,我说,你入行早,还有一技之长。” “搞不好能混成大粉诶[拱手]” 江瑜无情的按灭了手机屏幕。 他教了些基础操作,然后回答了海盐龙虾私信的几个小问题,就下电脑午睡去了。 等他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床头似乎坐了个人。 “你回来啦?”江瑜爬起来:“你下午不是有事吗?” 陆大经纪沉默的坐在床边,连外套都没有脱,眉毛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刚处理完。”陆留空回过头:“你一直在睡觉?” “对啊。” “……好。” 不知道是不是江瑜的错觉,陆留空像是松了一口气。 江瑜狐疑:“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没事。陆留空站起来:“你在睡会儿吧。” 江瑜皱眉,打开手机晃了两眼,李保保戳了他好几下,大意是:“看热搜。” 陆嘉言前几天才放话要把他的黑热搜挂一年。 但是热搜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江瑜点开海盐龙虾的群,往上翻聊天记录,找到截图,而后松了一口气。 他真正在意的并没有被扒出来,这热搜老调重弹,明里暗里暗示他和导演层有那么一腿,接着便是将他早年综艺上溜边站桩的照片扒拉出来,说他木讷而全无灵气,再带书粉一波节奏,指控他会毁了书粉心中白月光一样的纪留。 江瑜以前的综艺非常不走心,打扮也是小乖小乖的,和纪留阴郁脆弱的风格完全背道而驰,加上他以前全无作品,要不是海报确实拍的还可以,早就该有书粉骂他了。 李保保心惊肉跳:“什么情况,这词条秒上热搜,然后又秒下,给我看懵了。” “陆留空和他叔叔博弈,抬我当棋子而已。”江瑜打了个哈欠:“没关系,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李保保提高音量:“我看了舆论风向,基本没有人站你啊,无论是书粉还是路人都觉的你一点实力都没有,不知道靠睡了几个管理层才搞来的角色,还有说话很难听的。” 他忧心忡忡:“而且你明天发布会对吧?万一有记者要问你这一茬,你怎么回?” 江瑜道:“可不是万一有,是一定有。” 陆留空他二叔家盘踞圈内多年,嚣张到了一定境界,明火执仗无所顾忌,业内早有耳闻,自然不缺媒体喉舌,而发布会也不可能禁止那家记者入场,明天会有刁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保保怪叫:“天啊,你还是个糊咖,上来就这大风大浪的,这可怎么办啊?” “实话实说。”江瑜鄙夷:“你别担心我了,我那么靠谱,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论文答辩吧。” 李保保他们导师开了个课题,目前正在收尾阶段,这项目主体都是李保保在跟,花费无数时间心血不说,论文评级更是关乎毕业大计,半点马虎不得。 骤然被戳中痛点,李保保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天一早,江瑜随意的抓了把头发,造型师刻意将他的眼圈压黑,眼尾下搭,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镜子,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镜中人也跟着挑了挑眉,讥诮一笑。 那种毫不在乎,视周围所有人如死物的态度,不仅仅是阴郁,简直是变态了。 造型师扫粉的刷子一顿。 ——刚刚还温和有礼貌的年轻人忽然唱这么一出,他有点缓不过来。 但和众人一起入场的时候,江瑜眉眼带笑,依旧是温和而恭谦的。 果不其然,等李导把要点讲完,就有无数的话筒往江瑜这里挤。 “请问作为一个新人,你是如何出道即高位,拿下追光人气角色的?” 问着问题的记者声音温温柔柔,只可惜问题带坑,就差直接问那么多年轻人为什么选你,暗示有黑幕了。 “也不算出道即高位。”江瑜礼貌的回复:“你们如果去翻以前的资料,会发现我糊了很多年。” 记者穷追不舍:“那既然沉寂了多年都没有动静,为何如今横空出世,突然摘得角色呢。” 江瑜笑笑,眉眼柔和的一塌糊涂,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刺:“因为签了新的公司,事实上长乐除了我,还有三四个艺人试了这个角色,而且李导一开始定下的是和我同期签约的贺阳,后来考虑到外形因素,贺阳少年感太强了嘛,我这才侥幸当选。” 李导当即举话筒:“确实。” 都混了这么多年,哪个不是人精,李文斌立刻猜了个**不离十,江瑜是他挺喜欢的后辈,乐得抬他一手。 第二个话筒挤过来。 女记者冷肃的目光扫过江瑜的面庞:“众所周知,纪留是小说里的高光角色,书粉众多,但根据昨天的风向,似乎大部分对您扮演纪留都不满意,对此,请问您怎么看?”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较好澄清,只需要解释清楚,麻烦不大,这一个问题就比较棘手。 书粉不满已是事实,若是梗着脖子再叫李导出面,容易有一种抬权威压人的感觉,引起更大的不满,但若是道歉或者示弱,则容易让观众对电影的期待值降低,甚至于还没有看过电影,就将江瑜和‘水角色’‘敷衍绑定’。 “嗯,确实。”江瑜取过话筒:“我要是书粉,我可能也不满意。” 这便是直接承认演的不行了。 “还是刚入行,说话太嫩过来。”翟安心道,江瑜话一出口,他就一皱眉,几乎想夺过话筒替他说。 “但是,”江瑜话锋一转:“我知道各位书粉其实也不是针对我,因为我是个新人,之前没有作品,而纪留是很多人放在心尖尖上的角色,大家自然很不放心我来。” “不过,追光的阵容十分优秀。”江瑜补充:“大家可以不相信我,但还是因该相信李导,以及剧组其他的演员,相信他们不会让我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至于我的表现。”他顿了顿,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大家不妨先看一看,再给评价。” “卧槽。”直播前的海盐龙虾一键截图:“看这个笑。” 虽然江瑜全程谦顺,但他不扯动皮肉笑起来的时候,眉尾眼尾下搭,垂下的睫毛覆盖住大半的瞳孔,嘴角微勾,散漫中透着不逊,俨然就是那种万事过眼,漫不经心的阴郁青年。 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微表情。 海盐龙虾旁边,她的一位同学,雷电法王几年的书粉也和海盐龙虾一起看直播,此人乃是纪留亲妈粉,买过本子出过cosplay的那种。她看的漫不经心,因为这电影从选角开始她就在期待,结果看见名不见经传的江瑜,貌似还是那种温和爱笑的男生,和纪留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当即心里瓦凉瓦凉的,虽然碍于和海盐龙虾是朋友不好说些什么,但期待值已经降到谷底了。 “等等等等。”她按住海盐龙虾的鼠标:“刚刚那个是?” 似乎有一张符合纪留的脸一闪而过,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屏幕上只剩下让她嫌弃的江瑜了。 “我和你说的那个小糊咖啊!”海盐龙虾把截图怼她脸上:“我还有群的那个。” “……” 过了一会儿,她对海盐龙虾说:“请拉我进个群。” 第41章 wdnmd 海盐龙虾愉快的拉姐妹进群。 海盐大闸蟹加入群聊。 群里又开始愉快的刷: 欢迎姐妹?(?>? 欢迎姐妹?(?>? 江瑜回到后台,看见他们刷,顺手点了一个+1。 鱼:欢迎姐妹?(?>? 在一堆动漫或者爱豆的头像中,江瑜一片空白的头像和极简的网名显得格格不入,加上后面那个卖萌的颜表情,就更加突兀了。 大闸蟹和龙虾是多年的好朋友,两人一起水着群,看见鱼冒泡,大闸蟹指着江瑜:“这个人有点特别噢。” 龙虾揽着闺蜜的肩膀:“大神,我和你说,这个鱼是个大神。” 经过几次修图学习,龙虾已经和这位网名鱼的群友熟悉了其来,她一开始在群里说想学修图,就没指望有人回他,毕竟带一个新手没啥好处,也挺浪费时间的。没想到鱼真开了一个视频,而且讲的非常详细,对小白也很耐心,回答问题事无巨细。 他不开麦,就在屏幕上写字,方便其他人理解,字体隽永又漂亮,即使是用着电子屏幕,也能看出锐利的笔锋。 结束的时候龙虾试探着问了一下,还有问题能不能来问,鱼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大闸蟹:“这么好的嘛?” “是啊。”龙虾:“可惜她不开麦,听不见声音,我好想听这个姐妹说话啊。” 大闸蟹:“那一定是个声音非常温柔的小姐姐呢~” 而发布会后台,刚刚扮演完阴郁变态的温柔小姐姐江瑜切回微博,看超话里的大家有什么反应。 追光没有上线,现在在超话里的,要不是演员粉,比如翟安的粉丝就浩浩荡荡的占据了半壁江山,一刷下来全是九宫格美图,再不然就是观望的书粉。 大部分书粉对喜欢的小说选角都很敏感,江瑜一刷,虽然他场面话说的很漂亮,但大部分人还是不满意的。 李导揣着个保温杯,看见他在看,就坐过来拍了拍江瑜的肩:“不要紧张,你的表演有我把关,每部小说搬上银幕前都有这种问题,不必紧张。” 江瑜笑:“不紧张。” 书粉的要求,说高也高,说不高也不高,无非就是希望自己喜欢的,放在心尖上的角色能被认证对待,而不是沦为资本造星的工具,所以他们评价的标准也非常单纯,无非就是形象合不合适,演的好不好。 电影上线当天,大闸蟹和海盐龙虾买了午夜场的电影票。 她们在机器上取了票,在座椅候场的时候,大闸蟹特意强调:“先说清楚啊,我可是纪留亲妈粉,要是给我崩了,我肯定不可能粉的啊。” “知道知道。” 龙虾也有点小担心,毕竟谁也不晓得江瑜到底什么水平,万一他真的只适合抓拍和摆拍,动起来就崩怎么办? 在闸机口出有卖爆米花和冰淇淋的,货柜上还售卖纸巾,龙虾忍不住:“听说书有点虐,我要不要带餐巾纸去?” “没有用吧。”大闸蟹不以为然:“看书的时候我是哭挺惨的,电影应该哭不起来啊。” 海盐龙虾想了想,还是买了一包。 然后她就给大闸蟹递了一场电影的纸。 “没事吧?”龙虾小声问大闸蟹:“你要不要喝水啊。” “呜——”大闸蟹把脸埋在闺蜜肩膀上:“亲妈粉要死了,我的宝贝儿怎么这么惨啊。” 荧幕刚刚转场,之前的镜头是一个长镜头,阴暗昏黑的老房子里,窗帘闭的很死,只从缝隙里透出一丝白芒,灰尘在空气里起伏,悬吊式老电风扇吱嘎吱嘎的响,分割出破碎的光影,纪留安安静静的坐在沾满油污的椅子上,背挺的笔直,如同格里高利时代的皇子安坐王座,大特写的时候,能看见他眼睑的肌肉微微抽搐,带着睫毛一起颤抖,于是那片垂下的阴影完全掩住了瞳孔,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似乎很痛苦。 大闸蟹:“呜——” 海盐龙虾:“……” 她把闺蜜的头从肩膀上搬开,一脸无语:“姐妹停一停,我纸没了。” 大闸蟹抄起了海盐龙虾的袖子。 第二天早上,陆留空吃饭的时候问江瑜:“电影上了,你要看吗?” “不看。”江瑜摇头:“自己看自己有点尴尬啊。” 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想带猫出去玩的陆留空:“……” 他推眼镜,难得坦诚一次:“我想看。” 然而江瑜抬眼的时候,他又飞快的补充:“了解你真实的演艺水平,有助于我接下来为你的职业进行规划。” 江瑜站起来:“你等着。” 他拿过手机,给陆留空发了一个加密文件。 陆留空:“?” “李导发的偷跑,和成片略有不同,也差不多了。” 陆留空:“……” 他的眉毛揪在一起,筷子顿在半空中,露出了一个略显不开心的表情。 江瑜:“噗。” 陆留空有点生气,他放下了筷子:“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突然想笑。”江瑜从来不知道陆留空的面部表情那么丰富,他好像越来越能从细节处揣摩他的心情了。 “我不想看我自己。”江瑜把手机推给他:“还有好多别的啊,去看别的嘛。” 他们最后挑了一部动作片。 选中的电影院就在公司旁边,适逢假期,人还不少,陆留空照例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塞到了江瑜手里。 江瑜笑眯眯:“不怕我吃胖?” 陆留空扯住爆米花的桶:“那还回来。” 江瑜把桶举高:“我不。” 他们嘻嘻哈哈,广播刚好播追光进场,江瑜一看,人还挺多,其中有个人黑帽子黑衣服,带个大墨镜,把脸当的严严实实。 江瑜一看就乐了:“那不贺阳吗?” 贺阳最近小火了一把,他纪留落选以后去接个剧,在里头演阳光帅气的神奇男二,由于本人长相好气质佳,笑起来可可爱爱,吸了不少粉,已经到了看电影也要全副武装的地步了。 江瑜:“我以后也要这样吗?” 陆留空看了贺阳一眼:“不会。” “不会?”江瑜吃惊:“你是说我不会像他一样红吗。” “不是。”陆留空说:“作为你的经纪人,我不会让你红的时候一个人出来看电影。” 江瑜先是一愣,而后笑开了:“所以,你会陪我来?” 陆留空移开视线:“……也许。” ——江瑜已经发现了,陆留空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要不就是移开视线,要不就是推眼镜。 “保镖陪你来。” 他推了推眼镜。 江瑜:“噗。” 另一边,贺阳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电影院。 等大厅的灯完全暗下来,他才敢拿下帽子。 ——虽然后来江瑜替他解了围,但是一码归一码,他认为江瑜是个好人,和他不服气被江瑜抢角色,是不同的两件事,所以他来看纪留这个角色到底如何,见江瑜演的好不好,如果演的不好,他还是要想办法理论的。 然而电影开场十分钟,贺阳就睁大了眼睛。 程式化的表演很容易,电影学院出来的人哪个不能作两个表情,但是悲伤就是悲伤,就是哭,高兴就是高兴,就是笑,多多少少缺些灵气,江瑜悲伤的时候却在笑,但是脸上每一根肌肉被牵扯的时候,又分明能感觉到他笑不入眼底,他嘴角的弧度似喜似嘲,被阴影挡住大半的眸子深不见底。 如果说贺阳的表演是标准答案,是规整的,合格的,挑不出错的,江瑜就是剑走偏锋,初看不太多,越想越真,仿佛他真的经历过似的。 没有道理,但很惊艳。 贺阳抓了抓头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败感。 当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仍旧坐在椅子上,看着职员表一排一排的滑过去,然后咬着下唇,给江瑜发短信。 “哥……对不起。" 江瑜:“?” 他的电影很短,已经出来了,和陆留空找了个水吧坐在一起喝奶茶。 说来奇怪,和陆大经纪在一起的时候,时间都变快了。 贺阳:“我看了电影,你比我合适,我不该什么都不知道就嘲笑你。”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痒痒的:“能教教我吗?你不是科班的,为什么演的这么好。” “我没法教你啊。”江瑜打字。 贺阳脸色一变,飞快打:“哥,你还在生气吗?” 江瑜从来不和小孩子生气:“真的没法教,嗯,你可以拿高中举例,在表演上,你就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学生,而我偏科,这个正好撞我手里,我和角色有部分经历重合,换句话说,我可以共鸣,但其他角色我肯定远远不如你。” 他接着打:“你就是差点时间,我觉得在这一方面,你成就其实应该比我高的。” 他的评价非常中肯,好像真的毫不在意那些过节,完完全全没有恶意似的。 贺阳鼻子一酸。 他顿了顿,顿了又顿,一股涩意涌上心头,一时间没过脑子,忽然打:“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瑜:“?” 他说:“你问?" 贺阳肾上腺素狂飙,运指如飞:“哥,你喜欢男的女的。” 江瑜:“?” “就……我忽然好喜欢你。” 贺阳闭上眼睛:“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恰好凑过来,发现江瑜忽然不喝奶茶,想看看他在和谁聊天的陆留空:“?” “???” ——wdnmd? 第42章 狮子变金毛 “你有男朋友吗!!!” 短短的一行字,贯天彻地震耳欲聋,把向来自诩淡定的两人吓的呼吸困难。 陆留空愣在原地,脊背崩的笔直,满脸不可置信,手中的奶茶杯被他捏的嘎吱一声,要不是里头的椰果奶茶喝的差不多了,绝对要给挤喷出来。 陆留空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刚刚想说话,江瑜那边咚一声,吓的他过电似的一抖,昏沉的脑袋这才清醒了一点。 ——江瑜手机掉桌子上了。 大经纪人垂下眼睑,开始定定的看面前的桌子。 江瑜也表情迷惑,只不过陆留空是吓的,他是懵的。 实话实说,贺阳这条消息发过来,江瑜的第一反应是:“有。” 他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陆留空。 他和陆大经纪的这段关系很难界定,似友非友,但也不能说是恋爱,他至今搞不清楚陆留空到底是什么想法。 事实上,在江瑜往常的关系构建中,无论是李保保张英才,还是贺阳,甚至于高中的那群同学,他都是哥哥,是老大,常年处于照顾者的地位,但和陆留空相处的过程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被照顾着。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要是谁穿越回去,和高中的江瑜说,你以后会和陆留空建立这样一段关系,而且你还是弱势的一方,江瑜肯定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但现在,他觉得这种关系十分的的自然,也很舒服,甚至忍不住想要再依赖他一点。 所以他想和贺阳说:“没有男朋友,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但陆大经纪就坐在身边,稍微一动,两人的胳膊就隔着衣料碰在一起,连带着那一小片皮肤都开始发疼,甚至陆留空稍稍撇过视线,就能看清他手底下的那一小块荧蓝的屏幕。 于是江瑜慌忙抽回手,状似随意,避重就轻的回答: “得了吧,我们都是艺人,你好好拍戏,别搞那么多有的没得。” 打字的时候,江瑜手都有点抖。 陆留空坐的稍微后一点,江瑜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住的往这边看,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也不敢回头,更不知道陆留空有没有看他的手机屏幕,只能僵直着肌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给个机会嘛哥。”贺阳显然没有被劝服:“我好喜欢你啊,起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男孩子啊。” 陆留空放下了手中奶茶。 两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这一片空旷之中,只剩下了排风扇转动带来的缓慢气流。 江瑜动了动手指,含糊道:“或许吧。” 第二天,陆留空先去了公司,江瑜则请了半天假,他去警察局陪张英才作笔录。经过官方判定,由于本人是在喝多了酒,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作的担保,最后这笔烂账没能落到张英才头上,也就是说,他不用还钱了。 死鱼一样摊在那里的张英才一听这个,立马活了。 李保保唯恐天下不乱:“那鱼哥的卖身钱可怎么办啊?” “还给陆留空啊。”江瑜黑线:“你不会以为我一天真能赚那么多吧?白马会所最顶级的也不行啊。” “是欸。”李保保琢磨:“你又没有真的下海,只坐台不下海便宜多了好吗?” 江瑜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他挥挥手:“解决了就好,我回去上班了。” 他所谓的上班也不是真的上班,如今影视行业并不景气,很多大牌艺人也有很长的空窗期,更何况陆留空不许江瑜瞎接剧本,一来二去,这段时间还算清闲,去公司也就是和老师学学东西,其他就没什么了。 结果这回上班,贺阳给他整了个大惊喜。 “这什么?”江瑜站在他的休息室门前,半天没敢进去。 就在正对门的桌子上,有人放了一大束玫瑰,还不是一般花店里小个的玫瑰,这里头的都是碗大一个,连枝带露,娇嫩的不行,上头还放了一张艳色的卡片。 江瑜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厄尔多瓜高山玫瑰,送给最爱的她。 女字旁的‘她’写的非常潇洒,似一笔横亘而下,鸾飘凤泊,悬针垂露皆气势非凡,足见书写者的深厚功底。 江瑜:“……” 他顿了顿,又顿看顿,实在没忍住,额头青筋暴跳,径直拉住路过的Alice:“贺阳人呢?” “被……被叫走了。”Alice给他吓了一跳。 “被谁叫走了?” Alice战战兢兢指了指陆留空的办公室,小声说:“你的经纪人。” 江瑜正打算把着倒霉孩子拖出来教育一顿,一听这话,又转了回来。 “?” 他狐疑:“贺阳不是你的艺人吗,为什么我的经纪人可以叫他?” Alice:“……” 他也不回答,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机,而后惊呼一声,径直抱起文件,焦虑道:“啊,我还有急事要忙,先走了。” 江瑜:“……” 他满头的问号。 办公室里,陆留空已经和贺阳四目相对半个小时了。 如果视线可以实体化,他俩中间都可以拉丝了。 大经纪人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一般人坐这种椅子,非常容易缩进去,像虾一样团起来,然而陆留空脊背绷直,他的姿势非常优雅,严肃的如同王座上俯视群臣的君主,但是贺阳并没有给他面子,陆留空又不是他的经纪人,贺阳才不怕他,况且贺阳虽然脾气比较小孩子,个子却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头,双手撑在桌子上的时候意外的有压迫力。 “不可以。”陆留空强调:“我听说了你的事,江瑜的事业属于上升期,你应该知道上升期的艺人不可以谈恋爱,你和江瑜都是好苗子,不要自断前程。” “我知道我俩上升期啊,但这又不等于自断前程。”贺阳挠头:“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现在还有刻意卖腐炒cp的啊,说不定出个柜更红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陆经纪,你的思想好老土噢。” 陆留空:“……” “再说。”贺阳不以为然:“娱乐圈那么多谈恋爱的,别说谈恋爱了,约\/炮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被扒出来的才多少?做好掩护,不会有问题的。”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留空,眼神还挺真诚:“我只是在追求我喜欢的人,没问题吧。” 陆留空:“……” 他深吸一口气:“别开玩笑了。” 陆留空似乎给气笑了:“你是一厢情愿,那你问过江瑜吗?你的追求会不会给他困扰?公司人多口杂,你大大方方带玫瑰进来,会不会有人看见乱嚼舌根?会不会有人爆出去?这些你想过吗?” 贺阳愣了一下:“什么?” “还有。”陆留空扶着额头:“你是新晋的偶像,你刚刚红起来,收获了大批年轻的粉丝,但你想过没有,一旦今天玫瑰这件事,或者你发的短信泄露出去,你的粉丝会骂谁?会骂的有多难听?你能制止的粉丝吗?这一些可能的后果,你考虑过吗?” “最关键的一点。” 陆留空把手放在桌子上:“你才认识江瑜多久?你了解他?你喜欢他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帮你解了围?是因为他那帮你挡酒然后送你回家?” “对啊。”贺阳提高音量:“不可以吗?我先前那么过分,他还帮我解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吧!” “可以。”陆留空冷笑一声:“那你知道他根本喝不得酒,从你家出来就吐了吗?你知道他难受了一晚上,我前前后后给他灌了五次药吗?那天他送你回家的时候,你又看出来了他不舒服吗?” 贺阳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忿,片刻后,他移开视线,切了一声:“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陆留空平视着他,他镜片底下的视线冷的像冰,透出一种极有压迫感的锐利。 江瑜喜欢逞强,难过也不说,陆留空早久总结出了一套规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贺阳,冷静的外表下隐隐藏着些微的不屑:“从你家出来,他打电话给我,从他开第一句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舒服。” 贺阳:“……” 他嘴犟:“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陆留空语气怪异的重复一遍:“我和江瑜从高中就是同学,我知道他喜欢吃甜食蛋糕不爱吃酸的,我知道他喜欢清新木质调的香氛讨厌浓郁的花香,我知道他生病会想要人陪,我知道他嘴上嫌弃,其实很喜欢和别人拥抱……” “我还知道虽然他习惯照顾别人但他喜欢被照顾,怎么,”陆留空冷眼看他:“你也知道吗?” 贺阳目瞪口呆。 他呆呆的问:“你也喜欢哥啊?” 陆留空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如同被踏入领地的狮子漠视着侵略者,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贺阳在陆留空难得锐利的气场中后退两步,忍不住嘀咕:“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啊?” 他挠头:“可是哥说他没有男朋友啊。” 他鄙夷的看了一眼陆留空:“你们从高中就是同学,又朝夕相处那么久,结果你又不敢和他表白咯。” 贺阳用眼神竖了一个中指。 陆留空:“……” 狮子的气场嘭的一下碎了。 定睛一看,场上只留下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垂头丧气的金毛。 第43章 江瑜:你们犯病了吗都? 江瑜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贺阳正好从陆留空办公室出来。 这小孩心情非常好猜,他撇着嘴,一脸不服气,看见江瑜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而后扑到他面前:“哥,你有看办公桌吗?” 他指的是办公桌上一大束枪炮玫瑰。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江瑜就无语。 他木着一张脸:“看了。” “好看吗?我挑了好久。”贺阳殷殷切切。 江瑜:“……” 他推开贺阳:“贺卡写错了。” 贺阳愣了一秒钟,似乎没明白错了哪里,但他根本没纠结这个,很愉快的问:“哥你下午有空吗?” 他摸出两张票:“城西有个游乐园新开业,有空我们一起去啊。” 江瑜:“……” 他撑着额头,略微思考怎样拒绝比较得体,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被人猛的一拉,不由踉跄两步,险些栽进身后人的怀里。 江瑜刚想道歉,扭头一看,看见了身边的陆大经纪。 陆留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了,他气压低的吓人,清亮的眸子藏在银边眼镜下面,眉毛蹙在一起。 “他不去,没有时间。” 贺阳:“?” 他奇道:“哥都没开口,你就知道了?怎么就没有时间?” 陆留空漂亮的嘴唇抿在一起:“有新的剧本,他要看剧本。” “切,这有什么着急的,看剧本还不简单,又不差这一天。” 贺阳伸手拉住江瑜的一截袖子:“哥,和我去嘛,听说有本省最高的过山车,双轨的那种。” 他力气不小,江瑜不自觉的往他那边走了一步。 陆留空:“演员才是本职工作,当然是看剧本更重要。” 他按住江瑜的肩,把他往回拖。 江瑜:“???” “哥!”贺阳提高音调:“你要看剧本吗?我是游乐园的内部票,过了今天正式开业,人就多了。” 陆留空:“不许。” 他们彼此对视,陆留空面无表情,贺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挑衅的微笑,最后他们同时看向了江瑜。 江瑜:“???” 气氛古怪的让人窒息。 “不是。”江瑜甩开肩膀上陆留空的手,然后从贺阳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了?” 潜台词是:犯病了吗都? “没什么啊。”贺阳软乎乎的朝他撒娇:“你就说你下午要和我去游乐园,还是和他看剧本嘛。” 江瑜:“……” 贺阳长的阳光帅气,十成十的小奶狗,要是对粉丝们来这么一下,估计很多妹妹要高呼我可以,可惜江瑜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陆留空。 陆留空也在看他,两个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起。 江瑜吓一跳,慌忙移开视线,心虚的望了望天,假装只是不小心看了他一下。 陆大经纪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和贺阳性格天差地别,不会装乖讨巧,便一言不发的立在哪里,什么也没说。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然后陆留空的袖子就被拉住了。 “那啥,我觉得吧,演员确实还是看剧本比较重要。” 江瑜说着,在贺阳殷殷切切的目光里后退一步,主动虚扶住了陆留空的胳膊,掌心的温度传导过来,烫的手底下小臂的肌肉微微一跳。 “今天下午也是工作时间嘛,我还是去看剧本吧哈哈哈。” 他转过头,推了一下陆留空的肩膀,示意他们赶快回办公室。 ——没推动。 陆留空背对着他,正对着贺阳,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眼前人,嘴角勾了勾,噙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贺阳:“……” 干! ——他非常想竖一个中指,然而当着江瑜的面,不得不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贺阳愤愤的走了。 江瑜暗暗松了一口气,拐进了陆留空的办公室。 陆留空的办公室和他本人一样,看似简约,其实每个细节都非常考究,他的家具都是清一色的低饱和浅,还养了两盆多肉,用本色的灰陶花盆养在架子上,完全是严谨简约的色调。只有一个完全不搭的,走可爱慵懒风的牛油果绿懒人沙发耀武扬威的杵在正中央。 那是有一次江瑜抱怨他的椅子太**,没有地方坐,恰逢后勤部采购,陆留空提笔在需求单里加上的。 江瑜窝进懒人沙发里,这沙发底下的泡沫特别软,要不是他生量高腿也长的,就给没在里面了。 陆留空看着,觉得他像是毛线堆里的一只猫。 江瑜丝毫不知道大经纪人的小心思,他坐好以后,就问陆留空:“什么剧本,给我看看?” 陆留空翻文件的手一顿。 他打手势:“稍等。” 然后他拿起手机,和助理打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纪小舒哒哒哒的跑了上来,给江瑜递了份文件,偷偷瞄了一眼陆留空的脸色,又哒哒哒的跑下去了。 然后拐进了隔壁办公室和Alice唠嗑:“你看了陆总今天的表情吗?” 她心有余悸:“嘴角上挑,眉眼带煞,有点可怕啊。” Alice放下手上的文件:“眉眼带煞?” 他了然的低下头:“江瑜在场?” 纪小舒:“是啊。” “贺阳没在?” 纪小舒继续点头:“是啊。” Alice已洞悉了全局。 他敲了敲纪小舒的头:“傻孩子,那不叫眉眼带煞,那叫眉眼含春。” 纪小舒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所见所闻,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看着纪小舒在他办公司坐了下来,Alice随口问:“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在楼下协调人事的工作吗?” “陆总叫我给他送剧本。” “什么剧本啊。” “不知道啊。”纪小舒道:“陆总没说,也没提具体要求,突然就要我送,我就随手找负责这个的拿了一本咯。” Alice:“……” 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我预感隔壁将有好戏,你想不想听陆总墙角?” 他们一起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办公室里,江瑜翻了翻剧本,唔了一声。 陆留空问:“不喜欢?” “倒也不是。”江瑜道:“我只是有点怕拍不好。” 这剧本属于情景轻喜剧,一家人欢欢乐乐的那种,比较需要抖包袱卖萌耍宝,然而一到这种场合,江瑜自动进入一二三木头人模式,他虽然有想过突破和挑战,但是在演技明显欠费的情况吓,他自觉演这个对他而言,还是有点难度。 万一这个成了败笔,追光刚刚拉来的一点口碑怕是要败光。 没错,虽然电影才上线两天,江瑜的人气翻了几倍,海盐龙虾毫不客气的在群里吹起彩虹屁,屡次想拐鱼大神修纪留,可惜次次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那算了。”陆留空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否决,“这里没事了,你干点别的去吧。” 江瑜:“???” 他满脸问号:“这么随便,这剧本真的是你认真挑过的嘛?” 陆留空:“……” 他冷静道:“我也觉得不适合你,就是最近空窗期,优秀的本也比较少,不喜欢就算了。” 门口的Alice和纪小舒:“啧。” 江瑜:“……” 他指了指门口,“那不打扰你办公,我出去晃了?” Alice和纪小舒咳嗽一声,连忙假装聊天,余光目送江瑜远去,打算分头开溜。 然后他们就被逮进办公室了。 两人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站在陆总面前,正想着滑跪道歉,陆留空忽然抬眼,只问了一句:“贺阳走了吗?” 长乐管理不严,没有事的艺人可以随时离开公司。 等着陆总兴师问罪,郑重考虑要不要跪地求饶的纪小舒和Alice:“啥?” “贺阳,他还在公司吗?” Alice率先反应过来:“还没走,正在楼下休息室看杂志。” 陆留空点点头,摸出了手机。 江瑜那边弹出了一条短信:“我工作做完了,出去玩吗?” “贺阳说的游乐园,我刚好也有两张票。” 江瑜拍拍脸,飞快回复:“好啊。” 陆留空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一抬头,看见了还杵在门口的Alice和纪小舒。 他微微皱起眉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Alice和纪小舒:“……” 他们卑微的低下头:“小的告退。” 第44章 待遇从优,你同意吗? 新建的游乐园位于雍州西城,宣传主打是有雍州最高的过山车,江瑜刚下出租车,就听见了刺耳的尖叫。 他抬起眼,铁黑色的钢轨相互纠缠,把头顶的天幕分割的支离破碎,像是某种巨兽的剪影,高速列车飞速从曲折的轨道上掠过,快到肉眼难以完全捕捉,让人想起如同神话时代里中庭扭动的巨蛇。 陆留空问:“坐这个吗?” 江瑜后退一步:“不坐。” “那个蹦极?” 他们正前方的高台上,一道人影直坠而下,伴随着一声提神醒脑的尖叫。 “……还是算了吧。” 陆留空接着问:“那去鬼屋吗?” 江瑜一愣,旋即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陆留空一脸淡然,他正低头看路标,只留给江瑜一个侧脸。 ——看上去十分的正直。 江瑜心道:“应该是我想多了。” 他道:“不去,你知道我怕这个。” 陆留空不可置否的唔了一声:“差点忘了。” 最后他们选择了人畜无害的摩天轮。 自从这座游乐园落成,不但隔壁北区游乐园最高过山车的名头被取代了,最高摩天轮的名头也被取代了。管理层将这个圆弧取名雍州眼,宣传期的时候,他们请了本市最富盛名的摄影师,让他用那种毫无技术的,三岁小孩都会的拍摄方式,在最高点俯拍雍州,照片里,这座城市的道路呈环状,环绕城市中心辐射而成,如同一张发光的巨型蛛网。 在摩天轮下面,江瑜看了看宣传画:“你恐高吗?” “不恐,怎么了?” 江瑜道:“没事,随便问问。” 大学的时候,李保保因为走在吃瓜最前线,人也比较幽默,班上很多女生打桌游狼人杀一类的喜欢叫他,偶尔妹子还会给他推荐言情小说,李保保来者不拒,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江瑜清楚有一个爱情小说套路,即两人一起坐摩天轮,总有一方要恐高,然后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触发吊桥效应,然后顺理成章顺水推舟的发生点什么。 他稍微有一点可惜。 雍州眼运行一圈有个二十多分钟,排队的人不少,他们的前前后后都是情侣,牵着手挽着胳膊,非常亲昵的样子,前面的那一对还互相捧着脸颊,亲了一小口。 江瑜不自在的抱着胳膊,他站在陆留空身边,不自觉的就想去看他,还没有看见,又飞快的缩回来,然后佯装自然的后退一步,两个人越站越远,越站越远,直到负责上下客的两个工作人员替他们拉开门,看着他们望天望地的姿势,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为了平衡重量,他们一人坐在一边,江瑜的视线从陆留空的脸上匆忙掠过,然后望向了玻璃窗外。 现在还是白天,远眺雍州主城雾蒙蒙的一片,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倒是做他对面的陆留空算得上秀色可餐,然而死活不肯把视线移回去,他甚至开始怀疑比起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两相对望,去坐过山车,甚至玩鬼屋是不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江瑜率先打破沉默:“我小时候以为摩天轮转的很快。” 陆留空说:“我也是第一次。” 江瑜微微一愣:“你也是?” 陆留空小时候住的那座北区的老宅离雍州一个老的游乐园不到半个小时车程,加上他小时候明显是富养长大的,不应该没有来过。 “真的没有。”陆留空看着外面:“我爸……工作忙,我妈比起带我,更喜欢提着新包和她的朋友逛街。” “我都是保姆带的,我们家一个月一换保姆,因为我妈会挑刺,觉得他们没有照顾好我,然后我也比较慢热,所以往往上一个被换掉的时候,我才刚刚和他们熟悉起来。” “……这样吗?” “是啊,不过听说有些是自己辞职的。”陆留空笑笑:“带小孩总是一个招人厌烦的工作。” “怎么会?”江瑜脱口而出:“你小时候应该很可爱啊。” 陆留空:“?” 他似乎懵了一瞬间,然后眨眨眼,又眨眨眼,旋即不可遏制的笑出了声。 江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话有点问题。 他有点恼羞成怒。 “不,我没见过你小时候啦。”江瑜试图挽救:“我是说,你高中时候很乖啊,特别听老师的话,所以你小时候应该也很好带吧?” “是啊。”陆留空推了推眼镜,然后说:“和你完全相反。” 江瑜:“……” ——这话我没法接。 见陆留空还想取笑他,江瑜手机铃声忽然像陆留一下,他舒了一口气,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停,我来电话了。” 他看了一眼备注,是先前约过看房的房东。 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加上张英才出了一档子事儿,看房这件事一拖再拖,江瑜也和房东说过了不用等他,但那房子毕竟租金昂贵,一般租房的人并不会选择,就空到了现在,房东打电话来碰碰运气,问江瑜还要不要。 “我……”江瑜握着手机,隐晦的看了一眼陆留空。 实话实说,他不太想搬出去,但白吃白住也不好,又摸不太清楚陆留空的态度,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电话那头房东叽里呱啦,房东声音挺大,陆留空能隐约听见,“位置”“价格可以谈”一类的话。 他顿了顿,按住江瑜,摇了摇头。 江瑜捂住电话:“怎么?” “刚好想说个事,先不要搬。” “嗯,还住在朋友家,但是目前没有找房子的需求。”江瑜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松了一口气,他飞快的回复:“谢谢你,再见。” 他关上了电话。 恰在此时,二十分钟接近尾声,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舱门,把他们放了下来。 陆留空拉着他开始排另外一条队伍。 游乐园的队伍都很长,一眼看不到头,几个入口彼此离的很近,但江瑜也不在乎他们排了什么. “刚刚,你想说什么?” “就是……”陆留空摸着鼻梁:“你要不要和我签个长约?” “什么长约?” 陆留空撇开脸:“还是遗产分割的问题嘛,明面上,我还是需要一个男朋友的。” “价钱好商量。” 江瑜眨眨眼。 “多久?” “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一两年,可能时不时要陪我回老宅,走一些程序而已。”陆留空说的飞快:“也不算耽误你,根据艺人合同,你这两年也是不可以谈恋爱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江瑜忽然有一个问题。 “贺阳呢?”他问:“他的合同没有提不能谈恋爱吗?” 陆留空:“……” 他委婉道:“应该提了,但是Alice手下艺人很多,可能没有管的那么详细。” 江瑜了然。 还不等他回答,前面的队伍渐渐变少,尖锐的叫喊刺破耳膜,江瑜忽然反应过来,这一队排就是过山车。 “……你故意的?”他有点打退堂鼓。 “不是,瞎排的。” 他关上手机,若有人在旁边看,就能发现他屏幕上硕大的搜索界面,定格在了‘吊桥效应’四个字。 陆留空还在问:“福利待遇一切从优,同意吗?” “等会儿再说这个。”眼看就快要排到他们,江瑜道:“我们真的要坐吗?”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他的胸腔里像是有一百个非洲壮汉在打鼓。 “排都排到了。”陆留空抬眼看表:“坐吧。” 他语气轻松满不在乎,江瑜自诩不良少年,胆子方面本该压陆留空一头,怕鬼怕的屡屡出丑就算了,要是连个过山车都虚,那还叫什么不良少年?现在这局面除了坐,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出路了。 等他扣上安全带,保险销被啪嗒一下扣上,陆留空握住他的手,还在问:“福利待遇一切从优,同意吗?” 安全铃叮铃响起,接着便是器械齿轮摩擦和绞盘转动的声音,作为全雍州最高的过山车,它的启动加速度堪称恐怖,江瑜被这股力啪嗒一下拍在椅背上,空气似乎都在旋转扭曲,风声骤然猛烈起来。 他闭着眼,在骤然飙升的肾上腺素里咬牙切齿道:“我同意。” 第45章 过山车 过山车的为螺旋双轨道,落差极高,狂风扑过来的时候,江瑜他们前前后后的人都在尖叫。 但是陆留空没有叫,也没有闭眼,他的反应就是根本没有反应,好像他们不是坐在时速200km的游乐设施之上,而是在回家的小路上散步。 学霸如此淡定,校霸当然不能丢脸,江瑜一声没吭。 ——在一片刺耳的喧嚣之中,他们俨然形成了一个寂静的真空地带。 不过表面淡定归表面淡定,手上的动作还是会暴露的,真淡定如陆留空,他握着江瑜的左手一路都没有用力,从始至终很平稳的扣住他,但是过山车一转弯,江瑜就猛的一捏。 等铃声叮铃响起,制动完成,过山车在站台前停稳,江瑜低头一看,他两个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严丝合缝的握在一起,扣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陆大经纪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能从表皮窥见肌肉和骨骼的走向,像是凡尔赛宫陈列架上的艺术品。 江瑜老脸一红。 “怎么回事,我们刚刚不是这么握的?” 他心想:“不过……陆留空刚刚那么淡定,不可能是他的问题,十有**我太激动了。” 这就有点丢脸了,江瑜耳朵尖尖发烫,赶忙抽回来。 ——没拉动。 他又拉了一下。 ——又没拉动。 “……抱歉。”陆留空松开手,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我有点昏,没注意手上。” “没事。”江瑜不自在的把手收回来,在冰凉的栏杆上蹭了蹭,讪讪的问:“你晕?” “晕啊。”陆留空说着,脚上动作半点不停,然后拉着他去排队其他项目,步履顺畅,健步如飞。 在他们旁边,一个小妹妹也说了声晕,然后哗哩哗啦的吐了。 江瑜:“……” “对了。”陆留空一边走一边说:“你要和贺阳说一下。” 话题跳的太快,江瑜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说我们定了协议。”陆留空道:“我家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的家族,不可以有其他的绯闻。” 这话听上去怪里怪气的,十分像三流小言里那些霸总的智\/障宣言,但陆留空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很奇妙,莫名有一点软软的,恳求的意味在里面。 江瑜忽然就很想侧过脸,亲一亲旁边的人。 他最后噢了一声。 但是虽说确实有必要和贺阳讲清楚,今天还是有些累了,江瑜坐在床上编辑短信,删删改改,依旧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比较好。 陆留空靠在床头柜看文件,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说一句而已,很难吗?” “不是。”江瑜眼皮打架,思维一团浆糊:“这种话我没说过,总感觉怪怪的。” 他的屏幕还停留在百度的拒绝页面,高赞答案‘你是个好人’获得了2000个赞,江瑜盯着这五个字,脑子越来越糊。 “你没说过?”陆留空问:“高中班上有好几个女孩子喜欢你的。” “情况不一样啊。” 他在高中从来不服管,是出了名的刺头,颇有点生人勿进的味道,女生们觉得他可远观而不可**,yy一下了事,和其他漂亮的男孩子拉郎倒是拉了好几对,并没有人会凑上去表白。 江瑜记得,在这些拉郎当中,他一般都是攻。 “那算了。”见他一直打哈欠,陆留空嫌弃:“困了睡吧,明天告诉他也没问题。” 江瑜于是放下手机,啪唧一下倒在了枕头上。 第二天,桌上倒是没有花了,就是贺阳在办公室等他,他本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阳光帅气岁月静好的,结果陆留空刚一路面,他瞬间站了起来,江瑜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结果贺阳小旋风一样刮进了陆留空的办公室。 江瑜:“?” 他只听见了哐当一下关门的声音。 门里。 “昨天你短信,说已经确定关系,是真的?” “当然。” 贺阳抓头发:“你怎么那么快?” 陆留空推眼镜:“就是那么快啊。” “哥就同意了?” 陆留空掏耳朵:“同意了啊。” “你敢表白了?” 陆留空:“……” 他东看西看:“我敢啊。” 贺阳一脸不可思议的走了。 江瑜坐在自己的休息室,看这小孩风风火火的进去,又风风火火的出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就低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追光还在院线上映中,因为剧本导演靠谱,演员演技也过得去,算得上小爆,江瑜趁着这波红利涨了不少粉,刷进微博一看全是红点点,可惜江瑜的微博两百年一发,上一条还是转发官方的,自拍什么是根本不存在的。 他正想切出来,QQ跳动了一下,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头像闪过来了一条消息。 何子安:“哥,我在海报上看见你了。” 附图是一张影院展报,定位在雍州。 何子安是他妈妈从前资助过的山区孩子,一直到江瑜大学前,他妈妈都不定期给何子安打钱,偶尔寒暑假还会接过来玩,后来江瑜的母亲离世,何子安成年,两人基本断了联系,最近一次产生交集还是江瑜刚刚被陆留空签约,发朋友圈抱怨的时候,何子安给他点了个赞. 总而言之,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 江瑜问:“怎么到雍州来了?” “研究生,考研。” “那挺好。”江瑜道:“最近有空吗?既然来了,我请你出来吃个饭?” “好啊。”对面很快回复:“在哪?” 他们最后定在了公司附近一家价格不高不低的餐馆,何子安长的还算白净,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他个子小小的,堪堪到江瑜肩膀,但衣着质感还不错,和江瑜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山区小孩儿不太一样了。 虽然小时候是玩伴,但多年没见,江瑜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两句学习,自然而然的拐到了江瑜的工作,何子安问他:“你怎么会去拍电影?” 这事儿只能说因缘际遇,江瑜含糊道:“刚好遇上。” “可是……我记得你是雍大化学系的学生?” “是啊,退学了吗。” 何子安露出一点惊异,骤然拔高音量:“退学?” 他人长的小,音色也尖锐,这一声叫出来,周围好些人回头看了看他们。 江瑜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啊,对不起。”何子安匆忙道,:“就是有点惊讶,毕竟我要是考上了雍大那么好的学校,打死我也不退学啊。” 他抿嘴笑了一下:“雍大多难考啊。” 这纯粹是在说废话了,要是江瑜还介意这事儿,就是逮着人的痛脚捅。 江瑜客气的笑了一下:“确实。” 他们各自低头喝了两口汤,何子安又问:“哥,演员这一行,是不是特别好赚钱?” 江瑜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 对方有隐晦的提了两句收入,江瑜打太极推过去了,他老感觉何子安说话藏藏掖掖的,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直到吃的差不多了,这人才把满腹的心事咽下去,问了一句:“哥,我们好久不见了,你家在哪儿啊?我人生地不熟的,有点害怕,今天晚上能不能住你家?” 江瑜飞快道:“不行。” 何子安明显愣了一下。 江瑜指了指外面:“对街就有宾馆,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或者你赶紧回学校吧。” “哥……” “真的不行。”江瑜道:“我借住在别人家,不是我的房子,所以不方便接待客人。” 接下来相对无语,有随便客套了两句,他们各自吃了两口饭,江瑜结过账,坐公交车走了。 陆留空家的楼盘405路公交车直达,恰逢下班高峰期,前面堵的不行,这公交站口好几辆公交车连在一起,恰好两辆405。 江瑜上了前面一辆,何子安看了看,上了后面一辆。 他隔着雾气弥漫的车窗,看见江瑜走进了青云上。 这是一个很新的楼盘,青云上售楼中心还开着门,大厅前有两行立体的白铜大字,白铜表面镀了玫瑰金,分别写的是‘中心隐贵’和‘闹市藏锋’。 他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径直走进了售楼部,从导购手里接过宣传册,翻了翻,道:“劳烦,询一下价。” 第46章 你是我的秦牧扬吗? 江瑜和何子安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走的很早,到家的时候才不到六点,陆留空还在忙,两层的房子只有江瑜一个人,他摊在沙发上玩手机。 自从他加进了海盐龙虾的群,这个群就荣升为他所有群里最吵的一个,每天上线日常99+,在死一般寂静的高中群和大学群里独树一帜,江瑜想忽略都难。 她们正在扒纪留这个角色弹钢琴的姿势。 土豆披萨:“学过的,我拿脑袋担保,他绝对学过的,手指和琴键平行,按键的力度老到,大跨手指内屈,非常标准的动作。” 海盐龙虾:“我不懂钢琴,所以他的动作和配乐是对的上的吗?” “对的上。”土豆披萨:“我甚至怀疑电影是原音,纪留的角色要求他最后弹琴的时候,是有点生涩但整体流畅和谐的,你们注意背景乐,个别按多按少,跨越不和谐,和他手上的动作都是一致的。” “如果是演的话,和配乐错误的地方完全吻合,这也太难了。” “哇。”经过上次看电影事件,大闸蟹彻底叛变,一举夺得了海盐龙虾的群龙王称号,成为了本群最活跃的彩虹屁大师:“好厉害!但是他会钢琴居然都不说的嘛,这是妥妥的加分项啊。” “好喜欢会弹琴的男孩子啊。”土豆披萨捧着脸:“我本来是纪留妈粉,现在有点想成女友粉了。” “我也好喜欢,叛变女友粉+1。”芝士咸鱼道:“说起来他还是我雍大的直系学长呢,要是真的是我男朋友,我都能想象我在旁边听琴的那个画面。” 海盐龙虾:“?” 她搓手:“请您详细展开一下。” “就,你们知道的吧?” 芝士咸鱼打字:“雍大有个全透明的玻璃阳光琴房,外头种了大棵大棵的落叶梧桐,入秋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叶子掉下来,地上的光影被枝桠切割的支离破碎,我下课归来,抱着课本从梧桐下面走过,一抬头,就能看见学长在琴房里弹琴,可能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也有可能是矶村由纪子《风居住的街道》,或者林海的《月光边境》,他弹的很认真,我在梧桐树的阴影悄悄的看着他,但他并没有发现我,只是低头敲击着琴键,可能皱着眉头,但我希望他在微笑……” 然而虽然江瑜知道那个阳光琴房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进去过,事实上,高二以后他就再没有摸过钢琴了。 芝士咸鱼还在打字,海言龙虾打手势:“停一停,我要嫉妒了。” 她酸不拉几:“哪有人不想要男朋友弹琴给自己听呢?” “其实还是有的。”土豆披萨插\/进来:“像我这种会弹的,就不想男朋友弹给我听,我只想弹给他听。” “我会让他坐在我的琴凳旁边,我扣着他的手去敲琴键,他叮叮咚咚乱敲一通,我抱怨一句‘你好笨啊’,然后他就会忿忿的骂我‘你才笨’,那个时候老娘就要高傲的仰起脖子,给他秀一首最难的李斯特。” 江瑜也会弹李斯特,他高二校跨年活动上,弹的就是李斯特。 他恍惚间想起,那是陆留空转学过来的第一个学期,所以那个时候陆大经纪就坐在舞台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 其实说起来要不是追光给了这个机会,江瑜这辈子不一定再碰琴,而追光这个机会归根到底,又是陆留空给他的。 他想起来混迹杨柳依依小作文的时候,姑娘们分析纪留和秦牧扬之间的感情,说虽然纪留表面上对秦牧扬凶的不行,他其实是非常渴望着亲近的,只不过秦牧扬太热烈,像黑暗里的光一样,纪留怕被灼烧,又暗暗的希望着这束光能改变他暗淡的人生。 纪留最后确实被秦牧扬改变了,就像江瑜被陆留空改变了。 他不可遏制的冒出一个念头:你是我的秦牧扬吗? 江瑜发着呆,划开手机,鬼使神差的,点了点陆留空的头像。 群里的女孩子们还在叽里呱啦的讨论,话题越来越远,俨然成了恋爱讨论小组,于是江瑜忽然就很想找陆留空搭话了。 他删删剪剪,打出来一句:“忽然很想弹琴,我可以在你家放一台钢琴吗?然后,你知道最近哪里有卖琴的琴行吗?” 这实在是个蠢的不行的问题,现在app这么发达,什么导航随手一点,百度随手一搜,铺天盖地的宣传就来了,何必特意找人问? ——可是喜欢这种东西,本就是没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也想跳出来,不轻不重的烦你一下的。 等他神志不清的点了发送,瞬间又后悔了,手指刚刚点了撤回,那边消息就发过来了。 “好啊,下班带你去。” 江瑜撤回了一条消息。 前后差距不到0.1秒 他:“……” 陆留空:“……” “为什么撤回?” 陆大经纪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手机:“难道你不是发给我的?” “你想发给谁?” 明明是正常的问句,江瑜奇异的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是发给你的。”他斟酌着,辩解道:“发的时候没过脑子,发现这种小问题其实不需要问的,我直接app上查就好了。” “不要查。”陆留空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的地方,我下班带你去,app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江瑜:“?” 这年头互联网发展一日千里,用户激增,已经形成了无比巨大的信息网,商家开门做生意,自然希望财源滚滚,又怎么会有查不到的道理? 可能陆大经纪为人实在太过可靠,与陆留空相处的越久,江瑜就越觉得他办事靠谱,他没多想就同意了。 现实打了他一巴掌。 陆留空懂个鬼的琴行,他胸有成竹的把江瑜……带到了一座私人别墅。 这是他北区的一栋仿欧式二层建筑,离陆留空家的老宅不远,不但有个黑栅栏围成的小花园,居然还建了缩小版的哥特尖顶塔楼,就像是那种美剧中翻修过的家族老宅,江瑜看着尖顶上彩色玻璃雕刻的玫瑰窗,不由露出了迷幻的表情。 他指了指面前的房子,一字一顿:“这是,什么,地方?” 陆留空按了按门上的门铃,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咚:“你不是要试钢琴吗?这是我一个钢琴收藏家长辈的家。” 江瑜:“……” 他惊疑不定:“收……收藏家?” 词典对这个词的解释是:“对在社会收藏群体当中,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并且具备一定专业经验,和达到相当收藏规模的收藏人。” ——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厉害”两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贵气”! 江瑜这种阶层哪特么的见过收藏家,他上一次和收藏这两个字沾边,还是雍州大学出了个收藏内衣的变态,卷的整个校园群血雨腥风,全校通报处分不说,还上了一打社会热点新闻,众人纷纷感慨‘雍大也有败类’的时候。 陆留空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对啊,你不是要试吗?琴行不全,这里型号特别多。” 江瑜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是,陆留空,你开什么玩笑?”他难得连名带姓的喊人:“我想找琴房,你找私人收藏家?我像是玩的了私人收藏家同款的钢琴的样子吗?” 陆留空推了推眼镜,眼神飘忽:“其实这里也有不贵的。” 江瑜:“你的不贵指多少?” 陆留空掐了掐人中,想了想:“不到一百万?” 江瑜:“……”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腐败!何不食肉糜啊陆大经纪! 江瑜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时真就没法把他和文质彬彬的陆留空对上号,他扶着额头,满是无语,心想:“靠谱?我居然觉着陆留空靠谱,我靠谱你个鬼啊。” 他叹了口气,往车子的方向走:“走啦,我就不该问你,回头我自己找……” 陆留空拉住了他的胳膊:“再等等。” 他指了指铁门里面:“主人已经来了,我们走了,会很失礼。” 江瑜脚步一顿。 背对着他的地方,只听啪嗒一下脆响,门已经开了。 第47章 假的恋爱宝典 陆留空欠身:“周姨。” 一带珍珠耳环,祖母绿手镯的夫人牵了条金毛,和陆留空亲亲热热的打招呼:“哟,小陆,看着你发消息了,怎么忽然来玩了?” 她长的很面善,耳廓宽厚,显得十分富态,江瑜一眼看过去,还觉得有点眼熟。 但他想了想,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陆留空把他拉回来,往前推:“我朋友,弹钢琴的,想看看您的收藏。” 别看江瑜刚刚拽陆留空拽的起劲,他现在怂的一逼,在玩收藏的大佬面前班门弄斧,他自诩还没那么大的脸,只能微微欠身:“奶奶好,其实不会弹,嗯,主要是想长见识。” 也不知道这位夫人和陆留空是哪门子拐弯抹角的亲戚,对他带来的陌生人放心的很,两人把江瑜往收藏厅里一放,就有说有笑的溜金毛去了。 江瑜打开灯,对着一收藏室的钢琴开始发愣。 这一个厅室少说二百平方米,约等于一个小型会堂,摆了少说二十架三角钢琴,白漆黑漆应有尽有,灯光撒在漆面上,就像在湖水里撒上了星星。 ——珠光宝气,就特么贵的离谱。 他犹犹豫豫,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面。 女主人和陆留空在草地上遛狗,陆留空正在揉狗头。 他们有说有笑,绕着喷泉池子散步,没人注意到窗帘后面的江瑜。 他这才在琴凳上坐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而后小心的敲了一下琴键。 叮。 琴键比立式厚重,手指的敲击传过枕梁和调节器,带动弦锤震动琴弦,音色甜润中透着刚性,坚硬中又带着圆润,江瑜从一排排钢琴上摸过,依照记忆磕磕绊绊的弹完一曲,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我去你妹的陆留空。” 这个憨批经纪人把他往宝库一丢,然后跑了,留给江瑜一段极好的弹奏体验和卖了他都买不起的糟糕念头。 他悄悄掏出手机搜了下这些钢琴的价格,又默默的放下了手机。 够他付雍州房子的首付了。 江瑜叹息一声,合上琴盖,坐在琴凳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看见了墙壁上悬挂的一副照片。 那是一张二人合照,色调灰黑泛黄,照片上是一对年轻人,挽着胳膊站在一起,女方明媚灿烂,应当就是刚刚见过的女主人。男方却面色阴沉,颧骨突出两颊凹陷,显的不那么健康。 奇怪的是,江瑜看着,居然也觉着有些眼熟。 照片底下有一行铅印小字,是那种老纪念照上常见的,X年X月做了XX,江瑜从琴凳上站起来,想要过去看看。 他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后面冷不丁冒出了个声音。 “你弹了吗?” 江瑜又坐回去了。 陆留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逛完了,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门背后,他脱了外套,挽在手臂上,脊背笔挺,衬衣收进腰线,即使四周只有一个人,也是端庄好看的。 他问:“好听吗?” 江瑜气不打一处来,“当然好听。” 陆留空指挥他:“第三排靠右的那架,你有没有弹过?” 江瑜抚摸琴键的动作一顿。 他以前课间的时候随手翻同学的励志小文章,说乐器和主人往往有一种奇妙的契合,有的不一定最贵,但一眼看上去就是喜欢,当时江瑜不以为然,但当他一排一排试过去,偏偏这一台意外的和眼缘。 它的弧度格外优雅漂亮,烤了纯白的钢琴漆,敲击回弹的感觉都带着莫名的节律,像是主人心跳的节奏一样。 陆留空道:“去弹那台给我听听。” 江瑜这下不乐意了,他偏过头,不满道:“你把我当琴师?” “我弟学钢琴的时候买了一台那个,吉尔吉斯斯坦太远了,他刚好没带走……” 陆留空拖长音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合适我抬来借你一段时间?” 江瑜:“……” 他内心天人交战。 ——这是什么可怕的手段,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坚定的意志不可能被腐蚀!(X) ——这是什么神仙弟弟!(√)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道:“非亲非故,不太好吧,我用你弟的琴,他会同意吗?” 陆留空不以为然:“我弟早就不学了,放在杂物堆里也没用。” 江瑜从凳子上跳起来:“好的陆大经纪,遵命陆大经纪。” 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终于下定决心看了眼标识。 ‘YAMAHACFX’ 江瑜一阵窒息。 他灵魂升天的朝陆留空确认:“令弟什么家庭啊,这种东西都不带走?” 陆留空自然而然道:“我弟他心不定,比较容易半途而废,学一半他就不学了。” 江瑜梦游:“这也可以中途不学吗?” 陆留空看他一副傻样,揉着眉心,又是推眼镜又是理袖扣的,烦躁不安的强调:“我不是送你啊,我弟不在这段时间,你可以暂用。” 江瑜捂心口:“我知道,我就是做梦也不敢想你会送我啊。” 陆留空绷不住了。 他挽起袖子,不耐烦:“你试不试?” 江瑜西子捧心:“稍等,我腿软。” 陆留空深吸一口气,把人从收藏室扯出来,走路带风:“你干脆也别试了,回家再试。” 江瑜跟着他飘。 周姨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撸狗,和他们挥别:“走啦,那我们以后见。” 她坐在台阶上抬头,冲着他们笑,嘴角弯弯的样子和照片里的少女重合在一起,江瑜脑袋一晃,忽然想起了她是谁。 本地一个非常出名的女企业家,叫周慧,可以算江瑜校友,她早年曾在在雍州大学做过经纪方面的讲座,期间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可谓一票难求,听闻江瑜大二上实验课的楼就是她和丈夫捐的,两人的名字各取一半,叫安慧楼。 江瑜坐上车,系好安全带,点进浏览器,百度周慧。 在丈夫那一栏,赫然写着安成益。 就是他陪陆留空回老宅,他爸爸试图和陆留空和解的时候,说吸\/毒死了那个人。 江瑜还记得他爸的原话是:“安成益都死了,我们没必要这么僵着吧?” 他看了看陆留空的侧脸,刚想提一句,陆留空便转过来看他:“怎么了?” “没有。”陆大经纪还在开车,北区盘山公路比较幽静,急转弯却很多,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讲话时机,江瑜按灭手机,没提安成益,只道:“周阿姨是我校友。” * 雍州的搬家公司非常的有效率,在第二天早上,陆留空他弟的钢琴就被搬进了客厅。 那天是双休,江瑜踩着兔子拖鞋挤牙膏,听着下面一阵喧嚣,陆留空问他:“你想把琴摆在哪儿?还是我收一个琴房出来?” 已经够麻烦人家了,江瑜哪敢劳烦陆大经纪收琴房,他囫囵漱了两口牙膏沫,顺着楼梯一跳:“落地窗旁边?” 那是一个开放式的阳台,只养了两盆绿植,陆大经纪每天给他们浇水,和伺候祖宗一样,江瑜一声令下,两颗翠生生的文竹就被挪开了,给这个又黑又笨重的家伙让了位置。 他坐上琴凳,刚刚掀开琴盖,然后想起了土豆披萨的话。 “我会让他坐在我的琴凳旁边,我扣着他的手去敲琴键,他叮叮咚咚乱敲一通,我抱怨一句‘你好笨啊’,然后他就会忿忿的骂我‘你才笨’,那个时候老娘就要高傲的仰起脖子,给他秀一首最难的李斯特。” 他心里有点痒痒,很微妙,那情绪莫名其妙的,有点像刚刚看了恋爱宝典的少女,非要按着上面的内容走一遍才好。 江瑜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招呼陆留空:“陆大经纪,一起吗?” 陆留空略愣了一下,旋即道:“我不会。” “没关系。”江瑜非要去拉他:“试一下?” 于是陆留空在他身边坐下来,任由江瑜扣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的敲击起面前的黑白键。 江瑜本就多年不练,陆留空更是根本不会,他们两个臭皮匠凑在一起,硬生生把YAMAHACFX敲出了儿童三角铁的味道,音节零散的不行,但钢琴这种东西,本就是很难弹的难听的,这么断断续续磕磕绊绊,还颇有点琐碎的意趣。 在陆留空又一个大跨失败以后,江瑜照着土豆披萨的宝典,装作不经意的念叨了一句:“你好笨啊。” 然后他状似不经意,实则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的期待陆留空的回答。 ——“你才笨?”不对,这是青春期少年赌气时的回答,成熟稳重的陆大经纪不可能这样说。 ——“你弹着我弟的钢琴,你居然说我笨?”也不对,这是他们刚刚重逢时陆大经纪的口气,他现在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瞬息万转,但是陆留空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范围内。 陆留空理直气壮:“是啊。” “我又没弹过,不很正常吗?” “倒是你,教导方式完全不合格啊。” 江瑜:“……” ——恋爱宝典实物与描述不符,土豆披萨欺骗消费者,建议12315举报,退货差评一条龙服务。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陆留空想:“要是笨和傻是一个意思,那确实。” 第48章 谁说的 经过漫长的休整,张英才终于从惨痛的失恋中走了出来,有精力再战峡谷了。 他们搞了把三排,开着队伍语音,张英才抱怨:“太恐怖了,我现在想想,谈个恋爱和中邪了一样。” “像中邪?你就是中邪!”李保保道:“看看你遇上啥了这是,pua吗?” “反正会过味来全身都不太对劲。”张英才叹气:“我现在看见漂亮妹子就想躲,我不会喜欢男人了吧?” “这简单。”李保保一个越塔:“鱼哥就是男人中的极品啊,你看看你喜不喜欢他?” 江瑜:“???” 张英才:“???” 系统音响起,越塔杀人失败,李保保原地暴毙。 张英才&江瑜:“……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了。”江瑜清了一波小怪:“你们有人知道安成益吗?他在雍大是不是很出名?我好像老听说这个人。” “何止出名,腥风血雨的。”李保保:“你是不太上校园论坛咯,他可是常年住榜人士,八卦一打的那种。” 张英才也不太逛校园论坛:“都有什么八卦?” “玩学生啊。”李保保道。 “听说他性\/癖特殊,一般大款不是喜欢搞明星吗?但安成益更喜欢学习好,长的乖的,你们也知道他是雍大出来的大企业家,顶着成功人士的光环,又喜欢给学校捐款,认识好几个我校科研大牛,名声相当不错,他随便忽悠忽悠,学生还是比较容易上钩的。” “其实要只是这个,还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事儿,但很早的时候论坛就有传说说他吸\/毒,还带着学生一起,后来果然被抓了,我老板说前几届有学长学姐也因为这个进去了。” 李保保的老板在教授中算挺年轻的,闲着没事就扯着同学撸串喝啤酒,和李保保很合得来。 “学长学姐?”张英才砸吧砸吧嘴:“合着还男女不忌啊?” 江瑜按屏幕的手指一顿。 他有意无意:“还有人有论坛账号吗?借我用一下。” 雍大论坛不对外开放,一人一号,网页画风古早,连个关键词搜索栏都没有,服务器散发着土豆电池的清香,硬生生把江瑜的WiFi卡成了2G网。 江瑜借了李保保的账号,爬上论坛翻了翻,然而安成益毕竟进监狱有些年头了,和他有过交集的那一批毕业的毕业,考研的考研,旧贴被新贴覆盖,有用的文字淹没在海量的信息之间,他翻了半天,没翻出个所以然。 倒是有一条飘红的热帖屡次从他眼底晃过去。 ——有偿收追光里那个学长的大学照片,五十一张,欢迎私聊(?′ω`?)。 江瑜额头青筋一跳。 他大学时很少参与集体活动,点进去一看,楼里没几张照片,大家交流的还是满愉快的。 一路往下拖,在学妹们“啊啊啊入学晚了这么帅的学长没见到。”的惊叹里,不时冒出来一两个误入的男生,他们酸不拉几的抱怨:“这有什么好的?” “他有古铜色的皮肤和八块腹肌吗?” “这么瘦,营养不良噢。” 学妹们则在下面回复:“帅哥不需要腹肌。” “见鬼谁要古铜色的皮肤啊?” “你才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也好看啊。” 还有人问:“这是这几年我校最帅的吗?” “是!!!天啊,去看电影姐妹!” “不敢相信我校有这种品级的帅哥!” 男同学们不乐意了:“什么叫这种品级?” “他品级很高吗?” “品级,你们在抓精灵宝可梦吗。” “说不定是斗宗强者,恐怖如斯的那个品级” 打打闹闹中,只有一条不和谐的声音。 岁岁风景同:“这人可不是什么好学生,他辍学的你们忘啦?前两天我还看见他上豪车,好好雍大的学生去娱乐圈,还能是清清白白的不曾?” 评论底下空空荡荡,没人理他。 江瑜戳了戳头像,点不开动态,只有一行小字,显示李保保的账号和岁岁风景同是双向拉黑。 他问李保保:“这人是谁?” “席景同,这人讨厌的要死。” 这人和江瑜过节不小,卡了江瑜奖学金不说,前两天还在雍大门口遇见了,要不是陆留空神兵天降,一顿操作猛如虎,还不知道他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和他也有过节吗?”江瑜提醒:“他似乎有点背景,你要小心。” “没事,不是我和他有过节,是我们老板和他老板有过节。”李保保道:“席景同垃圾,他导师一样垃圾,上次他们抢发了一篇A类论文,数据还是我老板组里熬夜做出来的,各种定量搞了好久。而且你知道我老板刚刚升上来,这些东西对他蛮重要的” 他们又扯了两句,江瑜问:“你天天泡论坛,看见了飘红的那个帖子吗?” “你的那个?”李保保道:“看见了啊,也不奇怪,食色性也,每年都有几个帅的会被挂出来,更何况雍大走科研的多,好看到和你一样去演电影的屈指可数,有帖太正常了。” 他道:“所有学校的论坛都是这样的。” 江瑜心思一动。 “所有的都是?” “当然啊,不信你回你高中的贴吧搜搜看,带大名,绝对能找到和你有关的帖子。” 江瑜火速和李保保再见。 他飞快的点进了南城七中的贴吧,运指如飞,在搜索栏里敲下陆留空三个字。 网页转啊转,转啊转,环状的光点像一条银白的吞尾蛇,慢慢吞吞的加载着。 江瑜记不太清高中时候的陆留空是什么样子了。但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陆留空就带眼镜,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又文气又乖,总而言之,就是那种老师一眼就会喜欢的后辈。 而江瑜和班主任相看两厌,毕业照也没有拍,所以严格来说,他和陆留空一张合照都没有。 这个时候吞尾蛇衔成一个环,界面终于加载出来了。 陆留空不愧为南城七中的风云人物,有关他的帖子密密麻麻,总共有两大页,居然还有一个加精贴,镇楼的照片是陆大经纪参加校比赛演讲的,他正垂着眸子看稿,黑框眼镜架在鼻子上,整个人的姿态非常从容。 江瑜一键保存。 他这才有心情去看帖子说了什么。 这贴足足两千多条回复,红艳艳的飘在关键字的最上方。 ——求问,三班的陆留空是不是喜欢五班的柯灵卉啊? 江瑜鼠标一顿。 他无意思的摩梭着转轮,光标从最上方挪到最下方,等到这个帖子快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受惊一般垂下眸子,点了进去。 柯灵卉是南城七中公认的小美女,常年在联欢晚会上跳孔雀舞,她水平很高,别人都是大合唱或者群舞,只有她一个独舞,当灯光全暗的时候,聚光灯从她的头顶打下来,藏青的纱裙垂在地上,舞者抬起细长的脖颈,骄傲的像丛林里漫步的小孔雀。 喜欢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二楼: 不可能吧?这事儿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三楼: 怎么不可能?陆留空家在前门,但他最近次次都走后门,绕一大圈,柯灵卉家就在后门。 四楼: 嘿,这算哪门子证据,我家也在后门,那我还说他暗恋我呢,。 …… 江瑜的高中正好是贴吧影响力最大的时期,青春期的学生总有无限的精力,他们在帖子中间逐条举证,几乎编出了完整的恋爱故事,有头有尾的,起承转合一样不缺,要不是玛丽苏的意味太浓了,代入感会非常强烈。 江瑜往后拖。 七十二楼: 要我说,也挺配的不是吗?陆留空听说以前家里很有钱,柯灵卉家境也好,而且我感觉同类相吸吧?就陆留空那种,他估计也喜欢小乖小乖的女生。 七十三楼: 反对,好学生就该配社会姐,比如我这种,我骑摩托带他飙公路。 七十四楼: 楼上说这话你信吗?还飙公路,陆留空是标准的好学生好吗,我三班的,班主任疼他疼的和眼珠子似的,就班上那些喜欢混的刺头,什么李能张易的,还有江瑜,陆留空看不起他们的,平常理都不理他们一下的好吧。 江瑜点了点手指,有一点想退出去了。 他忍住了莫名其妙泛上来的涩意,接着往下翻。 楼中的话题逐渐跑偏,他们浩浩荡荡的盖到了七八百楼,各种瓜和料层出不穷,还个个编的有理有据,真料假料极难分辨。 一千三百楼: 别乱猜了,我有喜欢的人,不是柯灵卉。 这话如同热油里面落了一滴白水,下面的评论炸成一锅,有质疑:“你是谁?陆留空不上贴吧的。”有八卦的:“那说说陆留空到底喜欢谁。”,还有各种分析这个人是真的还是假冒的,可惜他们分析来分析去,也没分析出来什么有用的。 江瑜点了点他的id,这个人的头像是贴吧初始的空白头像,名字是一堆毫无规律的乱码,应该是刚刚注册的三无小号。 他点进去一看,这种人除了刚刚那句话,就只多说了一句,也在这栋楼里。 乱码回复七十四楼:谁说的? 第49章 再见 江瑜盯着那一小块屏幕,鼠标戳来戳去,忍不住想:“这真是陆留空吗?” 下面几百条回复也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来来去去讨论了几大页,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一千四百楼:有没有三班的同学去问一下陆留空。 一千四百零一:我是三班的,但我不敢去啊,陆留空平常话太少了,和班上同学关系一般般啦。 下面有人惊讶:有没有搞错,他转学那么久,都还没有混熟吗? 层主回复这条:真的,他人太安静了,我感觉陆留空周围有个结界,要是他前桌,那个江瑜不找他搭话,他一天都不和其他人说一句话。 又过了两百来楼,终于有个勇士宣布:没人问,没人问我上了。 可惜江瑜一直翻到最下面,此人都没有出现,音信全无。 帖子是好几年前的帖,江瑜那个时候不玩贴吧,班上人的id他都不认识,不过听说过不少冒名顶替搞事的,各种男朋友女朋友的乱说,后来班主任潜伏其中,把跳的最欢的几个一锅端了,可能这就是一锅中的某一位。 他往上翻,回调到疑似陆留空的那楼,用光标在“我有喜欢的人了”那里绕了个小圈圈,然后截图发到了手机上。 江瑜想:“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啊。” 在那么一瞬间,他有拿着截图直接去问陆留空的冲动,但等他冷静下来,手不自觉的锤了一下枕头,还是泄气的想:“算了,我没法解释我突然翻贴吧,而且要不是他,那我人丢大发了。” 他叹了口气,摊在椅子上,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贺阳:“哥,你有个弟弟啊?” 这消息没头没尾的。 江瑜:“啊?” “叫何子安的。” 贺阳甩过来一张截图:“对,今天加的我。” 江瑜:“你的私人号?” 贺阳:“是啊。” 这就奇了怪了,长乐对艺人的隐私把控很严,贺阳刚刚演了偶像剧,属于小红,他的号码不可能随手找到的,不然私生粉早就漫天乱飞了。 江瑜略皱了皱眉:“他怎么找到你的?” “诶?不是哥你给他的吗?”贺阳惊讶:“他上来就说是你弟弟,我还以为是你给他的。” “他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贺阳挠头:“他问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待遇,然后你的工作现状什么的,包括艺人的工作内容什么的,我觉得就是家人正常关心,就都说了。” “还有吗?” “没,没了吧……。”贺阳道:“我去给你截图好了,你看看吧。” 过了两分钟,两张图片甩了过来,何子安和贺阳说话的时候很有礼貌,上来就夸他年轻流量好,发现贺阳不怎么感兴趣以后,立刻改夸演技,给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就差说是新生代之光。 贺憨憨不负众望,把憨憨进行到底,压根没意识到这人在捧他臭脚,立马开心了起来,居然还聊的挺和谐。 中间都是一些没用的废话,结果拖到最后,贺阳居然把何子安删除了。 他往前面看了看,还是那些恭维的屁话,也不知道戳了贺阳哪里,江瑜问:“你已经删了?” “是的。”贺阳那边改来改去,颇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我本来是来道歉的,我以为是哥让他加我的。” 江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贺阳:“但是他说话太难听了!” 两个消息一前一后,紧挨着发过来。 “说话难听?”江瑜重新把截图调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何子安嘴挺甜的啊。” 何止是甜,简直是顺着人的毛在摸,把贺阳都摸飘了。 “这里。”贺阳给他指:“这话说的太讨厌了。” 他圈出来的地方,贺阳刚刚狂吹了一通自己的公司,连带着捧了一把自己,说毕业就能进长乐的都是非常的厉害的,比如他,当年在学校演艺课的分数就一骑绝尘云云。见状,何子安立马跟上,问:“长乐是不是特别难进啊。”在得到贺阳肯定的答复以后,他装作好奇似的来了一句:“诶?你这么厉害,又是科班就算了,那我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啊?” 然后他就被删了。 江瑜闭着眼睛,都能想象何子安满头的问号。 “我演技比你差,我怀疑他在侮辱我。而且你看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贺阳切了一声:“我最讨厌阴阳怪气的人。” 江瑜一听就笑了。 他打:“你刚进公司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我的。” “这怎么能一样。”贺阳直接发了语音,他大声道:“我是同行的合理质疑……当然我承认,当时说话确实不过脑子,但他这就是外行在酸啊。而且,我们当时又不认识,他可是你弟弟,都是一家人啊,家人不是应该互相鼓励的?弟弟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哥哥?” 贺阳大概是天生适合吃演员这行的饭,他的语气层次很丰富,从最开始的激动,到后来渐渐小声,懵逼中夹杂着迷惑,似乎真的很苦恼为什么会有家人这样说话。 江瑜不自觉的开始走神。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将袖子挽到了上臂,手腕上的疤痕无处可藏,耀武扬威的蛰伏在血管纵横的皮肉间,仿佛在提醒他曾经的那段时间,是多么的荒唐。 家人的鼓励这种东西,他母亲得癔症之前还是有的。但后来她和江瑜他酗酒的亲爹一拍两散,带着江瑜改嫁初恋,再有孩子却不幸流产,拿到了一张无法再孕的通知书,然后又离婚,这之后他妈就疯了,在家里又哭又笑,把瘦瘦小小的何子安当成第二个代替品,开始疯了一样资助何子安以后,从那个时候开始,江瑜就成了彻彻底底的透明人。 他开家长会,没人来,别人的家长坐在教室,他在走廊罚站。 他生病,自己去打针,别人的家长削水果,他披着校服坐到天亮。 最近的一次鼓励,大概是他高一第一次综合考,考了校第一,把成绩单给家长过目,他母亲正在给何子安写信,字体娟秀,极尽温柔,她在落笔的缝隙里看江瑜的成绩单。江瑜那时候已经比他妈妈高许多了,那个被岁月摧残过的女人要踮起脚尖,才能向小时候那样摸到他的头,于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是出息的,弟弟家庭不好,你以后记得帮帮弟弟。” ——如果这也算鼓励的话。 隔着屏幕,贺阳丝毫没有察觉那边的异样,他像是小孩子在寻求大人的肯定,还在问:“哥,你说是吧,我既然叫你哥,我肯定不说你坏话。” 语气颇有点求夸奖的意味。 江瑜可以确定了,贺阳绝对是那种在家里被保护的贼好的。 "是啦是啦。”江瑜失笑:“要是有你说的那样简单就好啦。" 他们又劈扯了两句,江瑜道:“行了,我清楚了。” “等等等等,等等哥,我还有个事。” 江瑜:“什么?” “就,我想清楚了。” 他一说这种话,江瑜就有点虚。 主要是贺阳说话想来直来直往,人家运动会跑道还有个弯呢,贺阳就是一条路跑到底,他上一次这么扭扭捏捏的说话,还是上次当着陆留空的面,闪电一样的表白的时候。 “……什么?” “就,虽然我表白了,但我可能不是喜欢你啦,就,哥你在电影里演技太好了,我有点崇拜你,如果造成困扰了,对不起!” “然后,我们经纪人的赌约还算数,我们还是对手,我不会放水的!” 这话几乎是瞬间发了过了,估计是早就打好了,复制粘贴过来的。 江瑜松了一口气。 他道:“那挺好的啊。” “那……祝你和陆留空一直都好~” “……” 输入框里,江瑜的“再见”还没打完。 他有点紧张:“……你。” “你都发现了?” 江瑜已经尽力的避开了和陆留空眼神直视,自认平常的行为也十分正常,没有逾越经纪人和艺人的界限,但是,即使是这样,贺阳这种缺根筋的憨憨也能发现吗? 天啊,那到底是有多明显! “啊?” 贺阳心道:“特么你的好经纪人主权都宣过了,我咋还能不发现啊?” 但是输入框里,他打:“嗯嗯。” 江瑜:“……再见。” 他摊在了椅子上。 第50章 求你啦 何子安丝毫不知道江瑜和贺阳通过气,按他的理解,同行是冤家,这两人应该是没法和谐相处的,所以没过两天,他就又找上了江瑜。 “哥,听说演员薪水很高,你有没有什么门路,让我去当演员啊?” 江瑜:“你不是在读研吗?还有心思干别的?” “哎。”何子安喏了一声:“这……手头有点不够花。” 他本也不是正经来读书的,他根本就没考上。 江瑜他妈供他供到大学,吃穿用度从来不缺,偶尔还有些蜜饯点心寄过去,比他家乡里其他的人家好上不少,平常在邻里都是被捧着的,时不时炫耀两下,根本没心思读书,结果出了山到了镇子上打工,和旁人一比,他反倒成了周围吃穿最差的一个,当下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后来看见江瑜的海报,这才来了雍州,看看能不能攀个亲戚。 江瑜无心与他多说,只道:“长乐下月三号海选招新,你可以去试试。” “哎。”何子安以为这是保他进的意思,当下大喜:“谢谢哥。” 江瑜按灭了手机。 刚好这个时候,陆留空问他:“晚上喝汤吗?” 陆大经纪丝毫不太喜欢家里来外人,所以只请了保姆的做清洁,他们不吃食堂的时候,家里的伙食被陆留空承包了。江瑜不是没试过帮忙,但陆留空贼事儿逼,东嫌江瑜切的土豆太厚,西嫌江瑜焯的肉片太老,搞得江瑜愤怒的丢了锅铲,从此以后最多帮着切切菜,开火是没开过了。 “好啊。”江瑜本来窝在沙发上,脑子里灵光一闪,突发奇想,忽然半坐起来:“你会用粥煮肉片吗?” 陆留空对投喂很感兴趣,他喂的顿顿不重样,江瑜主动提,他也来了三分兴致:“什么样的粥煮肉片?” “记不得了。”江瑜道:“有点甜,粥上撒了葱花,但是浮沫还没有焯干净,猪肉也没放血。” ——这听上去一点也不好吃,甚至有点灾难了。 陆留空黑线:“你觉得以我的水平,做的出来这么难吃的东西?” 这倒不是吹,陆大经纪的生活怪有情调的,他似乎很享受做菜的过程,每个细节都认真严谨,做出来的东西无论卖相还是口味,都完全可以和大店的厨师媲美。 “算了。”江瑜从沙发上站起来:“记忆里突然冒出来这个东西,味道我还怪想念的,不过可能和我当时太饿了有关系,你要是真端给我,我估计反而不想吃了。” 陆留空的重点在:“太饿了,你什么时候太饿了?” “哎,高中住院的时候。”江瑜托着下巴:“他们医院开饭太晚了,搞的我的胃老是不舒服,不过护士姐姐倒是不错,后来每次帮我放床头,我下午睡醒就有粥喝。” 陆留空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江瑜以为他住院的时候,陆留空没去过,但其实他去过的,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江瑜睡的正香,而三班刚好体育课没人管,大家都和放羊一样,陆留空从围墙翻出去,到家煮粥再去医院,然后再翻回来,刚好一个来回。 ——他就是算准了江瑜在睡觉。 “我高中水平那么差吗?” 陆留空有点怀疑。 他系好围裙,僵硬的转过身,抛出来一句:“喝什么粥啊,松茸红枣鸡汤不好喝吗?你要是喝粥,那我不煲了。” “我不。”江瑜跳下来,瞅到他身边:“你要炖鸡汤啊?” 陆留空家的锅是那种黝黑的陶制砂锅,炖汤炖的久了,汤料沁入陶壁,形成了类似包浆的水亮釉面,非常有烟火气。这玩意放不进洗碗机,江瑜就在池子里洗它,他拿布一点点的擦过去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好像少年时代缺失的那个家莫名其妙的在这里补全了。 他凑的太近了,陆留空脖子痒痒,上手把他推开:“我开火,你站远……” 他话没说完,忽然一顿。 ——江瑜的手放到了他的腰上。 “陆大经纪,你围裙没系好。” 江瑜是真的无心,他开完口,就垂下眸子,安安静静的帮着系带子。 此时已是初夏,陆留空只穿了薄薄一层衬衣,手指一动,就隔着衣料蹭在了腰上。 他倒吸一口冷气。 好容易江瑜站定了,在他后面看了看,狐疑的问:“你这砂锅里没放水啊。” 而已经干烧了有段时间了。 陆留空手忙脚乱的往锅里倒水,又把鸡肉捞出来,左看右看,好容易没有烧糊。 刚刚夸下了厨艺好的海口,陆留空有点恼羞成怒,他收拾好灶台,转过身,两个指头抵着江瑜的肩膀,硬生生把他顶了出去。 “走开啊。”他说:“你站在这里也太添乱了。” 江瑜愣住:“啥呀?” ——他只帮着系了个围裙,其他什么也没做啊? “不是。”江瑜据理力争:“我还可以帮你切菜啊,怎么就碍手碍脚了?” 陆留空冷笑一声,嘭的一下关上了推拉门。 江瑜莫名其妙。 煲汤用的时间久,还没到可以喝的时候,食材的香味就已经蔓延的整个厨房都是,江瑜隔着门听里面咕噜咕噜的冒泡泡,鸡肉的鲜味混着松茸的清甜香,勾人的很,然而陆留空刚刚下了逐客令,江瑜又不好在进去打扰他,只能一个人在门口晃来晃去,忍不住问:“好了吗?” “你不是要喝粥吗?干嘛惦记我的汤。”陆留空带着手套,把砂锅端出来,看着江瑜筷子都那好了,只能叹了口气,道:“过来盛啦。” 他们各自落座,陆留空道:“对了,李导有意拍追光第二部 ,你续约吗?” 江瑜略惊讶:“追光有二吗?”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这部票房好,追一部也是正常的,不过纪留那个角色已经退场了,李导想约另外一个,回头剧本给你看看。” “而且。”陆留空舀了一勺汤:“听他的意思,他对你上次的表现很满意,这次不用试镜了,你去试个妆,然后签合同就是了。” “行。”李导对他多有提携,算半个长辈,他这么说了,江瑜当然应。 试妆比试镜容易的多,过了两天,他和李导敲定了一个空闲,就直接过去了。 陆留空当天刚好有空,和江瑜一起去,因为追光一的成功,第二部 经费不少,使劲请了有名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霍霍,江瑜拿到的角色是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大学老师,和第一部的邪中有善不同,这回是个纯粹的坏人,教的专业还是江瑜的老本行化学。 造型师给江瑜配了副眼镜,让他披着白大褂坐在影棚里,他生的腰细腿长,神色专注的坐在那里的时候,看着还颇有那么点味道。 其实江瑜在大学实验室里就这么穿的,但是目的截然不同。拍海报的时候,摄影师想让江瑜耍帅,江瑜拿着试剂瓶,下意识的瓶塞朝上,标签朝内,两口紧挨,倾斜缓倒,摄影师纠正了好几次,才让他把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 期间,化妆师过来补了好几次妆,端着江瑜的脸左看右看,老是有一点不满意,最后他卸掉了眼部所有的妆容,只拿出眼线笔,给他补了一颗泪痣。 这位化妆师是业内有名的妙手回春,再灾难的脸也能补救个七七八八。但是江瑜底子好,他发挥的余地反而小了,但往眼尾加了这一笔以后,面孔立马生动起来,漆黑的泪痣点在清淡的眉眼间,环视之间,颇有些墨色山水画留白的味道。 江瑜放下镜子,问陆留空:“好看吗?” 陆留空当然不可能说难看。 “其实啊。”化妆师拿出粉扑帮江瑜补了补妆:“你的底子已经很好了,但你这个经纪人底子也好。” 他看了一眼陆留空,愤愤的抱怨:“好到离谱,他为什么不是演员?我敢肯定,他要是点颗泪痣,也特别好看。” 江瑜立马偏头去看陆留空。 化妆师也扭过头,颇有点跃跃欲试:“你要不要试一试。” 江瑜有点激动:“试,快给他试。” 陆留空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开玩笑,他长的好看归好看,什么时候试过这种东西。 “不。” 陆留空严词拒绝。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江瑜,撇过了半个脸,银框眼镜夹在鼻梁上,更显的眉峰挺秀,睫毛修长。 ——这个眼镜还是江瑜挑的,整张脸配合在一起,完美的戳在了江瑜的审美上。 “天啊。”江瑜心道:“我好想看啊。” 化妆师也想看,他见惯了俊男美女,好久没有脸这么让他蠢蠢欲动了,跟着江瑜撺掇:“哎,两秒钟就好了,很容易洗掉的。” 陆留空有点想走了。 他最终也没有走成,因为江瑜从椅子上下来,握住了他的腕子。 陆留空回过头,江瑜双手合十:“试一下嘛。” 他见陆留空不为所动,扁了扁漂亮的眉眼,提高语调:“就一下。” “求你啦!” 化妆师惊异的挑了挑眉。 连江瑜也没发现,他这语气有点在撒娇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陆留空已经莫名其妙的被按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化妆师伸过来的手,如临大敌的绷直了脊背。 第51章 但是抱起来很舒服 化妆师是业内老手,色彩点在皮肉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无论是颅骨上的缺陷还是皮肤上的瑕疵,都给你修的服服帖帖,但他盯着陆留空的脸看来看去,硬是没找出来下笔的地方,把刷子拔出来插回去,来来回回几遍,道了一声见鬼。 化妆师在看,江瑜也在看,他单手撑在椅背上,从镜子里居高临下的看陆留空的脸。 江瑜越看越觉得,陆大经纪简直是照着他的审美长的。 他身量颇高,腰细腿长的,工作的时候眉峰皱起,周身透着一种锐利的斯文,但他系上围裙煲汤的样子又莫名的很居家,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期间他俩的视线隔着一面镜子,不经意的撞在一起,接着一触即分,江瑜看天陆留空看地,等他俩望来望去,又同时聚在了镜子中央,便再次重复起上面的动作。 ——若是把他们的视线轨迹画出来,搞不好能弄出个周期函数。 化妆师啧了一声。 干他们这一行的gay格外多,见的也多,几乎立马就发现了这两人的猫腻,他诡异一笑,努了努嘴:“一黑一白,你俩这是情侣表?” 江瑜带的就是陆留空他弟的那块,银面锻光,表带细窄,陆大经纪则刚好带了一块深色表,漆黑表盘,隔着蓝宝石防划玻璃,隐约可见暗金色的细小齿轮。 他俩同时一愣。 陆留空手指不自觉的摩梭着表盘,有点焦躁的想要开口,化妆师促狭的笑了一下:“啊,不是啊,看错了。” 他看了看陆留空的手腕:“你这是前年的款,他的这块,嗯,同一个牌子,但是是今年上半年出的,貌似还是全球限量款……” “想不到您对表也这么有研究啊,老师很博学呢。”陆留空强硬的打断了他。 “有啊。”化妆师挑眉:“干我们这行的,各种时尚都要熟悉的。” 陆留空有点紧张,江瑜全程状况外。 “行啦。”他们这个表现,作为gay圈老前辈的化妆师哪能不知道这俩的小九九,他挥挥手:“你们的工作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他们从座位上弹起来,两人逃也似的从化妆棚出来了。 江瑜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走的飞快,几乎要跑起来了。在化妆师的注视下,他一种被长辈看穿了的感觉,就好像学生时代考试作弊,一抬头发现班主任在窗户外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你,第一反应就是跑,但他没想到,陆留空居然跟着他一起跑。 在其他地方,剧组的试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机械调试的轰鸣夹杂着人声,工作人员推着手推车往来,车上装着打光板和收音设备,几乎所有人都在专注手上的工作。唯独他们两个逃也似的走着,和周遭格格不入,而他们腕子上还扣着疑似情侣款的表,让人无端的想起西厢里欲盖弥彰的鸳鸯双枕,仿佛他们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一场见不得光的密会。 这个认知让江瑜即紧张又兴奋,迫切的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当下奇怪的氛围,于是他抬起腕子,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这表,很贵?” 陆留空轻声道:“不知道,不是我买的啊。” 江瑜步履不停,心脏跳动的飞快,他呐了一声:“限量款应该都不便宜,上半年才出,下半年你弟就给我了吗?” 陆大经纪道:“我弟他比较喜新厌旧。” 这已经不是喜新厌旧可以形容了,简直是奢侈,江瑜瞠目结舌:“你们家养个孩子,当真是很贵。” 陆留空道:“养你比较贵。” 他这话说的含含糊糊,混在喉咙里,江瑜又走在前面,就没听见,他还在问:“这么浪费,你都不说他的吗?” 陆留空笑了一下。 他佯装叹气:“说不了啊,自己家的小朋友,贵有什么办法。” 他说起‘小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每一个上扬的音调都带着盈盈的笑意,温柔的像春日的垂柳。 ——虽然江瑜不想承认,但是他莫名其妙的有点酸。 然而作为一个成年人,酸别人弟弟算是怎么一回事?江瑜有点羞耻,走的更快了。 于是他们维持着这类似于竞走的速度,一前一后的,一直到出了试镜点的大门,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缓过一口气来,江瑜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累,他坐上陆留空的车,捏了捏小腿:“才走了两步,居然有点痛了,我想起高中的时候被罚跑操场了。” 江瑜作为三班出名的混子,曾经是操场常客,五圈十圈什么的不在话下,陆留空那时倒是标准的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的很,估计两圈就要趴。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江瑜想起他被陆留空握着手腕怼在床上,挣都挣不开的样子,感到了一丝丝的丢脸。 “这两年你吃了激素吗?”江瑜比划:“高中的时候文文弱弱的,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现在也文文弱弱的。”陆留空点开发动机:“是你现在太菜了。” 江瑜:“……” 江瑜很久没锻炼了,他虽然吃不胖,但肉是不可能自己变成肌肉的,高中时候若隐若现的腹肌早就九转归一了。 “虽然不是那么健康。”陆留空心道:“但是晚上抱起来很舒服。” 江瑜可不知道陆大经纪道貌岸然的脸皮底下装着什么苟且之事,他正自顾自的嘀咕:“我想接个硬汉角色,施瓦辛格史泰龙那样的。” 陆留空习惯开车前喝水,比如现在,他就在和保温杯里的枸杞茶,闻言噗的一下,好险没喷车里。 江瑜黑着脸给他递纸,不满道:“干什么?你觉得我演不了?” “不是。”陆留空试图正色,绷了两秒就没绷住,又笑开了。 江瑜盯着他。 陆留空咳嗽两声,好容易稳住了表情道:“那你多吃点,起码先长二十斤,体积上才有点威慑力吧?” 江瑜:“……” 他看着陆留空那张漂亮的脸,有点想打他了。 * 因为有了新的剧本,江瑜结束了到处乱晃的愉快生涯,开始早九晚五的去公司,他在休息室里啃剧本,隔壁就是贺阳。 毕业就能进长乐,贺阳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串红的很快,本子一个接一个,就是多多少少和他刚火的那个角色重合,都是偶像剧男二那一款的,总而言之,就是阳光帅气痴情不二,专一靠谱万年备胎,用贺阳的话说:多多少少沾点脑瘫。 于是今天进公司,江瑜老远就听见他和Alice抱怨:“小—艾—,我不想演偶像剧。” “喊谁小爱呢?你以为我是小米精灵吗?”Alice把剧本翻的哗哗响:“正剧那也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啊,这不也是要等机会的嘛?” 贺阳:“可是我还要和鱼哥竞争啊,这还关系你和那个什么鬼陆留空的赌约呢,一直演偶像剧我怎么争啊?” 要说贺阳看陆留空不爽由来已久,他老是想怂恿Alice给陆留空添堵,Alice听着就头大,刚想说:“争什么争啊,争个球啊,你想你的经纪人下岗吗?”余光就扫见了过来的江瑜。 他回忆了一下,陆总追人的效率真是高的感人肺腑回肠荡气,至今Alice和陆总还顶着个竞争对手的牌子呢,只能附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争争争,争他丫的,必须加大力度,明朝本经纪能否把陆留空斩于马下,就要靠你的表现了。” 贺阳昂首挺胸,光荣授命。 江瑜:“……” 他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白水,笑:“很有活力。” “哦对了。”Alice忽然拍了拍脑袋:“江瑜先别走,你是不是有个亲戚来海选了?” 他道:“我和另外几个负责这次选人,有个人顶着你的名头,说是你弟弟。” 江瑜还没什么反应,贺阳一听就炸了:“那个垃圾,他也来了?” 他拉着Alice:“当初我也是千难万险才杀出一条血路进的长乐,你别告诉我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Alice翻了个白眼。 他看向江瑜:“论水平远不达标,无论是演戏,还是唱歌,或者唱跳艺人,全部不合格,他没有一点专业素养,也看不见发展潜力,所以我初筛把他筛掉了。” 江瑜点头:“我知道了。” Alice不着痕迹的大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见江瑜神色如常,松了口气:“你知道,都是公司的章程。” “当然。” 三人打过招呼,他掉头进了休息室,翻出手机,何子安果然给他发了消息。 他应该是刚刚出面试,直接发的语音,何子安说话声音很轻,此时还带着细碎的哭腔,听着颇有点软糯可怜的意味:“哥,你没和他们说好吗?我初筛被刷掉了。” “这也不是我的公司啊。”江瑜打字:“我也是刚进长乐,并没有这方面的裁决权。” “行。”那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谢谢哥。” 江瑜按掉了手机。 而面试外,何子安安安静静的坐在大厅里,他盯着手机不说话,脸色如常,没有一点刚哭过的样子。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拉好帽子,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当我是傻子,当艺人几个月,这都住进青云上了,你没扒上什么的高枝?做不了主?” 第52章 一个名字 对于长乐这种公司,一场海选淘汰的不计其数,Alice每天放进碎纸机的简历能把他办公室淹了,何子安这个小插曲没引起任何的波澜,就淹没在了海量的工作中,陆留空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所以当他第N次发现江瑜在餐桌上按手机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小惊讶的。 “和谁聊天呢?”陆大经纪有点不满:“我今天做的汤不好喝吗?” “许久不见的一个弟弟。”江瑜道:“他说想谢谢我,要给我送点山货,问能不能到家里来。” 陆留空:“亲弟弟?” 江瑜:“不是,没血缘关系的。” 陆留空瞬间警觉。 他眯了眯漂亮的眸子:“贺阳那样的弟弟?” 陆大经纪和贺阳互相看不顺眼,江瑜也发现了,他还挺奇怪的,这两人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也不知道怎么就互为寇仇了,于是问:“贺阳怎么了,他算那样的弟弟啊?” 陆留空咳嗽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避重就轻:“喜欢给你添麻烦的。” “那确实。”江瑜道:“这个比贺阳麻烦多了。” 他笑眯眯:“其实相处久了,贺阳还挺可爱的。” 陆留空:“……” 虽然知道江瑜没这个意思,他还是有点生气,显现站起来抢他的手机:“快吃饭,别玩手机了。” “好好。”江瑜道:“打完最后一句话。” ——发给何子安:不用送了,就告诉你了试镜地址,也没帮上什么忙。 何子安啪嗒一下按了手机。 套不出江瑜家具体的门牌号,于是他在长乐的门口蹲了两天。 雍州的市中心从来不缺豪车,饶是如此,陆留空铁灰色的座驾也是挺扎眼的。 雍A***** “喂。”何子安小声打电话:“你妈是不是车管所上班啊?这车牌能帮我看一下吗?” 他长的挺好看,个子又小,乖乖巧巧的,在雍州的酒吧混了个把来月,狐朋狗友认识一堆。过了半个小时,电话打回来,还附了个手机号,说是陆嘉言的。 要说陆二公子常年混迹名利场,吃的开玩的也开,发过的名片比何子安读的书都多,从娱乐圈玩到夜店,只要多混混多玩玩,他的号码到不难要。 不过号码不难要归不难要,真有人打电话和他说陆留空和江瑜,他还是有点震惊的。 “什么料?”陆嘉言拉开跑车,让何子安进来,他抽着雪茄,眼神漫不经心。 “江瑜高中的。”何子安冲他笑了笑:“那时候我住在他家,保真。” “高中?”陆嘉言斜了他一眼,“我查过他高中,也就有点混,但他一不打假二不霸凌三不出口成脏的,能有什么料?更何况他高考还上的雍大,你不会以为学霸高中睡觉这种事儿算黑料吧?” * 第二天江瑜上热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时他刚刚起床,正打算撕袋牛奶喝,陆留空还在公司,李保保一个电话打进来,第一句就是:“鱼哥,你没事吧?” 江瑜还没彻底清醒,他捂着额头,问:“我能有什么事儿?” 李保保支支吾吾,说话糊成一片,很焦虑的样子。 李保保很少说话断断续续,他这种表现十有**是有大事,江瑜顿时清醒了一半。 他问:“到底有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在浏览器推送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浏览器向来比热搜慢一步,浏览器都上了,微博更是沸沸扬扬。 “新晋小生或曾为软\/色\/情酒吧性\/工作者?” 底下是一张四年前的警情通报,说的是南城七中旁边一家酒吧违规经营被封,前几年打黄扫非没有如今这么厉害,酒吧违规经营这事儿大家都懂,无非是打软**擦边球,或者干脆明码标价的卖。这警情通报旁配着张录像截图,江瑜白衬衫的扣子解到第二颗,露出大片的锁骨,他穿着很紧的西裤,隐约可见细瘦的脚腕,正端着一杯调制鸡尾酒,在吧台边微笑着和客人说着什么。 “鱼哥,你别往心里去。”李保保絮絮叨叨:“这年头的媒体为了流量什么都能做,我知道都是假的……” “真的。”江瑜打断他。 “我确实当过这酒吧的工作人员,我妈病了,治疗价格不菲,那个来钱比较快。” 他的语气非常的镇定,像宣读演讲稿,听不出一丝的波澜,就如同这事儿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 “这……”李保保他舌头都打结了:“你……” “不卖。”江瑜平静道:“我放学了去里头弹钢琴,有不少喜欢学生这一类的,就是个别客人动手动脚,你也得笑脸相迎。如果说话好听,个别客人会把钱塞到皮带里。” “呃……”,李保保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虽然喜欢八卦,毕竟也是一路好学生好到大,还真不了解夜店酒吧什么的。 “先别挂。”江瑜垂下眸子:“和我说说话。” 李保保这才听出他声线里微妙的不对。 江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 “不挂。”李保保连忙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咋都是我鱼哥。” 江瑜嗯了一声。 他俩维持着通话,各自一言不发,李保保屡次想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在电话里留下了尖锐短促的气音。 过了片刻,江瑜居然率先:“不打扰你了,你还有实验要做吧?我先挂了。” 李保保嗯了一声。 江瑜按灭了电话。 这事儿可大可小,架不住有人存心带节奏,陆嘉言的公司与长乐不分伯仲,论起经营时间,却长久许多,利益交织盘根错节,比起圈里资源,不逊长乐半分。 江瑜往下翻看留言。 “高中吧?那个时候还是高中吧?高中就搞软色\/情啊?” “可是,我记得他粉丝安利的时候,不是说是好学生吗?雍大的学霸啊。” “高考作弊了呗,你混夜店还读的下去书?” “读不下去啊,所以雍大也退学了嘛,退学了还霸个屁啊,估计就是作弊上的,然后再学术造假。” “所以这种败类退学就进了娱乐圈?娱乐圈是垃圾桶吗?” 江瑜深吸了一口气。 手机叮咚个不停,QQ群消息疯涨,大多来自于海言龙虾的群。发言的立场不一,但没见几个江瑜眼熟的ID,只有一个熟悉的土豆披萨还在说话,这个人江瑜有印象,是他雍大的学妹,还是因为她的影响,江瑜捡起了钢琴,现在那架雅马哈还放在陆留空的客厅,在江瑜视野的里露出一个漆黑的小角。 土豆披萨:米桑娜,江湖再见~ 群成员里,她的头像微微一闪,随后便退出了群聊。 江瑜则接到了海盐龙虾的私聊。 海盐龙虾:“鱼大神,你要退群吗?我把群主移交给你行吗?” 江瑜手指微微一顿。 他问:“因为这次的事吗?” 海盐龙虾带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圈子的人,更是他第一次那样直观的接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和喜欢。 很热烈,很饱满,很让人开心的喜欢。 “是啊,但我其实不知道该不该退啦。” 难得见鱼大神打这么多字,海盐龙虾不自觉的把他当成了倾诉对象:“可是群里在吵架啊,我最讨厌吵架了。” “而且。”她有点犹豫:“我不知道大神你为什么粉人,我是觉得江瑜特别干净,因为他不争不抢,也难得见上一次热搜嘛。但是偏偏他水平又很高,学习也好,是那种上进还乖的男孩子,这些特质都是我想有的,我就很喜欢。” “但你也看见了,不是那么一回事嘛,而且高中混夜店这种事,和干净啊,上进啊,乖啊不搭调啊,基本上和我喜欢的人设背道而驰,可见荧幕和本人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啊。” 海盐龙虾发了一个笑的表情:“不过论起塌房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想问问大神退不退,不退我把群给你了。” 江瑜道:“给其他人吧,别给我了。” 他也发了一个笑的表情:“我也退了,再见,祝好。” 然后他按灭手机,一言不发的上了楼,进了客房,开始翻他和长乐签的那一份合同。 自从在鬼屋被吓了一下,江瑜很久没有睡过客房了,但是有清洁阿姨定期打扫,家具依旧一尘不染,他从抽屉里把合同拿出来,翻到了盖公章的那一页,陆留空漂亮的字体签在上面,清石瘦骨,异常俊秀。 江瑜微微摩梭这三个字,有点愣神,当时他和陆留空还针尖对麦芒,恨不能把合同丢入碎纸机,没想到时过境迁,居然走到了这番光景。 他照记忆翻了翻,果不其然,这份合同的第二十一条,赫然写着:若因乙方原因造成难以挽回的名誉损失,致使大众对乙方及乙方的作品产生抵触等心理,甲方有权单方面解约。 陆留空有权单方面和他解约。 江瑜事业刚刚起步,能给公司带来的经济效益并不大,继续捧面临的压力却很大,甚至有可能因为不辨黑白,维护劣迹艺人,激怒大众带累公司的名声,回报未必抵得上收入。而且他还涉及到陆留空和Alice的赌约,这个时候放弃他,另外找一个真正清白干净没有黑料的,无疑是最明智的决定。 他垂下眸子,将合同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翻出手机,想给陆留空打个电话。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手机静了音,通话记录上三十余个未接来电,一排排整整齐齐,全部都是一个名字。 ——小陆同学。 江瑜鼻子一酸。 第53章 小刺猬 江瑜将手指悬在拨通按键上,半天没有按下去。 “陆留空会怎么说呢?他会怪我吗?”他吸了吸鼻子,有一点委屈,又想:“他不能怪我,在签约之前,我已经说清楚了的。” 江瑜踌躇半响,最终还是没按下去,他像是绞刑架上的犯人,明知要死,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拖到最后一刻,仿佛这样就能出现什么变数似的。 然而天不遂人意,手机屏幕突的一跳,陆大经纪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江瑜按下接听键,将听筒抵在耳朵上,话没说出口,嗓音已经哑了一片。 陆留空在电话那边问:“喂,听得到吗?喂?”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瑜才垂下眸子,从嗓子里拧出来一句:“听得到。” 陆留空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道:“在家等我吧,我马上处理好了,二十分钟以内就到家了。” 江瑜说:“嗯。” 他的回答很轻,也很乖巧,甚至出离的平静,但其实,他有一点听不清陆留空在说什么了。 这种情况江瑜很熟悉,他大学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就常常这样,他的听觉没有任何问题,但听不懂别人说什么,视觉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书上的每个字都连不成句子,就如同和整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罩子,把那些多余的信息完全屏蔽掉了,他像一个生活在套子里的人,看这世上所有的鲜活和热烈都是隔雾观花,仿若灵魂抽离,事不关己。 当时他去校医院做免费的心理辅导,医生的告诉他这是非典型的抑郁症反应,最好及早吃药干预,并建议他联系家长,休学一年,然后在离家近的大型医院接受治疗。 可是江瑜的妈妈比他疯的还严重,他又哪有什么可以接他回家的家长呢? 他选择视而不见,继续读书,于是毛玻璃越来越厚,厚到有一天他终于听不进去教授讲的任何一个字,看不懂教科书上最简单的一个公式,于是他选择了退学。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江瑜闭了闭眼,陆留空那头还在说话,他发音清晰,语调平缓,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江瑜听不懂。 他默默的出了神。 ——所以陆留空在说什么呢?他那么的镇定,如同任何一个商场上纵横捭阖的棋手,他可能在冷静的谈及解约,也可能在谈及善后事宜,说不定正说起江瑜该如何配合,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江瑜说:“好,我都行。” “……你在听吗?”陆留空一顿,蹙起了眉:“我这边已经安排完了,消息压下去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家……” 犯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江瑜毕竟走出来很多年了,陆留空语调一提高,他立刻缓了过来。 “走神了,抱歉。”江瑜垂下眸子,按住手机:“你要和我解约吗?” 陆留空猛然顿住了。 Alice抬起眼,看坐在上手的大老板,他牙齿单边用力,咬在一起,使咀嚼肌扭出了诡异的弧度,一边眉毛下压,另一边高高挑起,使得面部表情夸张又诡异。 陆留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语调上扬:“解约?” “解约。”江瑜重复一遍:“这可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刚刚李导也给我发了短信,大意是暂时终止合作,追光所有的演员基本都是零绯闻,我也没必要坏了他们一锅汤……” “等等。”陆留空打断他:“你觉得我会和你解约?” “……” 顿了片刻,江瑜笑了一下:“不是我觉得,是这样最好。” “起步阶段爆出这种事,对事业打击太大了,不但是较好的剧组,品牌方也会避开我。你知道,这个黑点是真的而且洗不掉,在我身上投资远没有投资别人来的好。像贺阳那一种有潜力的,每年电影学院都要出几个,趁着在我身上倾斜的资源不多,你现在再从新挑,能找到比我好的多的。” 江瑜说这话的时候镇定自若,分析很有条理,宛如他不是事件的受害者,而是陆留空的军师谋士,正殚精竭虑的为主公的未来出谋划策。 ——竭力的说服主公放弃自己。 陆留空气笑了。 他猛地从会议桌上站起来,忍不住问:“江瑜,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想的啊?”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噎住了。 他想起了他俩签合约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好的条件,江瑜第一反应就是推拒,只是因为陆留空背着赌约,而他身上又有莫须有的黑料,怕到时候爆出来连累陆留空,而到现在为止,他们都那么熟了,江瑜的第一反应,还是怕连累陆留空。 其实这个人不仅仅是陆留空,换成贺阳,换成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江瑜都不愿意拖累他们。 就如同江瑜自己说的:“我够独立了。”,或许是家庭的因素,或许是因为连母亲的爱都那么的虚无缥缈,母子之间的关系都一塌糊涂,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来没能和别人建立起牢固的关系,也从不自信能够建立一段关系,牢固到让其他人牺牲利益,来帮助他,所以一但他和别人的利益产生了冲突,江瑜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退开,省的两厢难看。 他天生害怕欠人情。 所以江瑜觉得即使他和陆留空这么熟悉了,陆留空也没必要为了他,在事业上做出让步。甚至于陆留空表现出了这样的苗头,他还会有一点惶恐和害怕。 ——你这样帮我的话,我没有办法回报你啊。 但另一方面,帮别人的时候,江瑜到没有犹豫过,不论是班主任骂陆留空的时候主动出来领罚,还是贺阳恶语相向后把他从酒局拽出来,他都做的那么自然,丝毫不在意后续的回报似的。 陆留空又想起了高中时候大部分同学对江瑜的评价,“刺头”“混”“不好接近”,但其实所谓的生人勿进只是一层保护色而已,从而让他可以避开正常的社交,让他根本没有和其他人建立深入关系的机会,甚至于如果不是大学同住,李保保张英才心又太大,他可能一个朋友也不会有。 就像一只警觉的刺猬,每一根刺都寒光湛湛,让你不自觉地想离他远些,但若你有机会摸上一摸,分明每根刺,都是软的。 一只柔软的小刺猬。 或许是陆留空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江瑜手有些发抖,但他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还有什么要求,和我说吧。” 陆留空深吸了一口气,他堵的厉害,像是胸腔被人用力的按住了,连声音都带着涩意,他甚至不敢大声,像一片羽毛覆上易碎的瓷器:“不,我的意思是……” 这声音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化在机械的波里,只剩下了厚重的气音。 “挺好的。”于是江瑜自顾自的往下说,他笑笑:“其实我很幸运了,如果几个月前你不和我签约,我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陆大经纪,你真的是很好的人,毕竟我们高中关系不太好,我也没有帮过你什么……” 他想说:“抱歉,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下面几个月的房租我可能还不起了。”还想说:“谢谢。” 但是陆留空打断了他。 他已经从会议室走到了阳台,难过的连声线都在颤抖,心脏纠成一片。 他说:“什么啊。” “什么啊,什么你没有帮过我啊?” 陆留空擦了一把眼镜,上头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糊上去的水雾,湿哒哒的粘在镜片上。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懂不懂挟恩图报啊?” “江瑜……”陆留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段声音,哽咽里夹着一点点苦涩的笑腔:“你高中喝进医院那次,你是为谁挡的酒啊?” 江瑜愣住了。 “我啊。”陆留空扶着墙,难过的浑身的肌肉都在发抖。 他胸腔里堵着什么东西,不吐不快,马上要喷出来似的,往常的镇定和克制悉数喂了狗。 “我啊。”他闭着眼睛,声音哽成一片:“你是因为我住的院啊……” 第54章 全世界只有我发现了 “……怎么会?”江瑜愣住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高二12月27。”陆留空把眼镜摘下来,无意识的用布擦了擦:“就在被查封的那个酒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一直说安成益眼熟吗,其实你见过他的。” 这事儿在陆留空心里藏了好些年,连安成益的名字他都不愿意提,他爸说上一句就要翻脸,如今在江瑜面前说,无异于自剜伤疤。 可是他现在那么迫切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一样的,想把这个伤口重新撕开,剖给江瑜看,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帮助完全心甘情愿,也根本不需要江瑜偿还似的。 他强压着喉咙,使声线平静下来:“你见过他,就在你工作的那个酒吧。” 江瑜终于有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想起了一个很不清晰的场景,颧骨凹陷的男人抓着陆留空的手,试图让他脱掉老旧的校服,然后将一杯橙红色的鸡尾酒怼在他的唇边,想强迫他喝下去。 毫无疑问的,高二以前,陆留空的人生比谁都顺。他有一个尚算美满的家庭,漂亮的母亲,严肃但事业有成父亲。若无意外,他会依照父母的安排,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高中,然后去海外top的名校读本硕,最终靠着祖辈的蒙荫,顺顺利利的接过家族产业,成为新的雍州顶贵之一。 但就像南区和北区一街之隔,人生轨迹陡然变迁,从家财万贯的顶贵公子到负债累累的赌徒之子,往往也只需要一天。 “你想不起来了,好。”陆留空吸了吸鼻子:“我帮你想。” “那天安成益先到的酒吧,他找了个幽静的卡座,背后就是你弹钢琴的台子,我还记得,你那天弹的是a小调的《致爱丽丝》。” “你换掉了校服,穿白衬衫和西裤,不是很合身,应该是租的。我则在酒吧门口被人堵住了,然后被安成益扯进来——他喜欢玩学生,尤其是好学生,后来都玩到你们雍大去了,你应该知道的。” “他告诉我我爸还不上钱,于是把我抵给他了,我陪他喝喝酒,债务缓两个月。” 江瑜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陆留空卧室墙上的奖状,每次和他父亲合影的时候,他都笑的很开心,那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崇拜和孺慕,可能在母亲因为打牌逛街完全缺席的童年时代,父亲对陆留空而言,既可以说是前进的方向,也可以说是竖立的高碑。 这样一个被尊敬崇拜着的父亲,把他……抵给安成益? 江瑜忽然想起了他俩父子间的对话。 “我高中的时候,你知道安成益吸毒吗?” “……知道。” 江瑜闭了闭眼睛。 陆留空还在说话,他已经全然镇定了下来,声音如清冽的泉水,温柔的像在给人读童话故事。 “我被他摁在椅子上,你看见我的时候很是惊讶,手上猛地一动,敲击的节律全乱了。” 陆留空哂笑一声,说不清是苦涩还是自嘲,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以至于有一点口干舌燥。 “……我也发现了你,在这种场合遇见同班同学,我特别的尴尬,然后吼了你,还记得吗?” 江瑜摸着头,勉强从记忆里挤出来了几个画面。 那个时候江瑜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陆留空会在酒吧里,还很青涩的穿着学生的制服,和这满屋子灯红酒绿一点都不搭调,于是他从琴台上下来,在调酒师那里端了一杯长岛冰茶,状似不经意的晃了过来,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 陆留空则一动不动的坐在卡座上,他分明长的很高,却有点消瘦,卡座墨绿色的软包像能把他完全淹进去似的,江瑜靠过来的瞬间他整个脊背僵成一片,在江瑜把饮料递给他的时候,他猛的推了一下江瑜,然后朝他吼:“走开啊。” 江瑜有一点被吓到了。 学校里的陆留空从来温雅,他不太爱和同学说话,但从来不吼别人,江瑜眨了眨眼,很敏锐的觉察到了有一点不对。 他顺着陆留空的力道站起来,却没走,回头一看,陆留空还一言不发的陷在卡座里,嘴唇被他自己咬成了深粉色,眼睛闭在一起,眼眶却红了一半。 于是安成益从吧台回来的时候,江瑜很自然的挡在了陆留空前面。 他穿着衬衫西裤,自我介绍说是陆留空的同学,在酒吧弹钢琴,然后说他身后的这个同学酒精过敏,没办法喝酒,说陆留空只是在学校吃了女同学的一颗酒心巧克力,就住院躺了一个礼拜。 然后他接过安成益手中新鲜调制的灰雁伏特加,两口就干掉了。 陆留空想拦住他,但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再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筋疲力尽。他的手细微的颤抖着,指甲抠进了软包。 在酒吧工作,江瑜没少喝酒,他吞咽的动作干净利落,喉结滚动着,上头落了一片橙黄色的顶光。 陆留空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安成益虽然对玩陆家的小公子有点兴趣,却也不是非陆留空不可,加上听说他酒精过敏,更不想玩出人命,就逮着半路杀进来的江瑜死灌,等他终于肯放过这两个,只身一人走了,江瑜少说喝了三四杯。 于是陆留空刚刚扶着江瑜出来,江瑜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这人喝酒很奇怪,刚刚桌上的时候无比沉稳,说话又好听又甜,但一旦安成益走了,他泻了那股劲儿,酒劲上来也就是两分钟的事儿,几乎是一出酒吧,江瑜就有些醉了。 “没事。”醉猫昏昏忽忽,步子都踩不稳,还要安慰陆留空说:“应该没事了,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陆留空没有动。 他非但没有动,还抱着书包沿墙角滑了下来,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别哭啊。”江瑜看着他,有一点慌,他蹲下来,戳了戳陆留空的肩膀,嘀嘀咕咕:“你可是陆大学霸啊。” 陆留空不说话,从臂弯里漏出细碎的哽咽。 于是醉猫歪了歪头,伸出手,问:“抱抱?” 陆留空的动作堪称凶狠。 他近乎是扑了过去,狠狠的把头埋进了江瑜的脖颈,下巴抵着他的肩胛,把纯白的衬衫打湿了一片。 江瑜垂下眸子,像是又清醒了,他学着电视里姐姐或者母亲的样子,拍了拍陆留空的脊背,小声的哄他:“没事,没事。” 然后他胸口的那一片也被哭湿了。 那个晚上是陆留空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一方面他因为父母难过的要命,另一方面,他又憋了无数的话想要明天和江瑜说,他想问问江瑜为什么帮他,想问他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还想问…… “我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样抱你吗?” 结果这话没说出口,因为第二天他前面的位置空空如也,江瑜根本没有来。 陆留空找了好几个同学问,才知道江瑜住院了。 江瑜喝的不省人事人鬼不知,把什么陆留空安成益忘的一干二净,可能喝酒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没有女同学免费送的酒心巧克力重要,更搞笑的是,他当时扯谎,说陆留空一口酒住院一个礼拜,结果他自己住院,就刚刚好好住了一个礼拜。 但是陆留空一点都不觉的搞笑。 江瑜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天天绕路后门,爬到他领江瑜去过的那个荒废的阁楼的最顶端,就盯着重重树荫后面的那间小病房。 江瑜拉上帘子的时候,他就抱着书趁着夕阳写作业,等晚饭时间过了,江瑜会带着不要的饭团来下面的院子里喂流浪猫,他就站在阁楼上,一看看半个小时。 时至今日,他还能数出江瑜喂过十三只流浪猫,两只虎皮两只乌云踏雪,还有九只橘猫。少年坐在一团毛茸茸中间,身上生人勿进的混混气消了大半,他嘴角带着微笑,眼睛被夕阳染成漂亮的琉璃色,那个时候南区没有高楼,所以陆留空站在高处,江瑜的背后就是晚霞浸染过的半个雍州,巨大的日影从视线尽头跌落,连带着少年细碎的头发都被映成了淡金。 陆留空想:他为什么那么好看? 其实虽然在雍州长大,陆留空依然不是那么喜欢雍州,他在北区的童年被束缚的太紧,在南区的过往又太不堪回首,对少年时代登临阁楼远望的陆留空而言,他面前这些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铁灰色城市毫无温度,如同冰冷而扭曲的钢铁囚笼,叫人只想远远逃开。 但视线拉近的时候,江瑜就在底下的医院投喂着毛茸茸们,他把饭团搓在指尖,让猫咪有倒刺的舌头从手上舔过,等一碗都喂完了,他就往草坪上一躺,眯着眼睛晒看落山的太阳。 “江瑜是什么?” 陆留空问自己。 他是这片钢铁森林里柔软的飞絮,是刀削斧凿的刻薄里橙黄的韫色。 他是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的世界写下的,最温柔的一行情诗。 ——全世界只有我发现了。 第55章 扣在玻璃罩子里 这等成年旧事翻开重提,饶是淡定如陆留空,也几度失声,等他强压着翻滚的情绪讲完,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江瑜……”陆留空克制不住的声线发抖,近乎带了点央求的意味:“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嗯。”江瑜垂下眼帘:“我等你。” 于是Alice眼睁睁的看着大老板长腿一迈,风衣在楼梯口划出了残影。 但是等陆留空飞快的开车回了青云上,在自家门口站定,手指离指纹锁只有两厘米的时候,他却忽然有点不敢往前了。 近乡情怯,不外如是。 他一时间有一些恍惚,忍不住想:“江瑜在做什么呢?” “他是会在琴凳上发呆,在沙发上睡觉,还是……” “在房间里一个人难过呢?” 但是门锁咔吧一声,已经开了。 江瑜站在里面,他还穿着居家的睡衣,有点困惑的问:“你怎么不进来?” “没什么。”陆留空垂下眸子,放好鞋:“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看见你的车了。”江瑜指了指楼下,从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驶入车库的车辆:“我刚刚就坐在阳台……” 他顿了顿,很轻的说:“在阳台,等你回家。” 嘭的一声,陆留空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流。 江瑜从来不在他面前说“家”,他像一个最合格的租客,或者是一只候鸟,小心翼翼的划出了和房东的分界线,这座豪华的房子只是他临时落脚的居所,等来年的西风一到,他就要飞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不能这样了。”陆留空连手指都在颤抖,他能感受到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如同阿瑞斯擂动的战鼓,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他!” 江瑜已经转过身往门里去了,陆留空伸出手,盯着他身上那团很柔软的毛绒睡衣,勾了勾手指,忽然就很想把他狠狠的拽过来,然后死死的摁进怀里。 但是一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的垂下了眸子,从唇齿间扭出了一个轻微的气音。 “请问……” 陆留空难以自持的用上了敬称,好像在开报告会,亦或者在商讨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他问:“我可以抱你吗?” 江瑜顿在原地。 他没有回头,片刻后,才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可以啊。” 然后他就被摁在了沙发上。 许多富豪喜欢真皮沙发,但陆留空家的是暖灰色的绒布沙发,细小的绒毛裹着柔软的海绵,江瑜整个人陷在里面,让人想起春日暖烘烘的太阳。 陆留空将脸颊埋在他的肩窝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喂。”江瑜挣动了一下,陆留空的头发扫在他的脖颈处,蹭的他有点痒:“我不是说这样抱啊。” 他推了推陆留空的头,没推动。 “不放。”陆留空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他说:“要抱。” 江瑜:“?” “还抱?” “嗯。”陆留空说:“我好难过啊。” “我难过你个头啊。”江瑜黑线:“被网络暴力的是我好吧?” 他把胳膊横在两人之间,强硬的把陆留空架开,赶他:“饿了,我要喝汤。” 这时间刚好是饭点,陆留空家开饭很准时,要是以前,灶上的火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瓦罐又该咕噜咕噜往外冒泡泡了。 “不做。”陆留空还是闷闷的,他说:“我身价那么高,我的手也很金贵的,所以我只给这房子的另外一个主人煲汤。” 江瑜:“……” 他还被陆留空压在沙发上,一动都不能动,于是撇过脸,面上烧红了大半,问道:“那怎,怎么才算房子的另外一个主人?” 陆留空反问:“你知道小王子的玫瑰花吗?” 从其他星球飘来的种子落在了一片荒芜之上,长成了这片天地里唯一的艳色,于是小王子小心翼翼的把它罩起来,把风雨全部挡在外面,然后想:“这是我一个人的玫瑰花”。 陆留空说:“我也想把你圈起来,扣上玻璃罩子。”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别出心裁的说法,江瑜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愣愣的看着他,把陆留空看的浑身不自在,就在陆大经纪面红耳赤,把脸扭开的时候,江瑜忽然闷笑一声。 他说:“难怪你非要当我的金主啊。” 然后他用手挑着陆留空的下巴,把他转过来,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指了指这座大房子:“你已经扣上玻璃罩子了。” “你看,我已经被圈好了。” 这房子采光极好,两面面都是落地玻璃,浅兰色系的家具反射着阳光,显的很透亮,江瑜被安安稳稳的养在里面,没事就接受一点来自陆大经纪的投喂,可不就是被扣在罩子里。 陆留空终于满意了。 作为含蓄派的代表人物,陆大经纪表白表的像谋士在打机锋,要是换个脑电波不同步的,估计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但他的动作可一点都不含蓄,江瑜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亲了上去,害的江瑜囫囵吞下两个尾音。 ——并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把一片唇瓣吸在唇齿间,又舔又咬的那种。 江瑜怕了。 他使劲的把陆留空推开,嫌弃道:“我真的是你初恋吗?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当然是。”陆留空看着他红艳艳的唇瓣,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浅笑:“你可以咬回来。” 江瑜险些把他踹下沙发。 然后江瑜抹了一把被咬痛的嘴唇,再次道:“我饿了,要喝汤。” 陆大经纪于是拐进了厨房。 他用那双无比金贵的手的取下了砧板,提起了菜刀,哐哐哐的把食材切成了小块,然后一股脑的丢进了瓦罐。 江瑜凉凉的提醒他:“又干烧了。” “知道。”陆留空往瓦罐里加上一勺热水,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长乐虽然财力不俗,但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江瑜若还想走演绎这条路,接下来注定非议不断。 江瑜少见的沉默了。 就在陆留空把一锅食材处理干净,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才垂下眸子,很慢很慢的说:“我想把书读完。” 陆留空说:“嗯,那去吧。” 他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去我的母校?” 陆留空的母校是X国老牌综合名校,以风景优美,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著称,商科实力不俗,在理工科方面也极有建树。 “好啊。”江瑜查了查该学校的入学条件,说:“回头就考。” 陆留空嗯了一声,好像丝毫不担心江瑜考的起考不起。 此时离刚刚过了春招,秋招有还有一段时间,他干脆回雍大旁听,江瑜在雍大呆了两年,前两年的成绩又足够出类拔萃,属于全系都听过他名字的那种,加上是抑郁症退学而并非其他问题,李保保和自己导师打了个招呼,等这一阶段实验结束,他的导师就会面试一次江瑜,看能不能收纳他进项目组旁听。 于此同时,网上的讨伐愈演愈烈。 粉丝之前有多喜欢江瑜不争不抢,安静努力的人设,现在黑起来就有多猛烈,再加上前期粉丝安利少不得带上雍大学霸的头衔,如今退学爆出来,就更成了一场盛大的狂欢,江瑜为数不多的几条微博被悉数占领,他闲暇时扫了一眼,无非就是质疑他高考成绩,要求调查,更有阴谋论说他父母身居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带着质疑雍大到底收了多少社会败类。 江瑜坐在沙发上翻评论,陆留空圈着他,一边看一边皱眉。 他想抢江瑜的平板:“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我没难过。”江瑜把平板举高:“我只是觉得他们说话自相矛盾啊。” 他指:“我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塞进雍大,完了然后他儿子高中读南城七中,还在酒吧挂牌卖,做一晚上几千块钱的鸭子,你觉得这合适吗?” “还有大佬在酒吧睡我睡开心了,然后赏我一个雍大学历的。”他被网友的想象震惊了:“不是,这太离谱了吧,那酒吧人均消费才多少啊,还烟熏火燎的,什么大佬来那里找鸭子?娱乐圈漂亮的不多吗?而且鸭子为什么要大佬给雍大学历啊,鸭子要雍大学历有什么用,他不是应该要房子要车要钱吗?” 陆留空侧过脸亲了亲他,闷笑一声,重点错的一塌糊涂:“我就是大佬,你要房要车要钱吗?” 江瑜头也不抬:“不要。” 陆留空:“……” 大佬自讨了个没趣,有一点忧伤。 江瑜接着往下滑,各种离谱的言论夹杂着滔天的恶意,他没什么表情,飞快的滑过去了,但是手指停在热搜,看到了一条消息,忽然就顿了一下。 “投资方称追光二并未与江瑜签约。” “目前追光官方已经辟谣,追光二并未与目前声名狼藉的艺人江瑜签约,而先前网传江瑜出演的角色实际上将由皇室新人何子安出演。” 江瑜问:“皇室?” 陆留空道:“陆嘉言的公司。” 江瑜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眸子:“我知道那么古早的视频,是谁透出去的了。” 第56章 风波 当天下午,追光正式发布主演海报,何子安赫然在列,顶替的正式江瑜那个反派医生的角色,海报上,他对着镜头笑的很乖巧,显得天然又无害。 官博在每张海报下依次@主要演员,江瑜点进何子安的主页一看,他已经认证成为了皇室的演员,在他转发的微博底下,有不少电影粉摸进来留言鼓励,不少甚至带了江瑜的大名。 “希望这个哥哥不要被江瑜的风波影响啊。” “加油!形象不错的,我觉得你能比江瑜演的好。” 何子安很有礼貌的挨个回复:“谢谢大家的鼓励。但是江瑜算是前辈啦,演这个角色我还是有一点惶恐,很高兴被李导选中,但是我还需要时间学习。” 作为一个没有多少粉丝的萌新,他这个谦逊的态度引起了一致好评,网友纷纷怜爱。 “演技可以学,但是人品更重要。” “听说这个哥哥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学生,从山里考出来,在雍州读书然后被导演一眼相中了,家世清白的很,和前两天人设塌的那个不一样啦。” 江瑜倒是没什么波动,手指从屏幕上划过,和他平常浏览网站的速度没什么不同。 但是陆留空黑着脸停在他面前,两个手指夹住平板,直接把东西从他手中抽走了。 他敲了敲江瑜的头:“快来吃饭。” “等等。”江瑜从沙发上扑过来扣住平板:“热搜上好像有贺阳的名字。” 陆留空把平板还给他,江瑜一看。 #贺阳嘲讽皇室新人# 原来就在刚刚,贺阳转发了何子安的海报,并评论:“你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配了一张雪姨翻白眼的表情包。 江瑜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话题地下各个营销号群魔乱舞,阴阳怪气,节奏带的飞起,主流论调是贺阳连接几部戏都没什么技术含量,看何子安一上来就电影三番,嫉妒的不行,得了红眼病,这才到处攀咬人家。 贺阳则转发此条微博,并评论:“呵。” 公众人物最忌和主流舆论对着干,何况他还发了这么一个表意不清不楚的嘲讽,就如热油里掉入了一滴冷水,顷刻之间火花四溅,皇室旗下的营销号闻风而动,大有趁机搞臭贺阳的意味,虽然长乐也是业务极广的公司之一,然而毕竟成立时间较短,和皇室在舆论场上正面交锋,已然略显颓势。 更有扒出贺阳和江瑜一个公司的,说他俩勾勾搭搭,所以上来就排挤新人,作为前辈毫无肚量,更有激进者说既然为江瑜站台,干脆和江瑜一起滚出娱乐圈好了。 贺阳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他偶像剧出道,两部作品均是小爆,算得上最近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两方纠成一团,你来我往,眼看就要骂战升级。 江瑜叹了口气,和陆留空说:“贺阳冲动了,Alice怕不是要忙死。” 要是贺阳平时发这种话,网友也就是吃吃瓜看看戏,然而江瑜才刚刚被爆出黑料,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而何子安又是一个暂时没有任何黑点,干干净净的普通人,正好和‘劣迹斑斑’的江瑜形成鲜明对比,这个时候已经很有流量,还和江瑜一个公司的贺阳说这种话,立马就会变成仗势欺人蔑视后辈的典型,网上不沸反盈天才怪。 Alice确实急得满头大汗,险些在公司摔了文件夹,贺阳如今是他手底下最红的艺人之一,形象好气质佳,演技也不错,很有大爆的潜质,就是做事想一出算一出,现在又在风口浪尖居然发这种话,他给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当即打了贺阳手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祖宗,你搞什么玩意儿?嫌你和江瑜凉的不够快啊?” 他焦急的在办公室踱步:“快快快,把微博删了,然后道歉,我把公关写的稿发给你,你录个道歉视频,诚恳一点……” 话还没说完,手机哔了一声,贺阳把电话挂了。 Alice:“……?” 他把手上的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上,吩咐员工:“得了,我们直接登贺阳微博,把道歉稿打上去。” 工作人员劈里啪啦一阵敲击,登了半天,没登上去。 贺阳把账号密码改了。 Alice真的是八辈祖宗都要给他气出来,没有病都要吐血吐进ICU。 但是艺人完全不配合团队公关,他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办法,最后灵光一闪,揪住了一根稻草。 他拨江瑜的号码。 等那边接通以后,他紧张的问:“您好,请问能帮我劝劝贺阳吗?” “你想叫我劝劝贺阳?”江瑜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你想我怎么劝?” Alice这才发现他使了昏招。 他只想到贺阳听江瑜的话,没想到江瑜本身就是风暴中心的主人公之一,甚至团队给他的公关稿中还有冷冰冰的一句:“贺阳先生和江瑜先生虽属同一公司,但并无私交,对何子安先生出言不逊也与江瑜先生无关,希望广大网友不要传谣。” 一句并无私交,就是实实在在把江瑜当成了洪水猛兽,希望和他划清界限,挨都不想挨一下的意思。 他正呐呐无语,电话那头忽然笑了一声。 江瑜非常的平静,作为最大的受害者,他反过来安慰Alice:“放轻松,我有方案了,我来和贺阳说。” 他按灭通话,正想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眼神一扫,忽然发现热搜上又有一条飘上来了。 #何子安回应贺阳# 何子安不愧是一朵靓丽的小白花,扮演起清清白白可怜楚楚的萌新得心应手,他小心翼翼的回复:“我似乎和贺先生没有交集,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请问,您,三个谦敬的词一出,更突出了他的谦虚谨慎,反衬出了贺阳的蛮横无理。 有网友发现何子安此条微博足足编辑了三次,更是忍不住怜爱。 “天啊,这个何小哥哥很害怕吧,谨小慎微的措辞,一句话编辑三次。” “能不怕吗?一个小萌新,一部戏都没拍过,上来就被前辈莫名其妙的怼,这个贺阳有病吧?” “我佛了,子安哥哥别怕,他就是给江瑜站台,然后红眼病嫉妒你。” 此时,江瑜已经给贺阳打了电话,拿到了贺阳的微博号,贺阳给的很干脆,就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道歉,不然我就拉黑你了。” 江瑜只能保证:“不道歉。” 陆留空坐在他身后,探过来亲了亲江瑜的发顶:“你打算怎么办?” 江瑜窝在他旁边操作着,他其实不太会用微博,有一点点生疏,常常按错键,但是陆留空觉得很可爱,老是忍不住过来,浅浅的在他脸上啄一口。 “本来没那么简单。”江瑜垂着眸子:“但是何子安说错话了。” 他点击发送。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又有一条热搜飘上来。 #贺阳回应何子安的回应# 贺阳V:别的我不说,你敢发一发你的合同,让我看看你和皇家是哪一号签约的吗? 他下面是两张截图,正是何子安找上贺阳那天,贺阳截下来发给江瑜的,所有的聊天内容都有厚码,唯有一个日期光秃秃的露在外面。 ——5月17日下午13:03。 闻讯而来的吃瓜群众,以及心情激愤想要辱骂贺阳的都傻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啊,看不懂,搞什么?” 随后这条微博的信息终于被人解析出来了。 “他是在回应何子安说的‘我似乎和贺先生没有交集’,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何子安和贺阳的聊天截图,是5月17日,如果何子安签约在5月17之后,那证明两人在出道之前就有私交。甚至可能有过节,那就是何子安撒谎了。” “可是,撒慌又能说明什么?” “证明何子安和贺阳早有过节啊,可能素人时代就认识了,甚至里头有大瓜,贺阳厚码的内容应该就是瓜,可能他还不想爆,发出来警告何子安一下。” “卧槽?”有人懵了:“那何子安这样说话,装不认识,岂不是很心机?” 其实那张厚码的聊天记录什么也没有,就是何子安问了一下艺人的待遇,但是人总是会相信自己解析出来的东西,他们已经默认了贺阳和何子安有瓜,就算何子安爆出真实的聊天记录,众人也会觉得真实的信息被隐藏了。 这样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贺阳从一个蔑视后辈,说话无礼从粗俗之辈变成了手握大锤的猛士。而且网友已经默认了两人有过节,甚至于贺阳毫不在乎的态度,让他们隐隐肯定了是何子安做了对不起贺阳的事。 对此,何子安百口莫辩,他没办法亮出合同时间,也不敢伪造,更不敢质疑贺阳手上记录的时间,因为贺阳又发了一条:“转发已过五万,怀疑我p图仿造的,欢迎法院见。” 自此,贺阳被淹没在人海里手足无措的粉丝终于能冒下头,她们找来贺阳以前的活动图:“哥哥不嫌弃后辈啊。” “演技好的他都喜欢的。” “往常节目还是挺玩的开,你看这个也是新人,可是哥哥全程都在带他,后来微博也有互动,不存在看不起新人的。” 一个往常交往正常,没有看不起后辈的不良历史的人,忽然不顾形象的针对了某一个后辈,你是会觉得,贺阳突然发神经,还是何子安早有问题? 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早有仇怨,因为同情弱者来申讨贺阳的人自然偃旗息鼓,大多数人转为吃瓜看戏,甚至希望贺阳早点放锤。 然而……贺阳没有锤啊。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上蹿下跳,好好的吹了一波江瑜的彩虹屁,把陆留空的脸都吹紫了,这才懵懵懂懂的问上一句:“对了,锤怎么办?” 锤不会太少,只怕太多。 何子安天生爱玩,原来读书的时候就玩到过洗头房,钱包身份证全丢了,哭着叫江瑜妈妈给他打钱,后来考到了大城市,灯红酒绿一泡,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陆留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推了推眼镜:“等着,最迟下个礼拜。” 第57章 囚困一片银河 贺阳和何子安之间的争纷在网上持续发酵,但因为没有具体的锤,大部分网友都只是吃瓜,加上两人又都背靠大公司,很快这些信息就被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 饶是如此,何子安还是发了一通脾气。 他当然不敢对着陆嘉言发,就逮着助理骂,对着合同东看西看,各种不满意。 何子安先前怕吃亏,是找贺阳问过待遇的,但贺阳和江瑜是一个合同模板,都是陆留空操笔改过的,确实比一般好一些,何子安拿他的对比,隐隐有一种皇室苛待他的错觉。 而另一边,陆留空手上三叠文件夹,每叠二十来页,他翻了半天,翻的头都大了,都没看完。 江瑜也有点吃惊:“这么多?” 在他印象中,何子安算得上乖乖巧巧,虽然小心眼多了些,喜欢在他妈妈面前邀宠,总体上也不算太出格。 “他有姐姐,你知道吗?”陆留空皱眉:“三个姐姐,他是最后一个男孩,姐姐都没读完高中,而且他来雍州,租的房子就在三环以内,还是两室一厅的独居,并不便宜,钱花的就是其中一个结婚的彩礼。” 何子安家乡那地方,说是说彩礼,和卖女儿也差不多,全家之力供一个男孩儿出来读书,指望着他光宗耀祖,结果读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种家庭的男孩,说的好听是娇生惯养,说的难听就是寄生虫,也难怪他想直接当演员,其他的工作怕是养不活他。 江瑜垂下眸子:“我就说,我家的资助从我母亲去世就断了,却没怎么影响他生活的样子。” “霸凌,鬼混,拿你母亲的资助买鞋,招人反感的东西一样没落下。”陆留空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有点伤眼:“你妈妈为什么会选择资助他?” “说话讨喜吧。”江瑜笑了一下:“刚好那个时候我叛逆期,老是喜欢和她对着干,可能养着我,没什么成就感。” “谁说没有。”陆留空把他拉过来,他越抱越顺手,手指隔着衣料放上江瑜的小腹:“养你超有成就感。” 江瑜属于不太容易胖的,也不怎么做运动,他的腹部软乎乎的一片,揉着很舒服。 他甚至私心希望再软一点。 “但是你养不胖啊。”陆留空闷闷的:“你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报了体重吗?现在也是那个重量。” “走开。”江瑜把他的手撩下去:“你不是说扣我钱吗?” 陆留空就笑,他把文件往江瑜面前一推:“这些怎么办?” “等等吧。”江瑜道:“他刚刚签了追光,李导副导还是帮了我蛮多,现在也没法改合同了,等电影上映再说。” 电影拍摄周期三个月,定档在了今年夏天,在这期间,江瑜顺顺利利的摸进了李保保导师的项目组。 李保保的导师名叫伍弘光,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入选了国家青年千人计划,主要是做有机化合物的提取,比如简化红豆杉中抗癌有效成分紫杉醇的提取,使之能大范围用于药物生产,再比如尝试用工业手段合成鞣花酸,是化学领域的一个小分支。 他虽然缺少人手,但一开始并不看好江瑜,因为这一行对硬实力要求非常高,一个有机物的合成往往需要三四十步,哪怕每一部只损耗原材料的10%,最后的成品率也会非常低,难以达到工业要求,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的简化工业流程,对此,各种反应倒背如流是基本功课,还需要能敏锐的觉察出几种化合物之间的关系。 而这些对于一个大三都没有读完的学生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这个学生还从事着和化学毫无关系的演绎行业。 所以虽然他的得意门生李保保推荐了,他并没有把真正把江瑜列入考察范围,只是看着想着让他随便帮帮忙,能学一点是一点,到时候论文混个三作,算给李保保面子了。 但是江瑜从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哪怕他心不在演艺圈,追光交出的答卷也足够让人满意,更何况是他真正想学的老本行了。 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及处理一些娱乐圈的后续风波,他一门心思扑在了课本上,早起晚睡,生物钟比高三还规律。 于是陆总悲哀的发现,虽然名义上确定了关系,但是江瑜这只猫,他根本就撸不到。 ——陆总说给我贴贴,猫说你走开,我要学化学。 陆留空忧郁了。 只有他炖好了汤的档口,才能在沙发前用下巴蹭一蹭江瑜柔软的头发:“投食啦。” 江瑜这个时候,才会从书本上挪开视线,在沙发上闲适的伸一个懒腰,然后乖乖接受投喂。 所以伍弘光导师面试的当日,觉的非常的惊喜。 他先问了些课本上的东西,雍大本科生教学本来就集中在大一大二,因为大四已经是科研实习阶段了,而江瑜大一大二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甚至强过绝大多数正儿八经大四考研的同学。 其实一般而言,对于大学本科的学习,如果每门科目都能大概说出例题和应用,已经是学的非常好了,但江瑜像是把课本拓印在了脑子里,逻辑清晰,理论出处条条分明,李保保和几个看热闹的师兄在旁边旁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很好很好。”伍弘光喜上眉梢,他扯过一张纸,信笔写了一个化学式,递给江瑜:“你觉得这个东西,可能的合成方向是什么?” 李保保和师兄们一起挑眉。 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化合物那么多,哪有瞎写一个问别人合成方向的,就是他们这些读了很多年的也不会。 江瑜垂下眸子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看着那个化学式看了两分钟。 伍弘光也不催他,他本就是兴致上来了,江瑜答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干脆在旁边悠哉游哉的喝茶。 江瑜顿了顿,道:“以我目前的水平,没有具体的方向可以说,只能提一些小细节。” 伍弘光略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一眼看过去,这个材料最后一部应该是水解,那么制备会有一个难点,就是如何在水解时保护2位和7位的羟基,或许用硅基化试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在碱性环境下处理乙酰基。” 这个问题确实远超本科生的难度,江瑜也只能根据已有的知识来推测一二,但是伍弘光放下茶杯,带头鼓起了掌。 “可以,这确实是目前工业采用的办法。”他饶有兴趣:“你为什么觉得最后一步是水解。” “我说不清楚。”江瑜腼腆的笑了一下:“一种感觉。” 他这话一出,办公室更安静了。 有机反应千变万化,合成路线千千万万,看的够多才能有那么一丝的感觉,若是业界大佬还好说,江瑜这一种,只能说是天赋。 围观的师兄师姐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这是前两天网上吵的沸反盈天,说他高考作弊,然后读不下去退学的那个?” “逗我吧,这他\/妈都要退学,那我切腹自尽算了。” “不还说是金主爸爸塞进雍大的吗?” “塞个球啊,他要去考研,导师会抢的好吧,就是本科没毕业考不了研。” 李保保勾着师兄的脊背,啧了两声:“说了是我们年级第一,你还不相信,晚上请吃饭。” 之前他们项目组打了一个赌,赌江瑜过不了伍弘光的面试。毕竟雍大的学生多多少少有一点傲气,尤其是他们这些搞科研的,看不起江瑜这种剑走偏锋,抛头露面靠脸混饭吃同学的也是情理之中,事实上他们早就恶心江瑜顶着雍大学生的人设给母校招黑了,要不是李保保和江瑜关系好,说不定还要开几个贴落井下石。 “请请请。”师兄摸着鼻子:“我鬼知道他这么厉害。” 于是当天晚上,雍大论坛冒出了一个奇妙的贴。 谁造谣的江瑜高考作弊,读书读不下去啊?造谣的赶快出来受死好吧。 ——谣言害死我了,听说那个小白脸想跟着我们项目组学,我今天去特意去导师那里看戏,现在脸都给打肿了,你不知道他多厉害,我们导师眉毛笑到天灵盖了,然后江瑜走了以后我们几个看戏的全都被导师骂了,说我们好的不学天天就知道信谣传谣,导师还友情赠送了一个‘下礼拜实验加倍’的套餐,然后请学弟吃饭,吃了我五百多块钱,我冤不冤啊? 但是为了避免江瑜的行程泄露导致麻烦,这帖子没活到两分钟就被删了,没引起什么水花。 然而尽管删的快,雍大内依然有少量江瑜的粉丝,有些并不相信不相信他大一大二的成绩是作弊得的,他们把这个贴截图发到的外面,引来了诸多网友的围观。 大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 “卧\/槽,这是什么新的洗白套路吗?” “要还是操\/学霸人设,麻烦拿出成绩好吧?屁都不会一个截图就像想洗白?”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截图可以p吗?这玩意我一晚上p五百个。” 而雍大周围的高级饭馆里,刚刚掏了五百块钱请客的师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真傻,真的。”他一脸呆滞的看着大快朵颐的李保保:“我单知道娱乐圈大部分成绩不怎么样,单知道公关洗白水平高,我却不知道江瑜是个怪胎,他特么真的成绩好。” 李保保笑疯了。 他们这些人关系好,常常打赌,李保保输多赢少,难得可以宰到人精师兄,他咽下最后一口肘子,叫来服务生,愉快道:“再来一盘蒜蓉大虾,米粉肉,东坡肘子和考扇贝。” 师兄生无可恋的摊在了桌子上。 江瑜对此无知无觉。 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时隔多日,他再次握住试管,套上实验室的白大褂,还有一点恍若隔世。 他垂下眸子,把试剂放在眼前,夜晚的实验室静悄悄的,月光映照在冷白的液体中,试管盛着粼粼的微光,如同囚困了一片银河。 真好。 他想。 第58章 危地马拉 江瑜做完实验,白大褂也没脱,口罩也没带,这个点学生走的差不多了,雍大实验楼静悄悄的,所以他也不怕被人认出来,慢慢悠悠的往停车场晃。 陆留空在停车场等他。 可能每个大学都有一个爱情湖,这停车场就在爱情湖边上,昏黄的灯柱底下有相拥而坐的情侣,有的凑在一起咬耳朵,有的干脆就在接吻。 等看见了陆留空的车,江瑜敲了敲车窗,让陆留空把车窗摇下来,然后他俯**子,问:“等了我多久?” “不久。”陆留空看了看表:“最多二十分钟……” 他忽然顿了顿,把‘钟‘字吞下去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瑜。 江瑜的白大褂师兄送的,不是很合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上衣胸袋里别了一只银白的钢笔,可能是主人做实验的时候无意放进去的,头发上则沾有细碎的汗水,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好学生。 陆留空忽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了江瑜前胸上的布料。 他坐的矮,江瑜不得已配合他躬身,问:“怎么了?” 陆留空问:“我可以吗?” 江瑜:“?” 陆留空还是问:“我可以吗?” 江瑜这才看见他微微咬着下唇,意思是:“可以亲你吗?” “你好别扭。”江瑜抱怨:“把话说全,说全才给亲。” 陆留空既不说,也不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眼尾带着细碎的笑意。 “算啦算啦。”江瑜实在拿他没办法俯**:“给你贴贴。” 于是陆留空仰起下巴,贴了贴对方淡色的唇。 他不是很会接吻,他甚至不太伸舌头,就那样绣花似的描摹着对方的唇线。 江瑜推了推他:“有人看着。” 夜色正浓,他却一身白大褂,显眼的不行,此时弯着腰被陆留空扣在车边,陆留空倒是在车里,被挡的严严实实,就他露在外面,顿时有一点暗恼。 陆留空放开他,江瑜问:“你故意把车停在这里的?” 雍大南北两个停车场,除了这个,北边还有一个,那地方离家更近。 陆留空说:“嗯。” “因为挨着情人湖吗?”江瑜爬上车,系好安全带:“那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过雍大的传说。” 他指了指情人湖:“这地方有过情杀,男生开车带女生冲进湖里的往事,论坛上都说晚上不能往这湖边开车。” 陆留空:“……” 他飞快的开走了。 晚上江瑜翻了两页资料,无事可干刷刷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光拍摄过半,李导已经在朋友圈骂了足足两页,大约是新人领悟力太差,经不起骂,莫了还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都是新人,都是第一次演戏,怎么差距那么大?” 何子安的微博还是岁月静好,论起立人设,他确实比江瑜厉害多了,每晚三点掐着时间发收工,自拍笑得甜又甜,滤镜都挡不住黑眼圈,下头一片都在心疼。 “三点收工,太辛苦了吧。” “这才是认真的好演员啊。” “嗯,挺好。”翟安也在剧组里,偶尔和江瑜聊一聊,他不太喜欢何子安,却也不能公开说,更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出来支持江瑜,只能吐吐槽:“那天剧组停电,下午就四点就收了工,他凌晨三点,和鬼在那里拍片吗?” 江瑜一笑了之。 因着他和李保保熟悉,导师把他扔到了李保保那一组,他们组前期搞错了一个实验数据,以至于后面乱成一片,全部都要推倒重来,忙的脚不沾地,以至于追光上线的时候,他居然根本不知道。 还是某一天下午,陆留空从报纸上抬起头,忽然问:“追光上了,去看吗?” 江瑜莫名其妙:“你要我去给何子安贡献票房?” “他上热搜了。”陆留空道:“我有点好奇。” “好啊。”江瑜道:“反正没事。”‘ 于是他带上口罩,被陆留空揽着,两个人严严实实的进了电影院。 “我说。”江瑜露着小半张脸,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我们好像特务在接头啊。” 这一场电影的人气明显不如他们上次,左右空空荡荡,灯光一暗,江瑜就把口罩取了,开始认认真真的等剧情。 然而续集没有原著支持,又有各路金主爸爸东塞一个角色,西塞一个角色,剧情支离破碎,加上昨天实验做的晚,他看着看着,就眯着眼睛,头上上下下,眼皮胶着在一起,连带着屏幕晃出重影,开始犯困了。 陆留空开始时不时往这边瞄一眼。 江瑜现在的状况有点像高中的时候上课打瞌睡,要醒不醒,要睡不睡,他扶着椅子的扶手,开始情不自禁的往一边倒。 然后睡梦中,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肩膀,让他以尾椎为圆心,上身长为半径,头在椅背上画了整整四分之一个圆。 江瑜:“……” 他暗暗抱怨是谁在扰人清梦扰人清梦,但就挣扎着想要抗议的时候,脑袋忽然靠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这个东西的高度正好,角度也十分合适,不硬不软的垫在底下,靠在上头,脖子也有了依靠。 江瑜满足的叹息一声,头一歪,睡死了过去。 陆留空肩膀一动不动,任由他睡。 而何子安的微博已经快炸了。 原因无他,此人演技着实感人。 追光这回输在剧本稀烂,演员是不拖后腿的,不论是扮演老警察还是大boss的戏骨们,还是正当年华的翟安翟影帝,甚至于那些稍微露了一个脸的小鲜肉,全都该哭哭该笑笑,能力十分的在线,只有何子安演谁都像他自己,全程瞪着他茫然无辜的大眼睛,硬生生把狠戾反派演成了小白花。 如果只是一般的新人演技差,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何子安立的人设,是特么的爱岗敬业啊! 他属于完完全全的新人,虽然因为江瑜的风波吸了一小部分粉,却完全没有根基,喜欢他的粉丝不少喜欢的是‘热爱工作’,‘完全投入’,这种人设,现在他们感觉被欺骗了。 这也很好理解,好比你品尝一盘菜,前期有人狂夸厨师手艺,什么新东方五年进修,米其林大厨出生,就差夸能用挖掘机炒菜了,这种人端上来的菜炒的难吃,当然比路边小摊炒的难吃更难以让人接受。 早期骂江瑜骂的最惨的原著粉甚至有少部分怀念起他来了。 他们在超话里发帖: “虽然我不知道江瑜高考有没有作弊,也不知道他怎么进的雍大,但毕竟是没有实锤的东西,起码他的作品拿出来,还是很有诚意的。” “对啊,那个何某某(怕粉丝执法我不打全名),水平太垃圾了吧,他真的专研过表演吗?天赋再差,用了心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这个贴子引起了广泛共鸣,毕竟演员还是要拿作品说话,江瑜只有纪留一个角色,但单单这个角色,足以说明他水平不俗。而何子安再怎么吹出花儿,也掩盖不了他表演的浮夸和敷衍。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舆论,何子安难得的有一点怕了。 他揪着头发,狐疑的问助理:“江瑜演技真的很高?” “怎么可能?”何子安在办公室里转圈圈:“江瑜也不是科班啊,他能比我好多少?” “黑吧?这是黑吧?长乐买的?” 他揪着助理的衣服,朝他吼:“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不相信江瑜水平能有多高,叫他们查一下是谁,是谁在带节奏?!” 助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低眉顺眼的,其实暗暗翻了个白眼。 以阴谋论的观点而言,人在面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往往会将狗屁不通的逻辑套用上来,强行解释为合理的,比如古人不懂风雨雷电背后的原理,就强行解释为神仙施云布雨。何子安如今就处于这种状况,的经历过于局限,理解也极为片面,当忽然有人为全网嘲的江瑜说话,他第一反应不是自醒,而是各种扣锅。 其实江瑜哪里有空理他,他和李保保刚刚完成了一场小组答辩,而依照导师的观点,最迟再过两个月,他将以二作的身份拥有一篇ISTP论文。 期刊正式发表的时候,雍大校内网先炸了一片。 化学是雍大重点建设科目,化院更是每个年级两千余人的大院,时时刻刻紧跟科研前线的不少,看见江瑜的名字,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 “这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个小明星吗?” “听说在跟着化院的老师做实验,跑不了,我校也没有重名的了吧。” 当然,还是不少人阴阳怪气,席景同就给气的脑壳痛,在论坛上酸:“一篇ISTP,还是二作有什么了不起。” 但他很快就被群嘲了。 ISTP作为三大顶级索引,一篇约等于3~5篇国内期刊,哪怕是二作,不少学霸也只在梦里见过,公开嘲讽“这没什么特殊的”,那怕不是要犯众怒。 他们纷纷留言。 “站着说话不腰疼。” “恕我直言你怕是个憨批。” “卧槽快来看**,我雍大居然有这么狂的了,ISTP都不放在眼里,请问这位兄台发了几篇5以上的sci啊?” 席景同恨的牙都痒痒了。 而另一边,夏招开始,江瑜写好了留学申请,点击投递,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含笑着看向陆留空:“你说我能进吗?” 陆留空转过来脸,有点闷闷不乐的。 他当时说让江瑜申请他的母校,也就是随口一提,毕竟A大各学科名列前茅,他觉着江瑜也合适,然而江瑜真的去申请了,他就老大不乐意。 “申上你就要出去了。” 他盯着地板上的缝:“你就不在我身边了。” 江瑜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有点手痒,捏了捏陆留空的衣角,笑:“没有多久啊,我直接申的大三,两年就回来了。” 不等陆留空说话,他又道:“而且我看了飞机,可以吉尔吉斯斯坦转机。” “所以我可以去看看你弟弟,你有什么要带给他的吗?” 陆留空:“……” 没有,让他赶快滚。 陆大经纪推了推眼镜:“其实,我弟转学了。” 江瑜好奇:“转哪里?欧洲护照可以去好多国家,说不定有机会。” “……危地马拉。” 陆留空撇过脸:“很不幸,这个国家不在欧洲,它在中美洲西北部,太平洋和加勒比海之间。” 第59章 直播答辩 就在江瑜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李保保早上6点给他打了个电话。 “鱼哥,鱼哥。”李保保声音都在颤:“我们被人举报了。” “举报?”江瑜瞬间清醒,他无意识蹭了蹭身边的陆留空,把他蹭醒了:“怎么回事?” “哎,就,我说不清楚。”李保保跳脚:“反正,哥,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要我陪吗?”陆留空坐起来,帮他递放在床头的T恤。 “不用,我自己搞得定。”江瑜扣着电话,没再给陆留空说话的机会:“我就来。” 江瑜穿好衣服,迈进实验室,发现不仅仅是他同组的师兄,连导师都在,伍弘光显然刚刚发过脾气,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看见江瑜进来,喉结抖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话吞下去了,撇过脸,指了指李保保:“你给他说说情况。” “就这个。”李保保垂下眼睛,给他指:“席景同他的组两个月前在国内的杂志上登过这组数据,仅仅有个别的改动,时间早我们半个月,他向上头举报质疑我们抄袭造假。” 他偷偷瞄了一眼江瑜的脸色:“这组数据是你负责的。” 伍弘光啪的一下摔了文件。 不怪他恼火,这实验室里其他的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就江瑜一个进组时间贼短,而且不是正规进组,还出了问题,搞不好还要连累其他学生,甚至连累导师本人。 江瑜翻了翻数据:“什么时候举证。” 李保保道:“就今天下午,院长会到场。” 江瑜就抄着文件,抬头对着伍弘光笑了一下:“您别急,是他们的数据有问题,不是我们的。” 他道:“电脑给我用一下,我准备准备。” 导师和师兄师姐面面相觑,都吃不准为何他如此淡定,最终伍弘光一甩袖子,踱步出了办公室。 * 要判断这种级别的疑似抄袭事件,学院调查结果是有必要对外公布的,当天到场的不仅仅有举证两方,还有公证和个别学生代表,宋荣荣就是其中之一。 她自恃甚高,作为雍大的学生代表之一,足够傲视同龄人,却也没有正儿八经发过论文,昨儿听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发了篇ISTP就隐隐不爽,再听说江瑜抄袭的事儿已经信了大半,加上席景同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再怎么样水平也比本科高,所以她虽然是来旁听的,已经隐隐有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等在教室坐好,举证还没开始,她不由想起来昨天和江瑜的粉丝掐起来,对方非说高考作弊没实锤,宋荣荣心想:“学都退了,还能有个什么水平,必然作弊。”,然后和对方吵了一晚上,当下有一点快意。 她点开微博,@那个粉丝:“你正主作弊抄袭石锤的举证会,看不看?” 粉丝:“?” 宋荣荣:“要我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什么时候了还抄袭,以为学术圈和演艺圈一样,洗白那么容易吗?” 然后她得意洋洋的设定了关注人可评论,狠狠恶心了一把那个粉丝,随后创了一个小房间,点开了直播,手放在椅子底下,开始对着讲台拍。 谁举报,谁举证,席景同率先上台,对着院领导教授一通鞠躬,将两组数据列举出来。 “我们可以发现,这两组数据的相似度高达95%,仅仅只有两个数据不同,而这组数据是发在半个月前的X杂志上的,现在纸质刊我手里还有。” “所以我有理由猜测。”席景同扶了扶眼镜,看向江瑜:“他是照抄了这组数据,瞎改了其中两个,这不仅仅涉及到学术抄袭,还涉及数据造假。” 江瑜觉得十分奇妙。 席景同长的不差,带着一副眼镜,和陆留空一样,都是走的斯斯文文的路线,但陆留空扶起眼镜来动作自然,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底下,带着点点笑意,看他扶眼镜,就像是欣赏古时候家教良好的贵族少爷沏茶,而席景同却是浮夸中带着炫耀,却非要用点文雅的动作把那副骄矜压下去,装的很谦逊谨慎似的。 “坏了。”李保保忽然捅了捅他:“坐前排那个,那个是席景同大伯。” 席同学雍州一霸的名气可不是虚的,背后靠山确实不小,他大伯是隔壁物院的大拿,如今莫名其妙的掺和进来,未必没有施压的意思。 “我知道。”江瑜垂下眸子:“是他卡了我的奖学金。” 大二下正是江瑜妈妈疯病最严重的时候,大笔的医疗支出,江瑜差点重操旧业去酒吧卖酒,然而精神疾病不仅设计医疗,还有护工,欠的债别说卖酒了,除非向那些和陆留空一样富的富婆自荐枕席,不然卖\/身都不一定能还得起。 为此,江瑜俊秀的脑壳上头发掉了一大把,席景同这一卡,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为过。 李保保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差不多了解江瑜家里的事,江瑜当时就两个选择,要不不管他妈妈,自己继续读书,钱留下了治自己的抑郁症,要不就退学找别的出路,他选了第一条,但是续了不到半年,江妈妈还是去世了。 死于自杀,二十一层一跃而下。 他很难描述他妈妈刚刚去世的时候江瑜的精神状态,他大部分时间冷静的可怕,星探把他挖去出道,上了些许综艺,他可以风轻云淡的接主持人的梗,可以笑容满面,温温柔柔的给小姑娘签名,如果没有人cue他,他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嘴角依然挂着营业式的微笑,整个人却完全游离在状况外,仿佛灵魂飘出去很远。 剩下的少部分时间,江瑜偶尔崩溃,他会深夜在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第二天一笔带过,故作饱满热情的投入工作。 李保保想:或许对于当年那个可能改变一生的选择,江瑜不一定后悔,却绝对委屈,硬要说的话,有一点小孩子费尽心思,存了好久的零花钱,被迫在冰淇淋和心仪的玩具中二选一,他咬咬牙选了冰淇淋,结果刚刚拿到手,就不小心打掉了一样的那种委屈。 费尽心思,鸡飞蛋打,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所以。”席景同还在侃侃而谈,把李保保的神思拽了回来:“我要求学校对江瑜和他所属的项目组予以处罚。” “目前的情况似乎很明了了。”院长回头看了一眼江瑜他们:“你们可还有话说?” “有。”江瑜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抱着文件夹,走路带风:“我质疑他们的这组数据,根本就是错的。” 席景同的导师抢别组的研究成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李保保他们的数错了一个进制,后来数据交给江瑜,改了快半个月,席景同拿到的,赫然就是之前那组错的。 他将刚刚搞好的PPT投上屏幕:“这是得到这组数据的每一个步骤,以及我的逻辑和设想,如果有质疑,找人再做一遍一清二楚。” 有没有做,做到了那一步,真正了解的人自有丘壑,面对质疑,完全可以对答如流,他说话的声音不快不慢,但很有条理,有席景同的大伯在场,不少问题不可谓不刁钻,伍弘光好几次想站起来帮他回答,都被江瑜四两拨千斤的绕过去了。 与此同时,宋荣荣的直播间挤满了人。 她听到一半,就忘记了手上还有手机,直播间人数肉眼可见的往上飙,一开始的只有那一个被她@的粉丝,那个粉丝一开始一肚子气,看着看着就笑开了,后来就呼朋引伴来了不少,就上了app的热门,甚至吸引了一批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 “答辩的学霸帅哥我可以,谁可以告诉我这是谁?” “白大褂好禁欲哦。” 正经起来的江瑜难得的冷静又严肃,他用激光笔在ppt上写画的时候显得专注且认真,颇有两分民国时期高级知识分子的风流意态。 “谢谢。”江瑜把激光笔放回讲台,走到他们小组的座位:“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院长不动声色的看了席景同和他大伯一眼,咳嗽一声:“我们还要讨论一下。” 江瑜对着他们鞠躬,和同组的师兄师姐出了门。 当天晚上,话题#直播答辩#后头,就跟了一个大大的爆。 第60章 是我的不给看 一开始,直播的热搜还在最底下,然而江瑜本来就是风暴中心的人物,看戏的,吃瓜的,想踩他一脚的,装理中客分析的,一群人闻风而动,不多时,这条就极为迅速的挂在了热一的位置。 海盐龙虾解散粉丝群两个月,午睡完爬起来,莫名其妙被刷了一脸。 直播的画质有点糊,拍视频的人手抖得厉害,焦点跑着跑着就对在了别的地方,海盐龙虾带上眼镜,眯起眼睛,三指旋屏放大,把脸怼在了屏幕上。 然后她就骂了一声卧槽。 讲台上那个衣衫整洁,白大褂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慢条斯理的回复老师提问的,从头发丝严谨到后脚跟的气质学霸,可不就是她两个月前被黑出翔的糊咖小爱豆? “我靠,合着老娘没看错人。”她激动的打开微博:“我要看看理中客这回怎么说。” 然而她并没有找到尬黑的,因为尬黑的都被挤下去了,往下划的手都累了,才看见一个酸溜溜的回复。 ——什么野鸡答辩啊,该不是花钱买了论文,在念PPT吧? 评论几乎是一边倒的。 “你瞎吗?是不是念PPT看不出来啊?PPT上就个纲,啥也没有。” “野鸡答辩?你试试把雍大化院和物院的主任副院长叫过来听你野鸡答辩。” 然而网上这些风风雨雨,雍大两院的在职人员多数不知情。 恰好当天晚上,席景同的大伯席襄约了化院的老师出来喝酒。 席襄是海归高知,学术水平相当不错,在院系中地位颇高,与他相比,化院主事的几个都排不上辈分。 几人推杯换盏,各自称兄道弟,几轮过后,化院主任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这事儿绝对给你办好。” 于是第二天,学院的仲裁下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江瑜还是被叛了数据造假。 众所周知,学术圈对数据造假零容忍,整这么一出还全校通报,基本上断送了江瑜的学术前程。 对此,武弘光气的摔桌,江瑜的学术天赋他看在眼里,绝对不想断送这么一个好苗子,李保保瞠目结舌,有点无语的叹气:“哎,怎么这样啊?” 同组的师兄师姐也是莫名其妙,昨天答辩答的好不好,抄没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颇有点义愤填膺:“走,我们给学院发邮件,要求他们改。” 江瑜显得比较淡定,他垂着眸子看向桌角,只道:“不必。” 这些师兄师姐虽然年纪比他大,但都是学生,平日里只管做研究考试,没经历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武弘光叹了口气:“发也没用。” 他道:“你们都看的出来,学院不可能看不出来,上头的人在博弈罢了。” “博弈?”有个师兄愤愤不平:“可是,这可是一个人的学术生涯啊,用来博弈?!” 武弘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然而不到两个小时,就迎来了彻底的反转,席景同突然冲进实验组,隔着玻璃门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们一眼,嘴里念念有词骂骂咧咧,然后掉头跑了。 江瑜等人莫名其妙,然后武弘光接了个电话,当着一堆学生的面,武弘光险些把茶缸打了,他提到音量:“什么?席襄被带去调查了?” 起因是有人把仲裁结果文书搬到了网上,本来大家都不懂,云里雾里,雍大文书一下来,他们真以为江瑜有问题,结果不知道是那个学生联系了另外一位老教授,这老教授属于退休返聘,是正儿八经的泰斗级人物,老一辈科学家心中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无非是专心科研奉献国家,最看不得当今学术圈浮夸虚假争名夺利的人。他看过了直播录屏,又看了雍大的申明,当即打了院长电话,逮着就是一通死骂。 泰斗地位颇高,还是院长的指点恩师之一,院长被骂的唯唯诺诺,转头就骂了一顿负责的主任。 学生把这个结果发到网上,相信的,不信的,半信半疑的纷纷转发,立马引起了广泛的围观,许多高校的学生如法炮制,将视频发给各自的导师,很快得到的统一的意见。 “我导师隔壁C大的,就压雍大一头的那个学校,他说雍大在瞎搞,明显学生占理。” “我导师没你们那么强,但也是D大特聘,他看了处分,没明说,只说:‘这个做法让我有点迷惑。’” “我导师好开心,他说这回对面学校翻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这起事件盖棺定论,舆论烧起来压都压不住,雍大火速成立调查组,直接划定责任人,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因为直播视频多多少少不清楚,且难以判断有没有剪辑和修改,江瑜被要求二次答辩,同时,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回应外界质疑,此场答辩开放直播,面向全网公开。 答辩定在了下午四点,然而刚刚过三点半,直播间就完全挤不进去了。 毕竟江瑜学霸人设反转反转再反转,先说雍大学霸,接着就是退学。黑子刚刚要给他扣上高考作弊的屎盆子,他发了篇论文,论文出炉还没两天,又被扒抄袭造假,结果雍大官方刚刚定论抄袭,又引来大佬质疑,可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不少人那哪怕什么也听不懂,也乐意蹲在那里凑个热闹。 这么多人围观的结果,就是弹幕一片鬼哭狼嚎。 “我靠,又掉线,三次了,救救孩子吧。” “完全进不去,一直提醒我网络迟延,我都关了WiFi开流量了,还是进不去。” “球球了,那个姐妹开个转播吗?我好想看,可是看不到啊。” 于是各种转播如雨后春笋,一连十十连百,这才勉勉强强容纳下广大的吃瓜群众。 席景同坐在第一排,和江瑜只隔了一个座位,坐的两股战战,小臂肌肉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草稿,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大伯的关系,他根本没有好好准备,数据也是抄的,除非门捷列夫显灵,拉瓦锡降世,道尔顿附体,不然真真是神仙难救。 相比起来,江瑜就格外的从容。 如果说第一次还有些许紧张,这一次他完全放开了,江瑜本就长手长脚,俊挺的很,他握着粉笔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腰眼绷直,四肢自然伸展,白大褂随意的垂下来,莫名其妙的带了点“亭亭山上松”的魏晋风流意气。 老师偶尔提问,江瑜就会停下笔,礼貌的注视着老师,有的时候没听的很明白,便略略蹙起眉头,微笑着露出疑惑的表情。 凭心而论,江瑜的眼睛生的很漂亮,阳光下瞳色浅如琉璃,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正应了那句‘似喜非喜含情目’,饶是黑粉看了,也很难挑出这双眼睛的毛病。而摄像头就又刚刚好在老师的背后,所以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好像很认真专注的看着屏幕外的人一样。 “我死了我死了。” “草,溺死在这双眼睛里。” 陆留空推掉了下午的会,正一个人在办公室掏出手机,他看着那双漂漂亮亮的眼睛略带疑惑的看过来,就忍不住开始给江瑜刷礼物。 他完全清楚这是学校的直播间,江瑜拿不到钱,也知道学术答辩刷礼物挺奇怪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因为刷屏的频率太猛,一时间满屏的火箭炮飞来飞去,把江瑜的脸挡了大半。 然后他就被骂了。 “卧槽谁啊,都是一个价码,能不能刷不挡脸的。” “看不见帅气的小哥哥了呜呜呜。” 巧了,陆留空就是想让他们看不见。 他刷的更起劲了。 果不其然,立马就有人讨伐他。 “干什么干什么?” “好几种礼物,一个价位,刷不挡脸的球球了。” 陆留空打:“不给看。”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是我的。” 虽然弹幕刷的很快,陆留空的话马上就被刷走了,但网友并没有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叉。 “怎么就是你的了,刷了礼物就是你的了?” “你在想peach。” “谁尿黄,快来滋醒他。” 陆留空看着这些跳脚的弹幕,露出了霸总标准版的‘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牌微笑。 “切。”他无所谓的想:“本来就是我的。” 因为有人做了不好的榜样,这一场学术直播的礼物刷的飞快,各种火箭穿云箭万箭齐发,让人想到了EC分手时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 最后数额实在不对,拍摄的人员不得已停下来,向老师请示,于是江瑜也被打断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辩论有问题,怪紧张的,在了解了始末之后,他不由扶了扶额头,闷笑出声,最后弯着眼睛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不要刷礼物了啊,谢谢大家配合啦。” 语气温温柔柔,带着十足的笑腔。 于是礼物停了下来,公屏顿了两秒,紧接着,满屏的卧\/槽飞了上来。 “我死了!我又死了!这语气好宠啊。” “救命!这哥哥有没有录过A**R?” “墙头!墙头!墙头!我宣布这是我新墙头!” “墙头个屁!我跳坑了,正主!” 在正常如‘哥哥’‘正主’的弹幕里,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句不正常的…… “老公!” 陆留空:“……” 呵,公你个头。 陆总看着他们刷的飞快,一时间超级不开心。 他不太想看弹幕,就把手机扣过来,然而听见里面江瑜的声音,又很想看江瑜,来来回回,憋了一肚子气。 这种复杂的感情一言以蔽之,就是:“我是想告诉全世界他有多好没错,但是现在独属我的那行情诗,特么被全世界发现了!” “谢谢,我说完了。”六十度鞠躬以后,江瑜关上他的PPT,从电脑里抽出U盘,随后走出了直播视野。 直播间人数顷刻间少了一半,紧接着,江瑜用的u盘断货下架了。 席景同腿软成一片,苍白的嘴唇颤颤巍巍的抖了抖,强撑着走上了讲台。 他讲的乱七八糟,颠三倒四,根本没有逻辑,尤其和江瑜一对比,更是惨不忍睹。 ——这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第61章 不准 一场直播播完,江瑜的人气水涨船高,不少新入坑的妹妹到处考古,结果考来考去,她们不由发出了哀嚎。 “这个坑好特么浅啊!” “本来以为又是可以搞好久的,结果一挖就见底,嘤嘤嘤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出活动。” 饶是她们使劲挥舞洛阳铲,把各大网站找了个遍,江瑜唯一活跃的时间也只有电影上映那几个星期,早期的几个综艺节目他的脸一闪而过,要不就是安安静静的当幕布,要不就是微笑着说说官话,其余什么都找不出来。 于此同时,众多路人发现。 “哇我记起来了,他就是电影里那个演技蛮好的新面孔啊?我当时就觉得他贼好看。” “看电影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电影咖,所以我那么面生,原来表演那么自然真的是第一次拍片?” 人气高了,自然有更多的人关注那些莫须有的黑料,不少人发现江瑜那一波其实是被带了节奏,他一开始的黑点是酒吧打工,后来全网的焦点莫名其妙就偏到了不好好读书,高考作弊,走后门上雍大。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他当着全网答辩,水平有目共睹,立马有人扒了江瑜大学的成绩单,他们看着一连串的满绩,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快,很多论坛的热榜上都出现了同一个问题:求问最近反转反转再反转的雍大学霸江瑜水平到底如何? 这个话题不仅仅出现在微博,甚至在一些直男网站也获得了很高的关注度,除掉各种主观臆断的,胡言乱语的,盲目站队的,剩下一个答案很有说服力。 答主:“我先自证学历,江瑜同届雍大化院。” Po上一张打了码的毕业证。 “我以人格发誓,江瑜成绩绝对没问题,他总评高的吓人,作弊是无稽之谈。”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他大一有一次考试坐我前面,考的是物理化学,就雍大挂科率最高的那个,他一个小时不到写完了开始翻卷子,我两个小时还差一半,坐在后面想打他。” “最后交卷子的时候我瞄了他两个选择题,都是对的,我改了以后刚好擦过及格线,感谢江大神!!!” 三个感叹号掷地有声,感情丰沛,隔着屏幕都能觉察到答主考试抄过了激动与兴奋。 吃瓜群众:“……” 说起这个,答主有点激动:“你们都不知道那一场挂科的人有多少,好多人补考都没过只能重修,我室友全挂了,听我说我抄过了差点打我,从此以后每场考试,我们都求神拜佛的想坐大神后面。” 然后他发了一个惋惜的表情:“但是大神退学了,好可惜” 吃瓜群众:“……” 于是在江瑜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他多了神奇的外号——江大神。 这名儿起的鬼畜,知道由来的人觉得有趣,不知道由来则的一脸懵逼,而江瑜过了好久都没搞明白这外号是怎么回事,此后他每次上网,都对这个散发着远古巫祝气息的外号感到莫名其妙。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个帖子在短时间被顶上热榜,接着有人好奇的留言: “那为什么他退学呢?难道不是因为成绩不好吗?” 答主:“不是,和成绩没关系。” 他想了想:“听说是经济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出了问题,我室友是校心理辅导中心的志愿者,貌似从大一入学开始,江瑜每期都来,他还说他退学的时候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连字都看不清楚的那种,心理辅导老师都建议休学,但他似乎休不起,急需用钱,就干脆退了。” 吃瓜群众:“……卧槽。” 有人弱弱的发言:“所以,他高中那个酒吧打工的黑料,也是要赚钱吧?” 虽然在软**酒吧打工,而且过程还不清不楚,是让大部分人讨厌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是生活所迫,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若不是真的为难到了极点,那个直播屏幕里干干净净,温和有礼的男孩子,又怎么会想去做这种惹人诟病的事? 海盐龙虾在屏幕外窥屏,看的怪难受的。 她劈里啪啦的开始打字:“其实仔细想想,这个也不能算什么实质性的黑点吧?好多人之前说的那些话,鸭子,玩的开什么的,确实有点过分哦。” 其实当时大多数人骂的比她列举的这两条难听多了,然而此时,他们齐齐的闭了麦。 人总是这样,要是被黑的当天江瑜自己跳出来,解释说打工是缺钱,退学是抑郁症,大多数人并不会同情他,反而会以为是新型的洗白手段。即使是江瑜放了成绩单,也会被批造假洗白,搞不好会引起更大的恶意。 但现在网友自己发现了真相,就反而会深信不疑,尤其是在大多数人拿抑郁症当免死金牌,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按头网友网暴的档口,江瑜这种明明真的有病,还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不争不闹的态度吸了不少粉,很多人甚至产生了一丝丝诡异的怜爱。 #大神,惨# #大神,真惨# 更有甚者:#大神果然都是要渡劫的# 江瑜其实刷到了这几个标签,但他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也没点进去看,还和陆留空吐槽: “这大神又是哪路神仙?一下三条热搜,他真的好红哦。” 与此同时,他的微博消息突然变多了。 他先前的几条微博在黑点爆出来的时候都被屠了版,一拉下去全是各种难听的话,现在不少新粉,甚至路人自发洗白,浩浩荡荡刷了几大页,还有人给他私信留言。 “加油(??_?)?” “对不起,我道歉,先前什么也不知道乱跟风黑,实在抱歉。” “江大神要一直走花路鸭~” 然而江大神没法走花路了,江大神要飞到A大念书去了。 认真聪明的学生哪个老师都喜欢,武弘光就贼喜欢江瑜,说来也巧,武导师刚好也是A大博士毕业的,在学院有自己的交际网,他对着前辈和同事吹了一通,江瑜还没有报道,就被某个实验室要走了。 开学定在九月初,八月下旬,陆留空就和江瑜飞到了A大。 这所大学所在的城市以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著称,有河流横跨南北,恰好也将大学城一分为二,江瑜他们下榻的旅馆门口就有渡口,租一艘小船在河流上游荡,能看见远处尖顶教堂五光十色的玫瑰窗。 陆留空给他介绍:“学校每年有赛艇比赛,就在这条河上,后面是小吃街,但是我觉得外国的东西比起国内都很难吃……隔壁还有一家米其林,松露味道不错,可以试试。” 江瑜摊在船上,他们没有人摇桨,就那么任由船顺着水飘,闻言,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天:“米其林?太贵了吧。” 陆留空咳嗽一声,撇过脸,手上却伸了个东西过来。 他用那个东西戳了戳江瑜腰。 江瑜:“?” 陆留空还是不看他,眼睛盯着广场上的旗杆:“给你。” 江瑜接过一看,那是一张银行卡。 陆留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办的,是本地银行的纪念卡,卡面上有A大的俯拍图,油画质感,红砖的老式建筑鳞次栉比,和平鸽绕着尖顶教堂飞舞盘旋。 江瑜问:“给我?” 陆留空:“嗯。” “不用吧。”江瑜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关系,他坐起来,想把卡塞回陆留空的衣兜:“你这是黑卡吗?我觉得我花不了啊。” “花的了。”陆留空打断他:“同学之间聚餐是正常的,不然你想怎么来钱?” 江瑜脱口而出:“打工?” 然后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因为对面的陆留空在瞪他。 “打工?”陆大经纪皱起眉头,提高音调:“不准。” 江瑜:“……”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他嘀嘀咕咕的抱怨:“我觉得你变凶了。” 他刚刚住到陆大经纪家的时候,陆留空虽然冷淡了点,但修养极好,说话都是商量的口气,像这种强硬的“不准”,他从来没有说过。 陆留空哼了一声。 他依旧侧着脸,用余光看向江瑜。 江瑜举手投降,规规矩矩的把东西放进了口袋。 陆留空又哼了一声,终于肯转回来了。 他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尽职尽责的当起导游。 “那个是A大中心的时间广场,是华人设计师设计的,整个广场如一个平放的日晷,中间高竖着旋针雕塑。环着广场有三个食堂,都是A大学子常吃的。”陆留空一一给他指:“每个菜式大同小异,价格也很平均,就是都很难吃。” 江瑜:“……” 他有一点无语:“这是你母校吗?这样给新人介绍母校吗?” “是真的很难吃。” 江瑜笑出声,此时他们的游船已接近下游的码头,马上就要驶离雍大校区了,他眼神一扫,忽然在隔壁船上看见两个女生,正拿着相机朝这边拍照,她们看见江瑜望过来,很兴奋的挥了挥手,其中一个很兴奋的在说:“天啊!” 然后她们拦下江瑜,怯生生的说:“您,您好,是追光的原著粉,很喜欢你的纪留。” 她们举起相机,“就,能,能合照一个吗?” 江瑜是真没想到异国他乡能遇见认识他的,很自然的同意了,他凑在镜头底下,弯着眉眼说茄子。 姑娘们似乎很害羞,她们再过见,飞快的跑了,但是跑到一半,其中一个忽然回头,冲着江瑜喊:“纪留真的好棒啊!你比新来的那个好太多了!如果有机会,还希望你接着演下去!” 江瑜哑然失笑。 当天晚上,海盐龙虾照常上微博挥舞洛阳铲,忽然就发现了一个新料。 “姐姐姐姐妹们!我手都在抖,我去找我在A大留学的姐妹玩,结果你们看我抓住了一只什么!” 底下回复:“天啊,是鱼大神。” 她们愉快的交流起来,大概是博主在说江瑜不上相,真人比照片好看,然后说着说着,突然有人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有人看见了鱼大神后面的小哥哥吗?” “看侧脸,也是一个大帅哥诶?” 宾馆里,陆留空打了个大喷嚏。 第62章 “我” 照片的焦点落在江瑜身上,陆留空只堪堪露出半个侧脸,饶是如此,也狠狠的吸了一波睛。 “谁知道后面这个小哥哥是谁?也是明星吗?” “鱼大神上综艺了吗?这是和其他明星在x国拍综艺?” “不是吧。”有人眼尖的发现:“我看他好像拎着鱼大神的包。” 那是个浅灰色的帆布包,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但经常在江瑜早期路透中出现。 有人紧张的问:“帮拎包……男,男朋友?” “不是啦不是啦。”有考古考的多的粉丝出来否认:“应该是经纪人,他们一起上过综艺啊。” “破案了破案了,就是经纪人,看样子应该是在参加新综艺。” “什么综艺啊?” “现在还在拍摄的有XXXX和XXX吧。” 这条很快被踩了下去,大家纷纷表示:“画饼不约,等官宣。”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来官宣,反而等来了另外一条消息。 “爆当红小生已被顶级名校录取,将不日入学。” 底下是一张A大官网的公示名单,在下划线标红的地方,江瑜的名字赫然在列。 “卧槽。”吃瓜群众有点震惊:“他玩真的?” 大部分人都以为江瑜回雍大是想证明自己,算一种比较高的洗白手段,甚至因为直播大爆,少部分人觉得这是新型炒作手段,一开始被黑也是一种营销,就等着风波平息回来接着捞钱。 但是A大作为老牌名校之一,本就是出了名的难申,若真的是营销洗白,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酸溜溜的评论:“真的假的,是不是买进去的啊。” 大家直接把官网截图甩在了他脸上。 因同行某学校爆出了受贿入校的丑闻,A大这些年在信息公示方面谨慎的多,剑雅,SAT的成绩一应俱全,无论哪个方面,江瑜的分数都非常漂亮。 黑子们悻悻然,只能偃旗息鼓。 毫不意外,江瑜又涨了一波热度,他从全网黑到ISTP二作,现在还叠了一层A大新生的buff,起起伏伏让人大跌眼镜,哪怕不粉,只是吃瓜,也乐意关注着看他还能整什么骚操作,所以莫名其妙的,他居然成了今夏流量最高的小生。 当然这一切,江瑜本人是不清楚的,随着新学期的开始,他的作息三点一线,陆留空也实在是忙,办完了入住手续就回国了,期间他一直保持着一个礼拜飞过来一次的概率,完美的平衡了工作和生活,堪称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 要不是江瑜满脸黑线,陆留空甚至想在A大隔壁买栋房。 他甚至非常认真的询问了房产中介,饶有兴趣的把广告给江瑜看:“四百平米的跃层,建筑临水,对面都是老区,并无高楼,可以远眺日落,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瑜捏了把汗:“等你装修散完甲醛,我已经读完书了。” 陆留空只能作罢。 他这边岁月静好,每天摆弄摆弄试管整理整理仪器,甚至可以说滋润,何子安那块就不怎么样了。 其实江瑜没想搞他,因为江瑜一琢磨,觉得何子安也算他和陆留空的间接媒人,加上他这人从小就不太记仇,干脆以后不来往,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他自己捅出了个事儿,起因非常简单,就是出入软**夜店被拍,和江瑜当时的情况如出一辙,不过江瑜是工作人员,还可能是弹琴倒酒的,何子安作为客人进店玩闹,到底是干什么的就不言而喻了。 本来,艺人去夜店也不算特别大的事情,坏就坏在何子安立的人设,他的走是谦虚谨慎,清纯无辜小白花儿的调调,在微博隔空cue江瑜,都是怯怯生生的喊前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因为抢了江瑜角色心里极度不安一样,吸引了不少路人眼巴巴的上去安慰他。 何子安也算踩着江瑜小爆了一把,本来粉丝成分还挺广的,电影粉和追光原著粉,还有看不惯江瑜的占了不少,结果他自己演的太差丢了半壁江山,现在留下来的大多是不太在乎实力,就喜欢可爱弟弟,善良无辜人设的姐姐粉妈妈粉。 如果这群人发现他出入夜店呢? 比如同样是性\/生活不检点,性感风的必然比清纯风的招致更多的非议,很多粉丝会辩解,认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很多人这样都被原谅了,为什么我的爱豆不可以?”,但事实上,当粉丝发现爱豆的真实性格大相径庭的时候,丑闻本身值不值得原谅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大众会觉得被欺骗了。 流量是粉丝经济,而并非作品经济,很大一部收入来自于铁粉,同因为在电影里表现亮眼奠定基本盘,又靠少有的真学霸直播拥有了国名度的江瑜不同,何子安是存粹的流量,所以这才风波对他的打击,远比其他人严重。 毕竟何子安弄的是善良的小白花儿人设,粉丝自愿为这个人设花钱,那你就有必要维持这个人设,哪怕你本身不是,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粉丝当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对那些掏了钱的粉丝而言,就好比网店买东西,你看中的是某一方面的特质,花钱花的心甘情愿,结果拿到手发现货不对版,还和你期望的背道而驰,怎么可能不气? 不过何子安并没有太把这件事儿放在眼里,因为这种事情爆出来太多次了,轻飘飘的道个歉,自我检讨一番,事就那么过去了,观众的讨伐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又缺乏长耐心的。 但可惜的是,他早就和江瑜绑定了。 江瑜出事那会他一口一个前辈,当时叫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打脸,毕竟都是人设崩塌,还都是因为夜店,江瑜靠自己挽回来了,学霸身份不容置疑,业务水平有目共睹,何子安却在追光里口碑一塌糊涂,甚至被戏称为‘全剧最烂表演’。 “高下立现好吗?”贺阳存粹看热闹不嫌事大,发言完全不过脑,扣脚发言:“我记得追光二上映的时候大家怎么说来着?说江瑜的低调努力,业务能力好,雍大学霸都是假人设,这位才是真真正正农村出来,淳朴善良学习好的小哥哥,怎么样?” 这话公然站在了无数网民对立面,可以说逮着当时跟风黑的脸打,Alice眼睛都被贺阳气红了,但奇妙的是,他的微博没有被爆破,也并没有人来反驳他。 事实胜于雄辩。 何子安俨然成了第二个全网黑。 江瑜在国外忙实验,对此一无所知,他真真正正了解这件事,还是因为接到了何子安的电话。 上次风波过后,他已经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正在陆留空在河畔的清吧喝啤酒切牛排,见显示屏上没打名字,便拿起来喂了一声,问:“您是……” 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对面的声音称的上怨毒:“江瑜……你害我。” 江瑜:“?” 电话里的声音很尖锐,像是早期港剧中的反派女性角色,但由于音调过高,还有一种指甲摩擦玻璃的刺耳感,他一时间没听出是谁。 在异国他乡骤然接到这样一个电话,江瑜不动神色的点了录音。 他问:“您好,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对话那头诡异的重复了一遍,随即音量骤然拔高,几乎到了破音的边缘:“你不知道我是谁?” “何子安?”江瑜确认了一遍,旋即皱起眉头:“你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听到这个名字,陆留空也停下了进食,探究的望过来。 “我发什么疯?”何子安有点歇斯底里:“不是你爆的?我事情那么多,记者偏偏挑了个去酒吧的事儿,和你一模一样的黑点,这还能不是你爆的?你报复我?” 江瑜:“???” 他一脸无语:“什么东西?我现在都不在雍州,我读书读的好好的,你不要胡乱攀扯好吗?” 他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何子安吼:“我还有话要说。” 江瑜烦的不行,陆留空给他切好了牛排,正用叉子往他盘里送,上头淋了厚厚的黑椒酱,一看就很好吃,但是陆大经纪正在大口的喝啤酒,他却要在这里陪神经病讲电话。 “说,你还有什么事?” 何子安声音有点阴冷,腔调诡异,带了一点点鼻音,像毒蛇含着信子:“你不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吗?” 江瑜:“?” 他捂住电话,和陆留空吐槽:“这话题跳的也太快,跟他聊天好像在酒吧蹦迪,时消卡路里破600k的那种,我真的遭不住。” “凭什么?”何子安似乎镇定下来了,他用一种呢喃的,自言自语的口气问:“凭什么你一出生就在大城市里,是父母的独生子,父母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却在大山里,上头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我只能捡他们的破衣服穿?” 江瑜:“?” “我记得不是你所有姐姐的嫁妆都拿来给你……念书了吗?” ——其实就是花天酒地,各种洗头房休闲中心,只是江瑜用词比较委婉。 “你妈妈是第一个资助我的人,要不是她定期打钱,关注我……”何子安喃喃自语:“我爸妈压根注意不到你的存在。” 江瑜心说因为你我妈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你妈妈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她和我通话的时候,说你成绩一塌糊涂,又叛逆,老师都讨厌你……就这样,你还是她的儿子,还住在她家里,我却要拼命讨好她,才能让她多喜欢我一点……”对面俨然入戏颇深,他几乎哽咽出声:“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江瑜打断他:“可是这和我又什么关系,我欺负过你吗?” “而且,我记得你上面全是姐姐,根本没有哥哥,你姐姐小学就要下地,你倒是被娇养长大的吧?” 对面完全无视了这句话,只回答了上一句,何子安又恢复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他似乎在哭,又像是冷笑,几乎是吼了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想问,凭什么啊??” 何子安的感情十分丰沛,他如同一个无比的敬业的演员,即使唱对手戏的完全不在状态,手上连道具都没有,他也能自说自话,一个人顺顺利利的演下去。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有那么多,甚至后来入圈,也有长乐的总裁争先恐后给你铺路?我却要一直讨好别人,先是你妈妈,再是陆嘉言,才能拿到你的十分之一?我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江瑜:“????” 他满头的问号都快具象化了。 “不是。”江瑜真的莫名其妙:“我听不懂这个逻辑,这怎么又扯上长乐的总裁了?” 陆留空停下刀叉,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视线相接的瞬间,又飞快的垂下来,假装被牛排上的一朵西兰花吸引了视线。 何子安没回答,那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他声音骤然冷静下来,仿佛刚刚的哭腔不存在似的。 “你就等着吧。” 江瑜:“?” 嘟,嘟,嘟。 对面啪嗒一声,挂了。 “神经病啊,这是在搞什么东西?”江瑜收起手机,他随口问陆留空:“长乐的总裁是谁啊?”: 陆留空:“……” 他抖着手叉起那朵摆盘用的西兰花,面不改色的吃了,严肃的宛如在出席重要峰会。 江瑜:“那个好像没熟……” 陆留空置若罔闻,在江瑜惊异的目光中,他抖着手,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领带,然后注视着江瑜脑后的一处宣传挂画,突然的来了一句:“我。” 第63章 喜欢你~ 陆留空的视线越过了江瑜头顶,也不知道在看那里,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我。” 江瑜手上的叉子一顿,牛肉啪唧摔进了酱里,他眨眨眼,又眨眨眼,提高语调:“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陆留空明显底气不足,他垂头坐在江瑜对面,整个人的姿态就像他盘子里半生不熟的西兰花——有点蔫了。 “我——”他没好气的说:“就—是—我。” 江瑜:“?” 他摆摆手:“等等等等,我捋一下。” 静默了片刻,江瑜单手托腮,忽然弯了眼睛,他定定的看过来,语气意味不明,奇怪中夹杂着清浅的笑腔。 “你是说,你就是长乐的总裁?” 陆留空极力的放松了肌肉,江瑜读书花费不斐,而他掌握财政大权,本该趾高气昂说一不二,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难以抑制的紧张,仿佛他是在老师面前听训的小学生。 “对,对啊,怎么了。” 江瑜追问:“所以你根本不是经纪人。” “是,是啊。” “所以你签我,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那,那又怎样。” ——小学鸡如是说。 江瑜:“噗。” 他拉开椅子,径直站起来,然后双手撑着桌子,俯**,把鼻尖停在了离陆留空不到一拳的距离,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可以看清陆总银丝眼睛下一眨一眨的睫毛。 陆留空皱起眉,伸手推他:“你干嘛……” 他的话蹲在了喉咙里。 江瑜凑过来,闭上眼睛,浅浅的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爱情当真是奇妙,这两人的少年时代都堪称跌宕起伏,早就不是什么小女生玩爱情游戏的心境了,但这种不带丝毫情\/欲的,简简单单的一个吻,居然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 陆留空视线松松的聚焦在浅灰色的桌布上,片刻后,他伸出两个指头,顶在江瑜的肩膀上,把他推了回去,然后说:“坐好,吃饭。” 江瑜可没那么好打发,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很喜欢我了,对不对。” 陆留空不说话,垂着眸子把装牛排的盘子把他身边一推,重复道:“坐好,吃饭。” 倒不是他故作矜持,确实是说不出口,陆家从小精英教育,严格奖惩,全家豆一老派古典的“含蓄”为美,连父母之间都没有说出过“喜欢”或者是“爱”这样的字眼,他们家就像个齿轮严丝合缝的钟表,父母相敬如宾,孩子也只需尽力优秀,至于其余的感情,都是没有什么作用的附属品,所以“喜欢”这个词,与他而言,宛若那些古老的禁忌,或则是人格的最后一层保护色,一但说出口,就会像伊甸园里偷尝禁果的夏娃一样,盘剥干净,浑身\/赤\/裸。 “怎么这样。”江瑜接过牛排,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吃,仍旧把盘子放在手边,维持着托腮的动作:“可是这很不公平啊。” 见陆留空抬眼看他,他顿也不顿,接着道:“真的很不公平,不管你是陆大经纪,还是陆总,我都那么喜欢你,结果你居然一句都不愿意和我说?” 陆留空:“……” 他停下叉子:“再说一遍。” 江瑜从善如流:“喜欢你。” “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结果看着陆留空埋头扒牛排,耳朵尖红成一片,江瑜笑出声:“算了算了,我知道你说不来,你高中就这样。” 他把盘子拿过来,主动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吃饭吧,听说这家是现磨的海盐黑胡椒,我要多吃两……” “喜欢你。” 这声音当真是很轻很轻,稍有闪失,就会被河畔晚秋的凉风吹碎,掉进水里,埋藏在河床青绿色的石苔缝隙里。 江瑜的手停下了。 陆留空一字一顿,颇有点生闷气的意思: “喜—欢—你,特别喜欢,你满意了吧?” 这一顿晚餐之后的气氛当真特别好,哪怕明天江瑜有实验,他们也按捺不住,在临河的宾馆里直接开了间\/房。 然而同样是这一晚上,长乐的公关部忙的脚不沾地。 原因是有人在网上放了一段音频,据楼主自己说,是和江瑜有过往,随后监听了江瑜的手机。 这音频里杂声很多,个别词句的起承转合有点含糊,把最清楚的几句截下来,公关部一听,就知道坏了。 开头就是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江瑜……你害我。” 然后紧接着便是小动物一样的哽咽:“事情那么多,记者偏偏挑了个去酒吧的事儿,和你一模一样的黑点,这还能不是你爆的?你报复我?” 这两句含糊成一片,等江瑜开口,就清晰了一些,他用非常冷淡疏离的声音质问:“什么东西?” 再接着就是什么姐姐妹妹妈妈的,模糊的那个男声一直在哭,倒真是哭的我见犹怜,让人怀疑他能不能喘上气,稍微有点同理心的听了,都要担心这个男孩子是不是要崩溃了。 在着饱满丰沛的情绪之中,其间夹杂着几句江瑜冷淡又不耐烦的,“我挂了。”“有事快说。”“这和我又什么关系。”,就显得格外刺耳 ——要不是电话里两个都是男的,完全可以原声硬套“凤凰男一朝飞黄腾达,恨心肠抛弃糟糠之妻”的古早狗血电视剧本。 “卧槽。” 吃瓜群众纷纷震惊,江瑜最近瓜也太多了,他们仿佛置身瓜田的幸福之猹,啃瓜啃的身心俱疲,眼见大瓜碧浪如潮,吃一个丢一个都啃不完。 很快,就有自称语音专家的人扒出了电话的另外一个男主,就是最近黑红黑红的小何同学。 “听何子安的意思……他的黑料是江瑜害他?” “卧槽。”忽然有人反应过来:“说起来这两个人的黑点真的一模一样,都是夜店,时间还靠的这么近,看上去确实有点问题。” “而且抢了角色,确实有仇啊,我听说追光三在筹备,江瑜现在洗白了,角色不是他就是何子安,这时候把何子安搞臭,确实收益挺大。” 这个毫无根据的论调很快获得了广泛的赞同。 事实上,早在1944年,心理学家海德和西梅就证明了人类天然容易相信阴谋论,在漫长的进化中,人类警惕“不理解”和希望控制周围一切的情绪与生俱来,如同每逢天气骤变,古人就虚构司风掌雨的神灵,这一个难以解释的巧合,也很容易就被网友虚构为了一场蓄意的阴谋。 当然不少人质疑:“可是何子安出入夜店的照片总不能是假的吧?” 立马有人反驳,“如果非要害他,也不是不可以啊,比如以前辈的名义约他喝酒,抓拍,那孩子胆子小,说不定就赴约了呢。” 为此,公关紧急辟谣,可惜效果不尽人意。 对大众而言,辟谣公信力本来就低,甚至于你一辟,信的人更多,公关头发掉了一把,毕竟江瑜来了这么久,他们多多少少知道这位就是老板娘,生怕处事不利得罪老板,着急上火嘴角冒泡,最后实在没辙,只能给陆留空打电话,请国君示下。 但是英明神武又光辉伟岸的长乐国君在干嘛呢? 他在宾馆睡觉,手机塞在枕头里,还特么静音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Alice打了江瑜的电话。 江瑜倒是没关机,但是他浑身发麻,手臂都懒的抬,正处某种事情刚刚结束,“举世茫茫,上下一白”的贤者期,脑子里一团浆糊空空如也,拿起手机的时候嗓子干的厉害,沙哑的说了一句:“喂?” “**”,Alice给他吓了一跳,心想:“这不会是气哭了吧?” 他赶忙安慰:“没事没事,风波不大,我们明天就压下去了。” 江瑜:“?” 昨天的何子安,今天的Alice,这么那么多人都喜欢自说自话? Alice小心翼翼的问:“陆……经纪他,在你身边吗?我们有点事情想请示他。” “在。”江瑜爬起来:“睡着了,睡的飞快,有什么事儿吗?和我说应该也可以。” Alice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试探:“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啊,要不,你先看看微博?” 江瑜现在听到微博就脑壳痛。 他实在不想去管那些弯弯绕绕的幺蛾子,但还是点开了那个图标,用两分钟浏览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昨天那通电话给何子安减的七零八落,听上去毫无逻辑,就像两个精神病人在对话,不过倒是很符合精神崩溃这个人设的心理状态,江瑜看着看着,有一点想笑。 但是陆总在他旁边睡觉,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江瑜绕了一点他的头发放在指尖玩,两人离的很近,于是他把笑声吞下去了。 听在Alice耳朵里,就是老板娘给气的浑身发抖,嗓子都开始无意的哼哼了。 他小鸡啄米一样打包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保证最迟明天,这新闻我们就压下去了,公关真在开会,马上就能拿出对策……” “嗳。”江瑜这回真的笑出声了。 “还废那玩意劲,我录音了的。” ——光明正大的打电话,光明正大的剪内容,却丝毫没有猜到江瑜有可能光明正大录音,何子安真是一个光明真大的傻\/叉。 第64章 回首 江瑜举起手机:“我录了音。” Alice:“……” 对面怕得要死的公关部:“……” Alice比江瑜还急,催促他:“赶快发!错过了黄金时间,你再发看着就像洗白啦!” “等等等等。”江瑜扣扣索索,随后懊恼的叹了一口气:“我忘记微博密码了。” 不怪江瑜不记得,他自己有冲浪的小号,现在忙的脚不沾地,更是难得上一次微博,当下连错三次,只能道:“等我找回一下。” Alice满脸黑线:“去问你的经纪人,他应该……” 他默默的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对于一般的经纪人,记录手下每个艺人的账号密码当然是必须的,然后江瑜的经纪人却是光辉伟岸的陆总,指望这位神仙熟读经纪人手册,搞好记密码一类琐碎的工作,还不如指望鲨鱼上天,母猪上树。 Alice头疼的摆摆手:“不用找密码了,你发给我,我用官方账号带视频和文案一起发了。” 江瑜哦了一声,乖巧的把录音发了过去。 长乐作为一个成熟的公司,公关也相当成熟,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先没放录音,还@了一下何子安叫他道歉。 何子安当然不可能道歉,他的表现非常惊惶,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弱弱的问:“为,为什么@我?” 其实他的这个局还算的上巧妙,因为并没有直接联系到他本人,而是先说是和江瑜有过节,爆出他的录音,然后不着痕迹的引导网友想到自己,进而达成目的。 若是一般情况,这种小白花确实让人头疼,可惜Alice手握录音,他当即冷笑三声,再次@何子安。 “最后问一遍,真的不道歉?” 何子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份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咄咄逼人的Alice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自诩正义的网民看不下去了。 “差不多得了吧,锤都没有就叫人道歉?” “人家刚出道的新人,过分了啊。” 然后Alice就把音频挂出来了。 微博顶置,买热搜,加上号召手下艺人转发,五分钟之内解决战斗,堪称一气呵成。 暗搓搓窥屏的何安:“……” 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嘲讽和差评就淹没了他。 一直到很久以后,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件都让很多人津津乐道,网友们点上一支烟,在弥散的雾气里忆起当年,总是会用吟游诗人一般的口气问桌上的后辈: ——你见过海啸一般猛烈的人设崩塌,和飓风一样震撼的在线打脸吗? 如果说先前的差评还只是影响演艺事业,何子安这次确实实实在在犯了众怒:黑莲花硬装白莲花,抹黑前辈硬泼脏水,而且这个前辈的母亲还资助过他,阴险下流恩将仇报,这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白眼狼? 这场事件的热度甚至不亚于江瑜那场直播,只不过是彻彻底底的黑热度,陆嘉言本来就是随便捧捧何子安,用来给陆留空添堵了,这回价值没了,他一脚把人踢开,当天下午就安排人事部打印解约条款,甚至因为这是何子安主动挑事,属于违约败坏公司名声,他还面临数额不小的罚款。 雍州,他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何子安那张脸这几个月刷的满屏都是,不论他出现在那里,都能被认出来,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要不就是干脆离他远远的,甚至他带上兜帽,用头发挡住半张脸,也能被人认出来。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如今不但艺人的待遇全无,助理被分配给别人,甚至于背上了债务,租房都只能租最偏僻破烂的小区,半夜还能听见蟑螂爬行的声音。 何子安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他被折磨的近乎神经衰弱,午夜梦回常常惊慌不已,冷汗浸透枕套,甚至萌生了再回头求江瑜,让他抬上一把的冲动。 但是江瑜已经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了。 在雍州苦苦坚持了三个月,何子安再也撑不下去了,彻底离开了这座他梦里的繁华都市,去向不明。媒体形容这个年初才刚刚火起来的新晋小生如一颗急坠的陨石,瞬间消失在地平面上,他的所有冀望和野心都如流星那长长的光尾,时间一过,便了无痕迹。 竞争者黯然退场,李导再一次询问江瑜,有没有兴趣出演第三部 电影。 吸取了第二部 失败的教训,制作团队重新把原著作者雷电天王搬了出来,让他和另一位资深编剧掌舵剧本,江瑜翻了翻,故事延续了雷电一贯的风格,硬核的推理中夹杂着一点点冷幽默,在紧张刺激的断案过后,又不乏人性的思考,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剧本。 江瑜看剧本的时候,陆留空在他背后,把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哪个角色?” “还是纪留。”江瑜垂下眸子:“第三部 中,有他的不少戏份。” 同一出戏,同一个角色,回望第一次接到本子的时候,当真恍如隔世。 “好怀念啊。”江瑜托着下巴:“当时要不是你,我当时就回去种红薯了。” 陆留空哼了一声,开始胡天漫地的瞎扯:“你要是有心扎根土地,反正现在也不晚啊,反正你不演戏了。” “哇。”江瑜无语:“我现在都快本科毕业,马上硕博了,你让我去回去种红薯?” “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陆留空翻过一面杂志:“反正我养的起。” 江瑜:“……” “不喜欢,谢谢。” 他津津有味的再读了一遍剧本,完全把它当小说看了,陆留空见状,问他“那你要演吗?” “演吧。”江瑜用笔敲了敲剧本。 “这应该也是这个系列最后一部了,纪留始,纪留终,我演好他,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于是深秋时节,江瑜坐飞机回国,赶在开机前的最后一天进了组。 作为当下流量最高的人物之一——虽然这个流量来的莫名其妙,但并不影响他又一次成为全网热门话题,翟安甚至吐槽他老老实实当演员这么多年,也没有像他这样爆过,李导看见他半则是欣慰半是忧虑,喜的是演员自带流量和超高讨论度,票房差不到那去,忧的是时间过去许久,江瑜现在又在读书,不可能专研演技,恐怕在一众大牌中会拉胯,到时候又招人诟病。 但是依照江瑜的性格,本就是答应了,就会尽力做到最好的那种。 他借陆留空的手,把高毅文老爷子重新从电影学院拽了出来,白天拍摄,晚上就学第二天的内容,加上他悟性不低,又是第二次驾驭同一个角色,扮演起来轻车熟路,饶是李导看见了,也得夸一句后生可畏。翟安则每次开饭都在他面前碎碎念,害怕江瑜抢他的饭碗。 但是江瑜是不可能抢他的饭碗了,就在电影杀青的两个月后,他提前从A大毕业,并且取得了雍大A大两个大学的直博资格。 本来按照学科综合排名,确实是A大更好,但是陆留空碎碎念了好久,大经纪人垂头丧气蔫儿巴拉,眼神幽怨的如同黛玉葬花,江瑜没忍住,一直逗他要读A大,最后几天下决定的时候,才改口说的雍大。 陆留空气死了。 于是江瑜第二天腰酸背痛,就没下的来床,陆总背上则留了一水的牙印儿,足足抹了两天的药。 第65章 太奇葩了! 对所有电影而言,续作的热度都很难超越第一版,甚至于第一版大赚,续作血扑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江瑜的这三部电影,热度呈现了一个诡异的U字型。 从第一部 的小爆,第二部的大扑,再到第三部的热度不断,甚至有望成为当年现象级电影,这个曲折的历程,到真是让不少业内人士纷纷侧目,如果说第一部因为制作精良,小爆尚在预料之中,那么后面两部的走向,连深耕电影多年的李导也不曾预料过。 但是更让李导迷惑的,还是江瑜奇怪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星途轨迹。 用他的话来说,已经不能算曲折了,简直是离奇。 电影第一部 小爆,江瑜的表现可圈可点,从查无此人到进入大众视野,也算是算是小爆,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后生可畏未来可期的时候,第二部电影扑街了,他也跟着扑街了,被爆出黑料,各种抹黑造谣不胜枚举,于是众人纷纷叹气,觉得这小伙子凉了,结果还没凉透呢,直播答辩横空出世,挤跨了无数直播平台的服务器,然后江瑜就这么以一种迂回而诡异的姿态,在众多业内人士不可思议的注视中,一夜之间跃为顶流不说,甚至反哺电影,给本来热度一般的第三部带来了极大的话题度。 对此,李导在阳台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并表示—— 太奇葩了!这场面我真的没见过啊! 不过江瑜虽然流量大,靠的却并不是粉丝,而完全是吃瓜群众抬爱,不过三上映后,他的路好数量翻了数倍不止。 没有其他原因,表演合格演技在线,加上他这一部的扮相,实在是太好看了。 作为第一部 角色的延续,纪留重回了琴台,在褪去了第一部的神经质和阴郁后,呈现出一种铅华洗净过后的温和与文雅来,他坐在素白的舞台灯下敲击琴键,灰尘在冷色调的光束里慢悠悠的弥散,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和。然后他眉头又始终蹙起,留下了眉眼间一点恰到好处的痛苦,让人不禁想敲烂华服包裹的外壳,看看这具细瘦的肉身底下包裹着怎样的苦难与不堪回首。 对于一样美的东西,痛苦是绝对的增色剂,就像日式枯山水中的一抹艳红,或是艺妓漆黑云鬓间的一点珠钗,让人无端想起上个世纪的电影里含蓄的东方式留白。 但是陆留空很不满意。 他在手机上看粉丝截图,二指旋屏放到最大,用一种略显奇妙的口气抱怨:“你这个镜头领口开的好大啊。” “?”江瑜在厨房泡茶,跟着陆留空喝多了,他口味也养刁了,逮着一堆罐子里最贵的特级龙井喝,闻言愣了一下:“那个镜头,没有啊?” 陆留空把手机怼他脸上:“你自己看啊。” 看他如此认真严肃,江瑜凑过去,左瞄右瞄瞄了半天,终于在分辨率允许的范围内看清了自己要露不露的半截锁骨。 江瑜:“……” 他把手机丢回陆留空身上,转身接着捣鼓茶叶:“你还是算了吧。” 陆留空不依不饶:“但是,他们说话很奇怪,我不止看见一个人说想亲你的锁骨。” 江瑜:“?” 他一脸无语:“说说而已,我大学的时候也说过想亲凌波丽,太正常了吧。” “道理我都懂。”陆留空顿了顿:“可是凌波丽是谁。” “《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女主角,EVA零号机的专属驾驶员和第一适格者,莉莉丝的DNA制作出来的克隆人。”江瑜把茶杯塞他手上:“怎么样,还要我详细介绍吗?” 江瑜说着,然后他把T恤扯下来一节,给陆留空看:“你的牙印,看见了吗?别人说想亲,你还真啃了呢。” “所以。”陆留空放轻声音:“你下次遇见类似戏服,能不能让导演跳过这一种?” “没有下次了吧。”江瑜道:“我和导师他们都谈过了,博士读完,我应该会留在雍大教书诶。” “现在都是网友也就算了,”他想了想:“但是如果一边讲课一边拍戏,到时候你的学生在课堂上一本正经的回答问题,私下联络客气礼貌尊师重道,然后微博空间也发个帖说,老师我想亲亲你之类的……感觉还挺奇怪的。” 于是在众多朋友垂直掉坑,纷纷开始挥舞洛阳铲,挖旧料等新坑之际,嗷嗷待哺之际,江瑜迎来了他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的露面。 起因是由于成绩斐然,在某国内知名奖项中获得了最佳男配的提名。 虽然这期间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是距江瑜第一次出现在大屏幕上,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这个提名不可说不出人意料。江瑜拿着主办方送的票,和陆留空一起挤在角落,这种奖多多少少有水分,江瑜自我定位很清楚,他就是个帮节目带流量的陪跑,开开心心的和陆大经纪挤在角落开小差。 男配宣过,在公布最佳男女主的时候,导演把全场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了屏幕上5,4,3,2,1几个数字依次跳动,于是当倒计时的声音响起,观众席陷入了纯然的黑暗。 在这么短短的五秒,陆留空扣住江瑜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趁着人讶异的瞬间,把来不及喊出口的惊呼堵了回去。 舞台上,倒计时还在跳动,江瑜身后便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不缺地位超然的,然而此情此景,几乎坐着的所有艺人都屏息静气,不少甚至紧张的绷直了脊背,双手合十的祈祷,以求听见自己的名字。而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他们就像误入兔子洞的异类, 在一片黑暗里,江瑜的眼睛瞪的溜圆,像受惊的猫儿一样,可惜环境那么黑,就算他努力聚焦,也只能看清陆留空俊挺鼻峰下的一小片阴影。 听说视觉被剥夺的时候,听觉就格外敏锐,江瑜甚至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倒计时还在跳动,一点一点,当数字归零,主持人高声念出了翟安的名字,并恭喜他再次夺下最佳男主,翟安笑容满面,起身致辞,全场掌声雷动,江瑜却仿若灵魂出窍,他机械式的鼓掌,然后抹了一把烧红的脸,有点恼怒的小声吼陆留空。 “你干什么?” “……抱歉”陆留空抹了把艳红的嘴唇,江瑜刚刚咬了他一口:“气氛太好了。” “气氛太好了?”江瑜忍不住略略提高音调:“你知道我后面坐的是谁吗?” 隔着两排,不但有他们剧组的李导,张副导,还有各种给他夹过鸡腿的编剧小姐姐,以及过来吃瓜的原著亲爹雷电天王,甚至教过他的高毅文老先生也在后面。 这个时候,高空摄像机转了个方向,原来是台上的翟安正在感谢剧组,于是导演一声令下,推过来挨个给镜头。 江瑜深吸一口气,乖乖的靠回椅子上。 陆留空也装模做样的看镜头,但余光一直不经意的往身边瞟,明明白白的在看江瑜。 “看我干嘛?”江瑜有点毛了,小声警告他:“看舞台啊,翟安拿着奖杯在说话,你听啊。” 陆留空随意的扫了一眼,指了指右侧:“黄依在看,也在听。” 江瑜:“???” “这和黄依在看,在听又有什么关系。” “翟安的金主看翟安嘛。”陆留空推了推眼镜:“我又不是翟安的金主,我看他听他干吗?他有什么好看的吗?” 江瑜被这个完美的逻辑打败了。 他无语道:“那你看聚光灯去啊,追着聚光灯看好吧?” 机器慢慢移过来,已经快要怼脸拍特写了,江瑜不确定他如今的脸颊和耳朵尖是否还在泛红,却也只能端着,跟着剧组一起露出微笑。 陆留空终于不作妖了。 他收回视线,慢慢悠悠的看向舞台,摆出了一个认真倾听的姿势,但是身体悄悄往右侧斜了一小点,手搭在扶手上,两个人挨在一起,然而他俩今天都是西装,没有宽袍大袖可以遮挡,于是指尖虚虚靠着,留下一点点滚烫的体温。 “追着聚光灯看?” 陆留空想:“可是对我而言,聚光灯一直都聚在你这里啊。” 第66章 回家吃饭 本来按照江瑜的预想,翟安再摘影帝,李导如愿以偿,他也可以安安静静的退圈,专心干喜欢的事情,然后慢慢的弃用现在的微博,然而没想到参加个晚会的功夫,他又收了无数条私信。 要他说,这事儿全怨陆留空,他好死不死亲上来的那一下,刚好有粉丝在拍旁边的翟安,还然后还凑巧开了红外线,然而就在粉丝放大镜头,打算舔男神的盛世美颜的时候,在照片左下角发现了两个诡异的人影。 这两个人影凑的很近,尤其是身边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焦急的等待最佳男女主公布的情况下,他俩45°倾斜的姿势显得非常鬼畜——乍一看有点像在耳语,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贴的太近了,嘴唇靠在一起,完完全全逾越了友谊的距离。 粉丝一翻座位表,呦呵,这不是最近火的一逼的江同学吗? 而江瑜最近恰好在项目的空挡,睡的晚起的晚,作息极不规律,更是难得上一次微博,所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隔天快中午了。 陆大经纪当时坐在床边看杂志,时不时抬眼,银边眼镜底下露出一点微妙的余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瑜:“杂志拿倒了。” 陆留空顺手把杂志扔了。 他半抚着额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的频率稍微有一些局促,像是有点不安。 江瑜:“?” 他挤好牙膏,回头问:“到底怎么了?” 陆留空飞快道:“对不起。” 江瑜:“?” “我们被拍到了。”陆留空把手机递给他:“不过公关说这次很好解决。” “怎么解决?” 拿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公关部门都笑疯了,第一照片模糊不清,第二陆留空名义上就是江瑜的经纪人,第三没有营销号参与的联动黑,稍微带一下节奏,说是朋友关系好咬耳朵说悄悄话,很容易就带过去了,根本没什么问题,可以说是江瑜这些时日遇到的危机中最简单的一次,他们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好好表现在小陆总那里露个脸,没准就有奖金了呢? 但是第一稿公关稿还没有写好,时代就变了。 陆留空这边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眼看着面前的江瑜脸色越来越古怪——两条眉毛都蹙起来,揪在一起,拧成了一个不太开心的表情,于是忍不住问:“怎么了吗?方案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各个方面都很清楚明白,挺完整的,但是……” 江瑜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公关啊?” “前面都是谣言,公关正常,可是这次是真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留空愣了一下。 “可是……” 江瑜反问:“你不想和我公开?” “当然不……” “那不就是了。”江瑜笑出声:“那我直接发微博承认了。” “可是。”陆留空从他手里把手机抽回来,终于找到机会把话说完:“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不会啊。”江瑜道:“这种事情有争议也正常,总要说清楚的。” 陆留空还是不肯把手机还给他:“你的粉丝……” 要陆大经纪在商场上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不可能如此优柔寡断,只是每次和江瑜有关系,就自动降了两档智商,显得婆婆妈妈的。 “不告诉他们才不好吧?”江瑜道:“虽然确实可能有人伤心,但是一直欺骗比坦然过分多了。” 他从陆留空手中抢回手机,言简意赅的打:“是真的,在一起了,谢谢。” 陆留空看着他打,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发送的按键点下去,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瑜把手机收起来,想了想:“不过主流舆论还是不太接受同性恋的,不知道我雍大的教职会不会受影响。” 陆留空像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儿,斩钉截铁道:“不会。” 江瑜有点惊讶:“为什么?” “如果你的校长是个老古板……” 陆留空顿了顿:“那我就给你们学校捐几栋楼。” ——语气平静自然表情沉稳淡定,仿佛在说:“没有哪个校长能拒绝一栋楼,如果有,那我就捐两栋。” 江瑜:“……” 不愧是陆留空,居然能拿出如此清新脱俗不做作的解决方案,他表示叹服。 不论当事人如何平静,这条微博确实如深水炸弹,一时激起飞流无数。各种争论从来没缺过,恶心一类的词已经听厌了,江瑜甚至收到了一些迷惑的发言,比如:“出生率如此低,还搞同性恋,真是自私自利,缺乏社会责任感。” 对此,江瑜压根没有麻烦陆留空的公关团队,他晒出了克拉特纳国际会议的邀请函,并反问:“我和我的伙伴刚刚完成了合成芳基与氢键的构建导向,这一研究成果极有可能用于包括黄酮甙元槲皮素在内的多种药物的化学制备,或许可以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难道我为之努力的这些,对社会而言,比不上一个孩子?” 这条微博很快被顶上了热搜,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偶有的风言风语江瑜全然不在乎,因为他在忙着另外一件事情。 当年九月,恰好是高二那个柠檬伏特加味的酒吧之夜的纪念日,陆留空光明正大的定下了一座郊外的老式教堂,他穿上纯白的礼服,挽着他高中时代便恋慕着的情人,走过纯白的绒毯,在绚丽的玫瑰窗和老式的黄铜琴管下宣誓,交换白金雕刻的戒指。 江瑜当晚正式宣布退圈,他更了最后一条微博,照片里,阳光透过橡树的遮盖,穿过素色的窗棂,在教堂大理石的地面上洒下一地灿金,江瑜端着橙黄色的鸡尾酒,他难得穿西装却没有佩戴任何装饰,陆留空则半跪下来,在他伤疤纵横的手腕上烙下浅浅的一个吻。 陆留空垂着眸子,问:“会很疼吗。” 江瑜反握住他的手,笑:“亲的我很痒。” * -你记起烟草苦艾味的酒吧 -我解下钢带的腕表 -我牵着你的手,和苦涩的过去和解 -从此坦然自若,不具任何谣言或中伤。 * 五年后。 雍大开学复课后的第一个礼拜,刚入学的菜鸟们路过教学楼,发现某个大教室门口挤满了人。 现在已经快到下课时间了,不少老师提早放学,别的教室门庭冷落,菜鸟们好奇的踮起脚尖,从清透的玻璃窗外向里看去,看见里头捏着粉笔板书的男人,不由哇了一声。 理工科不少教授都拥有岌岌可危的发际线,这位却好像基因错乱,一头乌发异常浓密,和整个雍大的画风格格不入。他穿着很简单的蓝格子衬衫,粉笔字清秀漂亮,正个人都带着一种儒雅的文气,偶尔有学生课堂提问,即使结结巴巴,他也微笑着示意同学接着往下讲,看上去温和又好说话。 偶有学姐路过,看着花痴的菜鸟小学妹,不由扑哧一笑,打趣道:“我们化院的江老师,帅吗?” 菜鸟们小鸡啄米式点头。 “江老师带研究生哦。”学姐指:“你要是厉害的话,考他的研,就可以天天见面啦。” 小学妹不由面露向往。 江瑜退圈五年,大范围脱粉不可避免,但就和他极其诡异的星途一样,他还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收获了一批极其诡异的铁杆粉丝。 别的粉丝:“集资!打榜!爱哥哥。” 江瑜的粉丝:“上雍大!考雍大的研!爱哥哥!” 别的粉丝:“看电视剧,看电影,蹲男神综艺。” 江瑜的粉丝:“看论文,看资料,蹲男神上国际高水平会议。” ……然而他们一旦成功,就不得不接受哥哥变成老板的现实,从此一入科研深似海,从此帅哥似路人,她们一般在实验室就乖乖改口,上了微博贴吧就各种乱叫,事实上,江瑜不止一次遇见过他请小组吃饭,妹子们喝的昏昏忽忽,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哥哥你真是秀色可餐。”的尴尬局面。 听到学姐介绍这些,菜鸟学妹期待的搓了搓手,不由八卦:“对啦,听说江老师有一个特别帅的男朋友,你们有看到过吗?” “不能算男朋友啦,他们已经结婚了。” “在情人湖哦。”学姐给她指:“每天都开车来接江老师回家,你现在过去可以看见哦。” 于是小学妹们提起课本就往情人湖跑,但是雍大太大了,树木又多,每条道看上去都差不多,她在湖边上弯弯绕绕的小路里拐了好几圈,拦了好些学长学姐见面,才气喘吁吁的,终于赶在他们回去之前到了停车场。 她们到的时候,江瑜恰好敲下了陆留空的车窗,然后他俯下身子,旁若无人的和车里的人来了一个吻。 “……哇。” 江瑜很好看,陆留空也很好看,他俩在湖边这样亲起来,色调唯美的像是法式爱情电影里精心琢磨过的画面。 他们背后,夕阳在云端烙下柠檬黄色的倩影,天鹅成群结队的从情人湖碧绿的水波里游过。 然后江瑜拉开车门,躬身坐进车里,说:“走,我们回家吃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