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上将的媳妇儿养成记 作者：听原 文案： 星际联盟里最年负盛名的Alpha上将萧野，在一次出行任务中捡了个初代Omega小崽子。崽子是个狗脾气，还是个日常粘人精。 上将很无情：“少在我面前狗腿，我喜欢女人，细腰有胸腿还长那种，明白吗？” 崽子转头催化了一头异种母豹，一派恶劣且天真，“胸很大，有腿，很长，送你。” 上将头疼地看着自己捡回来这麻烦玩意儿，咬牙喊他名字：“路臻！” 新闻头版几年来坚持不懈八卦《论知道全星际最想嫁的男人有私生子是什么体验》《神秘少年背靠军方，身世来历大起底》。 “私生子”路臻刚满十六就惨遭放养，萧野外出执行任务，一走迟迟不归。 很久后星际基因战争爆发。战场上濒临生死的紧要关头，路臻紧咬下唇，发湿如雨，抵抗催化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匆忙赶回的某人脸色当场剧变。 第二天路臻是被抱下战舰的，军装大衣外套里露出的一小截白嫩脖颈上，青紫遍布，触目惊心。 媒体：“父子终于团聚了！” 萧野扯了个冷笑：“滚，老子媳妇儿。” 自己养的那种。 ——你是这无间地狱最盛的星火，是银河万里最初的浪漫和最后的归宿 流氓直男战斗力爆表Alpha攻VS占有欲强聪明狼崽子Omega受 1v1，HE 星际ABO治愈养成，无生子 攻受年纪相差12岁 有私设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星际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野，路臻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大的崽子一心想把我掰弯 立意：治愈养成 第1章 路臻猛烈喘息，在一阵惊悸中陡然睁开双眼。 这是大脑在身体承受到一定极限过后给身体的指令，强迫自己脱离梦境清醒过来。 他睡得很不舒服，周围环境太糟糕了。 这艘民用星舰原本是用于星域旅游路线的，内部装置落后程度令人发指。五天前在半途被一伙劫匪征用，里面装载了不下百来个普通民众。 路臻的旁边躺了三个人。 逼仄的空间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Beta，也有少量的Omega跟在看起来稍微有实力点的Alpha身边寻求一丝安全感。 胆子小一些的，几天来啜泣不断。 路臻不同，他还太小。 13岁的身量削瘦单薄，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自然卷曲的头发长时间遮住眉眼。他很沉默，一直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没有人怀疑他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新鲜，当下这种境地也不会有人好奇。 机舱两边站满了端着枪械的蒙头黑衣人，这些人是沉默的亡命徒，尤其是在他们已经公开处决了机舱内三个奋起反抗的Alpha之后。 地板上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和令人犯呕的白色浆体。 空气越发让人觉得窒息。 不远处的机舱通道内传来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人群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人与人对视的眼神中透露着惊惧和恐慌。 不过几秒钟，那人再次出现。 来人人高马大，五官还算周正，鹰钩鼻，一双眼睛带着点浅绿色，看人冰冷毫无温度。 这是霍斯，名声响誉整个星际联盟的劫匪。 不单单是因为他手段够狠，而是因为他曾经是联盟军队的一名高官，手里有足够多的军火资源，叛逃后联合各路人马迅速扩充自己的实力。 成为联盟通缉榜上一大毒瘤。 有人给他搬了凳子放在后面，霍斯自然坐下。 眼神扫了扫机舱内的所有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各位晚上好啊，又见面了。” 他似乎很开心见到这些人恐惧的样子，轻笑两声。 一边擦着手里的枪一边说：“其实我也太不想跟你们这些人过不去，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你们信奉的联盟政局，口口声声说着自由民主，可转头就对着我在博海星那边的生意开炮。你们说，我是那种吃了哑巴亏不讨回来的人吗？” 没有人应和他，也没人出声打断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现在在这里，霍斯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 他手里的枪倒转了一圈，在人群中一一划过。 每一个被指着的人脸色瞬间惨白，见他移开，又立马劫后余生般松口气。 霍斯翘着腿悠闲道：“今天咱们换个游戏吧。” “你们自己推举一个人出来，跟我……的战犬对战，我们看看到了哪一个人的时候，联盟那群废物才会找人来救你们。”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 霍斯手底下养了好几只基因培育的狼犬，每一只都有半人高，凶猛异常。 而他们这些人别说没有武器，就算有也好几天没有进食，体能根本跟不上。下了场会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人吗？”霍斯见没人说话，扬了扬眉说：“那我可就自己挑了。” 他先是指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Omega女孩子，说：“你？” “不、不要，别选我！”女生直接被吓哭。 霍斯一脸好脾气地叹息了声，自顾自道：“不愿意啊，那换一个好了。”他又把枪调转指向另一对老年夫妻，说：“要不你俩自己选一个站出来？” 那对夫妻年岁已经非常大了，没有其他人那般慌乱。 丈夫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挣开她的手颤颤巍巍就要站起来。 路臻就是在这个时候抬头的。 那双过于平静漆黑的眼睛果然瞬间被霍斯捕捉。 霍斯抬手制止了老年人的动作，冲着路臻意外地勾了勾嘴角，“哇哦，小朋友？勇气不错啊，想来吗？” 那支黑洞洞的枪就指着自己的头，路臻开口说：“不想。” 他的声音干涩，显得平铺直叙。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干裂，即使这样，眼神一如既往的黑而亮，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不想？”霍斯一脸为难的表情，不无遗憾地说：“就你吧。” 他轻松的语气丝毫不像是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进没有人性的牲畜口中。 人命对他来说，草芥不如。 他说完就让旁边的人把路臻带过来。 路臻并没有反抗，他下巴尖削，脸上沾了不少灰褐色的泥土和灰尘，看不太清原本的样貌。但他过于瘦了，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几岁。 人群中有人的眼里带了不忍，愤怒，也有人带了一丝庆幸。 不管别人如何，路臻从头到尾都像是感知不到自己处境一般，垂着眉眼既没有大喊大叫，也不曾哭泣求饶。他年纪很小，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小孩儿估计被吓傻了，连哭都不会。 在大人的眼里小孩子是无知的，虽然也很可怜。 但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不止一个，有人同情，也有人无心。 星舰停落的地方是一座无人岛屿，地处联盟星域的边界线，本来就是三不管地带，环境恶劣，盗寇猖獗。 百来个人被人拿着枪赶下机舱，到了外面的一大块空地上。 不远处六只皮毛发亮的基因狼犬饿得眼光发绿，被系在铁网外面的入口地方，闻到人体的气息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 这种犬类本身就是狼狗的结合体，基因改造致使它们野性难训，长着一寸长的獠牙，面目丑陋，嘴里透明的黏液不断往地上滴落。 霍斯坐在离铁网外围十米远的地方，手中的枪往前挥了挥，直接说：“丢进去。” 路臻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推搡着朝前走。 到了铁网的入口处，有人拉开门，将他一把推进去摔倒在地上。 看守狼犬的人得了霍斯的授意，似乎觉得对付他也用不了那么多只，又或者只是为了延长一点观赏性的时间，决定只放一只进来。 那头狼犬有着黑黄色的毛发，体格健壮，脖子上的绳子一松就以非常精准的捕猎姿势直接朝着路臻的脖子撕咬过去。 一旦咬中，肯定会当场毙命。 人群爆发一阵惊呼声，纷纷转头不忍再看。 过了两秒听见有人咦了声。 路臻人虽小，但是胜在灵活，就地往旁边一滚，每一下都精准地避开了狼犬的攻击。 狼犬的兽性被激发，攻击越发凶猛起来。 霍斯似乎觉得挺有趣，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铁网边上。 路臻身上被铁网和地上石子划出的细小伤口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看出他根本没有任何武力值，靠的就是灵活的肢体和技巧。虽然这样，狼犬却是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霍斯扬了扬下巴，示意边上的人把另外几只也放进去。 此时的铁网里面，路臻仰躺在地上。 眼前面对的就是狼犬大张着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嘴。 他能清晰看见这头畜生嘴里吃过生肉后留下的残渣，路臻的手卡在这头狼犬的脖子下面，因为耗力过度，嘴唇毫无血色，身上的各种伤痕同时传来密集的痛感。 他注意到了霍斯的动作，也看清了从门口蹿进来的另外几头狼犬。 所有人都认为他今天是必须死在这儿了。 只有路臻自己，看着被卡在他手里的这头活物，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和迟疑。 * 此时距离出事地区最近的那片星域沃恒，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一次全民联合抗议。 城中心那栋政局大楼前面围满了举着旗子的民众。 电视台的记者更是蜂拥而至。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保镖的保护下从大楼里面出来，面对记者的镜头真情实感地说：“请大家安静！也请相信我们区政府，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普通民众，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救出！” 有人不满地大喊：“这都过去几天了？！也没见你们有任何动作！” “就是！我哥哥嫂子都在那艘星舰上，出了人命你们拿什么赔？！” “政府不作为，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 “一群缩头乌龟！” 人群的怒火并没有降下去分毫，反而越发被激怒了。 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不知所措。 此次的绑架案闹得人心惶惶，沃恒这地方虽然偏远，但起码在联盟星域之内。对比那些犄角旮旯里的不知名星体，这相当于是被人动到了家门口了。尤其是至霍斯将其中三个人的部分残肢相继传送到政府中心后达到顶点。 上头下了死命令，封锁一切消息。 但眼前这情形岂是说封锁就能封锁的？ 中年男人问旁边秘书模样的人说：“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进不去。”旁边模样稍年轻一些的男人看了看终端传回的最新消息说：“那片岛屿环海，我们的人刚靠近就被逼退了，对方火力太强，我们根本进不去。”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压着声音低吼：“雷蒙那玩意儿每年拿着那么多钱都是干什么吃的？强攻不会？！晚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霍斯就他妈是个疯子！疯子知不知道？！” 雷蒙作为地方军的领头人都进不去，而民众疯了，咬着政府不放。 新闻报道实时滚动播放。 再不想办法，上头追究起来这责任到时候谁来担？ 就在情况越发混乱的时候，有人从旁边匆匆赶过来。 压在中年男人的耳朵边说了句什么。 “真的？”中年男人惊喜地问道。 “对。”新赶来的矮个子男人说：“我们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说是刚从赫尔古星执行任务回来，这会儿已经到了那片出事的海域了。” 中年男人原本挺激动的表情，在想到什么过后，又突然垮下来。 过了两秒，下定决心一般。 对着边上的人说：“无论用什么理由和办法，务必把人拦下来！” 第2章 “无间”的存在对整个星际联盟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作为权限级别最高的军队，在联盟有着绝对的指挥调度和一切事情的最终解释权。 很多年前的星际大战中，“无间”当时的指挥官萧霆显带着手底下的人势如破竹稳定了当时混乱的局面，奠定联盟之后五十多年的安定和繁荣。 传言“无间”如今的最年轻的指挥官是萧霆显的独子，萧野。 这位年仅25岁的Alpha上将据说能力远在他父亲之上，只是如今的联盟并未爆发大规模战争，“无间”逐渐隐匿。 他们执行的多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任务，是普通人绝对无从知晓的部分。 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萧野本人，但被科普曾经那段战争历史的每一个联盟新成长起来的人，都对影像资料里那个战神一样的萧霆显有着本能的敬畏之心。 他的儿子，似乎就应该和他一样铁血，冰冷，威严。 而事实上，真正了解萧野的人估计都想说一句，你对男人一无所知。 此时距离出事地段的上空，一艘银白色打着特殊徽章标致的军方星舰逐渐靠近。 机舱内的环境对比之前的那艘有着天壤之别。 顶尖的科技和装备，所有陈设的摆放和里面操作人员的动作，都有着在其他任何领域都感受不到的绝对规则和严律感。 这是部队实打实训练教导出来的气质和习惯。 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和一般普通部队的不同来。 在星舰内部最中心的那个会议舱内，一个有着风流桃花眼的俊美男人推开门进去，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在开会，直接说：“十分钟前接到求助信号，说是霍斯劫持了一艘旅游星舰，目前就停在左手边九点钟方向的一座无名岛。” “霍斯？”回答他的是个长相艳丽身材火辣的Omega女人，她留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身形高挑，挑了挑眉眼说：“那家伙搞什么鬼？我记得七八年前还在军校那会儿，他可没少在咱们老大手底下吃瘪吧。” 此时这间会议室一共有四五个人。 桃花眼的男人叫艾维，女的叫贝拉。 坐在会议桌前面一个位置的黑发男人廖森，长相更像是古地球时期的东方人，戴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笑了笑转头说：“我也记得，有次霍斯堵了萧野说要决斗，结果萧野顺手一个举报让他关了一星期禁闭，理由竟然是公众场合赤衤果上身不明文行为，听说人当时也就甩了个上衣而已，可架不住流言疯传，说他有露装癖，气得霍斯当时的女朋友还跟他分手。” 艾维哈哈笑了两声说：“这再垃圾的人，都怕遇上萧野这种没节操和底线的。啧，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想不开，非跟这种老畜生过不去。” 几个人话刚落，有人从外面进来。 来人眉梢挑了挑，漫不经心地说：“你们都当我是瞎了还是聋了？” 他身高近一米九，很年轻，眉眼轮廓比常人更深邃锋利一些，黑色背心扎在军绿色的裤子里，穿一双高帮军靴。脖子上搭了一条白色毛巾，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刚跟一群人操练完。 而且是单方面殴打那种。 艾维连忙举着双手对进来的人说：“天地明鉴，夸你呢。” 贝拉冷嘲一声：“狗腿。” 萧野进来后径直走到桌子的正前方，随手将毛巾拿下来搭在椅背上，拖开椅子坐下才掀了掀嘴角，对着艾维缓慢开口：“夸我？” 在这么多年的淫威教育下，艾维立马条件反射往后跳开一步，嘴上道：“绝对的！摸着我的良心真诚起誓！” 萧野点点头，扬眉。 “挺好，三万字任务陈述报告了解下？” 艾维脸色发绿，不甘道：“为什么每次都奴役我啊？” 萧野顺手打开桌面上的电脑屏，抬眸一笑：“老畜生没有底线和节操不是你自己说的？这么了解我，不照顾照顾你显得我这个上司多没有人性。” “你他妈有人性这东西？！”艾维在廖森他们抑制不住的憋笑声中不可思议地吼道。 艾维这几个人都是当年跟着萧野从星际学校一起毕业的，无论是感情和能力那自然是在普通人之上。艾维是黑科技的强者，入侵个什么星体机密中心分分钟不在话下。廖森稍微特别一些，他是基因研究方面的专家，对古地球时期的那场末日后的动植物基因变异，有着狂热的向往和研究**。 而贝拉不同，虽然是个Omega，但如今的联盟讲求平等，并不妨碍她成为优秀的女战士，是个让“无间”不少Alpha争相追逐又畏惧的存在。 她曾经一度疯狂迷恋萧野，终于在后来认清这家伙是个纯种直男，只钟情于Omega女人，而且是那种看起来就长得像白莲花一样清纯的女人后，放弃了。 并诅咒他这辈子遇不上他心目中的真爱。 萧野这人在他们看来跟外界那个神秘又强悍的“无间”领导者有着天差地别。 强悍那是真强悍，背景自然不用说，生来就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在军校时的战斗力等级就甩了别人十八条街不止，后来接手“无间”，整个星际彻底进入萧野的“暴力”统治时期，各种乱七八糟的虫族，包括各种小行星联盟在他手底下被教做人。大规模战斗无人敢随便发起，一个两个这些年安静如鸡。 战斗力虽然恐怖，但萧野打小就是个没有好好做个人自觉的混球。 在星际学校不少看不惯他的人打着打着就勾肩搭背混在一起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明明浪得没边一混蛋，那小姑娘还愣是一茬一茬往他身边挤。 这几年还好点，接手“无间”后经常在各种荒星上训练和执行任务，一次就是几个月或者半年时间。 别说小姑娘，连只母蚊子都未必见得到。 艾维痛心疾首地接受了自己又要替这混蛋写三万字的陈述报告，想起自从认识了这不要脸的流氓这些年，自己好好的一个科技顶牛都快变成一张嘴就是“尊敬的各位领导”的神经病，为自己深切地鞠了一把同情泪。 哀悼完，终于想起来手头还有重要事。 问：“这事儿咱到底管不管？” 萧野一边让艾维打开全息投影查看现场情况，一边挺意外的表情说：“霍斯不是去外星球挖矿去了吗？怎么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艾维打开个人终端，手指飞快操作。 闻言嘴角抽搐，没忍住又嘴贱道：“挖矿是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合理怀疑霍斯变成一个变态都是因为被你给气的。” “少污蔑我啊。”萧野戴着露半指的黑色皮手套，动作缓慢地敲击着桌面反驳：“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艾维给了他一个假到批爆的微笑。 将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永远压在第二名的位置上翻不了身。 各种战斗任务花式碾压。 把敌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从来没有自觉，最后或许还得问人一句，你是谁啊？ 他要是霍斯，估计也想掘了这畜生家的祖坟！ 几秒后大屏上最先显现的是一幅瑰丽的星际地图，然后地图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清晰，最终锁定他们所要检测的那片区域。 半分钟，看清现场情况后。 “……我的妈。” “操，这什么玩意儿？” 接连几声粗口中，唯独萧野眯着眼睛看着屏幕没有做声。 蓝屏光线印在他深色的眸中显得有些莫测。 有人踢开了椅子试图上前看得更清楚，萧野翘着的右腿哒一声放下站起来，一边调头往外走，命令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全体准备！一分钟后准备降落。” “是！” 彼时的荒岛正中央已经是一片血色狼烟。 霍斯早已不知所踪，荒岛空地中心的铁网四分五裂，人群尖叫着狼狈逃窜。一头至少有四五米高的怪物血红着一双眼正四处攻击。 怪物不是其他，正是霍斯养的狼犬之一，而且是最先放进铁网中的那只。 这东西现如今体型暴长，脊背犹如铁甲一般坚硬，獠牙像钢筋。尤其是它的四肢，爪子锋利尖锐，一掌下去能直接把两个成人手臂粗的大树拍得四分五裂。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已经躺了好几个人。 唯一的特别的，就是死去的都是霍斯手底下的那批。 血腥味在这片上空的区域不断蔓延。 也将恐惧和绝望无限放大。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路臻。 他的手臂受伤了，两个被獠牙刺穿的血洞正潺潺往外冒着鲜血。他一只手捂着胳膊，半靠在石块底下。 一丝似有如无的春剑香气在周围弥漫，往四周散开。 路臻唇色惨白，干裂出血，冷汗沿着削尖的下巴不断滴落，一头卷发湿哒哒贴在脸侧。 香气渐渐的越来越淡，基因狼犬的状态也比一开始更加狂躁。 眼看一爪子就要朝着一个尖叫的女孩儿脑袋拍过去，却在中途硬生生卡住，长在头顶的血红色眼睛转头直直超着路臻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秒，急奔而来。 大地震颤了两下，路臻抓着自己的胳膊，直视着攻击而来，下一瞬间就能将他撕碎的变异狼犬。 那尖利的爪子在靠近路臻眼睛一寸长的地方却突然停滞。 紧接着一道身影迅疾蹿过来，搂着路臻往旁边一滚。 后面轰隆一声，接着就是巨物倒在地上的闷响。 就倒在刚刚路臻待的那个地方。 周围灰尘四起，浓烈的腥气四散开来，刚刚还犹如一座小山一样的活物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整个脑袋被炸飞，红白相间的物体洒了一地。 “操，我说贝拉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就不能温和一点？” 说话的是刚从机舱踏下来的艾维。 看了看现场，表情几欲呕吐。 贝拉收起提在手上的能量弩炮，抗在肩上往回瞥了一眼，“弱鸡。” 艾维气结，最后一口气咽回去决定不跟这女人计较。 他环顾四周看了半天，最后问：“廖森和老大呢？” 贝拉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廖森那家伙正面不改色的蹲在那滩红白色物体中间，拿着镊子往透明色袋子里装东西。廖森平时挺正常，就是这奇葩爱好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而几米开外的萧野，才刚刚从灰蒙蒙的烟尘当中走出来。 他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孩儿，活脱脱一脏兮兮的小乞丐。唯独那双黑亮的狗狗眼，带着几分纯粹自然的无辜和单纯。 萧野这辈子最怕的就两样东西，女人哭，以及，小孩儿。 他猜测自己怀里这个，八岁？还是十岁？ 太瘦了，他单手能轻松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而且这小家伙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萧野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挑眉：“小子，吓傻了？” 路臻抿了抿嘴角，偏头稍稍躲开他的手。 “没有。”他说。 第3章 十分钟后，沃恒那边的大批救援部队就匆匆赶到。 雷蒙是个三十多岁的Alpha男人，正经部队出身，作为常年在星域边境对抗盗匪的负责人，他对此次霍斯事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面对萧野这个比他年轻不少，但是地位更高的存在显得很尴尬。 “上将。”他打招呼。 萧野笑了笑：“雷队长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 雷蒙紧绷的表情松了不少，他也是第一次和“无间”的人打交道，更是第一次见这个“无间”的年轻上将。 似乎比想象中谦和不少。 但紧接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旅游星舰走的听说是最常行走也最佳的路线，在客流如此频繁的地方让人悄无声息截走百来个人，而且发现时间还得是由对方通知。这沃恒虽是偏远地界，但每年到首都星天伊做的简体报告倒是漂亮。” 雷蒙一脸尴尬：“这……” 萧野笑得随意：“我随口一说，雷队长不必放在心上。” 雷蒙一张笑脸越发僵硬了两分。 如今的联盟，主要势力还是围绕着首都星天伊的政权中心，而眼前这位的父亲是中心地带最具权威的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位。 说白了点，这意味着萧野一句话将会直达天听。 沃恒这地方跟古地球的边境没什么两样，但闹到现在这步也实属难看。 雷蒙只能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这一切都是由于我们的疏忽造成……” 话还没说完，廖森过来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凑到萧野的耳边，“情况有些不对劲。” “怎么？”萧野皱着眉偏头问他。 廖森：“初步推断，狼犬的变异是外力突然之间催化而成，非常狂躁不说，攻击能力和伤害等级也非常高。这是其一，其二，基因狼犬本身的培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技术很成熟，不存在突然二次变异，我怀疑这次的突发情况是人为。” 雷蒙：“会不会是霍斯？” “不可能。”廖森的眼镜片冷光一闪，说到正事儿的时候显得异常冷酷无情：“看看现场死去的那些人，霍斯又不是蠢货，弄死自己的人干什么？” 无视雷蒙尴尬的憨笑，萧野不动声色地在周围环视了一圈。 见刚刚的小乞丐被贝拉堵在角落里，望着那边头也不回地说：“逐一查清旅游星舰上的所有游客，身份、背景、职业，过去一年详细的行动轨迹。” 雷蒙立马点头说：“行，这个容易。” 而萧野注视的那个方向，路臻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抿了抿嘴角。 贝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一些，笑着伸手：“崽崽，过来。” 路臻盯着她没动。 “饿了没？我这里有吃的哦。”贝拉诱惑道。 “不是崽崽。”路臻说。 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没有攻击性，路臻只是看着她，脑子里闪过另外一个人女人的形象。他对她的记忆已经不深了，曾经她似乎也这样叫过自己。 贝拉被他的话逗笑。 依然朝他伸着手说：“我说你是你就是，听话，过来，你胳膊上的伤得处理一下。” 路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然后摇头。 他的凝血功能非常差，血还是一直沿着胳膊往地上滴落，但终究会好的。 而且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艾维不知道何时在贝拉身后出现，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惊讶道：“我说姑奶奶，原来你也有母性泛滥的时候哦。” “哦你个大头鬼。”贝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开。” “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艾维拿她的话当耳旁风，干脆在她旁边蹲下来说：“看我的。” 艾维朝路臻露出怪蜀黍一样的微笑，招手：“小可爱，来，哥哥这儿来。” 贝拉：“……”呕！ 路臻：“……” 路臻忽视掉蹲在自己眼前的一男一女，周围喧嚣嘈杂。 他觉得有点冷，现场的气味也不是很好闻，有一种如同战争过后特殊的硝烟气息。不浓郁，但是唤醒了一些他并不好的记忆。 他突然回忆起之前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是冷杉的味道，容易让人联想起冬日清早的森林，冷白辽远。平白给他习惯捏人脸，满身匪气的样子添了几分严肃正经。 路臻皱着眉，正欲抬脚。 下一秒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悬空起来。 堪堪抓住一只胳膊，视线一转，对上一双并不陌生的眼睛。 前一秒才闪过脑海的人，此刻就在面前。 他记得这个人，萧野。 这里叫他上将，萧爷、野哥的人都有。 萧野的动作几乎是用拎的，单手将人甩上来站在一块石头上，让他的视线和自己持平。 萧野双手抱胸，看着路臻的表情却有些莫测。 旁边的艾维和贝拉面面相觑，然后用眼神示意刚刚过来的廖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廖森小声道：“星舰所有乘客的资料名单出来了。” 他指了指路臻的方向：“那孩子是个初代Omega，而且除了名字什么信息都没有。”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初代Omega顾名思义就是ABO性别形成最初的Omega类型，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情况了。那时没有所谓的到了一定年龄才会分化的概念，生下来就决定性别。 当时的Omega是最脆弱的一种类型，不同于如今这个时代，Omega非常自由，性别的局限性已经当时非常小。你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职业，何时跟一个人结合，甚至发情期都能完全由自己掌控。 初代Omega不行。 他们的五感比常人脆弱敏感很多，因为没有生存能力，一直是联盟的重点监测和保护对象。到了一定的年纪，也会由联盟负责分配合适的伴侣。 近五十年间，被联盟记录在册的初代Omega不超过十个人。 最让人觉得惊讶的。 是眼前这个小孩儿居然还是个黑户。 黑户在当下科技这么发达的年代意味着漏洞和未知，在查询过其余所有游客都没有问题的前提下，路臻的存在就显得突兀和奇怪。 他从哪里来？为什么整个联盟系统里都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但此刻在这里，其实没有一个人觉得初代Omega具备任何威胁性。 萧野不一样。 他的直觉向来惊人的准确。 “名字？”萧野问他。 路臻声音不大，回答：“路臻。” “年龄？” “13了。”路臻分神想了想，觉得好像不对，又说：“还差两天。” “你爸妈呢？” 路臻有点困了，而且是越来越困。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的问题实在是太多，路臻不喜欢被人盘问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好闻，尽管路臻能感受到他身上压迫和质询的感觉，但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很危险。 但是他身体的疲惫程度不允许他反抗这样的诱惑和警示。 萧野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见他一副没什么精神但是毫不慌张甚至带了点不耐烦回答的神情，神色越发深沉莫辨起来。别说年纪这么小的，就是“无间”那么多成年Alpha男性，没有几个能在他的审讯一样的眼神中撑过三分钟。 但是下一秒，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人看着路臻往前晃了一步，伸出细细的胳膊，抱住了，萧野的脖子。 艾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他妈是不是瞎了？” 廖森瞥他一眼，残忍：“并没有。” 反而是贝拉看着萧野有些无语，说：“我哄了那么半天都不让我抱，那混蛋平常看小孩儿一眼都能把人吓哭，搞什么飞机啊。” 萧野说实话也没比其他人好在哪儿。 小孩子再细瘦，身体都出乎意料的柔软。 他低头看了看贴在自己肩膀处的小脑袋，僵硬了两秒钟才耸了耸肩膀问：“你在干嘛？” “困。”路臻说：“你别说话。”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这个人的靠近让他有种手脚软绵提不起力气这种不可控的生理反应。说完已经完全闭着眼睛，往上抬了抬自己的脑袋，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彻底昏睡过去。 “……操。”萧野低低咒骂了声，不得不伸手虚虚搂着他，然后偏头问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小孩儿都这么难搞？” “是吧，小孩儿本来就在长身体，睡眠多。” “是啊是啊，而且他是初代Omega啊，你刚刚肯定把他吓到了。” “……” 路臻的奇怪之处不是一星半点，萧野不再看他，而是转头对着站在后面的雷蒙说：“雷队长，我要把这个孩子带走没有问题吧？” “没有没有，您随意。”雷蒙连忙说。 萧野示意旁边的人把路臻带上。 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回头对着雷蒙道：“对了，下次再遇着霍斯别跟人真刀真枪的动手，你们又打不过。” 他在雷蒙抽搐的嘴角中继续说：“教你们一招，晚上出动，人都不用上前，想办法扯几块白布吊在他窗前晃，保证他跳起来叫妈妈。” 雷蒙一脸汗颜。 试探：“霍斯……怕鬼？” “白衣服女鬼，听说他那个赌鬼老妈就这样在他面前吊死的，并且顺带诅咒他夜夜不得安寝，不然怎么能是个心理变态呢是吧？” 他说完也不等人家回应，挥手说：“走了。” 萧野一行人一走，剩下雷蒙他们一堆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跟霍斯打交道怎么也有好几年了吧，那个名字明晃晃挂在通缉榜单上那么久。 现在有个人很轻易就告诉了他这让他们头疼了好久的家伙的弱点。 怎么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呢。 雷蒙对着一众下属，尴尬：“那什么……萧、上将可能就爱开玩笑。” 下属迟疑：“要不，咱下次试试？” 雷蒙：“试……那试试？” 几个小时过后，路臻早已经被萧野一行人带上了“无间”专用的特殊标记星舰。 此时的他，胳膊上的伤已经经过了简单处理。 路臻窝在靠近舱口位置的椅子上，蜷缩着，下巴磕在膝盖上望着窗外。 宽大的座椅几乎将他整个人隔档起来，唇沿上还衔着一根棒棒糖的塑料棍，牙齿磕着一上一下，细小的动作里看出那么点空茫一样的无聊。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会被带去哪儿？ 也无所谓自己要面对什么。 几米开外的沙发上艾维几个人围坐着，萧野单独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擦着手上的一把冷兵器匕首。 匕首的手柄花纹繁复，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收藏品。 这是萧野的贴身物品，他很少带枪械一类的东西，而匕首在贴身近战的时候往往成为致命的利器。 艾维隔两秒就往路臻那边看一眼，隔两秒又看一眼。 不可思议地问正对面坐着的廖森说：“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缺乏情感共鸣还伴随着记忆缺失？” “只是猜测好吗？”廖森耸了耸肩膀说：“书上是这样说的，和他目前的状态非常吻合。” 艾维：“那万一是间谍呢？” 贝拉翻了个大白眼，怼他：“你不是自诩联盟第一黑客吗？他是不是间谍你查不出来？” 艾维：“就是查不出来所以才奇怪好吗？” 这两人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合就开怼，唯独保持着清醒的廖森侧头问边上的萧野。 “你怎么看？” 萧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往右前方的位置看了一眼，说：“他很正常。” 不待其他人接话，又道：“只是不想开口说实话而已。” 至于身份？ 萧野站直身体，手腕一转，匕首已经从手上消失了。 抬脚朝那边走过去。 在路臻座位前面站定，抱着手并不那么正形地靠在机舱壁上。两人一坐一站，就这么看着对方。 萧野看着他唇间的东西，勾着嘴角问他：“喜欢吃糖？” 路臻上牙齿一动，塑料棍翘上来贴着上唇。 他嗯了声。 他能回忆的东西有限，甜这种味道算是其中一种。 吃到的机会并不多。 萧野：“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路臻咬着糖棍，不太清晰地说：“没有大人。” 萧野看着他。 路臻也同样看着他。 如果说萧野的眼神中是审视和探究，那么路臻的眼神就是一种纯粹的直白。 没有大人的意思就是没有父母，亲子关系这种东西路臻是后来才知道的，作为一种跟基因和血缘挂钩的关系存在。 路臻觉得很神奇。 因为他是从培育皿里出来的，没有爸妈。 萧野下一秒站直，凑近路臻，弯下腰。 伸手取下他唇间的东西，语气淡淡，“没有很正常。”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说：“不过作为成年人我现在需要告诉你，小鬼，这种东西不能老含在嘴里，小心戳伤喉咙。” 两秒后，路臻看着离开的人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看手上那颗新的棒棒糖。 他顿了有五秒钟。 然后伸手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这颗跟之前的不一样，橘子味的。 也很甜。 第4章 军舰要从沃恒回到首都星天伊，所飞行的路线在半路临时更改，要绕道母狮星，穿过混沌的异种群星域。理由是突然接到上头的命令，星域的边沿区域近期受到不明生物袭击，“无间”负责查清且排除潜在危害。 这种对“无间”来说小到不能再小的三四级任务，原本落不到他们头上。 一小分队的队长周誉听得也是一肚子火。 对着萧野说：“野哥，真去啊？那些孙子明显拿咱们当清扫垃圾的用呢！” “无间”这次带出来的人不足百来人，但大多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所谓的异种群星域就是一片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群星，上面不乏一些高智商生物。比如群居生活的金足蚁，这种蚁类以足上带有浅金色纹路闻名，巴掌大，能飞，有毒。 它们的智商能达到人类的七八岁左右。 一旦招惹，能追你追到怀疑人生。 还有很多如吸血的龇猴、能致幻的蓼螺、长着八条腿的豹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这片星域生长的生物对人类来说都是未知和危险的。 人类的科技不断向前发展，但对这片异种群星域的研究却是寥寥。 联盟的人虽然很少涉足，但新闻报道里也常出现一些不知死活的探险家在这片星域失踪的消息。 异种群生物跨界伤人的消息几十年不曾出现，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几个小分队的队长站在边上，萧野一个人坐着桌子沿。 双腿交叉，闻言：“去，为什么不去？” 周誉这些手底下的人跟艾维他们这种核心的技术团成员又有些不同，那都是跟萧野一起在战场上滚过泥扛过枪的兄弟。 打出来的交情。 周誉口中的那群孙子其实就是联盟政权中心的那群老头儿。 周誉这人直肠子，在萧野面前更是没什么顾忌，说：“可这不是正遂了那群老王八的愿？一个两个官腔打得倒是好，真要有事的时候就他妈是群缩头乌龟。” 如今的联盟以萧野的父亲萧霆显和宗易两人为中心。 如果萧霆显是个成功的将军，那么宗易就是一个成功的政客。 两人向来理念不合，明里暗里争斗了二十几年，近几年萧野在外的功绩越来越多，导致联盟中心的局势暗潮汹涌。 巴不得他死在外边，永远回不去的人怕是也有大把。 萧野笑得无所谓。 他问周誉：“你是宁愿去异种群和母猪手牵手，还是想回首都星跟一帮老头儿一边贴脸问候早晚安，然后互相诅咒对方早点去见上帝？” 周誉被他的形容震住了。 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一定要是母猪？” “哦，公的也行啊，看你喜好。” 周围几个人全笑了。 周誉：“……” 这些人都是些大老粗，平常宁愿出去执行任务也不想在首都星跟一帮老头虚以逶迤是事实。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哭笑不得，说：“本来以为在赫尔古星待了四五个月了，总算能回到人间染染活气，哪知道又来这一出？” “滚吧，说得冠冕堂皇。”有人笑骂：“我看你分明是想女人了，温柔乡的滋味哪是深山老林能比的。” “我他妈半年来天天对着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不能想想啊？” “这话就不对了，你把贝拉置于何地？” “除了咱萧爷谁敢招惹她啊，嫌自己命长？” “野哥不杀熟你不知道吗。” 说到这个终于有人想起来了，问：“对哦，贝拉这两天人呢？都没有见着。” “带孩子呢吧。” “带……”有人不敢置信：“带什么玩意儿？” 对于“无间”的星舰中突然多了一个孩子这个现实，很多人一开始也以为是当做嫌疑人被抓来的。但在星舰上并没有人看着他，也没人盘问，萧野这种默认的放任，让他在这艘有着绝对纪律，全联盟规矩最为森严的星舰上，有着绝大的自由。 而且见过路臻的人，都不会觉得他具有任何危险。 小孩儿洗过的头发蓬松而柔软，皮肤非常白，是那种细腻透白，常年不见阳光，轻薄得几近透明一样的脆弱皮肤。 话很少，不跟人亲近，一个人能随随便便呆坐一下午。 他并不像一个正常孩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不少人相信了廖森的猜测。 有人问过萧野的打算。 毕竟每一个初代Omega都需要在联盟登记造册，以为会把他带回首都星帮忙查清身份背景，算是日行一善。 直到十五天后，军舰抵达异种群星域的边界线。 停靠在一片原始丛林的外围。 所有人带上行军装备，整装待发，星舰不远处的空地上穿着一身全黑色战术服的萧野，一边检查着手里狙击突击两用□□的子弹，一边抬头往几米开外的地方扫了一眼。 跟同样站在他旁边的廖森说：“把他带上。” 这个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路臻。 廖森在看清楚不远处那个盘腿坐在一个行军包上的小孩儿时，不太确定地问萧野：“你没搞错吧？” “你觉得呢？”萧野看他一眼问。 廖森不理解：“先不说他能不能跟得上我们行军速度的问题，到时候遇上情况我们还得分神保护他，留在外面不好吗？你图什么？” 萧野动作干净利落地上好最后一发子弹，同样往路臻的位置扫了一眼。 他平静地说：“你们或许都太小看他了。” 至这个时候起，廖森才明白。 萧野从决定把那个孩子带上星舰的那刻起，他对他的身份就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一旦查出路臻真的有问题，廖森毫不怀疑萧野会在把他送进军事法庭之前，先给他一梭子结果了他。 毕竟战场上杀伐过来的萧野，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他的敏锐程度“无间”里无人能及。 曾经联盟中心混进过一个反联盟组织的Omega间谍，是那种从小培养起来，混进去的时候跟路臻差不多大。 廖森至今记得那个场景。 军事法庭上那么多个政局中心的老头包围着他，指责这个人没有心，冷酷无情，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当时其中还牵扯进了不少利益纠葛，总有些人煽风点火乘机作乱。 但他就那样站在那儿。 毫不迟疑地抬手给了那个Omega一枪，血溅当场。 法庭上鸦雀无声。 只有萧野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不服的，来，我等着。” 那是他接手无间的第一年，刚刚十九岁。 就是这么一冷酷无情的家伙。 不远处，路臻新换的衣服是贝拉给他找的，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衬衣和裤子都得卷上好大一截才勉强能穿。他盘腿坐在包上，看着身边来来去去做着出发前准备工作的人，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说好去首都星的，路臻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转来了这里。 他想去首都星。 贝拉说天伊是联盟最大最繁华的地方，顶尖的星域网中心可以找到任何想找的东西。 但是他没有身份证，除了跟着这群人，根本去不了。 路臻思绪跑远了一点，直到面前出现一双军靴。 路臻缓慢抬头望过去，发现了萧野。 萧野把手上的包扔在旁边的地上，“两个选择，告诉我你是谁，第二，起来，背上它，跟着我们。” “你们要进去里面吗？”路臻问。 他指的里面就是眼前这片广袤无垠的原始丛林。这片暗藏了无数危机和未知的丛林处在联盟的边界线上，这么多年来少有人踏足。 而这次他们要横穿过这片地方，进入丛林最深的腹地。 萧野嗯了声，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路臻：“能不去吗？” 萧野挑眉：“你打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 “就是路臻。”他看着萧野说。 “好了，你失去了最后一次跟我谈判的机会。”萧野的表情有那么点冷漠无情的样子，他说：“起来吧，跟上，跟丢了就自己留在林子里喂狼。” “可我不想去。”路臻说。 他是真的不想，这也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明确表示自己的意愿。 萧野停住转身的步伐，回头，“理由？” “里面有虫子。”路臻抿了抿唇，“很多。” 而且很喜欢咬他。 这话里的信息够多了。 路臻进去过。 萧野这人生性有一大特点，就是在发现某件事越来越可疑的情况下，他就会越镇定。 如同等待最佳时机伺机而动的野兽，表现得耐心十足。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怕虫子？” 路臻也没多想。 “不是啊。”路臻其实并不怎么怕萧野，他这些天在星舰上休息得很好，脸色比半个月前看起来好了很多，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干涩恢复正常，听起来有点软软的。 他说：“因为是香的，很招虫子，很烦。” 他蹙着眉，颇郁闷困扰的样子。 路臻这段时间很少跟人接触和说话，有时候听起来显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是萧野很奇迹的听明白了。 他的信息素味道，春剑，开在冬末春初时节的一种花。 和萧野的冷杉同属森林系。 萧野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这么娇里娇气的理由颇觉得无语。 然后过了会儿，在路臻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他说：“我有抗虫药，听话就给你。” 路臻：“……” 不要抗虫药。 他一点都不想要进去！ 第5章 这是进入丛林的第一天下午，整个队伍的前进沉默且迅速。 以人类的脚程看来会以为走了很远的路程，其实在这片广袤丛林的地图里仅仅走去了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越往里走，泥土湿润的气息更重。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日照已经很难穿透层叠茂密的树林，低矮灌木丛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基本都是有十几米高的参天大树。 人在其中，会有种压抑又渺小的感觉。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路臻跟着部队出发。 不仅一路上并没有掉队，而且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但路臻很不高兴。 萧野骗他。 抗虫药根本就不管用！ 丛林的边缘地带是没有大型生物的，反而是毒虫蛇蚁的天堂。像是毒蛇这类的东西基本是进不了“无间”这些人的身的。 一些带毒性的虫子也基本都被开路的小分队清扫干净了。 但没有人会管蚂蚁和蚊虫这种东西。 所以路臻完全遭殃。 六点左右，所有人找到一片坡地就地扎营，度过在丛林的第一个夜晚。 傍晚的夜色渐渐席卷了这片土地，风微凉，带来树叶腐烂的气息。 路臻一路的表现得到了“无间”绝大多数的人的认可。 有人自愿帮他扎起了帐篷。 并且给了他食物。 路臻不太想吃，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其实不太好了。 从脖子到下颚，以及胳膊，全部都又痛又痒。 夜幕的降临，很多芝麻大小的那种小飞虫结网一样绕着人体打转，睫毛上时不时都会落进一两只，稍稍给你一口，就是个拇指大小的疙瘩。 路臻第五百次挥手扇开眼前的虫子，环顾四周，然后把自己的包拽过来，站起来，往中心位置那个最大的帐篷走过去。 他的包是萧野扔给他的那个，比成年人的小了三分之二不止。 但对路臻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其实不太想要。 但里面有水，还有压缩饼干之类的。 萧野说，扔了得自己找吃的。 路臻在身体状况不太舒服的情况下，又多讨厌了他一点。 萧野他们在中心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桌子边开会。 桌子中间铺开的是一张地图。 这片区域越往里走，星域网的信号就会越来越弱，艾维手上拿着一个类似指南针一样的圆盘上下抛着，一边说：“根据上一次人类所活动留下的最后一次信号位置，其实已经离我们这里不太远了，顶多还有两天的行程。” “能不能加快速度？最近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不下两百人在边缘区被袭击或者失踪的消息了。” “我讨厌丛林。”贝拉坐在地上，面无表情：“钻进这里还不如太空战来得干脆。” 所有人都知道贝拉擅长大型的机械战斗，进了这里对她来说犹如囚笼。 周誉大笑：“我不一样，我就喜欢打野战。” 这话太具有歧义。 “粗俗。”艾维替贝拉白了他一眼。 路臻拖着有他半个人大的包过来的时候，并没怎么听他们这些人在说什么，反而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边上的那个。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路臻就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过去。 他对萧野的感觉十分复杂。 明知这个人很危险，但是总忍不住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他。 如果路臻按部就班像普通小孩儿那样从上学到现在，他在生理课上就应该知道，这来自 Omega对Alpha最正常不过的一种生理反应。 何况他是个初代Omega，而萧野的是Alpha当中最高等级的那种。 再加上信息素匹配浓度高的原因。 显然，路臻并不清楚。 贝拉最先注意到他，一脸惊喜招手：“崽崽，过来。” 路臻迟疑了下。 他在这里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贝拉，“无间”里唯一的一位女性，总能让路臻想起另外一个女人。 但他现在心情不好。 拖着包绕过贝拉等人，走到萧野的旁边，学着他当时那样，把包扔到他脚下。 萧野抬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路臻看着他的眼睛：“骗子。” “骗你什么了？”萧野问他。 路臻注意到他微扬的嘴角，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娱乐到了他。 这让路臻有点生气。 他很少生气的，但皮肤刺痒的程度让他很毛躁。 路臻拉下自己的领口，那斑斑点点红了大片的脖子在极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已经不是显眼能形容的了。因为路臻抓过，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出血丝。 萧野的神色正经了些。 “过来。”他招手。 路臻依言过去，被萧野搂着屁股一把拽到身前，路臻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伸手把他的衣服往下更拉了一截，下面都一样，全红了。 艾维他们也注意到了。 “这是过敏了吧。”有人说。 “不是。”路臻扯开萧野的手：“因为蚊子。” 萧野任由他拉回自己的衣服，却没有让他挣脱开自己身前。 他问他：“给你的驱虫药没用？” “用了。”路臻强调：“是你骗我，根本不管用。” “这就是你说的我骗你？”萧野因为是坐着的，视线和路臻持平，他挑着眉：“六神花露水，从古地球时期传承百年的驱虫灵药，而且这是改良版，效力加了十倍不止，谁跟你说没用？” 路臻不想理他。 他当时都说了不要进来，是他非让他进来的。 “小可怜。”艾维似乎被路臻对萧野的态度给逗乐了，毕竟还没有人敢这么随随便便给萧野脸色看的，他笑着说：“估计是因为血型原因吧，有些人就是特别招虫子的。” 路臻没说话。 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血液有问题。 他突然沉默，萧野扫了他一眼，朝廖森伸手说：“把药给我。” 廖森反身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管药膏。 路臻体质特殊，皮肤又敏感就脆弱，别人咬一个疙瘩是一个疤，他被咬一口，连带着身上一大片。 看起来惨不忍睹。 萧野顺手就把药膏扔到了路臻怀里，“自己擦。”他说。 这天夜里十点多左右，临时营地已经陷入一片安静当中。除了轮流守夜的人之外，大部分都已经进入帐篷，躺在了睡袋里。 路臻那个小帐篷在一群人的中间位置，一阵窸窣的动静后。 他从帐篷的拉链里探出头。 两分钟后，抱着自己的睡袋，站在了萧野帐篷的外面。 他在夜巡士兵注视的目光中，选择了不出声，然后直接拉开墨绿色的帘子钻进去。 由于帐篷底还有一寸长的高度，他没注意被绊了一下。 所以说，他其实是直接滚进去的。 路臻滚了一圈，顶着一头毛糙的卷发坐起来时，有点蒙。屁股底下的睡袋很柔软，路臻抬头和靠坐在对面的人面对面。 萧野还穿着作战服，一条腿曲着，手里拿着的是路臻见过的那把匕首。 他把玩着，手指翻飞转了一圈。 路臻有种下一秒他就会把刀直接朝他甩过来的感觉。 “怕了？”萧野扫了一眼他抱着的睡袋问他。 外面印进来的火光让萧野的神情并不明了，路臻摇头，他知道萧野能发现他。 应该是他刚出自己帐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我不要自己睡。”路臻说。 他不喜欢黑夜，怕冷，讨厌虫子和毒蛇，但是进了这里这些通通都有了。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路臻觉得自己不愿意就该找他。 萧野随手把刀插进了军靴里，淡淡道：“去找贝拉，她是个Omega。除非你没断奶，其他的她应该都能满足你。” “不要。”路臻扯开睡袋扔在旁边：“贝拉不管用。” 从傍晚待在萧野身边的那阵开始，路臻就发现这个人体质和自己一样特殊。 只不过他是招蛇虫蚂蚁，而这个人，连蚊子都对退避三舍。 他很累，今晚想要好好睡一觉。 而萧野是管用的，比贝拉管用。 以前很多人说过，从725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凭着本能行事的。廖森的判断不算全错，他们缺乏情感共鸣，自我需求排在第一。 路臻在那座常年被风雪包围的地下研究所生活了五年。 很多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在那里出生，一批又一批，有的消失了，有的送走了。 只有路臻，始终留在那里。 年纪太小，能记住的事情已经不多。 但725底下研究所的一切都告诉他，自己是特别的。 一个血液能改变生物基因，信息素用于控制的特殊存在。 他们称呼他为种子。 种子代表新生，也有很多人说，他是灾难的开始。 因为路臻身上融合一个男Alpha和一个女Omega的基因，他们是路臻在那五年里接触时间最多的人，那个男人姓路，路臻这个名字是他给的。 原本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A-1。 直到八年前—— 一场生物大规模变异感染事件，侵袭了725地下研究所。 出事的那天，是个寒冷的风雪夜。 ——他就是个怪物！ ——报应来了啊，人类自食恶果，终将万劫不复！ 各种纷杂的声音成了路臻后来常常会出现在梦中的场景。 唯独那对男女的声音是不同的， 那面透明的玻璃墙，男女的血色弥漫进他的瞳孔，声音如同隔着水雾一样朦胧不清。 ——崽崽，走吧，不要回头。 ——别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你就是路臻而已，要好好活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让人发现你的异常。 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 去找灰雀，他能帮你。 路臻后来试图去找寻过725研究所，但那片风雪之地，一夜过去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路臻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找了灰雀很久很久。 但是都没有找到。 在遇到霍斯之前从来没有利用过血液改变任何生物基因，顶多就是一个人在野外的时候催生一下能果腹的植物，填饱肚子。 他讨厌霍斯，比讨厌萧野强烈一百倍。 就是因为他，他才会被萧野给盯上的。 不然也不会再一次进入这个破地方。 这里根本就没有灰雀。 他想去首都星，他觉得他能用如贝拉所说，在首都星找到灰雀的位置。 但是现在，萧野不让他住在这里，要把他撵去和贝拉一起睡。 就因为他是个Omega， 萧野似乎因为路臻出乎意料的固执和胆大，而选择妥协。 他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和他说：“如果你告诉我之前来这里干什么，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路臻思考了一下，在一夜不能睡觉和闭口不说之间最后选择了前者。 路臻：“来找东西？” “什么东西？” “一只鸟。” “什么鸟？” “大鸟。”路臻说：“很大。” 灰雀能帮他的话，因为会长很大的，路臻想。 他经常在外面弄不清楚方向，有时候还得饿肚子，因为没有身份证明很多地方去不了。走路太久腿会疼，很容易招虫子，信息素催生后会很困，但夜晚太黑会做噩梦没办法睡觉。 这么多的问题，路臻也怀疑过灰雀到底能不能帮他解决。 但他还是得找。 因为他一共只有十年时间。 种子要长大了，女人说，没有灰雀他会死掉的。 萧野抬眸，神色不明，问他：“鸟长什么样子？” 路臻想了想，摇头。 实话实话：“不知道。” 第6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渐明渐暗的光线里显示这是一个并不晴朗的天气。帐篷顶上经过一夜过后全是水珠，湿气更重了。 最先起来的是廖森，穿得一派严谨。 他蹲下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青苔，抬头跟刚钻出来的艾维说：“要下雨了。” “这破天气。”艾维嘟囔了身。 营地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艾维看着几米开外丝毫没有动静的帐篷，奇怪地问廖森：“老大是一早出去训练去了，还是根本没起啊？” “没起呢吧。”廖森说：“昨天夜里很晚了我还听见他训孩子的动静。” 艾维石化：“训……孩子？” “嗯，昨天夜里巡逻的兄弟说看见路臻去找他了，估计小孩子害怕，睡不着。” 睡不着就是找萧野？ 这他妈分明是嫌自己命长吧。 艾维喃喃：“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对小孩子的认知是有错误的。” 而此刻的帐篷里，萧野蹙了蹙眉峰逐渐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半只胳膊都是麻的，刚想抬起来才发现自己胸膛下面露出的那颗圆溜溜的脑袋。路臻人小，昨夜稀里糊涂就非要往他的睡袋里钻。 提开了要不了两分钟又凑过来。 被弄醒了就瞪着眼睛，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小崽子挺凶，萧野后来干脆懒得管他了。 小孩儿的身体又软又好捏，贴在身侧皮肤温温凉凉，负担并不重。而且由于临睡前贝拉给过他一罐牛奶，身上还带了点奶香味。 堂堂联盟上将，让无数思春少女日思夜想的25岁黄金单身汉。 如果让人见到这场景，估计都得骂一句见鬼。 被压了一整夜，饶是萧野，胳膊也是又酸又重， 他很少有能睡到这个时辰，且在野外睡得这么沉的时候。 想到昨夜的事情，低咒了声。 萧野动作小心地抽回自己的胳膊，视线在路臻熟睡的小脸上绕了一圈，估计真的是没有了虫子的侵扰，他睡得很沉。 昨夜红了一大片的皮肤也已经恢复正常。 萧野低头朝他的胳膊上看过去。 不出所料，之前被狼犬咬伤的地方早已经结疤。 愈合速度比常人要快。 他垂着眸，看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萧野揉着胳膊走出帐篷的时候，其他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廖森走过来，看了看他揉胳膊的动作，笑着说：“看样子昨夜很辛苦，如果老师知道你居然会带孩子，估计是要去拜佛的。” “少贫。”萧野说：“我可不想再被念叨。” 廖森口中的老师，其实就是萧野的母亲谬岚女士。 她是联盟生物研究院中心的主席，也是廖森的恩师。 这个为联盟做出无数贡献的伟大女人，在家里也就是个洗手作羹汤的普通妻子和母亲。 她对萧野不满由来已久。 曾经一度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混球一样的儿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后来长大一些又觉得他过于荒唐和浪荡，不定性。曾一度非常希望能养育一个Omega儿子或者女儿，掰正一下萧野不怎么听话的基因。只可惜老萧不让她继续生，因为她生萧野的时候大出血，身体不算太好。 廖森笑：“老师每次也就嘴上说你而已，你这几年常年不归家，她也没少念叨。” 说到家庭，萧野也难得轻松了两分。 “我知道。”他说。 谬岚女士嘴硬心软，这个世界最了解萧野的，估计也是她。 廖森抬抬下巴指了指他身后：“还睡着呢？” 萧野转了转手腕，嗯了声。 话刚落，后来的帐篷里就出了动静。 两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回头，对上了路臻从拉链缝隙露出的脑袋。 路臻并没有在意旁边的廖森，他看见了萧野，抿了抿唇和他说：“我要喝水。” “跟我说有什么用？”萧野沉眉：“不会自己拿？” 路臻从跪趴的姿势换成了坐下，坐在帐篷里面，平静地和萧野陈述：“昨天晚上你把我的包包扔出去了，还有我的鞋子。” 萧野：“……艹。” 廖森大笑，拍了拍萧野的肩膀说：“估计是缠上你了，去吧，新晋奶爸。” “滚。”萧野踹了他一脚，“你他妈十二岁就能生儿子？” 路臻看着某个人随意又粗暴地把自己的包扔过来的时候，冲他撇了撇嘴。他能感觉到昨天晚上跟这个人说了灰雀的事情后，他的容忍度像是提高了不少。 估计是因为他说了实话，路臻想。 但是他不会说更多了。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灰雀在哪儿。 所有人用了半个小时迅速整理，简单吃过东西后，准备再次出发。 但还没来得及前进，萧野就突然挥手让所有人停下。 “怎么了？”有人问。 萧野：“有人过来了。” 路臻经过昨夜后决定跟在萧野的身边，这个人虽然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是跟在他身边自己会好受很多。 他不想再被毒虫咬得一身的包。 也不想委屈自己。 他从来就不会委屈自己，离开基地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里，他虽然见到的人不多。除了霍斯那次很凶险之外，他都尽可能让自己活得舒适一些。 虽然日子也很难。 此刻他正拿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小口，就见前面的林子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 那是个Alpha男人，二十多岁上下。 他看起来异常狼狈，一身衣服全是泥浆和破口，身上有不少被树枝挂出来的伤痕。头发杂乱，脸颊干瘦发黄。 嘴上一直喊着救命，一面拼命往前跑。 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无间”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在这种地方也没有见着人就跑上去，而是都拿着武器戒备地看着来人。 那个人也发现了他们，脸上一阵惊喜，加快速度朝他们过来。 “站住！”有人出声。 那个男人硬生生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刚刚问话的士兵接着问道。 那个男的咽了咽唾沫，喉咙干涩粗粝，显然缺水得厉害，他喘了粗气才说：“我、我是午梓星一个探险队的成员，我叫范泽。我们原本是听说半个月前这里一直有人出事故的事情，所以好奇过来看看的，但是没想到，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廖森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问：“探险队其他成员呢？” “都在后面。” 范泽的瞳孔突然放大，显然惊惧到极点：“但是他们、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廖森的脸色陡然间严肃起来。 范泽点头：“对的。本来一开始都很正常，最开始的三天我们什么都没有遇见，直到两天前，我们在前面的一处崖边的洞穴遇到了一群巨型蛹虫。” 在场的人听到此处都变了脸色。 巨型蛹虫分很多种类，是已经被载入联盟记录当中危险等级为三的变异虫。 没有智力，群居，食人。 这种等级的虫类一般都会在丛林腹地，或者非常阴暗潮湿的地方。 周誉拿着枪说：“没想到啊，咱们这刚进来就碰上了这玩意儿，怎么样？干脆要不上去一锅端了？” 范泽显然松了口气的样子。 队伍里有人打算上去扶他，毕竟他能从一群变异虫口中逃脱，也算自己命大。 “别过去。”路臻含着水杯的杯沿突然说。 他的视线和不远处的范泽对上，声音不大，刚准备上前的士兵硬生生卡住了脚。 回头一看是上将身边的那孩子。 一时间就有点迟疑起来。 毕竟孩子的话很多时候是不能当真的，但这里谁都看得出来，萧野能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一点，就已经显示出他的特别来。 那士兵没办法，只能看向萧野。 萧野之前一直没有出声，听见路臻开口的时候也只是扫了他一眼。 此刻那个士兵站在范泽和队伍中间的位置左右为难。 路臻收回视线，看向萧野。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能感觉到那个叫范泽的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对路臻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他对异种生物有种天生的警觉和敏锐，这让他曾经避开了无数次危险活下来。 他以前觉得大家都一样的，但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不是。 路臻两年前在野外遇到过一伙不怕死的佣兵团。 只要有利益，就可以卖命的那种。 路臻为了找灰雀，跟过他们一段时间。他们本来嫌带着一个孩子很累赘，但是后来发现他可以预知到普通人没法察觉的危险时，才乐意让他跟着的。 但路臻作用有限，后来就被甩了。 当时路臻察觉到这伙人其实也接杀人生意，本来也不太想跟。 拿了被克扣掉的一大半佣金走的。 他们都觉得他一个小孩儿而已，克扣掉他的钱他也不敢说什么。 路臻确实没有回头找人麻烦。 主要是因为他当时对钱没有概念，被坑了也不知道而已。 后来走的地方多了，路臻就不是很爱和人打交道。 他喜欢一个人。 而如今他遇上的这伙人，路臻觉得自己还算喜欢。 虽然他是被强制带进来的，而且并没有佣金可以拿。 但路臻还是决定提醒他们。 范泽很奇怪。 此时有雨点透过密麻的树叶从落到了脸上。 本来就预测要下雨的天气，此刻真的落下来了。 密密匝匝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因为路臻的开口，加上萧野的沉默，让所有人都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变得压抑起来，安静得只能听见细碎的风雨声。 “回来。”萧野突然出声。 他的眼睛是看着路臻的，但话却是对着刚刚准备去扶人的那个士兵说的。 路臻被萧野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紧张。 他拿着自己的小水壶又喝了一小口，突然感觉耳边一阵风掠过。 路臻突然被呛住，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顺便朝着刚刚破空的声音方向看过去，就见昨晚被萧野拿在手上把玩的那把匕首，此刻正正插在了那个叫范泽的男人眉中心。 范泽眼睛睁大，显得不敢置信。 而他脖子以下粗壮的青黑色经络刚刚蔓延至下颚。 是被异种感染的痕迹。 路臻咳得脸和脖子全红了都停不下来。 在寂静的整片林子里显得非常突兀。 刚刚收回动作的萧野看都没看已经倒在地上的范泽，而是皱着眉扫了路臻一眼。 “麻烦。”他蹙眉嫌弃了句。 然后抓着路臻的背包将他扯过来，压着他的背弯向自己，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路臻的脸被捂在他腹部的位置，整个人被冷杉的气息包围。 萧野腰上的皮带扣贴着他的脸有点冷。 但是咳嗽却神奇般停了下来。 第7章 已经气绝的范泽的尸体边上蹲了好几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身体。有人捡起树枝挑开他破烂的衣领，不出所料，胸口一大片已经发黑腐烂。 有白色的蠕虫咬破皮肤钻出来。 廖森站起来对走过来的萧野说：“范泽的话应该是真的。”他随手把手里用透明袋子装好的证件递给他：“正规探险队的证明，跟他说的基本对得上。” 萧野拎着袋子看了两眼，扔给后面过来的艾维，“现在起全队启动一级戒备，都小心一点。” “嗯。”艾维也收起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起来。 异种感染是人类至今无法克服的难题。 一旦被感染，下场不是异变就是死亡，异变会彻底蚕食人的大脑，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而且是行走的感染源，危险等级为最高级。 很多年前联盟爆发过一次异种感染事件，后来一直被称为“57之变”。 那是整个星际的灾难。 血流成河，人类自相残杀。 联盟中心建造的隔离城墙下边，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人类为此损伤惨重，至此过后联盟才出台了新的政策，将所有污染区域进行彻底清除。 这片原始丛林在星域检测中心一直是未曾感染区域。 异种生物危险等级虽高，但并不存在感染源。 原本以为此次顺带的清扫任务，不过是出现了什么大型变异生物。但现如今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 “这事儿麻烦了。”艾维说：“一个搞不好，就是57之变重演啊。” “你可闭嘴吧。”廖森说：“查清楚再说。” 远处的路臻一直没有靠近，那个范泽总让他回忆起八年前的地下研究所，虽然他看起来感染时间不长，但路臻很清楚。如果萧野没有给他一刀，三个小时过后，他就会变成失智的怪物。 他找了个被砍伐过的木桩，把包垫在下面，在那里撑着下巴坐下。 听见萧野一连串的命令接连下达。 “联系联盟生物中心，将最新收集的数据传回，务必在一个小时内拿到检测报告。” “贝拉带一个小分队的人，呈扩散式往四周搜索，查清周围还有没有探险队其他存活队员。记住，自身安全第一，发现异常，就地枪决。” “留十个人驻守。” “监测蛹虫洞穴位置，十分钟准备，随时出发。” …… 路臻见萧野套上最后的护目镜时，才从木桩上站起来。 他见过不少身强体壮的佣兵，劲腰长腿都是标配，但站在一水儿的兵团中间，路臻还是觉得萧野看起来最显眼。 他总能捕捉到他在哪儿。 萧野对视线很敏锐，被人看了这么半天，见他过来停下手上的动作，垂头看着他说：“留在这里，别乱跑。” “我想要去。”路臻说。 萧野卡枪的动作骤然一顿，站在萧野旁边的周誉也听见了，当场笑了起来。 他说：“小孩儿，你知道我们去干什么吗你就敢跟？” “知道。”路臻说。 周誉：“胆子不错，但是小孩儿就该待在小孩子应该待的地方，好好待在这里，等叔叔给你带烤虫子回来吃。” 路臻不听他的，干脆往旁边走了一步，扯住了萧野的裤腿。 萧野对上那双无辜的狗狗眼，凝滞了两秒钟。 “别卖萌。”他面无表情地说。 路臻眨眨眼睛想了想，摇头：“我没有。” 他就是想要跟着而已，具备感染能力的生物路臻从基地出来后还没有见到过，他不能自己跟上去，因为萧野肯定会让人看着他。 萧野抬脚试图想让路臻松手。 路臻被带得趔趄了下，依然紧拽着他。 “放手。”萧野说 “不放。”路臻摇头。 “我数一二三，不放我就揍你了。”萧野的表情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吓唬他，他开始数：“一、二……” “三。”路臻替他把最后一个数数完，从扯着萧野的裤腿的动作干脆改成了抱大腿，路臻从来没有这样干过。 路臻不懂人情世故，小孩子那点特权他这辈子估计也就用过这一回。 而且就用在了萧野身上。 周誉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带上星舰，那个沉默寡言，自己就能一个人待一整天的路臻。 “萧爷。”周誉看着萧野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这孩子莫不是缺乏父爱，真把你当他老子了吧？” 萧野听得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两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多了这么大个儿子。 他拎着路臻的后衣领将人提开，在他面前蹲下来，郑重其事：“小鬼，听好了。我不管当时在沃恒狼犬的变异是不是和你有关，也不管刚刚你是怎么觉察出范泽有问题。等回了首都星，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磨。” 路臻被他能穿透人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冷。 但是他并没有松手。 萧野看着他的动作，又突然说：“还有，变异蛹虫会蜕化成有毒的飞蛾，是能飞，但不是你要找的鸟，明白没？” 路臻当然知道，灰雀才不会长那么丑。 路臻在萧野直视的目光里，最终还是缓缓松了手。 萧野指着路臻，对身后的一个兵说：“看着他。” 路臻瘪嘴，他就知道。 萧野一行人装备完全后出发，探测仪终于在两个小时过后确定了具体位置。蛹虫洞穴位于一里地外的一处山头，红外线传回的视频里崖底都是荧蓝色的光。 昏暗洞穴口蠕动的浆体中心，成人手臂粗壮的蛹密密麻麻挂在洞穴顶上。 周围蛾虫扑飞。 看得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周誉看着电子屏上的画面，抖了抖胳膊咒骂：“操，这他妈就是个毒虫窝啊，还好这是在深山老林里，这要是进了周围的边缘城镇，那威力相当于核武器了。” 萧野站在一处山顶。 拿着军用望远镜朝着远处崖底的位置望过去。 “准备吧。”萧野说：“用电网。” 这种地势对周誉他们这些常年在外野练的兵来说，算是熟门熟路了，打了手势就有人甩出钢索，动作迅疾地往山头的另一边滑过去。 萧野扔开望远镜，一手拽过地上的军用背包跟上。 有力的臂膀和大长腿在此刻发挥作用，像猎豹一般，几个轻盈的跳跃，人已经悄无声息落在了山的另一边。 周誉在后面喊：“靠，等等我啊。” 这种穴居生物必须近距离埋藏爆点才是最好的方式，几个小分队的队长跟在萧野的身后，落地在崖底的一处背山坡。 萧野环顾四周，一脚踩在斜上方一处石壁上，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地一处制高点。 将四周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 靠近洞穴口布置□□的人正是周誉，这种变异蛾虫都有巴掌大小，并不适合远距离飞行，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将感染源大规模带进城市中心的缘故。 几只蛾虫扑扇着翅膀在洞口处旋绕，这是夜间活动的生物，在没被惊动的情况下，并未出现大规模扑飞的情况。 萧野利用连接频道冷静地提醒周誉小心一点。 周誉的消音能量枪顶天就朝着一只扑来的蛾虫扫过去，噗嗤入肉的声响，毒蛾翅膀一翻往下掉落。 周誉蹲着跳开一步，嫌恶：“操，这玩意儿真恶心，肚子上还有毛。” 萧野听着频道里周誉的抱怨，一边给布置电网的那边打了个开始的手势。 突然之间，有窸窣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在地底，沉闷的，类似于咀嚼一样的声音。 萧野按着耳朵上的通讯装置，沉静道：“周誉，你先带人撤出来，情况有些不对，我过去查看一下。” 周誉：“什么情况啊？” 他话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跑——”通讯终端是萧野猝然响起的声音。 正所谓军令如山，长时间的训练给了他们这群人最优秀的体能以及忠诚，听到萧野的声音，几个人已经腾跃着蹿了出去。 但身后的阴影还是越来越大，直到盖过所有人的头顶。 有人回头望了一眼，直接被吓得腿软。 铺天盖地的毒蛾如蝗虫过境，天幕彻底被遮盖，人在底下如同蝼蚁。 周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天得交代在这儿。 眼看蛾虫迅速席卷了一个落在最后面的兵，眨眼的功夫就剩下一堆白骨，周誉赤红这双眼，悲怆怒吼：“奶奶的，跟你们拼了！” 周誉脚步一滞就想回头，然后猝不及防被斜上方冲来力道带着一个翻滚。 萧野反手将驱散弹射向空中，睨了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周誉一眼说：“违抗军令扣半年工资，再有下次就直接开除军籍明白吗？” 周誉抹了一把脸，面色有些难看。 大大小小的战斗任务他们参加得还少？今天莫不是要栽在这山沟沟里？ 情况已经非常迫切和危机，之前的电网终于发挥效用。 毒蛾一旦触及，扑簌簌往下掉落。 空气中都是蛾虫被烧焦的气息。 底下的人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但是紧接着还没来得及高兴，地底就接连传来土地开裂的轰隆巨响。 山谷裂开两米宽的巨大缝隙，犹如天堑一样横在山脉中心。 那是一只节肢巨型虫，复眼如灯笼一样长在头顶，巨大的口器里都是密布犹如钢刺一样的尖利牙齿，外壳坚硬发黑。 这个庞然大物的出现直接将蛹虫洞穴翻了个底儿掉。 洞内的白骨翻飞遍布了整个区域，人骨起码不下百来具，也有动物。到处都是残肢和粘稠发臭的腐尸味道。 这只变异虫的零食窝，对蛹虫来说就是个后天温床，不在这种地方安家那才叫见鬼。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周誉等人，全都看得脸色发绿。 “现在怎么办？！”周誉大声问几米开外的萧野。 萧野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笑得有些邪性又有些发沉。 “记得我们结业考试那年吗？” 周誉脸色微变，天伊最盛名的星际学院流传至今的一段神话，就是萧野那一届的结业测试。他们当时晋级考试的那座山头，遇上了百年难遇的A级变异生物。 本来算是一场重大事故，一旦处理不当，星际学院口碑被毁不说，学院费尽心力培养的联盟最优秀的一代学生极可能就此夭折。 当时就是萧野，领着那一届学生，拿着并不算精良的装备，就地制作□□炸毁了半个山头，毁坏机甲武器等资金叠加不下整个星际学院三年开销。 但是他们胜了，如同传奇一样。 学校因此默默承担了这次重大损失，并为萧野后来接手他父亲的担子埋下重要的一步。 “无间”这次躲在这破丛林里畏首畏尾，那是因为异种感染不可控。 但要说到大型变异生物，那还不是切白菜一样。 萧野一个翻越避开巨虫尖利的触脚，半蹲在地上，端枪上膛，嘭一声，子弹炸开在巨虫的腹部，立刻炸开一个血洞。 那些还没被洞穴掩埋住的飞蛾闻到血腥气，疯狂飞扑向巨虫。 那玩意儿吃痛，尾巴四处横扫，巨石块被扫到石壁上炸开，烟尘四起。 萧野换位置正欲再补一枪，眼睛扫到左侧位置的一道人影。 脸色骤变。 怒吼：“路小臻！你他妈在干什么？滚回来！” 第8章 路臻被萧野的一声大吼震得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他面前是一只精美的蛾虫，翅膀上有繁复艳丽的纹路，和其他那些灰扑扑的蛾子有着天差地别。 那是蛾皇，个头也比其他的大上许多。 路臻耳朵被萧野吼得发麻，皱了皱秀气的眉，不高兴地看了萧野一眼。 萧野简直要被他那种神情给气死。 不知死活的小鬼。 萧野反手一枪，射中了蛾虫的翅膀，萧野蹿过来拎着路臻的后颈就往后倒退开三米远。但没想到蛾皇突然进化，四肢伸长像镰刀一样带着锯齿，直冲两人而来。 “艹。”萧野低咒了声，将路臻往身后甩开：“躲远点！” 他手里的能量枪近距离轰在蛾皇的身体上，它抖了抖，硬生生接下这重击，并没有停下冲过来的速度。 隔得近的人脸色全变了。 如果这只是伤人的变异生物没什么问题，但这是带着感染源的变异物种。 而眼前这只，感染能力可想而知。 “野哥！” “老大！” 几声大喊声，隔得算近的周誉眼底爆出血色，来不及了！ 千钧时刻，刚刚被萧野甩了个屁股蹲的小身影，哧溜蹿了上去。 路臻动作迅速，手脚利落。 冲到萧野的身后，手抓着萧野腰间的皮带腿瞪在他腿弯，两秒钟不到人已经骑在了萧野的脖子上，抓着他的头发。 萧野这么多年行军生涯，比这危险的境况遇到过不下百回。 在一众手底下人目眦欲裂的视线里还保持着最初的冷静和判断着最佳的解决方式，但身后冲来的人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萧野咬牙怒张，杀人的心都有。 身体却在第一时间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抓住路臻就地一滚，这个高度原本足够躲过蛾虫的一记镰刀。 但下一秒，萧野翻身看着后面还举着胳膊，血已经流了满手的人怒吼：“路臻，我艹你大爷！” 路臻痛得要死，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方式。 结果还要被萧野吼。 他瞪他，但还是问：“大爷是什么？” 萧野：“……” 这辈子的怒火估计都得在今天发完了。 上辈子欠你的！ 从地底翻出的巨型节肢虫还在凹地中四处攻击翻滚，惊得丛林生出无数活物四处逃窜，很多人自顾不暇。 而路臻从地上爬起来，直视着旋身回头，再次攻击而来的蛾虫。 他跟来只是想确定一下感染源，原本没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冒险的。 两分钟后，远处正和节肢虫缠斗的那些人突然发现天黑下来了，其实不是天黑，而是一只身体暴涨，翅膀张开大到遮天蔽日的异化飞蛾。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蛾子了，头上的触角有两个巨大的毒疮，翅膀连接背部的位置长出两米长的尖刺，通体乌黑发亮像是裹了一层铠甲。 它飞在空中张开鲜红色的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尖利，刺耳又悚然。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这一幕脑子里都有些木然了。 节肢巨虫还活蹦乱跳的，这他妈又出现一个更恶心的玩意儿，还会飞。 这片林子估计就是他们今天的葬身之所了。 但是很快，事情急转而下。 异化蛾虫煽动着翅膀直冲变异节肢虫而去，两个庞然大物瞬间扭打在一起。山谷震动，飞沙走石。 而响誉联盟的“无间”，这些在各种战斗场面都临危不乱的人，全部傻眼。 森林的潮湿气伴随着这方空间里令人作呕的腐烂味儿，实在是让人不堪忍受。 但此时除了萧野也并没有人注意到，一缕极淡的春剑香气在四周散开。 丝丝缕缕，往周围蔓延。 萧野看着站在前面，手还在往下滴血，但是眼睛始终看着山谷下的路臻。 眼色晦暗不明。 路臻身高仅到他腰间往上一点，看不出来已经十三岁了，像七八岁半大的小孩儿。萧野脑子里突然出现在沃恒时见到他的第一个场景。 小孩儿蜷缩在石头底下，卷曲的头发散乱，直视狼犬，眼神平静而带着阴郁。 就像现在。 路臻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一旦使用血液催化生物，自己的情绪就会不大好。 不愿意说话、阴郁、低沉。 他自己只是觉得每次异化之后，他都必须要用信息素才能控制被异化的物种，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上次的狼犬还算好，他最后只是疲惫得在萧野身边睡过去了而已，但这次为确保让异化蛾虫攻击节肢物种，路臻觉得有些吃力。 这一幕落在萧野的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臻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他抓着胳膊整个人隐隐发抖。眼神阴沉，像只被困住的幼兽。 路臻险些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被一股并不陌生的气息包围了。 是冷杉，独属于萧野身上的气息。 那股气息开始试探着接近，然后包围他，带着强制的安抚，以及支撑。 天空乌云蔽日，伴随着轰隆一声炸雷响起。 纠缠了半天的两个庞然大物，缠绕着一声闷响，一起滚落进山脉中间裂开的巨大缝隙中。丛林死寂，乌鸦拍翅而飞的山谷，剩下一片狼烟荒芜。 有豆大的雨点啪嗒一声砸在脸上。 路臻陡然泄了力气，眼看就要倒头栽在地上。 身后一只手拦腰而来，直接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个姿势勒得路臻不太舒服，他挣扎了下没挣脱，被萧野翻身调了个头。他身上的冷杉气还有股淡淡的味道，路臻趴在他肩头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萧野拎着他白得跟藕似的胳膊。 旧伤刚好又添新伤。 重点在于，他是被毒蛾割伤的，但是伤口并没有任何感染发黑的痕迹，血鲜红刺眼。 “很好。”萧野点头，“你需要向我解释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路臻含含糊糊地应他：“哦。” 萧野见他随时都要昏睡过去的样子皱眉，拍了拍他的脸：“别睡。” 路臻嫌他吵，越发把整颗脑袋往他的颈边埋过去。 萧野无言，被虫子咬两口就满脸不高兴，伤成这样倒是安静了。他懒得现在跟他计较，简单给他止血后，任由他挂着自己昏睡过去。 周誉等人过来了。 萧野说：“留一队的清扫现场，清点伤亡情况，其余人全部撤退。” 周誉点头，看了看他身上的人。 “要不给我抱？”他问。 萧野蹙眉：“不用，走吧。” 贝拉一整队人是最后撤出来的，比萧野他们还晚。 停在丛林边界的星舰内部中心，一场会议正在进行，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艾维最先打开墙体投影，输入信息。 屏幕出现的是一种放大数百倍的链状体病毒基因。 而站起来解说的是廖森，他看了看一会议室的人，然后才说：“联盟生物中心做了基因比对，我们预想过的最坏一种情况出现了。” 很多年前那场让人闻之色变的异种感染事件，一直未曾查到最初的感染源。 现在又一次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不让人恐慌。 贝拉说：“我们搜寻了方圆两公里的范围，的确找到了范泽所说的探险队的其他成员，不过都死了，而且是死于感染。” 贝拉放在桌子上的几张照片，全是尸体照片。 有时间较长的，腐烂程度难以入目。 “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继续往腹地去吗？说不定有更多的感染生物出现。” 此时的萧野还穿着那身作战服。 “不继续了，回联盟。”他侧坐在桌子旁边，“范泽是个例，但难保不会有和他一样的人已经进入城市中心。”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向桌尾的记录员：“联系上面申请驻扎令，派遣军队过来这边给我严防死守，一个可疑人员都不要放过。” 记录员连忙点头。 萧野：“散吧，准备回程。”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上。 “各位。”见所有人看过来，环视一周然后才突然笑了下说：“放轻松。” 萧野还是所有人熟悉的那个样子。 他的情绪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所有人紧绷的程度。 “对哦，慌个屁。”周誉大声说：“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看爸爸这次不直接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萧野拍了拍周誉的肩膀，扬唇：“半年工资，记得上绞。” 周誉脸色一僵，苦笑：“不是吧萧爷，要不要这么狠啊？” 艾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心想你这算啥，对比三万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萧野已经越过他往门外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转向廖森问：“沃伦呢？” “你找他？”廖森惊讶地打量他：“你受伤了？” “没有。”萧野没有多说，只是道：“等会儿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事问他。” 沃伦是“无间”唯一一位随行医生，出身医学世家，而且是个天才。 联盟里第一架医疗舱就是他们家发明的，但他同时也是个怪咖。 三十多岁，永远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整个人像是没有活气的人体骨架。话少，被他注视的人，时常感觉自己就像是福尔马林里泡着的一具尸体。 这导致无间上下，一般除了要命的情况都不太愿意去找他。 十分钟后，萧野在星舰内部的单独休息室舱门被敲响。 电子门扫描面部后自动打开。 萧野回头看了他一眼。 沃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找我？” “嗯。”萧野没回头，依然保持着站在床边的动作，看着被子中间露出的那几揪黑色的头发说：“路臻，你知道吧？” “知道。”沃伦说：“你儿子。” 萧野睨了沃伦一眼，一度不理解这么成天丧着个脸也不跟人打交道的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没时间跟你贫。”萧野皱着眉说：“如果我的认知没有错误的话，别人的信息素都是用来催情吧，你见过催化异种的？” “没有。”沃伦如实摇头。 他走到床边，揭开被子看了看持续昏睡着的路臻。 然后起身回头看着萧野：“谁跟你说他的信息素不能催情？” “嗯？” 沃伦面无表情地指责他，“人就是个孩子，初代Omega虽然已经确认性别，但也是个孩子，他还没到成熟期，别这么禽兽。” 萧野冷笑：“你要是不会抓重点，我不介意省下每年养着你的那笔钱，毕竟也不少。” 第9章 沃伦这人外界看着冷得掉冰渣，其实也是个经常冷不丁不做人的货。 被萧野威胁了耸耸肩，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不过说到正事儿上也严肃了两分，看着熟睡的路臻说：“我先给他做个血液检测。” “嗯。”萧野点点头：“尽快出结果。” 沃伦应了，转身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滞。 回头皱眉问：“对了，他之前说他耗费了大量信息素对吧？” “怎么？” “没什么，几年前我做过一次关于初代Omega的研究报告，据研究表明，初代Omega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是普通Omega的十倍。所以别把他当成贝拉他们那种普通Omega，而且他还未成年，情况又特殊，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 萧野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是一般的成年初代Omega他们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情期，耗损信息素是很痛苦的事情，后遗症各不一样，最常见的就是信息素依赖，需要信任的Alpha在身边安抚。如果未成年，就需要家长。” 沃伦提醒他：“这几天小心一些，曾经还有过初代Omega误入一场Alpha信息素战斗现场，最终心竭而死的例子。初代Omega最适合养在温室里，经不起摧残。” 萧野脑子里突然出现之前在丛林里，小孩儿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的样子。 萧野看着毫无知觉的路臻，转头直视着沃伦：“两天，给我结果。” 沃伦点头，然后出去了。 路臻醒来的时候思维还有些迟钝，身体软绵绵的像躺在一团云里。 “醒了就起来。”这声音响起的时候，路臻才偏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 萧野抱着胸靠在边上，半边脸隐在昏黄不明的光线里，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这人只要不说话，脸上的每一跟眉毛，眼眸凝视的弧度，都让人觉得他不好惹。 偏偏路臻没自觉。 他调了个头，拿屁股朝着萧野，继续睡。 萧野看着床上那躬着背的小身影，头疼一样捏了捏眉心。 站直身体走上前，掀开被子，将人拽起来。 小孩儿细瘦的胳膊像是稍稍用点力就要被折断，萧野动作停滞了一瞬间，减缓了大部分力道。 路臻被拽得整个人提起来，萧野一松手，他就跪在床上撅着屁股，继续把脸埋在被子里。 周围的气息很好闻，都是萧野身上的味道。 路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奇怪，晕晕软软，提不起力气。 萧野垂眸看着他，似乎终于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在床沿坐下，将人翻起来，看着路臻皱眉：“不舒服？” 路臻噘嘴摇头。 伸手挂到了萧野身上，也不说话。 萧野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缠过，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屁孩儿。 不过他的情况完全在沃伦的猜测范围内，一脸情绪低落不想说话的样子，和上次催化狼犬一样。 要是根据沃伦所说未成年需要家长，而他现在这幅模样就算属于特殊时段的生理反应，就算这样萧野也有些头大。 他根本不会哄孩子。 但他也没强制非把他推开。 “小鬼。”萧野喊他。 路臻终于出声，“我有名字。” “行，路小臻。” “是路臻。” 路臻趴在他肩头非要和他讨论清楚称呼这个问题，萧野没管他。 他说：“这几天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去找周誉和廖森，他们都是Alpha。”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接着道：“你要还是觉得……不行，可以去找贝拉，她应该很乐意扮演母亲这个角色。” 路臻紧了紧胳膊，拒绝，“不要。” 然后嗅到空气里的味道说：“只喜欢你。” 这话是有歧义的，应该说只喜欢你的信息素。 萧野没纠正他，而是说：“喜欢我的人全联盟海了去了，下去，自己去找别人。” 又要被赶一次，路臻皱了皱眉。 下一秒伸出尖小的虎牙，直接在萧野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并不重，更像是一种发泄不满的小动作。 萧野拇指和食指分开捏在路臻脸的两侧将他推离，对上他黑亮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才危险道：“看在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佳的份儿，忍你这一回。再有下次，就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敲碎了拔下来听见没有？” 路臻偏头，要躲开他的手。 正挣扎的时候，外面门开了。 艾维扫到屋里的情景，吓了一跳，“卧槽，家暴吗？” 萧野冷冷扫了他一眼，松开捏着路臻脸的手，不满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家崽儿。”艾维没什么正形，吊儿郎当地插着兜进来，低头看了看路臻还泛着红痕的脸说：“贝拉果然了解你，非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虐待儿童。” 萧野都不知道这小鬼怎么就这么招无间这群兵痞子的喜欢。 长了一副乖小孩儿的样子，明明脾气臭得要死。 萧野皱着眉站起来，“一天这么闲，正事儿做完了？” “你要是指报告的话，那没有。” 艾维弯腰朝路臻伸手：“小可爱，这老混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跟哥哥走。” “要点脸不好吗？”萧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比我还大俩月。” “也对。”艾维像是才反应过来：“这样我岂不是比你还矮了一辈。” 萧野根本不想搭理他。 路臻也知道艾维在逗他，疲惫了般眨眨眼睛，还是转头挂到了萧野的腰上。 艾维也不研究辈分高低问题了，啧了声。 看了萧野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孤独终老的命呢，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白捡这么一眼神不好的宝贝。” 萧野看了眼埋在身前的路臻，看得出他这会儿强打精神，不动声色蹙了蹙眉。 问艾维：“到底什么事儿？” “哦，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艾维把电子屏递到萧野面前：“我觉得还是拿来你看看比较好。” 萧野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眉间越皱越紧。 上面全是一些新闻报道。 尤其是五分钟前刚上传的那则消息，女记者身后是打了马赛克的丛林边缘照片，一边快速说：“两小时前本台接到一则快讯，位于联盟西南边界的原始丛林发现了多起人员死亡案例，具体原因还在调查当中……” 萧野把电子屏递给艾维，问他：“消息谁放出去的？” “不知道。”艾维摇头，“现在外面已经有不少传闻了，我担心……” “压下去。”萧野说。 他的神情有些严厉肃穆，“这时候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顺便查一下消息源头，看看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 艾维点头：“明白。” 五秒过去，萧野皱着眉看向艾维：“还有事？” 艾维指了指撑着萧野的腰再次睡过去的路臻，“他没事吧？我怎么觉得有点反常。” “没事儿。”萧野扯了扯路臻脑后卷翘起来的几撮头发，淡淡：“过几天就好了。” 这几个过几天就好了的结果，就是“无间”上下都知道了他们老大捡了个“儿子”。 儿子日常黏他。 两天时间无时无刻不在睡觉，萧野在办公，他一定在旁边的沙发上，萧野要是出房门，屁股后面一个跟了个小尾巴。 小尾巴像只可怜的狮子狗，一脸困倦又气色不好的样子，还坚持跟着萧野。 萧野一如既往地按着自己的行程做事，但是也没非不让路臻跟着。 老混蛋转性了，有时候看他实在跟得吃力，也会回身将人拎起来抱会儿。 路臻偶尔那点不好的小脾气也基本都在萧野面前，但每回这种时候，一点点安抚，都能让他安静下来，无比乖顺的趴在萧野怀里。 一点都不像那个瞬息之间能将异种催化成庞然怪物一样的存在。 星舰平稳地朝着联盟首都星天伊的方向而去。 路臻的存在显得突兀又和谐。 而萧野也像是忘了他一开始把路臻带上星舰的目的，极尽给了路臻让步和妥协，一度让艾维等人怀疑他真的有父爱这玩意儿。 直到两天后，沃伦的检测报告出来。 星舰第二层走廊的尽头，路臻难得精神好一些，被贝拉强行带走了。 萧野一只胳膊撑在窗台上，抖了抖指尖的烟灰。 沃伦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吸烟了？不会身上的棒棒糖全拿去哄孩子，你就沦落到复吸的地步吧？” “就这两天，没瘾。”萧野问他：“结果如何？” 沃伦是长时间泡在实验室的人，一般少和人打交道，所以对路臻当初被带上星舰的具体过程知道得寥寥。 他问萧野：“你说实话，真没人知道路臻的来历？” “没有。”烟雾弥漫上萧野的脸，他眯了眯眼睛：“他自己不肯说，挺聪明的小孩儿，对了，他还在找一样东西。” 沃伦惊讶：“什么东西？” “不清楚，他自己都一知半解，不过我猜测应该和他的来历有关。” “这事儿有些麻烦了。”沃伦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萧野，然后说：“检测结果表明他血液异常，能改变生物基因，信息素用于催化和控制。我是没看见你们在丛林里发生的事，但你自己应该有判断。” 萧野点点头认同，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结论呢？”萧野问。 沃伦：“建议交给联盟调查中心。” “调查中心？”萧野挑眉：“那帮光吃饭不干活儿的家伙，交给他们能调查出什么？到时候随随便便安个什么由头脱手，就是他们一贯处理问题的方式。” “那也比留在这里强。” 沃伦说：“你我都清楚，他相当于定时炸弹，危险级别无法预知。” 萧野望着外面，指尖的烟燃到最后，掉落一大截烟灰。 “现在不是旧社会，那小鬼更不是什么出土文物，动不动就上交国家。” 萧野将烟按熄在台子上。 扯了扯嘴角：“不交。” 第10章 路臻被贝拉带着在星舰里负一层的食堂吃饭，现在是饭点，里面的人很多。 男人扎堆，都坐在一起互相调侃。 有人见贝拉带着路臻，吹了声口哨大笑说：“贝拉，几日不见你居然和外面的野男人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不合适吧？” “埃里克你闭嘴。”贝拉给了男人一个鄙视的眼神，“这次回天伊我就告诉你老婆，让她把你下面那玩意儿给切了。” “哦吼！”四处哄堂大笑。 埃里克是个嘴炮，全“无间”的人都知道。 路臻没管他们在说什么，环顾四周。 空气中有其他Alpha身上各种混杂的信息素味道漂浮着。 不浓郁，但还是让特殊时期的路臻蹙了蹙眉。 头上的水晶灯散发着暖白色的光，下面规则摆放的餐具程亮洁净，食物色彩鲜艳，看起来让人很有食物。 这是让在林子里啃了两天干粮的路臻，即使离开了没有萧野的区域，也能忍受待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贝拉走到窗口处，转头朝路臻挥手：“崽，过来。” 完全没有了刚刚对着那群男人的嚣张样子。 路臻走过去。 贝拉给了他一碟甜点说：“先吃这个垫垫肚子，这次带出来的师傅手艺特别好，做的意面特别好吃，等会儿我让他专门给你做。” 路臻拿着一块糕点塞在嘴里，松软又不甜腻。 路臻弯了弯眼睛，“谢谢。” 这是路臻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笑，笑得右边的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连贝拉都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了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笑着说：“有吃的就这么高兴？萧野这几天是不是虐待你了？” 路臻摇头，老实说：“没有。” 萧野的一日三餐都是单独用的，有人专门送来房间，导致路臻这几天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吃，萧野不会管他，但也不会饿着他。 “别替他解释。”贝拉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混蛋。” 路臻认真说：“因为你喜欢他？” 贝拉直接僵住了动作，惊讶问他：“谁跟你说这些的？” 路臻想了想，“艾维，他说你爱而不得，所以很暴躁。” 贝拉咬牙：“艾维那个猪。” 她咒完，又一脸温柔的笑看着路臻。 “崽啊，我跟你说男人可是没有几个好东西的。”贝拉替他拿着盘子，走到了最边上的四人桌上坐下说：“你还小，不要听他们乱说。” 路臻思考了下，“哦。” 贝拉满意地点点头，又给了他一份甜品。 萧野和廖森他们下来的时候，整个食堂里都安静了一瞬，然后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打招呼。 萧野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径直朝着路臻他们所在的位置过来。 路臻没有抬头，意面刚刚端上来，他正专心战斗。 萧野看他用叉子叉了一根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往嘴里咬，牙齿又白又小颗，活脱脱一仓鼠。 他收回视线将取下来的手套放在桌子上，拖开路臻旁边的凳子坐下。 后面来的艾维习惯性往贝拉旁边一坐，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就被贝拉一脚踹开。 艾维被踹得一脸懵逼，问：“你干嘛？” “看你嫌烦不行啊？”贝拉白他一眼。 “神经病吧？”艾维说：“莫名其妙。” 说完就非要和廖森换位置。 人都坐定了，贝拉终于问：“你们今天怎么都下来了？” 艾维抬下巴指了指萧野：“老大说下来，所以我们就下来了。” “哦。”贝拉一脸不想和他搭腔的样子。 艾维又被气得不行，廖森则笑着摇头，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此时的路臻终于把嘴里的一根面全部吃完，抽出空往旁边看了一眼。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所以又挑了一根塞进嘴里。 萧野把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伸手招人要了份简单的餐食。 因为已经是在回程的路上，大家心态都很放松，也没那么多规矩，说话的声音渐渐恢复起来。 艾维看着新上来的一碟子东西，挑了块最大的牛肉放在了路臻的盘子里。 路臻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那块肉。 牙齿稍稍用点力，咬断了嘴里的那根面。 路臻无声和肉对峙了五秒，然后转头看着萧野。 萧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然后发现了他的意图，“不吃？” “嗯。”路臻点头。 艾维立马道：“营养均衡才能长高哦，挑食不是好孩子。” 路臻没说话。 他不吃肉由来已久，只是之前一直没人注意到而已。 原因是路臻刚出研究基地那一年被困在一片林子里找不到出去的路，后来迫不得已吃过生肉，后来一见肉食就吐。 现在好多了，只是不吃。 但在路臻的认知里，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萧野同样无声地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什么也没问，把自己的盘子放到了路臻的旁边。 路臻心安理得地把那块牛肉叉起来放进了对方的盘子里。 对面贝拉几个人对视两眼，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某人变化这么大，估计自己也没自觉。 傻子才会提醒然后上赶着求虐。 又不是神经病。 一顿饭路臻最先开始吃，最后一个吃完。 等他把最后一根面塞进嘴里的时候，萧野站起来看着他说：“走吧。”彼时他面前盘子里的东西基本没动，也就吃掉了路臻刚刚放在他里面的那块牛肉和一点点蔬菜。 路臻磕了勺子，默默跟上。 路臻跟在萧野的身后走了一截路，越走越发现不是之前所熟悉的地方。 萧野带着他上了顶层，这一楼上是没有人的，光洁的走廊里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回荡，他们穿过两个弯道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萧野在前面停下，回头。 路臻抬头望着他。 萧野收回视线，伸手将自己的指纹输入，门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他说：“进来。” 路臻就跟着踏进了这扇门。 这个地方的感觉对路臻来说并不陌生，七八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从头裹到脚，在里面来来去去的忙碌着。尖端科技设备和实验台，上面都是奇奇怪怪的试剂和培育皿。 里面用液体浸泡这各种生物的器官和肾脏。 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走到了萧野面前，摘下口罩，正是沃伦。 沃伦看着萧野身边正四处打量的路臻，有点意外地跟萧野说：“进了这地方居然也不觉得害怕？” “别人怕他还差不多。”萧野接了一句。 沃伦耸耸肩，问萧野：“决定了？” “嗯。” 这段哑谜路臻并不清楚什么意思，直到萧野突然开口。 “星舰明天下午两点五十八就会停落在天伊军方总部大楼前。”萧野永远习惯坐在桌沿上，就算在这种实验室也不例外，他看着路臻，第一次郑重喊了他的名字。 “路臻。” 路臻看向萧野，表示自己在听。 他新换了衣服，之前贝拉给他的那身弄脏了，他现在身上套的，是萧野的。 比之前的更大，但是因为气息不同，萧野之前试图让人给他找身更合适一点的，路臻自己不愿意换。 当下这种情况，看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萧野注意到因为衬衣上两颗扣子有些松，路臻的肩头完全撑不起来，已经垮了好半边。萧野蹙着眉，但是并没有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进入“无间”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层层考验和选拔的，没有例外，现在，我给你这个例外。”萧野直视着路臻的眼睛，“当然你也有选择的权利，一，我给你一个存在“无间”的身份，以后所有的一切按照我说的做，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要给我往西。二，明天下午星舰落地的那刻起，会有人来带你走，至于去哪儿，审判庭？监狱？反正我不知道。” 路臻又不傻，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讲理。”路臻看着他生气地说。 他哪有选择的权利？ “还算聪明。”萧野点点头，看着路臻：“你自己什么状况自己清楚，我现在不关心你的来历，以后也不问，但是，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要随便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能力，不然……” 萧野弯腰凑近了点，嘴角带了点恶劣的笑意：“你要是哪一天被人送上实验解剖台挨了两刀，我可不会来捞你。” 旁边的沃伦看到了路臻瞪圆的眼睛，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纹。 他拍了拍路臻的肩膀：“别听他那些混账话。”然后指着萧野说：“这位可是冒着将整个联盟中心放入危局的可能，专门在“无间”为你设立了个“育婴室”哦。” 说到育婴室这三个字的时候，沃伦是看着萧野的。 萧野不置可否。 沃伦这边会专门针对路臻的情况作出一系列的举措，各种预防措施以及研究。 可以说是保护，但也可以说是变相的监测。 或者如萧野所说，他真有心让他将来为“无间”所用。 毕竟路臻不是普通的Omega。 而萧野，更不是什么会无端善心大发的家伙。 第二天下午，军舰准时到达军方中心基地的上空。 准备降落的前十分钟。 沃伦给了萧野一张身份证明的电子卡，可以随身携带，随时查验的那种。 萧野转手给了路臻。 路臻还在生气，看着卡想接又不愿意接。 有了这个他才可以去找灰雀的，不然他哪儿都去不了。 路臻迟疑了两秒，妥协了，接过。 姓名：路臻 性别：初代Omega 年龄：13 身份ID：XIAO62953710 萧野看到那串ID号的时候，皱着眉回头看沃伦。 一般的身份ID都是单字母加数字，XIAO这个前缀是家族证明，全联盟除了“无间”上一代掌权者萧霆显的家族是特殊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沃伦摊手，“他这点年纪可不适合丢在部队里，没有出现实质性问题前，要劳烦你了，自己带回去养吧。” 第11章 天伊作为首都星，繁华程度是整个联盟之最。这里有娱乐至死的欢腾，也是军事经济政治的核心。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军方基地中心位于天伊的正北方。 一面画着和星舰上一致的特殊徽章旗帜在巨大广场的上空飘扬，星舰落地的那一刻，号角声响，广场上密麻的方阵列队同时举手朝向上空。 这样的场景是震撼的，路臻第一次见。 “无间”带回了一个孩子的传闻很快在周围传开，路过的人一脸肃穆地跟萧野打招呼，但都耐不住好奇地打量跟在后面的路臻。 路臻很安静，即使有些跟不上前面人的步伐，但他什么都没说。 路臻就这样一路跟进了基地大楼。 大楼的修建和哥特式建筑风格十分相近，尖塔高耸，十字拱、立柱的框架结构使整个建筑富有空间感。镶嵌着彩色的玻璃长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能照出人影。 路臻带着点好奇四处打量。 然后听见斜前方传来声音，“萧野。” 前面的人骤然停住，路臻一脑袋撞他背上，换了萧野垂眸淡淡一瞥。 路臻揉揉额头，蹙眉小声嘀咕：“痛。” 萧野伸出食指抵着他额头将人推开，嘴角轻扯，显示他那丁点被娱乐到的心情。 几米开外的拱门处，有几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前后出来，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头发花白，六七十岁左右，肩上的勋章一看就地位不低。 萧野点点头，笑了笑打招呼：“柏老。” 老人叫柏得温，是联盟建立初期的开拓者之一，宗易一党。 也是周誉口中联盟中心那群“孙子”当中的领头羊，年纪大了上不了战场就退居二线天天搞事，看不惯萧家父子由来已久。 “什么时候到的？”柏得温笑得一脸慈祥。 萧野更是笑得和气，“就刚刚，柏老近来身体可好？” “挺好的。”老人拍拍他的肩：“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老萧可是想你得紧，这次回来怎么也得多待一段时间。” “肯定的。”萧野说：“往后还得承蒙您照顾。” “谦虚了，你这么年少有为，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还得靠你提点。” “您客气。”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句，柏得温身后的几个人连忙附和，后面对着老头子那几个儿子又是一顿夸。如长子如今的政绩如何显赫，幼子做投资，那也是非常成功。 柏得温一边说哪里哪里，一边笑得倒是挺开心。 直到柏得温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萧野后边的路臻身上。 一脸惊讶：“这是？” “哦，老萧一个故友的儿子，父母过世了，我这次刚好把他带回来。” 萧野的借口张嘴就来，脸色都不带一丝变的。 顺便还把自家老头子卖了。 “这样。”柏得温点点头，也没那么多精力注意一个半大小孩儿，就随口评价了句：“孩子长得挺可爱。” 直到那行人离开，萧野带着路臻往二楼走，黑红色的木质扶手，挂在墙上的各种名画，以及头顶悬挂的巨大吊灯都让这方空间华丽得不像是军事处。 各个机关办的人时不时来往穿梭。 路臻一边跟着萧野上楼，一边抓着扶手往刚刚那行人离开的方向回望。 楼上有人拿着一大摞文件匆匆下来，侧身避开萧野却没看见他后边的小人，眼瞅着就要撞上他。 萧野一个旋即回神，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 路臻都被他横腰提过好些回了，脸色无比淡定，吊在半空中眨眨眼睛，跟那个拿着文件的男Omega眼对眼。 那个男Omega身形单薄削瘦，脸皮特别薄，尤其是发现提着路臻的人是萧野后。 脸色直接爆红。 结结巴巴道：“上、上将，不好意思，我……” “下次小心一点。”萧野淡淡说了句。 他常年不在天伊，身份又实在让人望而生畏，下边的人自然是又敬又畏。私下提起他脸红心跳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见了真人，紧张实在正常不过。 但萧野显然没注意那么多。 将手里的人放下，右手搭在路臻毛毛的发顶将他的脸扭过来，皱着眉问：“好好走路，心不在焉地看什么？” 路臻看着刚刚仓皇逃离的人，看着萧野说：“他脸好红。” 萧野：“……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路臻只是觉得很新奇，他见到了很多以前接触不到的各种类型的人。 刚刚的老头他不喜欢，那个人习惯背着手，看人时耷拉着眼皮，连身上的气息路臻通通不喜欢。 路臻注意到萧野语气里的不满，注意力回到刚刚差点撞到自己的人身上，说：“他好看。” 那个人身上是橘子味的气息，和萧野之前给他的那根棒棒糖很像，而且长得是真好看。 是路臻进了这栋楼里，新见到的人里长得最好的一个。 萧野似乎被路臻的话气笑了，嗤了声。 不再管他继续往上走。 路臻无师自通，跟在他后面，突然出声：“你更好看。” 萧野脚步顿住，回头。 本来就在楼梯上，萧野站得比他高，此刻看他的角度更显得居高临下与压迫。 路臻舔了舔嘴角，能看见萧野的喉结。 他走神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没有，刚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喉咙。 就听见萧野轻嗤了声：“小狗腿。” 路臻还没反应，已经转身的萧野接着丢下一句：“从今天开始，你需要遵守的第一条规定就是离艾维那伙人远一点。” “为什么？”路臻不解。 他不像萧野腿长，上楼太慢了，干脆伸手扯住了萧野上衣的下摆。 路臻的学习能力强得出乎预料，本来就挺直不愣的德行，这段时间过去，连话都变得比以前多了。 萧野被身后这点小力道带得滞了滞，避免将人带倒慢了半拍，等他跟上才随口说：“避免长歪。” 这个路臻听懂了。 辩解：“艾维说跟着你才会长歪的。” 萧野冷笑了两声。 路臻听得抖了抖，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路臻到达天伊的第一天，就跟着萧野在联盟军事权限最高的指挥中心来了个一日游。具体到底引起了怎样的猜测和震动，路臻是不知情的。 萧野很忙，把他扔在办公室就不见人影了。 路臻后来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车里。 如今的代步工具早已发展到最节能也最快捷，平滑在路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车内温度适宜，光线昏黄不刺眼。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路臻翻滚了一转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某人的大腿上。 萧野换了衣服。 脱下了路臻看惯了的黑色作战服，也不是他那身代表联盟上将的职业军装，而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常服。 黑白色，简洁干净，新鲜得路臻看愣了两眼。 “睡傻了？”萧野垂眸看他还不清醒的样子，放下手里的电子屏，皱眉说：“那么晃你都不醒，你昨晚干什么了？” 昨晚被沃伦拉着检测了大半个晚上，萧野没回去，路臻同样。 路臻瘪嘴说：“我还在长身体。” 人一旦进入舒适区就会疲懒，路臻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过了。 之前遇上霍斯，后来又跟着萧野一行人进入丛林，那段时间像是在梦里。 对路臻来说好像也不正确，现在更像是在梦里。 陌生至极的世界和环境，路臻却没有了之前换地方时候的不安和警惕，萧野这个人说不上多友好，但对路臻来说，他是熟悉的。 熟悉到，他在他旁边毫无顾忌地睡着。 萧野再次打开电子屏，翻出新的界面递给路臻。 “这是天伊最著名的一所公立学校，下个礼拜你开始正式去上课。” “读书吗？”路臻问。 “嗯，学校课程很多，都是年纪和你差不多少年班，学的都是基础课程。”萧野转头看着路臻，“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在萧家的身份是萧霆显故交的儿子。当然，为了你更好的在学校生存，我建议你隐瞒这一点。每个星期沃伦会来找你确定你最新的身体状况。好好上课，逃学的话，就打断你腿听见没？” 路臻不怎么认真的哦了声，眼睛倒是看着屏幕里关于学校的信息。 宇念小学几个大字明晃晃放在首页。 路臻看清楚后：“……我为什么念小学？” 路臻：“我13了。” 萧野漫不经心扫他一眼，“连爬都不会就想跑，你自己名字会写吗？” 被深深鄙视了路臻，第一次恼羞成怒。 你才连名字都不会写！ 萧野提着险些炸起来的小鬼到达萧家的院子门前时，路臻被一个甩门关在了车里。萧野在前排司机憋笑的目光中，站在车门边，蹙眉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这个世界两种人不能惹，女人和孩子。 果然没错。 路臻自己不会开那种门，司机好心帮他把窗子滑下来，他刚探出头就被萧野伸手按了回去。 “老实呆着。”萧野训他。 路臻伸手去抓他的手，心想这人小气得居然以大欺小。 然后萧野站在巨大的电子铁门前边，里面好几栋欧式别墅灯火通明，树木成荫。 铁门边上的一处面部识别突然叮铃一声响起。 ——面部识别错误，请重新识别。面部识别错误，请重新识别。 接连响了整整三遍。 堂堂联盟上将，“无间”最高指挥官，萧野，就这样在自家家门口被拒之门外。 下一秒，电子屏里出现一道成熟浑厚的男音。 “哟，回来了？”声音里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半年不见听说你就给我生了个孙子？断腿和逐出家门自己选一个？” 萧野咬牙：“艹。” 两米外的路臻扒着车门，终于明白这随便威胁人打断一条腿的习惯原来是家族遗传。 紧接着，萧野回头。 路臻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然后某上将扯了个假笑，招手：“来儿子，给你爷爷卖个萌。” 第12章 按萧家如今在天伊的地位和身份，这住宅其实也算不上高调。也不像其他豪门望族在周边地界到处安置房产，萧家人口并不复杂，萧霆显就一个兄弟，外加妻子谬岚的一个妹妹，全是住在一起的。 几栋欧式别墅联排而建，主楼住的是萧霆显夫妻俩。 旁边都是萧野的叔叔和姑姑几家人。 萧野有自己独栋的房子，在主楼的后边。 夜里八点左右，主楼上下灯光大亮。 萧野的母亲谬岚女士今晚没在，他亲爹萧霆显掌家。 看着半年没见的儿子，五十岁左右身材依旧挺拔，两鬓头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人还是朝他点了点头，没了平常出现在各大官方报道里的严肃样子。 然后看着路臻，神情复杂地问萧野：“你儿子？” “这种话您还真敢信？”萧野嗤了声。 他丢了外套到萧霆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冲路臻招手，“过来。” 路臻就听话地过去，挨着萧野坐下。 萧霆显的神色复杂了一瞬，看着路臻，淡而无味地添了句：“也是，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萧野手上拿水果刀削苹果的动作陡然顿住。 表情一言难尽：“老萧，您儿子长得是有多磕碜才会让你发出这样的质疑，我妈她知道你这么看待她的基因？” “少拿你妈威胁我。”萧霆显说：“等着吧，你妈回来才有你好看的。” 萧霆显夫妇多年感情甚笃，在对待儿子这件事上向来是一致对外的。 小时候混合双打的事情不是没有，不过谬岚女士到底心软，很多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萧野切了一小块苹果自然塞进路臻的嘴里。 然后跟他爸说：“这事儿等妈回来我再跟你们解释，现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被投食的路臻咬苹果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萧野的手指。 软软的嘴唇触感让萧野指尖一麻。 瞪他：“属狗的你？” 路臻把苹果咽下，才缓慢回了他一句：“你自己伸来的。” 萧野一滞：“小白眼狼。” 萧霆显自然清楚萧野很多事情上看着不着调，也不是个太懂收敛的人。但接管“无间”这么多年，早已经洗去了他少年时骨子里的浪荡，除了在家里外，他其实是极其稳重靠得住的人。 他退下前线，把一切交给儿子，其实是骄傲和放心的。 所以也就没再追问路臻的事。 现在见他对着一个孩子摆脸色，就皱着眉教训：“你多大的人了？欺负人干什么？” 说着就直接把萧野面前的一整个果盘推到了路臻面前。 极近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吃这个。” “谢谢。”路臻乖巧地抿了抿唇。 萧霆显立马笑开，顺带瞪了亲儿子一眼。 萧野认清现实：“……得，如今看来您跟别的那些老头子也没什么区别，这要真是您孙子，估计我这会儿已经变成臭水沟里捡的了。” 路臻看着他们父子吵嘴，坐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剥着桂圆吃。 他们说的话题路臻大多数是不懂的，也没认真听。 他想自己得尽早确定星域网中心的位置，查清楚灰雀到底在哪里。 他吃着吃着就忘了，直到一整个盘子被萧野端走。 路臻伸手摸了个空。 萧野皱眉：“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 刚好家里有阿姨过来，萧野就说：“他这段时间得住在家里，房间……就先安排在我那边，麻烦您打扫收拾一下。” “好，我马上去弄。”阿姨笑着说。 现在人工智能时代，遍地AI顶替了人类进入服务行业。 但萧家的房子里却是很少看到科技一类的产品，这都是萧霆显的习惯，他喜欢有人情味的地方，尤其是家，必须要有活气。 所以家里的阿姨待了起码二十来年了，算是看着萧野长大。 阿姨一走，萧霆显就催促说：“时间不早了，你把人带去休息吧。本来你叔叔和小姨他们听说你回来非要过来的，我拦了，大晚上的吵得慌，明早记得下来打招呼。” “那行。”萧野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你也别等太晚，我妈保不准就住研究院那边了。” 萧霆显挥手：“管好你自己得了，去吧。” 路臻下午已经睡了很久了，其实根本不困。 萧野带着他去了后面那栋楼。 两栋楼中间隔了个巨大的游泳池，水清澈碧蓝，边上是两块巨大的草坪，沿着边上走过的时候路臻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水竟然是温的。 “里面装了恒温系统。”前面平铺直叙的声音传来，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这水有一米八深，你要不想掉下去，就别撅着屁股在那儿晃。” “我会游泳。”路臻站起来瞪着他的背影说。 说完又快速走了两步跟上。 “那你真厉害。”萧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话落已经到了大门口，厚重的双开门已经被阿姨打开，这边跟前面那栋不太一样，到处都是玻璃墙面，透光以及视觉洁净度和前边的建造风格很不一样。 萧野停住脚步，一只手撑着门边回身。 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根皮质腰带，敲了敲路臻的脑袋说：“路小臻，装乖巧就好好装，别搁我面前就原形毕露，一天天的，少跟我撅蹄子。” 路臻挥开他的手，认真讲道理：“你先惹我的。” 路臻从遇上萧野一行人开始，那脾气一天天见涨，说到底，萧野功不可没。 不过萧野可不是什么有自觉的人。 拍了拍路臻的小脸，恶劣：“等你哪天能打得过我再说，现在，进了我的门，就给我老实一点，听见没？” 路臻就差当着他的面表演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了。 推开萧野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 剩下萧野站在门边，心想自己到底捡回来个什么玩意儿。 当天夜里十点半，萧家的房子里终于安静又沉寂下来。 所有人都睡了，后面那栋楼里的二楼某个房间的浴室里，却突然接连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萧野仅仅穿着一条棉灰色睡裤推开门时，就发现两个小时候刚跟他犟嘴说自己会游泳的某个小鬼，正在浴缸里挣扎扑腾。 萧野黑着脸上前，直接将人提起来。 路臻四肢软绵绵地耷拉着，一头卷发湿哒哒往下滴水，蹭了萧野一身。 萧野看着整个浴室里倒了一地的东西，皱着眉看手里的家伙问：“你是打算第一天晚上就淹死在我家浴缸里？这是什么新的伤敌一千你赔命的抗议方式？” 路臻接连喝了好几口泡沫水，喉咙不太舒服。 下巴磕在萧野光|裸的肩膀上，努嘴吐出嘴里最后一点水，没什么力气地说：“太滑了。” 地很滑，浴缸里更滑，他好几次想站起来扒住边缘都没有成功。 空气里有一丝寒意。 萧野环顾四周，直接扯上架子上的一块大毛巾将人裹起来。 确认没什么遗漏后，才将人带了出去。 专门给路臻收拾的房间远没有萧野那间大，但阿姨估计是看他年龄还小，里面的布置都很简单又不失童趣。 床上甚至还放了个超大的毛绒棕色熊。 被萧野放下之后，路臻裹着毛巾整个人直接埋进了熊的身体里。 刚刚那一幕好像有点丢脸，路臻想。 萧野黑着脸还没缓和过来，他们的房间隔得并不远，听见动静的时候他就过去了。但如果没去呢？后果是什么？ 萧野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看了看床上拱起的那一团又嫌懒得计较。 萧野视线一转，突然划过路臻露在外面的膝盖。 磕了好大一块，又红又肿。 怎么总在受伤？萧野蹙眉想。 “起来。”他出声。 路臻趴在床上偏头看他。 “上药。”萧野说，顺便提醒：“还有，你再顶着那一头湿哒哒的狗毛往床上蹭，晚上就自己睡在湿床单上。” 路臻这才卷着毛巾盘腿坐起来。 等着萧野给他拿药。 他蔫蔫的不想动，从上次丛林之后精神就一直没有太好的，在萧野身边会好很多，路臻自己有感觉。 萧野也察觉他这一会儿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路臻忽然想到离开725的时候，那个女人告诉他不要随随便便用特殊的能力，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他就用了两次而已，养了好久好久，都养不回来的感觉。 窗外莹莹月光洒进玻璃窗，房间的光线忽明忽暗。 路臻看见萧野垂着眼往自己膝盖上抹药的动作，又想，还好这两次这个人都在。 他的信息素很好用，大部分时间虽然不好惹。 但像现在这样，路臻还是喜欢他的，他认真想了想。 “明天我会找人把浴室里的地毯换了。”萧野说：“还有，身体状况方面沃伦会从每星期改成间隔三天出一次检测报告。” “嗯。”路臻点点头配合。 沃伦会生气吧，路臻无聊地想。 短短时间内路臻已经听见不少人说要投诉他奴役下属了。 他因为曲着脚坐在床上，身上的毛巾因为动作一直往下掉。 路臻发现自己全身都光溜溜的时候，有点羞耻的扯着毛巾挡住前边。 萧野看见了他的动作，冷哼了声。 “现在还挡什么挡，刚刚在浴室你光得跟刚出土的泥鳅似的。” 路臻一想也没差，就没再故意扯了。 过了两秒，他低头往自己腿间看了看，突然问萧野：“我大吗？” 问得极其天真纯情。 他以前见过不少男人，尤其是混在佣兵团那段时间，几个男的凑在一起上厕所都总是比这个。 萧野僵硬了起码五秒钟，下一秒没好气地扯过毛巾整个盖住了他，咬牙：“大个屁！” 第13章 后来重新让人换了干净床单后路臻很快睡着，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是呆在萧野身边的缘故，如今一个人睡，果断做了噩梦。 梦里具体是什么路臻根本记不清。 就是各种变异怪物追着他，血腥，窒息，挣不脱逃不掉的那种束缚感。 路臻直接被憋醒了。 醒来的房间是黑色的，路臻后知后觉发现被子盖过了头顶，他一只手掀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愣了几分钟。 慢吞吞爬起来，拿着枕头，果断去了隔壁。 刚睡着就再次被吵醒的萧野打开门，脸色阴云密布，但路臻觉得比梦里的怪物好看许多，所以也就不怎么在乎。 越过萧野进入房间，径直朝着萧野的床而去。 他的床单是蓝黑色，整个房间很有线条感，黑白冷硬。 即使这样，路臻在被子上寻到熟悉的气息时还是没忍住弯了弯眼睛。那种感觉有点像脱水的鱼突然掉进水池，自在又舒服。 心情有点好。 萧野身上的睡袍半开，抱着手站在床边看路臻毫无自觉地占领了这方地盘。 路臻看着他说明：“我做噩梦了，睡不着。” “跟我有关系？”萧野挑眉。 “没有。”路臻老实摇头。 但是他有关系。 萧野看他两眼，突然眯着眼睛问：“路小臻，你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路臻也就很认真地想了想，心情一美，脱口而出：“自己长哒。” 一个突然蹦出的“哒”字语气词听得萧野的眉尾都跳了两下。 路臻的出生是725阶段性改变的开始，他在那里学习了大部分求生的能力。后来离开，这么长时间过去，长到现在本来就是自己长的。 虽然艾维和贝拉他们都说他发育不良。 路臻想这个回答是没有错误的。 但萧野显然不这么觉得。 爬床的行为熟练到不能更熟练，能一脸无邪地对着一个男人问自己那玩意儿大不大？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体质虽极其特殊，但心智其实还没有十三。 就这德行居然也没遇着什么变态，也不知道是他命大还是总半路见鬼。 萧爷难得心情复杂，加上之前在星舰上那几天被路臻跟屁虫一样跟惯了，也就懒得撵他走，由着他去了。 路臻第二天在房间里醒来总觉得膝盖上疼得一跳一跳的，掀开被子看了两眼，青黑了一团。他转头看着窗外无声愣了会儿神，才慢慢爬起来。 萧野没在。 下楼时意外看见客厅有位陌生的女人，穿一身职业裙装，头发盘在脑后，气质贵气。 女人转头看到路臻的时候也愣了，复又笑开，“路臻？” “阿姨好。”路臻很有礼貌地点头。 萧野的大半部分外观特点承袭自他的父亲，宽阔具有压迫感的身形，硬朗的五官等等，唯独一双眼睛，像极了眼前这位女士。 谬岚女士已经从丈夫那里知道了路臻的存在，现在见着人，就有点又惊又喜的样子了。 孩子长得太好，听说还是个初代Omega，这满足了她曾经无数次想养一个Omega儿子或者女儿的愿望。 她朝路臻伸手，是一个寻求拥抱的姿势。 路臻顿了会儿，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这位很具有亲切感的女士。 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谬岚伸手摸了摸路臻的脑袋，转而牵起他的手说：“走吧，带你去前厅吃饭了。我听阿野说给你找了个学校，等会儿吃完饭让司机送你。” 路臻嗯了声，没反抗。 这个环境对路臻来说除了萧野一切都是陌生的，萧野没在，路臻就会成为最初那个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沉默单薄的孩子。 这幅模样最容易激起女人的怜爱心，比如贝拉，又或者谬岚。 前厅人多得出乎意料，路臻踏进去的时候硬生生卡住了脚步。 大长桌上五六个成年人外加四个小辈。 “叫人怎么去这么半天？” 开口的人就是主位上的萧霆显，这话自然是对着妻子谬岚说的。 谬岚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儿子，大清早接了一通讯息后就不见人影。” 几个成年人自然就萧野的话题攀谈起来，路臻太安静，谬岚一时忘了告诉他客厅中间的这群人分别是谁。 导致路臻站在那里，和几个人眼瞪眼。 一个比路臻稍稍高一点点的男孩儿凑近了他小声问：“喂，你就是那个跟着我大哥回来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兰瑞，萧家目前唯一的一个Omega男孩儿，也是萧野小姨所生。 长得特别漂亮，眼睛是湖绿色，比路臻高了不少其实和他一样大。 路臻回答：“路臻。” 另外一个声音凑来：“路臻？你怎么会认识大哥的？” 那是凯尔，兰瑞的哥哥，十八岁，是个Beta。 萧家目前除了萧野剩下四个孩子和他是同辈的，萧予央和萧迪是萧野叔叔家的一对Alpha龙凤胎，都已经是半大的少男少女模样。 他们对路臻的好奇远没有兰瑞那么强烈，甚至不怎么搭理他。 凯尔和善一些，但也能看出提起萧野这位大哥语气里的崇拜和敬畏，仿佛认识他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路臻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抿唇没说话。 兰瑞莫名亲近路臻，拽着他的胳膊和凯尔说：“凯尔，他肯定是不好意思，你不要问了。” 凯尔就像个大人一样摸了摸路臻的头发，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路臻不太适应，稍稍偏了一下头，没躲开。 直到所有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都挡这儿干嘛？动物园观赏猴子？” 萧野又换上了那身军装，他今天得去军事基地，以后按点打卡报到的那种。扯了手上的手套，踏进来直接把路臻拎出了兰瑞能抓着他胳膊的范围。 “大哥。” “大哥。” 凯尔几个人纷纷喊他，萧野点点头嗯了声。 萧野的小姨是位美人儿，长得和兰瑞有八分像，笑着对谬岚说：“他们这几个孩子如今最大的也有十七八了，平常在外面可没人管得了，唯独见了他们大哥能安分些。” 萧予央是Alpha女孩儿，向来崇拜萧野。 这会儿见他身后还跟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个铁笼子，便好奇地问：“大哥，那是什么？” “豹子。”萧野随口说。 他让人把笼子拿到后边去，一边走到餐桌边坐下。 直接拿了个盛着稀粥的小碗放路臻下巴处。 萧予央一听是豹子直接脸色都变了，反而是兰瑞几个人充满好奇，都想见识见识，问萧野等会儿吃完饭能不能去看。 “可以。”萧野说：“廖森他们新培育出来的，还是幼崽，但也有野性，都小心一点。” “知道了。”其余人纷纷答。 边上的谬岚看了儿子一眼说：“廖森他们那个项目我知道，以前也没见你感兴趣，这次怎么想起来养这东西？” “就随便养着。”萧野说。 他没说见着那一窝豹崽子，里面最小的那只趴在铁笼子边上仰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带回家里的那个。 结果顺便就找人拿来了。 路臻不知道萧野怎么跟家里人解释自己的存在的，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打听他的过去，仿佛他也不是什么突然插进来的奇怪的存在。 他在人多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存在感不高。 也就谬岚女士时不时贴心照顾一下，顺便对亲儿子默不作声，但是一早上两回动作迅速地截住了路臻险些打翻的杯子的动作，带了那么点意外。 吃过饭路臻被热情的兰瑞拉着跑去后面院子的草坪看豹子了。 其他人都已经散去。 剩下萧野和谬岚女士还在餐桌边上，谬岚女士面上一派淡定，都没看他，嘴上却说：“说吧，求我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那研究院最近有个新提案。”萧野的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关于生物基因二次催化的。” 谬岚女士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粥，“你们父子永远一个德行，都是上战场练兵的糙老爷们儿，一天管得倒是挺宽。” 萧野被亲妈怼，无奈摸摸鼻子。 谬岚磕下勺子，转头：“为了那孩子吧？” “算是，瞒你肯定是瞒不住，我让沃伦那边随时监测了，但说到底更专业的肯定比不上你们。” “知道了。”谬岚女士点点头：“我会注意，但更多的肯定不会告诉你。” 论职业操守，谬岚女士放古早时期，肯定是刀架脖子都不会眨眼的那种女英雄。 萧野恭维：“妈您真好。” “瞧你那不走心的样。”谬岚女士很自然地拍了儿子背一巴掌，扔了勺子站起来说：“上班去吧，上将大人，免得你老子一天天跟我抱怨二线工作不容易，去体会体会。” “啧。”萧野站起来：“我说我就不应该回来。” 此时主楼后面最大的那片草坪边上，路臻蹲在地上。 手里拿着兰瑞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一罐奶粉。 铁笼子里比狗崽大不了多少的小豹子声音像猫叫，头上的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鼻子凑到路臻摊开的手掌上嗅了嗅，然后才伸出舌头开始舔。 掌心又麻又痒，路臻弯着眼睛想躲又忍住了。 萧野过来的时候兰瑞早吓跑了，他不怕他爹，甚至都不怕萧霆显，唯独怵这大哥。 路臻仰头发现头顶阴影的时候笑意还没收回。 他看了看眼前的小豹子，蹲着仰头：“想养。” “喜欢？”萧野挑眉问。 路臻点头嗯了声。 “你连自己都得靠我养，你还想养它？”萧野的表情逆着光看不太清，问他：“把你卖了养？” 路臻思考了下，问：“能卖很多钱？” 萧野被生生气笑。 将人拽起来，“你要迟到了。” 走了两步，停顿，“认真上课，就给你养。” 第14章 路臻到底是没有上成萧野给他找的那所学校。 开学有测验，测智力的。 人老师看着测验结果惊为天人，说了，这宇念小学虽然是天伊基础课程中德智体美劳教育最全面的学校，但你家孩子这智商，放这里实属屈才了。 说得是满心诚恳，建议他走专业化课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带路臻去学校的人是萧家的司机，碰到这状况傻眼了。 没办法，想了想以萧野如今的处境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直接联系了萧霆显。 萧霆显接到消息也怔了怔。 亲儿子以前在学校那都是以惹是生非为主的，难得有这么小的小辈竟然因为这理由被拒收，当下心情大好，直接说：“那还走什么传统教育，直接送军校的少年部去，我跟那边打声招呼。” 司机看了看身边抱着个小包的路臻，迟疑且为难。 不太确定地问：“小萧先生上过的那个星际军校？” “不然呢？” 司机：“……好、好的。” 挂了通讯和路臻眼瞪眼，司机怜爱地摸了摸路臻的脑袋。 路臻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同情了。 整个天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不在少数，但最盛名的也就一所星际军校，就位于天伊军事重地的管辖区。 学校一共四个年级，囊括的专业数联盟之最。 这所学校多的是非富即贵，要不自身能力很强的人，即使这样，也有的是挤破脑袋也进不去，上了七八年都毕不了业的学生。 在这里年龄不会成为你任何的局限，能力决定一切以及身份地位。 军事化管理和专业部队不遑多让，两百年的创办历史让这所学院在整个联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声望。 被司机拉着强行科普了一路的路臻，在一个小时后站在了这所星际军校的大门前。 大门修建的大气磅礴，单单的星际军校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门口有照片墙，路臻在那里发现了萧野。 照片的位置排在一群老学究一样的老头儿边上，穿一身绿色军装，笑得肆意飞扬。路臻想，他还没有见萧野那样笑过，他整天就知道对着他冷笑而已，要不就是嘲笑。 司机发现了他注视的地方，笑着和他说：“别看他如今很有威严的样子，以前可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过。” “打架吗？”路臻问。 “打架算什么。”司机失笑，“等你进去就知道了，关于他的传说这里到处都是。” 司机是没有说错的。 打架翘课整老师一样不落，最后仅用三年以各科第一名的成绩从这里毕业，毕业那年刚刚十七。多年以后都还是各个专业的任课老师口中时不时提及的存在。 恶劣到极致，同样也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 “我也可以。”路臻想了想认真说。 “啊？”司机直接被逗笑了。 觉得小孩儿天真得可爱。 以前的研究基地会有系统的训练和学习，路臻每次都拿第一的。 其他人都觉得很难的样子，路臻不是很能理解，因为对他来说那些理论课程和数字计算再简单不过。 但路臻忘了，他有一项从来没有及过格。 那就是体能。 而这里，是军校。 初代Omega永远不能奢求拥有Alpha一样的强壮体魄，甚至说，连一般的Omega都比初代Omega看起来更让人觉得信服一些。 虽然这里对Omega并没有那么强制性的要求。 但每年的新生入学测验终究是逃不掉的。 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三百来个新生被几辆军用卡车载到离学院五公里外的一处山头，此处名为凤鸣山，面积广而且树木茂盛。 领头的教官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五官刚硬。 看着眼前这一群新生，站在坡上提高了音量喊：“我叫曾亮，是你们未来军校生活中的体能教官，也是你们这次为期三天的丛林生存训练检测的负责人……” 路臻因为身高不高站在最边上，伸手扯了扯领口。 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这学校里的制服因为太新刺得他皮肤又红又痒，环顾四周，心情越发糟糕。 并没有人告诉他星际军校会需要进行这个，他前不久待够了丛林，不想再来一回。 “你！”曾亮的声音突然拔高：“动什么动？有没有组织纪律？” 路臻被身边的小胖子怼了怼胳膊，才反应过来教官在说自己。 他后知后觉抬头，看着曾亮。 心想他脑门真亮。 手上的动作倒是规规矩矩放好，不再动作了。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萧霆显特地打了招呼进来的，但路臻很自觉，毕竟他也不想回去念小学。萧野说他连名字都不会写，他会的。 会的比那个多多了。 路臻突然想起萧野，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有点想他。 他的气息，嘲讽人的语气，还有很多。 和这里很不一样。 日落西山，但天伊正值盛夏，残阳只余下半张脸那温度也能将人烤蜕皮。 一年级的学生都不算太大，但路臻绝对算小的。 刚刚的小胖子是路臻到达天伊后除了兰瑞认识的唯一一个差不多的同龄人，他叫皮塔，外公是外交部高官。 嫌弃他太胖，不顾父母的阻拦硬把他塞进来的。 皮塔很好奇路臻的来历，追问他好久，但是路臻记得萧野说过为避免麻烦他最好隐瞒自己的身份，虽然那个身份也是假的。 所以他没说。 皮塔戏精上身，自编自演了一场身世凄楚的大戏，对路臻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并单方面宣布他是自己的朋友了。 路臻没有过朋友，觉得胖子还算有趣，就同意了。 也不管旁边看着他俩这段缘分缔结的人，是如何嘲笑他俩跟傻子似的。 曾亮并没继续为难路臻，毕竟仅仅顶着初代Omega的身份，就已经显得够特殊了。 曾亮：“我不管你们在以前在家里是公主还是少爷，到了这里，你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服从！” 他指着空地那边的山坡，“从那里开始，三天时间，按时回到这里的人就算通过。过不了的，那只能抱歉了，自己打道回府。” 皮塔在路臻耳边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听说他们的入学测验都很变态的，我可不想再被我外公打得屁股开花。” 路臻想了想，萧霆显肯定不会打他。 萧野？ 好像也没打过他。 路臻看着皮塔：“没关系，我有药，用了会好得很快。” 皮塔哀嚎：“路小臻，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皮塔也叫他路小臻，而路臻想，那药是另外一个叫他路小臻的人给的。 效果是真的不错。 但皮塔并不能理解他，眼神带着哀伤，“虽然我身为一个Alpha，量级体重能抵得上三个你，但是！”下一秒皮塔伸出胖得手背上全是肉窝窝的爪子戳了戳路臻，眼神迫切，“接下来的三天我们相依为命好吗？我只剩下你了。” 皮塔对自己的认知很到位，他并不适合这样的测验，能不能过就完全看老天开不开眼。 所以巴巴看着路臻，找到了难兄难弟的澎湃激情。 路臻眼神清澈，弯眼，“嗯，那带你一起过。” 胖子呆了。 心想，兄弟，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和自信的？ 彼时在忙完两天后的萧野，伸手揉了揉头疼的额角，才看向腕间的手表。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 是艾维，他拿着文件走进来自顾自往沙发上一坐，长吐一口气后说：“妈的，终于是弄完了，本来还以为这次回来能好好出去度个假啥的，结果尽给你当牛做马了。” 萧野不轻不重哼了声，问他：“说要派去的医疗队确定没有？” “刚定下来。”艾维正经了两分，“廖森自请跟着一起去，我也没拦。” 这说的就是之前西南边境的生物感染事件。 驻扎令一早下达，目前情况是控制稳定了，但这事儿肯定要追根溯源。 萧野的拇指滑着腕间的表带，不知道在想什么，艾维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往后撤了撤说：“你干什么？每次露出这种神情都没有好事发生。” “没什么。”萧野回神，“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我也觉得挺奇怪。”艾维蹙眉：“怎么就突然出现感染源了。” 提起这事儿，艾维又突然想到了另外的。 笑着说：“对了，我说你也是够狠心的啊，居然把小可爱送进星际军校，不怕他挠你？” 萧野突然抬头看着艾维，看得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萧野皱眉。 “路臻啊。”艾维不明所以，“我早上碰见你叔叔家那小子，叫萧迪那个，问起路臻这两天习不习惯，他说他早去学校报到去了。” 萧野曲起食指，指关节按了按太阳穴。 艾维看他那样子，意外：“不是你送去的？” “不是。”萧野说。 他案上堆了一堆事情要处理，连着应付柏得温那群老头子笑得脸他妈都要僵了。两天没回去过，连衣服都没换。 “哇哦。”艾维幸灾乐祸了一秒，“就你现在这状态，自家房子塌了都不知道吧？” 萧野站起来，顿了两秒，然后抓过椅子上的军绿色大衣外套，抬脚往外走。 艾维在后面喊：“干嘛去啊？” 萧野：“回家睡觉。” 顺便看看他都定好了的事情，是怎么就这么脱离了掌控的。 而且按时间推算，现在进了星际军校的那批人，应该已经开始入学测试了。 自己待过的地方具体流程和环境没人比萧野更清楚。 想到某小鬼之前在林子里那些事。 操！头更疼了。 第15章 入学测验变态又残酷，考验的是学生的体能、耐力，野外生存能力以及战斗力。 凤鸣山属于学院历年来每一届新生入门的一道坎，这么多学生起码要砍掉三分之一。但是对路臻来说，这里的环境远比之前的原始丛林好上了不知多少。 每个人拿上学院分配的物资，哨声一响，鱼贯而入。 这次测试是以小组的方式进行的，每个组不超过十个人，虽然有单项个人成绩计分，但小组成绩是大头，意思就是全组人员只要有一个人通不过，其余人肯定会被牵连。 路臻他们分配的这一组五男三女。 组长是个十七岁的男Alpha，长相俊美，最初分组的时候不少Omega因为没能和他分到一组而遗憾叹息。 皮塔小声和路臻说：“这是柏俞，柏得温将军的长孙，听说特别厉害。” 路臻自然不认识谁是柏得温，这里谁对他来说都没差。 但紧接着皮塔一句：“很多人都猜测他会不会是第二个萧野呢。” 路臻看着皮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第二个萧野。” 皮塔一脸你是有多孤陋寡闻的样子，解释说：“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厉害。别看这柏俞现在已经十七了，但那完全是因为他从小长在外，听说是早提前修完了全部课程，如今就是来走个过场的。” 路臻看了看柏俞，和皮塔说：“不会。” 皮塔一脸懵逼：“不会什么？” “第二个萧野。”路臻说。 “哈？”皮塔心想这是什么迷惑发言，不过这小胖子心大也懒得探究，就说：“其实吧，我不怎么喜欢这柏俞，看着就挺假一人。” 刚好那边在点名，这柏俞身高有一米八上下，点到路臻名字的时候似乎因为他初代Omega的身份怔了怔。 跟在柏俞身边的一个黄头发男生看了看站在一起的路臻和皮塔，皱眉，“怎么尽给我们分这种人，平白被拖后腿。” “别乱说。”柏俞打断他：“有实力一点的尽量带带稍差一些的，大家齐心协力，我保证带大家成功渡过这次测试。” 他说完立刻换了一片赞叹仰慕声。 “柏俞你可真好。” “能跟你分在一组实在是太幸运了。” …… 凤鸣山不比那些从没有人涉足过的丛林，这里到处人为设置的障碍和陷阱，如今的科技，分分钟给你来个人工暴雨或者天坑地陷。 有一部分“天子骄子”自然受不来这样的苦，自觉退出。 这是最基础的淘汰方式。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学校放进了一批机械野生生物，模拟最真实的丛林危机。 每个小组必须拿到一定数量的生物晶体，个人贡献也将计入成绩，按时抵达终点才算是过关。 路臻他们一组八个人进了林子，有女生小声问：“这晶体怎么拿啊？” “这个容易，每个生物的晶体都在眉心的位置，杀死后敲开脑袋自然就能看见。” 女生被对方的形容吓到了，“要杀……杀死吗？” “肯定啊。”刚刚回话的男生大笑：“放心好了，这些生物不是真的活物的，虽然在我们看来是真的，攻击，鲜血都很逼真，但其实没有生命值，说白了是模拟战斗。再说了，学校总不能真把我们逼到绝路吧，一旦触发生命危险，攻击会自动停止的，不过这也意味着你将被淘汰。” 女生拍拍胸脯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路臻听了一些，但是没太听完全，他们进入林子后一个小时天就暗下来了。 需要找到地方度过接下来的夜晚。 柏俞根据经验带着几个人找到了一处山洞。 他们刚进去外面就下雨了。 一开始是小雨，后来越来越大，有另外一队人摸过来的时候已经都淋成了落汤鸡。 柏俞很大方地让人腾出地盘。 山洞面积大约四五十平的样子，中间烧了个大火堆，路臻就坐在洞口的位置，出神看着外面，而皮塔已经躺在旁边打起了呼噜。 路臻发现有人过来。 抬头看过去，发现了柏俞。 他在路臻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笑着说：“吃吧。” “我有。”路臻说。 迟俞很自然地在路臻身边坐下，看着他一派和煦说：“初代Omega的体力本来就不太好，在我这里就不用逞强了。朱利那人就那样，他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有什么要求或者难处直接跟我说，照顾……” 朱利指的就是柏俞身边的那个黄毛。 路臻很直白地打断他，纯粹问道：“照顾我？为什么？” 柏俞似乎被他问得愣住了，然后顿了两秒，突然伸手朝路臻的头摸过来。 路臻蹙眉躲开。 柏俞轻笑了两声，似乎也不在意的样子，开口说：“你很可爱。” 初代Omega，人类里没有比这类性别更让人生出保护欲的了。 路臻不再理他。 这个人的目光让他觉得不那么舒服。 有人过来把柏俞叫走，而旁边的皮塔终于被吵醒，哼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 看见路臻一直看着外面的雨夜，揉着眼睛好奇：“路小臻，你干嘛呢？” 路臻没有回头，看着外面浓黑的夜，“有东西过来了。” “啊？”皮塔凑到他边上往外面看，“什么啊，没有啊。” 除了大雨还是大雨。 直到半分钟后，林子里突然出现很多双幽绿森冷的眼睛。 而此时距离丛林一里地外的监测中心忙碌得有条不紊，每一个人身上的信号源都在屏幕上闪烁着指示红灯，以确定具体身份和位置。 曾亮抱着手在那儿看着。 指了指左侧问：“这个位置是哪两组的人？” 操纵的人员看了看说：“柏俞那组和成阳组。” 刚说到这儿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带路的人急匆匆的，“曾教官，那个……那个……” “那什么？”曾亮皱眉回头：“好好说。” “那个……” 结果还没说完，就有人影大踏步进来。 来人身形很高，进门的时候甚至需要微微低头。 不是别人，正是萧野。 他穿了身正装，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进来，一边皱着眉嫌弃道：“好几年了，每年拨点钱把这里好好修修不行吗？回回蹲这么个破地方你也不嫌憋屈。” 曾亮看清来人后，惊讶：“你怎么来了？” 萧野一笑：“关爱老同学啊。” “滚吧。”曾亮翻白眼：“这话你也有脸说出口？” 曾亮和周誉他们不同，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也没少在萧野的身边被荼毒，不过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学校里面，励志为联盟教育做出自己的贡献。 萧野走上前，拖了个椅子自己坐下。 曾亮踢他凳子，“问你呢，来干嘛？” 萧野踹开他的脚，回：“家里小朋友刚入学，来看看。” “萧家的人？”曾亮这下是真惊讶了，“我怎么没听说，你叔叔家那两个都三年级的学生了，凯尔读的是另一所军医院校，剩下一个兰瑞，新生里没这个名字啊？” “不是兰瑞。”萧野说。 那小子当初一听说要把他送来这里，在家里扯着他老妈的裤子哭得哭天抢地，死活不干。 后来家里屈服了，加上他分化成Omega之后，也觉得不合适。 现在在中学里混着日子，每天招猫逗狗。 曾亮：“那是谁？” 萧野：“路臻。” 这个名字曾亮愣是在那么多个新生里面记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初代Omega，还因为他长得实在是…… 当时还在想，哪家家长这么心大，这样的居然也舍得送来。 再加上那丁点大，曾亮越想越震惊，看着萧野说：“卧槽，萧爷，你他妈不会真背着我们在外边生了一个吧？” “滚你大爷的。”萧野骂了句。 懒得继续跟他闲扯，萧野看着人员分布图，问他：“情况怎么样？” “还行。”曾亮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申请退出，比去年好一点。” 曾亮站在萧野的身后凑近，看着刚才让锁定的那个左下角的位置。 突然想起那个路臻好像就是柏俞那一组的。 曾亮完全没了下午面对新生时严肃的模样，摸着下巴笑得挺坏。 说：“你家小朋友运气不错。” “什么？” 曾亮点了点那个闪着红点的位置，“这儿，你知道吧？今年放进去的那批新型试验过的机械生物，这是最集中也是攻击力最凶的一个区域，刚好，他们很幸运，刚进去就完美闯进了这里。” 萧野的指尖敲了敲凳子的扶手，没说话。 曾亮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说：“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的话，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单方联络仪，你一句话的事儿，我马上叫人帮你把人提出来。” “不用。”萧野眯着眼睛说：“我是在担心你们这批所谓的机械生物，到底经不经得起摧残。” 而卫星定位精准打开的监控画面里。 即使是夜晚，图像依然清晰。 十几只野狼的尸体横躺在洞外，大雨将地面的泥沟冲刷成鲜红的血色。 路臻正蹲在地上，搬起石头面无表情地砸开了一头狼的脑袋，用树枝扒拉出里面一颗淡紫色的晶石一样的东西。 场地的分工很明确，一切有条不紊。 直到有人将路臻拉起来。 沾湿的帕子擦过路臻的手，男生脸上带着笑，不知道在和路臻说什么。 萧野敲击椅子的动作陡然顿住，抬抬下巴问旁边的人，“那是谁？” 那语气凉薄得旁边的人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结巴：“柏、柏俞。” 萧野的舌尖抵着后槽牙笑了，“柏得温那老东西家里的人？”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点点头，说：“不错，挺有意思的。” 第16章 路臻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面无表情地看着柏俞。 柏俞因为他的反应愣了两秒，继而看着他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那种笑里像是确定了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显得志在必得。 柏俞说：“我是看你手太脏，别做这个了，等下我让人来取。” “这是我该做的。”路臻说。 那东西围过来的时候，柏俞指挥着其他Alpha同学和Beta挡在外围，将Omega都留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现在他们负责这种取晶核的善后工作。 路臻没有异议，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那点技能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用处。 路臻想起了之前在路上其他人的谈话。 这里的生物实际上都是没有生命值的。 雨还未停，只是没有最开始大了。路臻蹲在地上，看着脚尖位置爬过的一只米粒大小的飞蚁，这种蚂蚁体型很细，屁股尖尖的往上翘着。 似乎因为被雨淋湿了翅膀，所以飞不起来。 路臻看着它缓慢爬过，决定探究一下这片林子里的生物是不是都这样这件事。 他伸出左手，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那里有被荆棘丛挂出的小口子，血珠冒出还未凝结。 接着路臻抹开指尖的雨水，挤了挤已经快看不见的小口子，把手指朝地下伸过去。 刚好不远处有人拿着照明装置过来，正是朱利那几个人。 见着柏俞边上的路臻，隔着雨声对柏俞嫌弃道：“柏俞，你干什么这么帮这小子，一天对人爱答不理的，我看根本就是不正常。” 柏俞：“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他指挥着其他人：“都帮忙把地上这些清理一下，不然到时候遇上其他组的成员，就得白忙活一场了。” 另外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踢了踢脚下的野狼尸体，碍于学生身份，学校配置的武器都是最基本款，刀这种东西也不怎么利索。 这导致屠杀场面过于狰狞和血腥。 有的女生甚至作呕完全不愿意上前。 而Omega里面就路臻一个男生，所以这事儿就完全落他头上。 朱利手里的照明灯往旁边一扫，注意到了蹲在地上的路臻。 路臻面前就是一只被开膛破肚了的野狼尸体，朱利走过去，站在路臻背后：“喂。” 路臻没搭理他。 朱利干脆伸脚踢路臻的背，“喂，喊你呢？你他妈聋了还是怎么着？” 他话刚落，一道黑影突然擦着他的脸飞速过去，朱利捂着自己的脸惨叫一声。 隔了几米远的人都被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怎么了？怎么了？” “操！刚刚那是什么？看清楚没有？” “没有啊，黑色的，巴掌大。” “天呐，先别管了，快看朱利的脸。” 仅仅几秒钟时间，朱利的整个半边脸全部肿了起来，右眼几乎眯成一条缝。而且由于另外一个同学手里的照明灯照过来的角度问题，导致朱利一张脸看起来怪异又可怖。 路臻站起来了。 朱利整个脸又痛又辣，骇然心惊，手指着他：“你！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路臻的头发都被雨水淋湿了，有点长，湿哒哒贴在脸上。 他看了看朱利的脸，有点才反应过来一样，轻声，“啊，有毒啊。” “我他妈问你刚刚干了什么？”朱利吼。 其余人都有点不明所以。 朱利一向看不惯Omega，觉得他们什么事都干不成，一路上也没少针对路臻。 现在都观望着，也没人上前。 路臻被他过大的声音震得眉头紧皱。 连原本在远处的皮塔都被惊动了，甩着一身肥肉飞速跑到路臻身边，问：“怎么了路小臻？” 路臻看着朱利。 抬眸，慢吞吞，“你、活、该。” 路小臻现在接触人的环境正常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愈发渐长。自我感受永远在第一，他不高兴，就永远别期待他会跟人客气。 皮塔那胖子一口唾沫卡住了命运的咽喉，要咳不咳，脸憋成了猪肝色。 周围人目瞪口呆，剩下一个柏俞隐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利脸色铁青，指着路臻：“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等人全部散干净，雨停了，微凉的夜里风中带来湿润的气息。 皮塔跟在路臻后边，胆战心惊：“路小臻？你怎么就把朱利那伙人给得罪了，你别看他跟狗腿子一样巴结着柏俞，但其实他自己就是个人渣，因为家里有些关系无法无天的，接下来两天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路臻一直脸色紧绷，从刚开还说人活该就知道他情绪不怎么样。 皮塔还以为他害怕。 结果听见路臻说：“我衣服脏了。” 皮塔：“嗯？” 路臻：“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 重点是还踢了他，路臻讨厌动手动脚的家伙。 皮塔：“……” 朱利的信息素味道听说是皮革味儿，皮塔作为一个在这方面毫无尊严的Alpha，顶着满身的香薰气。瞧着路臻蹙眉的样子觉得挺酷，但外形又实在是太幼，伸手搭着路臻的肩膀说：“没事儿，大不了就不过嘛，兄弟我陪你。” 结果接下来的两天，皮塔切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自作多情。 监控中心同样也没比里面的人好到哪儿去。 其他组的就还好，但就是路臻他们所走的那条路线状况百出。 监测人员不时就会发出意外的惊呼。 “卧槽，这是捅了蛇窝了吗？我怎么记得没放这玩意儿进去。” “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地鼠啊？居然还咬人。” 众人后来根本就很少关注其他组的情况了，全部盯着路臻他们那边。 机械生物基本很难近身，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看着就跟闹着玩儿似的，但实际上却又出现得恰到好处。 最可笑的是，有两个学生被一群马蜂追得满林子乱窜。 据形容，那马蜂就跟疯了一样，那么多人不叮，就专门逮着那两人追。 尖叫声惊起丛林无数乌鸦，其他组的成员隔着老远面面相觑。 后来人跳进了水潭，直接请求了场外援助。 据说被人弄出去的时候已经被蛰得满头都是包了。 其中一个叫朱利，他算二次伤害，整个脑袋惨不忍睹。另外一个据说是跟他关系很好的兄弟。 被问及缘由，朱利跟疯了一样大喊是一个叫路臻的学生搞得鬼。 本来治疗他的医生看他模样凄惨，又说得如此逼真的样子，想上报到上面调查，看看当中是不是存在什么不知名的缘故。 类似学生私人恩怨，恶意报复之类的。 结果还没有上报出去，就有人来了。 陌生的男人穿着便服，带来的消息是这个叫朱利的学生蓄意危害他人人生安全。人最后丢下的意思就是，这人可能需要“好好治疗”一番。 医生很为难，说：“这个叫朱利的听说家里可……” 旁边的人打断他，指了指刚刚出去的人。 表情讳莫如深：“那可是军方的人，你觉得该听谁的？” 医生傻眼，心想现在这些学生，一个两个都不简单哦。 人也的确没打算为难一学生，最后医生商量，下了诊断结论说，马蜂身体里的毒素侵害脑神经，可能需要一段长期时间的治疗。 至于这入学，肯定是要被耽搁了。 那边的新生入学测试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进入尾声，出了人为操作区域，天气大好，学生陆陆续续到达终点。 一路基本上算是被路臻拽出来的皮塔，踩着点过线，有惊无险。 钻了三天的林子，没有一个学生还是能看的。 全部都狼狈不堪，有的人刚出来就直接瘫在地上了。 路臻身上的衣服因为中途被皮塔那胖子拖累，连带着滚进过泥沟，加上第一天夜里衣服就没干过，状况可想而知。 情况最好的，应该就是柏俞。 这人也就衣服上沾了泥灰，虽然是跟路臻他们一组，但最后一天进入单人成绩记录时段，他是以第一的成绩出来的。 此时身边围了不少人，但却时不时往路臻这边看过来。 这会儿他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样，而是带着一点点探究，眼底似乎还藏着更加热切的深意。 他摆脱了那群人，抬脚朝着路臻的方向过来。 结果人还没有走近，类似空中喇叭一样的声音就在所有人头顶响起。 ——路小臻同学，路小臻同学，请你在十分钟之内到达监测中心。 如此循环了整整三遍。 空地上所有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这是叫谁呢。 旁边的皮塔怼了怼他的肩膀，一脸惊恐：“完了，路小臻，肯定是你在林子里捉弄朱利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先动的手。”路臻说。 他倒是一点也没觉得紧张，就是这样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他蹙了蹙眉跟皮塔说：“我走了。” 皮塔念念不舍，“兄弟，等我啊，学校真要因为这事儿找你麻烦，我肯定不会继续待在这里的。” 路臻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皮塔这胖子心眼跟腰围一样大。 一路上就觉得他运气贼好，跟在路臻身边就跟抓了条锦鲤差不多一样，惊喜不断。 路臻有点奇怪，“你不怕屁股被打开花了？” “那算什么？”胖子手一挥，“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看着有点傻叉，路臻想。 但是有朋友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路臻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其他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一块巨大的草坪中间停着一小型直升机，能坐三四个人左右的那种。 某个熟悉的人影闲坐在舱门边上的位置，长腿无处安放。 路臻没想过会看见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过去了。 萧野皱眉看着蹿过来的泥猴儿，见他手脚并用爬上来就往自己身上蹬。 黑着脸将人提开，咬牙：“路小臻，你这什么破习惯，离我远点。” 路臻哼了声，故意挣扎弄了萧野一身泥灰。 那干净整洁的大衣外套上很快就一道道灰印子。 萧野也没非抓着他不放。 路臻最后成功挣脱，生扑一样，力没收住直接砸进了萧野怀里。 萧野被砸得闷哼了声，放弃了。 揪着某崽子的后颈，见他仰头，垂眸看了他两眼，评价，“没惹出大麻烦，还算乖。” 第17章 回程的路上路臻就睡着了，安安静静躺在旁边，身上盖着的是他自己把萧野给蹭脏了的那件大衣外套。 萧野问驾驶位旁边的兵，“查的如何？” “刚收到消息。”对方说完就把手里刚收到的消息转递给他。 那上面不是别人，正是柏家的那位长孙柏俞。 资料之详细，从身高体重到在哪家医院出生，每年去过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全部都事无遗漏。 前边的人回头，对着萧野说：“从资料看确实没什么异常，柏家那种家庭自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这小子自身能力挺出众的，从小到大基本没什么黑点。” 萧野划拉着屏幕，没话说。 翻到第二页时顿了顿，“十四岁到十六岁这个阶段在岸焦星？” “嗯对，岸焦星本来就是柏家的势力范围，三年前柏得温的大儿子调任，所以这柏俞就跟着转到了那边。” 这柏家的地位在天伊根深蒂固。 三年前这柏得温的大儿子离开天伊的政权中心调任岸焦，在不少人看来，这是削弱了柏家的势力，甚至不少人猜测是萧霆显从中作梗。 而事实上—— 萧野冷嗤：“这柏家是宗易身后的一条狗，岸焦星表面看风平浪静了几年，却在这个时候把柏家的长孙接回天伊，看来是拿他当继承人培养的。” 前面的人回头，问萧野：“要行动吗？” “想什么呢？”萧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无间”虽是打着我们萧家的旗号，但别忘了我们是联盟的军人，别整天一副随时准备暗杀别人的样子，都跟谁学的这流氓行径？” 前面的默默缩了回去。 心说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萧野看了看旁边路臻睡着后毫无知觉的样子。 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膝盖。 最后伸脚踢了踢前面的位置。 人回头，萧野皱着眉说：“想办法让那俞那小子离他远点。” 对方不明所以，“怎么个远法？” “军校那么大的地方，安排个让人完全凑不到一起的方法需要我教你？” “不、不用！” 刚好路臻翻了个身，座椅的位置不够宽，眼瞅着就要掉地上了。 萧野眼疾手快，长腿一伸，将人拦在了边缘上。 前边的兵笑道：“萧爷，你对这孩子可真好。” “好吗？”萧野奇怪。 “好啊，这还不算好？我现在都还记得你接任无间第一年，那时候新来的那群新兵蛋子最小的那个也就十四岁吧，天天被你骂得掉眼泪。” 萧野呵了声，估计也想起了那会儿天天自己不做人，下边的人每天苦哈哈背地里骂他阎罗王的日子了。 他顶了顶膝盖，让路臻往里边滚进去一点。 路臻半梦半醒被扰清梦，一爪子拍萧野膝盖上，自己翻个身滚里边去了。 萧野看了眼背对着的路臻，倒是没觉得自己对这小鬼有多好，唯一的差别估计就是，他能把一群兵蛋子训哭，要是训他，估计就是蹬鼻子上脸，顺带甩你一个不屑的眼神。 萧野本就不是良善的人，原本把路臻带回天伊，是因为他身上太多未知。 而且危险等级过高。 危险到这样一个存在，他宁愿把人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 必要时，毁掉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今是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了，结果这小子一天一个样，不论是打着堤防还是看管的心思，这小崽子的的确确是占据了他的时间和注意力。 而且还对他讨厌不起来，这个萧野承认。 他凝视着路臻的头顶，揉了揉眉心。 现在如果真要给他一个选择结果了他。 贝拉等人口中冷血畜生如他，都怀疑自己究竟下不下得去手。 路臻又翻了一下，不过这次是直接朝着萧野的身边来的。 像是寻着熟悉气味而来的崽子，头贴着萧野的大腿位置了，整个人就安静得蜷缩下去。 萧野凝滞了两秒。 终于承认，他不可能下得去手。 这他妈就是个祖宗。 路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熟悉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没了，被子里整个人光溜溜的。 不用猜，肯定是萧野扒的。 见面的时候就嫌弃他脏，肯定不会容许他穿着那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床。 路臻撇撇嘴爬起来，穿着衣服下楼的时候被家里阿姨逮住了。 虽然住进萧家的时间不长，但家里谬岚女士和阿姨整天都拿他当小猪一样喂，早晚各一杯奶，而且听说是专门培育的母豹的奶，营养价值很高。 各种小吃零食不断。 这会儿又被阿姨拦住，非让他把奶喝了。 路臻听话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看着周围问：“他呢？” 阿姨笑了声。 这睁眼就找人，还没见过家里哪个小孩儿这么黏过萧野，就连兰瑞小时候，被萧野抱一下都是要哭的。 阿姨接过他喝完的杯子，指了指外面说：“院子里呢，去吧。” 今天是入学测试过后第一天，不用去学校报道。 路臻就自己去了院子。 这是清晨，暖阳在屋檐下打下斜影，风温和不热烈。 草地里有只小身影穿来穿去，如果不是那点颜色差异，都很难让人发现。 萧野把小豹子放出来了。 草地里站着的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面是条暗绿色的裤子。他手上拿着一颗彩球上上下下地抛着，然后动作精准地朝着一个方向扔过去，训练着小豹子去追。 小豹子很聪明，还以为有人和自己玩儿。 兴奋地就朝着球的方向蹿了过去。 来来回回，不断重复。 路臻就站在边上看着，没两分钟，脑门上猝不及防挨了一球。 路臻睁大眼睛瞪着始作俑者，问他：“你干什么？” “把球捡过来。”萧野抬抬下巴说。 路臻：“不捡。” 他又不是豹子。 萧野：“过来一起训练，就让你给它起名字。” “真的？”路臻有点惊喜。 萧野嗯了声。 路臻就真的弯腰从草地里把那颗球捡起来，那小豹子被萧野吊习惯了，现在看球落到了路臻手里，就直接朝着路臻冲了过来。 撞在了路臻的脚踝上。 这感觉有点奇妙，路臻本来就喜欢它，说不出原因，但就是喜欢。 所以干脆整个人蹲下来，揉了揉小豹子的脑袋。 一人一豹的头顶罩下一片阴影，路臻手里的彩球被萧野拿走，他回头看过去，萧野挑眉说：“我是让你和它一起训练，不是让你训练它。” 路臻：“……” 他已经沦落到要和一只小豹子抢球的地步了，路臻不愿意，沉默。 萧野踢他屁股，路臻也不生气。 那副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听的劲劲儿的样子把萧野给气笑了，萧野抱着手：“猎豹的成长速度很快，奔跑速度更快，就你目前这身板，不训练还不如它呢。” 路臻：“我不和它比。” “行啊。”萧野点头：“军校制度，每天五公里越野是基本项目，这还不包括格斗，摔跤，障碍训练等等。你是想到时候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是想现在让我教你？” 路臻之前和萧野刚到天伊的那天，见过很多光膀子男人抱在一起摔跤的场面。 路臻不想那样，不想和不熟悉的人贴那么近。 他想了想，抿唇：“你不能故意揍我。” 萧野：“……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故意揍你？” 路臻一脸明白的样子，“你想揍我很久了，我知道。” 萧野顿了两秒，勾着嘴角笑了声，“路小臻，你这么欠，真不揍你一顿都显得我不够真诚。” 二十分钟过后。 路臻瘫在草地上，地上很软，四肢更软，像躺在云里晕晕乎乎的。 路臻原本白得透明的一样的皮肤，因为激烈的运动，脖子和脸全部染上一层绯红。头发湿哒哒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小豹子还特别精神，大约由于路臻自己也喝了豹奶的缘故。 小豹子特别亲近他，衔着彩球在他身边跳上跳下，还故意往他身上扔。 萧野居高临下，也不管他，说：“明天继续，我出门了。” 路臻：“……” 走之前萧野还警告他说：“在家如果兰瑞过来找你，别跟他一起出去。” “为什么？”路臻仰躺着问。 “因为。”萧野扯了手套弯腰，手指碾过路臻脸颊的一道泥印子，“你要是跟着他学得上蹿下跳，我就打断你腿。” 路臻拍开他手，“哦。” 路臻不太高兴，半个小时里他真的就跟逗小豹子一样逗他，不费丁点力气路臻自己就已经累瘫了。 如果单纯的打架，路臻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打过他。 边上踩在草地里的脚步声渐远。 路臻招手：“阿野，过来。” 远处的萧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着路臻把小豹子压在自己身下揉它的头，一边嘀咕：“从今天起你就叫阿野了，我把自己的奶分给你一半，嗯……不太好喝，你喝了快点长大，你长大了肯定能打过他。” 萧野无奈一样摇摇头，转身走了。 留下一句：“路小臻，把名字换了。” 第18章 小豹子最后到底是没有叫阿野，萧野给起的名字，叫辛巴，有勇敢的意思。 路臻的日常变成了除了学校就是和辛巴一起训练。 萧野不常在，他很忙。 没时间的时候又碰上路臻放假，他就会被拎到校场一类的地方，由周誉这些人帮忙训练。“无间”的人对他情感都挺特殊，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人。 一个两个都不会真下死手，就逗着他练，萧野也不强求。 星际军校的管理日常严格，路臻从不太合群的一个人，被胖子皮塔带着也熟悉了不少人。 但没有人清楚路臻真正的来历。 他成长很快，看着原本丁点大的人一天天成长，而且是人印象中需要养在温室的初代Omega。路臻在格斗这些课程上，会一些非常刁钻的格斗技巧，所有人从吃惊到麻木。 另外一点就是他太聪明了。 需要动用脑力的东西，过目不忘，一点就通。 皮塔每天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一边还吐槽他简直不是人。 生活过于安稳和规律，导致路臻都快要忘了，自己当初一心要来天伊的理由是什么。 后来有天在路上碰见一人。 路臻不是个太会把不熟悉的人记在脑子里的人，所以半路被人叫住的时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柏俞身边跟了好几个学生，都跟他差不多大。 路臻这边刚结束一堂机甲组装的基础理论课程，旁边的皮塔看着走过来的几个人，对路臻说：“我去，他怎么来了？” 柏俞身边围绕的，都是天伊有头有脸的一些家族里的孩子。 俗称的豪门三代圈。 多的是人想要巴结上这些人，开学两个月在学校里抢尽了风头。 柏俞更是一骑绝尘，直接跳了二年级。 路臻蹙着眉看着柏俞走近，笑得让旁边路过的女生频频回望。 到面前了，问：“路臻，记得我吗？” “不记得。”路臻坦白说。 跟着柏俞走过来的那几个人听得嘴角直抽搐，纷纷看向柏俞，偏偏这人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着说：“这周末我们举行了一个私底下的聚会，要不要一起来？” 他说完看到了旁边的皮塔。 添了一句：“带上你朋友也可以。” 皮塔奇异地指着自己，有点怀疑。 柏俞他们这个团体多少人想加入都进不去，除了入学测试的时候他们跟这个人也没啥交情，为什么平白邀请他们？ 这话路臻问了。 柏俞笑了笑：“你自己都没感觉吗？你现在在星际军校这么出名，大家都很想认识认识你。一起来吧，都是学校里的人。” “不去。”路臻摇头。 这周末萧野刚好有空，而且路臻本来就不想去。 柏俞状似无奈的样子摊手，耸肩说：“那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我们聚会的地点定在上城区32号。” 路臻敷衍地点点头，直接转头走了。 看着路臻他们走远的方向，柏俞旁边的一个男生好奇地问他：“他很特别吗？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很可爱不是吗？”柏俞跟着笑了声。 而且是拥有那样特殊能力的人…… 柏俞面上带着笑，垂下的眼睛里却是不为人知的情绪。 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想要有心接近一个人，却处处总有意外发生，说没有人从中做了手脚都没人相信。 他看着路臻的方向，勾着嘴角，心想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但是真到了周末那天萧野却临时有事没在，路臻陪着辛巴在草地里玩儿。 短短的一段时间，小豹子长大了很多。 非常健壮漂亮。 这一天的天气不是太好，下午六点左右天色已近昏黄，萧家住宅里一片安静。 尤其是主楼这边，寻常日子都不会有人在。 萧霆显夫妻日常忙碌，萧野更是很少着家，他在“无间”和军事基地都有住所，家里阿姨说，路臻住进来后是萧野成年后这么些年回家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即使这样，路臻也不常见着他。 “辛巴。”路臻带着小豹子刚跑到草坪边上的树下，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呼喊声。 是兰瑞，这小子扯着嗓子在门外喊：“路臻！路臻！” 路臻丢了球砸到小豹子的脑袋上，换来它不大不小嗷呜的声音。 路臻揉揉它，对着冲进来的兰瑞问：“怎么了？” “有钱吗？”兰瑞劈头就问他，也不等路臻回答，就说：“行了，我知道你有，大哥平常都给你零花钱了，借我点呗，兄弟江湖救急。” 兰瑞一个长得挺漂亮的Omega，身上却总有股混蛋味儿，跟他哥哥凯尔完全相反。 “不借。”路臻说。 兰瑞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路臻蹲在地上，认真说：“怕断腿。” 萧野明确警告不要跟着兰瑞上蹿下跳，路臻虽然还算喜欢兰瑞，但钱毕竟不是自己的。 兰瑞一脸受伤，可怜巴巴：“真的不借吗？你狠心看着我的初恋就此夭折？” 路臻：“初恋？” “对呀，刚认识的。”兰瑞拍了路臻肩膀一巴掌，脸色竟然有点红，“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中学恋爱那都不叫早恋。” “叫什么？” “情爱自由。” 兰瑞瞒着家里的情爱自由，就是和所谓的初恋牵牵小手，又或者比如现在这样一起出去疯，把钱全部花光。 然后吃了昂贵的餐厅后，才发现没钱付账被人扣下。 几分钟后，路臻站在房间里，面前是萧野说是给他放零花钱的抽屉。他对金钱向来不太在乎，加上在学校都是消费点卡，所以就一直没打开过。 但是看到里面那一叠一叠的钱币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路臻在星际学校见过有的同学一个月的零花钱，是抽屉里面一叠上面的一张那么多。 路臻用手指戳了戳，对萧野非常有钱这件事，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概念。 兰瑞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委屈，“大哥偏心。” 路臻回头看了他两眼，抽了一张，在兰瑞直白的目光中又抽了一张，又抽了一张。 结果一个小时过后，路臻被兰瑞强行拽出了家门，站在繁华大街上环顾四望。 兰瑞的理由是拉着路臻当挡箭牌，避免暴露。 反正被抓着了，大哥也不会揍他。 上城区中心位置这一片全是娱乐区，耸入云端的阶梯式科技建筑层叠堆集，吃喝玩乐的项目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 路臻第一次切实体会天伊的繁华景象。 他避开一个穿着暴露，涂着红指甲试图摸他脸的女人的手。 被兰瑞拉着往另一条街而去。 他们到达餐厅的时候，果然见到了兰瑞口中的那个男生。 跟兰瑞差不多大，看着很纤细的少年，斯斯文文。 见到路臻表情很尴尬。 毕竟吃晚饭没钱，还得偷偷摸摸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说出来都挺羞耻的。 兰瑞没心没肺，给了钱就拽着男生出去逛了。 走之前跟路臻说：“你别整天学我大哥，天伊很好玩儿的，再这么天天除了学校就是家里，迟早跟我大哥一个样。” “什么样？”路臻奇怪。 “就……很凶啊，不是表面上凶，是你看到就害怕那种。” 路臻：“不凶。” 兰瑞：“……” 嗯……开始不止一次怀疑谁才是跟他大哥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路臻刚跟兰瑞分开没多大会儿，就被人在大街上拦住了。 路臻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并不眼熟的人，问：“有事吗？” 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就笑了，其中一个人说：“我们肯定没事啊，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不是说不来吗？” 路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门口立牌上的酒吧字样很清晰，门牌号，32。 另外一个人道：“装什么傻，想起来了？” 路臻这才勉强记起，这就是那天跟在那个柏俞身后的其中两个人。 他们此时脸颊泛红，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路臻说：“我不是来这里的，而且联盟法规，未满十六岁的人不让进这种地方。” “哈？”刚刚的男生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对着路臻说：“我说你小子是从哪个乡下来的？简直正经得可爱。” 另一个跟着笑，对男生说：“算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十来岁就天天混这种地方？” 路臻看着他们蹙眉，对这种半路被人拦住的行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走走走。”其中一个男的伸手过来揽路臻，“今天哥哥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路臻手一转，抓着那男的的手腕一扭，就换来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 “卧槽，你干什么？！放手！” 另外一个见到这场景要上来拽他。 路臻就着扭人腕子的动作，整个人横空而起，腿一个横扫直接朝着人脆弱的颈部而去。 对面的人被踢得五官扭曲，直接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地上了。 路臻松手站定，对自己目前这力量还是不太满意，周誉之前教他就说，他有技巧，但是力量不足。 第一次实战，路臻想，应该不太及格。 半个小时后过后，上城区的城管所里。 里面穿着制服的人拿着警棍在外面走来走去，监狱里关了不少人，醉醺醺的彪形大汉，衣衫褴褛的中年流浪者，还有面黄肌瘦的不良少年。 里面乌烟瘴气，到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负责询问的人，再三确认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路臻，指着墙角鼻青脸肿的两个人问：“你打的？” 路臻点点头，乖巧莫名。 长得又好看，资料显示还是个初代Omega。 负责人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说：“过程呢我们已经清楚了，只要你监护人来签个字，你就可以回家了。” “来不了。”路臻摇头说。 对方为难：“没人来的话我们也不能放人哦，这是规定。” 结果话刚落手里的通讯器就响了。 对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负责询问的人脸色变了变，转手把通讯器给了路臻。 路臻猜了个十之**，顿了顿接过来。 果然。 对面：“路小臻，本事见涨啊，现在一天不看着你你就给我上演铁窗泪？” 第19章 最后来捞路臻的人是艾维，穿一身风骚的休闲服，见着路臻第一句话就是：“哟，宝贝儿，低头思过呢？” 路臻抬起头看他，瘪了瘪嘴。 艾维一副了然的样子，笑：“行了，知道你肯定被野哥给训了，咱甭搭理他啊。那家伙最近一段时间忙得火急火燎的，脾气贼差，谁年轻时候还没有过跟人打架的时候啊。” 旁边城管所的负责人听得一阵嘴角抽搐。 没忍住道：“先生，这样教育孩子可不行，再不掰可就得长歪了。” “哪儿啊。”艾维从背后伸出双手搓着路臻的脸，和对方说：“我们崽根正苗红，打架那肯定得是对方的错。” 对方脸色直接僵掉了。 人一般来这种地方捞人那都是客客气气，至少也得谦虚一下说自己这边也有错。 哪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犊子的。 半个小时过后，城管所的大门口。 路臻跟在艾维后面下了石阶，后面还跟出来两个人。 就是被路臻打了的那两个。 艾维拉了一下的路臻的胳膊将人带到自己的身边，手插在长外套的口袋，站在石阶下回头望过去。 看得那两个人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艾维勾勾手指。 那两人对视一眼，戒备地看着艾维，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但看刚刚城管所的头儿客客气气将人送出来就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 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靠近了几步。 艾维笑：“别这么紧张。” 他拍了拍路臻的肩膀说：“我就代他跟你们道个歉，毕竟是你们挨了打。” “没……没事。”对面一个人缓慢回应道。 “不过。”艾维话一转，脸上的笑也收起来了，“我劝你们下次找人麻烦记得睁大眼睛，这次就算了。还有，回去告诉那个柏俞，他真要有任何问题找我们崽，让他先探听探听路臻的监护人再来，届时，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沟通。” 对面的一个男生，迟疑问：“监护人？谁啊？” 艾维温和地笑了笑，缓慢道：“你们惹不起的人。” 车在宽阔的大道上走了许久。 穿过浓黑的夜幕，平缓而迅速。 路臻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陌生的环境，转头问旁边的艾维：“去哪儿？” “发现了？”艾维从屏幕上抬起头，看着路臻摸了摸鼻子说：“那什么，野哥说让你把我带他那边去，你可别怪我。” 路臻舔了一下嘴角，“辛巴晚上没人喂。” 艾维摇头，示意这理由不行。 路臻：“那我要是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艾维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建筑。 笑得有点同情，“估计是不行，认命吧宝贝儿。” 此时军事基地顶层的会议室里，萧野挽着衬衣的袖子反手撑在桌子上，穿着军靴的长腿交叠，正认真听人说话。 他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才刚从边境回来的廖森。 廖森表情严肃，将手里的样本报告递给萧野。 萧野伸手接过，蹙眉问：“消息可靠？” “十之**。”廖森说：“我跟着医疗团队在那边驻扎了将近两个月，走访过周边不少偏僻的城镇，说法基本一致。” 之前的异种感染事件确定为人为操纵事件。 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就有一伙人在边境地区频繁出现，出现的第一个人类感染体，也是那伙人从丛林当中出来之后发现的。 “有线索没有？”萧野问。 “没有。”廖森摇头，“都用的假身份，我们从沃恒过去之前人全部都失去了踪迹，从一些残留的信息分析，是有组织性的，而且有预谋。” 这并非突发的公共卫生感染问题。 萧野沉吟了半分钟，拿过通讯装置联系了档案库。 接通后，萧野：“给我凋57事变的全部资料，对，全部，不要有任何遗漏。” 挂断后艾维问他：“你怀疑和那场变故有关。” “很难说，毕竟时间太久了。” 很多年前经历过那场变故的人，现如今都不再年轻。那是整个联盟的历史大事件，一直被铭记，按理说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但事情太巧了，巧合得不得不让人怀疑。 廖森说：“那等我也回去看看资料，生物研究中心留下了不少关于那场事件的资料信息，而且老师也一直在跟进。” 萧野点点头，谬岚女士最近许久不归家，比他这儿子还忙。 想见她一面都难。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外面的门被人敲响了。 艾维看到廖森在也不奇怪，只是说：“人给你带来了。” 萧野看了看他身后，没见着人，皱眉问：“哪儿？” “去你休息室了。”艾维说。 他倒是没有坦言是路臻自己不过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要去哪儿还不是他自己的自由。 萧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跟廖森确定手里的事情。 十分钟后，萧野收拾东西说：“行了，今天先这样吧。” 廖森合上手里的文件，问他：“你不回去？” “不回。”萧野扯了扯胸前的领带，蹙眉问边上的艾维：“怎么解决的？” “放心，没吃亏。”艾维笑道：“我到的时候他面前摆的那可全是小零食，长成那样，谁还舍得让他饿着？” 此时的路臻就趴在萧野房间的阳台上。 基地里他的房间并不大，楼下操场上传来口哨和夜训的声音，路臻下巴磕在栏杆上，看着明黄色灯光下训练的场景。 身后有门开的声音，路臻回头看了一眼，又无所谓地转了回去。 萧野进门就看见了阳台上的人。 扯了领带扔床上，打开阳台的门出去。 他侧身撑着栏杆，往楼下瞥了一眼，然后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嚓一声点燃，偏着头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路臻扫到了萧野磕在栏杆上，夹着烟的修长手指，下一秒就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皱了皱鼻子，抱怨：“臭。” 萧野把手往后移了一点，然后问他：“知道为什么把你带这里来吗？” “因为打架？”路臻偏着头问。 “不是，打架这事有什么错。”萧野的语气淡淡的，理所当然到如果让城管所那人听见，估计下巴都要掉了。 紧接着萧野说：“但是打了架还被人抓进去就是你的问题了。” 路臻张了张嘴，觉得理解又不太理解的样子，问萧野：“打完了跑？” “怂蛋才跑。”萧野隔着白色烟雾眯着眼睛看路臻，左手从腰间拿出他随身的那把匕首，扔给他，说：“人在任何糟糕的环境里，避免被人打压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己足够强大。” 路臻拿着匕首看了看，有点喜欢。 他问萧野：“给我？” “你想要就可以。” 萧野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见他抓着匕首柄抽出一截，因为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 他最后在栏杆上碾熄了手里的烟。 站直身，敲了敲栏杆，在路臻抬起头来的时候，指了指墙壁的角落，“好了，去那儿站着，三个小时。” 路臻抓着匕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面壁思过。”萧野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把你弄这里来干什么？给自己添堵？” 路臻张嘴看着萧野，半分钟后，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了。 不到两个小时，光线并不清晰的房间里，萧野躺在床的正中间，一只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已然是睡着的样子。 床脚的被子被小心掀起，路臻甩了鞋子，一只脚刚踩上去。 “还剩一个小时零十八分钟。”萧野突然开口。 路臻看过去，发现萧野连眼睛都没睁。 他抱怨：“外面冷。” “冷也给我站完。”萧野睁开眼睛，直视着床脚的人影。 路臻提起被子丢到床上，反而另一只脚也踩上去，挑衅地看着萧野。 萧野：“想打架？” 路臻老实摇头：“打不过。” 萧野被噎，“那你还给我上来？” “你自己说打架没错的。”路臻堵他。 萧野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被子里连衣服都没换，穿得整整齐齐。他靠着床头朝站在床位的路臻招手，“过来。” “不要。”路臻说。 萧野沉眼强调：“让你过来。” 路臻抓起脚前面的那个枕头直接朝萧野扔过去，被萧野一胳膊挡开。 路臻看着萧野的眼神有种预感，不论是今天或者是以后，他们迟早得打一架。 路小臻很识相，明知打不赢，自然也就不上赶着找揍。 而事实上，萧野真要有心教训他，有的是办法。 路臻拳打脚踢累了，被萧野一只手钳着连动都动不了。 萧野右手拇指摸了摸嘴角刚被路臻蹬了一脚的地方，有些咬牙切齿。25年精彩纷呈的人生里，在这一年不断体会到被人犟着脖子唱反调是什么感觉。 房间里有些说不出的闷热，两种淡淡的气息漂浮在空气里。 路臻给气炸了，脑子有点蒙。 又觉得身体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怪怪的。 他的手动不了，扭了扭身体看着上方的萧野，眼尾有点红。 萧野不是路臻，察觉到手心的触感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 触电一样将人松开，眉头皱得死紧。 路臻不明所以，一被松开就又踹了他一脚，完全当报复了。 萧野这次完全没搭理他。 由于一开始的固定思维，所有人印象中的路臻都是那个会被萧野信息素安抚的小崽子，扒在萧野的身边，甚至是睡在他周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段时间路臻在萧家被养得太好，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他十多岁了，连兰瑞都情窦初开背着家里初恋了，他怎么可能一直是个小孩儿。 信息素影响的生理反应，路臻自己不清楚，萧野清楚得很。 他咬牙暗骂了声艹，直接从床头翻身起来。 拎上外套出门。 路臻都被这发展给弄懵了，盘腿坐着问他：“去哪儿？” 萧野动作滞了滞，回头看着路臻懵懵懂懂的样子，严肃道：“今天起，不许随便上任何人的床。还有，明天给你找个生理辅导老师。” 路臻：“……哦。” 第20章 一个原本应该和辛巴一起度过的愉快下午，路臻愣是和那个所谓的辅导老师关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 他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着楼下萧野拿着一大块生肉让辛巴练习着撕咬。 小豹子的牙已经很尖利了，叼着肉块兴奋地甩来甩去。 路臻看得有些出神。 辅导老师也是个女初代Omega，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敲了敲桌面提醒：“集中注意力哦。” 路臻回头，嗯了声。 这老师话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意思，AO有别，他已经长大了，该建立正确的性别意识。一个初代Omega，在没法借助外力如抑制剂，阻隔剂等东西时，是不应该随随便便靠近任何一个Alpha的。 那老师也往楼下看了看，突然对路臻说：“你很幸运。” “嗯？”路臻疑惑。 对方看着楼下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说：“联盟里的初代Omega非常稀少，一直被过度保护，到了成年后联盟婚姻机构都会为其挑选一个合适的Alpha，以确保初代Omega成年后的生存。” 她说完竟有两分难过的样子，看着路臻：“你不同，你在萧家，意味着有自主权。” “你不能有吗？”路臻问。 “不能。”对方摇头，“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但不是我喜欢的人。” 路臻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记得以前贝拉喜欢萧野，但没在一起他也没看出贝拉难过的样子。 他想，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对方看着楼下，又突然转了话题，笑着道：“就算是上将那样的人物，将来身边也会有一个配偶的，不过他的配偶，肯定是他自己喜欢的人。” “配偶？”路臻蹙眉。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呀。”她说：“等将来上将身边有人的时候，身为Omega，你靠上将太近，他的配偶肯定也会不高兴。” 对方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但是路臻却觉得不太舒服。 配偶的含义他已经知道了，对方会被萧野终身标记，他们将一起生活，就像萧霆显和谬岚那样。 两个小时过后，路臻站在萧野面前。 路臻：“我也可以。” 萧野看着这突然跑来的人，莫名：“什么？” “配偶。”路臻说：“我是Omega，可以成为你的配偶。” 萧野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眯着眼睛：“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张口就来。” “知道。”路臻说。 “不行。”萧野毫不犹豫冲他假笑了下说：“我没恋|童癖好，喜欢女人，细腰有胸腿还长那种，明白吗？” 路臻低头看了看自己过于平坦的胸，无言以对。 萧野转头冷下脸，拿出通讯器拨给艾维，皱眉问：“你他妈从哪儿找来的生理辅导老师？教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艾维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 无辜：“咋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才联系到她。露茜，她可是整个联盟里唯一一个修了心理学和社会学双学位的初代Omega，这样的都不满意，还想要怎样的？” “露茜？”萧野皱眉：“乔恩要娶的那个？” “对。说起来婚礼你还得去吧？” …… 一个月后的婚礼，萧野确实去了，而且带着路臻一起。 乔恩是联盟西部的将官，军衔上尉，领着部队多年来驻扎在西部地区。这人是个将才，但是脾气却算不上太好，多年来看不上联盟政局的勾心斗角，宁愿窝在偏远地区吃黄沙，也极少回到天伊。 他和“无间”里的人关系倒还不错，父辈也有些交情。 如今顺势结婚，少不了邀请这些人。 路臻今天穿了身正装，而且是那种小的燕尾服，胸前还戴了个领结的那种。 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扯了好几回了，被萧野阻止。 他从进入萧家，萧野就没打算把他藏起来过，对外他是萧霆显故交的儿子，如今以收养的名义养在萧家。 这次带出门，势必会被不少人熟知。 婚宴非常盛大，举行的地点在一座城郊的古堡，来的人更是不少。 艾维和廖森他们除了是“无间”的人，在联盟也都有各自从事的机构和身份，贝拉好久没在，据说是跑到临近的星体去“抓壮丁”了。 现场人很多很杂，路臻被艾维拽着像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萧野早就不知所踪了。 在古堡的二楼。 乔恩人很高大，留一头齐颈的浅金色头发，浅浅的胡须布满下巴。 萧野抱着手靠在靠在门边，勾了勾嘴角说：“恭喜。” “别了吧。”乔恩耸肩：“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家里老头子太急，我也不会答应回来结这个婚。” 萧野挑眉，“这么渣不好吧？” “有你渣？你自己数数如今的天伊还有多少女孩儿对你念念不忘。”乔恩说：“再说了，露茜也不见得喜欢我。” “你俩真行。”萧野道。 乔恩从柜子桌面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隔空丢给萧野，问他：“特地上来找我，什么事？” 萧野指尖夹着烟转了转，抬眸：“倒也没什么，近期查到一些情况，关于多年前生物感染事件的。” 乔恩点燃打火机，凑到萧野面前，“所以？” “好心提醒而已。”萧野凑上前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说：“你知道当年那场感染死了多少人，如今有的人躲在暗地里想要借此挑起事端，你那破地方可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部的驻扎地地势偏僻遥远，而且有一个重点，那是当年57之变的起源地。 乔恩认真了两分，皱眉说：“我会注意。” …… 半个小时过后，婚宴正常举行。 蓝天下的草坪里，婚礼进行曲奏响。露茜，也就是给路臻上过一天课的辅导教师穿着礼服从花环拱门处走进来。 路臻的位置在靠近地毯的边上，旁边坐着艾维等人。 萧野依然没在。 路臻百无聊赖，环顾四望，然后在远离人群的最边上发现了萧野的影子。 他面前站了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 艾维发现路臻看着的方向，就跟着看过去。 咦了声，说：“那不是蒂娜吗？” “蒂娜？”边上的廖森问：“哪儿？” 艾维指了指边上的那个方向。 廖森也看见了，笑了声说：“还真是。” 艾维吐槽：“他还真是走到哪儿都有女生缠上来，那个蒂娜我看长得不错，完美击中了咱萧爷一贯的择偶标准。” 廖森：“我看也差不多，而且那个蒂娜的爷爷很早之前就有要结亲的想法，如果不是他这几年一直没在天伊，这事儿我看八成是要成的。” 艾维一脸恶寒地抖了抖肩膀，突然伸手捂住路臻的眼睛：“宝贝儿咱别看，辣眼睛。” 路臻扒拉开艾维的手。 蹙眉看着萧野所在的那个方向。 那个女人就是萧野未来的配偶？ 她会住进萧家，就在他们如今住的那栋房子里，每天一起吃饭、出门，说不定还会和萧野一起陪辛巴在院子里训练。 这样的认知让路臻很不爽。 萧野说他喜欢细腰有胸腿还长那种，路臻看了看那个叫蒂娜的女人。 没错了，她都符合。 一头海藻一样的棕色长发，大眼睛，笑容灿烂。 刚好萧野往这边扫了一眼，路臻忧郁地看着他。 忧郁这个定义是萧野给的，那双狗狗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盯得萧野莫名其妙。 面前的女人还在说：“我爷爷说自从你回来还没见过你呢，你下周末有时间吗？想邀请你……” 如果是平常，凭借萧野的家庭教养，他肯定会认真听完任何一位女士的发言。 但此时却明显走神，过后才问：“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蒂娜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一声大喊给阻止了。 人喊的是—— 等等！ 人群纷纷朝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来的是个成年男性，他站在地毯的尽头，眼神看着神父下面的新娘，露茜。 此时的露茜从一开始的震惊，然后直接哭出声。 “杰西。”露茜捂着嘴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露茜离开乔恩的身边，提着裙摆，和那个叫杰西的男人在地毯中间相遇。 路臻就在旁边，仰头看着这两个人。 他猜测这个杰西应该就是露茜口中真正喜欢的那个人，而乔恩，只是联盟分配给她，不能由自己做主的Alpha对象。 露茜的眼泪一直往下落，看着男人说：“你怎么来了？” “跟我走吧，露茜。”男人抓住她的肩膀，“我是来带你走的，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我不能。”露茜摇头，“你知道的。” “就因为我是个Beta吗？！”男人怒红着眼睛大吼。 周围嘈杂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交头接耳，争相不绝。 连路臻的身后都有人在说。 “卧槽，好大一盆狗血啊。” “初代Omega本来就不能和Beta在一起啊，一旦Omega发情怎么办，对自己也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任。” “这爱都爱了，哪有对错，就是尴尬了乔恩上尉，这顶绿帽子可够亮的。” ……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戏剧性的发展中。 只有隔得最近的路臻，看着那个叫杰西的男人越来越失控的情绪，浑身上下都绷紧了，一动不动地戒备地盯着他。 随着男人怒吼：“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路臻整个人迅捷地蹿了出去，拽着露茜整个人翻倒几圈，砸到了地毯的另一边，撞散了好几张桌椅。 身后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 路臻乍然回头。 那个叫杰西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撑破，零落地散了一地，他的整个头慢慢蠕动着变成了一个周边都是长毛，中间有着巨大肉瘤组成的猩红的嘴。 四肢进化后趴在地上，身体扁平，背面有两片巨大的硬壳组成的脊背。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只没有智力的变异虫。 第21章 仔细看其实会发现和蟑螂的外形有些相似，只是眼前这个是放大了数百倍的变异物种而已，融合了人体基因，很多复眼密布在头部。 人群四散奔逃，慌不择路。 路臻这段时间的训练在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 萧野给他的那把匕首，利落扎进变异虫的前肢，而没有让自己被一镰刀砍成两半。 露茜已经被吓傻了，还流着眼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 路臻想要拽起她太困难。 而变异生物攻击人类是本能，现场早已乱做一团。 对面的艾维几个人被人群挤着，看着还在虎口下的路臻，一个两个脸色早已白了一层又一层。 关键时候，一道人影撑着桌子几个跳跃迅速而来。 手上一边拽起一个，在变异虫巨大的煽动力下，在最关键的最后一秒钟将两人提离了被攻击的范围。 露茜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冲着虫子崩溃大喊：“杰西！杰西！” 萧野转手将手里的女人扔给后面赶来的乔恩。 顺带冷酷地说了句：“他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男人了。” 萧野揽着路臻，转手一枪射在了变异虫的头上。 但一般的子弹根本对它不起作用，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萧野皱眉问乔恩：“你的人呢？” “操。”乔恩也还有点回不过神，这会儿也来不及计较其他的了，一边跑一边道：“谁他妈结个婚还带一批武装部队啊，又不是有病。” 路臻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 被萧野带着，困难地回头说：“我可以……” “不行。”萧野皱着眉低头看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路臻瘪嘴不说了。 “可以什么？”和萧野的并排的乔恩听见了，所以问了句。 萧野侧头，“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乔恩也不在乎他过于冷淡的语气，看着后面穷追不舍，已经一路伤了好些人的玩意儿说：“快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 此时廖森等人也逐渐朝着萧野聚拢过来。 萧野语速很快：“艾维，你组织人群疏散。” “廖森联系支援部队。” “其余人集中现有的火力，把它往东北方向引。” “是！” 这里本来就是城郊，东北方向往前五百米有一条巨大的河流，河流对面是天伊很多年就已经废弃一座矿山，因为太危险，早已设了隔离带禁止靠近。 往这个方向是最保险的。 但是十分钟后，所有人站在城堡的顶层，看着楼下坚持不懈沿着墙体攀爬而上的巨虫。 乔恩一枪照着虫体的脑袋打过去，只让它的动作迟缓了两秒。 乔恩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还真尼玛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萧野一把□□架在窗台上，瞄准。 一梭子精准打爆了虫子头顶最大的那个复眼，虫子嘶嚎一声，剧痛下从墙壁上掉落。不到两分钟，又继续往上。 萧野收了枪，“不太对劲。” “你也觉得？”乔恩看他一眼，神色复杂，“生物规避疼痛是本能，可眼前这个却跟中了邪一样非往我们这边冲。这么执着是为什么？” 萧野淡淡：“自然是我们这里有它执着的理由。” 他说完就往后面扫了一样。 身后的露茜听到这话直接崩溃，哭着问：“它记得我吗？” 萧野：“应该是残存的意识，不要太激动，停留时间不会太长。他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事实。” “我要下去！”露茜提着裙摆就要往下面冲。 乔恩：“操！拦住她！” 路臻当时就站在露茜的身边，条件反射就去抓她，但露茜跟疯了一样，不但没有往楼梯方向去。反而甩开路臻，一脚踏上另一边的窗台就要往下跳。 底下嘭嘭的声音，是变异虫每一条锯齿一样的腿刺穿墙体往上的声音。 露茜冲到窗台处，下一秒一条成人手臂粗的镰刀腿就已经勾上了窗沿。 窗台下一整面水泥墙直接被掀落。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巨大的豁风口吹起露茜的裙摆，腥臭气息扑鼻而来。 露茜尖叫一声，被斜冲过来的路臻撞开才避免了从破楼的墙洞处摔出去。 但路臻收不住力，整个人直直翻了出去。 千钧时刻乔恩他们所在的那处窗沿上飞扑而来一道人影，是萧野，右手横揽住路臻，左手就吊在被损坏的墙沿上。 路臻的心脏猛地收回，抬头看向萧野。 萧野垂眸：“你可真行。” 路臻：“……” 萧野也没时间骂他，“上去。” 路臻被他一甩整个人借力翻进去，但此时乔恩那边的火力显然已经压不住了，变异虫张开的巨大的嘴，就在萧野的脚下。 路臻往下看的角度比任何人都清晰，他整个脑子都嗡了声。 下一秒春剑气息爆裂一样散开，匕首在掌心豁出两条巨大的口子，鲜红的血如水流一样喷涌而出。 滑过萧野的脸的时候，萧野已经翻身而上。 而变异虫接触到血液后像是被硫酸泼进了胃里，翻滚掉落，嘶嚎着四处翻滚。 半个小时前还浪漫唯美的婚宴现场，眨眼的时间已经是一片狼藉。 乔恩都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 睁大眼睛看着路臻，两秒后又看着刚踏回地面的萧野，“那什么……” 话到一半被萧野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就这片刻时间，路臻的脸色已经不能看。 白得透明，像是信息素的散发抽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精力和活气，整个人搞不好下一秒就得消失不见了。 路臻很不对劲，这和之前的状况也有些不同。 萧野看了他两秒，释放信息素将路臻整个人包裹起来，撑到了廖森将救援部队带来。 路臻整个人松下来时就彻底脱力了。 萧野从身后撑着他，见他闭着眼眉头紧皱，脸色比怀里的人还要难看两分。 路臻往萧野的怀里靠了靠，喉咙干哑。 “痛。”他把脸埋在萧野的衣服上嘶哑道。 他声音不大，眼睛都没睁开。明明之前在丛林第一次见面那次，萧野见他也只是脱力而已，但现在整个人半昏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整个人蜷缩着，脸白如纸。 他垫在自己膝盖上，萧野才察觉这段时间他其实也没有养起来多少肉，脊背依然瘦得硌人。 萧野将他翻出来，蹙眉问他：“哪儿痛？” 路臻唔了声，却没有开口。 他其实并不清醒，疼痛席卷了所有感官。 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种疼痛中抽离。 脸上的汗越来越多，甚至开始痉挛抽搐，牙齿咬得嘴唇沁出两颗艳丽的血珠。 萧野脸色大变，怕他咬自己舌头，伸手掐着他的两颊喊：“路臻，松嘴！” “这到底是怎么了？”乔恩也是看得一脸懵逼，被这一连串的反应给整懵了，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立刻喊：“快快快，快来看看。” 来的人是艾维等人，看到现场都愣了两秒。 也就身后的沃伦最先反应。 三两步走上前，蹲在萧野面前翻了翻路臻的眼皮，快速说：“将他放平。” 萧野照做，路臻终于微微松嘴，下一秒萧野就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唇边，血色很快沿着唇沿沁了出来。 萧野毫无痛觉的样子，问沃伦：“到底怎么回事？” 沃伦给他注射了针剂。 “具体情况要进一步检查。”沃伦语速很快，小心避开路臻还在流血的手，抬头对着萧野说：“但疼痛肯定和信息素有关，眼前最快速的方法虽然有点禽兽，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什么？”萧野蹙眉。 沃伦说：“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在你手指废掉之前，你最好动作快点。” 周围站了不少人，萧野几乎没有迟疑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往周围看了一圈说：“都转过去。” 沃伦耸耸肩，背过身，其他人也都照做。 萧野伸手撩开路臻脑后汗湿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疼痛的原因相关，腺体的位置又红又肿。 萧野一只手从后面托着路臻的下巴，露出后颈的那块皮肤，低头咬上腺体。 路臻整个人蜷缩着呜咽了声，似乎想要逃开。 但是被萧野钳制住了。 信息素的注入让路臻渐渐安静下来，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一点点血色，临时标记完成的时候，路臻闭着眼睛安静地睡在了萧野的怀里。 萧野将人抱起来，艾维虽然也挺担心路臻，但还是没忍住嘀咕说：“没想到我有生之前，居然还能见证你第一次标记一个人。” 廖森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想死也要挑时候好吧。” 萧野没搭理他们，抬脚往楼下走。 走了两步停滞。 回头看了看角落的位置，从刚刚发过一次疯被拽回来的露茜就抱着腿坐在地上，头发已经乱了，眼神放空。 萧野看向乔恩，平静地说：“给她一枪吧。” 乔恩脸色变了变，看向露茜。 果然，当时被路臻推开的瞬间，她的脚就被变异虫的腿划了一条口子。 此刻伤口处黑色的经脉已经蔓延开来。 第22章 “融合了人体基因的变异生物属于进化型生物，这对路臻来说也相当于面对的是比以往更庞大更难应付的类型，他的身体超负荷，这是疼痛的主因。” “目前来说是没有特定的解决办法的。” “只能他自己不断强大，对这一能力的控制能运用自如，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是唯一有效途径。” 这里是军事基地的医疗中心。 巨大的空旷的冷白色空间里，路臻躺在一架透明的装置舱内。 那是医疗舱，能最快也大程度地恢复他的身体健康。 这方空间里站了不少人，基本都是“无间”的。 萧野靠坐在桌子上，看着不远处舱内的人影。 灯光映照下路臻的脸比第一次见他洗干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还要白和透明，那个生动的，要不了三言两语就得呛回来的崽子和眼前这一幕对比起来，显得无比刺眼。 这是无间每一个人内心的想法。 他当初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带着一身的未知和迷雾。 如今也这样毫无征兆地沉睡着，像是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他什么时候才会清醒？”廖森问正在看医疗舱最新传出的数据的沃伦。 沃伦的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好转。 皱着眉说：“他陷入深度睡眠，清醒至少还有一天。” 沃伦说完看向一旁沉默的萧野。 萧野抱着手，“说。” “其实根据目前的分析来看，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情况，路臻的身体会一日一日消减，最后衰竭。这是不可逆的事实。”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也就萧野脸色一如既往，很难让人看出真实情绪。 他看向沃伦，像是笃定一样，“还有但是是吧？” “是。”沃伦点头。 他的脸色比刚刚松了一点，看着屏幕又看向医疗舱，最后又看向萧野，说：“这个但是的关键，在你。” 萧野扬眉，“什么意思？” 沃伦把数据调出来给他看，说：“之前你给路臻临时标记的时候，我就有些意外起效的速度。还在回天伊之前我就拿你和他做了基因比对，他对你的信息素格外敏感，这也是他之前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主因。现在有个更大的发现，路臻对其余的Alpha信息素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这在联盟从未有过先例。” 他在面对融合了人体基因的异种生物才会感受出区别，意思是如果一个Omega被感染变成怪物，路臻会应付得容易一些，如果是Beta难度会加大，Alpha就会更大以此类推。 越强大的人类被感染，会成为路臻越强大的敌人。 但是他们却没办法对他产生除这以外的任何影响。 这同时也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会引导得路臻发情，除了萧野以外。 众人哑口半天。 过了会儿，艾维看向萧野：“野哥，你简直是天选之子啊。” 乱入的乔恩没有人问他最后是怎么处理他的“新娘”的，毕竟他看起来没什么伤心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摸着下巴说：“这种概率事件，竟然觉得有点浪漫。” “对着一个孩子搞浪漫，这不好吧？”周誉问沃伦，“这能说明什么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沃伦看着萧野，“你能救他。” 萧野没说话，众人也有点懵逼。 野哥战斗力是有，可遇上路臻的情况其实也是束手无策的。 但是萧野却不意外，或者说他之前已经有感觉，看着沃伦说：“继续。” “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清楚，你的信息素能安抚他，给他力量，缓解他的疼痛甚至包括标记他，打上你的专属烙印。” 沃伦的声音不疾不徐，“路臻是靠信息素战斗的人，而你，是维系他生命的最关键的存在。” 萧野当初将他带回，不论一开始的心思是什么。 他不可能任由他将来就那样在这个世界消失。 …… 路臻那次创伤大发了，醒来后自闭抑郁了半个月。 不跟人说话，谁都不说。 萧野一边查那个杰西一开始到底是怎么被感染的，忙得昏天暗地，但是没有一天忘了用信息素安抚路小臻。 那段时间明明所有人都觉得天伊戒严，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样的情况下，媒体挖不到真相。 倒是拍到不少萧野身边带着一个少年外出的照片和信息。 网络上开始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萧野私生子的传闻。 如《论知道全星际最想嫁的男人有私生子是什么体验》、《神秘少年背靠军方，身世来历大起底》等等。 真是神他妈私生子。 萧野一边挂掉无端打来八卦的媒体，一边看着这两天终于恢复神气的，此刻穿着短裤，毫无戒备躺在他床上玩儿游戏的狗崽子。 那两条腿又细又直，白得晃眼。 萧野咒骂了声，提起被子搭他上面。 路臻嫌热，回头瞪着他抱怨：“你干什么啊？” 萧野：“干你大爷！” “神经病。”路臻说。 说完就转回头，继续干他自己的事情，留下萧野额角一阵突突地跳。 路臻恢复在星际学校的学业，平日里除了正常训练，还多了沃伦那边专门给他定制的关于他转化生物基因的练习。 路臻成长得飞快。 萧野那栋楼前的院子里，一开始跟只小狗一样的小豹子眨眼间已经是一只身形健美，漂亮又威风的样子了。 下午它趴在树杈上睡觉。 树下有人叫它：“辛巴，你给我下来，每次生气都用爬树这一招，你幼不幼稚？” 说话的人身高近一米七三左右，穿一身休闲白衣。 肤色很白，眼睛很漂亮。 身形瘦削如薄刀，每一毫厘都恰到好处。 眨眼的四年时间，十七岁的路臻已是成熟的少年人模样。 * 路臻从星际学校毕业这一年，机甲考试的职业指导师是贝拉。 四年过去这女人越发惹火，站在机甲旁边冲着过来的路臻兴奋招手说：“崽！这边。” 路臻无奈：“贝拉，我已经不是崽了，你也不看看我如今多大了。” “那有什么？”贝拉一手搭着路臻的肩膀，一边说：“我看你这几年就是被萧野那混蛋操练得太过分，别学他，年纪轻轻浑身臭脾气。” 说到这里，贝拉问他：“对了，他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不知道。”路臻耸肩：“你知道的，他经常不见人影，估计是为了躲催婚躲到不知道哪个荒星上了吧。” 贝拉一阵狂笑，幸灾乐祸那种。 当初那个路臻见过一面的蒂娜，这几年缠萧野缠得越发厉害了。 对方的爷爷属意他成为自己的孙女婿，萧霆显和谬岚女士向来不怎么管萧野这方面的事情，没在外面弄出孩子就行。 碍于这样的长辈关系，萧野自然只有躲的份。 路臻这几年在学校的表现特别突出，而那个柏家的长孙柏俞从很早以前被艾维托人警告后沉寂一段时间。两年前开始，故态复萌，锲而不舍地试图将路臻挖到自己的手底下。 并且承诺他，毕业后能直接给他安排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职位。 他明知道自己住在萧家，路臻有一段时间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直到他承认，他毕业将直接进入联盟政局中心。 他说：“以后的联盟，以后的天伊都是握在新一代的手中，我需要你这样的人。至少，能将你归到自己手底下，比留在萧家强上一百倍。” “我不愿意呢？”路臻问。 “给你四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路臻，不愿意，那你就只好祈祷自己能活着毕业了。” 这是一个星期前两人最后一次对话。 身为一个初代Omega，路臻以绝对优秀的成绩顺利通过前面所有的结业测试。 直到最后一项，路臻被设计困进海岛。 那是脱离学院卫星监测的一片盲区，路臻知道，柏俞是要他的命。 如果他当时不是催化了一头鲨鱼，根本就撑不到漂到这片岛上。 路臻脱力地躺在沙地上。 身上的军绿色作战服被海水湿透了，贴着他的身体，现出薄削有力的身形。 海里都是食人鲨，他现在没有力气再去催化任何生物，而不远处的荒岛上，怪石嶙峋，潜藏着不知道多少危险。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路臻看着头顶的天，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快在记忆当中消失的那座他出生的地下研究所。 想起了那些话。 他没有找到灰雀，星域网也没有办法，但是他也没有死。 四年前他可能快要死了，但这几年因为有“无间”那些人，他顺利活下来。 又或者说，是因为有萧野。 又想起了那个混蛋，路臻想。 他望着头顶的天出神的时候，远处有直升机靠近的声音。 巨大的螺旋风里吹得沙滩上的细沙四处狂舞，海水一圈一圈荡起波纹。 路臻在脱力之际还被迫吃了一嘴的黄沙，心里只想骂娘。 而顶上那个坐在直升机舱门边的人，就和四年前那个在开学测试结束后在草地里等着他的人一模一样。 路臻长大了，但这混蛋是丁点没变。 扔了个绳梯下来，笑着说：“哟，搞这么狼狈？” 第23章 路臻坐起来，抓着绳梯动作迅速地爬上去，要翻进舱里的时候萧野才大发慈悲一样，拎着他颈后的衣服拽了他一把。 路臻顺势趴倒在萧野伸长的腿上，萧野抬起膝盖顶他，嫌弃：“起开，瞧你这脏的。” 四年前差不多的场景，路臻现在倒是不往他身上蹬了。 转头把一脸的沙和土，全蹭他裤子上。 在萧野骂操的声音里翻身到旁边，觑着眼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萧野收回脚。 他倒是没管那一团明显脏了的地方，回望过来，明显的嘲讽，“刚回来就听说你一个结业测试直接失联了，搞得学校人仰马翻。” “哦。”路臻靠着椅背，“大意了。” 萧野：“斗了两年，输了？” “这算什么？”路臻闭着眼睛：“弄不死我那我迟早弄死他。” 他在某些方面如贝拉所说是受了萧野的影响的，比如睚眦必报。 萧野没在继续问这个。 “累了？”他问。 路臻嗯了声。 他嗯完这才睁开眼睛仔细看向萧野，发现也还是有点点区别的，下巴竟然有一层浅浅的胡茬，看起来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路臻说：“不是要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本来是。”萧野交叠着腿，抱着手和路臻一样往后面靠了靠说：“你毕业，我能不回来一趟？” 路臻突然哑口，没忍住嘀咕：“我又不真是你儿子，还要你参加毕业典礼。” “谢谢。”萧野给了路臻脑袋一巴掌：“我真心没你这么大儿子。” 两人回到萧家的时候萧霆显和谬岚都在。 谬岚拉着路臻的手上下打量，急道：“这还好没事，我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吓死了。” 路臻弯腰抱了抱谬岚，“我没事，您放心。” 萧家这夜的人很多，兰瑞这几年和路臻混得少了，他也早已经不是那个背着家里偷偷交男朋友的小孩子，家里给相中了对象，已经交往半年。 连兰瑞都这样了，所以萧野就更显得有些惹眼。 不过他自己都不急的样子，周围更没什么人敢说。 晚上路臻洗了澡，坐在阳台上出神。 头上突然搭来一条毛巾。 路臻抓着毛巾回头，就看见萧野转了两步到他旁边坐下。 萧野：“坐这里悲春伤秋？” “没有。”路臻看着遥远天际越来越少的星星，侧头问萧野：“情况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萧野顿了两秒，表情同样沉默，最后也没隐瞒说：“是。” 萧野这四年频繁外出，其实并非因为逃避被催婚这样无聊的理由。 从四年前杰西那次被生物感染，莫名出现在天伊开始，整个联盟星域陆陆续续爆发出人类被生物感染事件。 从很多年的57之变到如今，人类至今无法查清感染源头。 这几年四处发生这样的个例，“无间”几乎倾巢而出，驻扎各地。 收集，处理，设置防御。 萧野更是刚从西部赶回，一个月前乔恩的驻扎地接连出现三起感染事件。 如今的天伊看着一派平静，歌舞升平，媒体娱乐八卦样样不少。 但很多东西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说出行从一年前开始严查，联盟规定的以前每年一次的身体检测变成了每两个月一次，审判庭在半年前单独出台了一项疑似感染变异的审判机制。 这些种种，都是预兆。 路臻这几年成长不少，看着虚空嘲讽：“即使这样，联盟政局中心也少不了做着春秋大梦的人，勾心斗角也没变少。” 毛巾就虚虚地搭在他的头顶上，导致他的脸看起来很小。 萧野低笑了声。 路臻转头，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老气横秋，跟长相严重不符。” 路臻斜他一眼，最后嘀咕，“那都是跟你学的。” “挺好。”萧野点点头，突然喊他：“路小臻。” 路臻听得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见面反而见得少了，路臻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见他这样叫过自己。 不过他面上倒是一如既往地用厌世眼神看他：“干嘛？” “恭喜毕业。”萧野看着他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无间”正式的成员了。” 他说完也不等路臻开口，接着说：“别跟我犟嘴，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路臻记得他以前和沃伦的谈话。 带他回天伊，萧野一开始就有让他进无间的想法。 如今倒是真的兑现了。 路臻动作滞了一瞬，然后才恢复动作，继续抓着毛巾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说你这个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萧野挑眉：“你还想怎么样？把所有人给叫回来给你开个欢迎仪式？” 路臻抬脚就踩了他一脚。 萧野跟没知觉似的，也不管他。 右手突然伸到路臻的面前，然后张开。 一个成年人拇指大小的银白色牌子出现在路臻的眼前，萧野抓着链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的。” 路臻伸手接过。 翻了翻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萧野说：“这是“无间”专属的吊牌，里面镶嵌了特殊的芯片。这是你身份的证明，姓名：路臻，编号：XIAO62953710。” 路臻抓着吊牌的动作顿了顿。 编号和他以前来天伊时，沃伦给他的那个是一样的。 萧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说：“这是真实的身份，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你的身份在“无间”都是被认可的。” 路臻低头看着牌子嗯了声。 那天夜里睡觉，路臻突然就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里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浑身燥热难耐，呼吸急喘。他渴望着什么东西，却又始终抓不住的那种无措感觉。 直到他摸上了一具赤衤果上身的身体，身体的轮廓熟悉且清晰。 但是路臻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他的脸像是隔着水雾朦胧不清，路臻靠近了，贴着他，甚至是触碰他。 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看见了萧野。 路臻大口喘息着猛地睁开眼。 他在黑暗中愣了两分钟才勉强回神，身体的反应如实告诉他，自己不对劲。 路臻在这方面一向迟钝，联盟里一般分化过后的Omega都会有发情期，但是路臻直到长到十七岁，还没有经历过。 身体陌生的感觉和反应让他羞恼又有点无措。 红潮沿着脖子蔓延上脸颊，路臻咬着唇嗯了声，刚发出来又死死咬住，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己的声音。 生理上的感受如燎原之火一样席卷了他，一旦出现，完全压制不住。 没一会儿路臻的头发就全湿了。 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刚从床上站起来，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此时的路臻第一次相信初代Omega无法像如今联盟普通的Omega那样正常生活。 这种时刻，他连从床边走到卫生间都变成了困难。 路臻咒骂了声，脑子里转念想起什么。 他跪在地板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不过因为太用力，抽屉整个被路臻拉出来，咚一声磕在地板上。 路臻根本管不上那么多。 他将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翻了个遍，终于在最底下翻到了那东西。 注射型的抑制剂。 这是皮塔在毕业前说是送给他的毕业礼物，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路臻当时没放在心上，甚至拿着这东西半晌无语。 回来后就随手扔在抽屉里再也没有动过。 路臻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萧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路臻跪在地上，手上拿着一针抑制剂，正要往自己胳膊上扎。 少年的脸和脖颈在窗外莹莹月光下泛着细密的汗珠，有种禁忌的美感。 空气里全是Omega信息素的气息。 这和以往萧野闻到过的春剑香气又有些不同，一种更隐秘，浓郁，更催情的气息。 两人隔空对视了两秒，路臻咬牙：“出去。” 他觉得自己说得够凶了，其实在萧野看来那声音有气无力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又红有水，半点威慑力也无。 这个时候路臻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敏感程度超出预期，门开的那一瞬间，明明隔得有那么远，但是他愣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杉味道。 这味道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致命。 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肆咬，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是更多。 结果萧野不仅没有听话地出去，反而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往路臻这边过来。 他伸手触到路臻的时候，路臻就敏感地颤抖了下。 萧野的手从他的胸前横揽过来，稍稍用力将人抱起来。 路臻被他这走近之后的气息逼得崩溃。 声音里已经带了颤抖和哭腔：“萧野，你王八蛋。” “好了好了。”萧野将人按在自己腿上，捡起刚刚路臻没拿稳，已经掉落的地上的抑制剂。在路臻难耐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的时，他已经将抑制剂缓缓推进了他的身体里。 路臻体内的热度一点点褪下去。 他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待着萧野怀里没动。 萧野撩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笑了声问：“第一次？” 路臻瓮声瓮气地回他：“滚。” 第24章 路臻第一次发情在萧野面前丢尽了脸面，更让他觉得羞耻于口的，是他梦里面的那个人竟然也是他。 年少无知时，路臻曾当面说过要当他的配偶。 还被人残忍拒绝。 如今这局面，只剩下一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但是这局面显然也没有保持多久，听说萧野回了天伊的第二天，萧家就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了。 蒂娜，路臻很讨厌的女人。 路臻以前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顶多这个人符合萧野口中的细腰有胸腿还长的标准。这几年他除了没胸，其他的都有了。 但路臻还是极其讨厌她的原因，是因为这人脸皮太厚。 她一开始知道路臻存在的时候是拿他当兰瑞那种弟弟对待的，以为他的存在和对方差不多。后来几次三番女人的第六感开始作祟，觉得萧野对他的态度太特别。 蒂娜是个高傲的女人。 路臻又不屑和一个女人计较，这就导致他们相看两相厌。 周围人都觉得特别神奇。 路臻大清早刚起来，就在阳台上看见了她。 她一看就精心打扮过，站在萧野面前说着什么。 没两分钟，萧野抬头看到路臻。 皱眉：“进去把衣服穿上。” 路臻：“哦。” 哦了也不见他动，萧野继续说：“我今天出去，跟阿姨说中午不在家里吃饭。” 路臻面无表情：“哦。” “哦个屁！”萧野耐心耗尽：“快点，衣服。” 路臻终于在欣赏到旁边的蒂娜脸色变了好几转之后，心情好转地转身进去了。 他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跟那个蒂娜出去，甚至不在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萧野真要娶她几年前就娶了，何必等到现在。 路臻下午在院子里跟辛巴做日常训练，好几年了，路臻始终没办法练成萧野那种力量型。但是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很均匀漂亮。 院子里一人一豹几乎保持着匀速并排向前奔跑。 跑累了就在草地里滚成一团。 辛巴不等同于寻常猎豹，聪明非常。 它能听懂人类的很多语言，尤其是一些特定指令。但是性格其实非常傲娇，基本上除了路臻和萧野外，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下午四点，萧野还没有回来。 路臻躺在草坪上，一只手捏着辛巴的肉垫子，一边说：“居然还没回来，下次你再见着那个女人，就一巴掌呼她脸上。哦，呼萧野脸上最好。” 辛巴一脸无语的样子看着他，像是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路臻：“我要打得过就上了。” 那看起来是个很寻常的静逸的下午，日照西斜，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结果这话说了不到十分钟，整个萧家别墅的警告器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栋房子从路臻住进来开始房子的警报器就只响过一回，那是四年前，继杰西之后的天伊第二起感染案例。 感染的那个人是离萧家不到五百米之外的一个五十多岁的成年男性。 最终变成了一只巨型蜥蜴。 萧家的警报器不是那种单纯的刺耳的声音，而是那种很空阔的类似于警笛长鸣的声音。只要触发警报，萧家的人基本都会在个人终端同时收到消息。 路臻当场从地上弹起来。 喊了声：“辛巴！” 一人一豹同时朝着外面蹿出去。 路臻出了后面的院子，才发现家里基本都没什么人。 连阿姨都出门买菜去了。 门口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动，除了不绝于耳的警报声音外，空气里非常安静，连淡淡漂浮的粉尘都没有大的波动。 但是辛巴的动作保持着高度的防御和警惕，这是在察觉到危险时才会有的动作。 路臻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下一秒脚底下传来咔咔的，像是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碎裂开的声音。路臻反应迅速，当即带着辛巴往旁边跳开。 紧接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从中间炸裂开来。 巨大的陆生节肢生物从地板下冒出，三分之一的身体顶起来就已经触到了天花板，巨大的头部是红色，摇摆着，朝着有人的方向冲过来。 辛巴跳起来就想上前刚。 路臻：“跑！” 辛巴倒是还算听话，跟在路臻后面就蹿了出去。路臻边跑还不忘边教训它说：“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无畏的勇气的？不知天高地厚。” 等冲出萧家所在的那片区的时候，路臻才发现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叫做紧张慌乱的气息。 本来就已经乱糟糟的人群见到带着猎豹出现在大街上的路臻，第一反应都是尖叫着逃跑。 辛巴察觉到了自己被排斥的情绪，耷拉着脑袋。 路臻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环顾四望。 不过两分钟，头顶掠过大批战斗机，巨大的轰鸣声近距离响起，整齐划一地朝着刚刚有变异生物的方向过去。 同时有广播的声音不停传出来。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下城区和东部片区等多地受到不同感染生物的入侵。请各位市民不要慌乱，找就近的安全位置进行躲避。 ——重复一遍，大家注意，大家注意…… 路臻就那样蹲在路中间看着头顶，辛巴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突然昏暗下来。 灰扑扑的，像是永远也迎不来下一个天晴。 路臻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滋遛滋遛的电流是信号遭受到干扰的声音。 路臻接通，发现那边一点声音都听不清。 路臻很熟悉那个通讯码。 萧野的。 路臻蹲在路中央，看着地底，“野哥，你在哪儿呢？” “在、路臻……路……你……” 路臻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那边说了什么，最后还直接断掉了，路臻瘪瘪嘴才把通讯器给收起来。 他拍了拍辛巴的脑袋，从地上站起来。 说：“走吧，找你野哥去。” 另一边的萧野看着中断的通讯器皱了下眉，对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女人说：“松开吧，现在没事了。” 蒂娜整个脸都白了。 她今天找萧野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上班的地方有个人不太对劲，前期症状，如肢体僵硬，眼球泛白等等很像所谓的感染前兆，所以留了个心眼。 她拿着这个理由其实只是为了接近萧野的借口。 结果萧野居然真的答应跟她出来。 但她完全没想到那个被怀疑的人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变异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蒂娜天之骄女，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都吓傻了。 好在萧野动作快，在没彻底变异前就将人给杀死了。 蒂娜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萧野的袖子。 但这短短的时间内，她想不到，还有很多超出她预料的事情正在快速发生。 天伊的通讯大面积瘫痪，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 很多人挤在一起，各种声音都塞进了路臻的耳朵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末日吗？” “遥想很多年前古地球的世界末日，就是大批动植物疯狂变异，导致最后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大面积压缩。” “是感染，我爷爷经过多年前的感染事件，日记里和现在记载的很多东西都一样。人类被不明生物感染，变成怪物。大批变异生物入侵，到处吃人。” 路臻最后到底是没有走出多远，由于他带着辛巴，被一伙城防所的兵给拦下来。 最后还强制性地把他和其他人隔离开，关起来。 路臻很无语。 很久之前他进过一次城管所的牢房，现在换城防所把他抓起来。 这里还关了些之前的犯人，环境恶臭糟污。 有人见他一白白净净的少年搭配一头猎豹被抓起来，都很好奇地看着他。 有人问：“兄弟，你这是犯什么事了？” 路臻：“带着猛兽游街。” 差点被人远距离打麻醉针的辛巴这会儿趴在路臻的脚边，听见他说完，淡淡地掀了一下眼皮。意思是，少怪我。 你自己一枪杀人才是主因。 那是个还看不出任何感染痕迹的普通人，但路臻不是普通人，他能察觉到。 所以面无表情在大街上公开杀人，就像个冷血的杀人机器。 人不抓你抓谁？ 而且这地牢又偏又暗，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除了掘地三尺或者来个地下变异虫把这地牢给掀了，估计很难被人发现他在这儿。 原本关在这里的人还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围在一起猥琐又憧憬道：“上城区靠近河道那边那家店铺的老板娘皮肤嫩得哟，上次我就偷偷摸了一下，他妈的差点没把老子牙齿给打脱。” 有人啐了口骂：“你丫就是活该，色中饿鬼。” “你又好到哪儿？一辈子抱着你那个破酒坛子能发财？” 这些人用激烈的言辞互相指责辱骂，但却不知道那些他们记忆中鲜活的日常画面，此时正在遭受破坏。 地面早已乱成一团。 路臻就安静地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没有着急，只是有些无聊。 大多数时间都在分神想同一个人。 那些人骂够了，终于又有人重新注意到了路臻。 路臻的位置靠在窗边上。 隔壁的人其实伸手就能触到他。 那个人也不知道是单纯地想要碰他还是有问题要问他，手刚伸到路臻的胳膊位置，就听见叮一声，是子弹射在铁窗上发出的声音。 淡蓝明黄色的火花闪了一下，伴随着男人受到惊吓的嚎叫声。 路臻终于抬头，看着十米外低头从门外进来的男人。 上次是艾维。 这次他竟是自己找来了。 第25章 路臻被萧野从城防所的地牢带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今夜的天空没有一点星光，浓雾笼罩的夜色下，街道两旁全是端着枪械，警戒站岗的军人。扩散式的喇叭灯前围绕着不少飞蛾和苍蝇。 路边停了两辆装甲车。 萧野带着路臻和辛巴走近，原本正搬运物资的士兵停下来，和萧野打招呼：“上将。” “嗯。”萧野点点头问：“都安顿好了？” “是，受害人数全部逐一清点完成，也都找好安置地方了。” 路臻跟在萧野的后边，他一直都没来得及问萧野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是现在夜晚已深了，路臻问：“我们去哪儿？” “回去。” 路臻：“房子都垮掉了。” 那只陆生节肢虫从家里的地板底下翻出来，导致一整条街都遭到严重破坏。 路臻有点遗憾，他在天伊的这几年时间，最熟悉的地方除了星际军校就是萧家。那主楼后面的房子，泳池，草地，还有辛巴经常趴在上面的那棵大树。 每一个地方都有记忆。 “我知道。”萧野走在前边，说：“是回军事基地。” 今夜的军事基地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睡着，萧野下达的命令，天伊从今晚开始将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全面戒严。 路臻跟着他回到基地门口的时候，发现天开始下雨。 这种情况下，门口外面竟然还堵了不少人。 车前大灯打在那群人周围，清一色的黑色雨伞顶上噼里啪啦溅起水珠。后面那两排的十多个保镖全部穿着一身黑，看起来竟分不清谁是谁。 前面那几个路臻倒是熟悉。 他这几年时常在军事基地这边混，上的又是全联盟最著名的军事院校，对联盟政局中心还是有个大致了解的。 萧霆显一个月前外出了，所以这里面没有他。 路臻见过最多面的柏得温站在石阶下，而还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路臻也知道，宗易。 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白了一大半，看起来很符合他的身份。 萧霆显曾经被誉为是联盟的战神，而宗易，是联盟的总统。 很久以前全联盟进行的那场选举大会，宗易以十票胜出。 当时萧霆显呼声其实更高，但他无意那个位置，导致这么多年过去，旧新闻里还能查到不少当初阴谋论，对宗易口诛笔伐的稿子。 这是两人多年来都政见不合的主因。 萧野开门下车，一只手搭在车顶上，看着那边挑眉问：“各位这是干嘛？昨天才刚见过，没必要今天就对我这么夹道欢迎吧？” 柏得温这时候倒是不像以前笑得跟个温和长辈似的。 而是皱着眉看向他，“萧野，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柏老？”萧野还是那副样子，“你问得这么莫名其妙，是想让我如何回答你？” 就在这个时候车顶的窗突然打开。 路臻拿着伞从窗口站出来，他一只手很随便地往萧野那边移过去一半，另一只手的胳膊横撑在前面，一副“你们说，我就看看”的表情。 他又站得高，正对着面前那群人。 导致柏得温被路臻突然站起来这一出给噎了下，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 宗易背着手，皱眉开口接道：“这几年生物感染事件也不是第一次，你这次直接调动大批部队守住天伊所有与外界连接的通道，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指令对天伊来说是多大的损伤？经济各方面未来十年都未必能恢复。” 萧野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各位，你们真应该走出政局大楼看看今夜的天伊。如今你们能见到今天下午中心区一次被射杀的三十位感染者，就不会在这里问我要天伊未来十年的经济问题，而是该担心你们有没有明天。” 那群老头子明显对萧野的态度不满。 对比起年纪，他都算是小辈。 但萧野这些年战绩显赫，比他老子狂，声望也高，根本不把这些官僚主义的老家伙放在眼里。 这种不满，随着这次天伊的突然事件彻底爆发。 “吓唬谁呢？手里拿着军权就想只手遮天？” “技术人员也说通讯顶多两天就能恢复。” “以往的感染这几年各个地区均有出现，这次弄出这么大动作，谁能保证你萧野没有自己的私心……” 言辞最激烈的那个那个老头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一把有着繁复花纹手柄的匕首直直插在他的眉中心，倒地前，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路臻的方向，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空气凝滞下来，所有人似乎都没有从这一幕当中回过神，只剩下雨水滴溅的声音。 直到一声，“你在干什么？！” 身后那两排黑衣保镖瞬间全部上前，将宗易等人围在后面，掏出枪指着路臻。 路臻和萧野，一个淡定，一个随意。 路臻说：“把枪对准我之前，先看看刚刚那个人。” 不少人真的就回头看过去。 那个老头儿倒在地上的位置在人群中间，不小的雨一会儿就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打湿。而此刻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上，那双睁圆了的眼睛里，有肉眼可见的黑色虫子从里面爬出来。 一群人急速朝四周散开，生怕触碰到地上那个人。 路臻：“如你们看见的，他被感染了。” 17岁的少年看起来恣意纯良，平淡的口吻不敢让人相信他刚刚就那样随随便便杀了一个人。 他擅长的，就是这种预判，对变异物种超乎常人的敏感。 以及，这些年练起来的身手。 “各位，危险就在你们周围，现在还要告诉我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萧野的语气和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眼神扫过的地方，现如今倒是没有人说话了。 宗易示意面前的保镖走开，然后走上前，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然后才转头对着萧野皱眉说：“十五天，极限了，半个月后我希望看到天伊恢复正常的人员流通以及一个没有十步一岗哨的城市。” 萧野笑了笑，随意道：“我无比希望真的能如您所愿。” 这群大晚上还专门堵到基地的人终于是走了。 路臻撑着车子偏头问萧野：“半个月？” “他做梦呢。”萧野冷脸道：“这群人满脑肥肠，脑子里就只剩下那点争权夺利了。” 路臻看着萧野，随意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下，意思很明显。 他神色挺认真，能看出来萧野真要答应了他就真的敢动手。 萧野斜了他一眼，一巴掌轻拍在他脑后。 淡淡道：“等你哪天不会跟着那头蠢豹子一起被人抓起来，连逃出来都做不到的时候，再来给我说这个。” 路臻低头，和优雅横躺在后车座，某个和他一起被鄙视了的蠢豹子对视了一眼。 齐齐静默。 …… 半个小时后过后，路臻跟着萧野上楼。 几年前在萧野明令禁止他继续和自己一张床后，这里专门给路臻留了个房间。萧野没在天伊的时候，他一个人也没少到这边住。 主要是为了方便跟着周誉等人训练。 所以衣服日用品一样都不缺。 但是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是共用的，路臻洗完澡半夜爬起来上厕所，还在萧野的门外见着拿着文件正欲敲门的人。 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 对方是资源调配中心的文职人员，路臻见过他两回。 对方对他会住在这边也不觉得奇怪，和他打了声招呼。 路臻看着萧野房间门底下透出来的光，皱着眉问旁边这人：“还没睡？” “没呢。”对方笑着说：“今夜估计是甭想睡了，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而且你知道，无间现在没几个人还在天伊，连上将的父亲都外出了，这种时候也没个能帮忙的人。” 路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想就是这样，今夜他才会就这么在门口被人堵吧。 都觉得他这时候好拿捏呢。 “不过还好。”对方说：“上将这人跟铁打的似的，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上将被任何事情击垮过。” 对萧野有着这样的崇拜和信任可有不少人。 虽然这属实，但路臻听来觉得不适。 因为这意味着沉重和压力。 没有人是真的击不垮的。 “给我吧。”路臻朝对方伸手，示意他把文件给自己。 对方求之不得，就说：“那谢谢了。” 路臻拿着文件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应声，就直接推门进去。 萧野正坐在案桌上，连头也没回，说：“这个点醒，做噩梦了？” 路臻以前时常有做噩梦半夜惊醒的时候。 他走过去把文件放在桌子上：“尿急谢谢。” 路臻反身靠在桌子上，一边往他面前扫了眼，是关于目前统计上来的全部数据。 一边好奇问：“你都没回头怎么知道是我？” 萧野：“你跟人外边逼逼那么半天，掩耳盗铃的都没你这么单纯。” 路臻：“……” 萧野说完的时候手上的资料就已经扫完了，拿着路臻拿进来的那份看了两眼，拖开椅子站起身去旁边的文件柜上抽另一份。 路臻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转。 “我今晚睡这边。”路臻看着他说。 萧野睨了他一眼，“你还十三岁？” “不啊。”路臻笑了下，“三岁。” 第26章 路臻如愿以偿翻身进了被窝，他靠坐在床头，双手搭在被子外面看着还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的萧野，出声：“喂。” 没有应答，萧野靠在柜子上低头翻着文件。 路臻：“萧野。” 依旧不应。 路臻：“阿野！” 萧野抬眸瞥了他一眼，将手上的文件翻了一页，淡淡道：“身为无间的正式成员，对上级直呼其名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称呼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路臻无语，哪儿就乱七八糟了。 阿野一般是家里长辈才会这样叫，路臻不同，他一般是想惹他生气的时候才这样称呼。 路臻装作没听见，问他：“你还睡吗？” “不睡。” 路臻朝他摊手说：“我也不睡，你需要看什么，我帮你。” 萧野又掀着眼皮看他，一副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样子。 路臻：“……别这么不知好歹好吧，星际军校四年来稳坐年级第一的优秀毕业生，请问你上哪儿招这么优秀的人？” 萧野挑着眉看他两眼，最后嗤了声。 随手把手里的两份资料扔给他，“近三年联盟星域的每一起感染案例，地点，波及范围，处理结果，是否出现多重基因融合变异。分批次地整理归类，六点之前，我需要看到结论报告。” 萧野说完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你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呵，看不起谁呢。”路臻一手将文件抓过来。 他揭开被子，整个人倒转趴在上面，朝萧野伸手，“笔。” 萧野给他扔了一支笔。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搭在椅子上的那件大衣外套，蒙在了路臻的脑袋上。 路臻眼前一黑，听见萧野说：“三岁路小臻，现在冻感冒，我就认为你在特殊时期故意消耗军方的医疗用品。” 路臻把满是冷杉气息的外套扯下来，瞪了他一眼。 随后又反手把衣服给搭自己身上了。 这是个繁杂无趣而且很考验耐心的工作，任凭路臻有再优秀的计算能力和头脑，一个小时过后也有些头昏脑涨。 萧野在案桌那儿处理着另外的事情。 窗外都是滴滴答答的雨声，环境静逸，空气里都是路臻熟悉的气息。 他觉得有点困了。 萧野间隙当中回头，正好看见路臻打了个哈欠。 “自己睡。”萧野说：“东西放那里我等会儿处理。” 路臻摇头：“我才不。” 萧野意外他竟然还真打算弄。 “为了跟我打赌牺牲睡眠，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萧野说。 路臻没抬头，咕哝：“我心甘情愿不行啊。” 路臻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周誉练习的，但却没料到进入无间一个任务还没接，倒是先替萧野处理起了这种文书工作。 不过路臻一般自己认定了的事情，死撑着也会给弄完。 五点二十左右，终于收尾。 超出预期。 路臻拿着结果就想递给萧野，结果抬头看到那坐在桌前的背影时又突然止住了动作。他很清楚，萧野给他的这点是他手里目前繁重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 估计连皮毛都算不上。 路臻还记得他以前老是奴役艾维等人替他写报告来着。 “现在耐心倒是好。”路臻嘀咕。 哪知道萧野听见了，没回头，说：“养个你要是还没耐心，我估计早把你扔河里了。” 路臻干瞪着萧野的背，扯过被子自己睡了。 结果蒙被子里还听见萧野短促的笑声，估计觉得他行为有点蠢。 路臻闭着眼睛，原本觉得自己被气精神了，但是没想到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路臻早上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被子还是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样子。窗外的天空灰茫茫一片，并没有放晴，好在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 房间里没有萧野的影子。 路臻翻身爬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被子上面还搭着那件大衣外套。 萧野没拿走，估计是换了一件。 床头柜上留了一张字条。 醒了就去城外临时的防御中心 这是你的第一个工作任务 好好完成 野 萧野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狷狂潦草，但是字很好看，一般人都模仿不来的那种。 路臻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果然，通讯不曾恢复。 他都不知道萧野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命令下得挺随意，居然还让他睡到自然醒。 路臻这样想着，但还是很快起来，收拾完，走出房门。 17岁的路臻身量抽长，身高腿长，和萧野那种一看就宽肩窄腰的力量型不同。他挺拔如一棵干净利落的小松，尤其是穿上那身军绿色制服，腰带往腰间一扣，走在外面能让无数男女回头侧目。 城外的防御中心由军方设立。 天伊如今全面封城，萧野这命令下得又快又狠，很多人都反应不过来，甚至还遭到了政局中心大批人的反对。 但当路臻到达城门口的时候，才深刻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决策有多么正确。 这里是天伊最大的北门入口，十几米高的城墙由坚固的钢筋水泥建造，一整排穿着黑色制服的武装部队的兵，齐刷刷拿着武器站在门口严防死守。 而他们面对的，是城外乌泱泱的变异生物，和消息滞后依然往来的民众。 接待路臻的人是个留着圆寸的二十岁小兵，叫范尧。 脸有点肉，笑起来憨憨的。 城墙底下的角落，他摸出一盒烟准备给路臻递一根，在路臻明确表示拒绝后，笑着说：“也是，我看你就不像是能抽烟的人。” 他接着问：“上边只说会派个人下来，你会做什么？” 任何体系的社会都少不了人际关系，这范尧看路臻的模样，把他当成了不知道哪个军官家的小儿子。来这种地方溜一圈，事情结束后就是有军功傍身的人。 和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没法比。 范尧问完，心想这种身份的人顶天了给他个在后边打酱油的角色。 到时候真受伤，倒霉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结果他听见路臻问：“你们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我们？”范尧笑了声，指着城外说：“看到外面的情况没有？城内的局势一晚上是火速控制下来了，但城外情况依然糟糕。我们得在最快的时间内，绞杀尽这方圆一百里的变异物种，以确保不会威胁到天伊的安全。” “嗯。”路臻说。 范尧：“嗯？” 路臻：“我跟着你们。” 范尧一脸懵逼，他以前可不是没有见过路臻这样的人，那人下来了，上边都是耳提面命让把人给看好了，本人也少有会主动要求跟着出任务的。 这个倒是特别。 范尧：“跟着是可以，但是出去了我们不可能时时保证你的安全。” “不用管我。”路臻说。 下午出行的一共有六辆装甲车，路臻跟那个范尧就在同一辆车上。 路臻带着护目镜坐在最边上的位置。 车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样危险的任务而变得紧绷，一个满口黄牙，四十几岁的老兵还笑着说：“上午回来的那组，说是在两公里外的山头遇上了一只变异的蠕动青虫。攻击力基本没有，但是把一群人给恶心坏了哈哈，连带出去的干粮都原封不动给拿了回来。” 有人接话：“希望我们不会遇上。” 路臻坐在这样一群兵痞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范尧旁边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兵见路臻一直没开口说话，有点怀疑地看着他说：“小孩儿，你是个Omega吧？不好好待在城里，跟我们出去干什么？” 路臻侧头问了句：“Omega不能出去？” “能啊。”对方笑说：“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让哥哥保护你就行。” 整个车厢里哄堂大笑。 路臻抿了抿唇，范尧知道一点，打断：“好了，什么时候还乱发骚。” “说起来，昨天出事之前我就接到在极南地区那边的一哥们儿的消息，说其他不少地方比天伊还严重，城市沦陷的有不少。” 气氛沉重了一点。 有人接道：“天伊能保持现在的局面，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那位吧。” “是没错，“无间”这几年因为生物感染事件比往年影响更大一些，那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无间”内部人员，路臻。 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一车人把萧野从头到尾给夸了个遍。 而他们口中的人，昨天晚上还差点跟他吵一架。 当然，是他单方面想跟人吵那种。 在外的路臻不同，长着那样一张脸的初代Omega，沉默、瘦削，让所有人都怀疑他可能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没办法自保需要人费神看顾的“麻烦”。 他这样的存在，在底层兵种里，自然也有不少乐意接手这个“麻烦”的人。 而在一个小时之后。 他们负责清缴的这个地方，是一处凹地河谷。 河谷两侧全是陡峭嶙峋的石壁，下面水流湍急。 众人看着那个吊着钢索，脚尖轻点在石壁中段的一处凸起，几个跳跃落地在一处两米宽的峭壁落脚点的路臻。 回身一枪，直接将一只怪叫着朝他直冲而来的变异枭鸟脑袋给轰炸开了。 随着无头鸟咚一声掉进河里，瞬间被吞没。 那几个原本一开始想着“照顾照顾”他的人。 一个两个张着嘴。 安静如鸡。 第27章 接连三天时间，城外防御中心新来的某个兵迅速在军中声名鹊起。 这源于他恐怖的战斗力，对付异种生物丰富的经验以及沉默寡言的个性，都和他的外形包括年纪都有着非常大的反差。 路臻这个名字无数次被人讨论和提及。 虽然这几年关于路臻和萧野关系的猜测，星域网上有不少消息。 但因为萧野一直以来的有意施压，路臻的脸从来没有真正在社交媒体上出现过。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认出他来的主因。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星域网的通讯并没有如政权中心那群老头信誓旦旦所说的那般，恢复正常。 这导致城内各个相关行业大批大批瘫痪，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和影响。 这还是首都星，尚且如此。 其他的地方就更难以想象。 天伊周围的潜在变异生物被以最快的速度清缴干净。 城门口反而混乱起来。 因为聚往天伊的人原来越多，封城缘故，不少人堵在外面，夸张一些的带着全部家当，就那样铺一张纸睡在城墙根儿下。 路臻这天没出去。 他就撑着下巴坐在城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狗尾巴草。因为没穿制服，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这日的天一如既往地昏沉。 路臻旁边是个五十多岁的白须老头，穿一身破烂的衣裳，他原本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神情还颇为自得。 和这一大片面上苦大仇深的人完全不同。 路臻的狗尾巴草突然断掉了，就落在那老头脸上。 老头睁眼回头，问他：“小娃娃，我看你蹲这一上午了，干啥呢？” 路臻长的嫩，被一老头这样喊倒也没什么奇怪。 路臻舔了舔嘴角：“等人。” 等某个一走好几天没有消息的家伙。 路臻是到这里的第二天，才从专门送补给的队伍当中偶然得知，萧野带着人去西部了。那是目前感染最严重的地区。 有人说，生物感染大面积爆发的第三天，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天地融为最浓重的黑，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路臻不知道这当中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他曾经亲眼见过一座在风雪中被掩埋的基地，当时那里存活着上千人。 那样的时日用末日来形容其实不为过。 何况西部并非一个上千人的基地那么简单，那是上千万的人。 感染潮一旦达到顶峰，会是个什么后果。 路臻并没有一直想这事儿，他是临时防御中心调任的兵，有自己的职责，有萧野的命令。 虽然他那个命令其实下得也挺随意。 吃准他肯定会好好待在这里。 路臻只是在这样没有任务的日子里，不挑时间，不挑天气。 就随意地往城门口一坐。 他不是非得等到人，他只是随随便便等，不限归来日期。 就如同这几年萧野不常在天伊的每一个时间段，他都等在这里。 天伊是萧野带他回来的，如今的路臻不是那个挂着他裤脚，非缠着要睡在萧野身边，不让睡还要朝他龇牙的小孩儿。 他长大了啊。 但他习惯萧野叫他路小臻，习惯他每次想朝他发火最后又妥协，习惯他每一个命令都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干。 就如同他习惯这样的等待。 四年的时间，路臻的世界观体系都围着这座城市，围着那个人建立起来的。 早已经是没办法删除的一部分。 路臻看起来有点无聊，那老头儿也挺无聊。 见他不怎么说话，还非扯着他逼逼叨叨。 老头说：“我昨晚夜观天象，这场轰动全星际的感染事件，起始于星元六年，也将终结于星元**年。而今年成戌五识，真正应了那句灾难来临时，“生灵涂炭，怪物侵占城市和村庄，连河道都将成为饿殍的墓地，人类不在改变中前进，就将面临死亡”的预言。” 路臻盯着老头枯瘦的右手，不断抚摸自己胡须的动作。 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一段远古录像对这类人的称呼。 认真问：“你是神棍？” “唉，你小孩子怎么说话呢？”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什么就神棍？这是预言。” 路臻：“哦。” 昨晚黑云压顶，这夜观天象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你别不信我啊。”那老头还挺来劲，靠近他说：“你真的不想知道这灾难终结的原因和关键在哪儿吗？” “不想。”路臻摇头，问他：“你想要什么？” “小孩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老头一挥手，接着说：“这关乎整个联盟生存的重要信息，我卖给你，也不多。” 他抖了抖破烂袖子，朝路臻伸出五根手指。 路臻看着他沉默了会儿，说：“我没有那么多，工资还没发。” “那你把你有的给我。”老头朝他摊手。 路臻就从身上摸出钱放上去。 那老头笑开，撑着手坐了回去，甩了甩手里的钱笑着和路臻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大方告诉你吧，希望啊，在那个方向。” 路臻朝着他随手指的那个方位，西部。 路臻看了好一会儿，没说什么，收回目光看着老头，“两天没吃东西，拿钱跟人兑换点吧。” 老头哑口。 过了会儿又摇摇头嘀咕：“小孩子哟，太年轻，还得磨。” 转头就开心地拿钱招呼着一个中年女人，说要买她手里的饼。 那大姐还以为这神经病老头又忽悠她想骗吃的，结果一看他手里还真有钱，就大方地接过，给了他两块饼。 结果不到一分钟，二十米开外的那块空地上突然闹起来。 一个中年大汉，对着城边巡防的一位兵大声嚷道：“你他妈谁啊？你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是天伊的公民，拿的是天伊的户籍证！” 那兵很年轻，一见被人这么大声嚷，又发现周围人都看过来，表情有些尴尬。 硬着头皮：“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没办法就这么让你们进去。” “你领导是谁？”那大汉说：“把他给我叫出来！” “你又是谁？”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周围的人自动朝两边散开。 路臻踩着脚下的土路过去。 那大汉一看他的样子更不屑了，冷笑两声说：“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不他妈留家里伺候男人，管什么闲事？” 那兵认识路臻，朝他点点头算是招呼。 路臻偏了偏头示意他让开。 转头看着大汉皱眉：“明文条例，闹事的一律处一千以上罚款，情节严重的，防御中心临时的监狱会很乐意招待你。对，作为一个进过两次大狱大的人提醒你，里面的日子可不好过。” “我草你……” 大汉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被噗一声，子弹打入他脚前土地的声音给吓住了。 路臻收回枪，淡淡：“子弹不长眼，再闹事这子弹就不是打在地上了。” 那大汉脸色无比难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终于憋了个大的说：“你知不知道我跟城防部队的部长是什么关系？教训你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别不知好歹啊。” 路臻想了想：“复有康？” 那大汉愣了两秒，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哦，他上星期刚给家里送了两瓶酒，希望他下个季度的升职提案能顺利通过。当然，最后退回去了。” 谁都知道，这种提案到了上边，最后要经过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大汉一脸不相信，问他：“你他妈唬谁呢？你说说你跟那谁是什么关系？” 连人名字都不敢随便提，可以看出来还是有所忌惮的。 路臻应付够了这两天时不时就得出现麻烦的这些人。 想了想，放弃道：“算……男人？” 未来的，反正路臻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跟别的人结婚。 普通民众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有点脑子的人，观念一转就能猜出大概。 顿时不少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就连晚了一步过来的范尧，听到这话后都在想，这人胆子也忒大。 仗着好看就什么胡话都敢乱说。 还是说他倾慕某上将已久？ 再一联想，这人从上边调下来身份应该不简单，而那位喜欢女人的传闻已久，和那个叫什么……叫蒂娜的富家女孩儿的绯闻也是断断续续传了好几年了。 一时间各种顶流社会的爱而不得，痴心不悔的三角绝恋在脑海中纷纷上演。 范尧同情地看了一眼路臻。 心想这人和人之间出身差距再大，但烦恼也不少。 顿时平衡了。 路臻让人把刚刚闹事的那人登记下来，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脸色，不再管，转身走了。 范尧跟在他后边，想了想还是小声道：“那什么……这世间好男人多了去了，优秀的Alpha天伊更是有大把。” 路臻停住，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呀，我就是告诉你，那萧野再牛逼，那也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而且我听说人还有私生子，年轻小伙儿他不好吗？干嘛非得喜欢一个带着孩子还钢铁直的老男人？” “私生子”本人：“哦，可我就喜欢老男人。” 第28章 “老男人”萧野此时所在的西部主城莱耀没能躲过这次感染的爆发，反而在极短的时间内沦为地狱。 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灰雾，各种垃圾碎屑被风吹着飘荡在楼宇之间。 街道上完全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影，空阔又萧索，只有地上大片干涸的血迹和黏液能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血腥的战斗。 街道转弯两百米外的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 乔恩蹲在萧野身后，两人贴着墙警惕地注视着外面那条巷子。 身上都是泥灰。 乔恩一边拿着绷带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上缠，一边看着外面咬牙道：“真是撞鬼了卧槽，接下来怎么办？” “你身上还有多少弹药？”萧野问他。 “没了。”乔恩系好结，无语道：“就他妈剩一把刀了。” 这里爆发感染的时候，乔恩驻扎在两里地外的部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萧野的驰援来得比想象中快。 但最严重的情况已经发生，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几天时间努力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感染并未进一步爆发。 乔恩昨天刚将部队调离，城中就突然响起一级预警。 灯塔的扫描仪发现了一只从未出现过的大型变异蜘蛛盘踞在高楼的顶部，萧野和乔恩各带了一对人马进行扑杀。 结论就是，那只八条腿的玩意儿智力跟着体型升级，绕着他们满城乱窜。 因为是在城内，重型武器根本不敢上。 两队人马全部被那只怪物堵在巷子的另一边，而这边就只剩下萧野和乔恩。 乔恩吐了口血沫说：“老子都不记得出任务多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说完注意到萧野裤脚的那片灰。 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有心情扯笑道：“估计你也没吧？上将大人。” 萧野其实还好，至少比乔恩看起来淡定很多。 回头瞥了他一眼说：“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把你唯一的那把刀插进那只蜘蛛的脑袋里。” “我不行。”乔恩摇头：“那玩意儿吐丝跟不要钱似的，粘上了还有活路？” 说到这个，乔恩突然想到什么。 对着萧野说：“我记得几年前跟你身边那小孩儿，那血对付这种怪物跟闹着玩儿似的，你怎么没把人带……” 话还没说完，乔恩愣是被萧野一个眼神惊得把话给吞回去了。 萧野：“别在这种事情上给我打主意。” 路臻这些年针对沃伦当时给他拟定的计划训练，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如。 但后遗症也是有的，催化一旦超负荷，剧痛，阴郁，长时间昏睡依然存在。 这几年萧野都让无间的人着重强化他自身战斗力。 催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轻易使用。 乔恩：“得得得，知道你宝贝着呢，我又不跟你抢人。” “你想抢也行啊。”萧野轻飘飘道：“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不会跟你走。” 乔恩：“为什么？” 萧野回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说：“我养的人，你脸是有多大才会觉得他会喜欢你这破地方超过我？” 乔恩：“……” 这种时候秀你大爷啊！ 养个崽了不起吗？！ 乔恩一脸悲愤的时候，就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萧野人已经蹿了出去。 而他过去的方向，刚好就是巨型蜘蛛卡进最窄巷道的位置。 “日！”乔恩顿了两秒，抽出靴子里的刀果断跟上：“等等我！” 萧野一边往前快速移动，同时拿着手里的对讲机说：“一队的人准备！” 话刚落的时候，萧野已经三两步冲进入口。 长腿往一边的墙壁上一蹬，飞身蹿出，腰部力量迸裂，整个人腾空而起吊住巷子旁边的的墙沿。 再旋转回身，朝着底下的庞然大物而去。 巨型蜘蛛长相怪异丑陋，他的身体差不多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八条腿巨长巨粗，脑袋上全是一寸长的棕色毛发，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人在这怪物面前如同蝼蚁。 萧野手里拿的是最新型的能量枪，操控能力对人的要求也相当高。 其余人得了命令冲过来时，萧野刚好一脚踏在蜘蛛的脑袋上，能量枪精准射穿它的肚子，砰一声炸开。 墨绿色汁水当场迸溅四流，一队人配合默契，迅速从四面聚拢，旋身而上用利刃齐齐朝巨型蜘蛛的八条腿而去。 势必一击即中，废了它。 这里的地势很窄，他们整整卡了两天才将这玩意儿引进这里。 蹲的就是它活动不开的这一刻。 但关键时刻，怪物能量暴涨，旁边的泥灰墙在暴力中倾覆轰塌，灰尘四散而起。 巨型蜘蛛腹部的三个吐丝器顿时跟漏了雨的天似的，毒丝铺天盖地结网成墙，势必要拉着这里所有的人跟它一起死在这儿。 晚了萧野一步而来的乔恩，看着离巨型蛛最近的萧野，脸色大变。 赤红着眼喊：“快跑！” 萧野弯腰从顶上翻身而下，速度快得如同一道残影。 身后纠结成网的毒丝附身而来，离萧野的距离只是在方寸之间。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萧野并未直直往前面跑，而是在提速拉开一段距离后，整个人突然往后一仰，借着腰腹力量倒射而出，整个背部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像一支利落锋利的冷箭。 毒丝没能袭击到他，反而是萧野眨眼间已经到了巨型蛛的身体底下。 手中的能量器在最快的速度里化成实质的剑，随着轰一声闷响。 巨型蛛变成了无头蛛，彻底气绝倒趴在地上。 目瞪口呆看完了这一顿操作的乔恩，对着站在一堆水泥破砖中间的萧野张了张嘴，最后只憋了一句：“你这操作有点骚哦。” 都尼玛是军校毕业的，又都是Alpha男人，年纪还差不多。 乔恩作为一个常年窝在边境地带，竟然完全打不过这个部分时间呆在天伊那种金钱窝的男人这个事实，有点接受不能。 主要是这差距有点大，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简直无敌了。 萧野在泥砖上擦了擦脚底粘上的蜘蛛黏液，从那上面下来。 拍了拍乔恩的肩膀：“你这幅张着嘴傻缺的样子也娱乐到我了。” 乔恩：“……” 这不是个让人轻松的时期，空气中潮湿怪异的味道，头顶挥之不去的阴霾，都很让人觉得压抑。 但解决了眼前这一□□烦，也算是苦中作乐。 乔恩跟在萧野后边，说：“我刚刚还差点以为你这联盟一代上将得在这里玩儿完呢。” 跟着萧野出来的兵听见了。 笑着说：“不可能，对我们野哥来说，这都是常规操作。” 乔恩：“……” 这“无间”从上到下，果然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带出来什么样的兵！ 莱耀的整体情况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开始逐渐往好转的方向前进，主城外因为被感染而被射杀的尸体开始减少。 两天后，周誉和艾维带着人从邻近的地区赶来。 周边情况也大体差不多，现如今的局势，只能尽可能的控制。 部队临时驻扎的营地里。 艾维带来消息说：“廖森告诉我，联盟生物中心最近有大突破。” 这话并没有让在场的人觉得兴奋。 毕竟这几年针对生物感染研究项目，联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以及物力。和那些三五不时就会被媒体报道说有什么新进展不同。 作为内部知情人士，得到消息远比外界快也更真实。 他们很清楚，有突破已经算是一种官方说法，并没有实质性的解决途径。 萧野抱着手靠坐着，“说说看。” 艾维：“星元六年，知道吧？那都是将近八十年前了。” 乔恩这人急性子，皱着眉说：“能不能说重点？开始之前还想先给科普一段历史故事？” 艾维朝他翻了个白眼。 接着道：“重点就是，生物中心，也就是野哥的母亲谬岚女士带领的团队最新发现，联盟史上第一起生物感染事件并非是在57之变的时候，而是在星元六年，联盟成立之初。” 乔恩依旧一脸不明白：“然后呢？” “然后就是有了这项依据，我们就能查清感染源，进而找到解决办法。” “切。”乔恩一挥手：“这不等于没说，有毛用啊。” 艾维被气得一口气堵嗓子眼，干脆不和他说了。 半个小时过后，营地外面天已经黑了。 萧野站在一片草丛边上点了支烟。 艾维站他旁边。 萧野吐了口烟雾问他：“回去过了？” “嗯，天伊情况还好。”艾维说完看他指尖明灭的那截烟，挑着眉问他：“你这烟瘾是复发了吧？老看你抽。” “还行。”萧野说。 “悠着点吧，老男人可经不起你这么摧残。”艾维说。 萧野斜了他一眼，艾维立马从兜里拿了个东西给他，说：“喏，给你。” 萧野接过来看了眼手里那半个巴掌大，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 用眼神问他，这什么？ 艾维：“我的最新发明，无用网络连通器，全联盟可就只有一套，一只就你手里这个，另外一只，留给我们小路臻了。” 艾维说完一脸，看吧，我是不是够贴心。 “打吧，奶爸。” “滚。” 几分钟后，寂静的深夜里，这片空地响起一声喂。 估计是刚醒，声音很轻，有点软。 萧野咬着烟屁股，眯了眯眼睛：“睡了？” “没。”对面似乎清醒了一点，窸窸窣窣的。 萧野拿下烟，“别起来了，冷。” “嗯。”那边应完静了几秒钟。 紧接着萧野听见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哦？” 依然绵软绵软的语调，在深夜里听得萧野指尖一麻。 第29章 这几年萧野不是第一次长时间外出，天伊那个地方，就算是萧霆显和谬岚都习惯了他总在外，所以从来不问他何时回。 萧野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很快了，你睡吧。” 路臻嗯了声，但是迟迟没挂断。 萧野也没挂。 过了两秒，萧野问：“不挂？” 如今是半夜时分，路臻所住的地方是防御中心在城沿边临时征用的一处楼房，六层楼高，每一层都是十几个同等大小的水泥房，逼仄拥挤，条件也非常一般。 路臻说：“你不也没有？” 路臻所住的这间顶天了也就二三十平，放了张床过后就仅仅只能放下一个小柜子和一张小书桌。 最近为了出任务，所有人都住这边。 路臻这会儿是真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坐着。 如果萧野能看得见他，估计能会看见他顶着一头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低着头，身上穿了件垮着大半边肩膀，明显不合身的白色衬衣。如果他眼力够好，很快就会发现那衣服是自己的。 这是路臻出来时特地带在身边的。 这几年每次萧野不在天伊，他都这样干，冷杉的气息如果不特意清洗能维持到他回来的时候。 这个习惯至今没有被萧野发现过。 但这次时间有点过久，气息已经很淡了，而且路臻现在每天都得接触大量的变异生物。 对熟悉的气息的需求度急速增加。 如今听见了萧野的声音，他坐在床上，扯了扯胸前的扣子，瘪了瘪嘴。 萧野这个所说的很快回来，路臻有点不信。 因为情况到底如何，他还是知道大概的。 萧野：“你这段时间怎么样？没有惹麻烦吧？” “没有啊。”路臻右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跟萧野闲扯，说他最近都干了什么，遇到了几种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变异生物，后来还讲到了，自己是怎么厉害得让这里所有人见着他都害怕的。 萧野沉沉低笑了两声，路臻顿时卡住，不满问他：“你笑什么？我又没打着你的旗号到处行凶。” 萧野止住笑接道：“没让你不打旗号。” 路臻：“……” 萧野：“在外别被欺负就行，丢我脸。” 路臻嘀咕，“臭不要脸。” 恰好这个时候门外有敲门声，萧野问他：“这么晚了是谁？” “不知道。”路臻应道。 他应完了门外又敲了两声，路臻声音大了点，问门外：“谁呀？” “路臻是我。”不算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路臻蹙了蹙眉，还是下了床去开门。 路臻看着门外的男人：“潘德？” 这人二十出头，留一头棕色头发，眼珠浅绿色。 这个人正是路臻第一天出任务，那个待在范尧身边，调侃路臻说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让哥哥保护你就行的那个男人。 后来路臻出任务又碰上过他几回。 除了油嘴滑舌，他态度还行能力其实也还不错，找过路臻几次，都是关于任务的事。 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路臻以为有紧急情况，问：“怎么了？” 这个叫潘德的年轻人看到路臻的模样眼睛顿时就直了，路臻被他看得不太舒服，皱着眉继续问：“有事？” “哦哦，没事。”潘德终于回神，从身后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说：“我们今天出任务回来得晚，这是路上买的，看你晚上没怎么吃，就想着拿来给你。” 路臻看到摊开的纸包里橙黄色的油饼，摇摇头：“我不饿，谢谢。” “真的不吃一点吗？”潘德问他。 手一边往前伸了伸，一边从门缝里往里面看。 “不用。”路臻的语气有点冷了。 他侧身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潘德讪笑了下，接着又好奇问道：“你屋里没人吗？我刚刚好像听见有说话声。” “跟你有什么……”路臻正要不耐烦地关门。 “是有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这方空间里突然响起，因为在门口处，带着走廊里空旷的回音。 潘德惊疑不定地四处看了看，也没见说话的人在哪儿。 “路臻，连通器给他。” 声音又起，潘德就看着路臻一脸不怎么高兴地把手里一个黑黑的东西递过来。 潘德迟疑地接过。 刚到手，就听里面传出一句：“潘德是吧？我是萧野。” 全联盟里能有几个萧野？ 两分钟后，潘德一脸惨白地恍惚走了。 估计从明天开始，这个人绝对不会再出现在防御中心的任务小组当中，至于他接下来的命运如何，路臻根本就不关心。 路臻关了门进去。 爬上床盘腿坐着，看着手里的连通器问：“你还没挂呐？” “路小臻。”萧野出声，郑重其事的语气。 “干嘛？”路臻问。 “那个男的经常过来？” “没有吧，也就两三次，在外面倒是遇见过几回。” “据我所知，防御中心一共五六百人，任务小组是轮换制度，你们没那么大概率总是撞上。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路臻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脚，随意道：“想过啊，他喜欢我。” 萧野：“你觉得他喜欢你？” “不然呢？”路臻说：“难道直接说他想上我，这不好吧？” “不……好吧？”萧野咬牙深吸了两口气，压了压情绪。 这么几年时间，没人比萧野清楚路臻那点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的德行，有时候直白到就算是过尽千帆的男人都替他臊得慌，偏偏他自己没自觉。 他什么都懂，但是又什么都不懂。 路臻终于觉得把人气够了，说：“他们都打不过我。” “别有点能力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萧野没好气：“哪天栽沟里了，我来不及捞你。” “知道了。”路臻说。 他声音低下去，困意重新泛出，“萧野。” 他叫他。 “嗯？” “我想睡了。” “睡吧。”萧野说：“被子盖好。” “嗯。” 路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连通器还握在自己手里，他看了好一会儿，起来穿衣服。 柜子里带出来的几套衣服萧野的占了一半，他脱了身上的衬衣，折叠好放进柜子底下，然后换上了自己的。 今天有任务。 路臻一整天果然没见到潘德，听说是昨晚自己主动退队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范尧和其他人比跟路臻稍微熟悉了些，就撞了撞他的胳膊问他：“那潘德退得挺奇怪的，我听说昨晚有人看见他去找你了，怎么回事？” “没事。”路臻摇头。 范尧看他不打算说太多，也就不八卦了。 毕竟路臻这种身份的人，知道太多，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撞鬼呢。 一行人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到达城外，却发现这里和之前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原本那些挤在城外的民众大半都被抓起来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兵粗鲁地推搡着他们，让他们蹲在草地上，周围全是拿着枪指着他们的人。 “卧槽，怎么回事啊？”范尧最先跳下车。 一个兵立马拿枪对着他说：“别动！” “不是，你们搞什么？”范尧激动道：“我们防御中心的，你们谁啊？” “我们是联盟特装部队第32团的人，现在正式通知你们，防御中心由我们接管了。” 后面跟下来的人也有人不满。 “什么就叫你们接管了？我们根本没接到消息，你们有调令吗？” “就是就是。” “对啊。” …… 对方被惹毛了，朝天就开了一枪，吓得旁边的蹲在地上的那群民众纷纷尖叫。 路臻走上前，看着那群民众说：“那你们这又是在干什么？” “自然是排除感染危害。”对方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说：“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已经被感染的人。从今天起，一个人都不要想给我进城。” 其实生物感染爆发最初的几天，防御中心也是开启了绝对的禁止令的。 但是后来逃往天伊的人越来越多。 在等待一段时间确认排除感染嫌疑，又经由仪器检测过的人是可以进入天伊安顿下来的。现在被押起来的这批，只是测验时间还没到而已。 民众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哎哟的叫唤声。 一个押解的兵将一个看不清脸的老头儿踹倒在地上，接连踹了好几脚，一边嘴上还骂骂咧咧地说：“老不死的东西，给我动什么动？打的就是……啊！” 那个兵突然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小腿疯狂翻滚痛叫起来。 路臻收回自己的脚，走过去将老头儿扶起来。 这人还不陌生，就是那个神棍。 神棍回头看到他，叹了声气说：“小娃娃是你啊，谢谢。” 路臻无视周围这一圈将枪对准自己的人，看着还在地下翻滚的那个兵说：“无故殴打普通民众，按律法，是要蹲大狱的。” 他下了狠手了，那人的小腿骨最轻微都得是个骨裂。 不远处传来拍手的声音。 来人笑着说：“路臻，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路臻冷眼看过去，看清楚人后，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柏俞。” 柏俞如今跟着柏得温，也算是联盟政局中宗易一党的核心人物。 他穿着一身军装，早就不是星际军校里当初那个让无数年轻男女崇拜的柏家长子，这几年长相成熟不少，越发上扬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多了两分阴沉。 旁边的神棍小声问路臻，“这谁啊？” “仇人。”路臻说。 这是自毕业后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柏俞走近了，摘下头顶的圆盘军帽，扯着嘴角靠近路臻小声说：“可惜了啊，这次可没有萧野来救你。” 第30章 防御中心的临时大牢里，范尧、神棍，包括路臻都被关在一起。 这里面的条件比想象中还要简便一些，牢房里连张像样的铁架床都没有，光徒四壁，冰冷阴森。 外面三五不时就有巡逻的人的经过。 范尧不甘心，扒着铁窗朝外面喊：“兄弟，兄弟！你们抓我干什么呀？我又没犯事儿，你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外面的人不耐烦地回道：“叫什么叫，上面的抓你自然有抓你的理由，再喊我就打人了啊。” “行了。”路臻曲着一条腿坐在角落的地上，看着范尧说：“你再喊也不管用。” “搞什么！”范尧气冲冲地走回来往路臻面前一坐，“简直是暴力执法！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路臻猜到了柏俞此次如此行事的原因，如今的天伊萧霆显没在，萧野外出，宗易一党肯定会疯狂打压。 范尧看着路臻，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说：“你不是有大靠山吗？这都被关进来大半天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路臻睨他：“谁跟你说我有靠山？” “没有吗？”范尧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而后就变成了一脸绝望。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路臻，路臻无语望天。 旁边神棍闭着眼睛靠在铁杆上打瞌睡，看起来丁点没被抓的着急样子。 过了两秒钟后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感叹说：“好饿，什么时候才提供饭啊？” 范尧：“我说你这老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啊？” “为什么没心情？”神棍说：“这世界上还能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吗？” “按我们进来的时辰算，应该还有两个小时。”路臻出声，在神棍和范尧一起望过来的视线里，他顿了顿，解释：“一般的监狱只提供早饭和晚饭，一次在上午十点，一次在下午五点半左右。” 范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路臻：“……如果你们也进过三次牢房，就会发现里面大多数的制度都是一样的。” 神棍摸了摸胡子，看着路臻带了点审视和调侃道：“看来你承受了太多你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 范尧也是一阵无语般的静默。 之前到底是谁他妈给了他路臻是位富家贵公子的错觉的？ 就算是，估计也是个落难贵公子吧？ 从路臻和神棍等人一起被关进来之后，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这里。 没有人审讯，也没人关注。 路臻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萧野送的那把匕首以及通讯器全部都被拿走了。大牢里是完全看不见天光的，晨昏昼夜完全分不清楚，只能根据进来的时间判断大概的时辰。 大约是在三天后。 牢里的警卫稍微松懈了一些。 那天夜里，牢房外面有四五个狱警围在一起喝酒。 声音也大。 有人说：“来来来，哥儿几个干一杯！” “是应该喝一杯，这几天上面那么大动作，兄弟们也都辛苦了。” 有人小声道：“唉，我说，这上边儿是变天了吧？” “可不是。”另外的人接道：“你没看这几天外边那一批一批武装部队？我一混在政局下边的兄弟说，那位，要专权了。” …… 一直以来联盟中心都是相互制衡的平衡状态，如今怕是要打破了。 范尧小声问：“他们说的那位是谁啊？” 路臻：“宗易。” “宗……易？”范尧说这俩字的时候嘴都打哆嗦，不确定地看着路臻，“我这不会是要……见证历史大变革了吧？” 旁边的神棍当头就给了范尧脑袋一巴掌。 没好气道：“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想着发动政变，只能说他是个小人。” 路臻很同意这一点，从之前能在军事基地拦着萧野那会儿就知道，这人是真小人。 “我得从这里出去。”路臻说。 外面局势肯定是已经乱了，萧野如今没在未必就是坏事，但现在最让路臻担心的，是谬岚女士。她一直致力于生物感染研究，当时未跟着萧霆显一起离开。 如今肯定是被困了。 “怎么出去？”神棍问。 路臻视线在牢房周围的地板上转了转，发现了爬行的黑色小昆虫。他又把目光转向外面还在喝酒的几个人，计划催化的后果，以及能出去所需要的时间。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外面突然就闯进来几个人。 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 那几个狱警原本就喝得七荤八素的，连武器都没动用，直接被拳脚给放倒了。 路臻看清楚冲到铁窗前的那双小眼睛，意外：“胖子？” 皮塔这几年是丁点没瘦下来，不过个子长高了很多，又是个Alpha，看起来虎背熊腰的。他留了一级，按理说这时候应该还在学校。 皮塔把门给暴力打开，直接说：“快走，等下有人来了。” 路臻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都还是学生模样。 一边带着人快速往外面走，一边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外面翻天了。”皮塔说：“这几天星际军校整个闹开了，上边出动了部队镇压。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之前认识柏俞那孙子身边一人，就跟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被关在这儿。” 这监狱特别简陋，绕了两个弯就直接出去了。 站在外面路臻才发现外面守门的几个人全部被放倒，路臻拍了拍皮塔的肩膀，“能力见长啊。” 皮塔毫不谦虚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搭档好几年，全天伊除了萧家人，也就皮塔最了解他。 都不用路臻开口问，迅速就把如今的情况解释清楚了。 目前天伊所有能调动的武装力量基本就被宗易那边控制了，对外打着的是预防感染的旗号，外界能清楚知道情况的人不多。但是如今形势严峻，城内资源不足，很多人开始表达不满，这几天发生好几期民众闹事被射杀的事情。 这越发激起了民愤。 城外更糟糕，因为没有及时引导控制，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 生物感染卷土重来。 “阿姨呢？”路臻问：“我得去找她。” 这几年他其实和谬岚以及萧霆显接触的时间根本不多，但他们是让路臻到达天伊后真正体会过家的意义是什么的人。 而且那是萧野的母亲，他必须将人带走。 皮塔一把拉住他，说：“我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这事儿，阿姨目前不会有事的，上边想要获得民众支持，必须在这次的生物感染暴发上拿出看得见的进展和成绩。生物中心是被管控了，但她绝对没有危险。现在有危险的，是你，路小臻。” 路臻皱眉看着皮塔。 皮塔哎呀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柏俞那孙子到底是怎么说的，但他抓你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一项什么研究实验。” 说到这个，皮塔的表情活生生写着对柏俞的厌恶。 说完了又看着路臻说：“路小臻，我们是朋友。虽然平常我看起来不着四六的，但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我不在乎这个，也不会要求你跟我说。车子和行李我都给你准备了，家里人给城门口的人打了招呼可以出去，快走吧。” 路臻看着皮塔，看得皮塔从一开始的自我感动情绪中变得尴尬。 皮塔别扭道：“路小臻，别这么看着我啊，看得我都要以为你爱上我了。我先申明，我可不会喜欢你。” “谁要你喜欢。” 路臻淡淡说了一句，突然走上前，抱了皮塔一下说：“谢谢。” 皮塔又开始有点感动了。 结果就听路臻接了一句：“你是我第二个主动抱的人，不要太感动了。” 皮塔立马把还没出来的眼泪给收回去了。 推他：“滚吧，别回来了。” 神棍和范尧如今在天伊肯定是不能待下去了，要跟着路臻一起出城。 结果皮塔带人刚走，而路臻几个人刚走到车边，身后就传来枪响。 “快上车！”路臻出声。 他迅速打开车门跳上驾驶座，神棍跟范尧两个人也慌手慌脚地栽进后车座。人还没坐稳当，车已经飚出去了。 五百米外就是城门口，还好皮塔想得周到，车子没有受到阻碍一路疯跑出了城。 身后几辆追踪的军用车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子弹砰砰砰打在车玻璃上。 一开始范尧和神棍两个人还被吓得往座位底下躲。 结果发现这车还不错，除了子弹印子，并没有被打破。 “这车不错。”神棍坐正了感慨一句。 还是黑色低调款的豪车，防弹能力一级。 结果刚说完就被一个大甩尾，脑袋直接磕车玻璃上了。 哎哟一声道：“好好开，老人年骨头要散了。” “坐稳。”路臻提醒一句。 下一秒车子反而快速往前蹿去，宽阔的国道上，前方的路灰蒙蒙的，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白雾。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只有偶尔的不知名生物突然在旁边的林中蹿起，发出乌鸦一般的怪叫声。 路臻开始踏上了逃亡路。 范尧被路臻“出神入化”的车技折服，往后面看了看有没有追上来。 发现已经被甩出好大一截了，终于喘口气，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神棍捂着头，随口说：“能去哪儿？肯定去找他男人。” “男……人？”范尧当场就想起之前路臻在城门口说过的豪言壮语，无语道：“这种鬼话都能信吗？能不能清醒一点？” 路臻看着前方，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态。 他离开了天伊，这个他中途进入，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也是一个如今没有萧野的城市。 他觉得有点轻松，也带有一些复杂。 最终也只是勾了勾嘴角，说：“对啊，我要去找他。” 第31章 三个人一路向西，穿过一片丘陵，在这一日的傍晚到达距离天伊两百公里外的城镇恪达。这边原本属于生物基因感染爆发后天伊清理范围内，但三人一路走来，发现形势比想象中糟糕很多。 走得越远，遇上的尸骸便越多。 各种生物的，甚至是人类。 进入城镇要经过一段环形山路。 国道上没有任何行人以及路灯，天幕黑了下来。 车子停在半路上。 车前灯打出亮光，范尧扶着车身一阵疯狂呕吐。他一路上吐了太多回了，如今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呕出酸水。 吐完扶着车子喘息，对一旁抱着手靠在车身上的路臻，以及蹲在水沟旁边吃干粮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棍苦笑道：“你们说，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答案很明显啊。”神棍咬着东西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 范尧：“真的，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宁愿死在感染上或者追来的那群人手里，也不想遭这罪了。” 路臻之前一直没说话，看着周围。 范尧话刚落的时候，路臻看着公路旁边突然说：“你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范尧懵逼。 “想死的机会。”路臻的眼睛在夜里锐利黑沉，一直死盯着一个方向没有转开视线。 范尧跟着看过去，他们这里属于盆地的半山腰，前方一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路臻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一时间心里直发毛，连忙说：“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啊。我、我们快上车走吧。” “走不了了。”路臻说：“我们被盯上了。” 这里不比林子里，地势过于辽阔。 路臻话刚落的时候，公路的前方陆陆续续出现了一群影子。 不是一只，是一群。 车前灯的映照下，让三人看清楚前方是什么东西。 范尧：“那是……鬣狗？” “恭喜你。”神棍拍了拍手里的残渣说：“吐成这样也没头昏眼花。” 这次麻烦大了，前有狼后有虎，鬣狗的恶心之处就在于他们一向擅长群起而攻之，盯上你了就会死咬着不放，比野狼还难缠。 而他们眼前这群，粗略看过去，不低于四十只。 那群鬣狗唯一还算好的，就是并不是经过基因变异后的怪物一样的东西。它们同样看着几个人，缓慢又警惕地逐步逼近， “拿上武器。”路臻面无表情快速道。 范尧立马从后备箱掏出枪，一人丢了一把，神棍摆弄了两下问：“这怎么用啊？” “打就对了！”范尧说。 三个人背靠着站在车子旁边，被这群东西围了起来。 路臻最先出手，几乎是和鬣狗领头的那只同时动了，一枪爆头，再一个横踢将旁边扑来的一只踹出十几米远。 范尧还行，毕竟也是军武出身。 神棍就完全靠路臻替他挡着了。 一只接着一只，扑上来没得手又换另外一批，像是永远也解决不完似的。 神棍被路臻带着躲过飞扑过来的一只鬣狗，但这人年纪大了，整个人往旁边摔过去。而他斜前方就是一只等待已久的鬣狗。 路臻咬牙，分不开身之际，扬声：“辛巴！” 声音一出，一道健美优雅地身形就从高处飞扑下来，一爪子直接将扑向神棍的鬣狗给拍飞了。 辛巴也不知道是得了乐趣还是怎么的，盯上一只就撵着不放。 直到将对方摁在地上，照着脑袋使劲儿拍爪子。 路臻叫都叫不回来。 半个小时后，三人一豹站在车旁，面前一地的鬣狗尸体。 没有解决的那些也都落荒而逃了。 神棍对于救了自己的辛巴喜爱异常，对着路臻说：“小孩儿，你这豹子不错啊，你就让他跟着跑了一路？” 路臻：“他自己要跑的。” 猎豹一个小时的速度能达到一百多公里，之前在天伊路臻将它带在身边，他估计是能感觉到普通人对它的恐惧，所以一般除了路臻特地叫它，他都不会出现。 神棍：“送我怎么样？” 路臻面无表情：“不行。” 神棍：“为什么？” 路臻继续冷脸：“就是不行。” 神棍啧啧两声，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说：“这么舍不得，有人送的吧？” 路臻不搭理这老头儿了。 他在猎豹面前蹲下。 严肃脸：“辛巴。” 辛巴看着他，路臻知道他听得懂，所以说：“从天伊出来就跑野了？刚刚不听我话，你听没听过鬣狗掏肛？菊花不想要了？” 旁边范尧一脸菜色，憋笑憋得不行，“教训儿子呢？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辛巴从鼻子里哼了哼气，脸转向另一边。 路臻抱着它的豹脑袋转回来，“你四岁了，是个成年豹子了，下次再这么幼稚，我就不带你去找他了。” 辛巴张大嘴朝路臻的脑袋哈了一气。 明显在说，到底谁幼稚？ 接下来的行程路臻就没放它自己到处乱跑了，辛巴蹲在车顶，车里载着三个人，其中包括一个老头继续在夜里前行。 估计谁见了这组合都得惊讶两声。 因为这场中途的意外，原打算进城休整一晚的计划直接更改，几个人绕道穿过恪达。没做停留，继续往下一个地点而去。 停停走走，一连好些天。 越往西走，几个人的表情就越来越凝重。 通讯中断，各地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困难，人类的生存变成了一大难题，普通民众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一些小的城镇，都已经只剩下一座空城。 出现意外的，逃离的，到处都有。 路臻他们也见过不少人，为了哄抢各种物资资源大打出手的，见过集结成小分队团结抵御变异生物的，也见过拉帮结派组建自己势力，想乘乱当一回山大王的。 人间百态，人心冷暖。 这场生物基因感染的大爆发，将人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连神棍都忍不住感慨说，这预测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臻见了那么多人，遇见那么多事。 但是始终没有停下。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 从天伊离开的第十五天，身后彻底没了追踪人的影子，而车子走完了连绵的丘陵和盆地，终于在下一个天光亮起之际，开进了平原。 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这边地广人稀，走了将近整整一天才看见人影。 那是一行百来个人的车队，队里男女老幼都有。 他们停在平原上休整，架起炉灶准备吃这一天的第一顿饭，见了路臻等人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并招呼他们一起用。 有小孩儿见了辛巴很好奇地闹着它玩儿，竟也没人阻止。 有人笑着说：“这一路走来，什么奇葩事儿还没见过。” 车队里有小女生一直打量路臻。 毕竟大家全部都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路臻给人的感觉始终不一样，他长得太好看了，面容细嫩白净，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弱。 路臻盘腿坐在草地里，身边围了不少人。 他不太习惯跟这么多人相处，虽然在“无间”这么几年，但那也是因为足够熟悉。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笑着伸手说：“你好，我叫薛梁。” 这人二十七八上下，非常年轻，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笑容爽朗。 路臻伸手回握：“路臻。” 薛梁是这个车队的组建者，同时也是一个Alpha，听说他原本就是地方部队的现役军人。感染爆发后，联盟政府的不作为导致一些远距离地区受害无数。 他和兄弟们一路上帮了不少老弱妇孺，队伍越集越大。 薛梁问他：“你们也是去丹城？” “丹城？”路臻看他。 薛梁说：“是啊，我们之所以一直往西走，是因为听说这边逐渐建立起各种收容中心。丹城是西部边境的一座城池，我们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车队里这些人先安顿下来。” 路臻嗯了声。 薛梁看着路臻笑了下说：“我觉得你看着很亲切。” 路臻看了他一眼。 薛梁立马道：“别误会啊，我是说觉得你身上的某些特质总让我觉得很熟悉。” 路臻说：“我军校毕业的。” 薛梁：“难怪，天伊来的？” “嗯。” 薛梁看了看这一草地上的人，感慨道：“能出来也是一种幸运，你看看如今这局势，谁能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西部原本是感染最严重的区，如今也是最早开放收容中心的地方。” 路臻往远处的天边看了看，内心平静。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因为萧野在这里。 那个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路臻都相信他能绝处逢生。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路臻离这个地方越近，某种感受就越迫切。 每一天的每一秒钟，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草原的山坡顶上，连接天际的那条线，有个肉眼都看不太清的黑点逐渐靠近。 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放大。 那是辆军用车，速度并不缓慢地晃悠着在草原上朝这边驶来。 人群躁动着都在猜测是谁的时候，路臻和辛巴几乎是同时蹿出，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风掠过耳际，一人一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在草原上飞驰。 身后的都看傻了眼。 两分钟后，两边同时停下。 路臻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稍稍凌乱，气息有点喘。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率先跨了下来，熟悉的某人反手关上车门，站在旁边笑着朝路臻勾手：“过来。” 路臻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萧野比他高，扒着他的后颈撸了撸毛什么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路臻仰头，然后突然说：“我想起来抑制剂在路上用完了。” 路臻：“下一次发情期就在明天。” 路臻：“你要负责。” 萧野手上顿了顿挑眉：“我要是没来呢？” 路臻：“那我自己想办法。你来了，所以归你想。” 这理直气壮的。 萧野垂眸，手上加大力度在他脑后揉了一把，“把你给惯的。” 第32章 后面的车窗打开，露出艾维的脸，冲着路臻挥了挥手笑着说：“喂，我说宝贝儿，你都不想我的吗？” 路臻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话就伤我心了啊。”艾维从另外一边跳下车，砰一声关上车门，上前抱着辛巴的脑袋就是一顿揉。他抬抬下巴，指了指萧野跟路臻说：“野哥从联系不上你之后就猜测你应该是出事了。我们从来莱耀出发，一刻不停地往这边赶，因为中途丢下手边太多事来找你，乔恩差点没弄死我们。” 路臻转头看向萧野：“特地来找我？” “你以为呢？”萧野斜了他一眼，“疯了横穿大半个西部，来这里看日出？” “没有日出。”路臻瘪嘴说。 天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放晴了。 不过路臻有点高兴了，随后笑了下，突然问萧野：“你喜欢我吧？” 不喜欢不在意来找他干什么？ 旁边正喝水的艾维一口水喷出来，全洒在辛巴的脑袋上了。 辛巴不乐意地甩了甩豹脑袋，故意甩到了艾维的衣服上。 艾维挥手挡开水珠，一边看向路臻和萧野，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半天，惊讶：“那什么……我应该没错过什么重要戏码吧？” 话题怎么就这么跳跃了？ 萧野睨了艾维一眼，看得他打了个冷战，自觉闭嘴。 路臻可不管。 他认定了萧野虽然是个喜欢女人的混蛋，但目前看来，路臻觉得在自己和一个Omega女人之间，萧野应该还是更喜欢自己一点。 路臻心情好了，招呼着辛巴调头回去。 身后艾维站在萧野身边，迟疑开口，“你应该对他不是那种喜欢吧？” 萧野斜他一眼。 艾维连忙道：“我可好心提醒啊，路臻这个年纪情窦初开很正常，这几年也就最黏你，对你有好感在情理之中。但你要真对他有那种心思，幸亏贝拉没在，她要是在，你就是诱拐未成年的禽兽，虽然你做禽兽很多年了，但对自己养大的崽下手，你不觉得亏心？” 萧野摸出根烟，衔在嘴里，也没点。 视线看着前方草地上奔跑的少年身影，眯了眯眼睛，脑子里闪过几年前那个勉强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崽子，眼里闪过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萧野最后拿下嘴里的烟，看了艾维一眼，“关你屁事。” 艾维半天张了张嘴：“……艹。” 萧野和车队的队长薛梁沟通了一下情况，如今西部这边的收容基地开启了一系列的举措。一般有能力的Alpha会跟着城中的清扫部队一起出去对付变异生物，以此来获得收入。Beta和Omega也都有相应的工种进行劳务。 相当于只要你肯干，肯定饿不死。 大家知道这种情况后都很高兴。 因为路线一致，萧野决定先护送他们到达丹城的收容基地，然后再去找乔恩汇合。 路臻他们自己开出来的那辆车，经过沿途那么长时间也有些不能看了。 路臻交给范尧，自然而然爬上了萧野开的那辆。 他坐副驾驶，由萧野开车，走在车队的最后押车。 萧野看着前面的车，问他范尧和神棍是怎么回事，路臻就把当初在主城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到他们被人追了一路的事。 萧野皱眉问：“实验？” “嗯。”路臻点头：“皮塔说的，联盟围困了生物中心，进行了一项新的关于生物基因的研究项目。” 萧野眼神沉沉地望着前方，“我知道。”他说。 路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萧野回头，随手从底下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包零食扔他怀里，什么都没说。 路臻顿了两秒，对他这拿哄三岁小孩的手段应付自己觉得不满，手上动作倒是没停。手上一用力撕开包装，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就开始吃了。 居然是他喜欢的口味，也不知道这种特殊时期他从哪里找来的。 路臻弯了弯眼睛。 一时间，车里全是路臻一个人咔擦咔擦吃零食的声音。 关于针对路臻的研究，萧野从四年前将路臻带回家开始，就已经拜托母亲开始了。 但几年下来，在路臻身上的很多东西始终未曾解开。 萧野弄这个项目，拜托的是他妈，研究的是他自己养的狗崽子。一开始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这事儿说到底，拜托的是自己家里人，为的也是自己的人。 如今有人费了心思想要动他的东西。 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嘴边突然伸来一只手，萧野垂眸看了看，路臻的手指非常漂亮。虽然他的训练从来没有少过，但是十指又细又长，非常好看的一双手。 此时那双手就在他嘴边，掌心放着一捧零食。 路臻不吃荤，几年了丁点长进都没有，所以在萧家的时候零食基本不断。 他护食得紧，常常因为一些吃的和辛巴打架。 现在倒是愿意给别人投食了？ 路臻见萧野看过来，挑了挑眼尾，问他：“吃吗？” 萧野扬扬下巴躲开，“自己吃。” 路臻丁点没犹豫收回了手，说：“爱吃不吃。” 果然，还是这幅德行。 萧野看他被人追踪了一路，千里迢迢跑这么远，路上能经历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并不容易。 如今看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架势。 摇摇头，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教育他了。 车队沿着草原的边际线前行，道路连绵蜿蜒，天气并没有转好，但是风很轻。一路竟然也没有遇见任何变异生物。 一行百来人中途又休整了一次。 范尧和神棍过来找路臻的时候，路臻正躺在旁边的草地上，头枕着辛巴睡觉。 范尧很惊讶他如此放松的样子。 毕竟从他认识路臻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刷新他对他的认知。但是此刻的人像是整个人懒怠下来，心安理得地睡起了大觉。 简直不可思议。 刚好和艾维还有薛梁讨论完的萧野过来了，范尧是认识萧野的，立马吓得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了。 萧野也没在意他，走到路臻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两眼，下一秒伸脚踢了踢路臻的靴子，皱眉道：“等下上车睡。” 路臻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翻个身不搭理。 萧野继续踢了踢他。 路臻不满，拍了下身下的豹子，“辛巴，咬他。” 辛巴抬了一下头，看到是萧野，扭开头又趴回去了。 路臻看见辛巴的动作了，骂它：“怂。” 萧野：“你都睡了一路了，有这么困？” 路臻半天坐起来，顶着一头乱毛抱怨：“发情期前兆没听过啊？” 萧野皱眉。 下一秒蹲下身，一只手贴到了路臻的颈侧，这是个测试体温的动作。发情期体温升高是最常见的前期表现，路臻被萧野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懵了。 呆立不动地看着他。 “没事。”两秒后萧野收回手站起来。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了旁边的范尧一眼，看得范尧浑身僵硬。 人都走了半天了，范尧才对着路臻喃喃说：“现在我真的相信他是你男人了。” 神棍倒是一派淡定的样子，甚至还冲着路臻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路臻不是第一次发情那个懵懵懂懂的路臻了，他多少对自己的身体是熟悉和了解的。这一天傍晚的时候，车队终于到达丹城的入城口。 如今西部这边每一座城市对人口的进出都卡得非常严格。 路臻他们原本就在最后面，前面从城门口至外面排起了起码不下五百米的长龙，每个人都需要经过精准的仪器检验，确认没问题才会允许进入。 路臻觉得有点热，扯了扯领口。 车子一米一米这样缓慢地往前挪动，路臻打开车窗的时候，萧野瞥了他一眼。 “艾维，下车。”萧野突然说。 车后座的艾维一脸懵逼：“干嘛？” “让你下你就下。”萧野皱眉，“哪来那么多废话。” 艾维啧了声，果断跳下车。 萧野把路臻打开的车窗关上。 路臻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萧野朝他摊手：“抑制剂给我。” 路臻：“……没有。” 看着萧野，眼神无比真诚。 萧野咬了咬口腔内壁，挑眉问他：“你确定？” 路臻淡定：“确定啊。” 不论路臻到底有没有抑制剂，现在都只可能没有。 萧野认定他拿着说抑制剂在路上用完了这事儿是跟他撒狗脾气，他现在要是真承认有，都对不起自己。 萧野都察觉到他开始真的进入发情期了，路臻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 路臻那点心思萧野心知肚明，原本想着进城了一切好说，结果现在被卡在半路上。 萧野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那就自己忍到进城。” 果然够狠。 路臻因为进入发情的初期阶段，眼尾有点红，看着萧野的样子和平常总有两分不一样。像是愤怒中带了点委屈。 还有点可怜。 路臻开始控诉，“你自己答应的。” 萧野瞥他：“办法不是给你了？” 所以摆在路臻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自己打抑制剂，要么，等进了城萧野去给他找抑制剂。 此时的萧野像极了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混蛋，还是个擅长诡辩，语气十分讨打的混蛋。 路臻瞪着他，竟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萧野最后回头看着他半分钟，伸手，拇指碾过他的眼尾。 在路臻的眼周擦出一点更深的红色痕迹。 然后萧野解释：“我们信息素匹配度过高，就算是临时标记，次数多了都会产生依赖性。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只是可惜，路臻两样选择一个都不想选。 他抓住萧野的手，拉下去，猝不及防往萧野的脸凑过去。 他是路臻，那个只要他想要用尽所有都得达成目的的路臻。 路臻的嘴唇几乎贴在萧野的唇上。 低声又嚣张：“那你可以做得更彻底，我才不在乎。” 第33章 路臻的唇色偏浅，唇形很好看，看起来软软的。 他话刚落就越发凑近了，在即将贴上萧野嘴唇的那瞬间硬生生卡在半途，萧野的手揪着路臻的后颈，警告说：“路小臻，少得寸进尺啊。” 路臻气半死。 手脚并用缠着萧野，那架势势必是要和萧野打一架。 军用车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本来还有中控台，路臻愣是越过那个，挤到了萧野的位置上。 密闭的小空间里，因为动作两种气息逐渐交缠，味道越来越明显。 路臻本就在发情期初期，被萧野的信息素一激，反应越发强烈了。偏偏他自己没感觉，一心一意缠着萧野一通毫无章法地纯粹发泄。 萧野自然不可能跟他动真格，三两下就轻易困得路臻动弹不得。 萧野靠着椅背，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路臻几乎是叉开腿坐在萧野的膝盖上。 他头发凌乱，眼底泛红。 都这幅德行了还冲着萧野龇牙。 路臻被卡住肩膀，一双手也被萧野合并在一起困在了背后，赤红着眼瞪他：“萧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不需要像你证明。”萧野语气淡淡的，但也被路臻这一通闹给弄得气息微微粗重了些。 路臻岔开在萧野身侧的右腿，猝不及防曲起来，膝盖撞上萧野的腰眼位置。 骂他：“混蛋，狗男人。” 萧野的肢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路臻多年的训练当然清楚人体最敏感脆弱的部分在哪个位置。瞬息之间，萧野只感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腰窜到脚。 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稍稍起了变化。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萧野的脸色瞬间黑了。 抓着路臻的手加大力度，下一秒，两人位置完全颠倒。 如今的路臻好歹也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少年，身高一米七几。但位置翻转过来，萧野在上方撑着手臂将路臻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座椅中间时，路臻整个人看起来比萧野竟小了不止一个型号。 萧野伸手哗啦一声拉上车窗的窗帘。 路臻睁大眼睛：“你……” 刚出口整个人就被萧野提起来翻了个身，趴在椅背上，路臻深吸了口气，察觉到萧野的膝盖抵开了他的双腿，整个人朝着自己俯身下来。 萧野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路臻的心脏刚提起来，就感觉自己后颈的头发被撩开。 下一秒呜咽了声，这个人朝后面蜷缩起来。 这不是路臻第一次被萧野临时标记了，但是第一次路臻才刚刚十三岁，而且那也不是因为发情，而是因为催化导致身体出现应激反应。 重点是，当时的路臻是不清醒的。 他知道发情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临时标记的感受却是第一次体验。 萧野的气息隔得太近了，他颈后的那块皮肤像是要烧起来。 颤栗席卷全身，脸和脖子快速蹿上一片潮红色。 路臻以为自己要疯了。 眼角被逼得沁出眼泪。 临时标记并没有多久，但是路臻却觉得时间清晰而漫长，也觉得自己恍惚中好像胡乱喊了萧野的名字，实际上声音几不可闻。 结束的时候路臻瘫在位置上，萧野将他翻起来，对上路臻布满红潮的脸和汗津津的细白脖颈，一时间也愣了两秒。 看着他，然后回神后才问：“现在满意了？” 路臻对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看着萧野，“亲我。” “亲个屁！”萧野说。 路臻伸脚踹他，结果因为没力伸到半路就被萧野轻飘飘挥开。 路臻自觉丢脸，扭开头不搭理他。 萧野拍他的背，催促：“滚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谁稀罕。”路臻吐槽了一句，翻身回到了副驾驶。 前面的车已经离他们十几米远了，路臻后知后觉地四处看了看，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就在城外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差点和萧野在车里打起来。 还好这已经是傍晚，因为感染爆发后，这个点的时间周围能见度已经很低了。 路臻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城门口的人认识萧野，所以经过测试后很快就放行了。 丹城这地方面积不大，原本就是个人口只有百来万的小城市，生物基因爆发后丹城作为边境城市损失惨重，人口急剧减少。 城内的很多建筑也大多遭到损毁。 不过一行人进入城内后，却发现比想象中已经要好很多了。 活着的所有人都被集中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坚固的能抵御变异生物的集中营，曾阶梯式绕着中心建筑呈四散开建立。 即使是傍晚，在路上的行人竟然也有不少。 绕了两条街后居然还有个小型夜市。 路臻坐在车上，好奇地往街边看了看，问萧野：“这些人都在干嘛？” “卖东西。”萧野说：“基本都是些能适应当下环境的必需品。” 路臻：“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今晚先随便找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出发，去盛源。” 盛源离莱耀很近，是整个西部除了莱耀被感染最严重的第二大城市，乔恩和周誉他们都在。莱耀的情况都已经被控制，而盛源迟迟没有办法解决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里的地势原因。 盛源水路发达，曾有水上桃源的美称。 各种水产品曾销往整个星域联盟，是周边小星体和各大城市的主要海鲜产品来源地。 但是基因感染爆发后，海洋和河流成了阻断盛源与外界流通的主要障碍。 各种变异生物盘踞于各种河道进出口，造成死伤无数。 路臻既然来了西部，接下来的行程肯定是要跟萧野一起的，但是如今联盟中心那边…… 路臻问萧野的时候，萧野说：“别担心，我爸回去了。” “真的？”路臻惊讶问。 萧野点头，“他们有自己特殊的联络渠道，萧家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不堪，生物中心那边出事，我爸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往回赶了。” 说起来路臻对萧家人了解实在不多。 长辈不用说，小辈里也就对兰瑞稍微熟悉一些。 凯尔军医院校毕业后就一直在外，如今肯定还在战地前沿。至于萧予央和萧迪就更别说了，因为这几年路臻和萧野走得太近，萧予央越发不喜欢他。 刚好，路臻也不喜欢她，平日里完全没交集。 但不可否认，萧家的每一个人都很优秀。 萧予央和萧迪毕业后一个从军一个从政，多大的成绩是没有听说，但根据路臻身在萧家这几年，多少知道这是在刻意压下消息后给外界的印象而已。 萧霆显多年隐居人后，导致很多人都出现这位战神将军已经老了的错觉。 萧野如今一心扎在西部，肯定也是经过萧霆显授意的。 联盟中心早已**不堪，这是事实。 不过看萧野不怎么担心的样子，路臻也就放下心了。 路臻坐在车里，突然闻到一阵香味儿。 他皱了皱鼻子，转头和萧野说：“我饿了。” 萧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你今天已经吃了五包零食，三顿正餐了。” “我还在长身体。”路臻说。 车子猛地往前冲了一下，萧野踩了刹车，转头看着他：“想吃什么？” 路臻笑起来。 他指了指街边的馄饨摊，说：“那个。” 进了城路臻他们就和薛梁一行人分开了，如今叫上范尧和神棍他们，一行人在五分钟后，落座在街边的摊子上。 无论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什么阶段，这小吃依然闻名于各个时代，各个地点。 路臻坐在萧野旁边，拿了根筷子戳着下巴，磕在桌子上。 艾维坐对面，看了看他说：“你干嘛呢？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路臻扯了扯衣领，没说话。 他处于发情期，萧野的临时标记发挥作用，但是没什么精神也挺正常的。本来艾维也就随口一问，结果看到路臻欲盖弥彰的动作后，反而尴尬起来。 毕竟一想到自己被赶下车那么半天，而里面动静不小，猜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只要回忆起这个，艾维就真的很想骂萧野畜生。 虽说路臻跟他们认识好些年了，但他年纪还那么小，重点是他如今还是“无间”的成员。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野对他伸出了魔爪。 萧野无视艾维愤怒的视线，招呼老板指着路臻说：“给他一碗素的。” “素的？”老板很热情好客，笑着说：“我们店里荤的更好吃，而且便宜，里面的内陷用的是啹齿虫的背脊肉，很香的。” 说到吃的，神棍比较有研究，问：“啹齿虫？” 老板：“对啊，军队最新发现的一种变异虫，没有攻击力，而且吃了也不会感染。” 人的潜力不可估量，总能在各种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找到适应的办法，活下去的希望。 萧野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也就路臻他们刚来，不清楚而已。 范尧和神棍纷纷要求来一碗。 路臻看着老板，摇头：“要素的。” 那老板是个普通的Omega，见推销不成，也就不强求了。 倒是闻到了路臻身上属于萧野的气息。 他笑着一边记手上的记录本，一边跟旁边的萧野念叨说：“现在这个时代啊，乱，作为伴侣你可不能一直由着他这么吃素，会营养不均衡的，你看他瘦的。” 几分钟前刚被萧野抱怨吃得太多的路臻，无语望天。 第34章 吃完东西，范尧和神棍决定在丹城住下来，就不跟着路臻他们一起继续去盛源了。 路臻站在街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愣了会儿，主要是在想，神棍那老头儿要是继续到处招摇撞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钱。 范尧也是孑然一身，应该会加入当地军队出去清扫变异生物。 离别这个话题，好像已经成了当下这种环境中的常态。 “回神。”萧野提醒他，看着神棍他们的方向，问：“怎么？舍不得？” “不是。”路臻摇头，面无表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他们没给吃饭的钱。” 路臻回头问萧野：“你有钱吗？” 萧野挑眉：“没有你肯留这儿抵债？” …… 路臻跟着萧野和艾维找到一家旅店。 这家店应该是根据生物基因感染爆发之前的一家旅店改建而成，夫妻店，丈夫白天会参加丹城的清扫队，妻子就经营了这家旅店。店内来往的人很杂，路臻他们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大堂里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野递上证件，“三间。” 前台办理入住的是夫妻的Omega女儿，也就二十来岁，见着萧野后脸色偷偷红了。 路臻在旁边看得颇无语，同样去看萧野、 萧野回头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路臻手肘撑在木台上，表情懒懒散散的，说：“我只是在想，真想把那些偷偷看你的人眼睛给挖了。” 身后传来咚一声，女孩儿吓得丢了手里的计算器。 见萧野和路臻同时看过来，脸色由红到白，连忙点头说：“不、不好意思。” “没事。”萧野瞥了路臻一眼，对女孩儿说：“他发疯呢，别管他。” 路臻抬腿就踢了萧野一脚。 三个人拿了房间钥匙正欲上楼。 萧野却在那个时候突然顿住。 走在前面的艾维回头，说：“干嘛呢？” 路臻比艾维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眼睛往整个大堂里面扫了一圈。 如今的丹城连接各地，虽然进出卡的严，但不少外地人得知这边建设情况还不错后疯狂往这座城市涌来。 此时的大厅里就坐了一桌刚到不久的人，正大声和其他人谈论。 有人问：“听说你们从联盟主城来的？那可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跑我们西部这犄角旮旯里来干什么？” 有人应：“别提了，情况还没这边好呢……” 大厅里有吃饭的，侃大山的，吹牛的，也有打听如今西部局势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萧野回头，不动声色地说：“走吧。” 艾维还一脸懵逼，问：“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路臻替萧野接了这话。 “不是吧？”艾维先是惊讶，然后皱眉，身在“无间”艾维虽然大多做的是脑力活儿，但心思比一般人警惕，连忙压低声音问：“在哪儿？” 路臻：“右前方，最角落里那两个人。” 乔恩和萧野他们如今在西部这边的声望很高，得罪人的情况基本上不会有。 而路臻很明确，跟着他们从联盟中心出来的那批人是甩掉了的。 那现在跟上来的人，又是谁？ 角落里那两人就是普通装扮，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区别。而路臻之所以能和萧野一样察觉，是因为他天生的敏锐度。 能从细微的差别中做出判断。 但是萧野当下没有任何行动和反应，路臻自然也不会动手。 转身上楼了。 旅店环境一般，墙壁上不少斑驳脏污的痕迹，店里自备的发电机品质不好，导致光线闪烁不明。唯一还算好的，就是基本配置还算齐全。 这对一路风餐露宿很久的路臻来说，已经很好了。 三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路臻在中间。 他拎着自己的随身包进了房间，拿出换洗的衣服打算先洗个热水澡。 路臻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刮起了大风，店外树影摇曳，吹得本就破落的玻璃窗哗哗响。 路臻把窗户拉上，上了锁。 卫生间的空间不大，水温也不太够，打在皮肤上都是泛凉的。 路臻发情期，身体本来就敏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路臻听见外面咔哒一声。 “是谁？”路臻出声。 没有回应，反而是那种刚刚呼呼刮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是七楼，应该没有谁能轻易从没有任何落脚地的窗外翻进来。 路臻动作迅速地扯过一旁架子上的浴巾围在腰间，整个人贴墙而站，警惕地看着浴室的门。 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 紧张的气氛凝滞了将近半分钟，路臻抓住空档刚砰一声踹开浴室的门的时候，外面传来咚一声更大的闷响。 路臻眼睁睁看着门前还没有看清楚脸的那个人，直直飞了出去，大力撞在墙上。 本就不大牢固的玻璃窗哗啦一声被震碎了。 玻璃渣洒了一地，就砸在瘫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 路臻张了张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脚趾有点痛。 主要是刚刚踹门踹的。 但此时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个，看了看站在两米开外的萧野，以及他身后另一个看起来被揍得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人。 房间里灯光被关掉了，也就浴室的灯还开着，导致路臻有点看不清萧野的表情。 下一秒路臻头顶飞来一件外套。 萧野：“先把衣服穿上。” 路臻低头看了看自己，扒下衣服哦了声，转身回浴室关上门随随便便套了件衣服。 路臻裹着萧野衣服出来的时候，萧野回头扫了他一眼。 路臻则看着此时并排靠在萧野面前，瘫坐在墙角的那两位不速之客。 环顾了一下周围，才发现房间的通风口的盖子被人打开了，难怪他刚刚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他走过去，站在萧野身边问：“这一个你从哪儿抓的？” “外面。” 这俩人此时都跟丧家之犬似的，鼻青脸肿地垂着头， 萧野在他们面前蹲下，漫不经心，“说的，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俩人对视了一眼，越发把头埋了下去。 路臻回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的时候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说：“能不能把嘴堵上，等下有人要投诉了。” 那两人脸色越来越白。 才发现自己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萧野再一次准备动手的时候，其中一个连忙道：“我、我说！” 萧野站起来，而路臻则在后面坐在床上，看着俩人一副等着他们招供的样子。 其中那个像瘦猴一样的男人欲哭无泪地说：“我们……我们真的就只是接了个单子而已。” “什么单子？”萧野问。 “就、就绑架。”那个人伸手指了指后面的路臻说：“两天前有人找到我们，说让我们帮着抓一个叫路臻的初代Omega，还给了我们照片，我们在城门口蹲守了整整一天，天黑了才准备动手，这不就，这不就被……” 萧野摊手，“照片呢？” 另外一个男的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照片。 萧野看了一眼，转手递给了过来的路臻。 居然是军校毕业照，而且一看就是从合照里面单独截出来的。 路臻挑了挑眉，问那两人，“找你们的人是谁？还有没有印象？” “这哪儿有啊。”其中一个说：“我们都是匿名接单，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们都得保护客户的**，这样也能避免很多麻烦。” 萧野：“呵，业务挺熟练啊。” “两位兄弟，两位大哥、爷爷。”那俩怂货抱着手一脸苦相说：“今儿算我们眼瞎，给两位道歉。如今这世道想要挣点钱不容易，我们也就为了糊口而已，放我们一马行不行？” “糊口？”萧野扯了个冷笑，“正经事不做，绑架杀人糊口？” “诶诶，这误会大了。”那俩人连忙否认，说：“我们哪儿敢杀人啊，顶天了也就算个地下买卖消息的，这次接这个活儿，完全是因为一个星期前我们有兄弟外出感染了，这生意没法做，对方价格又给得高，所以……” 路臻靠着墙掀了掀眼皮道：“价给的高就做，这次是抓人，下次呢？” 那俩人被路臻和萧野这一唱一和给逼得没办法了。 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从今天起，我们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路臻和萧野对视一眼。 萧野：“洗心革面不用了，我现在给你一单生意新的生意，接吗？” …… 半个小时后过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路臻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房间，透风的墙壁和窗户，睁着一双眼睛去看萧野。 萧野看了他两眼，转身：“过来吧。” 路臻抓上包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嘴上说：“这次可是你自己提的，我没让你非和我一起睡。” 萧野陡然停住脚步。 路臻一个没刹住，撞上他的脊背。 鼻子酸得当场就红了。 瞪他：“你干什么？” 萧野看着他揉鼻尖的动作，嗤了声：“得了便宜跟我这儿卖什么乖？自己睡地上。” 路臻睁大眼睛，“你是人？我发情期你让我睡地上！” 萧野睨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自己发情期？” 路臻：“……” 萧野：“乖乖的别给我闹，就让你睡床。” 第35章 路臻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沉的一觉。 他做了场梦。 梦挺奇怪的，和路臻以前那些血腥怪异的噩梦不同，光怪陆离的梦里场景一直切换，有时候在星际军校，有时候在萧家，有时候又在军事基地里。 但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一个相同的人。 路臻有些忽冷忽热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梦见跟萧野吵架，结果掉家里的泳池了。 他明明会游泳，但是梦里却不会。 萧野穿着泳裤站在岸边和别的女人说话，路臻觉得自己要溺死了，一直挣扎，在心里把萧野骂了八百遍。 又气愤又有点伤心。 最后活活憋醒。 路臻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窒息感还在，一时间沉浸在复杂的情绪当中没有回过神来。 “大清早撒什么癔症？”边上传来梦里熟悉的声音，萧野说：“看你一个人在那儿狗刨半天。” 路臻猛地翻身看过去。 居然跟梦里差不多，萧野身上的浴袍敞开大半，头发还在滴水。 路臻睁着一双漂亮到过分的眼睛看着萧野，又懵又气。 萧野动作一顿：“没睡醒？” “你就是故意的。”路臻说：“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安娜，露丝，莎琳，你喜欢所有乱七八糟的女人都不喜欢我！” 萧野拿着湿润润的帕子，走到床边往路臻的脸蒙过去，乱搓了几下拿开后挑眉问他：“醒了没？这名字你都从哪儿编的？” 路臻没精打采，脸被搓得泛了两道红痕，点点头：“醒了。” “做什么梦了？”萧野皱眉问他。 路臻摇头，头往萧野的肩膀上磕过去，半天没说话。 萧野也没推他，只是说：“起开，我刚洗澡，身上都是水。” 路臻侧了侧头，露出一只眼睛往下瞄了一眼，这个角度能清晰数清楚萧野腰间有几块腹肌。水汽夹杂这冷杉味道扑了路臻一脸，他无声张了张嘴，收回视线继续埋进了萧野的肩膀处不再继续看了。 下一秒萧野套着路臻的脖子将他拉开一点距离。 “醒了就起来。”萧野说。 路臻哦了声，随手揭开被子。 然后他察觉到不对劲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腿间，果然，每个早晨最尴尬的时刻又来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情期，非常明显。 路臻抬头看着萧野。 萧野自然也看见了，点点头，评价：“不算大，不过看起来这几年发育得不错。” 路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想起自己年少无知时问过萧野的问题，猛地把被子拉回来盖住，恶声恶气：“要你管！” 萧野低笑了两声，走开了。 因为大清早那一出，艾维见着路臻的时候，奇怪地问萧野：“他怎么了？脸色这个样子。” 萧野看了看走在前边的路臻，对着艾维道：“你很闲？” 搞得艾维一脸懵逼。 上午的时候艾维单独出发去采购要前往盛源的必需品，而萧野带着路臻在整个丹城的中心区逛了大半天。 路臻在街边看中了一个雕刻小挂件，打磨得已经看不出材质，红绳子系着的，长得有点像辛巴。 路臻问老板：“这是什么做的？” “小兄弟很有眼光嘛。”那老板说：“你别看我这摊子上都是些精致小玩意儿，这贵就贵在这材质上了，这都是从变异生物身上取出的晶石雕刻而成，越难对付的变异生物，身上的晶石就越难寻，不是我吹嘘，就你手上拿的这块，就算是佣兵队出去三次任务的佣金都未必买得下来。” 其实这变异物种身上发现晶石不是稀罕事，如今很多生物变异升级，大型生物体内所结成的晶石在市面上流通已久，也有专门的官方渠道收购。 很多私下集结的佣兵队就靠这个来牟取暴利。 价值是不菲，但路臻一开始没看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太贵重，而是太普通。 “想要？”萧野问。 路臻摇头：“不要。” 那老板一看生意要黄，连忙对着萧野说：“两位是一对儿吧，这种小物件啊最适合送对方了，买我的东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自从来了这丹城，路臻发现已经不止一个人认为他和萧野是那种关系了。 萧野还拿着摊上的其他的东西在看，这人今天虽然穿着便装，但气质实在是和普通人大不一样。那老板逮着他继续一顿游说。 路臻看他真想买的样子，奇怪问：“你要买？” “不是你想要？”萧野侧过头看他，说：“挑吧，钱我付。” 这财大气粗的架势，听得对面的老板脸上都快要笑出花儿了。 路臻一阵无语，拉着他说：“不买，我想要自己随时都可以弄。” 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经这么一遭，路臻倒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送过萧野任何东西。说到送东西，路臻又想到萧野给他的那把匕首。 他一直贴身带着的，但是在天伊时被柏俞拿走了。 路臻想到这里脸色黑沉了一瞬。 东西最后自然是没买成。 但他们想要收集到的信息也都差不多了。 昨夜那么大的风最后也没有落下雨来，萧野和路臻站在街边，萧野靠着墙，环视着周边的情况和路臻说：“根据昨晚那两个人所提供的线索，应该就是这儿了。” 路臻顺着萧野的视线看过去。 “商贸市场？” 萧野：“黑市。” 有人生活的城市就需要制度和体系，而无论在何种制度体系之下，都绝对少不了地下交易这样的场所，就是所谓的黑市。 而这明确标志这商贸市场几个大字的地方，从面上看，的确是个正常的交易市场。 “好了，人出现了。”萧野说。 路臻也看见了，昨晚的那两个人中的其中像瘦猴的那个，他往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萧野打了个手势。 转头和路臻说：“待在这儿。” 路臻点头退回去，一只脚朝后瞪着墙，抱手靠着，“注意安全。” 萧野嗯了声，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在刚刚那瘦猴出现的方向。 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吊出对路臻出手的人。 毕竟路臻刚到丹城就被人盯上，知道他来这边的人可不多，如今消息滞留，路臻也挺好奇是谁对他这么感兴趣。 路臻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时间刚到下午，这个时候这片区域人不多。 这个商贸市场从外形看是一栋铁盒子一样的方形建筑，外部呈网状结构，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蜂巢。 路臻看了好几遍时间，始终没见萧野出来。 倒是发现了原本一开始跟在瘦猴旁边的某个面孔再次出现，一闪就没了人影，路臻停顿了两秒，果断跟了上去。 市场入口很多，路臻跟着刚刚那人消失的那个入口进去。 进了里面就被一股人潮的热浪轰得眉心紧皱。 里面和外面有着巨大的反差，像是一下子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厅犹如一个巨大的赌博市场，桌子横七竖八放了不少，人一堆一堆挤在一起下注吆喝。空气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闻，各种汗臭和体味混杂。 路臻刚进来就有两桌人盯上了他。 看起来像是地头蛇一类的人物，其中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光头男摸了摸脑袋凑到路臻面前，和他身后跟来的几个人笑着说：“我说，哥儿几个，咱们这地方多久没见着这么好看的Omega了？” 这话引来一片哄笑声。 路臻冷冷清清地扫了那刀疤男一眼，“让开。” 他说完的时候在大厅看了一圈，刚刚那人已经没影子了。 刀疤男笑起来，说：“脾气还挺大啊。” “让开。”路臻继续重复了一遍。 刀疤男来了兴致，“我今儿偏不让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啊，长这么好看来这儿，找男人呢吧？要我说啊，你还……啊！” 刀疤男惨叫声响起的同时，人已经飞砸出去撞到了牌桌上。 桌子上的筹码哗啦啦砸了一地。 混在这地方的人多少都是有点眼力见的，本来以为是个漂亮的Omega误闯进来，哪知是个带刺的，一时间人人禁声。 路臻抓着刚刚刀疤男背后的一个矮个子，问：“看见刚刚进来的那个穿着卡其色短外套的男人了吗？” 对方的脑袋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时人群中有人出声问：“你问的那人是不是一米七左右，穿一条黑色裤子。” 路臻看过去，“是。” 那个人指了指后面：“往那边去了。” “那边是哪儿？” “通往地下的，下面好几层楼，具体的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路臻松开手里的人，闪身离开。 后面嘈杂的讨论声不时响起。 “这人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丹城这么大地方，所有人你都见过吗？” “这话不能这么说，长成那样，身手还这么的……怎么可能没人认识。” …… 路臻把所有声音甩到脑后，侧身从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房门进去。 十米的通道走完，就是一连串的旋转木质楼梯。 而下面，才是真正的地下交易市场。 路臻一路下到地下三层，再次看到了他一直跟着的那个人。 这里光线阴暗，几十平米的空间里，几张桌子旁三三两两坐了一共十多个人。 全部带着武器，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地下接头的不正当经营。 路臻刚出现那些人就全部看过来了，显然是等待已久。 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 一把枪抵在了路臻的脑后，身后的人说：“路臻，哦，不对，或者应该称你的编号，A-1。” 他说：“久仰，我是灰雀。” 第36章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喉咙里像是含了铅一样。 灰雀这个字眼连路臻自己在听到的一瞬间都觉得有些陌生，这是他当初跟着“无间”去往天伊的初衷，是他在这片星域里寻寻觅觅多年的目的。 他以前跟萧野说，自己要找一只大鸟，说不定大鸟很漂亮。 而现在一个陌生人拿枪指着他，告诉他自己是灰雀。 这一刻，路臻竟然觉得荒唐。 路臻比想象中更冷静和镇定，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路怀舟，姜柳。”身后的人提到这两个名字。 路臻愣了两秒钟。 对方说：“记得吧，725研究所里你最后见到的那对男女，你身上还融合和他俩的基因。说得直白点，他们创造了你。” 路臻的名字是路怀舟取的，那个时候路臻丁点大，很多记忆模糊不堪。 但是这个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什么？ 路臻：“你呢？灰雀？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什么拿枪对着我？” “当然是因为你违背了种子守则。” 路臻无视掉脑后的枪，反手一个擒拿被对方隔档开，两人各退后两步，拔枪相对。 这方空间里的气氛在瞬间被带到紧张的顶点。 那些原本坐在桌子旁边的人，纷纷拿着武器站起来。 路臻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这里光线不够好，路臻偏头打量了一下对方。 “说实话，你长得……”路臻想了想，最后说：“跟我想象中相差太大。” 对方挥手示意那些人坐下。 最后才看向路臻说：“但我一直知道你，也在找你。” 眼前的这个灰雀并不是路臻以为的什么变异大鸟之类的，是个人，一个Alpha男人，甚至说是个顶级的优秀Alpha男人。 他一米八左右，脸部轮廓硬朗，半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这些年在路臻看惯了萧野那张脸之后，眼前这个人也就只能说还算可以。 这个评价其实已经很高了。 但是路臻看着他，没有熟悉感，甚至连丁点亲近之意都生不出来。 他无法想象，那个千百次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路怀舟和姜柳放弃生命让他逃离，告诉他去找灰雀，那个能救他的灰雀，怎么也没办法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眼前这人看着路臻说：“我这次找你，是专程带你走的。” “带我走？”路臻问。 路臻说完自己都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两个人拔枪相对，他告诉他说要带他走？ 路臻：“去哪儿？” “任何地方。”对方说：“路臻，你已经走错很久了，必须回头。” 眼前这人所说的世界里，725研究基地为生物基因的变化应运而生，又在多年前消失于一场生物变异后大风雪中，种子也就在那个时候失去踪迹。 种子代表新生和希望，催化生物，带着人类走入进化的新纪元是他的使命。 但是路臻偏偏这些年跟在了萧野身边。 他说：“联盟军方不过是些顽固不化的臭虫，他们固步自封，阻碍人类发展，大肆屠戮变异生物，这本就是违背自然守则的。” 路臻眉心紧皱，扣紧了手里的枪。 生物感染造成多少伤亡路臻一路亲身经历过，山河破碎，遍地饿殍。 城市沦为炼狱，人类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 路臻很清楚除却联盟政局中心外，其他各地军方在这个时候所作出的努力有多么重要。不然哪来丹城现在的模样。 路臻见到了灰雀，但是现实面前，他们从根本的理念上就是不合的。 路臻说：“我不会跟你走。” “但你不能选择。”对方说：“你不是普通人，注定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我们一直为人类的进化而努力，但这不是个简单的过程，当全联盟都知道有你这个会催化变异生物的存在，你觉得按照人类如今的愚昧无知，他们能容得下你？” 是不能，路臻很清楚。 但同样的，他也不赞同眼前这些人的观念。 路臻知道人类感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当人类变成没有智力的怪物，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模样？路臻记忆中的725研究所，印象中的路怀舟和姜柳，似乎都和这人口中的相对立起来。 是谁的记忆出现偏差，或者从一开始的认知就是错误的？ 路臻认识萧野这几年，受他信息素影响已经很少做噩梦或者头疼。 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头痛欲裂，他甚至觉得心底某些压抑的东西正在试图冲破而出。 他察觉到了危险，一种本能上的。 路臻动作迅速地拿枪上膛，眼底散出一丝阴郁和怀疑，“我要知道全部。” 灰雀是怎么样的存在？对自己又有怎样的影响？ 路臻开始觉得混乱起来。 当初姜柳说没有灰雀他会死的，但是路臻如今整整十七岁了，他还活着。 活得很好。 对方并没有因为路臻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只是说：“你还活着，那是因为没到关键时刻。” 他问路臻：“你还没经过大型催化吧？” 如果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变异生物，而是大规模变异催化呢？ “路臻，你生来就是属于我们这边的。”对方说：“我会彻底标记你，作为你的专属Alpha，在这条路上，只有我能救你。” 路臻心底那种荒唐感越发强烈起来，甚至有点呕吐欲。 被眼前这个人标记，路臻打从心底里生出厌恶感。 他很明确自己不会接受，绝对不可能。 这里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路臻发现自从进了这里，门关上以后，根本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路臻把话题拉回正轨，问眼前这人：“萧野呢？” 绕了这么大一圈在这里等着他，萧野此时必然被缠住了。 对方没理，反而问：“你确定不和我们走？” “当然。”路臻的表情有点冷，他说：“我不属于任何人，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灰雀，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对方笑了下，说：“我没想到你待在那个萧野身边这几年，居然还能这么天真。” “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就是，你今天既然进来了，肯定是走不了的。” 路臻在对方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不太对劲起来。 头很晕，视线越来越模糊。 甚至软得手里的枪直接掉了，右膝盖半跪倒在地上。 路臻手撑着地，抬头看着前方的人影，皱眉问：“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空气中放了一点点致幻剂而已。”对方终于从原本的黑暗处走了出来，路臻借着天窗里的一点点光，越发看清楚这人的脸。 就在那个瞬间，记忆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子里闪过。 路臻从眼前这张脸上竟然找到了一点熟悉感。 很多年前的725地下研究所，出事的那天夜里和往常任何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几岁的路臻和其他基地孩子一起用完晚餐。 那里年龄最大的那个男孩儿名叫姚安，他长这么大之所以一直没被送出去的原因，据说是因为他有些特殊。 基地里的孩子基本都有些心理问题。 姚安属于特别严重的，他有极强反社会人格。 这是测试结果，也是他作为一个Alpha，即使他平日表现极好，能力也不错，却一直待在基地的原因。 他们都是基地最危险也最被人忌惮的存在，但他们又很不同。 基地里的人对路臻的态度非常两极化，路怀舟他们极宠，那部分认为他不该存在的人都视他为洪水猛兽。基地爆发感染的那一刻，不少人都认为是路臻的杰作。 而姚安不同，他是边缘人物，不会有人靠近他，他也不会靠近任何人。 在人群中机会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那天夜里，是路臻最后一次见他。 当时已是少年模样的姚安，被一个已经半变异的工作人员抓了起来。 路臻离他很远，见到了那双眼睛，平静得不像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情绪。 路臻的噩梦里出现过很多场景，但是姚安那双眼睛只出现过一回。 就是联盟通缉榜上霍斯劫走星舰，路臻第一次遇见萧野那回。 梦中的那双眼睛突然和眼前的人重叠。 生物感染爆发后，路臻以为那里除了自己没有人活下来。 事实证明，他错了。 路臻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姚安在路臻的面前蹲下来。 手里的枪轻拍过路臻的脸，路臻猛地躲开。 皱眉看着他：“你不是灰雀。” 这已经是陈述句了。 姚安和他一样出身725，他们一起经历了那场恐怖的生物感染事件，他知道灰雀的存在不奇怪，不论这个人到底为什么活下来的，但他绝对不可能是灰雀本人。 姚安笑了下，说：“这还重要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路臻问。 姚安：“我在邀请你。” 路臻不是普通人，姚安想要掌控住他，又或者标记他。 他理想中的世界人类生物基因感染的爆发是必然，遵循这种规律，甚至是推波助澜是他存在的价值，生存的目的。而路臻的存在，将会成为他最强大的助力。 “你做梦。”路臻说。 路臻吃力地站起来，左脚刚刚弯起，就闷哼一声再次被姚安一脚踹倒，跪了回去。 姚安起身，那双像一滩死水一样难有波澜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愉悦情绪。 他低声说：“别费劲了，要不了多久，你会求着我帮你。” “带走。”姚安收起枪，挥手示意旁边的人上来帮忙。 有两个人架住路臻的胳膊将他拖起来。 脑子里似幻非梦，致幻剂已经发挥了绝对的效力。 路臻彻底坠入黑暗中。 第37章 路臻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全部被缚，眼睛上蒙着黑布，什么也看不清。 身下有颠簸感，应该是在车上。 路臻能感觉到周围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所以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 过了会儿，有人开口问：“到哪儿了？” 是姚安的声音。 有人回答：“还有两公里左右到第一个补给站。” 补给站？如今这个局势整个西部都未曾稳定下来，并没有听说哪条路线上有建立官方的补给站。按这些人的说法，那肯定就是他们自己特定的补给站了。 路臻之前就一直在想跟着姚安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如今看来，组织规模还不小。 突然有人出声说：“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话刚落路臻就被人揪着衣领给抓起来了，眼睛上的黑布揭开，路臻不适地皱了皱眉。 待适应后，路臻才发现这是一辆类似军方用的物资车辆。 此时的后车厢里一共坐了十好几个人，全部朝路臻看过来。 路臻发丝有些乱，喘息了声仰头靠着车壁，和坐在对面的姚安对视。 姚安双手磕在膝盖上，手里转着一把枪，是路臻随身带的那一把。 路臻往他手上看了一眼，声音有些干滞，问：“去哪儿？” “盛源。”姚安丁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突然笑了声说：“你们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不是吗？” 路臻没继续问，说：“有水吗？” 姚安挥手示意路臻旁边的一个男人，说：“给他水。” 路臻丝毫不客气，就着旁边的人的手喝了几口。 车厢里安静下来。 此时看天光应该是第二天下午了，他们走的是一条土路，人迹罕至，路边的荒原上，杂草起码有半人高。 路臻放松下来，伸了伸发麻的脚。 姚安看他淡定的表情，问他：“不好奇我们去盛源干什么？” 路臻把看向车外的视线收回来，看了姚安一眼。 “盛源如今的情况最为糟糕，军方迟迟没办法彻底解决，不用我猜，老巢在那儿呢吧。” 姚安并未否认，接着说：“还有呢？” 路臻：“你能精准得知我到达丹城的时间，提前布置好那么多事情，联盟政局中心也有你们的人对吗？” 姚安手里的枪转了一圈，评价：“很聪明。” 说完笑了声，看着路臻：“我很喜欢。” “可别。”路臻说：“你的喜欢我担待不起。” 姚安拿着手里的枪挑起路臻的下巴，那双泛着冷光的浅绿色眼睛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幅跟人说话的神情真是丁点没变。” 路臻偏头躲开。 姚安出生于725，距离基地毁灭已经过去十几年。 这人早就不是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为零的姚安。路臻能清楚感觉到，那些潜藏在他内心，曾将他困于725始终没办法得到自由的理由，如今早就肆意滋长。 这人知道灰雀的存在，甚至能利用这个理由试图套取路臻的信任。 虽然他失败了，但是他能安静伏蛰多年，到了如今才出手。 证明他一直等待的时机已经到了。 路臻直视着这人的眼睛，沉默着。 姚安收回枪，无所谓地笑了下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姚安的话刚落，车子的侧壁就突然遭到了一阵大力撞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子一个猛地甩尾被迫停了下来。 车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脏话声。 而姚安一直伪装的神情也终于变了变，问前面的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剩下一声被人割断喉咙留下的短促声音。 而车顶嘭一声，原本的能打开的车盖直接被人暴力掀飞，刺目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路臻看到了一人一豹。 突然笑了起来。 萧野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踩着车顶跳跃的动作快如闪电，辛巴跟在他屁股后面，直接俯冲下来。 辛巴一身大吼，巨大的嘴和尖利的牙齿直冲一个人的脑袋而去。 车内响起混乱的惨叫声，不少人屁滚尿流地朝外面翻出去。 姚安到底不是一般人，在萧野到达之前，先一步割断路臻脚下的绳子拽着他跳了出去。 路臻致幻剂的后遗症还在，整个人根本没力，更别说挣脱。 场面是极其混乱的。 路臻被带出去后才发现来的人竟然不少，艾维不说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和萧野在一起的也不意外。让路臻惊讶的是明明在盛源的周誉此刻竟然带着好几十号人出现在了这里。 两方人马瞬间缠斗在一起。 也就路臻他们这块地方，没有人靠近。 姚安的枪就在路臻的脑后，这人此时看了看周围，又看向站在前方的萧野，哂笑了声说：“不愧是联盟上将，“无间”的领头人，我留了将近三十多个人在丹城，居然都没能困住你。而且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已经查清方向追了上来。” 萧野看了一眼路臻，然后才转向对方：“姚安是吧？” “不错，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萧野：“你们打着贩卖消息的旗号在西部地下整整活跃了将近五年时间，成立大大小小站点无数，想要人完全不知道，未免太自信。” 萧野：“放了他。” 姚安：“我要不放呢？” 姚安说完就换了个姿势，一只手勒着路臻的脖子，一只手拿枪抵着路臻的太阳穴。 他凑近了，闻了闻路臻的脖子。 路臻被迫侧头，尤其是在闻到那股陌生的信息素味道后，非常厌恶地皱紧了眉。 “萧野。”路臻看向萧野，叫了他的名字，认真说：“不能放了他。” 姚安这种人，一旦放过很难再抓到。 姚安看向萧野说：“你看，他自己都不同意。我觉得让他跟着我是个不错的选择，怎么样？萧野，今天我跟你做个交易。” 萧野并未出声。 姚安自顾自拍了拍路臻的脸，“他，给我，盛源的解决方案，我给你。我姚安可没兴趣跟你萧家为敌，一个人换来整个西部的稳定，对你萧家以及你萧野来说，可是有益无害的买卖。” 萧野的眼睛看着姚安拍过路臻脸的那只手。 然后将视线移到姚安的脸上，突然问：“你觉得，你也配和我谈条件？” 萧野突然将一个东西丢到姚安的脚下。 那是一个圆状物体，非常高科技的产物，表面所不断重复出现的，是各种实验体的画面。 姚安终于脸色大变。 萧野：“你不用怀疑我为什么查得到这些东西，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抓走路臻的目的，看中的无非是他身上催化生物的能力。但是我耐心很有限，今天你只能在死和保住你多年心血的选择当中择其一。” 姚安看着脚底的东西，脸色扭曲。 终于在半分钟后，咬牙道：“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说着又突然扯着嘴角怪笑了声说：“你居然为了他这么费尽心力，就是不知道你萧野到底是看中了我手里的人，还是和我一样，看中了他的特殊。” “你管太多了。”萧野说。 姚安笑得越发猖狂起来，说：“别误会，我只是好心提醒。别等哪天你突然忍不住标记了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路臻当然也听见了，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姚安冲着路臻低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种子可不是普通人，你被创造时就注定不能随心而活，一般的Alpha标记你可是会死得很惨的，强大如他萧野，也不见得例外。” 路臻愣住了，一种冰冷的颤栗感从头窜到脚。 但他又觉得姚安撒谎，冷眼看着他说：“你抓我，不也打的就是这主意？” “怎么可能。”姚安说：“我要动你有千百种方式，又不是只有标记这一种。但是你喜欢他没错吧？别妄想了，你们不可能。” 路臻突然想起进入丹城时在车上和萧野胡闹，如果当时萧野没拒绝他呢？ 路臻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姚安加大声音，转头对着萧野说：“今天算我输，我们走着瞧。” 他一把推开路臻，招手其他人喊：“撤！” 路臻一个踉跄被移过来的萧野抓住了胳膊，一头栽进他怀里，才避免摔倒在地。 路臻这时候还不忘抬头蹙眉说：“不能放了他。” “闭嘴。”萧野说。 萧野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路臻识相地不再说话，任由萧野沉默地拿刀割开自己手上的绳索。 路臻动了动手腕子，然后被萧野抓过去。 手腕上那几道青紫的痕迹过分明显，萧野的视线太压迫，逼得路臻忍不住想往回缩。 “别动。”萧野出声。 下一秒直接将路臻打横抱起。 路臻惊得伸手抓住了萧野的肩膀，抬头去看他。 萧野抬脚往来时的车那边走，一边低头问他：“看什么？” 路臻：“你下巴很性感。” 尤其是长了点青茬的时候，一看昨天晚上就没有好好休息和打理。 萧野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抱着路臻到了车旁，将他放进车后座。 路臻坐正身体，紧接着萧野突然凑过来，一只手扶着他的颈侧让路臻被迫朝他露出自己的修长漂亮的脖子。 路臻能感觉到萧野气息的靠近，迟疑问：“怎么了？” “知道你讨厌陌生气息，帮你遮盖掉。” 下一秒路臻抓着萧野肩膀的手紧紧拽紧，想到姚安的话，喉咙里发出一声颤抖的气音，“别……” 萧野撰住路臻推拒的手，压在身侧，温凉的唇贴在脖颈的皮肤上。 牙齿轻咬着，一点一点在上面游移。 第38章 铺天盖地的冷杉气息将路臻席卷包裹起来，肌肤相贴，每一寸被萧野触到的皮肤都变得敏感烧灼起来。 路臻能感觉到萧野情绪下的强制，他似乎有点生气。 萧野故意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路臻痛呼了声。 路臻捂着脖子躲开，被信息素激红的眼睛底色还未褪去，看着萧野不高兴道：“你干嘛咬我？” 萧野舌尖抵了抵唇角，稍微退开，凝眸问他：“你说呢？” “我知道。”路臻突然笑了声：“你吃醋了？” 萧野挑眉：“给你根杆子你还真敢往上爬是吧？” 路臻踢他，“混蛋。” 被艾维等人吐槽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 路臻往上坐了一点，萧野的信息素完全遮盖掉了姚安留在周围的味道，路臻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样的方式。 姚安那个人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 在事情未证实之前，路臻决定最近克制一些，毕竟他喜欢一个人自然也不介意被对方彻底标记，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得建立在萧野不会因为自己出事的前提下。 路臻认真看着萧野说：“我们谈谈？” “嗯。”萧野似乎对狗崽子终于学会不我行我素，所有事我说了算的那套准则生出了那么点兴趣，抱着手退开一点，“谈什么？” 路臻言简意赅：“你最近离我远点。” 萧野：“嗯？” 路臻问他：“姚安的话你听见了对吧？” 萧野点点头，并不否认。 路臻：“我可没有喜欢你就得让你死我身上的那种变态癖好，为避免意外发生，你最近克制一下，离我远点。” 萧野似笑非笑反问路臻：“你确定这话应该对我说？” “我，我行了吧。”路臻自暴自弃，翻了个白眼承认：“我对你的肉|体，灵魂，你的气息，你的……所有，没有抵抗力，所以让你离我远点。” 萧野：“灰雀？” “嗯？”路臻不明所以地看着萧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灰雀就是你傻了吧唧找很多年的那只鸟？” 路臻迟疑地点点头，出了姚安这事儿路臻自己也不确定，迟疑道：“也许……是个人？” “灰雀就是能标记你的人？” 路臻还是摇头。 他怎么知道？ 他对自己执着多年的鸟突然变成姚安这事儿原本就耿耿于怀，现在确定姚安不是，还整出他的出身以及不能随便被人标记的问题。 路臻没有跟任何人具体说起过725，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萧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基本也都知道了。 路臻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萧野问他：“确认灰雀的身份，就没有其他标志和线索？” “没有。”路臻说。 要是有，他还用抓瞎这么多年？ 725的那场意外发生得特别突然，路臻被送出的时候本身年龄就不大，别说灰雀，连只麻雀的影子都没听说过。 路臻虽说出身于那座基地，但他原本对那里的了解就不多。 因为他本身才是被研究的对象。 路臻已经在正常的社会和人群中生存太久，关于那里的一切随着时间往前推进，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一场梦。而萧野，星际军校，包括无间里的每一个人，才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生活里的。 真实的，他能抓得住，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存在。 一场生物基因的感染爆发，将某些尘封的往事再次掀起。 路怀舟，姜柳，姚安……灰雀。 才又一次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 路臻在车里和萧野说了关于他所知道的那座掩埋在风雪下的研究基地，说了姚安和他的为什么认识，说了感染，说了灰雀。 路臻正色道：“其实姚安的出现，让我开始怀疑一件事。” “什么？”萧野问。 “不论是曾经的联盟57之变，后来基地的消失，包括现在整个联盟星域大规模爆发的感染问题，有没有可能是有联系的？” “有。”萧野说。 这个笃定的字眼在路臻听到的时候怀疑自己幻听了。 惊讶地问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记得四年前沃恒边境第一起生物感染变异伤人的事情吗？” 路臻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萧野强行把他带进原始丛林，他们还在那里遇上了一群变异飞蛾，这事儿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时事新闻。 萧野说：“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追踪。” “结果呢？”路臻睁着一双眼睛认真问。 萧野突然伸手盖住了路臻的眼睛，眼前陡然暗下来，路臻沉默着没有动，听见萧野说：“好了，这些事你就别管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萧野的声音就在耳边。 虽然被萧野突然岔开话题，路臻还是老实摇头说：“没有。” 萧野松开捂住他眼睛的动作，手掌穿过路臻的脑后的发从，揉了揉。 另一只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打开，萧野看着等在外面的艾维，说：“通知沃伦，让他尽快想办法过来。” 艾维惊讶：“找他过来干什么？” “让你叫就叫，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 艾维走开去想办法了，萧野回头看着路臻皱眉说：“等沃伦到了，让他给你做个全面体检。” 路臻说：“不用特地把他叫过来吧？” “致幻剂对人体有损。沃伦这几年一直负责监测你的身体情况，他在更保险。”萧野一边说一边捏了捏路臻的胳膊，皱眉：“确定没事？” 路臻觉得萧野有些小心得过分了。 从这次他被姚安从眼皮子底下弄走，路臻就觉得萧野有些不一样。 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路臻依然摇头，萧野的眉心拢得更紧了一些，问他：“那你怎么还全身软绵绵的，捏你半天跟捏团棉花一样。” 路臻听清萧野说的是什么时候，啪一声拍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瞪他：“你才跟团棉花似的！” 他这几年坚持不懈的体能锻炼，虽然没有练得跟萧野一样全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但好歹也是脱衣有肉型，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再说了，他那么软提不起力气是因为致幻剂吗？ 谁他妈被萧野那么强的信息素压制，舔了他脖子那么半天之后都得是他这个样子吧。 日！ 萧野从路臻隐约泛红的耳垂上窥见了真相，失笑。 随手把旁边的外套拿过来丢在路臻身上说：“好了，知道你没事。我们现在出发，你先睡一觉。” 路臻抓着萧野的衣服盖住头顶，不搭理他，翻个身背对他睡了。 因为致幻剂强行进入昏睡和在萧野身边陷入沉睡完全是两种概念。 路臻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天擦黑。 他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翻了两转才察觉到身下感觉似乎不对，模糊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贴着一片小腹。 路臻抬头看去。 萧野姿势放松地半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车还在往前走，穿过夜色下辽阔的大地，远处传来大浪的波涛声，风里带着海水腥咸的味道。 他们离盛源很近了。 车内昏黄的灯光在萧野挺直的鼻梁上打下暗影，显得英俊非常。 路臻从下往上看了萧野半分钟，然后缓慢爬起来。 后车座的位置很宽松，路臻盘腿侧坐着。 他估计自己又坐了不知道是两分钟还是三分钟，然后鬼使神差朝着萧野的侧脸缓慢凑过去。 心莫名跳得有点快。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司机往后面扫了一眼。 路臻瞪过去，威胁：“转回去。” 开车的是常年跟在萧野的身边的亲信，跟路臻也是认识好些年，自然清楚这顶头上司和“无间”这空降的路小臻究竟是什么关系。 登时被路臻威胁人的模样给逗笑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连忙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转回去了。 司机本来想提醒路臻，他这一路睡相不太好，萧野可是看了一路，最后还把他移到自己膝盖上才算安分下来。 重点是，萧野醒着，他从来不会在车上睡着的。 不过司机转念一想又识趣地算了，也就是路臻敢这么在萧野旁边肆无忌惮了，这要换了别人，指不定什么下场呢。 果然下一秒路臻继续转回头，然后就在沉静的夜色下，对上了一双黑沉的眼眸。 路臻心跳漏了一拍，迟钝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一直醒着。”萧野看着他说。 他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比往日低哑了几分，路臻看着萧野因为说话滑动的喉结，觉得自己疯了，某个瞬间他居然想这么生扑上去。 可是他终究没动作，都说了要离他远点来着。 萧野既没有问他刚刚威胁别人的事情，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臻的视线。 偏头对着路臻说：“过来。” 声音居然有点别样的性感和温柔。 路臻顿了两秒，最后还是凑过去了。 不情愿的模样，问他：“干什么？” “再过来一点。”萧野说。 路臻变得迟疑起来，怀疑地看着萧野。 他都以为萧野要问他刚刚偷偷凑那么近想干什么来着，结果路臻刚凑到旁边，萧野伸手圈着路臻的腰将他揽近了些。 路臻抬头对上萧野的视线。 萧野：“想靠过来就过来，偷偷摸摸干什么？” “亲你也行？”路臻天真问。 萧野垂眸看他，“想亲？” 路臻毫不犹豫，“废话。” 萧野都不知道故意遛了他几回了，路臻死活没得逞。 本来都做好再次被耍。 结果，萧野说：“行，这次顺着你。” 第39章 路臻完全傻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萧野问：“你疯了？” 萧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没说话。 路臻看着萧野半晌，然后突然傲娇了，一屁股坐回去，睨了萧野一眼说：“可是我决定从现在起，只让喜欢我的人亲。” 萧野淡淡：“那算了。” 路臻：“……”你大爷的！ 路臻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够了解萧野，即使他们认识好几年了，路臻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奇怪小孩儿长成如今的半大少年。 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变成了一个在范尧等人眼中沉默而厉害的存在。 萧野是不变的，路臻一直这样觉得。 那个第一次从天而降抱着他从战地上站起来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拒绝他的喜欢多回，而此次又突然妥协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变化和不同。 无论是外在还是任何东西。 萧野就是萧野。 萧野总说他是毛没长齐的狗崽子，而路臻这么多年在萧野面前也确实如此。 他可以在萧野没在的时候，一个人强大到撑起所有。 一个人进入防御中心，参加清剿队伍，一个人面对无数变异生物，完成的结果出色而优秀。他也可以一个人横穿万里，从联盟中心到达西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存。 就像是他往前在没有遇见萧野的那么些年一样。 这样状态下的路臻其实才是他本身。 那个出身地下研究所，自我、不会考虑他人情绪，被称作种子，而不是一个正常小孩儿的路臻。 但萧野面前的路臻是不同的。 有脾气，也会依赖。 路臻想法一直很单一，他喜欢萧野，从一开始喜欢这个人身上的信息素到这个人。这种感情连路臻自己都说不清是何时开始的。 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占有和得到。 路臻以前想的是，让萧野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他喜不喜欢自己他才不在乎。 但路臻当下隐隐明白，他其实在乎。 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会在乎认同和回应。 这样的感觉说实话对路臻来说有点糟糕，因为这意味着他得介意萧野的情绪和感受，而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不像实物，更不是变异物种，不是你想要掌控就能掌控的东西。 何况是萧野，这男人谁能摆布他？ 路臻认定了萧野不喜欢自己，起码不是想和他睡那种喜欢。 而且如今这种情况，姚安的话一旦属实，让这种不确定上面加上一层寒霜。 路臻当下心情瞬间暴差。 连萧野刚刚没拒绝让他亲这件事都没让他觉得好转一点。 路臻突然转头问萧野：“你自制力如何？” 萧野凝眸看了他两眼，淡淡回答：“还行。” 路臻：“你想和我上|床吗？” 路臻问出这话的时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察觉到萧野情绪的变化，路臻觉得像生气又不像生气，更多的是一种了然般的纵容和无奈。 路臻的思维里，在一起不等于就要彻底标记，虽然如今的时代，人类对信息素的自我控制已经能达到很大程度上的自我调节，但因为信息素失控的新闻和事件依然频频发生。 所以自制力就显得很关键了。 萧野说自己还行，路臻觉得他很谦虚。 萧野在战场上就是个战斗怪物，路臻看过他的资料，对自我的控制力测试达到最高等级。 他就是象征性的问一下而已。 毕竟自己得不到，路臻也不打算让别人得到。 他觉得自己心态，很像以前在星际军校那会儿，不少人口中那些追寻一些优秀Alpha，互相使绊子，争夺的，所谓的恶毒Omega。 这该死的，变态占有欲。 萧野突然伸手掐着路臻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喊他名字：“路小臻。” 路臻斜眼：“干什么？” 萧野：“今年几岁？” 路臻：“十七。” 萧野：“联盟未成年教育法第82条背一遍。” 路臻愣了会儿，不情不愿：“为保证联盟青少年身心健康，未满十八岁者，禁止出入酒吧、迪厅等成人娱乐场所，包括色|情交易、不正当视频传播……” 路臻说到这里直接闭嘴。 瘪嘴和萧野说：“你少糊弄我，兰瑞十六岁就和他男朋友搞一起了，你怎么不管？” 萧野根本就不顺着他来。 审视地看着他说：“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路臻底气不足，“……我看见了。” 兰瑞那事儿是被他亲爹发现的，后来家里所有长辈全部都知道了。 路臻本来不应该知道，但谁让他在萧家就和兰瑞走得近呢。 所以路臻很不想承认自己的第一次成人教育，就是现场版，虽然他只是不小心看了个开头，但这事儿也挺让人郁闷。 路臻的眼前突然变黑，萧野手掌附了上来。 掌心温热，宽大且带着一层因为常年训练而形成的薄茧。 还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儿。 因为萧野戒烟失败，现在三五不时身上会带着火机和他习惯抽的品牌烟。路臻记得那个牌子，味道不浓郁，他曾经一度产生那种烟草快要散尽时的气息和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有一点点吻合。 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嗅觉可能出了问题。 他听见萧野说：“忘了。” “忘什么？”路臻一时间没有跟上萧野的思维。 萧野说：“你脑子里的黄颜色废料。” 路臻怔了下，真情实感地觉得不好意思了，扒下萧野的手说：“可是你这样一说，画面反而更清晰了怎么办？” 萧野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车内很安静，气氛很奇怪，奇怪到路臻隐隐觉得萧野可能要做什么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大喊声。 “下车！快下车！” “快快快！” 随着大喊声，地面响起震动一样的轰隆闷响。 沉闷且震撼的那种声音。 车子也在一瞬间颠簸不平，没有规则地晃动起来。 路臻和萧野反应都很快，对视一样，纷纷打开车门翻身出去了。 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说实话路臻有两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应该是夜里一点钟左右，因为他们一开始决定抓紧时间进入盛源，夜里根本就没有找扎营的地方，而是选择连夜前进。 左侧前方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声，他们沿着海岸的这条路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再有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就会到达盛源地界。 天空没有星光，前方两百米的位置平地出现一座土坡。 随着大量车灯的照映，能看见那个土坡掀起几米高的土墙，并且用非常快的速度朝人群的方向移动过来。 前方的路被堵死了，这里的车道不宽，调头已经不现实。 好在一路的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 萧野当机立断：“弃车！离开原地！” 萧野撑手翻身从车前盖上越过，瞬间到达路臻这一侧，扯着他的胳膊：“走！” 路臻跟在萧野身后，迅速朝着土坡移动而来的斜前方蹿过去。 所有人刚全部撤离原地，只听见身后接连想起车子被掀飞，又紧接着砸在远处爆炸的声音。 有人往身后看了一眼，睁大眼睛骂道：“操！什么玩意啊？” 至今为止，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起攻击的东西明摆着朝着他们来的，车辆在瞬息间被全部损毁。 爆炸后剩余的火光中，一行人终于在两分钟后看清楚土坡下面逐渐显出原形的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和老鼠结合起来的怪异物种。 巨大到差不多有好几辆军用车叠起来那么大，全身上下全是毒疮，头上有尖角，还有尾巴。 周誉带着人蹿过来到达萧野身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骂：“这玩意儿怎么还会打洞啊？” “老鼠本来就会打洞。”艾维在旁边加了一句。 “可这玩意儿更像是蟾蜍吧，身上那么多疙瘩。” “那你见他跳着走路了吗？” 这无聊的对话实在是不合时宜。 因为那东西眼瞅着就又突然平地消失了。 路臻皱眉，“注意脚下！” 结果路臻话刚落，几米外站了好几个人的地方出现陷下去一个大坑，有人惨叫着眨眼间消失不见。 萧野用最快的速度移过去，也只来得及抓住了一个人。 而地底的怪物睁着一双血红的灯笼大眼，满是利齿的大嘴直接张嘴接住落下去的两人，生生将人咬断了。 见了这场面的人听见咀嚼声，脸色全部大变。 萧野离得太近了。 路臻大喊，“退后！” 萧野在路臻出声的同时，已经带着那个吓软了腿的人退出几米开外。 路臻到达萧野的身边，蹙眉快速道：“这样下去不行，现在能见度太低了，我们很被动。” 那玩意儿跟地鼠一样打洞速度太快，一个不留神就从脚底冒出来。 防不胜防。 他们前行的方向，很快就到达了尽头。 十几米高的石崖下海浪汹涌，撞击着礁石翻腾咆哮。浩瀚望不到头的海面在远处像是和天连成一片，在夜色下生出一种让人心颤的深不可测感。 不少人停留在了岸边。 路臻刹脚的同时，脚边一颗石子翻滚掉落，路臻往黑沉的崖底看了一眼，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不远处，地面震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有人急促问：“怎么办？” 路臻几乎是在分秒之间做出选择。 拔枪跳起来就往回蹿。 随着一声“滚回来”的声音，路臻被拦腰抱紧，动作硬生生卡住。 紧接着萧野的命令声下达：“跳！” 下一秒，转头逆风而下。 路臻被萧野抱着，直接跳了海。 第40章 腥咸的海水没过头顶，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世界漆黑。 天气不佳，海里浪太大了。 所有跳下来的人全部被冲散，唯独路臻因为被萧野牢牢揽着腰，所以能察觉到身边彼此的存在。 萧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防水照明装置，在深水中打出一束亮光。 路臻的凫水能力很强，尤其是憋气时长几乎能和萧野持平。 他跟在萧野身边，随着他朝海岸线另一边的陆地方向游过去。 他们跳下的这片海还不属于盛源海域，长期盘踞在深海的变异物种至少在这片地方还没有被监测到过，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选择在这里跳海的原因。 路臻觉得今夜的海里温度有点低。 海水浸透衣服贴着皮肤湿冷湿冷的，时间越长，就越冷。 这钟因为是初代Omega的特殊体质，让他总能在这种细微的差别中警觉起来，所以脚底突然被东西缠住的时候，路臻很冷静。 但速度太快，路臻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被拖下去了。 黏住路臻脚踝的是一根有成人手臂粗的章鱼触角，上面密麻的吸盘吸附力非常强大，挣开完全不可能。 萧野原本就时时观测着路臻的情况，在察觉不对的瞬间，直冲路臻而来。 路臻看不清海底章鱼的身体，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触角从脚底下伸出来，阻拦住了萧野的动作。 路臻被拖着越来越下沉。 距离萧野的位置也越来越远。 路臻看到萧野手中的利器直接砍断了一根巨大的触角，明明隔得那么远，但是路臻能感觉到萧野的视线。 那股压迫力几乎将路臻洞穿。 身下的拖拽力太大，好在水有阻隔作用，路臻整个人在水中一百八十度翻转头朝下往前滑去，这争取到的几秒钟时间足够路臻解决掉脚上的束缚。 但很快又有另外的缠上来。 深海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能随随便便将人吞噬其中，人在其中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海里越往下温度越冷，路臻发现自己的信息素催化像是随着温度被冻结了般，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深海的压强太大，路臻开始觉得空气不足且头晕眼花。 再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一分钟。 关键时刻，一把泛着银白色冷光的光剑从上破水而来，一把切断了缠着路臻的巨大触手后，毫不停留继续朝下射去。 路臻认得那把剑，是萧野随身带的能量器转化而成的，威力巨大。 光剑在底下精准扎穿章鱼的身体，章鱼吃痛，在海底搅动起来。 瞬息之间，巨大汹涌的水流将人席卷起来。 路臻整个人不可控地随波甩出。 冲击力逼走了他口中最后的氧气，路臻迷蒙的视线中，看着不远处朝自己急速而来的身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减压病，产生的幻觉。 路臻想起自己之前做梦，差点在泳池淹死，结果萧野还在旁边和别的女人说话。 而当下真实的触感袭来的时候，路臻发现，他内心其实是笃定萧野会来的。 就如同他始终相信，他们会遇见一样。 萧野的手勒紧他，在路臻半睁的视线里，毫不犹豫捧着他的脸将氧气渡过来。 萧野的唇有些凉，但是触感如此真实。 路臻甚至有一瞬间神游天外。 而此时萧野已经带着路臻快速向上游去。 浮出水面的那刻路臻猛喘了口气堪堪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萧野的手从腋下横穿过来，将他抱在胸前。 天不知道何时下了雨。 雷电齐鸣，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路臻转了个身，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让他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他很自然地把下巴磕在萧野的肩膀上，手挂着他的脖子，得到片刻喘息。 萧野捏了捏他的后颈，带着他继续往前。 前方的陆地海岸已经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他们前行了十来米远，从路臻的方向最初是能看见一根章鱼触角从海面伸出来，扬起几米高。 接着三根，五根，原来越多。 在闪电的映照下，群魔乱舞。 溅起的海浪力量能瞬间将人推出去好几米远。 而且那东西明显被萧野的能量剑伤得不轻，圆圆的脑袋上，眼睛注意到路臻和萧野的方向后，快速往他们这边追来。 “你大爷的。”路臻喃喃了句，立马从萧野身上离开。 萧野自然也看见了，问路臻：“还有力气吗？” 路臻嗯了声。 萧野指了指前面快速道：“从这个位置过去，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能不能做到？” 路臻看着萧野。 水滴沿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落下，路臻也不啰嗦，说：“不用，我可以帮忙。” 路臻刚刚在海底心肺受到了大量的冲击，但还远没有到成了个废人的地步。 说话的功夫，怪物章鱼已经离得很近了。 路臻：“别废话了，一起上！” 萧野深深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时朝两边散开，避开了章鱼甩来的触手。 两人配合很默契，只见雷雨之下的海面上，巨型章鱼盘踞在大海中央，而他庞大的身躯周围，有两道人影来回飞身而上。 那些翻飞的触角时不时就会被削断，每断裂一根，章鱼的攻击就会加强。 但人影很难在近距离的位置被捕捉，所以章鱼显得愤怒而被动。 这片海域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郁。 这是一场消耗战，拖得越久越不利。 章鱼眼见着快不行了，但远处的海面上有不知道是鲨鱼还是鲸鱼等大型海洋生物被血腥气吸引，逐渐往这边靠拢过来。 萧野给路臻递了手势，是撤退。 路臻当机立断，借着章鱼庞大身躯的推动力，直接往旁边蹿离。 章鱼已经疯了，见攻击自己的人想要逃跑，愤怒被推到最高点，触角不断延伸，直接朝着最近的萧野后背就抽过去。 瞬息之间的事情，路臻想都没想，折身而上。 他来得太快，萧野及时斩断了触角，也没能阻止路臻替他挡下的那一记。 柱子粗大小的抽力威力可想而知，路臻当场就觉得胸腔犹如砸下一块巨石，气血翻涌，喉咙腥甜。 他整个人被冲击力撞得直接朝远处的礁石岸飞过去。 却在最后关头被抱住，有人给当了垫背的。 路臻晕过去的最后一秒就在想。 萧野就算是铜墙铁壁，恐怕都得被他这下给砸出一口血来。 世界彻底清净了。 想骂人。 路臻以为自己应该晕了很久，其实也就半个钟头。 纯粹是被痛醒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感觉不到疼痛。 但具体哪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萧野身上，萧野的手电就放在旁边，能看清周围是个空间不足十平米的石洞，这个洞就在礁石岸的石壁中间，里面渗满了足够淹没人小腿深的水。 而他们所躺的位置，是靠近最里边的一块石头。 大概有三米宽的位置，也是唯一一块还算干的地方。 路臻闷咳了声清醒过来，刚想坐起来就被萧野给弄回去了。 萧野说：“别动，你想死？” 路臻这才觉得自己的胸腔疼得不正常，根据他对人体的了解，他挨的那一下，起码断了两根肋骨。 路臻又想起萧野，连忙回头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萧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平常。 但信了他的话才有鬼。 路臻能清楚闻见浓郁的血腥气，尤其是在这么阴暗又潮湿的小空间里。 这味道刺得路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顾身上的痛感，执意从萧野身上离开，问他：“伤哪儿了？” 萧野伸来制止他的手被路臻啪一巴掌拍开，瞪他：“我他妈问你伤哪儿了？” 萧野靠着石壁，路臻看不清他的脸色。 只听见他说：“别鬼吼鬼叫的，在背上，小伤。” 路臻直接伸手抓过旁边的手电，扒住萧野的肩膀，从上往下朝他的后背照过去。 萧野的外套早就脱了，此刻就垫在路臻身下。 路臻在看清他的背的那一瞬间。 “萧野。”路小臻第一次那么真情实感地朝他咬牙说：“你管这叫小伤？” 萧野贴身的黑色短袖早就破了，将近半个背的伤口从肩胛到腰腹的位置横穿而过，一看就是被尖锐的礁石划开，因为被水泡过，外翻的伤口已经泛白。 即使这样，新冒出的血依然把黑色的里衣给浸透了。 路臻气得眼底泛红，跪在萧野的膝盖中间恨不得咬他一口。 萧野撑住路臻的腰，以防他大动作让他自己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 嘴上平静道：“外伤而已，你再乱动的话，明天天亮了走不了，我就把你扔这儿了。” 路臻气冲冲：“扔就扔！谁要你管！” 萧野这伤一看就是垫在他身下那会儿给弄的，路臻丢开手电，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自己衣服给脱了，手上一用力，撕开。 “我先给你包扎。”路臻说。 因为是包扎伤口，路臻用的是里面的棉质衣服，这里条件不行，即使拧干了水衣服依然是湿的，只能止血。 而且还有伤口感染的风险。 路臻一边生着气，手上的动作完全没停。 萧野靠坐着看着路臻一通忙碌，也没阻止。 对比他刚刚白着一张脸，躺在自己怀里丁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萧野倒是宁愿他像现在这样。 路臻上身完全光着了，他也不在意，将衣服撕成规则的布条，贴近萧野，手穿过萧野的腋下，从伤口上绕了一圈，打上结。 路臻很清楚，这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他系好后，还保持着半跪在萧野身边的动作。 堂堂联盟上将，天子骄子一样出身的萧野，估计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困境的时候。 外面下着雨，天很黑，而他们这方空间狭小又潮湿。 现在出去根本就行不通。 路臻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冷吗？”萧野突然出声问他。 路臻抬头看过去。 萧野伸手：“冷就过来抱会儿。” 路臻直接裸身贴近，他身上的皮肤是温凉的，而萧野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身体火热。 萧野拎起放在旁边晾干的外套把他裹起来。 路臻仰头，蜷缩在他怀里，鼻尖贴着萧野的脖子安静地蹭了蹭。 第41章 这地方躺下两个大男人实属勉强。 路臻将自己的腿收回来，横搭在萧野身侧。 路臻有些疲倦了，他肋骨有伤不敢大幅度动作，空气里很安静，听着外面的雷雨和浪涛声逐渐闭上眼睛。 路臻其实没有睡着，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真的能睡得着。 而且他还很担心萧野背后的伤。 所以在察觉到胸前的温度越来越高的时候，路臻很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摸上萧野的脖子，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惊地热意后说：“你烧起来了。” 萧野拇指碾过路臻的耳垂：“嗯，没事。” 萧野的声音因为高温有点哑，路臻慢吞吞回他一句：“狗屁。” 强大如他萧野，是个顶级Alpha，自愈能力比普通人更快有屁用。 路臻撑着手坐起来了。 他环顾周围，然后捡起刚刚撕掉没有用完的一大块布料。 萧野问他：“你干什么？” 路臻把布料扔水里打湿，一边说：“物理降温，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至少生理卫生课上有讲到这个，不过最好是有热水和酒精，但眼下这里什么都没有。 路臻回身，和萧野对视了一眼。 萧野这人一向雷打不动，伤成这样依旧那副样子，面不改色的。如果不是他温度不正常，加上失血有些泛白的唇色，路臻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 路臻在萧野的视线里，缓缓伸手从他衣服底下伸进去，沿着腹部，然后是胸膛，一点一点擦拭。 路臻被萧野直盯着自己的视线看得动作越来越慢，有种被牢牢锁定逃不开的错觉。 后来实在是顶不住，瞪他：“不许看我。” 萧野低笑了两声，笑得路臻越发恼火。 萧野抓住路臻的手腕，说：“好了，不用擦了，睡会儿吧，等下天就亮了。” 路臻扔了扔了手里的布料，他很小心注意着不让萧野蹭到后背的伤，重新趴回去，咕哝了声：“睡不着。” 路臻磕在萧野的胸前，抬眸看向萧野。 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说：“扎手。” 也就一天时间没打理而已，其实看不太出来，但是手上的感觉刺刺的。 萧野抬着下巴故意蹭了蹭他手，路臻痒得想躲。 这个安静逼仄的空间里，一时间气氛太好。 好像连寒冷和黑暗通通都不见了。 路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循着萧野的唇贴了上去。 触感很好，跟在海里的时候冰凉的感觉不同，萧野的唇是热的。 路臻并不知道怎么接吻，甚至可以说丁点经验都没有，他只是在冲动之余，借着浓黑的深夜，像个好奇的家伙像循着本能一样凑上去而已。 路臻睁着眼睛没动，萧野也像是没有料到他的动作一般，一时间也没躲。 萧野没推他，路臻胆子大了一点，他本来就是个有贼心还有贼胆的人。 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偶尔接收到的关于这方面的丁点信息。 伸出舌尖舔了舔萧野的唇。 然后呢？路臻想了想，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路臻专注于怎么接吻这回事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赤衤果着上半身严丝合缝地贴着萧野，那截细白的腰弯出诱人的弧度，隐隐能看见腹部薄薄的肌肉轮廓。 路臻本来还在想进一步动作的时候，萧野终于偏头躲开。 路臻还没来得及不高兴，就听见萧野用比刚刚还哑了好几倍的嗓音问他：“你是猫变的吗？又舔又咬的。” “你才……” 萧野打断他，“胸口不疼？” 路臻小声：“不太疼……” 路臻话刚出口，萧野就一个猝不及防地回头，回吻了过来。 路臻这下是真懵了，黑夜里眼睛稍稍瞪圆了一圈，真成猫变的了。 萧野可不是路臻，堵回来的动作快准狠，舌尖撬开了路臻的牙关，动作算不上粗暴，只是抵着他的上颚越缠越深。酥麻的感觉加上信息素味道的刺激逼得路臻愣是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他自己的呜咽声。 萧野的手将路臻背后滑落的外套扯上来盖住了路臻的腰。 衣服下拇指碾着腰窝的位置缓缓摩挲，路臻太敏感了，想躲躲不开，只能越发往萧野的怀里贴过去。 路臻的脑袋越来越糊，手挂着萧野的脖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萧野，只能闻见他的气息，感受他的温度。 路臻觉得这个时候的萧野不太像平常的他。 隐隐的失控，是一种漫长的自我拉扯后，爆发的妥协。 路臻全身心依赖着眼前这个人，由他带着领略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路臻到后面有些受不了，整个人软得不像话。 伸手拍萧野的肩膀，又顾忌他的伤，只能改成推他的胸膛。 萧野伸手抓住他捣乱的手，没松开，也防止他乱动，拉着他进入新的沉沦。 到了萧野终于松开他的时候，路臻懵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在萧野的脸上重新聚焦。他最后傻愣着问了句：“你不是说你自制力还行吗？” 这话已经有点委屈一样的懵逼了，毕竟他刚刚差点窒息。 萧野的手贴着他的背，嗯了声。 路臻：“……”嗯个鬼！ 路臻懒得和他讨论这个，他甚至不打算问萧野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才会亲他的。 这个夜晚显得惊险和意外，但是又如此特别。 萧野的下巴磕在路臻的头顶，揉了揉他后颈的位置说：“睡吧，我抱着你。” 路臻不轻不重哼了声，调了个位置竟然就真的秒睡在了萧野怀中。 萧野的信息素依然是他最强的睡眠良药。 路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昨夜的大浪和雷雨消失无踪，海平面恢复宁静，波光粼粼。有海鸥的叫声在远处响起，在全联盟陷入如今这样混乱的危局时，依旧美得像幅画。 路臻彻底清醒时，才发现萧野人没在。 他拎起自己身上的外套穿好，动作很缓慢。 昨晚也不知道是冷麻木了，还是荷尔蒙上头的缘故，本来还能忍受的闷痛感经过一夜，越发清晰起来。 路臻穿好后捂着胸膛站起来。 刚到洞口，就见光着上半身从外面回来的萧野。 他脸色看起来正常不少，路臻的视线从他的脸一路滑到他隐没在裤沿边那条性感的线，不太自在地转开，问他：“你去哪儿了？” “看了一下出去的路。” 萧野走过来无比自然地伸手按了按路臻的胸膛，皱眉说：“你这伤需要尽快检查。” “嗯。”路臻也不反驳，注意到昨夜缠在萧野伤口上的布料已经不见了，拉着他转了个身，往他身后看去。 伤口依然狰狞，但是已经没有流血了，除了有些泛红，发炎情况似乎也并不严重。 路臻提起的心放了下去，不过随后又是真的有点嫉妒这种强大Alpha的身体素质。 是Omega比不了的，更别说路臻还是个初代Omega。 昨晚的事没人提，也没有谁觉得奇怪或者不自在。 路臻还是那个路臻，萧野也依然还是原本的那个萧野。 那个灼热的，甚至带着丝血腥气漫长的亲吻，留在了昨夜。 而面前等待他们的，是新的一天。 也意味着新的未知和诸多不可预测及变化。 路臻这幅身体如今长时间跋涉肯定是不行，甚至是颠簸幅度大一些都能疼出一身冷汗来，好在他们走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迎面撞上来找人的周誉一行人。 他们重新找的车，如果路臻他们晚出来两分钟，保不齐就得错过。 周誉那大老粗看着俩人的时候都快哭了。 快步迎上来，“野哥，路臻，你们没事吧？” “没事。”萧野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其他人呢？” 周誉：“都没事，我们下海后直接就被浪冲散了，好不容易到了集合地才发现你们没在，找了一宿，兄弟们都快疯了。” 萧野拍了拍周誉的肩膀，示意没事。 他问周誉：“让艾维通知沃伦，人到没有？” “没呢，说是约在盛源乔恩的部队营地了，再快也得明天。” 萧野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周誉这才注意到萧野背后令人头皮发麻的伤口，冷汗直接下来了，急道：“卧槽，野哥你这咋伤的啊？你这得赶快治疗。” “不是我。”萧野说。 “不是……那……” 周誉话到一半，这才注意到萧野几乎是半搂着路臻，之所以一开始没察觉，是因为路臻本来就是冷白皮，平常除了面对萧野表情又不多。 所以完全没看出问题来。 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他额头都是冷汗。 周誉：“宝贝儿，没事儿吧？” 路臻对无间这些人这么多年都改不了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懒得纠正，“没事”他说。 结果这个没事，在车开出去不到两分钟，就因为车轮碾过一块小石头颠簸一下之后。 开车的周誉被他野哥从后面踢了一脚。 挨了顿骂。 如今的队伍里，廖森和沃伦都没在，一个稍微懂药理的人都没有。 而且这边如今比别的城市乱，别说大型医院，药店都很难找着一个。 不是被洗劫一空就是关门大吉。 终于，两个小时后，车队路过盛源城郊的一个小镇。 找到一家诊所。 周誉带了那么大一群弟兄乌泱泱堵在这间小诊所里。 五十多岁的男医生，看着萧野背后的伤，静默半晌评价说：“毅力挺好。” 说着转头看着路臻道：“还有这位小兄弟，断掉的肋骨得亏是没戳到心肺，你是不是痛觉神经迟钝？” 路臻静默半晌颇觉无语，小声嘀咕：“不是，我属于为色所迷。” 医生让路臻静养起码一个月，而且是卧床静养，不能跑不能跳，最好也不要走动。 为色所迷的路臻半个小时后由某人强硬抱着出了诊所，直接抱上车。 路臻：“我腿没断。” 萧野冷酷无情：“从现在起，它断了。” 第42章 “断了腿”的路臻在跟着队伍到达乔恩率领的部队营地时，是这一天的傍晚。盛源如今还不如莱耀，走在街上恍如进了一座荒城。 乔恩他们在城南，人力物资急剧消耗，可依然没把这里的情况控制下来。 艾维带着辛巴比他们先到。 路臻刚下车就见一道豹影生扑过来，原本都闭着眼打算接受这一记强烈撞击了。结果辛巴在半道上被他前主子给生生拦下了。 萧野低头看着辛巴，说：“最近不许闹。” 辛巴一知半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豹眼偏头看他。 萧野转向路臻说：“你也是。” 再次被警告的路臻：“……” 这边的营地征用了南边原本的一个军事训练基地，条件比较简陋。 乔恩正带着人在商量明天的行动，听见他们到了，连忙迎出来。见着萧野旁边的路臻时眼睛一亮。 在他人生中那场记忆深刻的婚礼上，对路臻可谓是一见难忘。 之前还在莱耀的时候就想怂恿着萧野把人给弄来，人现在来了，乔恩撞了撞萧野的肩膀笑道：“够义气，借我两天？” 萧野睨了乔恩一眼：“谁说是专门给你找来的？” 乔恩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他是自己来的好吗？借我两天怎么了？” 萧野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地和乔恩说：“别想了，他的能力在水底没用，而且他身上有伤，我不可能把人给你。” 乔恩对萧野寸步不让的语气给堵得很无语，转头决定自己去勾搭。 他们刚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接连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议。 营地楼下的大厅里，五米长桌上围坐了不少人，萧野为首。桌上放的是整个盛源的河流分布图。 乔恩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负责介绍基本情况。 萧野靠坐着，随意搭着的外套里，白色绷带从后背一直绕到前胸，手上的钢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神情肃穆认真。 十一点左右，敲定了接下来基本的行动方案后，所有人就地解散。 乔恩想到什么，叫住萧野，皱着眉和他说：“对了，你们之前在丹城说遇到的那个叫姚安的人是吧，我查了，没见着这人。” 萧野：“确定？” “嗯，现在的盛源本来就只准出不准进，我特地让人留意了，没有消息。” 萧野往长桌最末尾的位置看了一眼，路臻趴在位置上睡着了。 他头发比萧野刚离开联盟中心那会儿长了一些，没有小时候卷得那么厉害，睡着了看起来安静柔软。 萧野收回目光，对乔恩说：“这个人必须抓到。” “人都没在，怎么抓？” “这人如今绝对就在这座城里，而且很快就会有动作。” 萧野的语气很肯定，让乔恩一再对自己部队的排查能力出现怀疑。 转念又想到什么，惊讶地看着萧野：“你是指水路？” “嗯。” 如今这里连接外城的主要通道就剩下横穿盛源的一条淮秦江而已，而这条江连通南北，曾作为盛源的主要通行渠道，如今成了整个盛源最致命的地方。 江底潜伏着不知道多少变异生物，而且之前就有不少水陆两栖的物种袭击感染人的事情发生。 最近经过清扫加部队预防，情况稍有好转，但是没有人敢接近江边，更别说从水里通行。 乔恩奇怪：“这人什么来历，他有办法不遭到变异生物的攻击？” 萧野：“这个后面跟你解释，这两天加强警戒。” “行，知道了。” 乔恩见萧野说完径直朝着长桌的尾部走过去，见如今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路臻被萧野拍醒，眼睛还带着困倦的红。 萧野说：“不是让你去宿舍睡，为什么睡这里？” 乔恩以前见过萧野训底下的兵，那都是训得跟孙子差不多，哪有这样明明是皱着眉训人的模样，眼里其实丁点摄人的力度都没有。 更绝的是被训的对象撑起来，反身直接抱着萧野的腰，还毫无察觉地蹭了蹭。 路臻的声音闷在萧野的腰腹处说：“我也要听。” 萧野：“要听那你还睡？” 说完又替他把翘起来的两撮头发理好，说：“现在结束了，走吧。” 路臻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一副天才少年的孤傲表情站起来说：“我都听完了。” 闭着眼听课，在星际军校早就练出来的神技能。 看尽全程的乔恩神情木然，艾维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干嘛呢？” 乔恩指着跟在萧野屁股后面离开的路臻说：“我现在合理怀疑，就萧野这架势，我明天要是敢偷偷把路臻一起带出去，他就能弄死我。” 艾维大笑：“算你醒悟得不算太迟。” 乔恩又问：“那姚安，萧野铁了心要逮到他，也是因为路臻吧？” 艾维耸肩，一副你以为呢的表情说：“不然呢？咱萧爷这些年，那不管走得有多远，路臻的事儿那都是挂心上的。” 姚安如今跑了，但这人就是个不□□，路臻对他来说有利可图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萧野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在路臻身边转悠。 而且说到底，根据萧野之前拿到的某些资料，姚安背后的那个组织跟此次全联盟生物基因感染的爆发说不定还真有关系。 路臻作为初代Omega，乔恩他们这边单独给他安排了一间宿舍。 路臻一夜没怎么睡，伤处隐隐作痛，睡着了也不□□稳。 这里的床板又硬又窄，还不如他当初在联盟防御中心宿舍的床来得舒服。 路臻有点想念藏在以前那个宿舍的，萧野的那几件衣服。 他离开联盟中心的时候走得太急，甚至是狼狈离开了生活了好几年的那个地方。 更别说萧野几件衣服了。 夜里三点左右，路臻还没有睡实，营地里一声哨响划破黑夜，周围突然嘈杂起来。 路臻翻身起来出门的时候，走廊里到处都是边跑边系扣子，扯鞋跟的兵，路臻叫住其中一个，皱着眉问：“什么情况？” 对方急匆匆道：“城中区无特征感染，紧急集合。” “萧野呢？”路臻问。 对方：“上将已经随先行部队赶往现场了。” 城中区是目前盛源人口最密集的一个区，也是保障最严最安全的地方，每天的排查就是最紧密的，现在却突然出问题。 而且是最可怕的无特征感染。 这种感染就是你没办法在一定时间内察觉到被感染者身体的变化，他们能很正常的和没被感染的人生活在一起，然后在某一刻突然爆发，威胁非常大。 路臻回宿舍拿上自己的东西，随着所有人一起下楼。 营地门口一排排军用车全部待命，从楼里冲突来的人动作利索的翻身上去，人一旦到齐，即刻出发。 路臻在门口和艾维撞了个正着。 这家伙也是一副被吵醒懵逼的样子，见着路臻就更懵逼了。 逮着他：“祖宗，你咋在这儿？” 路臻道：“你为什么在这儿，我自然就为什么在这儿。” “不是。”艾维急了，“野哥的话你忘了？让你这段时间规矩待在营地里，被他发现你跟着跑出去，你想挨揍？” 说着的时候，路臻已经上车坐定。 看着艾维，“上不上？” “操。”艾维骂了声，跳上车，车刚开出去艾维就连忙说：“这么多人呢，也不差你，你身上的伤说了不能有大动作的。” 路臻看着前方的黑夜说：“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我比你们都管用。” 艾维顿时哑口无言。 这种突发性感染事件比普通的生物袭击严重很多，必须是对生物感染有着非常丰富经验的人，才能察觉那些已经被感染还没能出现特征的感染者，用以缩小伤害。 这样的人比如萧野，他有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 要不就是路臻这种特殊的人。 他的敏锐，先天性地警觉，包括能应付突然变异的生物的特殊体质，都是优势。 而且这关乎整个盛源的安危，试想连城中区都全部沦陷了，这个城市就真的没救了。 艾维不再说什么。 路臻虽然出身特殊，但他这几年由萧野教养，又从星际军校毕业，那些关于联盟的命运，关于人类生存的前提和责任，其实也早就融进骨血。 出身或许给了他与别人不同的经历，但萧野教会了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无间”成员。 几年前刚遇上路臻那会儿，艾维对于萧野要将路臻带回天伊，甚至隐约觉得他将来或许会让路臻加入“无间”的时候，艾维其实是无比同情路臻的。毕竟在萧野手底下，未来即使成长起来，那也得是经过一番非人的“毒打”的。 虽然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但至少结果是这样的没错。 路臻他们到达城中区的时候，天际泛出了星星点点的白。 巨大的广场中央，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起。 一种肃穆的恐惧和紧绷气氛弥漫在这片地方，路臻一眼就看到了萧野，他靠着一根石柱站着，擦拭着手里的枪，神色专注认真。 人群轮流从他面前经过，一个一个，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个响誉联盟的年轻上将，也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他们走过的那一组轮到了最后面的一个人，女孩儿，很年轻，十五六岁。 萧野看了她两眼，平静地抬起手中的枪。 那女孩儿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眼眶红了，看着萧野，但是并没有求饶。 萧野也像个冷酷的判决者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女孩儿面前的那片地上，血已经很多了，证明萧野在这之前已经杀了不少人。 有人小声啜泣着，感慨他的冷血，也恐惧着迟迟不曾到来的这个黎明。 就在萧野扣动扳机的最后一秒钟，砰一声，女孩儿缓缓在他面前倒下。 萧野保持着那个姿势，和不远处刚刚收回枪的路臻四目相对。 路臻杀人的动作很娴熟，干净利落，毫不手软。 就如同当初那个独自待在防御中心，带着很多人一次次从任务地返回来的，那个果决又冷静的路臻一样。 但是在萧野看过来的视线里，他毫无预兆地冲他弯了弯眼睛。 迎着背后晨光乍现的天际。 虚幻，但又如此真实。 第43章 这场单方面的审判一直持续到上午十点，萧野并未对路臻的到来发表任何意见，毕竟他要解决的人实在是太多。 感染人数还在不断攀升，浓郁的血腥气占据了广场的上空。 这注定是个不太明朗的天，比往日更加昏沉阴霾。 路臻接替了部分预判工作。 冷静、精准，分秒间拿捏着无数人的生或死。 军队的装甲车整齐排列地围在广场周围，所有兵拿着荷枪实弹堵住了所有进出口，围观这这场残酷的判决。没有人说话，越是到后面越沉默。 混乱就发生在十点二十一分的时候，路臻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他正被赶来的沃伦强制要求休息。 他就坐在萧野身后的石阶上，掐着秒表看他一分钟能审完多少个人。 当时后排差不多还有三四百人没有排查完全。 在萧野再次开枪射杀了一个中年男人之后，后面突然有人喊：“我有话要说！” 萧野放下拿枪的动作，看过去，没有开口。 对方愣了几秒钟，似乎因为萧野的视线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然后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嚷道：“我要抗议！” 他喊完这句话，转头正对着周围所有人说：“你们算过没有，一个上午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我数了，整整一百一十三个！我真是受够了，联盟星域最开始对民众的承诺和初衷是什么？是自由，是平等！但是现在呢，我们像一群没有思想和没有感情的牲畜，任由他们这些所谓的官方将这里变成屠宰场。命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任由别人来决定？”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人类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在这样一番话的鼓吹之下隐隐躁动起来。 萧野并没有任何反应，示意边上放行的人继续。 路臻听力向来不错。 听见人群中的各种声音渐渐响起来。 无非就是些诸如，变异感染不等于死亡，也许是人类开始进化，和异种生物发生基因融合，从而使人类越发强大起来。 或者，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生死，就算是萧野又怎么样？萧野就不会出错的，他的每一个决策和判断都是正确的吗？他不过是仗着他亲爹的名头才能这么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其他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等等。 终于，过了十几秒钟，有人挥手高喊：“让我们离开！我们不接受你们的预判！” “是啊是啊，我们要集体申诉！” 有的人乘乱壮胆，干脆不听指定命令，和负责维护秩序的兵拉扯起来。 萧野面无表情，淡淡开口：“继续。” 边上的兵强制将人押解上前，萧野在确认人没有问题后，挥手放行。 这样的强制执行不到两分钟，刚刚闹事的那些人越发激动起来。 闹得最凶的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他大声道：“你们这是强权！违背民众普遍的的心声和诉求，我要向联盟申请最高级别的民众裁决！我要告你们……” 这人未出口的话，随着一把抵在他太阳穴的枪而彻底咽了回去。 路臻动作很随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时过来的。 男人眼眶充斥着不正常的红，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激动的情绪绷得很明显，他瞪着路臻说：“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 路臻：“你被感染了。”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齐刷刷往后倒退了几米远的距离。 那男的怒了，反手就想抓路臻手里的枪。 路臻抬脚就要踹，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枪响男人直接朝地上跪下去。 远处的萧野给了他膝盖一枪。 路臻并没有去看萧野，他只是对着男人重复刚刚的话：“你被感染了。” “你放你娘的……”最后那个字还没出口的时候，男人终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变尖的指甲。 细长细长的，整个指甲盖都是黑色。 而身后的那些人看见这一幕，脸色全变了。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震惊，迷茫，他回头朝人群中看过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路臻：“别找了，几个人煽风点火你就还真以为自己站道德制高点上了？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而已。” 那男的这会儿已经彻底没声了，低着头，眼底全是绝望。 路臻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声音不高不低，他并没有特意解释，但声音直直击在周遭的每一个人心上，说：“事实就是，人类不可能和异种生物的基因融合，那不叫进阶更不是升级，那就是感染。感染变异后的人，才是真正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怪物，今天放过任何的一个感染者，来日你们最亲近的人就会是这幅模样。” 路臻指的那个男人，这短短的时间里就从指甲变异到了整个手臂，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手，犹如枯木一样干柴坑洼，上面层层叠叠的死皮碎屑看得人头皮发麻。 路臻在这人眼珠开始泛白之前，一枪结果了他。 世界清净了。 没有人再说什么，更没有甚嚣尘上的反抗声音。 隔了几米远的萧野，目光在人群中刚刚有意无意冒头引导其他人的几个人脸上巡梭了圈，看得那几个纷纷垂眸往人群背后躲。 路臻也注意到了，刚察觉到某个躲在后面的人影有些眼熟的时候，剩下的几百个人中，突然有不下十来个人突然变异。 同时暴涨变异，这样的视觉冲击那是相当大的。 尖叫和逃窜声音此起彼伏。 路臻当时就在人群当中，隔得最近，几乎是条件反射朝最近那个正四处攻击的变异人身边移过去。 路臻太久没用过催化，尤其是在萧野命令他不到紧要关头绝对不能用之后，路臻几乎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方式。 春剑气息散开，路臻像是练习过千百次，熟练运用和操纵。 但是这不是普通的应付变异生物。 而是要在如此人口密集的地方，阻止同时变异的十多个人造成大面积感染和伤害。 路臻本就有伤，不到半分钟就有些不对劲起来。 其实在场的只要是Alpha，应该都能察觉到不同寻常，Omega信息素的气味太浓烈了，就是一般Omega发情期的巅峰期也不会浓郁成这样，像是那种将一个人的腺体彻底从人体摘除一样。 这样下去，势必会将人耗干。 路臻其实不太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广场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中就如同一幅全景地图。 他能无比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被感染变异后的人所在地点，行动轨迹，从而操纵着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路臻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的能力顶峰。 他感觉到自己消耗得太厉害，但是他无法脱离，一心追寻着结果。 萧野的声音像是隔着千山万重到达耳边的时候，路臻反应好久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停下！”萧野的声音已经是急怒了，他冲他喊：“路臻！我让你停下！” 路臻视线聚焦在萧野的脸上时，才察觉自己的胳膊被他抓得非常痛。 路臻觉得这简直算暴力了。 他的思维脱离了一秒，这非常关键，萧野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后，很明显松了口气。 他的手松开路臻的胳膊，改捧起他的脸。 路臻没察觉到自己其实整个人都在颤抖，几乎要靠萧野的力量支撑。 他其实还没有太搞清楚具体情况，只是萧野近在眼前，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或者离得如此遥远。 萧野在他眼中重新看见自己的倒影。 下一秒扒着他的侯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凑近他耳边说低声说：“乖，跟着我。” 路臻迷蒙地想要抬起头，又再一次被萧野按了回去。 那是个交颈的动作，亲密非常。 在纷乱的城市和广场中央。 萧野再次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路臻从头到尾都处在懵懂里，他知道刚刚的自己让萧野着急了，他的身体貌似出了某些不可控的问题。 但此刻他只是靠在他的怀中，循着他给予的气息，跟着他。 他将路臻带回，安抚，重新建立一个不受外界打扰的温室。 萧野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独独将路臻笼罩在其中。 路臻很清楚萧野的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但这次的感觉又很不一样，就好像前一秒他已经踩在了悬崖边上，最后一秒被萧野给拉了回来。 这个临时标记的时间比以往漫长很多，不是感官上的那种漫长，而是时间上，真切的比以往要长上许多。 路臻贴着萧野的肩膀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广场混乱的局面已经控制下来了。 路臻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被人拿枪压跪在地上的人。 是姚安。 他发现路臻看过来，舔了舔牙齿，表情颇为遗憾。 说：“啧，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能拿到种子身体里最重要的密码了。” 萧野当场把路臻按回来，让他避开姚安的视线。 回头沉眸看着姚安，说：“你想死吗？” 第44章 萧野的临时标记后，隔了好一阵，路臻才彻底脱离那种像隔着迷雾一样的状态，四肢从麻木的感觉里逐渐恢复，皮肤有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 路臻紧皱着眉，发现尤其是后颈腺体的位置，像被人划了一刀。 这样的感受下，面前的萧野几乎成了浮木一样的存在。 路臻的手指紧攥着萧野的衣服，骨节发白。 然后又被萧野一直释放的信息素一点点安抚下来。 城中区的后续扫尾工作萧野交给了乔恩，带着路臻直接上车离开了那里。 沃伦穿一身白大褂翘着二郎腿坐在车后面，看着手里的电子屏，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和萧野说：“测试结果出来了。” “如何？”萧野问。 车是萧野在开，路臻在副驾驶，手里抱着萧野的外套终于睡着了。 沃伦：“我们之前的研究方向可能有些疏忽和漏洞。” 说到这个沃伦表情有些严肃，毕竟路臻的身体这么几年一直是由他看顾的，他自认为已经了若指掌了，结果还被人给摆了一道。 沃伦接着道：“如果刚刚不是你，按照路臻的耗损速度，要不了十分钟他就会因为信息素的强制剥离衰竭而死。” 同时面对十几个感染变异后的生物，按照沃伦之前对路臻的评估，虽然很吃力，但实际上他绝对能应付，且后果并不严重。 但重点就在，这些感染变异的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身体里都被人刻意注射过利化剂。 这种药剂是在三十年前研发而成的，和信息素抑制剂的作用不同，联盟一开始研发这个主要是用于针对分化迟缓或者迟迟分化不了的人。 但后来研究表明，这种药剂会很大程度的破坏人的腺体，造成腺体发育畸形，最严重的是信息素的耗损和不可再生。 所以这后来成了整个联盟的违禁品，市面上绝对不可能出现。 这次明摆着就是冲着路臻来的。 那么大的利化剂量叠加在一起，和通过手术摘除腺体的结果虽然一致，但是人会比手术过程痛苦千百倍。 试想任何一个人在清醒的前提下被这样强制剥离身体的一部分，分明是要他命来的。 姚安要的所谓密码，无非就是拿到并研究出路臻能催化生物的原因和方法。 抓不住人就用这样的方式，足以证明这人的孤注一掷。 萧野往路臻的脸上扫了一眼。 路臻的脸色有些发白，原本就是带着伤出来的，刚刚又经历了那么一遭。 还好，并没有出现不能挽回的后果。 沃伦抬头看向萧野看路臻的眼神，顿了顿，问：“萧爷，老实说，你对路臻是不是那什么？” 萧野收回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沃伦一眼，“你想说什么？” “说直白点就是你是不是喜欢他？不是一般的喜欢啊，是一个普通A对O的那种喜欢。” 萧野滑下车窗，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左右搭在车窗上捻了捻手指，是个想要抽烟的习惯性动作。 “也许。”萧野看着前方最后说。 沃伦震惊，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是能让萧野发出这样纠结不清的答案的。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毕竟虽然从年少时代大家都一直传萧野只喜欢小白莲一样的Omega女人，但实际上也没见他身边真出现一个。 或许也有过，有的是他自己没搭理，有的是还没凑上前，路臻那脾气早给人摁死了。 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在乎过。 更别说真的跟路臻计较。 只要关乎他，萧野向来是纵着，忍着，一再刷新认知，打破底线。 这他妈要不是把路臻当儿子养，说不喜欢都没人信吧。 沃伦：“别这么有心理负担，年龄差距大又怎么了？你又不真是他老子。” 这人的说法和艾维简直是两个极端。 刚好车子拐弯，路臻眼瞅着就要撞到车玻璃上的时候，萧野像是旁边长了眼睛一样，先一步将手垫在了路臻的脑袋下。 然后又动作小心地将他的头扳回来，磕在自己的肩膀上。 将人安顿好，才漫不经心地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用不着特意提醒我这个，谢谢。” 沃伦一脸不要解释了的表情，直接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喜欢就上，不喜欢也强求不来，这么怀疑自己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萧爷。” 路臻不安分地动了动，头顶的发梢扫过萧野的下巴。 让萧野想起以前路臻每次睡觉都使劲儿往他这边挤，将脑袋整个磕在他颈边的时候。 这不单单是一句喜不喜欢的问题。 萧野向来是个果决利落的人，不爱拐弯抹角，认准目标一击即中。 但路臻是个活生生的人，从将他带回天伊，这么多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起来的崽子，仅仅是这份特殊，都让很多既定的准则不复存在。 萧野沉吟半晌，最终还是从底下的储物箱里摸出烟盒，用牙齿咬出一根衔在嘴边。 萧野说：“你不懂。” 沃伦：“我确实是不太懂，但是，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想象一下将来路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被另外一个人标记的画面，你能忍受吗？” 萧野将烟尾咬出干瘪的痕迹，眼神扫向后视镜里的沃伦。 沃伦扬了扬唇，嘴上一如既往，甚至是幸灾乐祸：“怎么样？不能吧，是不是还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萧野面无应付他：“你这已经不止一个问题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路臻都没有醒，萧野的临时标记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利化剂的副作用。 萧野将人抱回了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并没有拉开，萧野在床边坐下，盯着路臻的脸看了会儿。 想到了上午的意外，也想到了前一天夜里在礁石洞中的那个吻。 萧野伸手，拇指擦过路臻的唇。 软得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又想到了和沃伦刚刚在路上的对话，和最后那个问题。 他拧眉想，不是或许想杀人，是他大概真的会那样做。 萧野看了路臻一会儿，捏着他的下巴，一点没迟疑地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说：“给过你很多次逃开的机会了。” 这话路臻当然听不见，萧野也没打算让他听见。 这话说出口，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而已。 毕竟理智上很多未知因素和现实都证明，他不应该对这个年仅17的“小孩儿”动心，但事实上，他就是动了。 他这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见过太多生死和离奇。 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或者人真的能触动他，或者真的被放在心上。 何况作为“无间”的领导者，某种意义上的冷情是他们所必备的一项技能。在这点上，萧野是个满分的毕业学生，身份让他横跨阴阳两界，联盟的这片土地，他始终站在这里，也终将站在这里。 路臻完全不同，他的喜欢直白而坦荡。 他执着地靠近，不吝啬付出，也不畏惧索求。 不单单是在“无间”，放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里，路臻都是特别的。 萧野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怕他受伤，拿他没有办法。 这样的情绪到了某一个定点，已经成了没办法忽略的一部分。 路臻也不知道是对萧野的气息太熟悉，还是单纯地睡得太迷糊，在萧野的唇离开的那一秒，闭着眼睛伸手勾住萧野的脖子，再次将人拉了回来。 像只小狗一样，含着萧野的唇吸了两下。 萧野愣了两秒钟，也不挣开，任由他自己动作，甚至是很配合地张开嘴。 路臻伸出舌尖，勾到了萧野的，越缠越紧。 路臻并没有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亲萧野了，但那只是感官上的而已。 他的思绪还在梦中，他仿佛在置身上午的处决广场。 他看见萧野面无表情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感染者，很多人都觉得他冷酷无情，没有心，但是路臻回忆起那个笔直站立的挺拔身影，却感觉到了一种名叫孤独的情绪。 萧野一个人站着，没有人靠近。 没有人是天生没有心的，看着那些明明无辜，但是却被感染的普通人，就算是萧野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毫无触动。 但是似乎没有人了解到这部分。 路臻很想抱他，站在他身边，牵他手，甚至是亲吻他。 他好像真的亲到了，不是在暗夜里只有彼此知道的，饱含血腥气的失控的亲吻。 那是个很温吞的，一点点纠缠至深的吻。 路臻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了，却并不想放手。 后来还是萧野先一步退开。 路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他低沉的笑声。 萧野温热的手指碾过他的唇角，路臻听见他说：“进步很大，你还真是个好学的好学生。” 路臻很快就又陷入沉睡，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那天晚上营地的某间“牢房”里，萧野拖了把椅子，在中间坐下。 一双长腿包裹在作战服里交叠着。 这个石头建造的牢房空旷又寒冷。 在萧野的正对面，姚安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和萧野对视了一分钟左右，突然冷笑了声说：“你抓了我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想要抓住路臻的人太多，你防得了我一个，你能防住所有人吗？” 萧野很淡定，问：“你是指你们所谓的“毒虫计划”里那些人？” 姚安脸色大变，萧野又说：“联盟中心应该也有同盟是吧，盯你们很久了，没关系，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来。” 第45章 “毒虫计划”真要算起来，时间得久远到联盟还未成立之初。 当时的这片星域因为各方势力四分五裂，战争四起，民怨沸腾。 都说乱世出英雄，当时的确是有。 仲桓和蛟洋。 这两个人是两个极端，在后世的评价中也有着云泥之别。因为仲桓，当时的战地得以平息，联盟统一而治，他的存在对联盟星域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价值。 而蛟洋恰恰相反。 就连萧霆显后来征战的那些年间，星域中不乏大大小小的反联盟组织存在。这个蛟洋就是反联盟组织的第一任领导者，是“毒虫计划”的发起人。 而这个计划，就是生物基因感染爆发的源头。 这间石牢中，萧野在提及“毒虫计划”这几个字的时候，姚安显然清楚他们暴露了。 萧野保持着坐在凳子上的动作，看着姚安说：“你不妨先告诉我，725研究所和这个计划有什么关系？” 姚安冷笑：“怎么？路臻没告诉你吗？哦不对，他应该不清楚，毕竟他是种子。而且他逃出来那会儿几岁来着，我原本就在担心他那么点大，又是个初代Omega，会不会等不及我找到他就被人给弄死了，毕竟外面变态那么多，你说是吧？” 萧野并未被他激怒，抬眸：“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你们都能查到这么多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蛟洋死后，反联盟组织再难成规模，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死灰复燃是蛟洋留下的那些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 姚安说：“725谁是老大知道吗？南、怀、仓。” 萧野交叠在膝盖上的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食指弯曲一下一下敲击着手背，耳朵里的传声耳麦里传来一个本不该此时出现的声音。 是原本还应该在联盟生物研究中心待着的廖森。 廖森说：“他没撒谎。” 这间石牢只有一面墙上有一块两米长左右的单项玻璃镜面，里面的人看不见的外墙处，廖森就站在那里，按着耳麦和萧野说话。 廖森看着里面的姚安，和萧野道：“根据老师查到的最新消息判断，南怀仓教授当年说是过世了，其实并没有。” 南怀仓是萧野他妈谬岚女士的领导，是联盟生物中心的第一任主席。 57之变过后没多久，听说就死于一场生物战斗当中。 但根据谬岚女士查到的消息以及姚安的话判断，他当年不仅没死，而且还出走创办了725地下研究所。 一个从创建到消失都无人知晓的研究基地。 姚安不在乎萧野的反应，接着说：“南怀仓一心想要研究出对付生物感染的办法，所以就有了种子的诞生。”他说着直起上身，靠在后面的石墙上，仰头笑道：“不过可惜了，他还是死得太早，所谓的种子都没来得及培育成熟。” 萧野：“所以你们一心想抓路臻？” “当然。”姚安说：“只要路臻活着就是个隐患，听说还有个什么灰雀，但是鬼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反正南怀仓都死了，我们只需要抓住了路臻，一切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 姚安本身就是个心理不正常的人，不能用常人的思考方式去推断他的逻辑。 他和路臻出身于同一个地方，但是他却加入了反联盟组织的余党，并且深切认定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南怀仓异想天开，他们才是带领新型“人类”走向光明的存在。 姚安冷笑说：“你们是坏，路臻仅仅是蠢而已，他不过就是南怀仓创造的产物，打着虚伪的旗号让他为你们卖命。可笑就可笑在，他反而与我们为敌，信任你们这些原本就心怀鬼胎的人，也真是够可怜的，我是在帮他，你懂吗？” 萧野的脚放下来，军靴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他站起来。 低头看着姚安，缓慢说：“可怜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不是他。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开口说话，就应该庆幸你还没来得及动他。” 萧野说完转身出去了，原本就等在外面的廖森迎上来。 伸手给了他一份纸质资料。 萧野接过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下来，蹙眉问他：“人员名单全在这里了？” “是，目前就这么多。” 从摸到这个时间的始末后，对于联盟中心跟“毒虫计划”有关的人员调查就秘密开始了。但这毕竟不是公开行动，“无间”也不好大张旗鼓。 加上就算是萧霆显回去坐镇，但宗易一党毕竟根深蒂固，想要解决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萧野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转手把资料还给了廖森。 廖森并排在萧野身边和他一起出门，边走边说：“老师让你这边处理完了，尽快带路臻回去。” “是有什么情况？”萧野问， 廖森摇头：“倒也没有，就是路臻当初离开的时候政局中心正乱，本来老师就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提心吊胆好久，后来得知他跑来找你才安下心的。” 萧野：“行，知道了。” 萧野应完后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转头看着身后的牢房和廖森说：“找人把他看好，回去之前不要出现任何状况。” 廖森点头：“放心。” …… 路臻半夜的时候醒过来一回，萧野就在旁边，他长腿交叠在床沿边，半坐着，手里拿了本书在不算明亮的光线里翻看。 路臻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了刚到天伊那年。 那时候他基本都是在萧野身边睡的，他还没不让他和他一起睡的时候。 但是路臻又很快清醒了，眼前的这个房间太小。 身下的床板依旧很硬，不够柔软，重点是萧野太占地方了，占据了本就不算大的军用单人床的大半地方，导致路臻紧紧贴在他身边。 不过路臻也没多大反应，越发往他腰间的位置凑过去，含糊问：“几点了？” “凌晨四点。”萧野伸手试探了一下他脖子的温度，和他说：“再睡会儿。” “你不睡吗？”路臻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往他腰间搭过去问道。 萧野将手中的书关上，放到旁边的凳子上。 随后拉上被子盖住路臻的肩膀说：“睡。” “睡这儿？” “嗯。” 路臻觉得今晚的萧野有点奇怪，本来一开始也没觉得，但是他太顺着自己了。 说什么应什么，路臻又恍惚中想起梦中的那个吻， 不确定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他脑子里一时间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东西，最后一个重点都没有抓着，反而清醒了。所以顶着一头被睡得稍乱的头发，抬头去看他。 萧野垂眸和他对视，问：“看什么？” “没有。”路臻否认，重新把头埋下去。 反正都这样了，管那么多。 路臻不喜欢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他始终觉得自己喜欢他这事儿萧野回不回应都没多大关系，他希望得到回应，但也不强求，就这样待在旁边也挺好。 萧野在旁边躺下来。 路臻顺其自然地凑到他的肩窝处把自己安顿好，觉得这这个位置实在是过于舒服。 路臻突然想到什么，撑起来问他：“你会结婚吗？” 萧野像是没跟上他的思维，顿了两秒钟。 最后说：“可能。” “女的？”路臻又问。 萧野转头看着路臻的眼睛，动了下，将手抬起来垫在自己的脑后，认真道：“你想干什么？” 路臻目前的姿势撑起上半身，半个身体都是压在萧野胸膛上的。 他认真思考了会儿，说：“我就是刚刚突然想到，如果你结婚，结婚对象就会像我们现在这样，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也会趴在你身上，或者……” “停。”萧野打断他：“收起你接下来十八禁的想象。” 路臻瘪嘴，没继续刚刚的话了，问：“那你说是不是？” “理论上来说。”萧野挑了挑眉尾：“是的。” 路臻的脸色当场黑了。 他刚被萧野打了临时标记，身上都是冷杉气息。 如今两个人又隔得这么近，被子里两种气息完全交缠，他还一直小动作不断，也没注意萧野的神色越来越深。 黑着脸说：“我不许。” 萧野抓着他肩膀，先是提醒：“骨头没长好，安分一点。” 提醒完了才问：“不许什么？” “不许结婚。”路臻很早之前就想过了，龇牙冷笑道：“我只说这一次，你要结，我就把人给杀了，然后再杀了你，把你的骨头剁下来风干，磨成粉，带在我身上。” 路臻说着无比悚然的话，但是这姿势实在是不怎么能威胁到人。 他的脸颊还带着两道被枕头压出来的红印子，因为睡得好了，也没了下午那会儿苍白的脸色，带着一点薄红。 而且他身上穿着的里衣是大领口，因为姿势的缘故，露出胸膛大片光滑白净的皮肤。 偏偏脸上还带着要咬人的表情。 在床头昏暗的小灯光线里，对比之下，这种无知无觉，才看起来更加暧昧且诱惑。 萧野盯着路臻看了半分钟，看得路臻打从心底里生出毛毛的感觉。 刚想翻身退开，就被萧野拉着被子将他整个人捂在里面。 路臻挣脱未果，闷声道：“恼羞成怒吗？你是不是怕了？” “睡觉。”萧野说。 他是怕了，他怕自己等会儿忍不住想弄死他。 第46章 盛源的情况原本一直迟迟没办法解决，但廖森来的时候，带上了一批萧霆显交给他的深水作战潜艇和最精锐的海洋作战部队。 这场清缴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大片海域被血染红，天地色变。 最后一天的时候路臻在沃伦亲口保证他可以出门后，跟着萧野他们一起到了海上。 清早八点左右鸣笛声响，随即出发。 这是最大的一艘海舰，走在最前面一路向西行。 甲板上艾维抱着平板一阵敲，突然兴奋道：“有信号了！” “真的？”廖森凑过去问。 艾维点头：“虽然很弱，但事实证明星域网正在恢复。” 周围都是一片“太好了”“终于开始恢复了”等兴奋的声音。 网络的复苏将会加快各地之间的信息情况交流，对联盟星域目前的情况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甚至包括一些科技作战技术，也会得到全面启动。 萧野和乔恩从海舰底层的楼梯上上来的时候，路臻正靠在旁边的横栏上。 乔恩见他们说得热闹，问了句在干什么，就凑过去了。 萧野往路臻这边看了一眼。 路臻手肘撑在身后，本来就是来凑数的，穿得很随意。 白色衬衣的扣子都随意扣着，最下面的一颗扣子松散了，海风将下摆吹开，导致腹部那截白细的腰时隐时现。 他和萧野对视了两秒钟，突然笑着朝萧野吹了声口哨。 萧野扬了扬眉毛，抬脚径直朝他走过来。 萧野和路臻不同，穿着严谨，和他以前常穿的那几件黑色作战服不同，他今天换了身墨绿色的制服，扣子扣到颈部最上面一颗，连腰间皮带勒紧的褶皱都透露出一丝不苟的气息。 明明和乔恩他们穿得一样，但是看起来又很不一样。 萧野走近了，瞥了路臻一眼，伸手动作缓慢地替他扣下面的扣子。 路臻丁点没动，任由着他帮忙。 下面的扣完，萧野顺带扯了扯路臻衣服的领口，路臻上下扫着萧野，舔了舔嘴角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穿成这样，真的有种很想让人帮你把衣服给扒了的气质。” “流氓学得不像个流氓。”萧野手上用力，将衣领扯在一起勒住路臻的脖子说：“衣服穿好再说。” “没情趣。”路臻退开一步，吐槽他。 不远处传来艾维的声音，他大喊：“我说你俩干嘛呢，开会了。” 路臻从萧野的身前偏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动作，提醒萧野：“喊你呢。” “知道。”萧野说：“把你最上面的扣子扣好再过来。” 他提醒完，径直走了。 路臻在后面瞥了他背影一眼，才慢吞吞把扣子给扣上。 他们今天进入的这片是深海领域，是通往莱耀最大的港口大胜港的主要航道，位于盛源的西面，最这边最大的一片海，也是感染最严重的区域。 越往前行，站在甲板上能明显感觉到海浪变大了，风刮得人脸生疼。 乔恩说：“航道的中心区域是目前仅剩的一片污染地了，其余都已经净化清理，根据检测到的结果显示，这边的变异物种是种类最多也最难应付的。” 海底情况复杂，也最难预测。 很多东西和局面都只能凭借经验或者运气。 之前就有不止一两队清理队的人折在这边。 周誉野战经验丰富，但到了这种临海城市基本是两眼抓瞎。 闻言道：“那这到底怎么弄？” 萧野手撑在区域划分图的两边，和周边的人说：“十分钟后所有人分成四队，周誉带两组人从北边绕道，避开鲲圣和必鲁尾岛中间的航道，从东边进。” 这条航道口宽水深，底下暗涌无数，绝对不能直接进去。 周誉应了，萧野点着地图接着和乔恩说：“你带人从这儿，曲耳门北航线过去，这边曲折迂回，水中沙石淤浅，通过这条线，你们直接在赤羽茭南面的寮寇港登陆，做进一步的探测。” “我肯定是没问题。”乔恩笑着说，“就是不清楚某些人到底能不能搞定？” 无辜被内涵了一波的周誉提起拳头作势要干一架。 廖森一个搞研究的文人，在这些大老粗面前推了推眼镜提醒：“你们有这功夫，不如想想要是赌约输了，到底该怎么办。” “对哦。”周誉突然想起来，对着萧野说：“萧爷，到时候可不许耍赖啊。” 这群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大老爷们儿了，在这么严肃的时期也少不了干些看起来三岁儿童才会做的事情。 比如作为稳定整个西部地区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生物战争，出发前他们和萧野打赌，48小时为界限，谁最后带人登陆返回就算输，而输的人需要裸身绕着营地的训练场跑三圈，并且大喊“我是傻逼”。 这么二的赌约是艾维提的，周誉第一个响应。 用艾维的话来说就是大家这段时间都过得挺压抑，刚好他又突然想起萧野以往每次打赌都狠虐他们的狗样子，所以一合计，这次肯定也必须得赢。 让萧野输得连裤子都不剩，就当娱乐大众。 萧野收起手边的地图，站起身扬了扬眉问：“你们确定要和我赌？” 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分明是没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周誉：“赌！” 艾维：“必须！” 乔恩也凑热闹：“说实话，我还挺好奇你裸|奔的样子的。” 廖森：“我就看看热闹，不参与。” …… 被集体无限针对了的萧野点点头，随意：“可以。” “哦吼，嚣张哈。”周誉道：“不是我说啊野哥，这次你输定了好吗。” 萧野出任务向来习惯打冲锋，永远是在第一线的第一个人。“无间”所有人那么信服他，这些年甚至超过萧霆显的威望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萧野带的人虽是最精锐但也是最少的，深入最深的腹地，应对的危险等级S 的未知变异物种，距离最长，任务难度最大，48小时几乎不可能。 路臻并未参与，一直站在旁边。 周誉看到他，突然对萧野道：“对了，路臻虽然受伤了，但他怎么也算是个外挂，你让他帮忙结果就作废。” 虽然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路臻觉得还是有种中枪一样的感觉。 很快所有人就兵分几路，带着各自的人朝着各自所在的方向前进过去。 萧野虽然同意把路臻带在身边，但路臻的基本活动范围就在海舰上而已，而且是在最安全的中心操作区域。 距离目的地越近后，萧野连甲板上都不让他上去。 深海区的海水从表面上看是黑色的，仅仅是看着而已，就能让人打心底里对自然生出敬畏之心。 辽阔而深邃，也最危险。 刚靠近时，他们遇上了一整群的变异海鱼。 本来只有两寸长的那种小鱼全部都变异成了长着尖牙的“食人鱼”，成网成网活动在一起。能从海面上蹦起老高，一口咬在你小腿上，不扯下一块皮肉不松嘴那种。 九点钟左右，他们的海舰穿过那片峡谷后，风向突然转变。 褐色的云在后面急起直追，风暴开始，巨浪将海舰周边的救生艇甩起老高，不到两分钟，前方就出现一片白水阔带。 有人惊讶大吼：“快退后！是漩涡！” 成百上千的小漩涡向远处扩展，形成直径一公里的大漩涡。 漩涡巨大的吸力将周边无论大小的漂浮物卷到中心，打着旋，一圈一圈最终被吞没。那几百米深的巨大黑洞仿佛能埋葬下这世间万物。 海舰内部虽然慌乱，但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来不及了，发动机系统□□扰，无法转航。” 整艘海舰眼看着越来越往中心去了。 “现在怎么办？” “查清楚形成原因没有？” “是鲸鱼群！” 萧野站在指挥中心，表情镇定，路臻也看着监测系统传回的画面。 萧野拿着对讲机，“潜水作战艇准备！” “十秒，九、八、七……” 几分钟时间，海水猛地在海舰的左半边升起，像一道泼天的水墙，他们绕着漩涡的边缘地带一直旋转，下沉速度看起来很缓慢，但却并没有停止。 沉闷的巨大声响，在一个小时后，缓慢停滞下来。 洇红的海水在原本黑色的平面上渐渐铺开，染上一层别样的刺目色彩。 萧野下达命令：“开始撤回。” 对讲机里传出隔着深海不太清晰的声音，“是。” 但是不过五秒，警报声音乍然响起，刺耳得让路臻和萧野同时蹙眉。 “遭到生物攻击，撤回失败。遭到生物攻击，撤回失败！” “一号潜水舰遭到破坏，氧气足够支撑时间不足一小时，请求支援！” “三号遭到破坏……” 萧野收起对讲机，当机立断，“召集剩下的人和所有待命救援队，跟我下去。” 路臻转身要跟着走，被萧野一把抓住。 他看着路臻，严肃：“留在这里。” “野哥。”路臻笑了下：“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 路臻接着说：“之前我们跳海出事之后，沃伦用我的血做了新的深海作战研究方案，别想瞒着我，我都知道。” 萧野面无表情：“那是为了防止你出现意外，我还在，用不上你。” 路臻抓住萧野的手不放，就那样看着他。 看了好半晌，萧野沉默，最终妥协，说:“跟着可以，但是你要清楚，任务中你就只是“无间”的兵，是XIAO62953710，在我这里没有特殊。” 路臻轻挑了一下眼尾，“你承认我平常对你来说是特殊的了？” 萧野头疼：“路小臻，抓重点！” 第47章 萧野带着救援组很快下水，雪茄型的双壳白色潜艇分为内壳和外壳，外壳是钢制的非耐压艇体，内部有八个密封舱室，□□舱内安装有八具650mm的□□发射管。 萧野在指挥室监测情况。 反观路臻则换了身衣服，黑色制服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挺拔清瘦起来。 路臻往指挥中心走过去的时候，萧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继续忙碌手头上的事情去了。 监测画面是深海一千多米以下的情况。 探照灯的灯光像是劈开前方浓黑的世界，让所有人对眼前的情况一览无余。 路臻凑到屏幕前的时候，一条十几米长的鲸鱼恰好张开大嘴从画面里一闪而过。 陷落在海底的两艘潜艇的位置在监控中心不断散发着紧急求助信号。 雷达将信号传送到距离潜艇一千多米以下的位置。 监测人员转头和萧野皱眉说：“信号越来越弱了，我们还有四十八分钟。” 对方刚说完，紧急求助信号再一次升级暴响。 他们所在的潜水艇也打了个巨大的倾斜。 是刚刚那头虎头鲸，它折返而归，朝潜水艇撞过来了。 萧野迅速从对方手里拿过对讲机。 “报告目前情况。”他对着对讲机拧眉说。 因为深海信号干扰，对面的声音像卡带一样断断续续，“东征一号潜水艇报告，遭到鲸鱼群二次攻击，目前……翼……受损、严重……无法感知……” 紧接着就是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通话彻底断掉了。 而东征三号从一开始发出求助信息后就彻底失去联系。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路臻同样的，他看向一遍一遍沉着冷静地确认讯号接通的萧野，又奇迹般平静下来。 他们彻底甩开那头单独行动的虎鲸，越来越往下，距离求助信号发出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庞大的深海区域成群结队的各类鱼群在周围游蹿，而越接近他们要靠近的区域，鱼群越来越少，甚至到了后面几乎见不着任何活物。 很难想象这么深的海域漆黑得犹如一片寂静死海，潜水艇厚重又沉默地穿越这辽阔的海底山脉，像一头庞然怪物一样。 终于，在刚穿过一片沟壑一样的地方，监测人员突然说：“监测到东征三号中有生命体征了！”过了两秒继续大喊：“在六点钟方向！” 和他们原本朝着东征一号过去的方向偏离了。 但三号目前的位置很不好，根据信号位置判断，潜水艇遭到攻击后翻落在一处双峰裂谷的地方，具体存活人数很难预料。 地理位置不佳，救援很难展开和实施。 重点是那边海域情况更为复杂，少了雷达扫描，在不能目视的情况下很难发现大型生物出现的方向和位置。 一不小心就得葬身鱼腹。 路臻了解萧野，主动说：“目前只能分批潜入，潜水艇靠近目标太大，很容易惊动大型生物的攻击。” 萧野带人前往东征三号潜水艇的位置，路臻则前往一号。 他主动把更危险的地方留给了萧野。 即使这样，萧野依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路臻在最后关头靠近萧野说，看着他笑了下说：“下来前你还说我不特殊呢，不是吗？” 萧野的手虚虚放在他的腰侧，凝眸看了他一眼。 路臻笑开，继续道：“而且野哥，赌约我怎么可能让你输。”他凑近了萧野的耳边，气息吐在他耳廓边道：“你裸身的样子，我可不想给别人看。” 萧野放在他腰侧的手收紧了一瞬，在和路臻对视的几秒钟里，最后只是哑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然后放开他，带人离去。 潜水艇停留在一片安全地带，路臻带的这组人也迅速准备妥当，携带上基本的氧气等装备后离开潜水艇朝着目标位置过去。 人一旦脱离了潜水艇切身进入深海位置会变得极其渺小。 路臻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两组人，两个方向。 路臻不知道萧野那边的情况，但是眼下，他又恢复了一个“无间”成员该有的果决和判断力，像个可靠的成年人一般。 军校的几年学习生涯只给了他很系统方面的学习而已，说到底，还是萧野这几年给他安排的各项训练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最大作用。 他本就是优秀到天才一样的家伙。 他们所前往的位置距离潜水艇停留的方向有大约三百米远，路臻带人从一片海中的山石群中绕过，悄无声息朝目的地摸过去。 沿途竟也没撞上什么大型海洋生物。 在距离大约还有一百米左右距离的位置，他们终于发现前方射出的应急亮光。 找到了。 隔着氧气玻璃罩路臻都能感受到身边的人兴奋的情绪，而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本的东征一号潜水艇已经损毁。 而作战人员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路臻打出手势示意尽快将各自手中的装备送达，用以替换，争取时间。 结果行到半途，手中的照明装置突然罩下一片阴影，一条巨型白鲨横冲过来，直接咬上了左边一个人的潜水服，而他手中的救援装备也随之掉落。 路臻隔得近，改装版的水下□□近距离射中，在白鲨的头侧炸开。 刚刚那人得以脱逃。 透过山石群的缝隙，能发现远处有好几道巨型生物靠近穿梭而来的影子。 路臻当机立断将自己携带的东西交给另外的人，示意他们继续往前。 “不行。”有人说。 让路臻一个人留下抵挡这局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隔着玻璃罩声音朦胧不清，但是路臻看懂了口型。 他回：“没事。” 他将人往远处推了一把，而自己反而朝着生物群的方向游了过去。 …… 路臻说实话并不清楚沃伦为什么不和他说水下催化的后果，路臻当时只是猜测他肯定能找到解决方案，事实证明沃伦确实有。 提纯过的血液和信息素在水下蔓延开。 效果跟在陆地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臻一般进入催化状态基本就很难注意周遭的情况，也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他只是在后来某个瞬间突然清醒，一水下能量炮弩从他耳边飞掠过去，直接把身后某个朝他张开满嘴尖利牙齿的巨型鲨鱼给轰成了渣渣。 路臻在混沌的血水中，看见一道身影快速穿梭而来。 直到那只手揽上他的腰，路臻才确认萧野来了。 路臻有点懵地看着他，不清楚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而萧野示意他屏息，动作迅速地替他换下身上的氧气装备，路臻猛喘息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手腕上的剩余氧气提醒已经到了极限。 而萧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带着他离开了那片已经惨不忍睹地血□□域。 人自然是没能够全部救回，东征三号里的人在萧野他们到达的时候，就只有两个人幸运地存活下来了。 萧野带着人在大裂谷搜寻很久，只身探进海底洞穴将人遗体带回。 路臻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被萧野带回了潜水艇的休息舱。 那个时候路臻才发现距离他们脱离潜水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路臻的记忆还始终停留在不断游弋在各种海洋猛兽中间，撕扯穿梭的场面。 萧野替他把潜水服脱下。 路臻全身都湿了，坐在椅子上和萧野一对比简直像只落水狗。 还是只睁着眼睛一脸没能回神的狮子狗。 跟着路臻出去的那组人全部安全返回，路臻是最后回来的，还是被萧野带回，现在全部人都过来了。 路臻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怀疑地看了一圈问：“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终于有人小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事啊。”路臻莫名其妙地回答。 他不是都在这儿了？ 又有人小声说：“那什么……我们当时救了人之后就没找到你，周围到处都是血，我们、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试想在一片到处都是生物尸体和两眼摸黑的情况下，时间又过了如此久，普通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了。他们都不敢回忆当时告知路臻没回来的时候萧野的脸色，那低气压，比之前发现东征三号的伤亡情况还要低两分。 “都出去。”萧野突然说。 其余人来回对视了几眼，都默默退出去了，顺便还很小心地帮忙把门关上。 路臻转头去看萧野。 萧野问他：“冷吗？” “不冷。”路臻摇头。 “过来。”萧野说。 萧野手上拿着毛巾，路臻站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萧野就随手拿着毛巾在他头上揉了两圈搭在他头上，然后手上的动作换了，伸手去解路臻衣服的扣子。 路臻依然没动，只是问他：“你干嘛？” “换衣服。”萧野无比自然地说。 他解开了路臻领口的两颗，一颗一颗不停往下。 到了下摆的时候，拇指擦过路臻腰腹的敏感位置。 路臻哆嗦了下，想躲。 萧野抬眸问他：“什么感觉？” “痒。”路臻说。 萧野：“认真回答，身体有没有不对劲？” 萧野的神色很正经，路臻也就认真感受了一下，老实说：“头晕，有点热。” 路臻说完的时候才觉得已经不是有点热了，他的感官比平常迟钝了两分，认真感受下才觉得自己腹部有种烧灼起来的感觉，身体怪怪的。 萧野一脸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手掌擦过他的脖子，五指张开插进他路臻脑后湿漉漉的发从，拉近了他的脑袋直视他说：“知道沃伦为什么不让你下水吗？因为提纯过后的催化会让你直接进发情期，三天热度都下不来的那种。” 第48章 潜水艇在蔚蓝的深海中穿行，萧野带路臻新到的这个休息舱采用了四面透明防压材质，内部和一般的现代科技休息室差不多。 整个休息舱的高度并不高，淡蓝色水波纹印在科技材质的内壁，让舱内现出一种纯净的冰蓝色。 里面东西不多，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地板较高的那边是斜顶设计，最醒目的就是直接放在地板上面的那张两米宽的床垫。 纯黑色的被子随意搭着，有一边的边角落在地板上，顶上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直接看见海底的情况，整个设计，让这方空间看起来私密又安静。 路臻进门的时候，回身刚准备问萧野，发现他就贴在自己身后，所以脑袋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萧野随意在他脑门上揉了一下，提醒：“进去吧。” “这里是你住的？”路臻抓了抓前额的头发问。 “嗯。”萧野跟在他后边进来，说：“前段时间住过，这边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来，登陆前的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 路臻哦了声，走到床边直接坐下。 他试了试，垫子很软。 路臻知道萧野让他过来这边也是因为他特殊时期，一旦发情期的信息素蔓延，后果会很麻烦。 萧野看了看他腕上的时间，催促路臻：“去洗个澡。” 路臻扯了扯领口，蹙起眉。 他其实能明显察觉这和之前的发情期情况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路臻想起自己第一次发情让萧野给打抑制剂的经历，没说什么，拿着萧野给他衣服进了卫生间。 路臻自己没带多余的衣服，手里的那套有些大，是萧野的。 卫生间里热气氤氲，路臻洗到半程就开始觉得呼吸有些苦难了。 他关了水，撑着洗浴台，伸手抹开镜面上的雾气看到了里面的自己。 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应该是发情期的自己，因为眼尾露出的那抹情潮显得过于脆弱和艳丽，完全不像平常的他。 由于他磨蹭时间过长，超过了萧野卡点的时间，所以浴室的门最终被敲响。 “路小臻。”萧野在外面叫他。 路臻正扣着衬衣的扣子，但因为手脚发软，扣眼又太小，半天没弄完。 萧野又敲了一次，节奏比刚刚快了一点，声音也沉了。 路臻丧气般地放弃了，走过去咔哒一声打开门，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贴近萧野的胸膛理所当然地说：“你给扣。” 萧野垂眸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水汽蒸的还是体内信息素的缘故，路臻的脖子到胸前的大片皮肤全部染上了一层粉色，他本来就白，所以非常显眼。 而且他穿衣服前也没擦干，水珠浸透布料，全部贴在他身上。 穿和不穿也没多大区别了。 萧野自然是没给他扣，看着他的样子问：“难受了？” “嗯。”路臻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直接磕上萧野胸膛，毫无戒备地向他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后颈，说：“你帮我。” 萧野没多说什么，嗯了声，下一秒手抬着路臻的下巴将他的头往旁边转过去，推着他整个人翻身，将他困在墙壁和怀抱中间，低头咬上他腺体的位置。 路臻哼了声，踩在地板上的脚趾全部蜷缩起来。 临时标记萧野很熟练了，路臻也不是第一次，但刺激之下依然想逃。 萧野的手扣紧他的腰，因为衣服没扣所以温热的手掌直接贴在腰腹的皮肤上，另一只手扣着路臻的下巴。 路臻完全动不了，脖子向后仰，露出个动人心魄的角度和姿势。 标记完整个人就软了，被萧野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水珠没干透，将黑色被子洇出点点深色痕迹。 路臻无知无觉，在床上滚了两转睡下。 这次发情期的不同就在于路臻能清楚感觉到临时标记的作用并不大，像是岩浆依然在翻滚沸腾，只是暂时被压制，不知道哪一刻就得爆发。 事实上，萧野冲完澡出来不到半小时，刚睡着没多大会儿的路臻就醒了。 海里并不能明确察觉是白天还是黑夜。 距离临时标记不过一个小时，路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萧野刚坐到床边，路臻就循着冷杉气息贴上来。 他半梦半醒，似梦非幻。 萧野的皮肤难得比他凉，路臻迷迷糊糊地就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挤。 萧野搂着他防止滚下地，整个人被路臻压躺在床褥里。 手安抚式的拍了拍他的背说：“先起来。” “不要。”路臻说。他呼出的鼻息带着灼人的热气，将衣服揉得皱巴巴的，唇沿着萧野的脸一路蹭到脖子。 但是不行。 那种不上不下，始终不得其法的无措逼得路臻整个人越发难受起来。 最后像是被逼得不行了，语气里带了委屈：“野哥，难受。” 萧野像是早就预测到眼下这种情况，任由路臻一通胡作，不过任凭一个人意志力再强大，这种情况下也难免被蹭出火。 萧野在路臻的牙齿咬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手卡着他的脸推开，反身将他压倒。 路臻的眼睛全红了，眼中像是蒙了一层水。 被萧野压着也不安分，他下身就套了件短裤，两条又细又直的腿无意识地蹭着萧野的腰。 萧野一巴掌拍他屁股上说：“别动。” 路臻不听。 下一秒萧野将他的双手合在一起举过头顶，长腿一伸压住路臻乱瞪的腿，嘴上道：“好了，知道你难受。” 一边安抚着，另一只手沿着细腰一路往下。 路臻哪儿受过这样的刺激，手脚被缚完全是任人宰割。 萧野毕竟是个成熟的成年男人了，技巧不少，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路臻在□□中体会到食髓般的感受。躲不开，挣不掉，落在萧野手里凭他搓揉摆弄。 很快，路臻的腰就猛地抬起，闷哼一声眼角迅速蹿红。 一滴生理性的晶莹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睫毛，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不堪的可怜。 萧野低头吻掉了那点湿度。 路臻这过于青涩的反应和速度让他挑了挑眉毛，凑近了抵着路臻的脸，低声笑问：“自己没玩儿过？” 路臻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发现萧野问了什么之后，恼羞成怒：“起开！” 萧野轻笑了两声，松开压制住他的手。 路臻终于得了自由，抬脚要踹他。 但是腰目前还是麻的，也没几分力。 而且很快路臻就意识到刚刚那就是个餐前菜，一次根本就没什么用，热度卷土重来。沃伦不让他用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和第一次发情，一针抑制剂下去就没事了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路臻后来的那段记完全断层。 尤其是到了发情期最巅峰的那几个小时。 那个浑身湿透，被萧野抱在怀里，不断蹭着他脖子哭求的路臻他即使记得都不太想回忆起来。而且头顶就是海洋，各类鱼群在上面穿梭停留，路臻在这种如同露天一样的环境中浮沉，在隐秘的羞耻感和混沌的意识中一次次达到极致。 饮鸩止渴一样，路臻后来忘了具体有多少次了。 不过有一段记忆最清晰，那是中途，萧野的衣服已经被路臻胡乱给扯掉了。 他被路臻闹得一身汗，去卫生间之前被路臻缠着不肯放，最后萧野掐着他下巴压着他陷进床褥中给了他一个窒息一样的深吻。 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的时候，路臻能明显感觉到萧野某些体征的变化，那程度让他本能犯怵，而且萧野身上的热度和他差不多，甚至隐隐更高。 萧野一边给他临时标记，一边再次把他送进了云端。 这种情况下路臻都还记着姚安的话，担心失控下，不让萧野做得太过。 闹到后来，路臻被某个位置硌得完全没法忽略，爬起来投桃报李要帮他。 他自己在这方面都是空白的，更别说帮萧野，路臻不知道那场混乱到底是如何结束的，他不让萧野走，又一个劲儿缠他。 作天作地的，跟故意报复萧野差不多。 最后他是帮了，是萧野无奈之下借用他的手，带领着他帮的那种。 他记得萧野性感粗重的喘息，上下滑动喉结上的汗珠，记得他最后结束在自己手上时候的所有克制又隐忍表情。 比他自己那部分清晰无数倍。 路臻度过最重要的那段时间后，潜艇出海，任务结束。 路臻走出那间休息舱的时候，里面两种交织的信息素散开，尤其是路臻身上几乎全是萧野的味道，这让一早等在岸边的艾维等人面面相觑。 也就沃伦知道大概内情。 他凑近萧野，惊讶地问他：“萧爷，你终于还是没忍住下手了？” “没有。”萧野说。 他就是差不多充当了个伺候人的工具人，萧野在回想起那极其混乱的几个小时，对自己的自制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沃伦嘴角抽了抽：“就这程度，叫没下手？” 尤其是在沃伦看到路臻一脸木然地走出来的时候，默认路臻被某个禽兽给做傻了，无语道：“别告诉我你没爽？” 萧野一眼睨过去，“视线收回来。还有收起你意淫的画面，否则开除遣返。” “这么狠？”沃伦信了，“果然是欲求不满的老男人。” 萧野找人要了根烟点燃，脑子里闪过那张黑色大床上扭动的某道影子，那黑白对比下的画面是极其刺目的。 他眯着眼睛任由白色的烟雾弥漫在眼前，几米外的路臻看过来，隐约觉得萧野的眼神过于侵略，和在床上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咬着烟尾的动作，像是咬住了自己喉咙。 路臻犹如荒原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无处可逃。 可他现在某个位置隐隐作痛，清晰提醒他过犹不及的道理，而且他一想到是自己一次次求着萧野要的，就更觉得痛起来。 萧野冲他招手，跟逗猫的动作类似，示意他过去。 路臻不情不愿地靠近，问：“干嘛？” 萧野丢给了他一个白色的东西。 路臻低头看了一眼，是药。 萧野说：“早晚一次，记得擦。” 路臻看着萧野半天没找着合适的表情。 萧野问他：“看着我干什么？”他说完蹙眉教训道：“伺候舒服了就不管不顾，磨红了，还有点破皮，要小心发炎感染。” 第49章 盛源整体情况的缓解推动了整个西部的进程，随着通讯的恢复，全联盟星域的在这场生物基因感染爆发的战争中所受到的影响铺开在大众面前。 但人类除了控制缓解，并未有彻底解决的方案。 通讯恢复的第二天，星域网上各种新闻层出不穷。 路臻他们一行人远在西部，最先收到的消息就来自于联盟所发出的官方信息。 女主持人穿着一身正装，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人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噩耗中损失数以千万计，根据最新研究表明，生物感染的起初将追溯至星元六年的夏天。目前联盟形式依然严峻，各地将严格做好防御措施，建立收容所，我们团结一心，期待着光明正式到来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传到这边的消息，还有萧霆显的 发给萧野，让迅速回程。 联盟中心内乱，各党派明里暗里的多年纷争在这场生物战斗中正式浮出水面。 萧野将整个西部依然交给了乔恩负责，带着其余人在当天下午踏上了回程的路。 乔恩特地送了他们一程，一直送到丹城边界。 平原的宽阔马路上站了不少人，路臻单独站在边上，身边带着辛巴，在一群人中显得尤其显眼。 路臻想起了神棍和范尧，不清楚他们现在在丹城的什么地方。 不过如今这世道，各人有个人的命运，他们的影子也就一闪而过。 路臻和辛巴对视，路臻说：“要回家了。” 辛巴甩了甩尾巴表示赞同。 路臻：“你是狗吗？” 辛巴伸出前爪挠他，路臻躲开，露出个笑。 出来这么久，当初离开天伊主城的时候路臻是带着再也回不去的想法的，没有萧野在，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但是真的决定往回走了，心情还是不一样。 路臻想到了谬岚，想到了兰瑞，想到了皮塔。 几年的时间在他生命里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记的，如今萧野就在身边。他们一起回去，所以路臻觉得这趟行程，可以叫做回家。 他有点想念萧家后面那栋房子里自己的房间，辛巴估计也想念它的院子。 就是不知道损毁后来有没有重新修建。 不远处的地方，几辆军用车停在路边，周誉他们如今在西部聚齐，所以回程的队伍显得有些壮大。乔恩看着路臻的方向，转头笑着和萧野说：“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愿意，我说什么也得把人给留下。” 这话里话外的不甘心意味特别浓，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没放弃打路臻的主意。 萧野扫他一眼，朝路臻招呼：“走了！” 话落，路臻就带着辛巴回头，过来跳上车。 乔恩在后面摇头感慨，这实在不是他留不住人，主要是这路臻太听话。 太听他萧野的话。 回程沿途的情况比路臻出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不过依然见到不少一路向西走的人，有大规模组队的，也有独行侠。 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 有人说：“如今这局势，西部是灾难中组织和建设做得最好的地方，新闻都说了，联盟中心在西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加大力度搞重建，现在谁不想往这边走。” 听了这话的艾维等人全笑了。 冷笑那种。 “有些人还他妈会捡便宜。”艾维说：“当初这边最严重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管，如今通讯恢复，这边处理好了，就变成了他们投入大量精力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艾维说得是满肚子火，周誉坐他旁边，摇头道：“算了，煽动舆论那套都是惯用伎俩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无间”这些人并未参与到联盟政局中心，尤其是萧野，他不屑搞那一套。 他老子这些年在家里“养老”，很多事都极少自己出面。 如今中心的局势一再崩盘，主要原因就是萧霆显出手了，宗易那批人乘着他没在，动了他老婆，萧霆显肯定不能忍。 谬岚女士作为生物研究中心的主席，除了研究那是真佛系，可萧霆显不是真的老了。连儿子都在西部大刀阔斧，从小就是个野性子，老子就更别说了。 父子俩其实一个德行。 你不惹我，我也可以笑着跟你打太极，你要惹着我了，那我肯定咬死你。 宗易一党在纷争中急于稳固在联盟整个星域的口碑，自己做得一塌糊涂，没脸没皮的事儿倒是做得心安理得。 路臻问萧野：“家里没事吧？” “没事。”萧野说：“听说老头前段时间拔除了宗易那老狐狸这些年潜心布置下来的南边势力，家里吵得慌，谬岚女士离家出走了。” 路臻嘴角僵了僵，“所以为这个让你快点回？” “嗯。” 根据路臻这几年的经验，谬岚女士一般离家出走就是直接搬到生物中心的宿舍，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儿。 如今这形式，离家出走是假，一心扑在研究上是真。 萧霆显在中心坐镇，长时间见不着人，估计是一边烦着手头的事儿一边又担心老婆。 干脆把儿子召回来，烂事儿丢给他处理，自己得去找人。 他们回程到达的那天是下午。 主城的情况并没有比当时变得更好，但是说实话也没有变得更坏。 毕竟是经济政治中心，科技水平等都在其他地方之上。 城外已经没有当初不断在门口徘徊的民众，也没有了一窝蜂想要进城的人，路臻甚至在城门口见到了当时一起在防御中心见到过的一些人。 他们都很服路臻，对他当初莫名其妙被抓，后来又莫名其妙被逼得不得不离开都始终是抱着懵懂的状态的。 除了范尧，当初原本跟路臻比较熟悉的某个兵就在查车的行列。 车窗滑下，见着坐在车里的路臻当场就愣住了，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小心翼翼地跟他说：“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啊？胆子也是够大的。” 路臻说：“没事儿。” “什么没事。”对方急了，“我可跟你说，别看柏俞当初带来接管的特装部队撤了，如今这上面正神仙打架呢，查得可严，你这样明晃晃进城不想要命了？” 这人说完也不等路臻开口，很热心道：“这样吧，我把新的通讯号给你，如果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给我，能帮一定帮。” 他说完后给了路臻一张记着他通讯号的纸，从窗口递了进来。 有人比路臻先一步伸手去接了。 路臻他们到达城门口的关卡前比艾维他们快了一步，而且不是军用车，中途换过了，就是普通的车辆。 而此时驾驶位上的萧野一边接过那张纸，一边看着外面说：“谢谢，我们能进了吗？” “上、上将？”对方看着突然出现的萧野的那张脸直接吓傻。 一脸震惊地看着萧野，然后又看向路臻。 路臻说：“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在外面也注意安全。” 对方：“好……好的。” 路臻他们的车都开出去好大一截了，刚刚那人才回过神来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说：“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旁边的人一脸莫名其妙，问他：“你干什么呢？梦游？” “不是啊，刚刚车里那人你注意到是谁没有，路臻，就是当初防御中心新来的很特殊那个。” “哦。”对方被提醒，点头：“想起来了，特别厉害那个是吧。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能说胆子大吧，当初有能力跑，如今敢回来也不奇怪了。” 刚刚那男的恍惚：“是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他还带着联盟上将，“无间”领导人萧野一起回来的。 当初就有不少人猜测路臻是上边的关系户，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关系户来头这么大，而且看刚刚两人很熟悉的样子，显然关系不一般。 这人已经对这一连串的发现麻木了。 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有些托大了，这样的背景只有别人忌惮他的份儿吧。 车里。 萧野：“看来你在防御中心那段时间待得不错。” 路臻毫不谦虚：“还行，因为我很厉害。” 萧野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厚脸皮不置可否。 萧野看着车前方，用拇指和中指夹着刚刚那张纸，转了一下收到手里，和路臻说：“这个先没收。” 路臻漫不经心：“随便。” 他本来也不会真的跟人通讯，所以不介意满足萧野那点控制欲。 萧野带着路臻回去，城内的各大城区的商铺和企业都经营正常。 但是又有很多不一样。 曾经那种末日般的热闹和喧嚣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人和人之间面对着的表情都是沉重和疏离。 太安静了，安静得像这个世界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声音，天地昏沉。 路臻跟着萧野在天黑之际到达萧家的大门前。 这一次，自动扫描将路臻和萧野的脸同时框进了画面里，萧野在前，路臻在靠后的地方。门上的系统音和路臻第一次进萧家的时候一样，但是内容完全不同。 ——扫描通过，欢迎萧家小宝贝路臻回家啦。 萧野那么大个人直接被忽略了。 像和曾经的画面重叠一样，萧爸的脸又一次出现在电子屏幕上。 说：“哦，不好意思，重建的时候忘记录入你的信息了。” 路臻站在打开的铁门边，笑得眼睛弯起。 萧野扬眉：“开心？” “啊。”路臻应了声，往旁边让开，笑着说：“欢迎回来哦野哥。” 第50章 当天夜里萧家主楼的书房内。 萧霆显端坐在案桌后面，从底下的抽屉里抽出一份东西递给萧野说：“你看看。” 萧野从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上前两步接过来。 翻了两下抬眸：“哪儿来的？” “你妈给的。”萧霆显的表情有那么两分严肃，说：“这份关于“毒虫计划”的资料原本是生物研究中心的最高绝密文件，前段时间我们发现有人潜入研究中心，就冲着这个来的。” 萧野皱眉：“然后呢？” 萧霆显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到后头接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顺手递给萧野。 “没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失败了。”萧霆显端着杯子喝了口水道：“这份资料本身就是不齐全的。” “毒虫计划”是由蛟洋还活着的时候开始。 后来由南怀仓研究整理了全部资料，但事实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如今，能查到的资料都非常有限。而且南怀仓当年突然“死亡”后带走了一部分，留下的都是些很片面的信息。 萧野把资料放在桌子上，端着杯子看着萧霆显。 萧霆显捏了捏眉心说：“如今联盟基因感染爆发可以肯定跟“毒虫计划”有关，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蛟洋死后多年，他身后留下的那些人早已泯然于众人，“毒虫计划”网没有人清楚如今究竟扩展在了什么样的规模，而且无从抓起。” 这件事情更可怕之处还在于，也许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某个朋友，你觉得很熟悉的家人，其实就是个反联盟的潜在分子。 这样的人，尤其是在还不曾建立完整的社会体系之前很容易被影响，加入“毒虫计划”这样的组织也就不奇怪。 萧野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打什么主意？”萧霆显怀疑地看了萧野一眼，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和头脑还是了解的，想到什么皱眉道：“你指小臻？” 小臻就是路臻，萧霆显说完就对自己这个猜测蹙起眉。 不等萧野说话，警告地看着他说：“我知道几年前你把他带回来目的就不单纯，事实证明他出身确实有问题，跟南怀仓，甚至是“毒虫计划”都有关联。但是你妈作为生物研究中心的主席都从来没想过拿他当实验品一样去对待，你小心被……” “没说这个。”萧野打断他爸，说：“我们这次带回来一个人，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就是你之前在信息里说的那个叫姚安的？” 萧野点点头，顺手把手里的杯子轻轻磕到了桌子上。 这声音很轻微，但是空气凝滞的那几秒中的空隙，萧野突然开口了，说：“还有，妈那儿你帮着说吧，让他少给路臻物色些乱七八糟的人。” 家里兰瑞的事情定得早，萧野这亲儿子感情迟迟没着落。 路臻又是个初代Omega，本来谬岚女士就拿他当亲儿子养的，在路臻还在星际军校上学那会儿，她就已经看了不少人了。 这些萧野都知道。 这事儿其实一直也就口头上说说，主要是怕路臻保护不了自己，尤其是成年后。 也没把人真的带路臻面前过，他完全不知情的。 萧霆显就奇了怪了，萧野一年到头不着家，那几年说实话管路臻的时间也没多少，这种事情知道是知道，但也没插过手。 现在怎么就突然想起这茬儿？ 萧霆显问他：“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先看看怎么了？” “别看，没戏。”萧野说。 萧霆显被儿子堵住了，“什么就叫……” 萧霆显话没说完，想到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萧野：“你不会是……” 萧野脸上一派淡定，回道：“是。” 萧霆显怔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来才压着声音愤怒道：“他才多大啊，萧野你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能不能要点脸？” 实在是路臻刚进萧家那年太小了，一点点看着长起来的孩子，进门时还调侃过辈分问题。几年下来路臻是跟萧野最亲近，但他们是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所以乍然得知，一时间接受无能。 “二十九，没三十。”萧野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淡说：“另外，我够要脸了，我要是真不要脸，这次带回来就不是你萧家的小宝贝，是你儿媳妇。” 萧霆显被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子气得脸色涨红。 拿起手边的茶杯就要砸他。 萧野一路赶回，如今该说的都说完了，拎着自己的外套直接往外走。 留下萧霆显一个头两个大。 在想这事儿到底要怎么跟老婆说比较好，想半天没想出来，只能咬牙骂道：“臭小子！一天尽给我找事。” …… 回到熟悉地方的辛巴一晚上都绕着院子的草坪跑圈。 晚饭吃得多了，路臻坐在树下看着辛巴兴奋的样子发呆。 前段时间见了太多的苦难和意外，看着人到处流浪逃离，如今的天伊主城虽存在的问题依然很多，但对那些触及不到权利中心的人来说，这里还算足够平静和安定。 路臻抬头看着天空，好像看到了一颗星星。 联盟星域的夜空好久都没有出现过星星了。 闪了两下又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声音道：“能不能把你东西拿开，挡着路了。” 路臻回头看过去，两个人。 刚刚说话的人是萧予央，另外一个是路臻许久都没有见过的蒂娜。 路臻不太理解这些女人，估计整个萧家就只有萧予央认定了蒂娜是她未来的大嫂，那个注定会和萧野结婚的女人。 这两个人之所以会搅和在一起，似乎是因为他们在讨厌路臻这件事上找到了共同话题。 路臻懒得应付，随手拿走了放在旁边的辛巴的玩具。 结果萧予央不依不饶的。在路臻拿上东西的前一秒，一脚将东西踢到旁边，然后假模假样地来了句：“不好意思，没看清。” 路臻抬头，“你瞎？” 今天晚上因为得知萧野等人回城，萧家家里来了不少人。 路臻一向不怎么参与，他和萧予央气场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路臻自然不会对她客气。 萧予央：“你……” “好了，予央。”旁边的蒂娜道：“我们走吧。” “也对。”萧予央冲着路臻假笑了下说：“大哥和你的事情才是正事。” 提到了萧野，路臻皱眉，站起来道：“什么事？” “能什么事？”萧予央撇嘴：“婚事呗。” 路臻看着萧予央身后的蒂娜。 这个女人路臻认识她好久了，之前听说是她爷爷有意撮合，但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耽搁下来。如今这次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如此迫不及待？ 路臻看着蒂娜的眼神，看得对方隐隐往后退了两步。 不想承认自己被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吓住了。 因为那个眼神让她相信路臻可能真的会动手，刚刚那一秒种或许就在思考如何结果她而不会引起注意的方法。 但是这晚的前厅还有不少人，此时下手肯定不太合适，路臻这样认真分析了一下。 他表情在冷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面无表情，并不能看出愤怒等任何情绪。 少年纯良帅气，那双眼睛的形状很能让人心软，平静看人的时候甚至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悯和同情这样的情绪。 单纯、无害，这样的词语一直很适合他。 蒂娜对萧野是有好感的，但那个男人太冷淡了。 明明那么强大而疏离的男人偏偏在看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如此不同。 路臻是特别的，而蒂娜讨厌那样的特别。 就如同萧予央作为萧家小辈里唯一一个女孩儿，同样讨厌路臻一样。 天然的嫉妒心，不甘心一样的挑衅。 幼稚，但是无法遏制。 “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这周围凝滞的气氛。 萧野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萧迪等人。 “大哥。”萧予央叫人。 萧野嗯了声，眼神都没往那边去，而是看着路臻说：“不是说带辛巴散步去了，你豹子呢？” 路臻后知后觉发现辛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睁着一双眼睛去看萧野。 萧野拍他头顶：“去找。” “哦。”路臻走了。 路臻很无所谓地离开了，他一走，这里气氛更怪。 兰瑞出来找人见着这架势直接缩了回去。 萧野看向蒂娜说：“今晚谢谢你特地过来，司机在门口，我已经特地吩咐过了，会安全将你和你爷爷送回家。” 蒂娜本来就是找了萧予央，特地绕着弯来找他的。 但这逐客令实在是太直接，装傻都不行，只能不情不愿道：“那谢谢，我们……” 萧野跟旁边的人说：“送蒂娜小姐出去吧。” 又走了一个，萧予央避开萧野看过来的视线。 她最怵这大哥，从小就又敬又畏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路臻显得极其碍眼。 萧野站在她面前说：“蒂娜的爷爷身边有一得力的人，实际上是柏得温手底下曾经的一名参将。她上个月参加的一晚宴，那个送她回去的男人身份也不一般。看事情不能总看表面，你性子一向直接，被人利用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想和萧家联姻的人联盟里海了去了。 目的单纯的没两个，这其中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利益存在。 萧予央不满：“大哥，我……” “别跟我解释。”萧野皱眉，回头和身后的萧迪说：“带她回去，反省两天，想清楚错在哪儿了再来见我。” 萧迪忙不迭应了，拉走萧予央。 作为龙凤胎萧迪还是挺识时务的，大哥明摆着生气了。 萧迪对萧予央小声道：“你跟谁过不去不行？非得惹路臻。” “就看不惯不行啊？”萧予央道。 萧家大小姐的脾气一直都是有的。 实际上整个萧家估计也就路臻会和她杠，一样的人，你看不惯我，我同样不屑搭理你。 萧迪：“哦，那你被大哥训也是活该了。” 好几年了，教训还没吃够。 在大哥那儿无法得到同等的关注，所以就上赶着找骂？ 这都什么毛病萧迪想。 第51章 路臻回来的第二天皮塔来约他，如今皮塔借由家里的关系在联盟城防部门挂了个闲职，美其名曰历练，实际上也是怕他惹事。 两人约在了星际学校出来的那条街的一家小吃店。 这日的天色灰蒙蒙的，街上行人三两，就算路边开着的店铺也都是冷冷清清。 皮塔那胖子往桌子边一坐，说：“不够意思。” “是你自己没问。”路臻抬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路臻在星际军校那几年虽然成绩惹眼，但是为人实属低调，关于他自己，关于萧家从来不主动提及，胖子这人心大，也一直没问。 皮塔凑近了，神秘兮兮问：“你丫真是萧野私生子？” 路臻筷子轻轻一磕，抬眼：“不是。” 皮塔也就随口一问，毕竟他清楚路臻几岁。 这年龄差用脚指头算都知道不是真的。 只是如今路臻和萧野一起回城，曾经关于萧野有个不知名的私生子的事儿再次被挖出，对外界虽说路臻是萧霆显故交的儿子，但这关乎“上层人士”的家族密辛，外界自然是揣测纷纷。 皮塔随口说：“那我怎么听城防所的传言，说你和某上将举止亲密。” 路臻回想了下昨天在城门口的时候，哪儿亲密了？ 路臻随口道：“又不是只有父子才亲密。” 这话信息量有点过大，皮塔一口面含在嘴里，有半边掉在外面，动作凝住了。 一脸石化，迟疑：“你别告诉我，是……那种关系？” 路臻没回答，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说到底，路臻在西部那会儿跟萧野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萧野的拒绝在路臻这儿根本就不复存在。可这硬要说个关系，路臻自己也没弄明白。 反正萧野在这里，他也在这里就行了。 皮塔把路臻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顿时一脸地痛心疾首。 说：“路小臻，想当初你毕业，连抑制剂那东西都还是我送的，多单纯多乖啊。这才多久？从故交儿子，到私生子，到现在你和某人之间居然有一腿？！” 皮塔过于激动了，路臻皱眉护着自己的碗，说：“别喷口水。” “你还想着吃呢？”皮塔把路臻的碗拖走，一脸认真得问他：“你老实说，你丫是不是被人骗了？” “骗什么？”路臻问。 “能骗什么？骗色！”皮塔下巴的肉抖动了两下，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这小孩儿长得是真漂亮，就是看着不爱说话挺傻的样子。果不其然啊，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搞童养媳这套，某些人真他妈不是人！” 路臻当然听出来皮塔是在骂萧野，他老实说：“不是，是我自己。” “啊，啊？！”皮塔的肿泡眼瞪出了双眼皮的错觉，看着路臻：“你自己上赶着的？” 路臻把自己的碗拖回来，嗯了声。 皮塔怔愣半晌顿时没话说了，他陷入当初路臻进入防御中心遇上范尧那会儿，范尧的思维里。 作为故友之子，在萧家寄人篱下。 本来就敏感的人越发沉默寡言起来，但是后来，他爱上了萧家天子骄子一样的长子，鼎鼎大名的上将萧野。 萧野花名在外，身边从不缺女人，所以路臻求而不得，心酸暗恋。 萧野外出，路臻在城内被人找麻烦逼迫离开。 千里迢迢找到萧野，甚至不惜用身体去换取一段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皮塔差点被自己的脑补给弄心酸了，顺便一想，按路小臻这德行，喜欢了肯定就是喜欢了，即使被忽略，被玩弄，都不会回头悔改的人。 顿时抽了抽鼻子，看着路臻。 路臻这些年在学校也就跟皮塔熟悉些，皱眉：“你干什么这幅表情？” “兄弟。”皮塔一脸我都明白地看着他说：“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都在。”他拍了拍自己一身肥膘的胸膛说：“只要你想哭了，这里永远借你。” 路臻沉默两秒：“我喜欢胸肌。” 萧野那样的就刚好。 皮塔大受打击，哼了声缩回去：“好心没好报。” 外面有巡查的车经过。 皮塔体贴地转了话题，不去戳路臻的“痛处”，看着外面说：“现在这境况，城外不安全，基本就没人出城。城内倒是还行，但这四处戒严，每天的巡防部队来回检查，大家心里都慌。” 路臻点的份清汤面，也没怎么吃。 收回视线问皮塔：“学校呢，你不去？不是还没结业？” “也快了，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皮塔端了碟绿蔬放在路臻前面，说：“学校现在的课基本都停了。” 路臻动作一顿：“停了？” “对啊。”皮塔道：“你这刚回来不清楚，自从感染爆发以来，主城内各大院校的学生就开始组织□□，目的是反对权利中心某些□□者。其实也不止是学校，之前还有各种工厂以及企业相关人员，每天下午两点，一天都没懈怠的。” 路臻之前被迫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会变糟，蹙眉问：“现在呢？” “现在还行。”皮塔冲他挤了挤眉毛，“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为什么。只不过现如今两方对立，这上面从根上都已经烂透了，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人心不稳，上头就是个烂摊子。 两人闲扯了半天，皮塔开始抱怨最近每天被押出门上班的痛苦。 顺带打听了一下路臻这一路遇上的情况。 听到现如今西部的现状后，皮塔说：“说实话，照这么发展下去，到时候这边废了，你……那位在西边一挥手，这联盟的天就怕是要变了。” 萧家在这场混乱中就是个靶子，不论是萧野之前在西部所做的一切，还是萧霆显、谬岚等人，都是被四面八方关注着。 尤其是萧野这一趟，就算舆论被控制，但多数民众不是傻子。 如今这上边，忌惮他的人只多不少。 “他没那意思。”路臻说。 西部爆发感染的时候，萧野第一时间带人去了前线。 这么多年他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做他该做的事情。 他讨厌战争，不屑争斗。 联盟的守护神从曾经的萧霆显到现在的萧野，初衷一直都在。 外界揣测那么多又如何，有的人说是禽兽那就是真禽兽，而有的人老被人骂禽兽，其实就是个无比狗但是坚毅铁血的男人。 他像是一颗定心丸，牢牢扎在无数人的心里。 仿佛只要这个人在，周遭就是安定的。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对方一共四五个人，都穿着星际军校的四年级制服。 皮塔回头一见着人就皱眉，小声和路臻说：“麻烦来了。” 路臻看着领头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对方一米八上下，长相魁梧，经过皮塔提醒了下才想起来其中有两个是以前常常跟在柏俞身后的，如今这柏俞和路臻都毕业了，这些人还混在学校里。 皮塔说：“之前学校那么混乱，他们在当中起了不少煽动作用。” 话刚落，对面领头的男的开口了，嗤笑两声说：“哟，我当是谁，路臻？” 路臻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碗里的东西，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带头的那人突然走过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说：“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皮塔站起来，一把将人推开说：“你们想闹事？” “死胖子，我说你一个学校都不来了的人在这儿跟我横什么？”对方指着路臻说：“这小子当初可是越狱逃跑的，柏俞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抓住。现在自己有胆子跑回来，那不就是等着哥儿几个……啊！” 对方惨叫一声，是因为路臻拿着碗直接倒扣在了对方的脸上。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 那男的样子非常狼狈，抹了一把脸看着路臻骂道：“我草你祖宗！” 他挥拳朝路臻挥来。 路臻人看着远没有对方高大，但是他格斗技巧一向刁钻，现如今就是“无间”内部不少人，都不敢说能赢得了他。 路臻一个反手擒拿将对方的手扭到背后，长腿一脚将对方的膝盖踢弯，脸摁在桌子上。 这一套动作完成在分秒之间，对方后面几个人也想上来帮忙，被皮塔拦住了。 路臻将人的脸摁在桌上压变形，低头看着他说：“尽管去，我也很想知道我祖宗在哪儿。” 对方挣扎，“你他妈……唔。” 路臻毫不留情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看得边上的皮塔一阵牙疼。 路臻看着手底下扭动的人，淡淡开口说：“你们还跟着柏俞在做事？他知道你们在外边这么仗着他名头胡作非为吗？” 柏俞那个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宗易一党本就是以柏家为首，这个时候可不应该这么高调。 对方愤怒道：“当然！抓的就是你！” “那正好。”路臻推了一把将人丢开，任由那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后边的桌子，撞翻了好几张桌椅，路臻说：“他拿了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 皮塔一把拽住路臻的胳膊，皱眉：“就这么去？你不怕啊？” “嗯。”路臻淡淡点头，掀着眉尾，“我有人，我怕什么？” 第52章 政权中心的大楼面积其实很大，内部所分化的各个部门异常复杂和繁多，就好比萧野以前常待的那层楼基本就很少有人上去。 很多人在底层工作多年，都未必会踏进上边。 而且各个机构和部门之前有的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路臻揪着人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安保见了他就直接放行了。 萧野没去西部之前，这边虽不比军事基地，但路臻也拿这边当自己地盘出入，安保部门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不过对方看着他手里的人，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这是？” 路臻低头看了看手上鼻青脸肿的人说：“学校的，犯事儿了。” 对方让开路，嘴上还笑着说：“上将今天也是刚回来了，我猜着你肯定得来，不过怎么又亲自去抓人了？” 皮塔跟在后边，他第一次如此接近这推动全联盟运转的重要地方，本来心里还打鼓。 听着对方这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登时五彩纷呈异常好看。 小声和路臻说了句：“合着你手金贵还是怎么的？” 以前学校那会儿天天训练，也没见怎么着啊。 旁边那保安听见了，笑着解释说：“不是这个。我记得是前年还是怎么的，也是上将刚外出回来……” 路臻来找他的时候正巧撞上萧野他们带回来的一流窜犯逃跑。 迎面朝着路臻这边就跑过来。 路臻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去了，那是个亡命的家伙，路臻的脖子被划了一道像细线一样的血口，萧野大发雷霆。 骂路臻说太冲动，对方再用点力，那把刀能直接把他脑袋给削下来。 路臻当时顶他说：“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萧野一边说以后不让他赤手空拳去抓人，一边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给拎走了。他们这些周边的闲杂人等第一次见某位上将发飙，所以记忆尤其深刻。 皮塔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了这段，怀疑地看着路臻。 路臻朝天看了一眼，没搭理皮塔的视线。 学校那几年，萧野甚少在天伊，就算回来了待的时间都不是很长。 路臻不打算跟皮塔解释，在他每一个假期联系不上的时间里，那都只有一个原因。 萧野回来了。 皮塔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以为路臻那副我上边有人的架势，也就是糊弄糊弄刚刚那几个渣滓。 不过看这架势，怎么和他预想中求而不得的爱恨情仇不大一样？ 保安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顺带和路臻说：“上将早上九点到的，没见外出，这会儿应该还在办公室。” 路臻：“我不找他。” 路臻要找的人在大楼旁边附属小楼的第二层，走廊里到处都是拿着文件来来去去的文职人员，都很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路臻。 路臻一路都没有停留，直接冲着目的地而去。 他最终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门前。 巨大的双开红木门，外间正工作的几个男男女女全部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路臻，带头的那个看着路臻手里抓的人后，站起来说：“你好，请问找谁？” 路臻：“柏俞。” 对方：“请问你有预约吗？” 路臻拽了拽手上的人看着对方说：“你看我这架势像是有预约的人？” 路臻数了下，五个秘书。 这架势摆得挺足，很符合柏俞向来要面子的德行。 对面那几个人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以为他闹事的。 路臻往里间关紧的房门看了一眼，又看着外面这几个人说：“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知道他在这儿。” “这……”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一声不甚清晰的声音。 外边的人只好打开门，路臻示意皮塔在外面等自己就行，拎着手里的人进去了。 路臻踏进门口，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路臻看清楚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 柏俞打着领带，一身正装，将椅子转回来面对着路臻挑了挑眉毛笑着说：“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路臻把手里的人丢在桌子面前的地毯上，“你养的狗。” 柏俞往地上的人身上瞥了一眼，脸色阴沉了一瞬，不过复又扬起笑脸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多长时间没有……” “别废话了。”路臻打断他，“东西还我。” 他今天出来见皮塔穿得非常随意，就是一身简单的浅色系休闲装，干干净净站在这诺大的办公室里，看起来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模样。 只不过他脸上一句废话都懒得和你讲的冷淡样子倒是一如既往。 柏俞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你的……东西？” “别装。”路臻不太耐烦地皱了皱眉，“你之前抓我，从我这里拿走的。” 柏俞这人对比学生时代变化很大，尤其是参政后。 那种肉眼可见的改变侵蚀了一个人的骨髓，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都透露着算计和狠辣。路臻认识他好几年，其实交集并不对。 属于现在放在人群里路臻都懒得给个眼神的那种。 这人从一开始故意示好，后来和路臻撕破脸想弄死他，再到后来又想抓他。 通通在路臻这里碰了钉子。 如今路臻回来了，他又扬起了那副友好的嘴脸，仿佛当时在城门外威胁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看了路臻足足半分钟，然后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桌面上笑问：“你说这个？” 是那把匕首以及当时的连通器。 连通器其实根本不重要，路臻要的仅仅是那把刀而已。 路臻也没直接上前，看着柏俞。 柏俞捡起那把匕首，抽出刀刃看了看惊叹说：“果然是个好东西，单看刀柄这做工，说是艺术品都不为过。” 他把刀插回鞘中，冲着路臻说：“不过你身在萧家，这东西再金贵应该也不值当你这么直接跑到这里请求我给你，怎么？有人送的？” 路臻：“我不是来请求你给，你给就快点，不给我就直接动手了。” 对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知道，萧野的东西是吧？我说路臻，我当初让你跟着我你不肯，这萧家可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你确定……” “砰！”这声响是因为路臻直接上手了。 他用分秒的速度到达了桌前，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人一闪翻过去。 柏俞不是个简单的人，在学校是，如今更是。 两人身手不分上下，一时间办公室全是噼里啪啦东西碎裂的声响。 路臻一个横扫被柏俞躲开，撞开桌子将人怼到墙边，几番交手并未分出结果。 路臻的眼神很冷，他想杀了他，就如同毕业时这人想杀了自己一样。 两人贴得很近，柏俞突然往路臻的颈边嗅了嗅，勾着嘴角说：“你这信息素味道是真的挺特别的，其实我还挺好奇标记你是什么滋味，不过很可惜，据我所知你不能随便被人标记是吧？” 路臻脚卡住对方的动作，额前的头发凌乱地半遮住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种和往日完全不同的冷。 路臻：“你怎么知道？” 柏俞轻声：“你猜？”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大门被嘭一声撞开，外面一下子涌进十几个穿着制服地安保人员。 而刚刚出声的人路臻也认识，柏得温。 这老头子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背着手站在最前面，对着柏俞道：“你像什么样子？！在办公室打架？” 路臻和柏俞同时松手，柏俞规规矩矩道：“抱歉，出了点意外。” 路臻在旁边站定，往外边看过去，原本是要看看皮塔在什么地方，意外对上带着人刚好走进来的某人眼神里。 路臻直视着他，伸手薅了下自己的头发，无所畏惧。 萧野人高马大的，带着人进来导致这方空间看起来都比刚刚小了不少。 柏得温见着萧野，问：“上将怎么过来了？” “柏老。”萧野打了声招呼，视线在这凌乱的空间里扫了一眼，又看向路臻，说：“有人报告家里小孩儿来这儿了，过来看看。” 萧野说完朝路臻扬扬下巴，“过来。” 路臻一脚踏过地上四分五裂的凳子，走到了萧野旁边。 萧野摘下自己手上的手套，拇指碾过他额头不知道刚刚撞哪儿留下的红痕，转头看着柏得温说：“我听说伯老手底下的人拿了我家小孩儿的东西，这年轻也没什么，但这柏家毕竟也算有头有脸，品行还是挺重要的，传出去多不好听是吧？” 柏得温这老头子脸色都僵了。 最近局势紧张，借着路臻惹这事儿本来还想先发制人的。 一口一个你家小孩儿，都他妈十七了！ 冲进来砸了人办公室传出去就好听？ “拿了人什么东西？”柏得温瞪了柏俞一眼，“还不快还回去！” 柏俞拿着桌上的两样东西，走过来，递给路臻。 路臻对上他的目光，森冷的，又是一种志在必得的拧笑模样。 路臻拿过东西去拉萧野的袖子，想提醒他这柏俞有情况。 他知道关于路臻身上不少事，身份肯定有问题。 在柏得温要带人离开的时候，萧野突然开口说：“等等。” “还有事？”柏得温回头。 萧野一笑：“小事儿，最近查到点东西，想请您的人跟着走一趟。” 五分钟后的走廊里，萧野走在前边，路臻加快速度跟上他。 路臻：“柏俞有问题。” “我知道。”萧野没有回头：“跟姚安一样，毒虫计划里的核心成员，有些年头了。” 路臻没料到萧野居然查得很清楚，“那……” 他还要说什么，砰一下撞上萧野的背。 路臻摸着头，皱眉：“干什么总是突然停下来？” 萧野转身看着他，看了好半晌。 皱眉问：“还有两个月你是不是就十八了？” 第53章 路臻本来不太明白萧野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懂了。 一个星期后。 联盟星域网的一家官方媒体突然爆出消息说，联盟基因感染爆发的原因来自于一个名叫路臻的17岁少年身上，他是最先检测出基因异常，且没有被感染变异的人类。 还放出了路臻的照片。 全星域的媒体和各条大街上的大屏上都出现了路臻的影子。 路臻照片不多，依然是星际军校时的毕业照。 照片旁边是一堆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数据分析图。 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 路臻完全不能出门，尤其是被爆出他一直养在萧家后，连带着萧家多年来在民众当中的声望和形象都大跌。 恰巧这个阶段，主城内再次爆发变异生物入侵致使大批民众感染的突发□□件。 往前那么一段时间大众所积累的迷茫、恐惧、绝望，愤怒似乎都找到了突破口。 路臻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成为了全联盟的罪人。 民众集体请愿，要求萧家交出路臻。 那是个风雨欲来的阴天，鸦青色的天际乌云遍布，狂风卷着残纸废页在空中打着旋，呼呼的，像末日来临一般。 即使这样，萧家大门外的路两边，依然有不少蹲守的媒体。 最夸张的是那成百个举着抗议牌的人。 这些人里，男女老幼都有，言辞恳切，句句沥血。 媒体的镜头对准了那当中的一位老人，对方在直播镜头里声泪俱下说：“我的儿子儿媳都在这场灾难中丧生，留下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孙女相依为命，原本大家都认为这只是意外，是没办法改变的现实，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份公道而已！” 老太太后面不少人响应。 “对啊，请给我一个公道！” “必须把人交出来！查清事实。” …… 此时的萧家里面，实际上只有萧野和路臻。 路臻并没有被外界所扰，这两天艾维为了转移他注意力，特地给他制作了一款小游戏。智力解锁通关类的，普通人一般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路臻拿到手里的第二天已经玩儿到了最后关头。 他半躺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头枕着辛巴。 天气不好，辛巴也有些蔫，躺着在睡觉。 偶尔会被路臻通关的游戏声音吵醒，抬起它的豹脑袋看路臻一眼，见他玩儿得很专注后，又继续躺回去。 和路臻房间隔了两个房间的是书房，萧野专用的。 书房里萧野穿着家居服抱着手靠坐在书桌上，他面前将近一整面墙的大屏上正开着视频会议。 正说着话的是廖森，他问萧野：“你们门前那些人还在？” 萧野嗯了声。 “一时半会儿估计撤不了。”艾维接话说：“这戏要是没做足，我真怕那些人回去连工钱都拿不到。我刚刚还看直播呢，把我给气得。” 艾维的镜头里显示他在室外，他接着说：“我们之前抓了一个姚安现在又抓了个柏俞，加上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是重新选举的日子，宗易和柏得温那群老头子狗急跳墙一样，目的明显得就差拿个喇叭到处喊了。”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个死局。 他们的炮火对准的不是萧霆显，不是萧野，更不是其他任何人，是路臻。 如今的风口浪尖，他们这边有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 何况这里面愚弄的不过是那些本身就是受害者的普通大众，而外面这些□□短炮，口口声声闹着说要一个真相的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想要真相。 他们要的，不过是结果。 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萧野看着屏幕问了句：“姚安和柏俞那边查出什么没有？” 负责这块的人道：“倒是有一些东西，就是……” “直接说。”萧野道。 …… 两个小时后，主城这场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是落下来了。瓢泼的雨像珠串子似的连成线，砸在屋外的石板上，声音清晰不绝。 家里没人，路臻打完游戏后出门找吃的。 正撞着萧野从书房出来。 路臻脚步一顿，萧野的神色一如既往，但是路臻又觉得他看自己那一眼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几秒钟，甚至都没有说话。 路臻皱眉：“又出事了？” 路臻讨厌又这个字，这意味着在纷争中又有无辜的人卷入，有人受伤，有家庭破裂，被迫分离。 他根本不在乎外界是怎么说自己的，他甚至不询问萧野该怎么办，也不关心任何解决办法。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被动感，唯一觉得还过得去的，就是萧野这两天几乎没出门。 好几年了，路臻记忆里几乎没有这样和萧野单独待在家里的记忆。 “没有。”萧野说。 他反手将书房的门关上，视线稍稍下移。 注意到路臻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眉毛一拧。 路臻很自觉，解释：“我就下楼拿吃的，很快。” 萧野不为所动，“回去穿上再出来。” 路臻在他威逼的视线里不情不愿地折身回去，趿拉着拖鞋再次出来的时候萧野还在走廊里等着他。 见他出来后，萧野先一步转身往楼下走。 他挽着休闲衬衣的袖子，一边问：“想吃什么？” 路臻很懵，看他这架势：“你做？” “嗯。” 路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印象中萧野别说做饭，他是那种连最基本的开火要往哪边拧的人都不清楚的人。 四年了，路臻没见他和厨房沾过边。 他跟在萧野的屁股后边进了厨房，储物柜里的食材很丰盛，路臻像个好奇心爆表的猫似的，搬着高脚凳坐在案台上。 案台上放了不少红酒，路臻下巴磕在台子上，一只眼睛被酒瓶挡住，眼珠子跟着萧野一直转。 看着他像模像样的挑选食材，看着后边的说明用量。 路臻做饭跟萧野一样，属于两眼抓瞎。 所以看着他挺像那么回事的时候，开始怀疑了：“你学过？” “没有。” “你拿的那个是什么？” “食用盐。” “食用盐为什么用个那么好看的罐子包装，像……” 路臻絮絮叨叨，话有点多。 直到萧野打开储物柜里的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塞进了路臻嘴里，他终于消停下来。 路臻牙齿咬着吸管的一头，去看萧野，觉得他人高马大挤在这不算特别大的厨房里，看起来有种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气质。 大半个小时过后，事实证明，萧野切菜的动作虽然跟杀人一样干净利索，但是在做菜的天赋上确实不行。 虽然顺从了路臻吃素的习惯，做出来的成品卖相上还行，但是味道一般。 也就毒不死那种。 但是路臻也没抱怨，安安静静地吃了。 萧野几乎没动，他尝了一点后就停筷了，背靠着椅子看着路臻低头吃。 路臻吃到半途的时候，发现萧野在抽烟。 路臻并不是很喜欢烟味儿，萧野抽得本来就不多，当着路臻的面更是极少。此时他的脸在朦胧的烟雾中，看不清神情。 路臻觉得很怪，那种感觉从之前萧野从书房出来时就察觉到了。 现在更甚。 路臻停了动作，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萧野碾熄了烟问他：“吃完了？” “本来没有。”路臻说：“但是你这一连串的举动，让我有种你在饭里给我下了毒的感觉，我吃不下去了。” 萧野将还剩了半截的烟扔烟灰缸里，抬眸瞥了他一眼说：“毒死你没？” 路臻摸了摸有点撑的胃，老实说：“没有。” 空气中又沉默了半分钟，主要是萧野一直没说话。 明明是刚过了中午的时间，但因为天气，让室内都看起来像是快要接近傍晚一样。 萧野看着路臻，又问了一次：“十八了对吧？” 还是这个问题，路臻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信号，说：“没有，还有两个月。” “那也差不多了。”萧野下一句说：“走吧，离开这里。”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萧野不要他了。 路臻知道。 他的预感就没有出错过，四年前把他带回来，养他到十八岁，也不对，还差两个月。 但他说，差不多了。 路臻很多东西没刻意去了解，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自己的处境路臻很清楚，外界让萧野把他交出去，萧野没那样做，他只是不要他了而已。 路臻知道萧野是什么样的人。 他甚至都不打算问缘由，而且他有种感觉，这个决定萧野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他只是有点难过，眼睛红了，但是也没哭。 路臻不会哭，他以前连笑都不会。 是因为后来待在萧野身边，认识了“无间”里贝拉那些人，路臻才会的。 他喜欢萧野，他觉得萧野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一直没说而已。 路臻不知道萧野是什么心情。 他让他离开，路臻就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应该离开了。 路臻最后站起来说：“你做的饭很难吃。” 萧野嗯了声。 那天下午四点零八分，路臻从萧家后面那栋楼的路口出去了。 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大雨分分钟将他全身淋湿，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让路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走出不到十米，一道身影从门口冲了出来。 是辛巴。 路臻蹲下来，摸了摸辛巴被水打湿的毛发，捧着它的脑袋问：“你怎么出来了？” 辛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 “他让你来的？”路臻问。 辛巴亲昵地蹭他，路臻，“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路臻很快从地上站起来，辛巴贴着他的腿，他回头往身后那栋楼的二楼窗口看了一眼，那里空空荡荡，除了窗帘什么都没有。 “狗男人。”路臻骂了句。 骂完了拍了拍辛巴的脑袋说：“我们走吧。” 天幕昏沉。 一人一豹在大雨中，沿着后门的那条小路越走越远。 再没有回头。 第54章 路臻离开的那天下午，大雨一直延续到晚上八点都没有停。 萧野保持着路臻离开时的那个动作，周身陷入夜幕的黑暗中，廊下冷白的光线往屋内投进暗影，衬着一桌的残羹冷炙。 突然间，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叮”的声音。 萧野放在桌上的通讯器亮起。 萧野扫了一眼，是艾维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好了。” 萧野没回。 那边过了会儿又有消息过来，按艾维的话痨程度，能间隔这么久已经能看出他在通讯器另一边的纠结情绪。 不过他一发，就一连好几条。 “那个……野哥，说老实话啊，真的让路臻一个人走啊？” “你也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虽然待在这里没什么好处，但主城里好歹还有我们，这外边那些人还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最后一条，“真的不找人跟着？” 萧野终于动了，伸手拿过通讯器的动作，让他的脸暴露在窗外的光影里。 那些黑夜里的情绪都被掩藏，他依旧是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上将萧野。 “不用。”他回了句。 萧野拿着通讯器站起来，拖开凳子，迈着长腿从房子里面出来，直接上了一辆一早等在外边的黑色轿车，靠在椅背上说：“去军事基地。” 前边的司机点头：“是。” 车子安静地在无人的雨夜中穿行，拐过门前的那条街，司机说：“上将，这两天外边那些记者都已经查清楚了，媒体那边也都打过招呼。” 萧野看着窗外，安静问：“通稿都给了吗？” “给了，都是按您的意思办的。” “嗯。” 而另一边的路臻在当天夜里，在一处废城区成功找到一辆车。 顺便摸进了一栋早已无人居住的居民楼，找到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装点好后带着辛巴直接离开了主城。 因为是夜里，他没碰见什么人，离开得很顺利。 路臻对这样在路上的感觉早已经熟悉，上一次他是去西部找萧野，有目的，知道从哪里来要去往何处。 而且上次还有神棍和范尧。 这次不一样。 他只有辛巴，出了城那么大的天地，他却不知道东南西北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一直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从夜幕四合开到远处的天际晨光初现。 雨停了。 辛巴从一开始陪着他坐在副驾驶，后来困了直接跑到了车后座摊着睡觉。不知不觉间，路臻发现自己行驶的这条路上能看见一两个人了。 偶尔也有车经过。 路上的行人在某个瞬间突然停下来，看着天际露出兴奋的表情。 路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抹刺眼的光亮照进他的眼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太阳的天伊，阳光重现了。 人类好像一下子从阴暗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路上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样，路臻觉得自己不太明朗的心情好像也变得更好了一点。 路臻在那天中午的时候，到达了他离开主城后的第一个城市。 这次他没有往西走，而是完全相反的东方。 这边一路走来的情况其实并不容乐观，没有西部现如今的建设，也不像到处遍布宗易一党势力的南方。 感染事件时有发生，情况复杂。 路臻把车停在了一处路边，找了家没什么人的小摊子点了吃的。 不远处的阴凉处围了不少聊天的人。 都在谈论天气好转的事情。 而事实上，路臻很热，不是发情期来时的那种热度，就是单纯的热。 作为初代Omega，他本身能感知自然变化的程度就要比普通人高，根据他的推测，这个时间段的太阳起码达到了四十□□度了，完全超过了常人所能忍受的程度。 但是看看周围，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天气好转这样的喜悦里，并没有在意这点异常。 小摊贩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很快端着东西出来。 笑呵呵道：“你好，你点的东西。” “谢谢。”路臻道完谢看着对方笑脸上不断往下淌的汗水，随手递了张纸巾过去说：“很热吧。” 对方忙不迭接过，笑着说：“是啊，今天好像格外热些，不过这在厨房工作的人，温度本来就高。” 路臻蹙着眉，看了看头顶直射的烈阳。 因为扬起脸，老板看着他突然说：“小兄弟，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认错了。”路臻随口道。 能不眼熟吗？ 他的寸照在全星域网整整挂了一个星期，不说人人认识，起码也会有点印象。 不过此时的路臻有些不一样，他穿了件黑色卫衣和黑色裤子，卫衣的帽子揭起来往头顶上一盖，完全就是个清瘦的酷帅少年模样，不仔细看不会第一时间将他和星域网上的照片联想起来。 那老板本来就是随口问问，也没在意，说：“那估摸着是认错了。” 老板正待转身的时候，他这摊位正对面大墙上的屏幕里画面突然一转。 主持人说：“今日，天伊消失多日的日照再次出现，全联盟陷入低迷许久之后的狂欢热潮当中。但是根据最新气象台所预测到的结果，今日气温已达到四十八度之高，并且夜间将骤降至三摄氏度左右，这样极端天气的是这次生物感染爆发后所导致的气候变化。联盟再次呼吁大家，天气异常持续时间尚不明确，请各位做好自身和家人的防中暑和保暖工作，注意提高自身免疫力……” 新闻消息一出，路臻周边就响起了不少声音。 “对啊，不说还不觉得呢，真的好热。” “晚上只有三度？这也太恐怖了吧。” 不远处阴凉处的地方，有个人突然高声道：“要我说啊，这要怪就得怪让这一切发生的人。之前星域网上不是说有个叫路臻的，那人到底是不是第一个感染携带者？” 有人接过话：“新闻上的消息其实挺棱模两可的，好像只说是基因异常吧，没直接说明。” “这没直接说明不就是间接证实嘛，毕竟萧家摆在那儿，谁敢明说。” 小摊的老板也听见不远处的说话声了。 这次恍然大悟一般，指着路臻说：“你不就是……你不就是那个路臻嘛。” 老板这话声音不小，导致不远处那些人直直朝着路臻所在的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些人一脸义愤填膺，对视几眼后，站起来直接朝着这边走过来。 老板被这阵势吓住了，不自觉地就往后躲出去好几米远。 反倒是路臻，像是没听见周遭的声音一样，依旧低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那几个人围过来，领头的一棍子放在路臻面前的桌子上。 问他：“你就是路臻？头抬起来。” 路臻停下动作，直接抬头。 对方看清楚后，退开一步说：“卧槽！还真是啊！” “有事？”路臻皱眉问。 对方往他兄弟伙几个那边看了两眼，突然嗤笑着说：“你们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没？他居然问我有没有事，我他妈当然有事！” 那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 一个人说得很起劲。 问他：“话说，你连累所有人变成今天这样，就没什么想说的？还有啊，你小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小地方，你不应该在主城吗？” 旁边有人接着他的话道：“不会是被萧家给赶出来了吧？” 路臻动作一顿，冷冷地看刚刚说这话的人一样。 对方被他给吓住了，结巴了一下。 而此时远处的大屏上再次转了消息。 主持人：“我们来看下一则报道。关于前不久网络爆出生物感染来自于一名十七岁少年身上的消息，在今日有了新的进展。” 然后路臻就看见了谬岚女士。 她以前甚少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之上，更别提接受采访。 但画面里的谬岚女士站在生物研究中心大楼前的石阶上，穿一身白大褂，面对着记者很认真道：“在这里，我要对之前关于路臻成为基因传染的首个感染者这种不负责任的传言做出强烈谴责。这话不是单纯的维护自己人，而是我身为生物研究中心的主席，以这个身份负责人地告诉所有人，这是造谣。关于感染的最新研究情况我们……” 之后还有一系列地澄清报道，有理有据，完败之前报道里不清不楚的言论。 站在路臻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而大屏上的报道还没结束。 主持人：“关于此次事件，我们还采访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路臻所熟悉的军事基地门外，萧野的专车从大开的门里驶出来，被外面采访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门打开，一身正装的萧野迈着长腿从车里下来。 记者：“萧野上将，您能对此次事件做一下声明吗？” 萧野脚步停住，回头皱眉：“声明？这么多年要是所有子虚乌有的事情我都对外界解释说明，我的私生子应该不止网传的一个吧？” 记者：“您这算是间接否认了路臻是最初感染基因携带者的事情是吗？” “他自然不是。”萧野淡淡说。 萧野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镜头，他很高，那双眼睛沉而墨。 他的脸部轮廓在烈阳下锐利得分明，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个成熟的Alpha上将该有的魅力，看得周遭的Omega女记者一阵脸红心跳。 对话的语气很软了，还是问：“那请问路臻本人在哪儿呢？他会亲自出来说明吗？” “不会。”萧野说：“萧家只负责带他到成年，至于以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决定他去哪儿。” 萧野简单地说明后，就带着人消失在了镜头里。 那个简短到近乎冷酷的说明很快在整个星际网传播开。 大面积的澄清报道顺着网络这根无形的线传达至联盟的每一个角落，完全覆盖了路臻之前的消息。 而随之而来的各种消息更是层出不穷。 但传播都是小范围内，影响不广。 例如说路臻表面上是养在萧家，其实作为初代Omega，很早之前就和萧野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了。 如果没出这事儿，按照路臻这几年优秀的履历，和跟萧野之间信息素的匹配度，直接成为萧野的伴侣是有很大可能的。 甚至有人猜测说，路臻本来就是萧霆显一开始从故人那里给萧野定下的另一半。 而此时在这无人知晓的小城里，路边摊旁，原本围着路臻的几个人态度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转变，甚至还颇为同情地看着他。 毕竟萧野虽没说太多，很难不让人觉得萧野在这个时期，选择放弃路臻。 为的是萧家在联盟的声誉和处境。 而在那些以为路臻和萧野有不正当关系的人眼里，在这之上，又多了另外一层意思。 路臻被始乱终弃。 萧野睡了他之后，在利益之间，萧野选择跟个世纪渣男一样甩了他。 那几个人嘀嘀咕咕，“这有钱人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有人接话：“别管了，你看这萧野，明明白白把人身上的问题洗清楚了。就算是始乱终弃，那话也是滴水不漏，什么只带到成年，当谁不知道呢。” “可怜啊可怜。” 一直想睡实际上并没有睡成，但是莫名其妙就被睡抛弃一条龙服务到底的路臻生气了。 他是想，但是并没有。 他只是单纯被撵出门了。 路臻更生气了，朝那几个人看过去，“滚！” 第55章 三个月后，天伊的极端气候开始有所缓和。 在联盟星域东方最边界的鹿尾星，被爆出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有被任何生物感染入侵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气候极寒，一年四季只有三四个月能见着太阳和草场，多数时候天寒地冻，夜间室外温度能到达零下二十度左右。 贫穷而荒凉。 生活在这里的人不足十万，地广人稀，消息非常落后。 和一些科技经济急速发达的地区相比，这里的人都靠着一些最原始的方式活着。 打猎或者游牧。 他们的交易市场上，多是用一些动物皮毛换取生活用具。 此时在零落的市集街角处，有个少年蹲在地上，他面前的铺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报纸，上面的动物皮毛比其他人的都漂亮完整很多。 路过的不少人都很感兴趣。 但是一问价格，立马就摇头摆手。 路臻是奇怪的，至少这这偏远的地区他显得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他没和这里的人一样穿繁琐的那种裹在身上好几层能拖到脚踝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极简，天气冷了就在外面套一件黑色羽绒服。 几个月时间过去，他一直没剪头发，如果任由耷拉下来，微卷的长度已经能遮到嘴唇了。 白净的模样和这个地方很多人黝黑粗糙的皮肤也完全不同。 好在这里的人都很简单，既不关心他从哪里来，也不在乎他是谁。 是一个地区经过多年形成的一种风气，简单而纯粹。 何况如今星域网已经查不到路臻任何照片和信息，是谁的手笔也不言而喻。 路臻经常在同一个地方卖东西，周围的人都认识他了。 他旁边是个卖刀具的阿姨，见路臻又在一个客人砍价不成骂骂咧咧走了之后，笑着和路臻说：“估计是新来的，不晓得你从来都一口价的。” 路臻嗯了声。 依旧安静地坐在他的小木凳上，出神地看着街道发呆。 那阿姨向来很喜欢找路臻聊天，即使路臻话不多，阿姨也能一个人说很久。 后来又问他：“你的豹子呢，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约会去了。”路臻说。 他目前租住的地方是在鹿尾星最著名的延岚山山脚下的一处房子，房东是个名叫和图的猎户。 路臻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翻过延岚山，就是异种群星域的边界处。 跟路臻和萧野那年去到的那个边界呈对角线所在。 路臻时常带着辛巴翻过延岚山去到那边，前不久辛巴在山顶的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一只正难产的雪豹，路臻帮了忙。 至此辛巴老是自己就往山上跑。 它致力于给其他小豹子当后爹，路臻甚少管它。 下午两点钟左右，温度越发下降了一些，街上的行人开始逐渐散去。 路臻收拾完东西往回走。 他在半途的时候就遇上了他的房东和图以及和图的儿子古尔斯，开着一辆简单的运货车，停在了路臻旁边。 古尔斯是个二十三岁的Alpha，长着一身腱子肉，是个很简单爽朗的年轻男人。 “路。”古尔斯叫住他。 这个男人在路臻旁边跳下车，朝路臻伸手说：“东西给我吧，帮你拿。” 路臻随手就把没卖完的东西给了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古尔斯把东西往肩膀一抗，冲着路臻露出一口大白牙。 和图坐在车里，低头看了看路臻的东西说：“没卖完啊？” “和图大叔。”路臻打了声招呼。 和图和蔼道：“没卖完也没事，你这本来就是上等货，不能贱卖了。我们这里马上就要进入寒冷的冬季了，皮毛正是好卖的时节。” 路臻嗯了声。 古尔斯把东西扔在后车斗里，转过来和路臻说：“上车吧。” 路臻就跟着跳上了车。 市集离山脚下的房子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路臻越野体能一向不错，所以经常一个人走这条路。 不过古尔斯在的时候，每次都会来接他。 路臻拒绝过几次后，对方并没有听他的，在古尔斯的眼里，像路臻这样体格的属于身体极差，他们这边并没有出现过初代Omega，所以路臻在他看来跟易碎的花瓶差不多。 即使路臻每次在山上能解决掉很多他们都不能解决的大型生物。 依然没能打破古尔斯这种印象。 后来路臻干脆放弃了说服他。 路臻这几个月和他们父子相处得不错，古尔斯去百里外的中心市区运货的时候，经常会给路臻带些小东西。 路臻能察觉到古尔斯对他好得有些过了，所以一直有意避着。 车上。 和图问古尔斯带回的冬季所需品如何，赫尔古说：“现在外面都不太好，联盟中心大清洗了。” 路臻心头一跳，看向古尔斯：“怎么回事？” 古尔斯很少见路臻主动询问他到外面后遇到的事情，所以很详细地和他说了。 联盟中心于两个多月前发动了一场政变。 宗易和萧霆显打擂台，局势迟迟僵持不下，宗易声称已经有了解决生物感染的办法，只等找到最后的核心基因，坐等研发结果，这让他的支持声一下子大涨。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政局中心的一批核心人物直指宗易一党和“毒虫计划”有所牵连，一下子扯出一大批意想不到的人。 形势混乱不堪。 星域割裂成两个部分，宗易等人的势力盘踞于天伊以南的大部分地区，而西北两地则在西部将领乔恩的带领下统一起来。 这些新闻虽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是这震动依然波及甚广。 有敏锐一些的人，早早站队，要不就会做好了打算和退路。 古尔斯见路臻的脸色有些白，以为他吓到了。 安慰说：“放心好了，我们这么远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萧野呢？”路臻问。 “萧……野？”古尔斯一开始显然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你是指联盟上将萧……野吗？” 路臻嗯了声。 古尔斯大笑两声说：“那么有名的人自然是没什么事了，我还看到他上新闻了。”古尔斯随手拿出一样东西说：“对了，我这里应该有视频。” 路臻已经太久不关注外界的消息了。 他本来只是想不去关注，估计就不会得到萧野的消息，不知道他的消息，他就不会忍不住想要回头去找他。 说到底，路臻从一开始萧野让他离开，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当时只是没问。 这样的不问，难过在，信任其实也在。 萧野不要他了，路臻始终认定那只是暂时而已。 他当初把他撵出门，到时候求着他他都不回去，路臻曾那样傲娇地想过。 不管任何理由和原因。 但是这联盟局势一朝更改，多少潜藏在地底的暗涌翻滚而出，萧野要面对的，“无间”要解决的，又是怎么的境遇和麻烦。 路臻坐在位置上，这个时节鹿尾星的风很刺骨。 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下巴，帽子盖在头顶，越发衬得脸削尖起来。 重点是很白，冷风一吹，像是被冻狠了一样那样的白。 古尔斯连忙把车窗给关上，见路臻还看着屏幕不抬头，和他说：“这外边现在好像说是在找什么重要东西呢，到处都戒严，每一个关卡都设防。不过我们这地方够偏，放眼全联盟星域，估计找不到比鹿尾星更安全的地方了。” 是啊，鹿尾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极东地带，既没有在新建的西北方，更不在宗易等人盘踞的南方。 如果外边在找的那个极其重要的东西，是种子。 谁能想到他会在这里。 路臻又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月前突然决定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正漫无目的到处晃荡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说要来这里的老人。 说是他刚好顺路，可以带他一起，路臻本来就不知道去哪儿，所以顺口就答应了。 如今想来，那个老人一副苍老扮相，但是一路上手脚便利，走路虎虎生风。 而且自从到了鹿尾星，路臻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对方。 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了。 路臻把拉链从下巴拉下来，指关节蹭到了拉链，有点生疼的感觉。 他呼出一口冷气，突然抬头问前边的和图说：“大叔，从这里到最近的城中心要多长时间？” “这个啊，坐车怎么也得一天了吧。”和图转头问他：“怎么？你要出去？” 旁边的古尔斯一听路臻要出门，立马说：“这天气天寒地冻的你出去干嘛？是不是缺什么，和我说，给你带就行了。” 路臻摇头，含混道：“不……” 他说着又重新把视线移回到了视频上，刚好有新消息出现了。 这和刚刚被媒体偷拍的视频不同。 更像是出现在一场官方的发布会上的样子。 现场人非常多，但是路臻只看到了萧野，以及跟在他旁边的蒂娜。 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一脸灿烂地跟在萧野身边，而且还挽着他的手。 萧野没笑，但是他的姿势很配合。 正和对面的一个地中海老头说着什么，右手拿着红酒杯。 路臻紧攥了一下手里的通讯视频，手指因为冷和用力，泛出青白色。 旁边古尔斯还在说：“这个时候不适合……” “不出去。”路臻刺啦将拉链重新拉上，下巴缩进衣领里，眼皮耷下来没什么心情一般道：“谁说我要出去。” 第56章 路臻所住的地方是那种石头砌的房子，他住在二楼，隔壁就是和图父子。 因为马上就要进入冬季，所以古尔斯把他从外边带回来的一部分物品分给了路臻，还一并帮忙拿上楼。 天黑了辛巴都还没有回来。 路臻简单道过谢后，古尔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路，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个年轻男人始终把路臻当成很小的少年，对于他几个月前只身到达这里，和图父子从来不曾打听他的来历。 毕竟这么点年纪一个人出门在外，肯定会有些不想和外人说的缘由。 “没事。”路臻说。 他只是生气而已。 气得想像小时候一样，不管不顾光脚蹬在萧野的脸上。 看他被别的女人挽着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送走了古尔斯，路臻烧了一壶开水。 这里所有家庭中的配置都很简陋，不过路臻并不在意。 没两分钟烧水壶就咕嘟咕嘟冒起热气来，路臻还有些出神，并没有动作。 直到楼梯里传来一些响动。 路臻头都没回，一边关了火一边说：“辛巴，你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了。” 不过辛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过来蹭蹭他请求原谅。 路臻回头。 看清楚这屋里的情景时，表情木楞了好几秒。 转而看着站在边上的辛巴，不敢置信地问：“你这算是没让你主子出一分聘礼就娶了个媳妇儿回来，外带孩子都省了，而且还是四个？” 此时这间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除了辛巴，还多出了一只雪豹，外加四只奶豹子。 大小就和萧野当初把辛巴带回来的时候差不多。 辛巴和雪豹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很快路臻就察觉不对了。 “受伤了？”路臻皱眉问。 他看向那只雪豹的前脚，似乎伤得不轻，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白灰相间的毛发上。辛巴绕着路臻转了一圈，路臻知道它想让自己帮忙。 路臻拍了拍辛巴的头，看向盯着自己的雪豹。 野兽毕竟是野兽，野性难驯，尤其是在受伤的前提下。 在确认雪豹并没有伤人的意图后，路臻弯腰捞起一只蹭着自己脚踝的小奶豹，走过去在雪豹的面前蹲下来。 路臻查看清楚后，眉头越皱越紧。 他察觉到了变异生物的气息。 “你们在哪儿受伤的？”路臻问辛巴。 辛巴朝着窗外嚎了一声。 路臻转头往窗外看过去，是延岚山的方向。 此时外面夜色渐浓，远处延岚山的山顶常年积雪，能隐约看见山峰的轮廓和纯净的洁白色。隔着那么远，路臻却仿佛听见了原本平静生活在上面的生物，在某些不可控的因素之下，正往上下奔逃。 危险很近，就在眼前。 路臻走到窗边，伸手摸了一下上面凝结的水珠。 那种奇迹般的预感再次到来。 他知道，鹿尾星的平静生活，结束了。 …… 天气极寒，鹿尾星在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的同时，遭到了变异生物的侵袭。 最先是一种常年生活在极地的一种洞穴鼯鼠，后来蔓延开来，导致周边接连爆发感染。不过这边的城镇相对距离遥远，感染速度并不快，但相对的，救援也要迟缓很多。 路臻他们这片区是最初的爆发地，也是目前最严重的地方。 地方驻扎的部队带领人是个叫袁匪的男人，四十来岁，部队的老油条子了。但是在感染爆发的第一时间就是他带领着自己的人冲在最前线。 这里的人都习惯喊他老袁。 这清除感染生物和排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鹿尾星地处偏僻，消息滞后。 这里的人被分批安置在各个临时收容所里，由上边派来的专人负责管理。 路臻他们这地方因为偏，离部队驻扎地本来就近，所以在第一时间被分到了最大的那个收容中心。 其实也就是一家大型厂房。 能容纳好几千人。 路臻没让辛巴它们跟着，在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袁匪。 那个男人站在厂房的二楼，看着底下这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大声说：“各位，有我袁匪在的第一天，就肯定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救援信号已经发给了联盟中心，我们一定可以等来救援，接下来的时间就请大家一定要配合工作……” 最开始其实还好，但是没两天时间，感染面积越来越大，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的人原本对生物感染其实是没有多大概念的。 直到一个受伤被救回的士兵，当着这里所有的人变异成了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人攻击而来的时候，普通民众才彻底了解了这场末日一般的侵袭有着怎样大的影响和危害。 部队的武备不足，在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路臻很清楚。 所以在那天一早的时候，避开从感染爆发要求路臻时刻跟着自己的古尔斯，他找到了袁匪等人。 “最好集合所有人一起帮忙。”路臻说。 袁匪几天时间下来眼睛熬得通红，看了路臻两眼，最后说：“小孩儿，我得感激你有这样的勇气，但是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别操心了。” “我成年了。”路臻说：“上个月刚十八。” 袁匪挑眉，说：“看着可不像。” “事实就是如此。”路臻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陈述事实，“单靠你们自己，绝对撑不过两天，这里的这些人青壮年不少，而且常年靠体力为生，不比你手底下的人差。” 袁匪有点心动，主要还是因为目前形势过于严峻。 迟疑地看向路臻问：“你有什么方案？” “没方案，就硬上。”路臻在袁匪一脸“我为什么会相信你这么一个小孩儿的话”的眼神中，平静道：“我打头阵。” 袁匪以为他开玩笑，又或者是少不更事，不知者无畏。 但是集结二十岁到四十岁的成年Alpha或者Beta一起抵御变异生物的计划，还是实行了，并且达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这里的人出奇的团结。 古尔斯也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得知路臻也在其中的时候，几乎是立马就跳起来反对。 并且决定要去找袁匪说清楚。 他们争吵的时候，应该说是古尔斯单方面很激动的时候，他们正站在原本分给他们安置的休息区。 旁边基本都是熟悉的人。 路臻并没有理会古尔斯激动的情绪，而是转手把自己当时带出来的两张动物皮毛转手送给了旁边的阿姨，也是之前路臻摆摊，常常在他旁边的那位。 “送您。”路臻在对方迟疑的视线里说。 阿姨问他：“你自己不要吗？” 路臻摇头，“我用不着。” 旁边的古尔斯看他的目光立马带上了悲伤，仿佛路臻是在交代遗言。他说：“你非要去我拦不住你，但你最好跟在我身后，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路臻虽然也不太用得着，但他拍了拍古尔斯的手臂，并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不单单是古尔斯发现自己其实对路臻一无所知，包括袁匪等人，完全都被吓住了。 空阔的无人街道，无数变异生物盘踞在这片区域。 大型生物暂时还没出现在这里，但是天上飞的，土里爬的，甚至还有一些人类感染，没有神智半异化的物种。 空气中都是各种味道混杂着浓厚血腥气的气息，令人作呕。 少年穿一件单衣，沉默而果决。 动作快得像是在闪一般，所到之处，手里的刀化为无形，没有一个动作落空。 他冲在最前沿，开出来的那条路，身后一地的变异生物尸体。 震惊了跟在后边的所有人。 袁匪摸着下巴，看着路臻问旁边的人说：“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历？” “不知道啊。”旁边的人回答：“谁现在还有心思调查这个。” 袁匪喃喃：“也对，管他的，反正这回估计是捡到宝了。” 天地厮杀成一片血色，从清晨到日暮。 只剩满街狼藉和零星清理现场的扫尾人员。 天际一点点暗下来，第一天结束了。 街角的石墙边，路臻曲着腿靠坐在地上，汗湿的发尖还在往下滴水，微微喘息。 他一只手磕在膝盖上，指尖勾着一把华丽纹饰的匕首。 刀尖染红。 不远处的古尔斯再没有往路臻这边靠近一步，他受了点轻伤，正在包扎。 路臻能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复杂。 不过路臻并没有回头，他看着前方虚无的天空。 那是天伊主城的方向。 而此时遥远的天伊主城里，尤其是联盟中心内部，震动并不小。 鹿尾星的消息传达过来得很快，震惊上下。 负责接收消息的人快速说：“目前感染等级A级，大面积扩散发展，并未有遏制缓解下来的迹象，伤亡情况未知。” 此时这间会议室里坐了不少人，交头接耳。 主位上是宗易，老头子偏头和旁边的柏得温等人耳语几句后，抬头说：“马上调遣部队。” “增援吗？”有人问。 “目前来说，从调遣到实施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各地的情况目前稍有缓解，为避免再次扩散，建议封锁各地出入口。”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信息，鹿尾星被放弃了。 他们要将那里的所有人封死在那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宗易一党的其中某个人环顾四周，突然问：“对了，萧野上将人呢？这么关键时刻，连会都不来开恐怕不好吧。” “是啊是啊。” “确实不太好。” 在一阵响应声中，有人道：“走了吧，一大早我就见上将急匆匆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宗易一脸对方做事不负责的态度，皱眉：“特殊时期，什么事能比目前的情况更要紧？” 刚刚那人只能摇头低声说：“不清楚。” 他可不敢说某上将离开时那脸色沉得滴水。 而且还在和人通话。 对面也不知道是谁，只听见萧野冷声道：“人看好，记住，我要的是完好无损。” 第57章 路臻回到收容中心的厂房时已经很晚了，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就算是袁匪等Alpha都需要中途轮换，很难一口气撑下来，也就路臻，上了场完全跟个屠杀变异生物没有感情的机器差不多。 这导致他一到门口，防卫的那些兵都用一种崇敬又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路臻白色的单衣沾了些血，下摆不知道在哪儿被挂烂了，明明很狼狈，但是因为路臻实在长得很好看，倒让他看起来有种颓丧的美感。 到了门口的时候，旁边就有人丢来一件衣服。 “你不冷？”袁匪问他。 这人人高马大的，满身糙男人的气息。 他拿着一块部队特殊的压缩饼干啃了两口，从暗处走出来。 路臻抓着衣服低头看了两眼，像是新的。 鹿尾星夜里温度极寒，到了这个时间点尤甚。 “冷能让人保持清醒。”路臻说。 袁匪哈了口带着白雾的冷气，探究地看着路臻道：“说实话，不论是你身上的某些特质，还是习惯，都让我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随你怎么认为。”路臻不欲多说。 他现在确实有点冷，就没有非把衣服还给袁匪。 袁匪突然朝着路臻的脖子伸手过来。 路臻皱眉，动作更快地躲开，不悦地看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袁匪笑了笑，“就觉得你脖子上那东西有些眼熟。” 路臻条件反射抓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链子， 那是“无间”特制的，由萧野当初亲自递给他，并且说只要有这个东西，他无论在哪儿，“无间”成员的身份都是被认可的。 “你知道？”路臻问他。 袁匪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算，不过大家总的来说身份性质差不多，多少知道一点。”这人并不介意路臻的冷淡，直接道：“别介意，我可不在乎你到底是谁，不过两个小时前，我接到点消息。” 路臻看着他没说话，等着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袁匪：“鹿尾星出现了两拨身份来历不明的人，而且都在找同一个目标。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在找你吗？” 袁匪不是个普通人，常年在部队的人身上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尤其是当他们有意压迫和质询一个人的时候。 但是路臻完全面不改色，坦然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不清楚。” 路臻隐约猜到了有些可能，但并不能断定。 如果他当初来鹿尾星本就是萧野有意安排，那么这两拨人中起码有一波极可能是他的人。至于另外的，就得看他种子的身份，诱惑力究竟有多大了。 袁匪停顿了半分钟，陡然收回身上的气息，直起身。 他沉沉地看着路臻说：“鹿尾星如今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救援至今没有消息，那么多民众的命捏在我手里，我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路臻脸色同样沉，他说：“我知道。” 袁匪挑眉，突然换了话题。“明天继续吗？”气氛陡然间一松，他看了看远处总是似有若无朝这边看来的目光，说：“大家都很喜欢你。” 路臻没什么表情，“是喜欢我的能力。” “别这么直接嘛。”袁匪玩笑道：“小小年纪要学会迂回，说话不懂委婉把气氛搞这么尴尬，谁教育你的？” “关你屁事！”路臻突然说了句。 袁匪愣了好半天，一声卧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脸。 路臻心情不佳，拿着衣服进去了。 谁教育的？ 反正不是萧野教育的。 那混蛋才不管他。 鹿尾星情况每一分钟都在变得更加糟糕，不断有人死亡，被感染，被撕碎。 又一个白天一个黑夜过去。 风雪未停。 在鹿尾星的正北方，原本房屋修建就不算高的一整片城区在下午两点，被一群大型节肢生物摧毁。道路裂出巨大的缝隙，断壁残垣，沦为废墟。 到处都是哀嚎和惊恐的尖叫声。 这边原本建有一个小型的收容所，正好在袭击中心范围内，伤亡惨重。 袁匪带了一批人冲进去救人，而在外围的那队人反而遭遇了鹿尾星感染爆发后体积最大的变异生物。 那是只白色的肉|体虫，根本看不出本体。 肥厚的身体底下是八条粗壮的脚，前行速度飞快，褶皱蠕动的皮质上有一层透明黏液，普通武器根本伤不了分毫。 有利齿，吃人，吐出的黏液有非常强的腐蚀性，破坏等级一级。 安排在外面的这队人原本就是接应的，十几个人的小队，武备也最差。 对上这东西基本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尽力四散沿着河道往下游引开，避免进入城中和袁匪他们遇上。 但人的脚力在庞然大物的面前，犹如被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那怪物正张着嘴朝一个跑在最后的人脑袋咬下去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想，完了。 这时候，一道影子从远处奔袭而来。 那是一只巨型母雪豹，体型是普通雪豹的两倍大，白灰色斑纹，身形健硕优雅。它速度非常快，几个跳跃眨眼就到了跟前。 飞跃起来，前肢的利爪一爪子朝着巨虫的脊背抓过去。 那爪子进化过，又利又尖，原本连利刃都划不开的皮质，硬生生被豁开三道大口子，牵扯出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巨虫吃痛，发出难听的嘶叫。 当场放弃到嘴的食物，转头朝着攻击自己的家伙冲过去。 这东西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管不顾疯了般朝雪豹攻击而来。 雪豹一招得手，转头奔逃。 而刚刚原本差点命丧于此的那个人当场腿软坐倒在地，一脸劫后余生的呆滞样子。旁边的几个人走上前把他扶起来，看着一前一后跑远的两道影子说：“还好，他来了。” “对啊，刚刚可就差一点。” 这些人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路臻。 而那只雪豹，正是辛巴的“老婆”。不过鉴于雪豹被异种生物所伤，路臻利用血和信息素之后，它各方面都进化不少。 路臻并不觉得辛巴能镇得住如今的雪豹，所以这个“老婆”身份还有待确认。 雪豹奔跑的方向正是河道的一处河岸，雪豹一个急刹，河岸的高处就跃起一道人影。 路臻一脚踩在雪豹的背上再次跳跃，手中的利器直接朝着巨虫头顶的眼睛扎进去。 伴随着嚎叫声还有四散溅开的黑色汁液和血。 此时的巨型虫已经伤得差不多了，一人一豹即使没有辛巴在也配合得很默契，很快将其绞杀。这一天一夜的短短时间内，所有人像是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 少年立于雪豹身侧，所到之处，必有鲜血。 路臻的行动永远干净利落，他不集众，不扎堆，但每一次关键时刻都出现得非常及时。 袁匪手底下有些人，甚至是在民众中间，还暗戳戳给他起了个别名，叫“人间使者”。 不过路臻并不知道，他也不关心。 “无间”成员的这个身份，又或者说萧野将他带到身边的那几年时间，终究是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即使他不像一个兵，但是他有天生的使命感。 他在这方面，学习萧野学了个十成十。 路臻自己没感觉，但萧野估计很清楚，就是因为这样清楚，所以敢把他一个人弄这么远的地方来。而不担心他利用自身优势和条件，做出反人类的事情。 不过路臻能力再好，但毕竟只有一人之力。 五个个小时过去，所有人就又撑过了一个夜晚。 这里的人能活动生存的范围不断缩小，路臻跟着袁匪带领的人站在已经破旧不堪很难抵御的城墙上。 破败和衰落是这里最真实的景象。 雪更大了，掩埋了墙体上发黑的血迹，一层又一层。 所有人看着天边逐渐亮起的天，在想，怎么救援还没到呢？ 救援不会到了。 他们被封锁在这里，生死由命。 这个消息传到这里的时候，成了压垮这些苦苦支撑的人最后一根稻草。 远处是新的一批变异生物袭击而来的影子。 但这里没有人能看见希望。 路臻也不能，但是在路臻的认知里其实没有认命两个字。 他自己不会，萧野更不会这样教他。 连续太长时间都处在战斗中，没有睡眠，连普通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导致路臻的脸色看着比之前还要白很多。 袁匪正撑着石墙，这个男人像是在这短短的瞬间被击垮，犹如困兽。 路臻对上他愤怒的血红色眼睛，平静道：“等会儿你带着人往后撤离。” “你呢？”袁匪问他。 他清楚路臻的实力，但不代表他能做出让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冲锋陷阵，而自己带着人躲在后边的事情。 路臻没说话，只是把脖子上的吊牌取下来，递给了袁匪。 他说：“如果……” 路臻没说下去，直接道：“就麻烦你把这个交给萧野。” 袁匪震惊地看了他两眼，他是猜到了路臻或许和“无间”有些关系，但是这直接跃了无数级，给上边那位，这好像超出他能力范围内了。 不过这种时候，袁匪也没废话，看了看手上的吊牌，皱眉：“你没有什么话想带的？” “哦。”路臻说：“你就告诉他我和他的帐没完。” 袁匪：“……” 这和想象中好像有点偏差？ 路臻从来不随随便便用大型催化，因为后果未知。 那有多危险，路臻更清楚。 路臻看向远处天际泛白的方向，他知道，萧野一定来了。 天底下或许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放弃鹿尾星这样的决定，但路臻知道，萧野不会。 但是路臻不能等了。 鹿尾星太远，远得路臻等不及他来。 第58章 秃鹰张开巨大的羽翅在城市的上空中盘桓，发出锐利的鸣叫，底下是一片战火烽烟。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火光中不断响起。 风是刺骨的，飘扬的雨夹雪都带着冰刀般的冷冽。 人类和变异生物缠斗在一起。 明明前一秒还在身边并肩作战的兄弟和朋友，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朝自己攻击而来的巨型怪物。 惨叫和哀嚎一刻也不曾停止。 前不久还是一片安宁的这片土地，被血染上了绝望悲壮的色彩。 联盟放弃了他们，但是他们依然在战斗。 为了活着，为了自己和所爱的这世间的一切。 远处的高墙上站了个衣着单薄的年轻人，他的身侧挨着一头巨型雪豹，风刮过脸侧，吹动头发和衣角，印着眼前这一幕惨烈的景象，那个画面几乎被定格。 下一秒，普通人并不能察觉到的，一股柔和的春剑气息，以路臻为中心呈扇形状朝四周爆裂而开，覆及面积笼罩了这一整片感染战斗区域。 从淡到浓，从轻愈重。 变化是缓慢进行的。 很快身处战斗中心的人就发现变异生物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有的异化物种甚至开始互相攻击。 如今边缘的临界时期，这一变化所带来的结果几乎让所有人欣喜若狂。底下已经精疲力竭的人再次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势必一鼓作气试图解决掉更多的怪物。 而这些人中的Alpha是能发现属于Omega气息的。 都转头朝着高墙的方向看过来。 见是路臻后越发坚定了信念和决心，再次投入战斗中。 路臻隔得远，身边空无一人。 这是路臻第一次面对如此大型的催化，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实际操作所要承受的，依然远超想象。 体表是冰凉的，但是心底又如同有一团火在烧。 随着催化加深，每一寸骨骼都犹如被刀刮，皮肤烧灼撕裂一样剧痛。 路臻恍惚想起了13岁催化后那会儿被萧野抱在怀里的感觉，而现在四周除了纷乱嘈杂的战斗声，就只余冰冷的风。 他的思绪并不是很清晰，冷热的感觉不断在身体中交叉出现，密密麻麻的冷汗沿着脊背往下滑落，布满额头。 要不了两分钟又被冷感取代。 雪落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染上一层白霜似的纯色。 时间越久，路臻的肤色越来越透明。 后来热度已经没办法散发至体表，路臻的整个身体犹如一尊冰雕一动不动，但是只有路臻自己清楚。 他快要被灼热的感觉烧死了。 岩浆般的热度在腹部不停打转，让他快要支撑不下去，失去最后一丝神智。 催化直接让他进了发情期。 但眼前这种情形，只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变异生物绞杀了一批就会有新的不断出现，路臻忘记究竟过去了多久，晨昏日暮，时间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到后面路臻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起来，需要花费十二万分的力气。 他看着底下穷途末路的景象，清楚的认识到，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所有人都尽力了，他也是。 就在这最后的关头，远处的天边有银色的点开始出现，最开始是一个，后来变成很多个。 那是将近十几架歼击飞行器。 最开始呈倒三角形状直接朝着这边而来，隔得近了，又一字排开。 每一架飞行器上都打着特殊的标志，路臻无比熟悉。 萧野来了。 飞行器的声音越来越近，底下有人听见了，开始兴奋大喊：“救援到了！救援到了！” 这声音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曙光再次在这片大地上出现。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而随着飞行器的越发靠近，跟着主飞行器上飞射而出的三架呈飞镖形状的歼击飞行器同时到达的，是爆发的Alpha信息素气息。 武器将几个大型的变异生物直接炸成了碎末。 而那能直接将其他Alpha压得无法抬头的冷杉气息席卷而来，覆盖了原本停留在这整片区域的春剑气息。 春剑气息已经很淡了，能让人察觉到那抹仿佛下一秒就将消失无踪的脆弱。 两股气息交缠着，独属于萧野的Alpha信息素强硬地将一切隔档开，又像是缱绻温柔地般小心翼翼将另外一道气息包围珍藏起来。 路臻在熟悉的气息里，感觉到萧野的安抚。 那么远，但是依然清晰。 他甚至在绵密的疼痛中找到一丝清醒，稍稍放松下来的那刻，就直接一只膝盖跪在了坚硬的石板上，脊背弯处削瘦单薄的弧度。 路臻撑在地上的手在颤抖。 他没有力气，他太痛了。 作为初代Omega，他从来没有如此对比一般人更敏感的体质有过质疑，但是此时此刻，比催化过程中还要剧烈的疼痛感由着痛觉神经传达至大脑。 喉咙全是铁锈一样的血腥气。 路臻用尽力气撑起上身，但是余力不足，眼看就要再次跪倒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他被人揽着腰，带离了高墙。 冷杉气息将他整个人裹起来，腰间的手的力道几乎要将他勒断。 萧野一只手吊着飞行器舱门边的软梯，一只手揽着路臻。 他臂力惊人，托着路臻整个人吊在空中依然很稳。 路臻抬头看他，萧野穿一身黑色作战服，贴着自己的胸膛是热的，路臻在那双被橙色护目镜隔档开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烈深沉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下一秒萧野的唇沿着他冰凉的额头一路滑到唇沿，沉声：“别咬。” 路臻思维已经异常迟钝了，看着他，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松开嘴。 一排青白的齿印在没有血色的唇上异常扎眼。 萧野的脸色很难看。 路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萧野抱着他，看他如果不是因为痛感早已昏迷的懵懂样子，收紧手将他摁在自己的胸膛里。 萧野带着他很快进了舱内。 沃伦是一早就待命了，见着路臻的时候，脸色也难看了好半天。 避开外面肆虐的风雪进入气温正常的飞行器内舱，路臻体表的温度没有丝毫回温的迹象。而且此时已经很迷糊了，萧野要放开他的时候被路臻紧紧拽住了衣角。 他蹙着眉，明明温度很低却一直喊热。 萧野的左手揽着他的肩，右手的拇指碾过他还带着白霜的眼睫。 路臻紧闭的眼皮轻轻颤抖了几下，但是并没有睁开。 路臻体表的那层寒霜因为萧野的温度逐渐融化，带来些冰凉的湿润感。 沃伦快速拿出检测仪和针剂，一通忙碌后看着萧野皱眉说：“不行，他消耗过度体表温度流失，过了他自己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们目前所处的是飞行器最隐秘的一个舱房内。 一应设施具备，环境绝佳。 萧野被路臻拽着半撑在床沿，听了这话冷声：“直接告诉我结果。” 沃伦把一针松缓剂推进了路臻的身体，说：“现在他体内信息素非常紊乱，而且进了发情期，一个弄不好后果会很严重。” 他推完了针剂，直接开始收拾东西。 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萧野的肩膀：“靠你了。” 沃伦出去的时候直接把电子舱门给加密封锁了，艾维一众等在外面的人本来就心焦，这会儿见他出来，连忙问：“怎么样了？” “什么情况啊，锁门干什么？” 沃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头看了紧闭的舱门一眼说：“有萧野在，不会有事的。” 封闭的舱门阻绝了散开的浓郁信息素气息。 沃伦的松缓剂起了作用，路臻不再紧抓着萧野不放，他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呢喃着萧野的名字，他喊：“痛。” 萧野清楚沃伦的意思，在路臻靠过来时迅速半撑着抱住路臻，将他全部纳进自己怀里。 左手整个贴在路臻的背心让他在自己胸前找到最贴近的位置，右手抹开他眼角的那抹苍白，低声哄：“很快就不痛了。” 路臻整个人呜咽了声，像是在混乱又熟悉的怀抱里找到了安放的地方。 所有之前不曾出现过的脆弱和不堪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 萧野的手沿着路臻的脖子往下，剥开路臻的衣服，任由他赤呈的自己眼前。 他抱着路臻的腰将他整个人翻过来，露出那截脆弱的后颈。 在灯照下莹莹的像抹月光。 萧野的气息太侵略了，让路臻明明在不清醒的情况下都感受到了无处可逃的感觉，他不安地扭动，被萧野钳制住。 毫不停留地弯腰贴近，犬牙刺穿皮肤的那刻，路臻剧烈挣扎起来。 “别……萧野……不要。”路臻喊。 当初姚安的话深刻印在了路臻的记忆中，他记得，不能被标记。 萧野一只手捏着路臻的那截脖颈，腿压住他，安抚：“没事。” 下一秒，坚定不移地刺穿了腺体。 路臻整个人绷紧了一瞬，在漫长的标记过程里从挣扎到顺从，任由萧野的信息素注入进他的身体，将所有疼痛和不安缓解下来。 路臻像是被煮在沸水里，更热了，痛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吞没理智的烧灼感。 前所未有的强烈。 路臻将喘息变成呢喃，蹭着萧野的肩窝，耐不住般乞求着。 萧野掐着他腰的手失了分寸，口干舌燥。 他将路臻整个提起来，压着他砸进了柔软的被褥之间。 路臻去抓他手，神情介于纯情和欲潮间，手想往下遮，却又忍不住探着脖子去渴求萧野的亲吻，甚至更多。 萧野太凶了，他们从背脊与胸膛到所有都紧密连接。 萧野从身后压着他，动作太狠，路臻眼里泛潮，回头无声求着——太深了。 路臻从喘息到哭求，萧野后面被他哭得受不了，掰过他的下巴含着软舌，让他只能发出含糊般受不住的声音。 混肴的呼吸间路臻全身发麻，他被萧野弄得狼狈，胡乱念着：“野哥，停会儿，我……” 萧野嘘了声，将路臻翻过来。 他的手拨开路臻汗湿的头发，鼻尖蹭着他的鬓角。 目光一寸寸碾过路臻的身体，看他在颠簸的动作里全身的冰冷全部褪去，看着他一点点染上自己的气息，脸上苍白不再，只留下满身情潮。 在自己的怀里汗流不止。 第59章 路臻对万物都失去了感知，世界只剩下萧野。 犹如飘荡在汹涌波涛的海面，在无可依附的宇宙银河，湿湿地敛着眼眸，在颤栗中融进彼此的骨血当中。 外面的天从亮白到黑寂不知轮了几回。 路臻也不断在昏沉与清醒中沉浮。 他再次彻底醒来的时候，透明玻璃舱外是扑簌簌的大雪。 战斗不知道何时结束了，天地银装素裹，掩盖了一部分的战后狼藉。让这片刚经历过纷争后土地有了另一种宁静的诠释。 那种战后的伤痛和恍惚犹在，路臻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觉得自己还站在高墙之上。 但是温暖的被窝告诉他，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思绪和动作没有一样跟得上。 脑子有些空白。 不过有人在他的醒的第一瞬间就比他速度更快，萧野全身都穿戴得很整齐，靠过来，在并未经过路臻同意的时候，一只手直接从被子外伸进来。 路臻什么都没穿。 在萧野温热的手掌沿着胳膊一路滑到腰间的时候，身体肌肉还条件反射一样地绷紧。 但是路臻并没躲，只是含着一双还有些水光的眼睛懵懵地看着他。 萧野发现他体温正常后，帮他拨开头发，低声问他：“还冷吗？” 路臻摇头：“不冷。” 他出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声音又嘶又哑，这让他愣了好一会儿。 萧野掀开被子将路臻抱近，问：“发什么呆？” “我可能让你做坏了。”路臻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用他那破锣嗓子傻傻说道。 萧野沉沉笑了两声，“你很好，没事。” 路臻完全起不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红的，从脖子到大腿内侧全是印子。而且因为他之前被冻得狠了，萧野力气稍重的地方，短短时间内就泛起了青紫色。 萧野太过分了，但是路臻并没有来得及谴责他。 因为他思绪回笼，想起了某些事情。 他皱着眉抬头，含混的声音贴着萧野的下巴问他：“你呢？怎么样？” 路臻伸出自己的胳膊，摸了摸萧野的身体，眼露担忧。 彻底标记过的好处是他们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彼此的情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萧野抓住他乱动的手，看着他认真说：“没事。” “怎么会呢？”路臻迷茫了一瞬。 他很清楚姚安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当初一心想抓住路臻，解密他特殊体质的缘由。 所以路臻更清楚，他的话不单单是威胁而已。 然后萧野就直接给路臻看了一段录像。 最初的录像背景像是在一间办公室里，巨大的红木书桌以及一整面的书柜。那个静止的画面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然后有个人出现在了镜头前。 路臻看着那个斯斯文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确定地转头问萧野：“这是……南教授？” 萧野嗯了声，“很多年前的视频了。” 路臻对南怀仓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多余的印象，他很小的时候离开了725地下研究所，除了常常在身边的那对男女，路臻就隐约记得那里有个南教授。 路臻并不能完整记得他的样子，因为在研究所里他常年带着口罩，两鬓头发花白，忙忙碌碌，和眼前视频的男人已经有了较大的差别。 他对路臻和研究基地的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冷冷淡淡的，话不多，向来如此。 路臻对他最深刻印象的一幕，是研究基地出事的前一周时间。 路臻有次在走廊里撞见他，他把他抱起来。 路臻那时候极其排斥和陌生人身体接触，但是老人的眼神像是能容纳世间所有山川河流一样温和宽容。 他抱着路臻，什么也没说，带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将他送回他原本所住的地方。 路臻对那个怀抱和眼神印象很深。 导致他第一眼看到视频中的男人就将他和南怀仓教授联系起来。 视频中的男人动作从容，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对着镜头说些什么，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桌上的文件和资料。 这个视频一看就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录的。 他整理完后还上前调整了一下镜头。 然后靠坐在了桌沿上。 那段话尤其长。 南怀仓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今天是星元六零年的五月初三，我并不清楚这个视频会在未来的哪一年哪一天被发现，又或者是由何人开启。不过当这个视频揭开的时候，起码我知道，人类进入了最困顿的时代，因为生物基因感染。” ““毒虫计划”的后果从星元八年就初现端倪，联盟生物研究中心多年来承袭这一研究从未懈怠，我们有过很多种方案，不过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而我前段时间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和预想，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但是很遗憾，“毒虫计划”网已经扩大太久，他缓慢侵蚀了联盟各地，包括人类的心脏和希望中心，这里对我来说已经不安全。” “我将会带走最新研究成果的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留给了我最信任的助手谬岚女士，或者说留给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视频里的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对着镜头认真说：“谬岚，如果你能看见这个视频，我得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和你丈夫萧霆显先生一直很想要个孩子，在你来寻求我帮助的时候我留下了一些私心。我相信你们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长为全联盟最优秀且强大的存在，所以我找不到第二个适合成为灰雀的人。” …… ——种子不出，灰雀终将隐匿。 如果没有遇上路臻，萧野依然是萧野，也只是萧野。 是“无间”的领导者，是联盟如今的强心针。 但是他遇见了。 南怀仓说人类走进了穷途末路的时候，种子和灰雀最后融合的基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是南怀仓在录这段视频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他并未来得及将种子培育长大，变故陡生。 只来得及留下简单信息，让一个懵懂的小孩儿自己去找灰雀。 这就是萧野第一次遇见路臻，他说自己在找一只大鸟。 种子太小了，并不成熟，对世界的感知薄弱，跌跌撞撞一路最后还是撞进了萧野怀里。 灰雀作为这项研究最后残缺的部分不止执行了结合的步骤，他还履行了养育和教养职责。 他自己养大了种子，放在这一刻来说，他养大了自己媳妇儿。 南怀仓并不能决定所有，他不能事先预想出一段相遇，没有过程，结果未知。终身标记是结合最重要的途经，但感情这种东西并不能强求。 但谁又能想到，命运依旧让彼此成为了心脏里最重要的部分。 路臻在一场酣畅的性|事过后，又突然接收了这些过多的信息。 导致他更多的是恍惚和不敢置信。 他仰着下巴问萧野：“你是灰雀？” 很小的时候路臻幻想过灰雀可能是只漂亮的大鸟，后来遇上姚安，他觉得灰雀和想象中差距过大，他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现在变成了萧野。 路臻觉得这短短时间，他对世界的认知全部刷新了一遍。 这个设想从来没有出现过。 萧野垂头看了他懵逼的样子一眼，手指擦过他的眼皮说：“这么震惊？眼睛睁得都快跟兔子一样了。” 萧野没说其实谬岚和萧霆显拿到这消息的时候更震惊。 而萧野反而有种命定的，尘埃落定一样的感觉。 他们匹配度过高的信息素，路臻最初见他没由来的信任，等等迹象都有了缘由。 而谬岚女士在研究生物中心多年，南怀仓是她非常敬重的前辈，但是她依然震惊自己怀胎十月的儿子，早已被安排了一段未知的人生。 理解和能不能接受完全是两回事。 但是这场关乎人类共同命运的抗争，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萧野生来就是背负着责任的，作为父母，谬岚并不否认这一点。 即使萧野不是灰雀，他也是萧霆显的儿子。 得知自己被彻底标记昏睡的时候，沃伦已经被抽取过血液样本拿去研究了。之后的路臻脑回路有些偏，他想了想，突然看着萧野说：“我来鹿尾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嗯。”萧野并未否认。 他搂过路臻，按下他质问的眼神。让路臻离开的念头本来就存在很久，最后付诸行动的那天晚上，是因为有人攻击解除了设置24道关卡的联盟重要资料库。 关于南怀仓的这段视频就放在那里。 虽然最后未能得手，但是让他离开迫在眉睫。 宗易等人意图发动政变的心蠢蠢欲动，而联盟中心被“毒虫计划”侵入的关系网除了柏俞和部分人还未能拔除干净。 路臻留下只会成为靶子，萧野只能连夜让他离开。 并且因为深知路小臻的德行，萧野要不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他推走，放大路臻对萧野是否喜欢自己的感情的那点不确定，路臻肯定得用尽手段留下。 就算离开，半路都得给他跑回来。 鹿尾星是萧野和和艾维等人确认过最适合的地方，最初那段路为了避免被人盯上，萧野都没找人跟着，是出了主城才再次追踪上。 萧野思虑了那么多，以为周全的决定，最后依然出了意外。 鹿尾星爆发感染，并没有在计划的一环。 还好，最后一切还来得及。 萧野叹口气，低头亲了亲路臻的额头。 路臻毫不领情，拿头去撞萧野的下巴。 萧野吃痛嘶了声但是并没有放开他，路臻挣扎着翻身起来，把萧野压在床上，骑在他的腰间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看得萧野眸色深了两分，握在他腰间的手力度加大。 路臻一把将被子拉过来把自己裹着，伸手拍开萧野的手，瞪他：“不许摸！” 他头顶的头发还有两撮凌乱的翘着，皮肤泛着恢复后的薄红，而且这姿势除了诱惑让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 萧野扬扬眉，看着他闹。 路臻：“我们现在来算算总账。” “先下去。”萧野提醒说。 路臻不满地压着他：“凭什么？” “宝贝儿。”萧野靠坐在床头嗓子微哑，看着他道：“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算账可以，到时候哭着求我可不行。” 路臻察觉到了贴着他身体的某些变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捶他一拳，咬牙憋出仨字，“不要脸！” 第60章 鹿尾星的大雪整整下了三天，生物攻击的狂潮已经褪去。这一役终究还是人类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虽然损失依旧惨重，但也为自己争取了新的希望和明天。 战斗结束后萧野将曾经在西部有过丰富作战经验的周誉留下，帮助这里的人开始了新的重建工作，并很快决定带着剩下的人启程回去。 路臻自从被萧野带上飞行器的内舱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 一来是这里有最精良的医疗设备，舱内的恒温也非常适合他恢复身体。 按照沃伦的说法，路臻在身体濒临极限的情况下被萧野终身标记，接下来的整整半个月时间都最好不要离开萧野一个小时。 萧野将这个提醒执行得很好，不论办公还是指挥全部都在这里完成。 这样的待在同一空间的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尤其是在如此危机时刻过后，但是目前来说，他的身体的确不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 好几次甚至因为时间太长，萧野不得不把他抱起来弄醒，喂他吃完东西再放他睡过去。 直到出发前一天晚上。 外面突然传话进来说，有人想要见见路臻。 彼时路臻因为那点声音有了转醒的迹象，萧野皱了皱眉问：“谁？” “对方说，他叫古尔斯。” 萧野转了转手上的笔，看着窝在被子里只留下个后脑勺的路臻沉默两秒，然后站起来说：“等着，我马上出来。” 古尔斯的存在萧野是知道的，路臻所待的地方，这几个月接触了哪些人萧野全部知情。 和图父子是最普通的猎户，人品性格都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萧野出去，看着那个站在风里局促又显得有些紧张的男人，只是一眼，萧野就知道在路臻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传回的消息依然有部分遗漏。 毕竟自己的人有人惦记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古尔斯本来就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的，他目前所在的这片广场上全是一字排开的战斗飞行器，穿戴整齐的武装部队拿着枪|械站在周围。 这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接触的世界，仅仅是站在这里都让他觉得紧张。 路臻惊人的战斗力表现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但是也完全没想过，会这么不一般。 尤其是看到那个长相英俊高大的男人出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以前的那点心思究竟有多异想天开。 …… 路臻醒来的时候，天有些暗了，但是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发现萧野还在舱内。 看了看外面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皱眉问：“对了，之前是不是有人找过我？” “嗯。”萧野坐在边上的椅子里看着资料，闻言抬头说：“古尔斯。” 路臻哦了声，他觉得萧野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他不太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他问：“古尔斯找我什么事？” “把你的东西送来。”萧野抬抬下巴，“就放你旁边了。” 路臻左右看了看，伸手抓过旁边的包。 东西不多，也就是他之前带在身边的几件衣服，还有辛巴的玩具。 路臻翻了两转，放到旁边。 他往舱外看过去，傍晚时分，这个位置有非常广阔的视野，能看见天边灰白的线，也能听见外面不少人嘈杂的声音。 路臻下巴磕在自己个手肘上，看着外边问萧野说：“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一早。” 萧野的声音就在背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资料过来了。 路臻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到了什么东西后，突然回头和萧野说：“我送你点东西吧？” 萧野扬扬眉，伸手把抱过来安放在自己怀里。 还配合道：“什么？” “那儿。”路臻指了指外面，他抿着嘴角，装得天真说：“你看那个，很符合你的审美标准，胸很大，有腿，很长，送你。” 外面的广场中央，异种雪豹带着四只幼崽在那边走动，辛巴站在另一侧跟着，画面和谐美好。 当然这得排除周边见了这画面就不自觉绕道走的那些人。 萧野跟着他朝外面看过去，收回来对上路臻的眼睛看了两秒。 说：“你要想让我替你养可以直说。” 路臻转过身，下巴改磕在萧野的胸前，鼻尖蹭着萧野的喉结咕哝问他：“那你到底养不养？” 萧野言简意赅，妥协：“养。” 路臻高兴了，张嘴就在萧野滑动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萧野捏着他的脖子把人拉开，对路臻说：“想挨揍？” 路臻翻了个白眼，“这是对你审美多年不改的惩罚。” 萧野的手往下，提着路臻臀下的位置就把他掀倒在床上，报复似的低头沿着他的脸一路到胸前都留下浅浅的齿印。 路臻痒得受不了，一个劲扭动。 萧野按着他问：“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问这话时候，手还危险地沿着路臻的腰一路往下滑。 路臻笑着躲开，喘气说：“我错了，别……” 萧野垫着他的头以防他撞到床沿，一边捏他脸说：“现在认错倒是认得快。” 路臻这两天都很怂，他的身体在这敏感时期都很危险，经不住萧野撩拨。而萧野在确保不会伤害到他的前提下，并不介意随时随地“教训”他。 路臻打不过，除了认错这一途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过很快，路臻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贴来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抓住了，不明所以地去看萧野。 是他当时递给袁匪的那个链子。 萧野一边帮他戴上，低声和他说：“这个里面有定位系统，以后不要随便轻易交给别人。” 路臻拿起来看了看，嗯了声。 他交出去的时候的确是想过或许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路臻这一生的归属和有意义的生活都和萧野有关，如果再也不能见他，路臻的难过是远大于生气的。 难过当初走得太轻易，也遗憾没能再和这个人多说几次喜欢。 路臻看着萧野突然弯了弯眼睛，一字一字，“我、好、喜、欢、你、啊。” 他说得认真又纯情，眼睛清澈干净，眼里的那点心思和情感一眼就能望到底。 路臻从来就不是个复杂的人，干净得让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自惭形秽。 萧野显然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叹息了声，鼻尖蹭着路臻的鼻尖说：“别这样看着我。” 路臻不明就里。 萧野干脆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贴在他耳边说：“再这样看我，我会真的忍不住想把你弄坏。” 路臻在回程的最后一个晚上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掉被萧野“教训”的命运。 萧野给他的理由，是因为古尔斯给路臻整理的行李包里，有属于萧野的衣服。 路臻就像个习惯了某人气息的孩子，走的时候别的没拿，就拿了萧野的衣服带在身边。 萧野以此为由，逼着他把喜欢两个字替换成别的字眼说了一晚上，并且把他自己的衣服专门挑出来让他穿上，还有更过分了，路臻羞耻于口。 事后萧野承认这就是个借口而已。 他说：“我三五不时就不见衣服，当我不知道你拿的？” 路臻快被气哭了。 他觉得自己被故意报复了，而且和古尔斯有关。路臻自己有过这样的心情，所以后来和他扯皮，拿着新闻里他当初和那个蒂娜挽手的视频说事。 萧野很坦然，“那是交易，和你情况可不同。” 路臻骂他不讲理，后来禽兽、不要脸轮着骂他。 结果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更深更重的“惩罚”而已。 路臻回到主城那天是被抱着下的飞行器，军装大衣外套里露出的一小截白嫩脖颈上，青紫痕迹新旧叠加，显得触目惊心。 不小心瞟到一眼的艾维险些瞎了狗眼。 回程这本是私密行动，但是鹿尾星的情况全联盟都关注着，萧野他们刚回主城时就被一大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给围堵了。 萧野带着路臻上车。 有锲而不舍的记者追踪上来，原本关注着鹿尾星情况的方向突然被带偏。 那群人开始执着追问萧野抱着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里三层外三层被艾维等人包围住的萧野很快带着路臻离开，并没有被任何人拍到他的脸。 但是架不住这事儿惹怒了萧野。 将路臻放位置上安顿好，萧野一边解开袖口的扣子，一边和前边开车的司机说：“把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所有媒体全部告上军事法庭，理由就用滥用职权泄露联盟军事秘密。” 司机有些迟疑：“全部？” “嗯。”萧野在车里，半身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神情，他说：“有些人不是就擅长舆论引导吗？现在我有的是时间。” 今天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萧野在鹿尾星动静那么大，带回路臻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路臻之前差点成为全联盟的罪人，虽然萧家特地做过解释，萧野甚至消除了星域网上所有关于路臻的信息。 但是总有人记得，路臻一旦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肯定会被提及。 何况他和萧野的关系外界一直揣测纷纷，有人就是抓住了这点。 果然他们离开后不到半小时。 星域网的各类消息就冒出来了。 现在联盟中心的局势本来就是关键时期。 萧野在这个时间去了鹿尾星，并未服从联盟中心的一致决定，有些人肯定会抓住这点不放。 舆论的胜利，最后谁得利一目了然。 路臻什么都没说，他向来不质疑萧野的任何决定。 萧野这个时候不让他曝光路臻就会乖乖窝进他怀里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当天夜里路臻跟着萧野回去。 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兰瑞。 兰瑞不知道在网上刷到了什么，看着路臻一脸悲愤说：“我拿你当自家兄弟，你……你居然想当我大嫂？”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大声，时不时畏惧地看向不远处的萧野。 路臻神情难得带了点小恶劣，问：“你闻见我身上的味道了吗？” 他说：“我已经是了哦。” 兰瑞：“……” 想捶死！ 第61章 尾声 星元八八年的冬末时节，联盟中心那场放上台面的内斗终于有了结果。 随着生物基因感染的应对研究有了初步效应，宗易一党不少人参与利用“毒虫计划”从中得利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宗易等人逃往南方。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联盟星域以南的最后一块区域被重新收回。 联盟再次统一，回归平静。 那些并不能时时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变异生物急剧减少，而那些已经感染但并未超过三天时间的人都被送往救治中心，用不了半个月，他们就能痊愈出院。 死寂的大地再次迎来阳光和雨露，逼退了四处腾起的青黑色浓烟与焦土。 而在这场更迭了，被深埋的血与白骨都将被历史铭记。 被所有经历过的人藏于心底。 而人类，终于等来了天明。 路臻拿着为全人类做出过贡献的荣誉勋章，再次走正式的流程被编入“无间”，直接调到了萧野的手底下做事。 虽然和以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但至少现在他可以打着办公务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出入萧野的办公室，而不被认为他只是萧野带在身边玩儿或者要亲自训练的小孩儿。 路臻成长太快，跟着周誉出去训练新人不到两个月，回来就又长高了两厘米。 他现在应该能到萧野的下巴的了。 脸色也不像是在鹿尾星那会儿那样接近透明一样的不健康的白。 周誉当时笑着和他说：“野哥要是知道，估计得高兴。” 路臻刚回主城那段时间几乎被当成圈养的待宰的小猪一样喂，谬岚和家里阿姨就算了，萧野也一样的，时不时就顺手给他塞东西吃。 路臻倒是没胖，不过那段时间辛巴的体重激增，都快要赶上它老婆了。 后来太明显被萧野发现，辛巴的日常多了一项，天天跟着萧野晨练。 萧野的练可不是普通的练，不到半个月，辛巴愣是给瘦下来了。 那几天见着路臻就哀怨地嚎。 路臻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萧野正低头批阅着文件，联盟现在不需要他到处往外跑，倒是将他困在了这案牍之间，忙得人逐渐暴躁。 艾维没在，连个能奴役过来给他写报告的人都没有。 萧野听见了开门声，头也没抬说：“资料放桌上，出去吧。” 路臻无声笑了下，他并没有告诉萧野自己要回来的具体时间。 走过去，绕后想要抱他。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圈上萧野的脖子，就被他反手“啪”一本书拍手上，无比自然道：“别闹。” 路臻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熟练度，狗男人养妖精了？ 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呢，萧野就丢开手头上的笔和文件，转开椅子将他拉过来。 路臻背抵着桌子，站在萧野两腿间低头问他：“你知道是我啊？” “嗯。”萧野捏了捏他的手说：“刚进来就知道了。” 路臻抽回自己的手，抱怨：“那你刚刚还拍我？” 萧野扬了扬眉，坐在凳子上离远了一点打量他。 看了半晌似乎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嘴上道：“你这出去不过两个月时间，回来前一天是不是跟人在泥地里打架了？” 路臻伸脚踹他，自己又被嫌弃了。 他根本就没弄脏衣服，早上才换的！ 这人就是口头上故意找事。 路臻干脆上前两步，直接分开脚跨坐在萧野腿上。 低头粗暴地吻过去。 萧野搂着他的腰，笑着接受他难得的热情。 短短两个月，他的小孩儿又长大了一些，在爱意表达上萧野其实是不如路臻的，他不是个随便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的人。 但是每一天的想念都在加深，早已泛滥成海。 刚好门外有人敲门，路臻顿了顿，停下来看着萧野。 萧野示意他起来，然后出声：“进来。” 门咔哒响起的那一秒种，路臻并没有从萧野的身前起身离开，而是突然矮身蹲了下去。 萧野都没料到这一出，但门外的人进来了，只好将椅子往前靠了一点，完完全全遮住下面的人。 路臻其实也有点懵，他当时鬼使神差就那样做了。 但是当整个人蹲在这逼仄的案桌底下，他的鼻息能紧紧挨着萧野的大腿时，脸色才嗖地红了，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超纲。 进来的人才是原本要给萧野送资料的。 萧野转着笔，点了点桌子沉静：“放桌上吧。” 对面那人是半个月前刚调到萧野这边的，做事向来严谨，点点头上前双手将文件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退开两步站定。 萧野拿着文件翻了两下，见人还在，抬头：“还有事？” “对的，上将。”那人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一个月前关于西部将领乔恩将军递上来的一份计划我觉得有一点可能需要重新……” 这人太敬业了，路臻蹲在桌子底下根本就没听明白。 但是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 路臻不安分地动了动，脑袋蹭过萧野膝盖的内侧。 萧野垂眸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路臻无声龇牙，偏和他作对。 萧野：“你亲自找人过去一趟，先弄清楚情况，半个月——” 萧野的话陡然间顿住，这小混蛋还真敢。 路臻的鼻尖沿着萧野的轮廓绕了一转，隔着布料，鼻息温热的感觉很明显，萧野被路臻撩得热气直往上蹿。 因为这场景过于危险，萧野也不能直接将人提起来，连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都不行。 只能伸手掐着路臻的脸，阻止他的动作。 路臻也不含糊，湿热的舌尖直接在萧野的虎口舔了舔。 萧野捏拳松手，在对面这人等待询问的眼神里不动声色继续说：“半个月收集一份完整的分析资料给我。” “好的。”对方说。 对方应完接着道：“还有……” “明天说吧。”萧野突然打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我接下来有点事情。” 对方立马识趣地出去了，只是有点疑惑，上将这两天的行程精确到每半个小时，接来的他除了待在办公室里并没有任何计划。 听说是路臻要回来，他故意排开的时间。 就在不久前萧野再次被外界问及路臻和他的关系时，他没有否认的行为，已经被全联盟认为他这是默认了。 他们这些原本跟着萧野工作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路臻这两个月没在。 之前偶尔出现，萧野也很少会让他们见着人。 这人满头疑惑地出去了。 而原本蹲在下边的路臻玩儿够了就想站起来，但是被萧野按住。 路臻无声说：“放开。” “胆子挺大，一回来就和我玩得这么野。”萧野的手指碾着路臻柔软的耳垂，漫不经心地样子看着他说：“你现在可以继续。” 路臻知道自己玩儿脱了。 他就不该招惹他。 萧野的手指陷在路臻脑后的发从里，拇指摩挲着他的发根。 路臻陷在潮热里，他毫无技巧可言，被堵得可怜，眼角泛泪。 萧野在这绵密的口舌间任由路臻湿润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最后硬是逼得路臻求饶。他不可能真的让路臻多难受，很快把他提起来。 萧野只是换了种方式。 把路臻困在怀里，将他的双手箍在身后，让他跨坐着。 这才刚开始而已。 窗外是不知名的昆虫鸣叫，树叶沙沙的，带来舒缓的奏乐和轻柔的风。 而这里，低喃的欢愉和求饶还在继续。 …… 每一次都这样，最后总是以路臻昏睡过去告终。 他明明刚回来，但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路上。 小型的私人星舰内部布置很简单，但是处处透露着精心和周全。 路臻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底下柔软的地毯上，对自己身处何处，又即将去哪里有着还没有清醒的迷茫。 路臻在外间的小型吧台处看见了萧野。 他穿了一件白色休闲衬衣，扣子松松扣着，露出被路臻抓过的还泛着红印的小部分胸膛。 路臻很少能看见这样的萧野。 不是那个一身作战服强大的联盟上将，也不是一身正装端坐办公室的顶头领导。 是萧野，是那个成就了如今的路臻的萧野。 路臻见过他的强大，也曾在他的眼里看见过独一无二的自己。 就像此刻。 萧野见路臻出来，招手让他过去。 “去哪儿啊？”路臻靠过去仰头问。 萧野笑了下：“带你去玩儿。” “才不信。”路臻说：“你自己被憋疯了吧，宁愿出去荒星上和人打架都不想留在主城里处理公务。” 萧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老头子刚回来，我好不容易有时间。怎么？不想出去？” 路臻想了想，老实说：“想的。” 跟你一起，去哪儿都可以。 萧野揉着他的耳根示意他看外面。 路臻转头，银河的光亮近在眼前，一副浩瀚无垠的瑰丽景象就这样铺开。 星轨的重叠让彼此相遇，宇宙之网不曾分崩离析的唯一原因。 我想，是你。 路臻仰头和萧野在银河幕前温柔亲吻。 爱你这件事，应该会很久。 和宇宙同期，直至星河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