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索男》作者：盒家欢乐 　　文案： 　　救了个被霸凌小孩，他却只会在铁弯的蚊香圈边疯狂点火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因缘邂逅 - 天作之合 　　养成 　　试探你的爱意，走进你的心里。 　　沉稳骚气攻&内敛敏感受 第1章 霸凌 　　抽完最后一口烟，祁北萧把烟头往地上碾了碾，正巧胯骨一麻，消息提示音骤响。震动设置的有点大，吓得他精神一振，连带着把歇了一晚还没彻底归为的三魂六魄齐齐抖了回来。 　　他不耐地掏出手机，眯虚着看向屏幕。 　　李克：萧哥今儿有时间吗？过来玩玩，我叫了光光和鹏子。 　　祁北萧回了个表情，一个巨大的小人头顶“OK”，占了大片屏幕。 　　随即那边又来了消息。 　　李克：来路上帮我拎份早饭，谢谢哥了。 　　隔着屏幕，李克把不要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祁北萧抬手一看表，七点过十分，这么早约人估计就是因为自己懒得买早饭。看穿李克本来面目，祁北萧没再回消息，顺手把消息通知的震动改了。 　　他原本只是想下来遛个趟，所以穿着拖鞋就下楼了，因着他妈受不了烟味儿，祁北萧瘾又大，睡一半没等自然醒，烟瘾就勾着他迷迷瞪瞪，他粗糙的抹了把脸戴着帽子就搁楼下开始抽，准备抽完回家接着睡，但李克这约来得巧，祁北萧索性就不回去了，他懒得来回跑。 　　短袖大裤衩晃晃荡荡，把他一身刚练的肌肉和纹身暴露的十分明显，他左手有一块从手腕到手肘的大纹身，远看就跟个社会哥似的。自带的起床气跟个低压圈，每一秒都在往外散发威力，眼见着第三个小学生绕着他贴墙走，祁北萧把帽子压了压，尽量不让自己一脸凶相把人吓着。 　　毕竟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和绿叶。 　　一路晃荡着，祁北萧到了惯买的早餐铺，那老板和他熟识，一见他跟见着活菩萨一样，连忙将他拉住。 　　“帮我个忙，我有点急，得去蹲一会，帮我看着行吗？”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捂着肚子，娇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见他不似作伪，祁北萧点了点头，手撑在椅背自己坐下。 　　“谢了，今儿你早餐我包了啊。”老板拍拍他的肩膀，一溜烟跑了进去，那速度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夹腚跑的姿势颇为不雅。 　　祁北萧收回视线，转向面前一屉屉冒着热气的包子馒头。 　　现在还不到早餐高峰期，进来的人颇少，从祁北萧坐下开始，就没见人来过。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屉笼，思考自己等会要拿什么走。 　　李克胃口大，两个馒头一个包子应该够了，自己……祁北萧觉得他还需要考虑考虑。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立到了祁北萧面前，透过层层雾气，只听那人道：“老板，两个包子。” 　　少年站在两个屉笼中间，矮矮的桌子只遮住了他的下半身，他的校服外套很大，把自己一点不漏的罩着，头发有点过长了，让祁北萧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但也只是两眼而已。 　　他站起身打开屉笼。一个盖子掀开，是馒头。另一个盖子掀开，是花卷。 　　气氛有点尴尬，但俩人都出奇的冷静。 　　祁北萧新手上任，翻找一会儿，非常没有效率的给少年递了两个包子。 　　“一块。”说完，祁北萧又坐下。 　　少年从书包侧兜拿出钱，几张红票子卷在一起，他从里面抽出一块放到桌上，然后又仔细的把钱塞了回去，拎着包子走了。 　　少年纤细的身条在转身时越发分明，眨眼的时间就失去了踪迹。 　　祁北萧还未收回视线，一只湿漉漉的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 　　“谢了。”老板一转刚才火烧眉毛的急躁，表现得格外稳重。 　　水露透过薄薄的短袖渗到皮肤上，祁北萧侧身避开他。 　　被嫌弃老板也没生气，依然笑呵呵的，“要吃什么？给你拿。” 　　“我自己来。” 　　祁北萧动作迅速，把李克那份捡完就拿自己的，在老板的阻拦下还是把钱给转了。 　　“这么客气。”老板拦不下也懒得拦了，任由他付钱。 　　冲老板甩甩手，祁北萧转身离开。 　　李克开着一个网吧，距他这儿隔着四条街，但对祁北萧这个土生土长在这一片扎根从小到大的人来说，他熟知各个小巷到达李克那的近路。祁北萧不想花时间绕路，抬脚就穿进巷子里。 　　巷子四通八达，周围全是用水泥砌高的围墙，走一路也少见几个人，祁北萧慢腾腾的摇着手上的塑料袋，脚下盯着一块石头往前踢，石头踢到哪儿，下一步他就往哪儿走。 　　石头领着他一路畅通，最后光荣的牺牲在了下水道里。 　　祁北萧低头左右看看，没在视线范围内找到第二块石头，他只得作罢，挺直腰背继续向前，这时却听见了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顺着动静看了一眼，左手拐角的不远处，几个痞子模样穿着校服的男孩儿正冲地下躺着的人舞拳头。 　　动作非常的张扬。 　　力气没用多少，气势倒是很足。他们一边踢打一边辱骂，一本正经的口吐芬芳。 　　“识相点就把钱拿出来，别逼我们，我可打听过了，今儿统一交书费，别跟我说你没钱，瞎白话给谁听呢？” 　　地上被几人遮住的身影蜷成一团，祁北萧看不到人脸，只听到一道细弱蚊吟的声响，“我没钱。” 　　一出仗着人多欺负弱小的戏码。 　　祁北萧驻足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脚冲他们走去。 　　他没有想管的心思，只是因为这条巷子是去李克网吧的必经之路。原本还有另一条路的，但那条路和他最开始抄近路的想法相背离了。 　　抱着单纯的心思，祁北萧经过几人，张牙舞爪的几个小屁孩一见有人来，马上就停了，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显得十分的尴尬，带上大纹身的加持，小孩儿愣是齐溜溜的立了一片。 　　祁北萧手插裤兜，酷炫狂霸的往前走，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几人，见他不构成威胁，小孩儿立马又凶狠起来。 　　于尧靠坐在地上，瘦的有些突出的脊梁骨顶着墙面，粗粝的墙面还有斑驳的凹凸点，随着面前施暴者的推拉，他的后背就不停的在这些凹凸点上移动。 　　他暗暗吸了口气，低着头缓慢的吐出。 　　有点疼。 　　把他背包夺走翻找的人又将包丢了回来，于尧顺势用两只手抱住。 　　那人泄气跟旁人说:“没找到。” 　　带头老大不甘心，一众小弟都看着，哪能铩羽而归，他狠声道：“我就不信，今天你要是摸不出来钱就别想走了！” 　　于尧没吭声，他顺从的把手放进背包里。 　　手指摸索间，于尧摸到了垫在最底层暗袋里的坚硬物体。 　　周遭的声音还在响，他们就像孜孜不倦的苍蝇，绕在他旁边，膈应他，恶心他。 　　和他们拼了吧。于尧想。 　　手指伸进暗袋，攥住手柄，于尧在心里默数。 　　五…… 　　四…… 　　三…… 　　二…… 　　一… 　　“差不多行了。” 　　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像一颗惊雷似的在这小范围炸开。 　　于尧张皇的抬起头，看见了有过两面之缘的祁北萧。 　　不，现在已经算是第三面了。 　　两分钟前于尧看见他经过自己不发一言，显然是不想管这事，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折返回来。 　　除了于尧以外，那群混学生也很讶异，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祁北萧扫过这片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视线在他们统一的校服上停留，轻声问：“六中的？” 　　小屁孩儿不吭声。 　　“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知道这事吗？” 　　这群仗着年纪小为非作歹，但又欺软怕硬的小屁孩们，“班主任”三个字几乎是戳中了他们统一的死穴。 　　他们互相看了两眼，眼里夹着慌张，但还是硬着骨头不肯走。 　　“不说？”祁北萧脾气甚好，“不说也行。” 　　他摸出手机，“来，咱合影留恋一下，回头去六中问问，我……”话没说完，上一秒还坚挺的小屁孩们下一秒就窜了，一个两个跟野猴子似的，唯恐被落在后面被祁北萧拍到。 　　眨眼的功夫，小巷就剩下祁北萧和于尧两人。 　　祁北萧轻嗤一声，“一群杂毛。” 　　他慢悠悠的把手机又放回兜里，转身就想走，见义勇为做了，多管闲事也做了，他可没有送佛送到西的闲工夫，祁北萧不打算在于尧身上多浪费时间。 　　背身走了几步，祁北萧听到响动，随后少年用低的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祁北萧顿了一下，转身看他。 　　小屁孩撑着墙壁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抬着头，两个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他眼睛很大，瞳孔黑的发亮，盖着结结实实的刘海被打乱，留出小片额头的位置，少年清隽的脸勾的祁北萧愣了几秒。 　　祁北萧侧目问：“你眼镜呢？” 　　他记性好，对几分钟前见过的人印象还在，记得之前买包子的时候，小屁孩戴了副眼睛，现下却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丢了眼镜的缘故，小孩儿两个大眼珠子一点不对焦，虚虚的看他。 　　“不知道。”于尧被问住了，他低头左右看看。 　　“那儿。”祁北萧耳聪目明，迅速的一指。 　　“谢谢。”于尧换了只手撑住墙，缓慢的蹲下。 　　“腿伤了？”祁北萧皱眉，动了点微薄的恻隐之心，大跨两步帮他捡起。 　　“谢谢。”于尧捏住镜腿，又把头低下了。 　　祁北萧突然问，“你姓什么？” 　　“……于。”于尧不解。 　　“全名叫于谢谢吧？就会说这一句？” 第2章 乐队 　　于“谢谢”愣了两秒，抓着眼镜戴上。 　　眼镜就跟个封印似的，把少年姣好的面容盖了个三四分，他背微弯靠着墙，衬的人又瘦又矮，活像个小猴儿。 　　“刚那群人你认识吗？”祁北萧问。 　　“认识。”于尧点点头。 　　“怎么不跟老师说？”祁北萧难得多嘴，继续追问。 　　于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他们不管。” 　　祁北萧扬眉，憋了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 　　视线左右飘忽之间，祁北萧将于尧散落的东西一并捡了起来，看到散在地上，沾了灰尘还没入口的两个包子时，他鬼使神差的把自己手上提溜的一袋给了于尧。 　　带着温度的包子贴在于尧手背上，他陡然一震。 　　“拿着，快走吧。”祁北萧道。 　　于尧攥紧袋子，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把要出口的“谢谢”生生咽了回去。而后十分郑重的鞠了一躬。 　　活了二十几年还没受过这等大礼的祁北萧愣了，于尧没等他再说话，拖着受伤的腿快速走出拐角，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祁北萧留下。 　　步伐十分的……坚强。 　　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祁北萧被自己逗笑。 　　身残志坚小瘦猴儿。 　　一顿忙活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祁北萧慢悠悠晃到网吧的时候，熟练地在门外憋了一口气，而后动作迅速的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李克正靠在柜台上，两个眼皮耷拉着，露着一副神志不清快猝倒的架势。 　　祁北萧没出声，手指扣在桌上敲了两下，清脆的动静让李克吊丧似的萎顿散了两分，他抬头，见到正脸，余下几分丧气也飘得一干二净。 　　“萧哥我想死你了。”李克从柜台里走出来，抓着他就要抢早饭。 　　祁北萧抬手没让他得逞，冲包间指了下。 　　“诶，饿晕了，走着。”李克带着人三转两绕进了空包间，一进门祁北萧就反手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他把一摞包子随意的丢在键盘上，直步走到窗边推了个缝儿。 　　“真这么臭啊？”李克瘫着坐下，拿着早饭就开吃。 　　祁北萧靠着窗喘匀气，这才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闻闻你身上。”他说。 　　李克的网吧二十四小时不关门，每天来这通宵的能挤满整个网吧。大老爷们本来就不讲究，何况还是一群能往网吧赖一宿的大老爷们，烟味儿汗味儿经过一晚上蒸腾，早上就是正浓烈的时候，祁北萧回回来都恨不得换个肺。 　　“我都呆习惯了，哪闻得出来。”李克伸了个懒腰，转眼间就干掉了一个馒头。 　　“这馒头是不是巷子口那家的？” 　　祁北萧点点头，把电脑开了机。 　　“就他家馒头最厚实，噎人的慌。” 　　“我去拿瓶饮料，萧哥你要吗？”李克问。 　　“可乐。” 　　祁北萧已经进了游戏，大早上玩什么兴致都不高，所以他点了个丧尸游戏刺激大脑。 　　这傻逼游戏氪金玩家多，分成两个阵营，丧尸都能买皮肤，一群朴素的丧尸里边还混了几个穿金戴银的，俗的一塌糊涂，祁北萧仇富，拿着枪就冲几个氪金玩家开枪。 　　他熟练地在键盘上舞动手指，对面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就在胜利在望时，一个皮肤极其闪耀的氪金丧尸冲上天加速冲到了他面前，一个猛抓，把祁北萧的角色干成了血肉模糊的死人。 　　游戏结束，氪金丧尸背过身，露出了身后的加速器， 　　“哈哈，这什么游戏啊？还能这么玩。”李克回来正巧看到祁北萧光荣牺牲的一幕，笑的前仰后合，恨不得当场打个鸣。 　　“傻逼游戏。”祁北萧没了兴致，从裤兜里摸出烟含进嘴里。 　　李克拿了四瓶饮料，张云鹏和赵光光也到了，跟着他进了包间。 　　见到祁北萧，张云鹏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大咧咧的坐到祁北萧边上。 　　“有我们的份儿没？”张云鹏屁股还没坐热，就惦记起桌上剩下的早饭。 　　“没了，就剩俩，不够我垫底的。”李克飞快的把袋子一收，紧紧的攥在手里。 　　表情坚毅，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留。 　　“那你大早上把我们喊过来也不包个饭。”张云鹏不乐意道。 　　“我去买吧。”一旁的赵光光浅浅笑了下，漏出一个梨涡，“你们想吃什么，我记一下。” 　　“懒得麻烦，泡面吃不吃？”李克道。 　　“也行。” 　　“那我去泡两桶。”李克把塑料袋卷巴两下放在桌上，大声道：“谁都不许动我萧哥买的包子啊！” 　　“你看我动不动。”张云鹏冲他阴笑。 　　李克竖了个中指，不敢再把包子撂下，提着袋子就往外走。 　　就在李克拉开门要出去的时候，祁北萧冲他道：“我也要一桶。” 　　“萧哥你没吃？”李克诧异的回头问。 　　“没。” 　　泡了泡面，把三人伺候的舒舒服服，李克才讲出把三人叫来的目的。 　　“前两天我们去的场子还有印象吗？” 　　“拾忆？”祁北萧抬眼。 　　“嗯，那老板出手挺阔绰的。”李克继续道。 　　“怎么？”张云鹏放下叉子。 　　“他昨天联系我，说能不能有个长期合作的机会。” 　　“好事啊！他那儿环境也可以。”张云鹏年纪小，耐不住性子，急吼吼道。 　　祁北萧却没露出喜色，反而问：“具体呢？” 　　他和李云鹏在一起时间最长，也最为了解他。如果真是好事，李克肯定憋不了一晚上，也不会把人专门叫过来商量。 　　李克敛眉，脸上不紧实的肉跟着打了个结，“那老板……不止看中了咱这一个乐队，手里还有一个，他说两个都挺满意的，但是长期合作只要一个。” 　　“这啥意思啊？让我们来争？”张云鹏问。 　　赵光光不吭声，跟着李克皱眉头。 　　“是这意思。”李克点头。 　　“另外一支是哪个乐队？”祁北萧问。 　　李克抓巴两下脸上的肥肉，恶狠狠道：“‘姹紫嫣红’。” 第3章 直播 　　“姹紫嫣红”队如其名，队员个顶个骚气，从队长染了一头基佬紫开始，从而一发不可收拾，时间长了，这个别名也牢牢地锁死在他们身上。 　　混乐队的多多少少都有共同的交际圈，你不熟我熟，左右都是朋友，难得有交恶彻底的情况，但“姹紫嫣红”很特殊，和祁北萧两边的关系就差水火不容。 　　赵光光原来是“姹紫嫣红”里面的一员，后来关系闹僵，正好祁北萧乐队缺人，误打误撞就进来了。这一来不要紧，奈何新组建的乐队树大招风，实力强劲，几次三番都和“姹紫嫣红”对上，抢了他们不少生意，一来二去关系就僵了。 　　刚开始情况还好，两边碰面，李克这个笑面虎还能捧着笑脸圆滑的说几句，后来对方恨不得把脸冲到天上露出大鼻孔，李克也没那个耐性捧臭脚，矛盾就愈发深。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谁。 　　乐队驻场一般都是找相熟的人合作，不存在同时看上两支乐队还得分个高下的情况，但拾忆不同，财大气粗，光是一晚的驻场费都能甩其他酒吧几条街，这个条件没有人会拒绝，况且祁北萧几人也不可能把机会白白放给“姹紫嫣红”。 　　“那老板啥意思？还想让我们在场上battle一下？”张云鹏问。 　　“说是搞个活动，让现场观众投票。”李克面色不虞。 　　张云鹏撇嘴：“真狠，这要输了……我老张家的门脸得让他们撂地上踩碎喽。” 　　赵光光不发一言，表情严肃，下牙咬着上嘴唇。 　　李克把问题丢给祁北萧，“萧哥你觉得呢？咱去吗？” 　　祁北萧掀起薄薄的眼皮，呲道：“还怕他们一群杂毛？” 　　几人商量完正事话题就开始跑偏，从battle的选曲到祁北萧玩的游戏，三人被沙雕氪金带的气氛带动，渐渐入了迷，祁北萧一大早被氪金玩家抓死，心情极度不好，不想玩这傻逼游戏，随便点了个直播开始看。 　　直播界面一水的靓女美照，祁北萧看得兴致缺缺，翻了五页他才从万花丛中揪出一抹绿。 　　封面照片拍的很刁钻，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男生遮了大半张脸，只漏出一个下垂的狗狗眼，勾的祁北萧莫名其妙想起了和他有两照面的“谢谢”同志，鬼使神差般，他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几乎是点进去的一瞬间，一阵响亮的吼声就从音箱里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少年双手把麦，神色陶醉的在唱“给我一杯忘情水”，表情很生动，唱的很嘶哑，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模样，即使这样，他还能抽空窥探直播间的情况，在祁北萧被他镇住的几秒内，少年掐着嗓子说：“新来的朋友记得点一波关注，关注一次幸福一生。” 　　投身游戏的三人被这嗓子齐齐一震，同时露出惊异的模样，李克就坐祁北萧旁边，闻声要凑过来看，祁北萧却已经眼疾手快的关掉了直播间。 　　“哥换口味了？”李克笑出两道深深地眼纹。 　　“滚犊子。”祁北萧语气不善。 第4章 信封 　　因为被堵耽误了时间，于尧卡着点进了教室，但奉行早到的数学老师已经开讲了。 　　于尧成绩不错，平时表现得也很安分，数学老师只是盯了一眼，并没有出声说什么，但学生爱看热闹的天性还是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于尧身上。对周遭的视线感到不适，于尧将头垂的更下，步子踏的又大又快，没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他要坐，后桌参与过早上围堵的男生坏心的一勾脚，想将于尧的凳子带翻，但于尧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动作，快一步用手掌按住凳子，安稳的坐了下去。 　　数学老师大声提醒：“大家翻到第四十二页，今天我们把上节课讲过的知识点再巩固一遍。” 　　于尧利落的将沾了灰的书包塞进桌肚，拿出数学书放好，此时数学老师已经切入正题，不厌其烦的叙述知识点，但于尧却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他难得走神，手指塞在外套兜里，妄图用这个动作牢牢地汲取早餐的余温。 　　走神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于尧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一天，他把书费交给课代表的时候，后桌的黄崇明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于尧能感觉得到，但他毫不在意，钱已经不在自己身上，黄崇明也干不出在教室明抢的事儿来，他所依仗的不过是高年级的混混，没了大哥在身边，黄崇明就是一个只会干瞪眼的小瘪三。 　　一天过得很快，于尧早早地收拾好，趁着放学拥挤的人流出了校门，他没有选择早上走过的小路，而是走了绕远的大道。那帮人早上没得手还被……训走，于尧知道他们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如果这个时候被抓到肯定会挨揍，他想规避这个预料到的可能。 　　速度极快的窜了三条街，于尧确定自己没被跟上，脚步才慢慢放缓下来。 　　饭点将近，饥饿感被校外几条小吃街迸发的香气全数勾引了出来，但于尧对周围的小摊视而不见，径直走过，一点留恋也无，直到他经过早上的早餐铺，于尧机械的走动才停住。 　　早餐铺并不只卖早餐，还承包面食和便当，里面的客人不多不少，依稀可见空位。 　　于尧紧盯着店铺，但早上那个慵懒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看店的人换成了另一个。一瞬间，于尧甚至有些失落，他很少有这种情绪，但这一次感受的很真切。 　　停滞的步伐又开始迈动，于尧加快动作，不多时便窜进一个破旧的筒子楼，沿着昏暗的楼梯直上几层，于尧在一个贴满小广告的门口停住。 　　门没关，留了一个小缝，于尧推开门反手关上。 　　空气中弥漫的菜香涌动在狭小的空间里，与门外凌乱昏暗的的景象不同，屋内被直射的阳光笼的暖洋洋的。于尧微微眯眼，将书包卸下，钻进厨房。 　　刚一进去，于尧就和拿着锅铲的老人打了个照面。 　　“尧尧回来啦？” 　　“嗯。”于尧从她手里拿过铲子，“奶奶你去休息，我来。” 　　“我身子骨还没差到拿不动铲子，快出去快出去，一会儿就好。”徐丽强势的将人推走。 　　于尧没反抗，顺着力道出去，他把进门随意丢到沙发上的书包整理好，拿起书包时，却发现了压在下面的土黄色信封。 　　徐丽端着菜出来正好看见于尧拿着信，她将桌布铺好，道：“你爸写给你的。” 　　“你去看他了？”于尧把信放回桌上，没拆开。 　　“他很想你。”徐丽轻叹。 第5章 服装 　　于尧没有应声，沉默的走到饭桌前，“吃饭吧。” 　　余光扫见徐丽的欲言又止，于尧又道：“周末我有兼职，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回来，不要给我留门。” 　　“去哪兼职？”徐丽的注意力立马转移。 　　“餐厅，离学校不远。”于尧道。 　　徐丽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她给于尧夹了一块鱼脊肉，“多吃点，都十七了，还不长个，男孩子壮点好。” 　　于尧沉默的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白饭。 　　* 　　酒吧battle的时间定在一周后，祁北萧把表演的曲目挑出来，协商了空闲，排练的时间在周末。结果万事俱备，临表演前两天又出了岔子。 　　“他们要搞个主题活动。”李克道。 　　“什么主题？”祁北萧把吉他放下，抽了张面巾盖在额头上。之前排练的地方租约到期了，他们临时找了个仓库排练，没时间收拾，里面乱糟糟的，东西也乱七八糟放着，仓库没开天窗，内部狭小又沉闷。他们来之前没想到，所以也没准备风扇，几个小时下来，祁北萧的头发都被汗湿了一大截。 　　“复活节。”李克放下手机喘了口气，他是几人里最胖的，同样的排练时间轮下来，就他最挺不住。 　　他道：“咱先歇会儿，把这事理理。” 　　“复活节怎么个安排？要置办服装？”张云鹏凑到祁北萧身边坐下，颇为积极。 　　“复活节不是过了吗？”赵光光轻声问。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可能要再过一轮吧。”李克撇嘴，“现在在网上买也来不及了吧？下单都不一定能及时送过来。” 　　“服装我想办法。”祁北萧把濡湿的面巾丢进暂时当做垃圾桶的纸箱，空无一物的纸箱被撞的颠了一下。 　　祁北萧人脉广路子多，他开口就代表这事儿差不多成了，张云鹏夸张地笑了一下，奉承道：“咱萧哥就是牛逼。” 　　排练完本来定好要聚个餐，但祁北萧忙着联系服装，他道：“过两天表演完再聚。” 　　三人没意见，祁北萧就直接背着自己的吉他走了。 　　他之所以能把服装的事儿包下来，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学美术出来的，虽然最后没走上艺术道路，但还是认识不少做原创设计的服装师。朋友圈有不少活跃在前线的，祁北萧对照着设计风格，敲定了其中一个，非常迅速的联系了对方。 　　对方本身的设计风格就很贴近这个主题，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但却在价格方面蹉跎了些功夫。 　　原创这条路，总是走的孤傲又艰难，一边不肯降低身价，一边又因为价高逼得活不下去。 　　祁北萧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这些服装并不适合日常穿，很有可能买来就会穿这一次，而且并不是他一个人买。赵光光和张云鹏都还是学生，靠着家里养，一件衣服抵上半个月生活费，祁北萧也需要掂量掂量。 　　两人你来我往，耽搁了许久，祁北萧态度强势，反倒是对方先退了一步。 　　天晴：哥，你也知道走我们这条路不容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给你出厂价行不行？ 　　天晴：但有个要求，你得来帮我们拍一套片子。 　　天晴：当然，我也不占你便宜，拍片的钱我们会照市场价给你。 　　天晴：你也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店…… 　　祁北萧盯着手机，回：“出厂价多少？” 　　天晴：比现在的价格便宜一半。 　　萧：好。 第6章 打扫 　　祁北萧把对方发过来的服设图转到四人小群。 　　萧：挑一下款式，把尺码报给我。 　　你李哥：这么快？ 　　你李哥：萧哥就是牛逼。 　　大鹏展翅：萧哥牛逼 　　咣咣咣：萧哥牛逼 　　你李哥：萧哥选哪件？我不想和你撞衫，对比太惨烈了。 　　萧：第三件。 　　大鹏展翅：我想要第三件，m码的 　　祁北萧把他的消息复制一遍，粘贴到备忘录里。 　　几个人迅速选定，祁北萧把四人的尺码款式打包发给苏晓东。 　　因为是同城，在正式表演的当天祁北萧就收到了对方寄过来的快递，赶在表演之前，祁北萧又把人聚到仓库试服装。 　　祁北萧懒得带包，直接在家换好了自己那一套，他们四人的整体风格偏朋克，祁北萧的衣服让他显得更无良，一路上就跟个放大的磁场似的，处处吸睛。 　　于尧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撞见祁北萧，但对方带着帽子，根本没注意到他，径直从他旁边经过了，于尧哽了哽，没出声，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他一点点走远消失。 　　按按跃动的心脏，于尧抓紧背包带继续赶路。 　　今天是周六，他兼职的日子，但并不是和徐丽说的那样去餐厅 ，而是去酒吧。 　　他之前也去过两回，和酒吧的负责人很熟，因为于尧年龄不够模样又显小，一看就跟童工似的，所以只有特别缺人的时候负责人才会考虑他，而每当这个时候也是价格开的最高的时候。 　　时间还早，酒吧还没开，于尧从后门熟门熟路的钻进去，正好碰上负责人。 　　蔡勇旁边还站着几个人，看着都很年轻，他听见推门的动静，抽出空和于尧打招呼：“来这么早？” 　　“嗯。”于尧话少，只是点点头。 　　“吃饭了吗？”蔡勇又问。 　　于尧继续点头，“吃了。” 　　“你的衣服在那，先换上吧。”蔡勇道。 　　今天店里的人格外多，于尧左右扫了一圈，大部分都是生面孔，应该是为了晚上的活动临时找的人。 　　衣服是新订的，堆在椅子上成了一个小山。 　　“你们看着号拿，不同的码子分开放的。”蔡勇说着点了根烟。 　　店里还没开始布置，于尧来得早，人也没齐，等所有人换好衣服，蔡勇正好抽到最后一点烟屁股，他拍拍手，把众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 　　“这儿有些材料，你们看着弄一下，往墙上贴一贴搞点气氛。”他说的随意，其他人可不敢随意，几个人拿着东西就开始张罗。 　　于尧个子矮，凑到边上等着被分配任务，结果所有人轮了一圈，也没人管他。 　　主动分配任务的正式工看见于尧被遗漏，也有点尴尬，他讪笑着，还没开口，于尧就问：“还有其他的吗？” 　　正式工抓抓脑袋，“要不你去打扫下后台，一会儿乐队的人就过来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好。”于尧应声。 　　酒吧的后台不大，也没有化妆间，只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休息室门口挂了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请勿入内”，于尧定了两秒，随后拿着从主管那取的钥匙打开房门。里面用架子随意的摆了几套衣服。占地面积最大的三个长条沙发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桌上摆了几个开了封的罐装啤酒，还附带一些小零食，烟头随意的丢在桌上，明明烟灰缸就在不远的地方放着，却无人问津。这个角落好像被保洁给忽视了，看着乱七八糟。 　　于尧本人有点整理癖，受不了太杂乱的东西，扫视一圈之后他就迅速开始收拾。 　　打扫不难，而且休息室的空间本来就很小，没一会儿的功夫于尧就整理好了，他把垃圾收拾好，提着拉开门，结果一出去就迎面撞上个人。 　　对方个子很高，于尧闷头一撞，两个人都痛的后退了一步。 第7章 吉他 　　于尧的眼镜差点被撞掉，他抬手扶住，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对面就骂骂咧咧起来。 　　“卧槽，没长眼睛啊，快给老子撞出内伤了。” 　　于尧皱起眉头看向对面的高个子。 　　他头发很长，其中挑染了几缕绿色，衣服也很夸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的活动。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大家都有一头七彩的毛，于尧思绪一绕就猜出几人的身份。 　　应该就是服务生口中所说的乐队。 　　于尧没接触过玩乐队的人，但他们看着不像什么善茬，于尧下意识的想规避危险，他后退两步，低声道歉：“对不起。” 　　“光说对不起有个屁用。”高个子揉揉胸口，也不知道这点力道是给他撞出什么好歹了。于尧没继续吭声，这种故意找茬的人于尧见过很多，知道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也别说来得好。 　　“你进来干嘛的？这休息室不是标了不让人进吗？”高个子继续发难。 　　“他们让我过来打扫的。”于尧道。 　　高个子狐疑道：“你没动里面东西吧？” 　　“你指的什么？”于尧问。 　　“我钱包丢这里的，上次没拿走，你打扫的时候瞧见没？”高个子十分不客气，一句话说的夹枪带棒。 　　于尧盯着他，随手把没封口的垃圾袋丢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罐装啤酒从袋子里滚出来，没喝干净的啤酒顺着瓶口泄出。 　　“我收拾的东西都在垃圾袋里。” 　　液体流了一地，高个子浮夸的一抬脚，才没让啤酒沾在新鞋面上，他脸色越发黑，见气氛紧张，高个子后面的紫毛走到两人中间。 　　“别欺负人小孩儿，还没找呢就给人扣黑锅。”他冲高个子说完又转身对着于尧，“别生气，他脾气暴，你见谅。”边说着，他就抬手往于尧肩膀上压，于尧反应迅速的大退了一步，堪堪避过他。 　　紫毛的手僵在半空中，但他还是笑着，好像并未感觉到尴尬。他又欲开口，一道高亢的声音就阻断了他。 　　“哟！都在呢？这不巧了吗？”李克胖胖的身子从门外挤进来，硬是将堵在门口的几人撇开，一边挤一边笑的跟弥勒佛似的：“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啊。” 　　“这位小哥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李克装作没看出对峙的局面，笑的更开了。 　　野鸡乐队越不爽，他就越爽，心里暗爽还不够，还必须得当着人面儿爽。 　　于尧听见声音朝他看去，但却意外的看到了在他之后露出半个头的祁北萧。祁北萧还戴着于尧碰见他时戴的帽子，但此刻帽檐没有压住眼睛，于尧这一瞧就直直的撞进了祁北萧深邃的眼里。 　　两分钟前还张牙舞爪的于尧瞬间软了下来，他耷拉着头，心想对方还记得自己吗？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没有穿校服，酒吧的衣服最小码都有些不合身，应该是不好看的，这么一想于尧就更紧张。 　　他有些过分在意对方的想法了。 　　于尧清晰地认知到。 　　祁北萧的视线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反而是推了推前面的李克，道：“快进去，吉他重。” 　　李克只得往前走，但走了没两步，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孩儿的动静：“要我帮你拿吗？” 　　他停下转头看，刚刚和“姹紫嫣红”对峙的小孩儿正站在他萧哥面前。 　　祁北萧那句只是个场面话，不过是催促他罢了，况且他萧哥也没这么弱不禁风，结果听到这话，祁北萧居然真就把吉他取下来往于尧身上一推。 　　“谢了。”祁北萧道。 第8章 监控 　　于尧说这话没过脑子，完全是凭着感觉随口蹦的一句，谁料祁北萧居然真就把吉他卸下来挂在他肩膀上了。 　　祁北萧这一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李克抓抓头发，笑道：“不是吧萧哥，就这几步路。” 　　“胳膊酸。”祁北萧甩甩手臂。 　　张云鹏见他这动作，皱了下眉，问：“肩膀痛了？” 　　“嗯。”祁北萧点了下头。 　　祁北萧右手有旧伤，平时娇惯的很，一点力气活都不干，张云鹏见他不似作伪，颇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李克偷偷冲天翻了个白眼，别人没看清，他可是见得清清楚楚，他萧哥明明就是左手背的吉他。 　　但这个时候不能戳穿，毕竟落谁的面子也不能落他萧哥的。 　　于尧背着祁北萧的吉他走到沙发边上，珍之重之的把吉他放在沙发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易碎物品，李克暗自寻思，这破吉他上面也没镶钻带卯啊。 　　休息室本来就不大，平时四五个人还好，人一多就显得拥挤，祁北萧几人占了最边上的位置，一个个端坐着跟大爷似的。 　　于尧认生，全场他就认得一个祁北萧，而且也不怎么熟，他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于是默默地拿起扫把，准备把刚刚意气用事丢掉的垃圾袋重新打扫一下。 　　垃圾好清理，但流出来的啤酒不好弄，休息室里也没有拖把，于尧站在那有点犯难。 　　如果早知道会碰见祁北萧，于尧说什么也不会把垃圾袋丢到地上，太……幼稚了，气不过就摔东西，像小学生。于尧能感觉到有很多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他背对着众人，也不知道祁北萧有没有在盯着他。被祁北萧看着收拾垃圾，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 　　左右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于尧有点急，他最后锁定目标，盯着桌上没开封的一叠卫生纸。 　　正当他过去拿时，一只手先于他碰上纸盒。 　　祁北萧扯开封口抽了两张，随后递到于尧面前，“你要？” 　　“嗯。”于尧点点头。 　　“拿这沾水？”祁北萧扬眉。 　　“……没有拖把。” 　　“那垃圾不是收拾好了吗？怎么又掉地上了？”祁北萧问。 　　于尧语塞，不太想解释。 　　他没开口，祁北萧也不勉强，只是道：“外面有拖把，你问他们要。” 　　“好。”于尧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拉开房门退了出去。 　　于尧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乐队的人，“姹紫嫣红”不想主动和祁北萧他们搭话，祁北萧更懒得理他们，两边人把中间的沙发留了一道空隙，房间里愣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片刻，紫毛突然道：“你不是要找你钱包吗？” 　　“指不定还在不在呢。”高个子不太高兴，“这休息室又不是只有我们能来。” 　　他边说着边站起来，粗略的晃了一圈以后就又道：“我就说找不回来了。” 　　张云鹏脾气爆，忍不了对方这语气，嗤道：“你包里装了黑卡还是黄金啊？这么值钱，谁都想偷一把？笑死人了。” 　　“关你屁事，穷屌丝。”高个子反呛。 　　张云鹏气的窜起来，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旁边的李克拦了下去。 　　祁北萧拿纸在桌上蹭了两下，随后问：“你头顶上的监控是摆设吗？” 第9章 表演 　　祁北萧这句话把两边人的戾气都给压了下去，高个子哑口无言，张云鹏一口气也顺了，嘲讽的看着对面。 　　高个子不信邪的抬头看，居然真在头顶看见了一个开着的摄像头，但是因为被吊顶挡了一部分，十分的不显眼，他们平时过来也没注意到角落，现在彻底闹了个笑话。 　　也不知道这么小个房间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安个吊顶安个监控，纯属是吃饱了撑得，高个子没有再发难的机会，只得悻悻的坐下。 　　于尧提着拖把再进来的时候，两边又重归平静，休息室没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像都被于尧给吸引了。于尧低着头躬着身子，动作迅速的把地上的湿痕拖干净，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于尧又提着垃圾和拖把钻出去了，全程没再看祁北萧一眼。 　　“小孩儿有点意思啊，动作还挺麻利。”李克把腿架在桌子上晃了晃，故意说道。 　　“腿放下。”祁北萧道。 　　李克看向他萧哥，疑惑道：“干嘛？” 　　“我刚擦过。” 　　“擦？你什么时候擦过？”李克边无语边把腿放下，他盯着整洁的桌面，没想起他萧哥什么时候碰过这桌子。 　　“我刚拿纸擦的。”祁北萧道。 　　桌面上丢了一团白色的纸，正正央央的摆在祁北萧面前。 　　李克额角轻跳，回忆起祁北萧擦拭不超过十平方厘米的面积。 　　“人刚打扫完，你弄脏了又得来打扫一遍，折腾人干嘛。”祁北萧轻声道，说完他合上眼睛，“我眯会儿，开场前半小时叫我。” 　　祁北萧说睡就睡，一点也不带含糊的，李克还想争论两句，但见祁北萧眼下的青影又把话咽了回去。 　　蔡勇没期望短时间内酒吧能布置的有多令人欣喜，看得过去就行了，本来气氛也不靠装扮带动，今晚的重头戏是两个乐队。所以布置的很简单，水水就了事，于尧出来时已经大概弄完了。 　　“怎么样？”蔡勇端了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液体，冲于尧问。 　　“还行。”于尧敷衍道。 　　充其量也就是初中生开party的水平。 　　但于尧没直说。 　　他的视线在蔡勇晃动玻璃杯的指尖停留了两秒，随即很迅速的闪避了，但还是被敏感的蔡勇给捕捉到。 　　“想喝？”蔡勇问。 　　于尧没吭声。 　　蔡勇笑了笑，“不是酒，里面装的可乐，刚刚开了一瓶，大家都喝了，你没在就没给你倒。” 　　于尧摇头，“我不喝可乐。” 　　东忙忙西混混，客人陆陆续续的进了酒吧，大家装扮的都很奇怪，但好像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奇怪，都游刃有余的在场内晃荡。 　　少话的于尧难得开口，问站在自己身旁的正式工，“乐队表演多久开始啊？” 　　他已经从来往的客人口中大概了解了晚上的流程，知道两个乐队要一起表演让观众投票选出其中好的那一个，于尧被勾起了好奇心，心脏一直忐忑着，跟猫爪子抓挠似的，不上不下的。 　　“快了吧？我没戴表，活动是七点钟正式开始。” 　　正式工顶顶于尧的胳膊肘，“怎么？想看啊？” 　　“嗯。”于尧道。 　　他盯着不远处被朦胧灯光点亮的舞台，眼底也跟着闪起了光芒。 第10章 云霄 　　正式开始表演的前十分钟，一个年轻人窜到台上，舞台打的是地光，光从下往上一照，看着就跟国产恐怖片经典角色一个德行，拖出去马上就能cos一个鬼怪来了。 　　他好像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说话时将嗓子压得又低又粗，“欢迎我的客人们能抽出时间光临。” 　　底下的众人呐喊附和，如人浪一般举起手示意。 　　“我看着吧台这边，你去前面吧，看得清楚点。”正式工捂着耳朵隔绝声浪，冲于尧眨眨眼睛，把他往前推了推。 　　周围的动静太大，于尧小声说话根本就听不清，他索性不开口，顺从的挤到了前面。 　　人潮涌动，人挤人腿碰腿，于尧艰难的到了离舞台较近的卡座边上，站在这里他既能照应到客人点酒，又能清楚的看到舞台。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于尧没仔细听，只是感觉周围的人兴致更高了，叫的也更加大声。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今天的主角之一，云霄乐队！”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大吼，周围响起来利落的掌声，一片一片的，声音很密集。 　　于尧伸着头往台上看，看到了冒出头几人。 　　炸眼的发色让于尧吊起的心脏迅速回落。 　　乐队需要时间架好自己的设备，主持人趁着这个时间段继续热场，周围人哄闹的声音很大。于尧对他们不感兴趣，所以没有继续盯着舞台，而是盯着卡座发呆。 　　没过两分钟，主持人悄然退下。于尧放眼看去时，乐队正在起范儿，底下不时有口哨声响起，催促他们开始，随着吉他声一响起，静谧的几人迅速炸开，一堆闪亮的发色正在空中打着旋儿跳动，极大的音量欢快的节奏是气氛最好的助燃剂，于尧能感觉到周围人群爆发出的巨大活力，他们在拥挤的酒吧发散力量，用尖叫宣泄无处释放的压力，这如同一场原始的狂野的聚会，汗水蒸腾，肢体涌动，所有的一切只遵从身体的本能。 　　台上的人在消耗体力，台下的人也在尽力呐喊，现场互动的气氛正好。 　　于尧并不太受气氛影响，只是比刚开始多了一点兴味，他看着台上站在侧后方的吉他手，思绪跳跃极大，心想等会……祁北萧会不会也站在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灯光不太好，站的也偏，不好看，于尧已经想往别的地方挤了。 　　云霄乐队一共表演了三首歌，唱完不够，还赖在台上互动了许久，央求底下的人给他们投票，于尧等的着急，恨不得上台把他们推下去，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在台上夸夸奇谈的高个子，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高个子已经遍体是伤了。 　　幸好主持人是个知道cue流程的，在高个子长长一段话结束之后，他连忙接了句嘴，堵住高个子绵延不绝又臭又长的口水话。 　　“想必三首歌唱下来我们的云霄乐队也累了，现在终于可以下场歇一口气了。” 　　高个子的演讲还没结束，不太情愿，紫毛揽住他肩膀，接过话筒，顺着主持人台阶下，“是啊，唱的嘴巴都快唱干了。” 　　云霄乐队半推半就的收拾自己的设备下了台，钻到围布后，正好和等候的祁北萧几人对上。 　　紫毛眼带笑意，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表演颇为满意，他伸出拳头，冲祁北萧道：“看你们的啦。” 　　“嗯。”祁北萧没和他碰拳，顺带解释：“肩膀痛，手有点抬不起来，见谅。” 第11章 舞台 　　祁北萧一只手肩膀痛，另一只手抓着吉他，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但配上那张“我已经解释了你爱信不信”的脸，紫毛还是忍不住太阳穴抽动。他讪笑了下，道：“那就不耽误你们了。” 　　“好的。”祁北萧淡淡道。随即就绕过紫毛一众人，掀开围布，踏上了被灯光笼罩的舞台。 　　几乎是一露脸，台下就又激起一阵热情，于尧怔怔的看着祁北萧走上舞台，最后停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光线十足好，位置十足好，于尧甚至能看清他被灯光照的发白的发丝。 　　主持人帮他拿了麦架，祁北萧非常随意的拍了下话筒，又冲话筒“喂喂”两声。 　　“测试下话筒，别介意，我们的水平不止‘喂喂’这么简单。”祁北萧将吉他背好，十足放松。 　　他的话诱的台下大笑，正在整理乐器的队友也忍不住笑开了花，主持人连忙附声：“看来今天准备很充足啊，一点也不紧张。” 　　祁北萧顺着接下话茬：“小场面。” 　　“呜！”底下又爆发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女粉丝大叫：“祁哥太帅了！我要给你生孩子！” 　　祁北萧四下望去，在人堆里找到了那个女粉，他非常认真的盯了两秒，道：“我喜欢矜持一点的。” 　　“哈哈哈哈哈。” 　　于尧跟着露出笑容，视线一转不转的盯着祁北萧。 　　一顿插科打诨，几人的乐器也已经搭好了，主持人再次退场把舞台交给几人。 　　祁北萧手把住麦克风，头微微扬起，李克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敲下了第一声，浑厚的鼓声先发制人，急促的吉他声响起，祁北萧开嗓了。 　　他唱的是和云霄乐队一个路数的歌，前奏很炸很抓耳，但与云霄乐队不同的是祁北萧几乎一瞬间就拽住了于尧的心脏，无形中他只感觉密密麻麻的丝线连接在一起，将他的心脏锢住，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留下，仿佛要把他的呼吸全数夺了去。于尧紧盯紧台上的祁北萧，把他牢牢的抓在视线正中心。 　　台上的祁北萧和台下的祁北萧完全不同，他们同样有魅力，但却是不一样的魅力。祁北萧在舞台上时好似和他手中的电吉他融为一体，身体随着手指一起跃动，每一个关节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颤动都和舞台契合，他天生属于舞台。 　　爆发了两首歌，结束时祁北萧微微喘息，干燥的喷麦声闪过，祁北萧调整了一下状态，眼睛扫过台下，和台下仰着脖子的于尧目光短接两秒，这两秒的功夫让于尧兀自尴尬，低了下头避开他，再抬眼时却见祁北萧已经转开视线，把着麦道：“第三首歌和前面的不太一样，是一首很矫情的歌。” 　　被炸晕的观众再次爆发出欢呼。 　　“希望这首歌能给今晚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祁北萧轻笑一声将立麦推远了些。 　　第三首是一首抒情歌，祁北萧发哑的低沉的声音缓慢的从麦里流出，他闭着眼睛，照在他身上的灯光都配合着柔和了许多，昏暗的灯光让他快和身后的黑融在一起，把身上不伦不类的服装搭配出的不协调感也冲淡了。 　　于尧听得入神，却在这时候被突然打断。 　　“服务员，这要一打酒。” 第12章 腻歪 　　于尧一瞬间脱离出呆滞的状态，扭头朝卡座走去。 　　气氛正好的时候，点酒的人也比较多，于尧一下就忙碌起来，周游在酒吧之中。 　　一首歌的时间在他到处穿梭中迅速流逝，随着最后一下轻浅的吉他声，晚上的乐队表演正式落下帷幕。于尧看着几人离场，主持人又跳上舞台让观众投票，但于尧没来得及看到结果，因为他接到了邻居打来的电话。 　　小跑到后门，隔绝掉哄闹的声音后，于尧接通了电话。“喂，张婶，我奶奶出事了？” 　　无怪他多心，张婶能来电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徐丽的身体出岔子了。 　　徐丽的身体一直不好，今年情况不错，勉强在家休养，但是往年三天五天就得进一趟医院，为此于尧拜托邻居张婶照看一下他奶奶，还把钥匙给了张婶一份，免得他上学不在家，徐丽一个人又没个照应。 　　张婶也是个热心的，两家走动很频繁，几乎每天都得打个照面，但今天张婶没有看到徐丽出门散步，于是多长了个心眼，去敲了门，一直没听到回应才回家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发现徐丽已经晕倒在客厅了。她连忙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等安置好人才想起给于尧打个电话。 　　听张婶在电话里说完经过，于尧急道：“张婶我现在过去医院。” 　　于尧急得发慌，挂断电话就钻回酒吧里找蔡勇，蔡勇还在擦酒杯就被于尧猛地抓住了手臂，猛地一抖差点把酒杯摔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酒杯的边角。 　　于尧歉然地看着他，道：“勇哥，我现在有急事，得先回去。” 　　“什么事儿啊？”蔡勇下意识追问，问完才觉得不妥，像是在探听别人的私事，于是补充道：“没事，你有事就先回吧，活动结束也不缺人手了。” 　　“行，谢谢勇哥。”于尧又火急火燎的跑到更衣间，精神紧张的状态下，他根本来不及查看更衣间有没有人，直接就把制服两下脱了个干净，随即飞快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把制服折好放到长椅上后，于尧转身欲走，却在这时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清淡烟气。 　　他扭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祁北萧正缩在角落，手上夹着一根烟，缥缈的白烟升起朦胧了他的表情。 　　于尧当即愣在原地，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他呆愣愣的抬了抬头，四下安静，甚至能听到缓慢动作下自己僵的发硬的骨头摩擦声。 　　祁北萧摸摸鼻子，他把烟掐灭，道：“就这一个地方有窗户。” 　　他靠着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窗户非常艰难的敞着一个小缝，窗户的收缩柄生了锈，估计这个缝隙已经是能开到的最大程度。 　　于尧进来时没发现祁北萧，但祁北萧却是一直看着于尧的，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于尧动作快的他连提醒的机会都没有。等于尧脱了上衣，祁北萧已经失去了开口的最佳机会，他再一停顿，于尧连裤子也一起扒了，成了一个光溜溜的小豆芽菜。开口也尴尬，不开口大家反而相安无事，于是祁北萧就抽着烟看完了于尧的换衣秀。 　　于尧没料到他会主动解释，但这么一说，升腾的尴尬还是消减了几分。 　　都是男人，看一看又不会少两块肉。 　　于尧镇定下来，安慰自己。 　　祁北萧看出小孩儿的窘迫，问道：“你看表演了吗？” 　　“看了。”于尧被问得愣了两秒。 　　祁北萧又问：“怎么样？” 　　“很好。”于尧诚恳道，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 　　“喜欢哪首歌？”祁北萧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道。 　　于尧认真回忆一番，随后说：“第三首。” 　　这首歌他虽然只听了半首，但给他的震撼完全不输给前两首歌。 　　“年纪轻轻就爱听这么腻歪的歌了？”祁北萧毒舌起来连自己的歌都不放过，他把碾灭后一直攥在手上的烟头丢进垃圾桶。 　　于尧搓搓头发，想反驳他自己并不是“年纪轻轻”，他只是个子矮，但好像这样说更可笑，于是他只是道：“不腻歪。” 　　说完这句，于尧唯恐祁北萧继续发问，他飞快地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行，去吧，于……谢谢。”祁北萧本来想说个全名，但奈何根本不知道，只好蹦出个于谢谢来。 　　于尧又窘了，他抓抓手心，低着头应了一声，而后迅速的跑出了更衣室。 第13章 醉酒 　　祁北萧出去太久，李克半天没等到人回来，battle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赢了。四人小队里就祁北萧不知道，消息不回，人也不见，李克决定趁着出门放水的功夫去找找祁北萧。 　　在酒吧溜达了一趟，连边边角角也不放过，李克终于找到了他萧哥。 　　见到他时，祁北萧正低头抱着手机，李克正欲上前，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祁北萧回了群里铺天盖地的艾特。 　　此时祁北萧也听见了响铃声，抬头盯着李克。 　　李克放下手机，走过去挨着他站，道：“萧哥你来这儿干嘛？我找一圈了。” 　　“出来透气。”祁北萧把手机揣回兜里，问：“光光和鹏子呢？” 　　“喝酒呢，老板刚来了。” 　　“没喝多吧？”祁北萧问。 　　“就几瓶。”李克摆摆手。 　　“云霄乐队也在？” 　　“哪能啊，他们那鼻子冲天的骄傲劲儿，一知道投票结果就走了，酒吧老板还说了两句好话想劝人留下来喝酒，他们也没理。” 　　但李克显然低估了酒吧老板的热情程度，等他们回休息室的时候三人已经喝开了。桌子上摆了十几个空酒瓶子，酒量最浅的的赵光光已经喝得双眼迷离眼睛发红，酒量较好一点的张云鹏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眼睛看人都不聚焦，一见祁北萧推门进来，他就傻呵呵的笑，嘴角快咧到后槽牙。 　　“我艹……”李克进门的一瞬间都想马上退出去。 　　赵光光和张云鹏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酒量差，这倒也还好，但最不能忍的是这两人都喜欢撒酒疯，李克之前有幸目睹过两次，把他折腾的一刻也不消停，从晚上一直疯到凌晨，思至此，李克痛苦的捂住脑子，分外地想冲酒吧老板竖个中指。 　　祁北萧面色不变的走进去，坐到了赵光光旁边的空位上，顺便截住了赵光光还想往嘴里灌的啤酒。 　　坐在他对面的酒吧老板笑了笑，重新拿了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递给祁北萧，一杯推给李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祁北萧敬他一杯。 　　几人喝到凌晨，饶是酒量最好的祁北萧也有些顶不住，开头他和李克还清醒，知道拦着赵光光和张云鹏，后来喝上头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大家一起喝，喝到后面张云鹏硬是被李克搀着去厕所吐了两回。 　　深夜时分所有东西都是倦怠的，就连打车软件也逃不过这个定律，以往半分钟就被接单的信息，祁北萧现在愣是等了六分钟还没出现，他等得不耐烦，站起身，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冲李克道：“我先去门口拦车，你看着点他们。” 　　李克困得说不出话，迷蒙的睁开眼睛冲他比了个“OK”。 　　酒吧外面是一条小路，基本没什么车流，祁北萧只好穿过巷子进大路。他找了个在路边的电线杆子靠着，用手搓了搓脸，手掌大力摩擦在皮肤上的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等了半晌，来往稀少的车流里没见一个出租车。 　　祁北萧又开始不耐烦，他抽出根烟叼着，没点燃，因为打火机不见了。兜里的打火机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克扒拉去了，他翻遍所有口袋连个打火机的影子都没摸着。 　　没有烟缓解，祁北萧默默思量，再等五分钟，要是五分钟再没有车来，他就原路返回直接在酒吧窝一晚上。 　　抱着这个想法他又等了一会儿，祁北萧盯着夜空，估计时间已经过去四分三十秒了，他把叼过的烟夹在耳朵上。 　　四分四十秒。 　　四分四十五秒。 　　…… 　　祁北萧搓搓手，目光晦暗的盯着街口。 　　在最后十五秒，祁北萧没有被上帝选中，但他被扫把星选中了。 　　“萧哥，鹏子一直在吐，情况有点不对，我打急救电话了！你先回来。” 　　祁北萧挂断电话，生物钟培养出来的惺忪睡意在凌晨四点消失的一干二净。 第14章 医院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张云鹏好歹是被送上了救护车，李克大晚上冷汗都吓出来了，酒劲儿跟着冷汗一起发散在空气中。 　　“我陪他去医院，你带光光回去。”祁北萧大步踏上救护车，医护人员火速关上车门。 　　李克面门生风，还没回过神，救护车就已经呼啸而去，只留下他和神志不清的赵光光在原地。 　　祁北萧把麻烦丢给李克，非常没有兄弟情义，他上车后就找了个位置坐好，把自己团着。 　　救护车一颠一颠，摇的祁北萧困意上头，张云鹏在酒吧吐的一塌糊涂，现在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反正闭着眼睛任由急救人员摆弄，等人检查完，祁北萧道：“他没事吧？” 　　“没事，轻度酒精中毒。” 　　祁北萧点点头，后脑勺顶着车窗。 　　医院床位紧张，张云鹏病情不严重，只能蹭到一个过道里的床位，这就苦了祁北萧，他从车上团着下来，到医院里继续团着，凌晨的医院很多座位都是满的，祁北萧找不到地方坐，又不能跟昏睡大的病人抢位置，只能靠着墙守着张云鹏。 　　一个护士连着往他跟前溜了三趟，最后一次她道：“你要矮板凳吗？我可以在护士站帮你拿一个。” 　　祁北萧空茫的目光找回焦距，他问：“多矮啊？” 　　护士将他上下扫视了个遍，最后视线停在他腿上，“你小腿一半的高度吧。” 　　祁北萧支出右脚低头看去，道：“哟，这么高呢？” 　　护士被他逗笑，冲他招招手，“你跟我过来拿吧。” 　　“行。”祁北萧跟在她身后晃悠，他步子大，走得慢悠悠也能跟上护士急促的步伐。 　　护士站还有一个留守的人，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祁北萧停在几步之外，没跟着护士进去。 　　祁北萧闲的发慌，手机也没电了，连拿出来消磨时间的功夫都没有，他试探的想：冲一个认识还没五分钟可能对自己有好感的护士小姐姐要来充电器的几率有多大？ 　　但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就猛然察觉，过道上根本就没有可以充电的地方，也不存在边充边玩这种操作，就算有也早被其他人用了，祁北萧深刻认识到占尽先机的重要性。 　　胡思乱想中，护士将一个折叠凳递到他面前，可能是担心吵醒另外一个留守的护士，动作十分的小心，“你拿去用吧。” 　　祁北萧淡定的接过：“谢了。” 　　护士转身欲走，祁北萧又道：“等等，” 　　护士转过脸，见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她脸上闪过细微的笑意，正待她扬起笑容时，祁北萧将手机递给她，“请问你有安卓的数据线吗？” 　　护士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她也只是迟疑了几秒，而后迅速接过，“有，其他地方没插孔，晚一点你来找我拿手机。” 　　“行，谢谢。”祁北萧抓着板凳离开。 　　凌晨五点，医院已经有少部分人醒了，有穿着病号服在走廊上溜达的，有在大厅里晃晃脖子揉揉肩放松的，还有……睡意惺忪拎着水壶打水的。 　　祁北萧看着迷迷瞪瞪揉着眼睛一副困倦模样拎着水壶朝自己走来的于尧，难得的愣住，这不巧了吗不是。 第15章 嘚瑟 　　小屁孩儿晃晃悠悠到祁北萧跟前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人，一直低着头，直到他经过时一眼瞄到了祁北萧为活动准备的奇特裤子，裤子上的黑色飘带和样式吸引了于尧的注意，他才猛地抬头。 　　于尧因为惊讶嘴唇微张，干涩的唇部只有内侧泛着点红润，他没戴眼镜，难得露出了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祁北萧第一次静距离观察他的五官，才发现于尧的眼睛是真的很大，像两个玻璃弹珠，眼瞳里映出的灯光让他的双眸亮的出奇。 　　祁北萧道：“好巧，小……孩儿。” 　　于尧停在原地没动，试图纠正：“我不是小孩儿，我高二了。” 　　“真的？看着跟初中生差不多。”祁北萧说。 　　“也没有那么小吧。” 　　于尧知道自己矮，从小到大体格上就不占优势，但他年龄少，上学上的早，还有好几年可以长高的时间，原本他对自己的体型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前提是如果没有祁北萧指着他提好几遍：“你是小屁孩儿”的话。 　　祁北萧犯贱，专戳人痛脚：“酒吧老板怎么同意把你放进去卖酒的？也不怕被举报雇佣童工。” 　　“我和招临时工的负责人认识。”于尧道。 　　“还是个关系户？”祁北萧笑了，没等于尧反驳，他又道：“你说有急事就是来医院？” 　　“嗯，我奶奶晕倒了。” 　　祁北萧问什么，于尧就乖乖答什么，乖得不行。 　　祁北萧好久没有接触过这么软的小孩儿，他那不为人知的性向又蠢蠢欲动勾着他，但祁北萧不管人品怎么样，性格还是很正直，起码做不出残害祖国未成年绿叶的事儿来，所以只当是逗个乐子，但于尧太软了，和他平时接触到的李克那种疯人不同，于尧不管回应什么都是一副很认真的态度，这让祁北萧非常有和他聊天的欲望。 　　“现在情况怎么样？” 　　“稳定下来了，就是得住几天院，再观察观察。”于尧说完，抬头问：“你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天熬下来，祁北萧声音都是哑的，一夜没睡的状态非常直观地反映在他的眼睛里，眼白上全是细碎的红血丝，而且于尧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没，送我朋友来的。你应该见过，今……不，昨天跟我一起上台的贝斯手。”祁北萧捏了捏鼻梁有些疲乏。 　　占着过道聊天纯属憨批行为，祁北萧眼尖，看见了从水壶底下缓慢低落的水珠，猜测于尧的水壶应该是灌满的，于是道：“你奶奶住哪个病房？” 　　“436。” 　　“我们顺路，走吧。”祁北萧道。 　　于尧奶奶的病房靠前一点，先祁北萧一步到了目的地，但于尧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立即进去。 　　“怎么不进去？”祁北萧见他顿住，也跟着停了步子。 　　于尧放下水壶，胆怯又大胆的问：“我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留着干嘛？让我帮你赶走小混混？”祁北萧联想到和一群小屁孩对峙的场面，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但他还是道：“你记吧，我手机没电了。” 　　于尧飞快地掏出手机，唯恐慢一秒祁北萧会收回自己这句话似的。 　　他把手机解锁递给祁北萧。 　　于尧的手机界面上没几个软件，除了系统自带的之外，全是学习的小软件，祁北萧找到通讯录，调笑道：“哟，还是个小学霸？” 　　于尧没应，哽了哽脖子，就在祁北萧以为他会和传统的中国小孩儿里潜藏的那份谦虚，羞怯的说“不是”的时候，于尧涨红了一张脸道：“我是年级第五。” 第16章 号码 　　年级第五的于尧从没在成绩方面骄傲过，只这一次，他羞的面热心跳。 　　祁北萧极会观察人，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不自在了，他哂笑，飞快的存下自己的号码，还非常恶心的在备注前面加了一个A。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祁北萧把手机屏幕举到于尧眼前。 　　于尧分散的注意力迅速聚拢，但近视的晶状体跟不上思维，一下没跳回来，一眼看去只有朦胧的一片白屏。他问：“什么？” 　　“A，”祁北萧把手机拿远了点，“不好意思把你爸爸挤下去了，不过打这个电话大哥可以罩你。” 　　骚气的A让他的电话直接登顶，后面紧跟着的就是“爸爸”。 　　“走了，小学霸记得天天向上。”祁北萧把手机还给于尧，冲他甩甩手。 　　于尧眼见着人从来时的路退回去。 　　祁北萧根本就和他不顺路。 　　于尧怔松的拿着手机，木愣愣的看着祁北萧给他自己打的的备注：A世界第一帅。 　　他又翻到下面，点进“爸爸”，里面存了两个号码，但于尧现在不用打就知道肯定是打不通的，因为他曾经在夜里无数次的来回换着拨打这两个电话，他冲着无法接通的电话哭诉，奶奶生病了，他很害怕。家里没钱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被人欺负了…… 　　但这些天真的不为人知的没有人接听的电话都乘着风消失在了每一个无法忍受的夜晚，傻子才会重复的干一件傻事，这个道理在于尧对着空气说了大半年的悄悄话之后，他才明白。 　　于尧从委顿的情绪里挣扎出来，他手机移到“爸爸”上，轻浅的按下了删除键。 　　他已经不需要一个虚假的只存在于他心里的保护神。 　　* 　　祁北萧坐在硬质板凳上生熬了两个小时，等他拿回自己手机的时候，电量已经充满了。 　　帮他充电的护士小姐不在，给他递手机的是另外一个，这位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五官很平庸，但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两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一边打量他一边放射出浓浓的八卦气息，要不是在医院，白天人还很多，祁北萧估摸着她能直接逼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能发展出什么关系？” 　　但很可惜，这位姑娘最后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职业素养，直到祁北萧取了手机离开也没问出什么来。 　　祁北萧神神颠颠一夜后，现在不困也不饿，就是有点犯恶心，他估摸着自己这是宿醉通宵后遗症，没有吃早饭的欲望，他索性又坐回凳子上。 　　他将手机开机，一打开，开机自启的微信就弹出了李克的消息，消息是凌晨发了，就几条，问张云鹏情况怎么样，后来估计是睡了，没再发消息来。 　　祁北萧给人回。 　　萧：鹏子没事，我快出事了。 　　你李哥：怎么说？ 　　没想到李克会秒回，祁北萧微微诧异。 　　萧：起这么早？ 　　你李哥：我就没睡……你不知道光光昨晚上多折腾，我都想杀了他再自杀 　　你李哥：你又怎么回事啊？ 　　萧：医院没位置坐 　　你李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原本祁北萧还想说自己在小板凳上挤了半宿，但唯恐自己不够惨，也就没说，冷眼看着李克跟自己惺惺相惜。 　　他不想理李克的无病呻吟，退了出来，却发现有人加他。 　　点进去一看是一个没设置头像的，网名……祁北萧一笑，网名是于谢谢。 第17章 补钙 　　祁北萧迅速通过好友申请，给对方发了消息。 　　萧：兔子尾巴勾引.jpg 　　于谢谢：…… 　　萧：小学霸你好啊 　　于谢谢：A世界第一帅你好 　　祁北萧顿了一下。 　　小屁孩儿过于上道让祁北萧这个没脸没皮的都矜持起来，他看看时间，转开话题。 　　萧：你还在医院？ 　　于谢谢：嗯，今天跟班主任请假了。 　　萧：住病房里的是不是得比住走廊的舒服点？家属配床吗？ 　　于谢谢：有一张空的 　　于谢谢：你要来睡觉吗？ 　　萧：要是你早两个小时问我，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祁北萧顺嘴开一句玩笑，于尧却当真了，他发来消息。 　　于谢谢：当时没想那么多…… 　　于谢谢：要不你现在过来睡会儿吧 　　于谢谢：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多买了一份。 　　萧：真的假的？不会是专门给我买的吧？ 　　祁北萧骚话连篇，于尧递根杆儿他就顺势往上爬，一点也不带含糊。 　　于尧没回，祁北萧等了一会儿后兀自反省自己是不是骚过头了，惹得小孩儿都不敢说话。 　　他转出去回复李克，李克自说自话发了几十条，祁北萧就看了最后两条，敷衍的回了句“嗯嗯，你说得对。” 　　等他再转回的时候，于尧已经回复了。 　　于谢谢：嗯 　　于谢谢：刚刚医生过来查房了 　　于谢谢：哥你在哪啊？我要打热水，顺便给你送过来吧…… 　　几句话的功夫，哥都叫上了。 　　于尧年纪小，还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找个借口都跟打直球似的，但奈何借口着实拙劣，祁北萧看一眼就能确定是他现编的。他两个小时前才打过热水，又不是开水当冷水用，哪有这么快的。于尧在跟他套近乎，祁北萧能看出来。 　　他不是没遇到过主动攀关系想和他搭上话的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攀的这么顺其自然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叫哥。 　　祁北萧边想着边打字回。 　　萧：你从刚才我过来的方向走就行了，离护士站不远。 　　于谢谢：好，我马上过来 　　于尧说马上，那就真的是马上，祁北萧抱着手机玩了一会儿单机游戏，于尧就已经到他跟前了，小孩儿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右手提着热水壶。 　　祁北萧看着人走到自己跟前，他正坐在矮板凳上，难得从下往上看于尧。 　　于尧还没开口，祁北萧就笑了一下，问：“你多高啊？” 　　于尧短暂的皱了下眉，小声道：“170。” 　　“真的？”祁北萧站起来，“我怎么感觉你矮这么多？” 　　祁北萧一米八五，于尧站直了在他接近下巴的位置。 　　于尧不情不愿，补充一句，“穿鞋170……” 　　说完这话，于尧自觉羞辱。 　　“难怪。”祁北萧道。 　　于尧本来就瘦，标准码的T恤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加之个子不高，所以视觉效果上看着更小一只。 　　于尧把早餐递给祁北萧，打断他发散的思绪。“给。” 　　三个大圆包子装在塑料袋里，还是热的，白色的水汽凝结在袋子内侧。 　　祁北萧接过，伸手在自己宽大的裤袋里掏了掏。 　　“那我就先走了。”于尧别别扭扭道。 　　“等会，”祁北萧叫住他，从裤袋里拿出一瓶酸奶。 　　酸奶是昨晚上李克往他兜里塞的，说解酒，但他忘了喝，刚刚才想起来。 　　“多喝奶，补钙。”祁北萧把酸奶递给于尧。 第18章 微信 　　张云鹏酒劲儿来得快退的慢，祁北萧在医院守到中午人才醒。 　　人估计是睡蒙了，迷迷瞪瞪的，醒来时张云鹏举高手臂在空中划拉两下，犹如一个哮喘的死鱼抖动着躯体发出了一声长叹，做出这套动作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待的地方不是酒店不是家里，而是医院走廊塞满人的破落小病床，颇具仪式感的起床动作引来了一片观摩。 　　他的手在空中僵直了大概得有五秒钟，张云鹏才左右摆头，和祁北萧来了个脸对脸。 　　“睡舒服了？”祁北萧扬眉。 　　“还行。”张云鹏放下手，扫见周围的环境和被他吸引转过来看他的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咋进医院来了？”张云鹏掀开被子下床，看见贴了纱布的手背，“我艹，我还打针了？” 　　“怎么？你还怕针？”祁北萧累了一天，戾气颇重。 　　“我丢，我晕血。从小到大我输液的次数……”他若有其事的举起手，“一只手都数的清。” 　　“那我应该让护士给你打屁股针。”祁北萧用脚踢他两下，“好点没？好了就走。” 　　“我感觉感觉啊。”张云鹏站起身，带着感觉走了两步，然后煞有其事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那就走。”祁北萧腾地一下窜起来，手提着折叠凳的中缝，将矮凳子收了起来。 　　“诶，萧哥，昨晚上我怎么过来的？”张云鹏问。 　　“叫不到车，李克走了两公里，把你扛肩上生扛过来的。”祁北萧面不改色道。 　　“我艹，真假？我李哥这么牛逼？”张云鹏脑子不转弯，追问道。 　　“嗯，为了把你安全护送到医院，他现在已经废了。”祁北萧道。 　　“我靠……”张云鹏停下脚步，嘴巴震惊的弧度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这特么……我是不是得请他吃满汉全席才补得回来啊？” 　　“他我不知道，你应该吃点猪脑子补补。”祁北萧快步走到护士站，将折叠凳推了进去，这次帮忙的护士刚好在。 　　“谢谢。”祁北萧目不斜视，直截了当。 　　护士结果凳子放在地上，期待祁北萧能再说出点儿什么，但令她失望的是，祁北萧道：“我朋友已经醒了，我先走了。” 　　“等等……”护士扫过他身后如梦初醒的张云鹏，咬了咬唇瓣，扭捏道：“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我……”说半句，她有些泄气的垮下肩膀，。 　　“你报吧，我加你。”祁北萧自认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微信也不会泄露什么机密，人家想要他就给了。 　　护士欢欣，扬开笑脸，爆出了自己的微信号，边叮嘱：“字母都是小写。” 　　“好了。”祁北萧放下手机，冲她招了招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拜拜。” 　　目送着两人走下楼梯，护士拿出手机，她刷新页面，系统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护士欢快的要点通过，却发现他下面还填了小字备注——“我是gay，很弯，掰不直的那种。” 第19章 笑话 　　张云鹏急病初愈，一出医院就叫囔着：“萧哥，我感觉没了。” 　　“你感觉这么突然吗？”祁北萧扭头看他。 　　“我拦个车，直接回学校，我感觉现在我能再睡个三天三夜。”张云鹏按着自己发胀的的额角。 　　“嗯。” 　　两人不同路，所以拦了两辆车，祁北萧坐上车回自己家，他来医院来得急，根本没想到要给他妈发条消息，他妈也心大，从来不管他去处，祁北萧时常是一个被放养的状态。 　　祁北萧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也不想多费波折，索性就没发消息，于是祁北萧就被拦在了门外。 　　周一，他妈得去学校上班，他自己的钥匙不知道掉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不能进家门的祁北萧只能蹲在家门口，他住的地方是他妈分的教师安置房，楼上楼下基本上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楼道里时不时有楼上的住户经过，皆惊异地看着他然后调侃几句。 　　祁北萧知道他妈没这么早回来，于是给他妈发了个消息就又走了。 　　他去了自己的小作坊。 　　对祁北萧来说，乐队只是他打零工的副业，他的主业是纹身，李克曾调侃他天天给黑社会纹左青龙右白虎，都被他笑着打走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他平时接的最多的单子就是从店面旁边钻出来怯生生的想要纹花臂的学生。 　　倒霉从来都不会单行，一次倒霉之后，会发现还有无数次倒霉接踵而至，今天的倒霉也一样，并没有停止的趋势，祁北萧看着并相关闭的两家店面，想劈头给自己来一掌了却残生。开在他店面旁边的乐器店没开门，这意味着祁北萧没有备份钥匙开自己的门面，祁北萧盯着门店上偌大的招牌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钻进周围的小卖店买了一个打火机，靠着水泥墩子抽了口烟，几百年不更新朋友圈的他，难得发了一条。 　　—我被扫把星选中了，俗称天选之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铺天盖地的留言堆在他这条朋友圈之下， 纷纷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祁北萧挑着回复了几条，却在里面看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 　　是于尧发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本来这句话还挺有教育意义的，但配上那三个灵性的感叹号，祁北萧就控制不住的联想于尧绷着一张脸气吞山河的喊出这句话的样子，他突然笑的无法自抑。 　　他点进于尧的头像，进了他的朋友圈。 　　于尧的朋友圈出乎意料的很多，几乎没有什么图片，全是文字，但都很短，不是看着头皮发麻的大段长篇。 　　最新一条是昨晚上发的：—我想长高。 　　看到这一条，祁北萧又笑了。 　　但他往下滑，才发现朋友圈几乎是于尧记日记的地方。 　　—今天上学被抓住了，幸好没发现我藏的钱。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又是班上第二，想去借第一名的笔记…… 　　—下雨了 　　…… 　　很平淡，话很短，因为于尧注册微信的时间不长，所以记录也不多，祁北萧第二根烟还没抽完就已经翻到底了。 　　这时，震动响起，于尧发来消息。 　　于谢谢：一天逛小吃街发现一家卖蛋塔的，每一种看起都十分美味可口，想买个来试试，我问店员:请问这是单卖的吗？店员:不，这是日本的。 　　于谢谢：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屏幕上不知道哪搜罗来的冷笑话，祁北萧突然短暂的从心底涌出了难言的情绪。 　　他掐灭烟头，认真的回。 　　萧：是蛋挞 　　然后面无表情地补充。 　　萧：真好笑 第20章 剧本 　　乐队驻店的事确定好，酒吧老板非常正式的打了一份合同，祁北萧作为代表去签了字。 　　对于那晚上的生猛硬灌导致张云鹏酒精中毒的事儿，酒吧老板显得很抱歉，这点细微的歉意直接体现在了合同上——他们的合同比之前定下的合同优厚的多。 　　“你这一顿喝的值。”李克笑着接过合同，凶猛的往张云鹏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张云鹏正呛气儿，被拍的差点没直接魂归西天，他捏着嗓子难受一阵，边难受边骄傲：“那可不，喝的值得很。” 　　赵光光目光炯炯的盯着合同，眼睛里闪着亮晶，他压抑住雀跃和兴奋。 　　李克把他拉到跟前，按着他的脖子把合同递到他眼前，“来，你也来看看，虽然一个月我们去不了几次，但是生活费是够了。” 　　“嗯！” 　　“等拿到钱我们先把仓库弄一弄吧，该整整该弄弄，这破烂环境简直压抑了我的艺术灵魂。”张云鹏搓手兴奋道。 　　“你有个屁的艺术灵魂。”李克笑骂，但表情里对他这话也是认同的，不可能就窝在狭小的空间里排练。 　　祁北萧目光扫过皆面带兴奋的几人，也跟着笑了。 　　他们追逐的光和热，在同一刻触及到了。 　　乐队下一次表演的时间定在两周后，排练不需要早早开始，几人闲下来，但祁北萧却开始忙碌了。 　　他要忙着纹身店的事。 　　最近两三个月，小升初，初升高，一大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崽子涌进纹身店里追求风尚，一个两个祁北萧还有耐心说道几句，但人多了他也就说不过来了，毛头小子也听不进去，揣着攒了许久爸妈给的生活费，兴致勃勃的往店里一钻，好像一个小小的纹身就能把整个人扭转命运似的，搞得祁北萧也有时候恍然认为自己多伟大。 　　都是屁话。 　　连着给三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纹了小纹身，祁北萧累的不行，揉着眼睛要歇歇。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恍然往外一看，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雨丝，难怪他肩膀隐隐作痛。人的心理暗示总是过分强大，祁北萧没看见下雨的时候，痛感一点都不强烈，但一看见雨点啪啦啪啦，他的骨头缝儿也跟着啪啦啪啦。他肩膀的旧伤不严重，逢着阴雨天却是真难受，难受的像是有虫往骨头缝儿里钻。祁北萧咬了咬牙，收拾东西准备提前收工，反正今天是肯定做不下去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理了一遍，三两口把咖啡喝干净，把杯子涮干净倒放着，随后拎着自己的黑伞出了门。 　　今天他妈终于没有再放养，特地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早回，说要做一桌好菜。 　　尽管祁北萧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他沿着阴湿的路面脚步徐徐，雨水随着他走动的步伐溅在鞋面儿裤腿上，幸好是沥青路，溅不起泥巴点子。 　　下班时间太早，祁北萧从容的看着一群没打伞的学生从他身边疾驰跑过，雨水从脸面上给他们迎头痛击，这股风雨的阵势越来越大，有点不止不休的架势，于尧就透着雨帘，看着祁北萧一身黑衣举着黑伞，从远处朦胧的水汽里抽离出来，渐渐清晰渐渐明朗，最后缓慢的停在他面前。 　　雨水在祁北萧过来的那一刻被全数遮挡。 　　祁北萧把伞往于尧身上偏，笑道：“谢谢同志身上安导航器了？” 　　“咱俩这巧合摆在电视剧里就是妥妥的男女主剧本了。” 第21章 利器 　　自从医院一别，两人已经很久没见，微信倒是一直有聊着，但也只限于几句有的没的瞎扯。 　　“你往哪走？送你一段？”祁北萧扫了眼被淋成半落汤鸡的于尧道。 　　“不顺路。”于尧揪着书包带子，轻飘飘说。 　　祁北萧来的方向是他要回家的路。 　　“我带着你去买把伞？”祁北萧询问，说完又惊觉周围没大的超市，只有几个零散的零食铺子，但应该都没伞卖。 　　于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蹙眉道：“不用麻烦，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回去了。” 　　祁北萧举着伞的手换了一边，为了缓解胀痛下意识的甩了甩手臂，他骨子里其实没什么助人为乐的基因，但是祁北萧现在就是不想把人放着去淋雨，雨势越来越大，这么跑一截回去得从衣服上拧下半桶水，于尧瘦竹竿似的体格，淋回去差不多就能当晚表演一个高烧不醒了。 　　“你奶奶已经回家了？”祁北萧问。 　　于尧听到这话，点点头，回：“前两天就从医院回来了，”他答完，又道：“你手疼？” 　　“嗯？”祁北萧一愣，胳膊微微放松下来，“没有。” 　　“我看见你甩手了……”于尧不依不饶。 　　软包子似的性格难得强硬，居然是因为他的胳膊，祁北萧轻笑。 　　也因此，他放低底线，主动邀请：“要不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先去我家吃饭，吃完饭你打着伞再回去。” 　　这下换成于尧愣了。他显然没想到祁北萧会邀请他。 　　踌躇片刻，于尧没拒绝，但也没同意，只是怯生生的问：“可以吗？” 　　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 　　里面包着八成意思是“我想去，但是我不好意思”。 　　“跟你奶奶说一声就去。”祁北萧道。 　　于尧咬咬嘴唇，而后把书包挎到胸前， 拉开拉链从里面拿手机，祁北萧的黑伞面积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于尧为了拿放在底层的手机，将拉链拉的极大，书包里的书压向外侧，他努力的勾手往里伸，祁北萧为了他方便，帮他提了下书包，将书包前端提起来，这一瞬间，祁北萧眼睛一晃，隐约的看见了藏在于尧书包底下的利物，他凝神细看，于尧却已经抓住手机了，手臂伸出来恰好挡住了祁北萧在下探的视线。于尧没注意他的脸色，拿出手机就合上书包，轻松道：“拿出来啦。” 　　一顿折腾的够呛，于尧抬头朝他笑，笑的眼睛都弯了，月牙桥似的拱着，祁北萧一时分不清他是因为拿出手机雀跃还是因为要去他家才高兴的，虽然两人认识不久，但于尧把自己藏的很深，起码在祁北萧看到书包里匕首之前，他从没想过于尧会往书包里放这种东西，小孩儿在他面前显露的一直是柔顺无害的模样。 　　祁北萧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于尧时的情景，他回身时，于尧靠在墙上，头垂得很低，刘海盖住眼睛，整个人颓然又丧气，像是被摁死在地上的可怜小狗，他一只手塞在书包里，周围的小孩儿让他自己把书包里的钱翻出来。 　　如果那时匕首就已经藏在书包，如果那时他恰好没有拉一把手，于尧可能就从书包里面拿出匕首了，结果会怎么样？祁北萧挺难想象。 第22章 羡慕 　　祁北萧的心往下沉了沉，面色微暗，于尧专注地盯着手机拨号。 　　手机通话音量开得很大，于尧把手机举到耳边，连祁北萧也能听到手机铃声。 　　两声过后，对方接起了电话，于尧亲昵道：“奶奶我下午不回家吃饭，晚点回去。” 　　那边问了句什么，很模糊，祁北萧没听太清，只听于尧道：“嗯，我在朋友家，会注意安全的。” 　　三两句话的功夫于尧挂断了电话，他冲祁北萧道：“好了，我奶奶同意了。” 　　“走吧。”祁北萧点头。 　　祁北萧步子压得慢，于尧也跟着放慢脚步，他压下跳跃的想要起飞的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又克制，但眉目间还是隐隐透露着一股兴奋劲儿。 　　祁北萧没察觉他的跃动，第一次憋闷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想问问关于那把匕首的事，但不管以何种语气何种句子来说，都很难问出口。 　　于尧的兴奋劲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沉寂下来，他小心问：“哥，你爸妈在家吗？” 　　祁北萧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怔松两秒，回道：“我妈在。” 　　“哦……”于尧那股剩余的一点点的兴奋地苗头倏地消失，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 　　祁北萧见于尧委顿，问：“怎么？害怕了？” 　　“嗯。”于尧点头。 　　“你怕老师吗？”祁北萧又问。 　　于尧愣住，随后摇摇头。 　　“那就不用怕，我妈也是老师。” 　　于尧微微震惊，他扫了眼途经的路，半笃定问：“教初高中？” 　　祁北萧带他来的地方离于尧的学校特别近，而他所在的学校只有初高中。这几栋房子连片，外缘看着挺旧的，还有两栋楼墙外面爬了大片浓郁的爬山虎，郁郁葱葱，于尧知道这一片是学校教师安置楼。 　　“嗯。”祁北萧道：“教高中部的，”他边说着边掏出钥匙，打开楼下的小门，“说不定我妈还教过你。” 　　于尧听完这话，放松的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 　　“不是说不怕老师？”祁北萧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 　　“现在怕。” 　　“又不会吃人。”祁北萧推开门将于尧放进去。 　　见于尧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祁北萧道：“你这样还算好的，我从初中开始班主任就一直是我妈，我上初中她就教初中，我上高中她也跟着带高中班，但是班里同学没一个知道。” 　　于尧注意力被吸引，一边上楼梯一边侧目盯着祁北萧。这个习惯是真的一点都不好，不管说什么在哪说，他都得盯着人脸，家属楼的楼梯高度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所有楼梯最顶上那一层都高的出奇，傻逼设计把楼里不少人都给绊住了，盯着人脸看的于尧也不例外，他一脚踢在楼梯上，差点把自己踢得摔出去，幸好祁北萧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于尧反应也很迅速，他单手撑住地板，自己借力站起来。他看着瘦，但也不是空架子，祁北萧情急之下用了有旧伤那只手，拽住于尧的那一刻，祁北萧整个右臂都麻了。 　　“然后呢？”于尧记挂着祁北萧没讲完的话。 　　“你别盯着我，”祁北萧无奈的捏住他的后脖，“看路。” 　　于尧一下就僵住了，他顺从的往上走，克制自己不朝祁北萧看。 　　“你知道李克吧？上次表演胖胖的那个。”祁北萧继续道。 　　“嗯。”于尧僵硬的点了个头。 　　“我俩初中就是朋友，但是他不知道班主任是我妈，有回他来我家找我去上网，撞上我妈了，被吓个够呛，从此以后都没来过我家。” 　　祁北萧的声音小小的，但是在空寂的楼道里听得很清晰。 　　于尧神飞万里，根本没抓住重点，愣愣说：“真好。” 　　“好什么？” 　　两人正好到门口，祁北萧停下开门。 　　所以他没听见于尧的嘀咕。 　　“你们认识的很早。” 第23章 照片 　　于尧少有能去朋友家做客的情况，他也没什么朋友，小时候没人乐意跟他玩，长大之后他没时间跟别人玩，去哪都独得很，这也导致他除了奶奶和张婶外，没接触过什么长辈。 　　进门前，他缓慢的吐了口气，而后才迈步进去。 　　祁北萧站在进门的地方堵着，“你穿我的拖鞋，不介意吧？”他家基本不会来什么客人，拖鞋也只有四双，夏冬的拖鞋，更不存在鞋套这种东西。 　　“不介意。”于尧咬着牙根小声道。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好像生怕被家里另外的人给听见了。 　　“我让你来我家吃饭，又不是让你来做贼。”祁北萧无奈，他自己换上冬天的拖鞋，把夏天的拖鞋丢给于尧。 　　于尧身高比祁北萧矮了一截，脚也小了一号，前脚趾钻进去，后脚跟还漏了一截。 　　“妈。”祁北萧喊了声。 　　“诶。”左驰苗应了声，声音很飘忽。 　　祁北萧听出人在厨房，他转脸冲于尧道：“你把书包放下，先坐着。” 　　“好。”于尧点点头。 　　祁北萧钻进厨房，于尧停在原地没动，将四周扫了一圈。 　　祁北萧的家很干净，处处都透露着这户人家打理的用心程度，客厅有一个很小的书架，上面摆了很多教学用书，应该是祁北萧母亲要用的，除此之外，书架上还摆了很多相册，他忍不住站在书架前，一张一张的扫过相册。 　　所有的照片上都只有祁北萧和他母亲，祁北萧单人的照片也有很多，大部分都是生活照，其中有一张祁北萧的面容看着很青涩，身上穿了个围裙，上面沾满了七彩的的颜料，他拿着画笔不耐烦地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另一只手拿着调色盘，眉目间像是不愿对方拍照。 　　“这是我高中时候的。”祁北萧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于尧听到声音回头看，祁北萧手里端着一个果盘，“吃吗？” 　　草莓和黄桃整齐的切好码在果盘上，上面插了几根牙签，祁北萧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草莓。 　　于尧挑了一块黄桃。 　　“哥你还会画画？” 　　“嗯，学过。”祁北萧对这个话题显得兴致缺缺，于尧见状也没再问，两人安静的站在书架前。 　　过了一会儿，祁北萧问：“书包一直背着不重吗？” 　　于尧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窘。 　　“放沙发那儿。” 　　于尧顺从的走过去，他把书包卸下，祁北萧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电视吗？” 　　不等于尧回答，祁北萧就兀自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我去厨房打个下手，你自己看。” 　　于尧精神紧张，急忙道：“我也去。” 　　“厨房挤不下三个人，在这待着就好。”祁北萧将人按在沙发，把果盘放在他手上。 　　于尧惴惴不安的盯着电视屏幕，电视上正在放人与自然，他没看进去，注意力一直放在旁边的厨房里，厨房有切菜和溅油的声音传来，片刻一股辛辣的香味从厨房蔓延开，两秒后祁北萧拉开厨房门钻出来，扶着门咳嗽，好一会儿都没停下来，于尧走到近前的时候，祁北萧已经把眼泪咳出来了。 　　于尧给他递了张纸。 　　祁北萧把纸摁在眼睛上，问：“不辣？” 　　“不辣。”于尧摇头。 第24章 伤病 　　祁北萧出来之后就没再进去了，于尧本来还想着进去帮忙，但是被祁北萧拦着。 　　“快好了，剩下的炒炒就完事儿了。” 　　“那也不能让阿姨一个人弄啊。”于尧坐立难安，他殷勤的想要示好，但是却无从下手。 　　祁北萧能看出他的不适，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让于尧怎么都不舒坦，于是祁北萧问：“要不要去看看我房间？” 　　于尧闻言看着他，没吭声。 　　他属于眼睛真会说话那种类型的，祁北萧被他盯着，瞬间就就能明白于尧那点害羞的心思。 　　“属狗的吧?”祁北萧嗤笑。 　　“？”于尧不解。 　　“这么会撒娇。”祁北萧一拍沙发站起来，“走吧大爷，带你参观参观。” 　　教师安置房不算宽敞，统共就两室一厅，祁北萧开了自己的房门走进去。 　　刚开门祁北萧就顿在门口，“我艹……” 　　他把门挡了个严实，于尧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心被勾的痒痒的，支着脑袋想从缝里看，边找缝儿边问：“怎么了？” 　　“窗户没关。”祁北萧大步踏进去将直对着书桌的窗户关上，于尧这才看清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上面已经飘了一层水儿了。 　　祁北萧把线全拔了，手掌粗粗的擦了一下电脑表层的水。 　　“帮我拿块毛巾。”祁北萧头也不回道。 　　“哪儿？”于尧张望四周。 　　“随便，扯件衣服也行。” 　　祁北萧床上丢了两件衣服，应该是换下还没洗的，于尧连忙将衣服递给祁北萧。 　　祁北萧用衣服把水渍擦干，又把桌子整理了一遍，于尧没有下手帮忙的地方，闲的眼珠子乱晃，最后又晃回祁北萧身上，盯着他好看的肩颈。 　　等他收拾好，于尧问：“行了吗？” 　　“等干透了我打开看看，应该没事。”祁北萧将打湿的衣服随意的罩在电脑上，紧接着扭了扭肩膀。 　　“帮我贴个药。”他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抽了一张止痛贴。 　　“怎么……”贴 　　于尧话没说完，祁北萧就拽住T恤领口把衣服给脱了下来，剩下半个字被于尧吞回嗓子眼里。 　　祁北萧背过身，背对他，冲于尧拍了拍右肩肩头，“贴这。” 　　他不算白，但也算不上黑，介于两种肤色中偏白的那一挂，手臂肌肉练得很漂亮。 　　于尧多看了两秒，然后伸手摁在他肩头，确认地方，“这块痛吗？” 　　祁北萧摇摇头。 　　于尧将手指移了移，又戳了一下。 　　“痛吗？” 　　祁北萧极轻的“嘶”了一声。 　　于尧确认好地方，快速的拆开了药贴。 　　他忍了忍，没忍住，问：“……哥，你这伤怎么弄的？” 　　“年纪小不会还手。” 　　于尧一怔。 　　祁北萧不太想跟于尧细讲，虽然他知道小孩儿求知欲旺盛，但这种纯傻逼的事儿说出去太掉价了。 　　他这伤挺久了，被动挨打那一次不仅打碎了他廉价的傲气，还把他十几年所依仗的后背打的支离破碎。 　　药贴拍在祁北萧肩上，那块肌肉连着摁的一痛。 　　祁北萧回过神，转头冲于尧道：“谋杀？” 　　“我没使劲。”于尧搓搓耳朵，道：“哥，下次我帮你打架。” 　　祁北萧绷了两秒，最后没绷住笑了，他拿着衣服穿上，“替我挨打？” 　　“我打架很厉害的。”于尧辩解。 　　“那你上次怎么被人按着打？”祁北萧伸出手在他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下。 　　“他们人多，挨打比反抗损失小。”于尧认真道。 　　祁北萧愣住，随后笑道：“挺会算啊。” 第25章 吃饭 　　能打架还会算账的于尧挺骄傲，但这短暂的傲气加成在听见左驰苗喊人吃饭时，猛地减成了负数。 　　“走吧。”祁北萧道。 　　于尧避无可避，跟在祁北萧后面往客厅走，左驰苗端着菜盘出来时正好瞧见给祁北萧当小尾巴的于尧。她的视线在于尧身上绕了一下，最后绕回祁北萧身上，指使道：“去洗碗。” 　　“得令。”祁北萧道。 　　祁北萧一走，客厅就只剩下于尧和左驰苗。 　　“阿姨好。”于尧非常直接的鞠了一躬。 　　左驰苗楞了，旋即笑了下，“你好。”她把桌面收拾一下，给菜盘垫上隔热垫之后冲于尧道：“等北萧把碗拿出来就能吃了，饿了吧？” 　　于尧摇摇头，摇完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又点了点头。 　　“饿了就是饿了，没饿就是没饿，怎么还带左右摇摆的。”左驰苗逗他好玩，她看了眼于尧的校服，问：“上几年级啊？” 　　“高二。”于尧道。 　　左驰苗眼里露出了短暂的怀疑之色，“怎么看着这么小？跳级了？” 　　“没跳，……读的小。”于尧捏着手指答。 　　“那挺巧，我现在就教高二，你在哪个班啊？”左驰苗温和道。 　　“你这整的跟问卷调查一样。”祁北萧两只手并在一起，端了三碗米饭出来，夹在中间那个碗晃晃荡荡的，于尧连忙去帮忙接过来。 　　“跑两趟可累死你了。”左驰苗把筷子分好，对于尧道：“赶紧坐下来吃，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看着就好吃。”于尧道：“我在三班。” 　　“三班啊，难怪没见过你。”左驰苗方拿起筷子就给于尧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太瘦了，我班上那群小子个个都能顶两个你。” 　　于尧第一次体验除了徐丽以外其他长辈这么亲密的举动，他急忙道谢：“谢谢阿姨。” 　　“快吃。”左驰苗道。 　　于尧点点头，就着红烧肉往嘴里塞了一坨白饭。 　　祁北萧自立的早，左驰苗鲜少能展示自己无处释放的母爱，难得于尧上门，她狠狠地过了一把投喂的瘾，高兴是真高兴，但可苦了于尧，于尧勉强吃完两碗饭后，将求救的目光递向祁北萧才制止了左驰苗的下一步投喂。 　　“一顿又吃不成胖子。”祁北萧道。 　　“你懂什么？积少成多。”左驰苗也看出了于尧确实饱了，她把筷子转了一下，将肉夹到祁北萧碗里，随后才放下公筷。 　　左驰苗吃饭讲究细嚼慢咽，祁北萧吃得快，他吃完顺道把于尧也从饭桌上顺走了。 　　“喝酸奶吗？冰箱里有。”祁北萧问。 　　“我吃饱了。”于尧背着左驰苗揉了揉肚子。 　　“助消化的。” 　　祁北萧拿了两盒，替于尧插上吸管，“你喝原味儿的还是红枣的？” 　　“原味吧。” 　　饱胀的胃顶着压力又吞下一盒酸奶，喝完后，于尧已经撑得不想说话了。 　　“哥，我想上个厕所。” 　　“进门左手。”祁北萧道。 　　于尧朝门那儿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向那儿走去。 　　眼见着进了厕所，门关上，祁北萧将喝了一半的酸奶放在桌上，手摁在了于尧的书包上。 　　他动作又轻又快，拉开了于尧书包的拉链，往里看了看，确认包里是把水果刀之后他又将书包合上。 　　“你翻人书包干嘛？”左驰苗吃完饭刚好看见祁北萧把于尧的书包放回另一个沙发。 　　“检查作业。”祁北萧道。 　　“拉倒吧，自己读高中时候什么成绩没点数？” 第26章 往事 　　左驰苗毒舌的功力一如既往地强悍，祁北萧走到桌边帮忙收拾碗筷。 　　“你怎么认识人家的？”左驰苗把碗合成一摞放在边上。 　　祁北萧道：“走路上瞎认识的。” 　　“别给我贫。”左驰苗拍了他一下，正巧排在祁北萧右肩上，他没防备，肌肉那一块儿跳的突突疼。 　　“又开始痛了？”左驰苗蹙眉，“贴药膏没？” 　　“贴了，这么大股味儿你没闻着？”祁北萧耸耸肩膀。 　　“要不过两天去试试针灸？办公室那王老师腿上也有旧伤，说是去扎了两回情况有好转，我去找人要个联系方式。”左驰苗道。 　　“再看吧，平时也不痛。”祁北萧不甚在意。 　　“你就憋着吧。”左驰苗不解气的又拍了他一下，端着碗风风火火的钻进厨房，祁北萧帮忙把剩菜放进冰箱，去厨房帮忙洗碗的时候被左驰苗赶了出去，“自己上边儿待着去。” 　　“得嘞。”祁北萧抱臂守在厨房门口，没待多久，他听到了厕所冲水的声音，于尧从里面走出来。 　　于尧看见收拾干净的饭桌，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要再待一会儿吗？”祁北萧问。 　　“不了。”于尧摇摇头。 　　蹭一顿烦已经是叨扰，再待下去可能就会惹人生厌了。 　　“行。”祁北萧道。 　　于尧背上自己的书包，虚虚的冲厨房里的左驰苗告别，“阿姨，我先走了。” 　　左驰苗从厨房走出来，光洁的手上还站着洗洁精的白沫，“不再玩会儿吗？” 　　“时间太晚了，我得回去赶作业。”于尧低声道，面不改色的撒谎。 　　学校布置的作业不多，他常常能在课上就做完，这样才能赶上放学后可能会有的兼职。之所以说自己回去赶作业，是因为左驰苗是老师，听到他这样说……应该会更喜欢他一点。 　　老师都喜欢好学生。 　　于尧勾勾手指。 　　“啊，也是。”左驰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北萧你把人送下去，外面雨还没停呢。” 　　“知道。”祁北萧穿上鞋，依旧只拿了一把伞。 　　两人离开家下楼，风声夹着细雨在楼道夹层打开的玻璃窗外传来，楼道不算窄，两个人并肩而行也绰绰有余，但于尧还是挤在祁北萧边上。胳膊碰着胳膊，都很宽松的裤腿摆动着互扇耳光。 　　下行一楼，祁北萧突然出声：“我胳膊受伤的之后挺颓的。” 　　开了个头，于尧脚步就缓下来了。 　　他没出声，等着祁北萧继续讲。 　　“从小学开始我就学美术，有点天赋，画的也还行，本来以前对文化课就不上心，因为能凭美术上本科，就更不想抓文化成绩，那时候年纪还小，再狂都觉得大学是未来的出路。……所以我高中被打折胳膊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醒过来唯一的反应就是我这辈子可能再也画不了画了，当时……挺迷茫的，以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看得见摸得着的路突然就没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尧听着，觉得这可能是个励志的洗脑包。 　　祁北萧又停了一下，打开楼下的大门。 　　生锈的铁门推开发出吱呀的叫声，祁北萧继续说：“所以当时憋着一股劲儿，我一出院就带着把刀子想找打折我胳膊的人拼命。” 　　励志洗脑包一下就变成了复仇虐渣包，转变生硬的程度让于尧都有点反应不及。 　　“成功了吗？”于尧挤在门边。 　　“成功了我还能站在这里？”祁北萧捏着他的后脖子，将人推出大门，把黑伞递给他，“下次记得还我。” 　　“嗯。”于尧乖乖的接过伞，不依不饶问：“为什么没成功？” 　　祁北萧笑笑，“太傻逼了，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干杀敌一万自损八万的事儿。” 　　“快走，趁着现在雨小。”祁北萧又将人往外推了推。 　　于尧撑开伞，站在伞下冲祁北萧挥手：“哥拜拜。” 　　“拜拜。”祁北萧撑着门，见人乖乖站着，忍不住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再屋檐底下打伞？” 　　于尧疑惑地抬头盯着房上支出的檐。 　　“会长不高。”祁北萧恶趣味道。 　　于尧的脸瞬间就垮了三分，祁北萧笑着又冲他招招手，“到了给我发条信息。” 　　“嗯。”于尧走进雨幕里。 　　书包随着他一走一动的步伐一下一下顶着他的后背，于尧背脊的某一块骨头正好被顶住，书包动一下，硬物磕一下。但他没理，于尧听着细碎的雨声回想祁北萧那段插叙似的非常生硬的自述，连带着把自己今天遇到祁北萧的所有过程也跟着回忆了一遍。 　　两个洗脑包齐下，于尧大概明白祁北萧的隐藏的深意，他不是个会说废话的人，揭自己的伤疤只是为了跟于尧说明：傻逼才捅人。 　　而这样的傻逼不止祁北萧一个，还有往包里放刀的于尧。 　　于尧深吸一口气，他行至拐角彻底摆脱祁北萧的视线，在垃圾桶边停下，拉开自己的书包，翻腾一遍从里面拿出了水果刀。 　　这把刀其实一点都不锋利，削个橙子皮都打滑，于尧承认自己往包里放刀傻逼，但他也是个聪明的傻逼。 　　他懂什么叫虚张声势，也懂什么叫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把刀就是最好的威慑。 　　于尧抓着刀柄绕了一下，踢开垃圾桶把刀丢了进去。 　　他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没了那把膈应人的水果刀，于尧后背那块脊梁骨终于恢复了安宁，他举着伞快速走回家，门依旧没关，徐丽只要在家就永远会给于尧留门。 　　他推开门，徐丽就正坐在沙发上，脸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手上缠着毛线，但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上，她正盯着打开的电视看得正欢。 　　看见于尧回来，徐丽的注意力一下调转。 　　“没在同学家多玩会儿？”徐丽问。 　　于尧难得有朋友上门，更不存在去朋友家吃饭的事儿，徐丽对他交了一个能上门去吃饭的朋友很是高兴，但她没想过这个朋友比于尧大好几岁，只当是于尧的同班同学。 　　“嗯，吃了饭就回来了。”于尧抖抖伞，将伞打开放在窗台上晾着。 　　“买了柚子，要吃点吗？”徐丽放下毛线就想起来张罗。 　　“不用奶奶，我吃的很饱。”于尧抓着书包，脸上夹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劲儿，“我先回房间写作业。” 　　“好。”徐丽点点头，将放下的毛线又抓回手中。 　　于尧跳着步子钻进房间，书包一放下，他就拿出手机给祁北萧发消息。 　　但即使这样，于尧还是慢了一步，祁北萧早在几分钟之前就给他发了消息。 　　萧：回去了吗？ 　　于尧的心脏不安分的在胸膛里跳动，他快速回。 　　于谢谢：哥我到啦！ 第27章 殷勤 　　两人聊了挺久，直到祁北萧收到了苏晓东发来的消息。 　　原本祁北萧已经将衣服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看到他的消息才想起自己和苏晓东的约定。 　　天晴：萧哥有时间吗？ 　　天晴：我们有一批新品，最近要拍摄。 　　萧：有时间。 　　天晴：还是照之前商量好的，按市场价给你结工资，这边有好几套，可能得拍两天。 　　萧：行 　　天晴：这周三可以吗？ 　　萧：周三定好排练了。 　　天晴：也行，不急这一天 　　萧：好 　　约定好具体的拍摄时间，苏晓东把拍摄地点一并发给他，祁北萧记了个备忘录，设定好时间提醒后，他捏了捏指骨，退回和于尧的聊天界面，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于尧发了好几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收到回信，以为祁北萧睡了，最后给他发了条委屈巴巴的晚安。 　　祁北萧失笑，给于尧拨了个视频，等了两秒，于尧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他凑的很近，等他稍稍把摄像头拿远点，祁北萧才发现他已经盖好被子窝在床上了。 　　“睡这么早？”祁北萧问。 　　于尧用下巴扣住被子，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是清明的。 　　祁北萧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那你睡。” 　　于尧又迅速的摇了摇头，他揉了揉翘起的头发，对着镜头巧妙又小心地弄了下自己的发型，道：“哥，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祁北萧把手机支在桌子。 　　“刚刚在跟人聊工作的事情，没看到你发的消息。”祁北萧兀自解释。 　　于尧愣了下，这下才明白祁北萧为什么要打视频，他忍住嘴角上翘的幅度，小心道：“哥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不忙，快闲成无业游民了。”祁北萧开了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于尧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也跟着吞咽了一下。 　　“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还得上课。”祁北萧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合上瓶盖把水放到一边。 　　“嗯。”于尧继续盯着祁北萧，下巴蹭了蹭被子，“晚安，哥。” 　　“好梦。”祁北萧把视频关了，迈步出了房间，左驰苗在客厅写教案，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祁北萧帮左驰苗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 　　“怎么？”左驰苗对他突然地殷勤很是警惕。 　　“不渴？”祁北萧问。 　　左驰苗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合上教案放到一边。 　　“有事就说。” 　　“确实有事。”祁北萧也不遮掩。 　　左驰苗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慢悠悠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祁北萧见她把杯子放下，道：“你认识于尧班主任吗？” 　　“怎么？和他不太熟。”左驰苗掩下一闪而过的不屑。 　　祁北萧看她脸色就知道左驰苗不喜欢这号人，于是继续道：“我认识于尧的时候他被人堵在巷子里。” 　　左驰苗蹙眉。 　　“我帮了他一把，后来问他为什么不跟老师说，他说老师不管。” 　　左驰苗眉尖的纹路越发深刻。 　　“他家里条件好像也不是很好，我去酒吧表演的时候撞见他去兼职了。” 　　左驰苗大概明白祁北萧什么意思，于是道：“我明天去看看情况，要是沈培真不管事我就看看能不能把人转到我班上，……不过你得先去问问人于尧的意思，万一他不想转怎么办，得尊重他的意愿。” 　　“好，我知道，我等会去问问。” 　　祁北萧露出点笑模样，伸手在左驰苗肩上捏了两把。 第28章 打架 　　祁北萧当晚就给于尧发了消息，但于尧过于听话，闭上眼睛中途就没再睁开过，于是第二天一早才看见祁北萧发来的消息 。他把短短两句话看了五六遍，最后还是拒绝了。 　　于谢谢：哥，太麻烦了 　　于谢谢：这个班也挺好的，不用转。 　　不管旁人怎么想，于尧的事还是得他自己做主，祁北萧看完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左驰苗：“妈，先别管转班的事。” 　　“怎么？于尧不同意？”左驰苗夹着菜喝了一口稀饭。 　　“嗯，他说用不着。”祁北萧剥了个鸡蛋放到左驰苗碗里，又继续剥自己那个。 　　“他觉得合适也挺好，毕竟一个班都待了两年，也有感情了。”左驰苗当了十几年的班主任，对这个年纪的孩子颇为理解，不提于尧，左驰苗转了话头，“我觉得你还是得去医院复查一下，不要怕麻烦。” 　　“平时问题不大。”祁北萧就着牛奶把鸡蛋吃了。 　　“我看你就是痛习惯，痛出感情了，平白找罪受。”左驰苗见不得他那副懒散样子，“趁着这周我有空，我带你去。” 　　“你看我像未成年吗？去趟医院还得家属陪同啊。”祁北萧失笑。 　　左驰苗懒得听他废话，道：“这周去医院复查或者去针灸，你选一个。” 　　“这周真没空，”祁北萧飞快的把稀饭喝完，放下碗站起身，“明天要排练，后两天要去当模特。” 　　“当模特？什么模特？”左驰苗蹙眉。 　　“我接了个代言，拍内衣的。”祁北萧贫完嘴就溜，愣是没让左驰苗打着，他走出危险范围才道：“下周我让李克陪我去医院，放心。” 　　祁北萧把对左驰苗说的话对李克又复述了一遍，引得他哈哈大笑，“什么内衣？情.趣内衣吗？” 　　“太色.情了。”张云鹏附和道。 　　“滚犊子。”祁北萧把吉他抓在手里。 　　“看看诶，啥样的？让我们也长长见识。”李克笑着推推他手臂。 　　眼见着几人求知欲旺盛的排练不下去，就连赵光光都忍不住撇过眼睛打量他，祁北萧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苏晓东给他发的样图，随即把手机丢到李克身上。 　　“自己看。” 　　苏晓东给他的样图自然不是内衣，和情.趣更是沾不上边，几套衣服是一个系列的，参考了山海经里精怪的纹样，衣服的样式看着挺奇怪。 　　“别说，还挺酷。”李克啧啧道。 　　“是还行。”张云鹏说。 　　“酷是酷，但是太前卫了吧，这什么人才会买啊？也穿不上街啊。”李克道。 　　张云鹏说：“你懂什么，一堆人抢着买呢。我看网上挺多人穿这些去拍照的。” 　　他把手机拿给赵光光，赵光光看了之后，疑惑道：“这花纹是不是萧哥纹在手臂上的那个啊？” 　　李克这才注意到，他朝祁北萧挽起袖子露出胳膊的地方看去，“诶，你别说，还真挺像。” 　　祁北萧把袖子放下遮住纹身，拍拍手站起来，“别看了，快排练，练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别介啊，排练完去我那儿，打两把LOL。”李克把手机还给祁北萧。 　　“真LOL还是假撸啊撸？”张云鹏冲他挤眉弄眼。 　　李克一张胖脸瞬间憋红，“再说我跟你急啊，我都把那片儿删了……” 　　上回李克邀请几人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赵光光在他电脑里看到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一时好奇点进去，随后四个人就听到了3D环绕般的呻吟，李克一时愤慨，删了所有的资源，但删完的当即他就后悔了，一直后悔到现在。 　　“行啦行啦，知道你只能依靠指姆姑娘，没事。”张云鹏犯贱似的冲他笑，差点让李克一个鼓槌敲上头。 　　几人玩玩闹闹的开始排练，另一头于尧也已经到了教室。 　　他到的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现在这个时间点儿能来的都是班里成绩比较好的几个，已经自觉开始背书，几个人不整齐稀疏的声音在教室里响着。 　　于尧把早餐摆在桌上，除了固定的两个包子，他今天还给额外买了瓶酸奶，正在拆开包装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祁北萧。 　　祁北萧没回，于尧觉得他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怕打扰他，于尧没再给他发，自己打开书边看边吃。 　　到早自习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于尧吃的不慌不忙，就在他看完一篇文言文，想要预习下一篇时，他的桌案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于尧抬头看，发现是黄崇明。 　　黄崇明绷着一张不太高兴的脸，停在于尧面前，于尧没问原因，两人就面对面僵着。 　　教室里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异样，正朝他们看来，黄崇明胆子没大到在教室里挑衅于尧，所以他凑近冲于尧小声说：“中午来小树林。” 　　小树林是学校的约会圣地，常年有不怕死的小情侣在树林里浓情蜜意，于尧没想到黄崇明挑打架的地方会挑在那儿。 　　因着那些莺莺燕燕，小树林常有学生会的人巡逻，一个个带着红袖章，跟执法似的到处晃荡着揪人，揪到一对就报告老师、请家长、上主席台检讨一条龙，时间长了就没什么人敢去小树林亲密了，也是因为这样，小树林的巡逻放松了，几乎没谁会特意去盯着。 　　见于尧不说话，黄崇明继续激他，“敢吗？” 　　“不敢。”于尧低下头。 　　黄崇明气急，没想到于尧会这么说，他还想放狠话，但身后班主任已经来了，他只好放弃，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只能在经过于尧时低声道：“你等着。” 　　于尧不太想理他，这人跟疯狗似的。 　　黄崇明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于尧亦是。可黄崇明在班上人缘还不错，他虽然喜欢充大哥大，爱出风头，但也挺有班级荣誉感，带着班上的拿了好几次运动会的奖项，也从不会对班上的其他人耀武扬威，除了于尧。 　　之所以会针对自己，于尧知道个大概。 　　高一的时候于尧曾经撞见过黄崇明和他女朋友，当时黄崇明也看见他了，第二天黄崇明谈恋爱的事儿就被告发，请家长一条龙落在了他头上，当时撞见黄崇明和他女友的只有于尧，所以这笔账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于尧身上，于尧冤得要死，他也曾耐心地解释过，但黄崇明傻逼劲儿上头，愣是听不进去，还纠集高年级的人一起欺负于尧，于尧被磨得没了耐心，不止一次的向班主任沈培反应过，但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着在教室来回晃荡的沈培，于尧低下头，将包子囫囵吞进腹中。他不用脑子也知道黄崇明放学肯定得拦他，沈培不管事儿，于尧指望不上他，所以于尧耐心地等了三节课，在最后一节课课上跟科任老师请了病假，说自己不舒服。 　　带着书包出教室的时候，于尧原本以为今天的事儿就这么过了，谁知道他刚走出教学楼，黄崇明居然也跟着出来了，于尧一时不察，被他拽住，黄崇明担心他发出声响，迅速的用另一只手捂住于尧的嘴。 　　“安分点！”黄崇明道。 　　于尧被捏的下颌生疼，两人的脚步混在一起，走的很艰难。黄崇明没有在教学楼下干一架的打算，一直想把于尧往小树林带，眼看着两人就要钻进小道，于尧担心小树林里还有人等着自己，他不敢再等，趁着黄崇明松懈，当即于尧就拽住他的手臂将人狠狠一拉想给黄崇明一个过肩摔，黄崇明没反应过来，被他拉的死紧，但他体型比于尧高大，力气也足，愣神过后就发起狠来，踹了于尧后背一脚，将人踢到地上，黄崇明冲边上吐了口唾沫。捏着拳头就要再上，于尧却突然反身一踢，踢在黄崇明膝盖骨的位置。 　　黄崇明以前是体育生，现在可不是，恰巧于尧知道他为什么会退下来—黄崇明代表学校去比赛的时候伤了腿，他受伤的地方是左腿膝关节。 　　于尧这一脚对他来说几乎是重创，黄崇明当即就跪了下去，但于尧并未因此停手，他站起来抓住黄崇明的领口，膝盖抵在他胸口用力的往里扣，于尧将人按倒在地面，双手掐住黄崇明的脖子，几秒后黄崇明脸色张红，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爆了出来,他抬起上半身，鼻息粗重用力呼吸，于尧仿若不见，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松懈。 第29章 委屈 　　混乱的呼吸，黄崇明绷起的青筋从于尧手指用力的地方连接到脸上，配上他的表情狰狞的可怕。 　　于尧心里有跟看不见的弦绷着，他一用力，那根弦就跟着绷紧，他绷住的手指松懈了些，让黄崇明能喘息，但又不让他挣扎开来。 　　“你服不服？”于尧咬着牙根，恶声道。 　　黄崇明说不出话，他左右晃动脖颈，后脑撑住地面，大腿抵住于尧。 　　“我问你服——不——服——”于尧加重语气。 　　黄崇明艰难的点了点头，眼角已经涨的憋出红意，和脸上砰然的血色连成一片。 　　于尧松了手撑地站起来，黄崇明一离开他的压制就发了狠，他用力一蹬踹向于尧的小腿，于尧根本就没对他放松警惕，但即使这样还是让黄崇明抓住了机会，他被踹的一猝倒，身体摔在地上，额头擦着水泥地磨了几厘米。 　　黄崇明单脚勾着站起来，“服你妈*！” 　　于尧攥紧手指，支出来的指甲掐进掌心，他往前直着身子，手探进灌木丛，抓住了不知道哪个傻逼逃课踩断的树枝丫。 　　树枝丫很短，也不粗，但是很结实，上一秒黄崇明还在摇头晃脑纾解缺氧带来的头晕，下一秒木棍破空呼啸而来招呼在他头上。 　　被砸的眼冒金星的黄崇明突然听到一声大吼，是熟悉的教导主任的声音，平时他听到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现在却十足变态的感觉到了一点安全感。 　　黄崇明摇摇晃晃倒在地上，于尧丢了棍子，眼见着教导主任骂骂咧咧的经过他把黄崇明扶起。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于尧就不太清楚了，他一路如走尸般，别人让他去哪他去哪儿，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跟丢了魂似的，三魂七魄齐齐归位时，教导主任正横着一张胖脸，脸上的怒气值化成实质，凌厉的眼神快要把于尧瞪穿。 　　教导主任不知道之前说了几句话，失了耐心，但于尧只听见他吼：“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和暴躁的狮子有的一拼。 　　于尧感觉脸上有汗流到脸上，他抹了一把，低头才扫见不是汗，不知道头上哪块地方破了皮，淌了血出来。 　　他整张脸都是僵的，根本感觉不出痛点在哪个位置。 　　“擦擦。”另一道女声响起，一张纸递到于尧面前。 　　于尧结果轻轻道了谢，顺着女声看去，这才发现这个小办公室里挤了不少人。 　　教导主任、给他递纸的女老师、黄崇明、沈培、还有站在黄崇明身边的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感受到他的视线，下一秒就瞪视过来，怒气值比教导主任更甚，于尧后知后觉，猜测应该是黄崇明的父母。 　　“赶紧让你父母来一趟，别装听不见。”教导主任还没吃饭，饿的火气更上头。 　　“没有，有什么处罚您直接说。”于尧无所谓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 　　他实在长了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连低头无所谓的样子都透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没有？！”教导主任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认定是于尧在敷衍他，火气更大，“没有就喊你亲戚来，三姑六婆爷爷奶奶，总有人管着你吧？” 　　余光里待在黄崇明身侧的女人摇着步子走来，她穿了一条杏色的长裙，头发打理的极好，连末梢的弧度都透露着一股子精致的味道，几秒后，女人停在他面前，她道：“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父母会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现在不好意思了？” 　　那个优雅的漂亮的女人的形象随她刻薄的语气远走，还是扑灵着翅膀火速奔走的。 　　于尧不想接她话，他能感觉到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是停在自己身上的。 　　他没办法狡辩是黄崇明先招惹他，他只是被迫反抗，毕竟教导主任看到的就是他举着棍子要给黄崇明开颅，站在办公室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想听到他辩解，所有人都等着他找来父母，然后陪他一起乖乖听训，忍受趾高气扬者施恩般的训斥，于尧什么都明白，所以更不想给徐丽打电话。 　　见于尧油盐不进，教导主任头上的火焰又升高一尺，更加认定了于尧的罪名，觉得他就是心虚，“沈培看看你的好学生！把学生名册翻出来！” 　　学生手册是高一填的，沈培打开电脑登陆学校系统，调了于尧的那一页，他拿出手机打上面预留的电话，为了让办公室里其他人听见，他还开了免提，漫长的电子音过去，机械的女声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后再拨。” 　　“学生名册都弄虚作假！还有什么事儿你干不出来！。”教导主任开始胡喷。 　　学生名册乱填号码是常有的事，他就是见着个理由就蹬着开骂。 　　于尧父母不在，没人给他撑腰说话，教导主任需要安抚受伤最重的黄崇明的家长。 　　“总得找个人来处理，小孩儿的性子得靠家长纠正，家长教育方式有问题，孩子怎么能好？”黄崇明迟迟不发声的父亲也走了过来，他梳了一个背头，发胶打了不知道几斤，一副精英做派，引得教导主任连连附和。 　　“今天不管你叫谁来，反正你得找个人来处理，不然你就一直待在这，别想回去了。”教导主任下了最后通牒。 　　于尧这才抬头和他对视，片刻于尧压着嗓子，问：“谁都可以？” 　　教导主任颇为警惕，怕于尧真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必须是你家里人。” 　　于尧点点头。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教导主任火又来了，但于尧今天挑衅太多，让他没有精力再管于尧私带手机的行为。 　　于尧飞速的点开通讯录，丝毫不停留的点了通讯录第一个名字。 　　细密的电子音，鼓点似的敲在于尧心上，他听了很久的铃声，久到于尧心脏下沉，陷入泥沼，眼见着那一块完整的心脏就要完全埋进泥里，电话终于被接听，于尧的心脏瞬间吊上氢气球，挣脱掣肘，飞回原位。 　　他霎时眼睛泛酸，喉头哽咽，委屈的喊了声：“哥。” 第30章 户口 　　于尧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又极为迅速，在电话里打通的那一刻，甚至对面还没传出动静，那颗不太鲜活的心脏就重新焕发出生机，很矫情的用词，但是于尧只能这么形容。 　　他说不出沈培打不通那个电话时的感受，毕竟谁也打不通，没有人可以打通，徐丽不行，他不行，无论谁都不行，但是这个存在他手机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备注是可以打通的，他喊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微的电流声，混杂着市井的喧闹。于尧不知道祁北萧此刻在哪儿，但他能听出祁北萧所在的地方很热闹。 　　“怎么了？”祁北萧的声音有点闷。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响起，那头突然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动静，祁北萧道：“等我会儿。”然后喧闹的声响就慢慢远去，随后彻底消失。 　　于尧猜测他现在应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接他的电话，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于尧又莫名其妙的飘飘然。 　　没了嘈杂的背景音，祁北萧低沉的声音传来，他重复道：“怎么了于尧？” 　　祁北萧歪着脑袋用肩头夹着手机，双手腾出来给自己点了支烟，火苗将烟芯点燃，于尧细弱的声音从缭绕的白烟里朦胧的透出来，“哥，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要约我？”祁北萧拿上手机，左手叼着烟。 　　“我惹了点麻烦。”于尧的声音更低了，低的让祁北萧都觉得自己的音量键被神之手滑到最低了。 　　祁北萧皱眉，“你被人堵了？” 　　“没……我在教务处。” 　　祁北萧立刻就明白了于尧的意思，他问：“要我现在过来？” 　　“他们要请家长，我……”不想让奶奶知道。 　　于尧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祁北萧打断思路，“你吃饭了吗？” 　　“啊？”于尧愣了。 　　“吃了没？我在饭馆，给你打包一份过来。”祁北萧掐了烟丢进垃圾桶，抬手看表。 　　“没有。”于尧回。 　　“等着，马上过来。”祁北萧挂断电话，他拉开大门钻进饭馆里，张云鹏见他回来冲他招手，“萧哥快来！李克都快把肉吃完了！” 　　“饭桌上放什么屁话？都是你爷爷我吃的？”李克提着筷子敲他酒杯。 　　张云鹏捂住杯口抢救，“滚，口水掉我杯子了！” 　　“我有点事，先走，你们慢慢吃。”祁北萧冲他们打声招呼，又找老板要了一个餐盒，站在桌前夹菜。 　　“怎么啊萧哥？啥事儿这么急？”李克咬着筷子问。 　　“拯救世界。”祁北萧三五下弄好，把盒饭和菜分开放俩盒子，然后提着塑料带快步离开。 　　“这特么……有情况啊！”李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张云鹏翻了个白眼。 　　* 　　于尧挂了电话之后办公室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教导主任没有再领头训斥，而黄崇明也悠悠转醒，那对夫妻忙着照顾他，来不及理会于尧，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无所事事，每一个人都无法幸免。 　　于尧低头看脚，鞋轻轻地在地面摩擦挪动，一会儿偏向左边，一会儿偏向右边，很傻很无聊，但他停不下来。这种无法克制的诡异的行为通常能称之为焦虑，而焦虑的源头在于——于尧还做好让祁北萧来听训的准备。 　　太丢人了。 　　教导主任和黄崇明的父母，一人只消一句，唾沫星子都能喷一脸，祁北萧肯定应付不来，本来于尧一个人站着听他们发泄完怒火等结果就好了，现在非要搭上祁北萧一起。——于尧后悔了。 　　他其实根本没有被教导主任所震慑，他也不担心在教务处待上一天，但是他又诡异的想要祁北萧过来，这个诡异的源头来自袒护黄崇明的父母，以及沈培那个打不通的被认定为胡乱填的“假号码”，……于尧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叫祁北萧过来，但他又忍不住朝祁北萧示软，让祁北萧为难，逼着祁北萧大老远跑这一趟。 　　于尧轻嗤，觉得自己像是在道德绑架。 　　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现在回想起来，于尧才觉得自己做作的可以，明明没事，还非要表露出一副“我很惨”的衰样，让祁北萧误以为自己真的很惨。 　　于尧胡思乱想，思维跳跃，他甚至担心祁北萧来了看到这场景之后会不会当场走人。 　　怔松间，一阵脚步从于尧背后响起，于尧预料到什么偏头看，脸就直接扎进了祁北萧的怀里。 　　祁北萧身上有一股烟草味道，很淡，暖热的体温从他薄薄的布料中透出来，于尧撞进来的时候祁北萧抬手抱了一下，一只手将于尧圈进怀里，旋即于尧反应过来，离开祁北萧的怀抱。 　　“你……”祁北萧正欲开口，突然看见于尧淌了小半张脸的血渍，脸色一下就沉了。 　　“是于尧的家长吧？”给于尧递纸的女老师最先开口。 　　“是。”祁北萧沉声道。 　　“真的还是假的？”教导主任上下看他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祁北萧像找来的托儿。 　　祁北萧不耐烦地皱眉：“要我给你掏户口本？” 第31章 松鼠 　　祁北萧语气不善，一丁点赔礼道歉的架势都没有。 　　教导主任人到中年大腹便便，最重面子，当着教职老师和“受害”学生家长的面，他还是得端出劲儿来，于是他清清嗓子，咳了一下，严肃道：“既然于尧家长也来了，咱们就来谈一谈今早上发生的事儿。” 　　他招了招手，道：“家长都过来一下，坐这儿。” 　　教务处有三个围着并好的长椅，坐下几人绰绰有余，于尧正要跟着祁北萧走时，突然被祁北萧拦了一下。 　　“你去那边坐，”祁北萧把手上提着的塑料带扣在于尧手指上，“给你带的饭，时间着急就没让店里重新炒，从在桌上打包的。” 　　于尧捏着指头，食指被吊的下坠。 　　见其他人投来视线，祁北萧也面色不改，抬手在于尧头顶抓了一把，道：“放心。” 　　于尧被他轻推着走了两步，最后坐到了黄崇明旁边的位置上，只有他这儿连着小桌，可以放饭盒。 　　于尧一坐下，黄崇明的脸色就变了，黄崇明的父母也朝他频频看来，生怕他俩又当场来个双人互殴。 　　紧张的气氛下，只有祁北萧保持镇定，他客气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位置正对着于尧，随口瞎编乱造：“我弟身体不好，低血糖，不吃饭容易晕倒。” 　　为了处理打架的事儿，在场基本都是没吃饭在这儿挺着，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又没办法挑出错处，总不能让学生真因为低血糖饿晕过去，那才是真的要闹笑话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务处训人动私刑。 　　“咳，”教务主任扫过两方，思索着开口：“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于尧打伤黄崇明……” 　　“等等，”祁北萧打断他，“不止黄……”他说一半卡壳，众人跟着一顿，沈培最先反应过来，提醒道：“黄崇明。” 　　“哦，黄崇明。我记性不太好，别介意。”祁北萧半点歉意也无，继续道：“受伤的不止他一个吧。” 　　“可是我家崇明受伤最重！带回来的时候都被打的晕过去了！”坐在祁北萧对面的黄崇明的母亲克制不住情绪，激动地甚至想站起来，她旁边的男人拦了一下，扶着她坐下。女人眼眶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默契的几乎要搭出一个戏台子唱双簧来。 　　教务主任见这一幕，迅速出声，定性道：“于尧在校内殴打黄崇明，致人晕倒，影响恶劣……” 　　“这件事的因果查清楚了吗？”祁北萧再次打断他，“我弟弟那小身板为什么要挑衅比自己身材高大的人？想欺负他还是想向他打劫？难不成看上同一个女同学了？”祁北萧目光幽幽扫过黄崇明，黄崇明本就关注他们谈话，此时见祁北萧说到自己，忍不住神经一绷，面色瞬间不自然起来。 　　黄崇明对祁北萧有印象，主要是祁北萧太有特色了，又是在那种情况下撞见，想不印象深刻都难。黄崇明不确定祁北萧记不记得他的长相，但如果真不记得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明显就是针对他来的。 　　黄崇明混是混，但从不敢舞到父母面前，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唆使高年级打劫围堵于尧，回去就能把他腿打断。边想着他边冒了一头冷汗出来，原本被敲一棒就头晕，此时一紧张面色更是白的吓人。 　　于尧没感受到旁边人的心情，他吃的格外满足，连支起耳朵听几句的兴致都没有，唯独会往嘴里塞上饭后抬眼看看祁北萧。 　　祁北萧的到来就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药。 　　“不管这事因何而起，但他打人就是不对！”黄崇明的精英父亲如是说。 　　“你儿子打人就对了？”祁北萧呛声道。 　　“你……”黄崇明的母亲手指向他，气的指尖都在发颤。 　　“这事儿不能着急下结论，还是要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沈培站起来和稀泥，他终于意识到班主任在这件事上不能沉默，于是站起来冲黄崇明和于尧道：“你们先过来。” 　　于尧闻言抬起头，他嘴里塞得满满的，两颊一鼓，配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活脱脱就是个松鼠的翻版，还是个拟人美化版的，就是脸上架着的眼镜碍事了些，压得他像个小呆子。 　　祁北萧见他呆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才意识到现在这场合不太适合这么欢快，于是用手遮住上扬的嘴角。 第32章 假条 　　于尧吃得快，几分钟就扫的差不多了，他把餐盒一收丢进垃圾桶，落在黄崇明后面走，两人一前一后更看得出差距，黄崇明确实比于尧高大多了。 　　黄崇明坐在父母身边，于尧走到祁北萧边上，他瞄了一眼空余的位置，只见祁北萧右侧坐着女老师，左侧留的位置很窄，于尧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祁北萧突然伸手拉着他坐下，两人的大腿瞬间紧密的贴在一起。 　　“发什么愣呢？”祁北萧小声问。 　　“没有。”于尧摇摇头目视前方，坐他对面的黄崇明瞬间感觉不太妙。 　　但于尧的视线只是略过他，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见两人安稳坐好，沈培开口，单刀直入：“你们为什么打架？” 　　两人同时噤声。 　　“事出有因，总得有个缘由。”沈培说。 　　此时其他人也不着急说话，都在等两个小辈，教务处一时寂静无声。黄崇明在思索怎么把责任推给于尧，而于尧……还在发呆。 　　祁北萧跟个大暖炉似的，那儿都暖呼呼的，于尧方一坐下大腿那块接缝的软肉就开始发烫，烫的思绪也到处漂流，一会儿往左飘一会儿往右飘，根本拽不住。 　　最后还是黄崇明等不及先开口，想着先发制人将这事混过去，“我们之前有点过节，今天话赶话碰上了，”说完这句，他不放心的看向祁北萧，生怕他猛地一张嘴把之前看到的事儿全数抖落出来，因此他咬着牙根补充道：“责任也在我……是我说错话冒犯了于尧。” 　　这话一出，势头急转，就连教导主任也没料到事情突然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他嗓子哽着还没出声，黄崇明的母亲就忍不住看向自己儿子：“你说的是真的？” 　　“不要怕，有妈妈在没人能威胁你。”她说完还针对性的看了祁北萧一眼。 　　“呵。”祁北萧适时开嘲讽。 　　黄崇明此时根本不敢看他母亲的脸色，即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父母现在肯定是一脸怒容，但他没有办法，与其翻出之前干的挫事再加上这一桩，不如他主动承认，也幸好他没真的把于尧成功带进小树林里，要不然就不简单是承认错误这么简单了。 　　他平复情绪，抬手擦掉额头上的薄汗，“我……我没有被威胁，是我的错。” 　　见他这样，黄崇明母亲就算有再多话想说也只能吞回肚子里。 　　教务主任听言缓了脸色，既然是黄崇明挑头，这件事就好处理多了，对面家长也不好意思再闹腾，虽然黄崇明受伤最重，但他毕竟是滋事者。 　　教务主任看了看左右家长的脸色，按着轰鸣的腹部，想把这事儿快点解决，于是他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那暂时就先不做处理，等学校商议决定后再通知三位，至于双方的赔偿问题也等学校处理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叫嚣厉害的黄崇明父母偃旗息鼓，他们之前能大声辩驳是因为儿子是个受害者，现下角色反转，他们也不是没皮没脸的， 哪能再继续无理，于是只能点头同意。祁北萧也挺满意，他听教导主任这口气就知道于尧不会受罚，虽然他也想着再提提黄崇明之前干的好事，但于尧的身份毕竟是个学生，后面还得跟黄崇明共处一年多，他追着咬是爽了，但是于尧一个人面对他们的机会多了去了，指不定哪天又被堵着揍一顿，不能逞一时意气。 　　两方没有异议，教导主任满意的站起来拍拍手。“那就这样吧，两方家长先带着孩子回去处理伤口。” 　　沈培接住他的话，道：“先去我那开一份假条。” 　　沈培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三楼，和行政楼隔了有段距离。因为黄崇明母亲要留下照顾受伤的黄崇明，所以只有他父亲跟着沈培，两个中年男人走到一起有话题，一直在交谈。祁北萧和于尧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更不想听他们扯淡，于是不紧不慢缀在他们身后。这么一闹腾已经是学校的午休时间，午休时间不允许学生到处晃荡，所以教学楼外也显得空荡荡的，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和林子的虫鸣。 　　于尧数着步子走路，想要给祁北萧真诚的道个谢，正在打腹稿，就听见祁北萧说：“你们上课不嫌吵吗？” 　　“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于尧有点茫然。 　　“等真入夏林子里全是蝉叫唤，这林子这么密，还离教学楼近，不吵得慌？”祁北萧道。 　　“忘了。”于尧道：“忘了去年夏天怎么过得了。” 　　“你这记性还能记住些什么？”祁北萧突然笑起：“学霸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五三和黄冈？” 　　于尧怔松两秒，也笑了，“不止，还有天利38套。” 　　聊完天利38套，于尧脚下的步子轻快了些，两人一起走到教学楼底下时，祁北萧却突然停步，“我在这等你，你自己去开假条行吗？” 　　于尧只当他懒得上楼，于是利落的点头，“行，我开了假条就下来，很快的。” 　　“没事，慢点也行，不着急。” 第33章 摩托 　　看着于尧上了楼梯，祁北萧没等在原地，而是朝着另一栋楼走去。 　　于尧担心祁北萧久等，于是快步追上了沈培，沈培方一进办公室，办公室留守的老师就朝他们看来，其中有两个是带于尧的科任老师，一见血糊了一脸，连忙问：“怎么还伤着了？” 　　“没大事。”沈培不想多做解释。 　　他拉开柜子拿出假条，签好后一张递给黄崇明的父亲，一张递给于尧，黄崇明父亲接过假条转身就走，于尧也想走，但是被沈培拦了一下。 　　“先坐会儿？”沈培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老师还有事吗？”于尧嘴上问着，还是坐了下去。 　　“之前我跟你提的奖学金的事。”沈培话说一半，转身给于尧倒了杯热水，“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虽然你成绩不是班上最好，但可以破例提二等奖学金。” 　　“谢谢老师。”于尧乖巧道谢。 　　“不用，这是我当班主任该做的。”沈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黄崇明有矛盾，一直以来是我忽视了，以为他再闹腾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先跟我说一声，矛盾总是需要解决的，积着攒着容易生嫌隙，你们俩本来就是一个班的人，没必要闹太僵。” 　　“嗯。”于尧附和。 　　“也幸好，要是今天真盖个处分，奖学金就泡汤了。”沈培嘀咕一句，没看见于尧低垂的眉眼闪过暗芒，他冲于尧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把伤口处理一下。” 　　“好的。” 　　于尧冲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人影绕出窗户彻底消失，在沈培旁边八卦的老师才问：“你们班学生怎么回事啊？” 　　“有点小摩擦。”沈培道。 　　“现在的学生……啧，年纪小火气旺，怎么得了。” 　　谈论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但于尧一概没听见，他一出办公室就窜下楼，脚步重重的踏在楼梯上扬起飞尘，行至一楼，于尧看见了蹲在绿化带阶上的祁北萧，与方才不同的是，现在祁北萧手里提了一袋东西，于尧走得快，眼镜晃动着，根本看不清那么小的东西，走到近前才发现祁北萧提着的是消毒的用品。 　　“现在弄？”祁北萧冲他摇摇塑料带。 　　“去那儿吧，那儿有垃圾桶。”于尧指了下不远处的木椅。 　　“也行。”祁北萧从阶上跳下来。 　　“哥，这是你刚刚去买的吗？”于尧揪着请假条问。 　　“不然呢？我又不会变魔术。” 　　两人在木椅上坐下，祁北萧从兜里掏了个便携装的湿纸巾，从里面揪了一张出来。 　　“把你脸凑过来点，我给你擦擦。”祁北萧拎着湿巾冲于尧道。 　　“我……我自己来吧。”于尧支吾。 　　“哪来这么多事儿？你开天眼还是怎么？能看见哪脏吗？”祁北萧不由分说，懒得和于尧墨迹，直接捏着他下巴往前带了带。 　　于尧被带的一愣，祁北萧取他眼镜的时候，于尧愣是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这头发是不是有点长啊？”祁北萧问，“都戳眼睛了。” 　　“平时上课往旁边扒拉就不挡了。”于尧道。 　　“挺行，还是个“手动挡”。”祁北萧说。 　　“你怎么不说是雨刷？”于尧问。 　　祁北萧笑了，“我发现你是个冷笑话天才啊，改明儿出本书吧，十万个冷笑话。” 　　“出版吗？”于尧问。 　　“你要想也可以试试。”祁北萧一本正经。 　　“出版社会不会把我打出来？” 　　“不一定。” 　　两人插科打诨几个回合，祁北萧才顾上正事，“你把脸往左偏偏。” 　　于尧顺从的扭头。 　　“痛就说，湿巾上有酒精，你这糊一片我也看不到伤口在哪。” 　　“嗯。” 　　于尧脸上那块伤口面积挺大，但是都不深，就是血流的有点恐怖，祁北萧一边清理他脸上蹭到的脏污，一边问：“你是不是缺血小板啊？” 　　“没检查过。” 　　祁北萧动作飞快地给于尧处理额头上的伤口，随后又问：“还有哪儿伤着了吗？” 　　“没。”于尧摇摇头。 　　“那你这架打的不亏。”祁北萧把塑料袋丢他怀里，“自己拿着，回去记得换药，别沾水。” 　　“嗯。”于尧把袋子打了个结放进书包里。 　　“给。”祁北萧把眼镜递给于尧。 　　于尧抓着镜框戴上，两人的手指短暂的相触又迅速分开。 　　“走吧，我送你回去。”祁北萧站起来。 　　“会不会太麻烦了……”于尧犹豫。 　　“反正没事干。”祁北萧抓住他肩膀把人往前带了一步。 　　两人的身高差正好能让祁北萧的胳膊舒服搁着，祁北萧往他肩上一架就没把手放下来，一路走到了校门，在校门口于尧停下把假条递给门卫。 　　顺利出了校门后，于尧看见了嚣张停在校门口的摩托，黑色的车身透着金属的光泽，他正停步，祁北萧就已经快步走过去拿了个头盔递给于尧，“戴上。” 　　“哥你骑摩托来的啊？” 　　“酷吗？”祁北萧将骑上摩托给自己戴上头盔。 　　“酷。” 　　“快点，带你见识点儿更酷的。”祁北萧“唰”的一下把面部防护罩划下。 第34章 盒子 　　于尧跨步上了后座，两人贴在一块，他第一次戴摩托车头盔，只觉新奇，手不停的摸头盔外缘。 　　“稀罕个什么劲儿呢？”祁北萧道：“拽着，走了。” 　　于尧下意识放下手，捏住祁北萧的衣服两侧。 　　“……你别偷偷摸摸的，用点力。”祁北萧无奈。 　　他肋下一片痒痒肉，于尧那奶猫抓似的力道引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尧只好用力揪住祁北萧的衣服。 　　祁北萧一俯身，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于尧被扑面而来的风盖了一下。 　　学校大门不在交通主干道，此时正是车辆稀疏时，摩托车在直线上肆意加码。周围的树影匆匆而过，行人三三两两，人和物都像是放缓了几个度，于尧觉得自己此时被圈了起来，圈全一个方寸小的玻璃罩子里，耳边是自己的呼吸，手摸到的是祁北萧的体温。 　　呼吸极有规律，手下的温度也传递的极有规律，一直朝他源源不断的投射过来，连无孔不入的凛冽的风都阻不断连绵的温度。 　　于尧不知道自己在车上呆了多久，也不知道祁北萧要把自己带向哪儿，但他却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这样隔绝的世界让他提不起想别的事情的热情。 　　过了许久，车停了，祁北萧拍拍于尧的手背，“下车了。” 　　于尧回过神，脱下头盔下了车。 　　他跟着祁北萧有样学样，把头盔挂在了手柄上，安置好它，于尧才有空看置身的环境。 　　祁北萧带他到了一条河边，周围是没开发过的原始状态，他们来时经过一个平桥，摩托就停在平桥尽头。 　　“里面开不进去了，进去走走？” 　　“嗯。”于尧点点头，但他有所顾忌的回头看了看停在身后的摩托，犹豫道：“头盔就挂在上面？” 　　“不然呢？你想抱着它走？”祁北萧道：“这来的人少，周末还能撞见几个钓鱼的，工作日基本没人，放心，丢不了。” 　　安抚一句，祁北萧走前打头。 　　“来过这儿吗？” 　　“没有。”于尧左看右看，挺新奇。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穿过小路走到尽头，周围已经彻底没有人为的痕迹，草窜的很高，几乎没到两人小腿。 　　“过来，这不错。”祁北萧走在前面把一片草压平，顺势就坐了下去。 　　这一块有一个天然的小陡坡，水流的急，白色的成片的珠子打在光滑的石头面儿上， 　　但没等于尧坐下，祁北萧就指着一堆乱石头，使唤道：“你帮我在那摸摸，我往里藏了个铁盒子。” 　　“什么？” 　　于尧摸了过去，他把石头周围的草踩塌，将整个石堆露出来。 　　石堆一看就是人搭的，几块几块垒在一起，但能看得出很久没动过了，外面还长了连片的苔藓。 　　于尧把石头一块一块搬走，挪了四块之后终于看见了祁北萧所说的铁盒。 　　那铁盒是个月饼礼盒，体积不小，拿在手上意料之外的挺有分量。 　　“里面装着什么？”于尧好奇的把盒子递给祁北萧。 　　“传家宝。”祁北萧手肘撑着地面，整个人已经快躺在草面儿上了，意外的郑重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我就把这东西送你了。” 　　于尧递盒子的手僵在空中，祁北萧没接，于尧给他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他被勾足了好奇心，心痒痒的，只恨自己没开个透视眼。 　　“不想看看？”祁北萧问。 　　“……想。” 　　“那就拆开看。” 　　祁北萧这时坐了起来，表情挺严肃。 　　于尧倒吸一口气，手上用力，铁盒“啪嗒”一声脆响，打开了。 　　于尧惊喜的望向祁北萧。 　　他飞快的掀开铁盒，里面的东西也露出了原貌。 　　“喜欢吗？”祁北萧勾起嘴角。 　　于尧：“……” 　　铁盒里面塞了几个没拆封的月饼，还有两瓶牛奶，缝隙里填了几块巧克力，把盒子塞得满当当的，一点空隙都没留下。 　　“你看看日期，没过期的话还能吃。” 　　于尧：“……” 第35章 炫耀 　　一盒子零食基本上都已经过期了，保质期最长的巧克力正好擦着边过期。 　　见于尧一个个检查完，祁北萧支着上半身，懒懒问：“有幸存的吗？” 　　“没有。”于尧摇摇头，把盒子盖上放到地面。 　　“没口福。”祁北萧惋惜，“我高中最喜欢吃盒子里那种有坚果的巧克力。” 　　于尧没搭话，两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平坦的草面很舒服，一点也不硌人。于尧盯着泛起的水花，偏头问：“哥，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放松一下。”祁北萧伸出手在草面底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个石子。 　　他把石头举到于尧面前晃了晃，“猜我能打几个飘儿？” 　　“三个。”于尧道。 　　他手上拿的石头不扁，甚至还很鼓，这种石头很难打出水漂来，说三个都是于尧带着滤镜说的。 　　“看我发挥。”祁北萧坐起来，身体往于尧那儿偏了偏，他斜着上半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石头酝酿了一会儿感觉，酝酿了十来秒，祁北萧短促的喝了一声，将手中的石头丢了出去，那个鼓鼓的小石头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弹射于空中，在半空短暂飞行后直直的掉进水里，溅起了一连串的水花，沉底一个飘儿也没有，充其量就是个浪儿。 　　“失误。”祁北萧也不懊恼，继续在周边摸石头，于尧也帮着一起找，最后终于找出几个不太鼓的、四周平平的石头。 　　祁北萧从里挑了一个最平整的石头拿起，胜券在握，“这个好。” 　　他重复刚开始的动作，这次酝酿的时间要长一点，于尧估计得有半分钟，祁北萧才终于把石头给丢了出去。 　　手肘发力，小臂迅速扬起，食指松开，石头斜朝着水面扑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连着四个飘儿之后，石头光荣沉如水下，祁北萧收回手拍了拍手掌的余灰。 　　“试试？”祁北萧把剩下几个石头往于尧面前推了推。 　　“我不太会。” 　　于尧挑了一块石头，祁北萧给他腾出地方让他施展，他不像祁北萧那般酝酿，石头只是在手上过了一下就飞了出去，动作非常的干脆利落，但沉的也很利落，幸好石头形状好，即使动作这么烂也打了一个飘儿才落进水里。 　　“你斜一点，得让石头贴着水面。”祁北萧帮于尧重新选了一块放在他手心，“手不要抬高，压低一点。” 　　“嗯。”于尧再次夹着石头，边回忆祁北萧的话边调整自己的动作，这次酝酿的时间久了一点，石头从他指缝中飞出。 　　这一次石头在水面停留的寿命肉眼可见的长了，足足打了三个飘儿才停下。 　　“不错啊，”祁北萧给人鼓了个掌，“天赋异禀。” 　　于尧笑着搓搓耳朵，他对夸奖的话从不入心，耳朵听过就好，但祁北萧的夸奖却让他把这四个字在脑中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 　　夸张又好听。 　　石头玩几次就失去了乐趣，祁北萧盯着水面，“可惜今天没带钓具。” 　　太阳从翻腾的云里露出脸来，直晒在两人身上，于尧被晒的有点出汗，鼻尖上都凝了水珠。 　　半晌，于尧问：“哥你饿了吗？” 　　“不太饿，怎么？你饿了？” 　　“有点。”于尧新陈代谢快的惊人，中午囫囵那几口早早地就消化完了。 　　“那走吧，去吃饭。” 　　“我请你吧，哥。”于尧先他一步站起来，眼里闪着光：“奖学金名额定了，有我。” 第36章 喝水 　　“哟，不错啊。”祁北萧非常正经的鼓了掌，还鼓了不止两下，啪啪啪一阵都不停，他自己一个人鼓着也不嫌尴尬，鼓的颇有气氛。 　　“哥，行了。”于尧一股臊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几乎快把他臊的想两步跳河里淹住自己，他忍不住搓了搓耳朵，轻咳一声，“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祁北萧放下手。 　　“嗯，什么都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祁北萧抓了抓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额角有一块长条的伤疤，在半掩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一点点踪迹，于尧忍不住凝神细看，却被祁北萧抓住。 　　“怎么？我帅的移不开眼了？”随着他发丝整齐塌在额头上，那块伤疤也没了，于尧看不分明，只能附和：“嗯，帅。” 　　祁北萧受不了于尧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好欺负了，他笑着偏过头。 　　笑完，他道：“走吧。” 　　小道一个人走富余，两个人走稍挤，但两人谁也没往前快一步往后停一步，愣是挤着走了一路。 　　日光越来越强，于尧脸上的汗跟糊了一层似的，哪儿都冒汗珠。 　　祁北萧正打算回头跟于尧说话，就看见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嘶，你这汗冒的跟跑了八千米一样。” 　　于尧抬手取下眼镜，草草的抹去汗珠，“我容易出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停车的地方，祁北萧走到车边，拿出一瓶水冲于尧晃了晃，“喝水吗？我这有半瓶，你等会别自己给自己冒脱水了。” 　　于尧把眼镜重新戴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沙哑道：“喝。” 　　祁北萧把半瓶水递给于尧，又从兜里面拿出湿巾。 　　“来，擦擦。”他把湿巾也一并递了过去。 　　“谢谢。”于尧将两样东西都接在手里，他先给自己擦完汗，顺道擦了擦手，才拧开瓶盖，仰着头灌了一口，倒的太急，有水珠从嘴角的缝隙淌出来，顺着下巴一直流进脖子里，只留下一连串水痕。 　　祁北萧看着小孩流利的下颌和已经凸显的喉结，头脑突然发热，猛地觉得自己也需要灌一口水。于尧实在太白了，淌在嘴角的水痕都映着日光，在于尧喝完水之前，祁北萧收回了视线，动作迅速且不留痕迹，等于尧还水的时候，他已经三两下戴好头盔。 　　“哥你喝吗？”于尧把水往他面前递了递。 　　祁北萧默然两秒，在于尧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突然拿了水掀开防护罩，把最后一点水喝的一干二净，随后在于尧的注视下将水瓶捏成一小块丢进放水的小隔里。 　　“快走了，等会更晒。”祁北萧把另一个头盔扣在于尧脑袋上。 　　于尧安静的把头盔扣好，却在上车前一刻忽然停下，他站在原地，愣道：“忘了拿月饼盒了。” 　　祁北萧也跟着楞了一下，没想到于尧会突然说这个，“放那儿吧，下次来拿走，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于尧应了一声，声音隔着头盔有些发闷，他跨上车抓住祁北萧的衣襟。 　　无风的烈日下，摩托车的开动终于送来了凉意，于尧闭着眼睛，头微微靠下，玻璃头盔轻轻地抵在祁北萧的背上，全身都被清淡的风裹住，只有被头盔束缚的地方燥热着，热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脑侧的经络跟着发胀。 　　恍惚间，于尧听到极细小的声音，随后又清晰起来，他抬头，听见祁北萧说：“热就把防护罩掀开，要靠就靠，不要沾一点边，脖子不酸？” 　　说完这句，他迅速抬头将自己的防护罩拉下。 　　骑摩托有防护罩的最大目的是保护，其次，是挡虫。一旦开起来，满天的小蚊虫就跟疯了似的往眼睛里撞，于尧不需要看路，自然也不需要盖的那么严实，他听祁北萧的将防护罩掀开，但依旧没有靠在祁北萧背上，他维持刚开始的姿势，依旧只让头盔在祁北萧背上轻轻沾一点边，风找到空隙往他脸上涌，那股冲到头顶的涨热终于消减。 第37章 尴尬 　　兜兜转转祁北萧又把车开回了学校，但不是前门，而是后门。 　　后门有一条街专门卖吃食，什么都有，林林总总花样奇多，专门服务中学生的胃，顺道一过，各种复杂的香味合在一起。 　　一条街里，烧烤的小摊是最多的，为了方便学生，小摊后面还会搭起桌凳，但数量不多，通常早早地就被占光了，但今天他们来的时间早，这时候学校还没放学，小摊基本上都是刚搭好，零零散散有几家开始准备要卖的吃食，最先准备的是油炸品，各种各样的东西往油锅里滚，水汽迅速蒸开，带出一阵白雾，发出“啪嚓”的细响声，不知道是油不纯正还是东西没过水，下锅之后声音极轻柔，连点油花也溅不出。 　　“想吃什么？”祁北萧把头盔掀开，减缓车速，让车缓慢的经过一个个小摊。 　　“请你。”于尧道。 　　他省了半句话，但祁北萧听明白了。 　　请你，所以你选。 　　祁北萧笑笑，将车停下，“那走吧，就在这吃。” 　　于尧闻言看去，旁边试图搜索出祁北萧想吃哪家，但小摊过于密集，他们停的地方挨着有好几个招牌：胖妈米线、罗氏烧烤、炭烤鱿鱼…… 　　招牌大大小小挨在一起，红的蓝的橙的，顺着于尧的视线沿街连成一整片。 　　祁北萧这次没再把头盔丢在车把手上，他随身带着，于尧抱着头盔跟在他身后。 　　走了几步，祁北萧站定，朝后对于尧道：“米线、鸡公煲、冒菜选一样。” 　　而后又补充道：“三样我都挺想吃的，你选。” 　　“冒菜吧。”于尧道。 　　祁北萧顺从的点点头，快步走到冒菜小摊面前，小摊还没开张，摊主正在准备食材——把清洗好的菜品码在摊位上。两人过去的时候菜品已经码的挺齐全，蔬菜纯肉都有了。 　　“小伙子选哪样？”摊主一见人来，朝祁北萧抬了抬下巴，脸上散出笑容。他有点黑，还很瘦，一笑眼角的褶子格外显眼，跟几条蜘蛛腿趴眼角上似的。 　　“给我两个盘子吧。”祁北萧道。 　　“行。”摊主侧身抄了两个塑料盘子递给祁北萧，转眼看见他和于尧手上抱着的头盔，道：“东西放后面吧，现在人少，位置空着。拿着也不方便夹菜。” 　　“嗯。”祁北萧点点头，于尧已经快一步从他怀里拿过头盔，祁北萧看他，于尧乖道：“我去放。” 　　说着话，于尧步子就已经踏出去，地方也不远，就几米的功夫，祁北萧刚往盘子里夹了豆芽于尧就已经回来了。 　　“拿着。”祁北萧把两个扣在一起的盘子拆开，将其中一个递给于尧。 　　镊子是现成的，放在菜篮里方便取菜，祁北萧三两下将荤素菜夹好递给摊主。 　　“放辣吗？”摊主问。 　　“放，多放点。”祁北萧盯着于尧夹菜，漫不经心道。 　　“要香菜吗？” 　　“随便放，我不挑。”祁北萧打发掉摊主继续盯着于尧，在于尧用素菜把盘子填满之前道：“不吃肉？” 　　“冒菜煮荤不好吃。”于尧掂着镊子，给自己加了几块莴笋收尾。 　　摊主从于尧手里接过菜盘，重复询问刚才的问题，不过语速快了很多：“要放辣吗？香菜葱花要不要？” 　　“放辣，不要香菜。” 　　点菜的功夫，周围的摊位零零散散终于有了些人气，但客人依旧少得可怜，旁边的摊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声音挺豪放，估计是嗓子里自带了一个扩音器，每说一句话声调都比别人要高两个度，自带轰鸣特效。 　　祁北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将手机放回桌上，抬头看时于尧正在他对面抠手指，包扎的很粗犷的纱布横在额头上，一截医用胶带突兀的支在眼角。包的时候不觉得，这下面对面看才发现包扎的实在是……很朴素，朴素中还带着点丑。 　　祁北萧撑着下巴，问：“伤口还疼吗？” 　　于尧抬眼，摇了摇头，“早不疼了。” 　　“那你过来点。”祁北萧拍拍自己身边的小凳子。 　　“怎……怎么？”于尧微愣。 　　桌子是个小四方桌，两人坐的对面，即使不明所以，于尧还是站起来坐到了祁北萧旁边。 　　“给你重新调整一下，不太好看。”祁北萧朝他伸手，于尧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地煽动，微微盖住眼睑。 　　祁北萧手停在半空，嘴比脑子快一步，“放轻松，我又不是要亲……”你。 　　后半句憋成气音，他愣是没把话说全。 　　直男说这句话还情有可原，但祁北萧已经快弯成蚊香圈了，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心虚，但最重要的是不合适，于尧在他眼里就是一小孩儿。 　　但于尧耳聪目明，考英语听力都能把每一个单词往脑子里排成排，他哪里听不到祁北萧说这话，半蒙半猜也知道祁北萧的意思了，他尴尬的睁开眼，眼皮耷拉着，目光聚焦在两人下方的桌面上。 第38章 愿望 　　因为祁北萧无心一句，气氛变得有些凝滞，他轻轻撕下于尧额头上的医用胶布，扯掉一截后重新粘上，于尧被压住的小块眉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他的眉毛很浓，祁北萧的尾指无意间擦过他的眉毛，带来毛茸茸的触感，刺的皮肤有点痒。 　　祁北萧收回手，身子也跟着偏离，两人又从呼吸缠绕的近距离变成了正常距离，于尧温吞的站起来坐回刚开始的位置。 　　这个动作属实有些多余，明明挨着坐也没什么，过去倒有些刻意，像是……在介意什么。 　　祁北萧觉得自己魔怔了，虚长几岁却没学会把握分寸，平常跟李克等人贱惯，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捡着现成的就往外冒，他边想着边打开手机，手指上下没个落点，随意的翻动着，两人没再交流，直到摊主端着冒菜急吼吼的过来，“东西收一收，冒菜来了！” 　　他步伐迅速，身姿矫健，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冒菜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于尧想伸手去接碗，摊主一躲，“有点满，小心呐！” 　　于尧只好收回手乖乖的等摊主把冒菜放好。 　　热气腾腾的冒菜摆好，舒缓了僵硬的气氛，筷筒离祁北萧近，他抽出一双递给于尧，顺道递话：“有想过要考哪里吗？” 　　于尧接过筷子，道：“近一点吧。” 　　“不想离家太远。” 　　想到他患病的奶奶，祁北萧了然，没再多问。 　　两人磨磨蹭蹭吃完一顿，几乎快要磨到学校放学，摊主来收拾的时候祁北萧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学校放学的时间。 　　“走吧。”祁北萧抓起头盔。 　　于尧抱着头盔递给他，道：“哥你先走吧，我有点事。” 　　“怎么？又打架？”祁北萧调侃：“约哪儿的？” 　　“不是。”于尧摇摇头。 　　祁北萧看他一眼，只当他是因为饭前那句无心的话别扭着，于是点点头，“那行吧。” 　　他难得谨慎，从于尧怀里接过头盔不忘嘱咐，“回去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好。”于尧点点头。 　　祁北萧少从学校正门遛一趟，还正好撞上放学时间，他索性把车开到校门口等左驰苗。 　　拿出手机给左驰苗发了消息之后祁北萧就开始等，左驰苗有放学之后叫人到办公室“谈话”的习惯，通常得比别人晚个十几分钟，所以祁北萧也不着急，他钻进校外生意红火的奶茶店。 　　奶茶店老板和他相熟，见他过来还从百忙之中抽空抬眼打了个招呼，“稀客啊。” 　　“滚。”祁北萧挑了个外面的空位，里面早就被穿着校服的学生占满了，只剩下外面这些不太好的位置。 　　“喝什么？我给你送个特权，马上给你做。”店主说这话的时候也不避着其他人，明晃晃的让祁北萧当了回“关系户”。 　　听他这话，店里不少人朝祁北萧看来，但祁北萧人帅脸皮厚，早就被盯出铜墙铁壁来了，一点不自在也无，只是道：“珍珠奶茶。” 　　“你这口味万年不变啊。”店主调笑道。 　　“彼此彼此。”祁北萧随意道。 　　他散漫的在店内看了一圈，好久没来，陈设早就变得差不多了，装修有点花里胡哨的，十分符合店主内外兼骚的气质，见祁北萧的视线落在身旁满是贴纸的许愿墙上，店主问：“你写吗？” 　　“写什么？”祁北萧收回目光。 　　“愿望。”店主神神秘秘，“很灵的，不少人毕业之后还回来还愿。” 　　祁北萧不太感兴趣，“开个奶茶店还搞得神神叨叨，你还想多赚一笔香火钱？” 　　“不信拉倒。”店主冲他翻了个白眼，拿着塑料杯走到里面装材料。 　　人一走就清净了，祁北萧百无聊赖的目光再次停在许愿墙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都容易被忽悠，许愿墙上贴了许多便利贴，一张叠一张，墙上这一面颇有厚度，还有不少便利贴被新的便利贴盖了下去。 　　上面许愿的东西可杂，非常幼稚且直白，大家许愿的时候基本上都写了落款，除了一些感人至深的表白贴。 　　——希望未来能和高一四班的陈宏嘉在一起。 —媛媛 　　——月考进前五！！！—高一二班童旭 　　——把傻逼班长干下去！臭傻逼就知道耀武扬威！呸！—励志干翻班长，不干翻不留名 　　…… 　　祁北萧一条一条挨着看下去，被逗得乐不过来，直到看见被压住一角的便利贴上熟悉的姓名，他才停下扫视的目光，抓住便利贴让整片露出来，上面的文字也跟着显露——考C大。—高一三班于尧 　　想起于尧刚才的回答，祁北萧嗤笑：“小骗子。” 　　祁北萧捏着纸边，手一用力将便利贴撕了下来，他拿起柜台上写愿望贴的专用笔，在于尧姓名后面加了几个字，写完之后，他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将笔墨吹干，扣好笔帽，祁北萧将于尧的便利贴找了个稀疏的位置重新贴好，店家端着他的珍珠奶茶出来时正好看见祁北萧的动作，他敲敲桌面，伸出手，扬起眉毛诡笑，“香火费拿来。” 第39章 寄信 　　于尧并不是像祁北萧猜想的那般因为别扭才要求独自回家，而是真的有事，而这件事他恰巧不太想让祁北萧知道。 　　早上出门前徐丽给了他一个信封，是要寄给他爸的，徐丽自己平常也出门，寄个信件就是顺手的事，多费周折让于尧来寄只是因为想要他记着自己还有个父亲，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来联络父子感情，实则有些可笑，但徐丽却孜孜不倦。 　　早些时候于尧赌气，徐丽一给他，他出门转身就扔进垃圾桶，后来狱里来了信问为什么几个月也没消息来，于尧丢信的事才败露，但徐丽没过问也没追究，依旧把信交给于尧，于尧索性就不反抗了，照着徐丽的吩咐跑腿。他这样做了徐丽会开心，而他想让徐丽开心。 　　捏着粗糙单薄的纸面，于尧推开邮局的大门，寄信的程序并不繁琐，他早就熟透了，一套下来也没费多少时间，但他就是无端的很烦闷，像是有什么把他缠着绕着让他做什么都不顺心意，旁边的窗口有人在吵架，嘴里冒着不太文雅的词汇，手臂抬高，手指指着工作人员，吵得要死，像一个叭叭叭不停的苍蝇，于尧签字的速度加快了些，最后连笔连得快要飞出纸面，憋着一口气，他放下笔，将信递出去，而后迅速的转身，疾步走出邮局。拉开玻璃门的那一刹那，他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压抑许久的心肝脾肺恢复了正常运转。 　　邮局来来往往的人多，于尧在门口站定一会儿就下了台阶，时间还早，于尧现在不太想回家，但他又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今天祁北萧带他去的“秘密基地”倒是个好去处，他想再去躺会儿，但地方有点远，他也没记住路，在车上根本没想到记路这件事，两趟下来记住的之后咻咻的风和暖暖的体温。 　　他沿着街遛了一会儿，最后钻进一个店门十分简朴的理发店，店里既没有顶着五彩头理发师也没有……生意。 　　于尧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往前走了两步，确定店里是真没人之后欲转身离开，但于尧没注意掉在地下藏在头发堆里的推子，后退时一脚踢了上去，推子在地面滑行一段后磕在了凳腿儿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动静挺大，于尧还没来得及去捡推子，门脸旁的柜台突然冒出半个人头来，把于尧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柜台后那人约莫是刚醒，脸上还带了点睡得很憨实的红印，不知道头摁哪儿了，红印还带着花纹。 　　“来剪头发的？”那人手一拍桌子将上半身撑起来，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还配合的打了个呵欠。 　　“嗯。” 　　拍拍脸给自己清醒完毕后，那人问：“剪什么样儿？” 　　“剪短就行。”于尧道。 　　“那简单，三两下就完事了。”他摸摸裤兜，拿了个烟盒，不知道是不是顾忌于尧，他又把烟盒甩在了桌上。 　　“来吧，咱速战速决。”他搓了搓手，捡起自己被踢到一边的推子，将于尧摁在了椅子上。 第40章 照片 　　“前面剪多短？”理发师非常尊重于尧的意见，下剪前仔细的问于尧的意见。 　　于尧抬手，手指横在刘海前，在确定长度之前又往上挪了一厘米，“到……这儿吧。” 　　理发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点头，“行，要分个边儿吗？” 　　“随便。”于尧不甚在意。 　　“后面呢？” 　　“剃吧。” 　　* 　　祁北萧捏着奶茶喝了一半，收到了他妈的回信。 　　——出来了。 　　祁北萧把最后几颗珍珠吸进嘴里，将剩下的奶茶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能不能背着我点儿？我还在这呢。” 　　“又不是免费的。”祁北萧冲他摇摇摩托车钥匙，“开车，没手拿，先走了。” 　　“快滚快滚。”店主忙着做奶茶，懒得理他。 　　祁北萧到车边的时候，他妈正好出来，但不是单独一个人，她旁边还跟着两个学生。 　　“我念你们初犯，就不找家长，但是明天得给我交个三千字检讨，见不到检讨你们俩就别给我进教室。”她越走近，朦胧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两个学生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实则早就不耐烦了，左驰苗早就察觉他们急切想要放飞的心情，该讲的都讲完了，她摆摆手：“快走快走，看见你俩就烦。” 　　一听这话，两人迅速展眉，腰也不塌了，头也不低了，像两只展翅的雏鹰振翅昂扬，“好嘞，马上滚。” 　　眼见着两人迅速跑开，左驰苗走到摩托车边，祁北萧敬了个少先队员礼，喊：“左老师好！” 　　“没正形。” 　　“来，左老师，戴好头盔，咱们出发。”祁北萧道。 　　左驰苗上车扒住祁北萧的腰，“你新买了一个头盔？” 　　“没，这个不是我的。”祁北萧把钥匙插好，“顺的李克的。” 　　“怎么突然过来这边了？”左驰苗继续问。 　　“顺路。”祁北萧道。 　　“顺什么路啊？瞎扯。”左驰苗嘀嘀咕咕，祁北萧把防护罩一掀就当没听见。 　　“等会先去趟菜市场，家里没菜了。” 　　祁北萧选择性过耳，道：“行。” 　　车呼啸而走，很快就到了菜市场，菜市场开不进去，左驰苗又懒得提头盔，索性就让祁北萧在外面等着，祁北萧只好找个偏点儿不占地的地方把车停住，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跨在摩托车座上，在乱糟糟的菜市场门口愣是摆出来拍画报的架势。 　　等的百无聊赖，微信却已经炸了，李克三人在四人群里不知道发了些什么，消息一条一条往上刷，他开的震动，刚刚骑车一路过来差点没把他大腿给震麻。 　　你李哥：我最后问一遍要不要 　　你李哥：过时不候啊 　　你李哥：全网最低价 　　祁北萧懒得翻前面，迅速回了一句。 　　萧：三小时不见改头做微商了？ 　　大鹏展翅：黑心商人 　　萧：？ 　　你李哥：萧哥你要不要？有你艳照，兄弟不说二价，十块钱一张。 　　萧：？ 　　祁北萧在脑子里搜刮片刻也没想出自己能有什么艳照在李克手里，他把消息网上翻了翻，终于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次去酒吧有人帮他们拍了照，因为联系不到他们，只好把照片给酒吧的负责人让他转交一下，酒吧负责人直接转给了李克，李克倒手发了张截图，几张小图列在上面，依稀可见拍的还不错。 　　祁北萧退出群消息，看了一眼， 果然酒吧负责人也把照片给他发了一份，他转手就转到群里，李克和张云鹏还在咋咋呼呼，照片就已经发出来， 　　你李哥：萧哥你断我财路！ 　　大鹏展翅：哈哈 　　大鹏展翅：老子可真帅啊 　　祁北萧没再理群里，他把照片点开细细的看了会儿，图拍的确实挺不错，光也打的正好，四个人罩在灯光底下还挺有感觉，他把所有照片保存了一遍，顺道决定再发个朋友圈。 　　几张图根本不需要加滤镜，祁北萧也不配字，随便点几张就发出去了，非常的敷衍了事，他发完之后刷了会儿朋友圈，下面一条是李克在宣传自家网吧搞的活动，再下一条是于尧发的，是干巴巴的文字，一如往常的短。 　　于谢谢：剪头发了。 　　祁北萧给他点了个赞。 第41章 爸爸 　　在这个赞点了没多久之后，于尧给他发了条消息。 　　是一张自拍，他没戴眼镜，头发短短的露出眉毛，原本还稍微能遮住的额头一下就全部露出来，旁边的白纱布越发显眼，白纱黑发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祁北萧一直很喜欢于尧的眼睛，他眼睛里是有光的，很亮，眼尾稍稍上扬，但又是很圆润的弧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鼻梁间俩道眼镜压过的留下的浅浅的痕迹，但也依旧不能改变于尧稚嫩的帅气。 　　萧：再帅一点就赶上我了。 　　于谢谢：哥最帅。 　　于谢谢：朋友圈的照片也很好看。 　　萧：哪张最好看？ 　　于谢谢：第三张。 　　祁北萧翻回朋友圈看了眼，第三张……是唯一一张他单独的全身照。他闭着眼睛，手捧着麦克风，拍的时候他正好没在唱，嘴巴闭着，头向左斜，带着点痞气。 　　确实挺好看。 　　萧：下次给你看更好看的。 　　于谢谢：好。 　　左驰苗并不拖延，在进菜市场之前她就会预先想好自己要买什么，然后去固定的摊点拿了就走，杜绝一点浪费时间的可能，祁北萧远远的看见左驰苗从菜市场里走出来。 　　“买了什么？”祁北萧接过袋子，提起来看了看。 　　“鱼，还有几个小菜，想吃酸菜鱼还是麻辣鱼？” 　　“酸菜的吧。”祁北萧把袋子套在把手上。 　　鱼是剖开的，淡淡的腥气从敞开的口中泄出，祁北萧鼻子尖的很，闻不惯这味儿。菜市场离他家不过四百来米，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但停车后祁北萧迅速将要下车左驰苗拦住，让她和车一起留在原地。 　　“你别过来，等我会儿。”祁北萧安抚他妈。 　　“搞什么？”左驰苗昵他一眼，不明所以，但当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小轿车后，左驰苗迅速皱起眉头。 　　祁北萧拍拍左驰苗的手臂，“等我。” 　　祁北萧摘了头盔，径直走向停在楼门口的小轿车。 　　车里有人，见着是他，马上就推开车门下来，祁北萧刚一走近就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西装革履，腰背挺直，从上到下打扮的一丝不苟，祁北萧甚至都怀疑他出门前连每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 　　两人僵持无言，这时车门又打开，从后座钻出来一个小孩，是个稚气未脱的，胸前还系着红领巾。 　　那小孩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低着头弱声喊：“哥哥。” 　　祁北萧登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盯着小孩儿看了两秒，在小孩儿被他吓得往后退时，他又看向沾在自己面前衣冠楚楚的祁振。 　　“你让他叫我哥哥？”祁北萧怒极反笑。 　　“别闹，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有话要跟你妈说。”祁振不耐烦的扫过他，看向摩托车边站着的左驰苗。 　　“你带着这个小杂种来看我妈？存心来膈应人的？”祁北萧直到这时依旧保持良好的品行，祸不及小孩儿，小孩儿不懂事他不追究，也不想把这事摊到孩子面前，所以只是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对祁振说，生怕说重了就要被祁安听了去。 　　但祁振是何方人物，平日里指点江山惯了，哪能容忍别人把他面子往脚下踩，他暴喝一声：“小兔崽子，怎么和你爸说话的！没上没下！”说着他就扬起手臂，但巴掌并没有落在祁北萧脸上——祁振的手臂在半路被祁北萧挡住了。 　　“你真以为我还在读高中？”祁北萧钳住他的手臂，“以前我能忍，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爸，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祁北萧用力一推，祁振倒退两步。 　　“再怎么说你身体里也流着我的血！”祁振撑住轿车的挡风玻璃站稳。 　　“别跟我攀关系。” 第42章 恼怒 　　祁北萧双目充血，怒不可遏，过了莽撞的青春期后，他已经鲜少如此情绪化了。他自认不是个大度的人，但也不爱斤斤计较，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他参悟的一清二楚。平日里万事都能忍，万事都能让，但偏偏对着祁镇，祁北萧分毫都不想让他好过。 　　放学后的教师安置楼有不少住户来来往往，零散的路人经过朝他们看来，祁镇在旁侧的目光里整理好自己的领口，恢复成一本正经的古板模样，漠然的盯着祁北萧：“你不认，我就不是你爸？北萧，你都成年多久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父子关系再生疏，他们也曾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祁镇知晓祁北萧所有的底线，一踩一个准，这番话堪比在祁北萧心上划刀子，一刀下去便是鲜血淋漓。 　　祁北萧捏紧拳头，当着祁镇的面重重的砸在车前盖上，“砰”的一声巨响，躲在车后面观察两人的祁安吓得轻叫。 　　“滚。”祁北萧压抑道：“没人欢迎你，下次你再来……拳头就往你脸上砸。” 　　一句一字，掷地有声。祁镇迎着他锐利的眼神，又看向一直没过来的左驰苗，片刻后妥协了，他拉开车门道：“祁安，上车。” 　　“好。”小孩儿应了一声，飞快的上了车，生怕慢一步会被徒手砸车前盖的狠人开瓢。 　　祁北萧退到路边，祁镇很快将车开走，眼见着最后一点尾气也不剩，祁北萧闭了闭眼睛，手背迅速的在眼睛上抹了一圈，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前面的刘海抓散。 　　左驰苗还在等他，祁北萧平复一会儿就回去了，祁北萧一句话也没跟左驰苗说，他不想开口，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才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开个玩笑……或者随便说点什么。祁北萧心里这样想，但是却没这样做，他发现他张不开嘴。 　　“哭了？”左驰苗问。 　　祁北萧迫不得已开口，“谁哭了？” 　　左驰苗拍拍他，没再说什么。 　　* 　　于尧看到祁北萧朋友圈之前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但盯着照片后他又疯魔了，身体再度比脑子快几步，他往回走进了一家打印照片的店，把细心保存的几张图发给店家。 　　店家收了图片，问：“要胶装吗？” 　　“要。”于尧又道：“打两份吧，一份胶装，一份不胶装。” 　　“行，这里扫码给钱。” 　　照片出的很快，于尧没一会儿就拿到了，纸质的照片和存在手机里的图很不一样，如果说手机里的照片是有距离感的，那纸质的照片就显得更亲密。于尧小心的把照片放进书包夹层，放好之后又拍了拍，把内层的褶皱抚平。 　　重新背上书包的那一刻，于尧觉得肩上的重量比之前更沉了些，里面不止有书有本有笔，还有隐秘不可宣的单方面的亲密，沉甸甸压在他肩上。 　　他掐着往常回家的时间，习惯性推门时于尧才发现门关了，他蹙眉从书包里掏钥匙，对门听到响动，拉开了一条小缝。 　　“尧尧今天放学这么早？”习惯性地招呼语，是张婶的丈夫。 　　于尧不欲跟他细谈自己今天回家的时间和平常是一样的，只是点了点头。 　　“你带钥匙了吗？你奶奶不在家，出门前特意跟我说要留意你有没有带钥匙，怕你忘了进不了家门。” 　　“我带了。”于尧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叔，你知道我奶奶去哪吗？” 　　“医院。” 　　于尧脸色一下就变了。 　　“没事没事，你别着急。姣姣发烧了，你婶子送她去医院，刚好你奶奶这两天要复查，就跟着一起去了，怕打扰你上课就没给你打电话，人没啥大问题。”姣姣是张婶的女儿，比于尧小了几岁，但她读的寄宿学校，一个月也难看见一回，于尧听完这话才放下心来。 　　“谢谢叔。” 　　“没事，别客气。” 　　互相闲扯几句，于尧开门进了屋，但回家还没歇住脚，他就接到了徐丽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奶奶，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晚上不能回来了。姣姣发烧有点严重，你婶子得陪床，我也不好一个人回来，留在医院也好帮帮忙，有个照应。”徐丽道。 　　于尧皱眉：“奶奶你回来，我去医院。” 　　“你来干嘛啊？你在家自己煮个饭，去外面吃也行，别饿着自己，我先挂了。”说完不等于尧，徐丽就自己把电话撂了。 　　于尧无奈地把手机放下，起身打开冰箱看了眼，却发现冰箱里全是新鲜的食材，他搜寻一圈也没有发现剩菜。于尧懒筋发作，不想动手，更不想出门，索性拆了个小面包填肚子。 　　面包里面有豆沙，一口咬下去全是甜甜的味道，于尧点开微信给祁北萧发消息。 　　于谢谢：哥我到了 　　于谢谢：刚吃了一个面包，里面有豆沙馅，好甜。 　　祁北萧没回，于尧把手机通知音开到最大，然后拿出课堂上布置的卷子摊在桌面上。临近期末，又是即将升高三，课上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挺多，于尧今天一天没在状态，课上也没来得及做，堆了好几张。 　　第一张是历史，他熟练的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顺着题目一道一道往下看，前面的题都很简单，几乎不用细想就呢个选出正确答案，于尧心不在焉的往下刷题，后面的要难一点，还有几个陷阱题，引诱考生的思路，但于尧基本功扎实，记忆力强悍，也做得很顺畅，他飞快的刷完选择题，然后继续问答题，在开始写问答题之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祁北萧没回。 第43章 畜牲 　　于尧等了很久，但其实他没察觉，做题的时间总是混的很快，等于尧全部做完已经入夜，他甩了甩胀痛的手臂，摸着饿得有点难受的胃站起来，一看手机，才发现距离他给祁北萧发消息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于尧一点一点润着喉咙往里喝，外面沿街就有卖夜宵的，有点闹腾，于尧做完题需要放空一会儿，脑子里挣扎着要不要下楼买点什么，挣扎还没出结果，手机响了。 　　于尧一下从混沌中扒出条缝儿来，清醒的打开手机。 　　祁北萧回消息了。 　　萧：什么牌子的？ 　　于尧一下从沙发上腾起来，到垃圾桶边蹲着，把下午扔掉的包装袋捡起来看了看，名字刚好被他撕开了口子，于尧上下拼了拼，把名字发给祁北萧。 　　祁北萧现在回的挺快，于尧刚发出去，手机就连着响了两下。 　　萧：我吃过。 　　萧：挺好吃的 　　于谢谢：嗯。 　　于尧抱着手机，想给祁北萧再发些什么 但是又什么都想不出，他找话题的功力太低，想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但他又确实想跟祁北萧聊点什么。 　　做卷子的时候也没这么绞尽脑汁。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从拉家常入手。 　　于谢谢：哥，你晚上吃了什么啊？ 　　于尧迅速发出。 　　发完两只眼睛盯着屏幕，又觉得有点蠢。 　　…… 　　你今天吃了什么啊？你喝了什么啊？你困吗？你想睡觉吗？……太蠢了…… 　　他想撤回，但祁北萧那边已经显示正在输入中，现在撤回为时太晚，于尧只好看着屏幕干瞪眼。 　　萧：没吃 　　于尧愣了，看了眼时间，再晚一点都能吃夜宵了，他空荡的胃一突一突的显示存在感，于尧俯下身，用膝盖抵住腹部。 　　于谢谢：我也没吃 　　萧：一起吃？ 　　萧：我在外面。 　　于尧登时来了精神，脑子跟灌了风油精似的。 　　于谢谢：在哪？ 　　萧：路口那个粥铺。 　　于尧懵了两秒才想起祁北萧所说的粥铺。 　　于谢谢：马上来。 　　于尧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出门，小跑着穿过几条人挺多的街道，在接近粥铺的时候，他放缓步调，调匀呼吸，慢慢的走到粥铺门口。 　　粥铺在早上是个早餐铺，其他时间做点小菜，如第一次见那般，于尧远远的就看见祁北萧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他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于尧。 　　门脸里没什么人，一个胖子走到祁北萧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祁北萧抬眼站起来，刚好看到于尧。 　　祁北萧把指缝的烟叼在嘴里，冲于尧招了招手，李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谁啊？”李克视力不好，天又黑，只能看见一个小个子过来。 　　“一小孩儿。”祁北萧道。 　　两人看着，于尧很快就到了近前，有光照在脸上，五官清晰起来，李克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似的盯着于尧，“这……这不是酒吧那个吗？” 　　“嗯。” 　　“我操，畜牲。” 　　祁北萧瞧傻逼似的盯了李克一眼，李克挺直胸膛跟他对视，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真畜牲。” 第44章 香菜 　　真“畜牲”祁北萧把烟重新夹回手里，冒着火光的顶端指着李克，颇具威胁的冲他招了招。 　　“做都做了，还不兴人说说？”李克正义感爆棚，不但不退缩，反而蹬鼻子要上脸。 　　“我做什么了？”祁北萧缓慢的问。 　　李克嘴一张就要口若悬河，余光却见小孩儿已经到他俩面前了，刚开一半的嘴又迅速合拢，李克扭头冲着于尧笑了下。 　　于尧记得李克的脸，但不知道名字，猛地一见面对上，人还杵在眼跟前，于尧有点反应不能。幸好李克心宽的，完全不在意于尧那点别扭，自来熟的抓住于尧握了个手，“李克。” 　　“……于尧。”于尧轻微的扭了扭手腕，没挣开。 　　李克笑眯眼：“我是萧哥兄弟，亲的不行，咱俩内裤都能穿同一条，……你既然是他朋友那也是我朋友！” 　　于尧：“……” 　　长长的一句话，于尧只抓住了重点，导致思路有点偏，他愕然的看向祁北萧。 　　“滚，有病没病？”祁北萧拍开李克，拉着于尧的外套将人带进店里面。 　　“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李克跟在两人后面嘀咕。 　　小店铺桌子也小，一排就只能坐俩人，祁北萧拉着于尧一起坐，李克只能坐在两人对面。 　　“齐了？点菜吗？”老板从另一边抄了个菜单走到三人面前，他围着一个长围裙，从胸膛包到大腿，伸手递菜单的时候，于尧注意到了他粉色的指甲盖。 　　于尧：“……” 　　老板察觉到于尧的目光，他摇了摇手，给于尧看了个手背全貌，其他几个指甲也全部涂了，颜色很多样，五个指甲盖没一个颜色是重复的。 　　“我女儿画的，她是我的造型师。” 　　于尧多看了两秒，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好看。” 　　说的很违心，且违心程度非常深。 　　祁北萧听得分明，当即笑的被烟呛了下，他偏头咳了两下，把烟掐掉，再转回桌上时，于尧给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谢谢。”祁北萧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 　　李克眼睛虽然盯着菜单，但他翻菜单时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见此他摸摸鼻子，决定无视对面，对着老板道：“你这儿晚上不是只有那几样吗？” 　　“来新客人了，总得让人看看菜样。” 　　潜意思就是点了也不一定有。李克自动省去繁琐的点菜环节，“就上老几样吧，你手艺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冲你这句话，结账给你少两块钱。” 　　“这么抠？”李克撇撇嘴：“我这彩虹屁的水平起码也值个十块钱吧。” 　　“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老板拿走菜单，祁北萧却突然道：“别放香菜。” 　　李克心直口更快，“你不是吃香菜吗？” 　　问完，他奇妙的和于尧对视了一下，那一瞬，福至心灵，他脸色变了几遍，最后只能隐忍道：“我知道了，我懂，我都懂。” 　　他闷了一杯水，明明白水什么味儿都没有，他却偏偏尝出一口酸。 　　人间不值得。 　　狗男男更不值得。 第45章 笑话 　　从点完菜开始，李克就在找话题，祁北萧时不时应两句，但并不积极，虽然说到好笑处祁北萧也会笑笑，但于尧怎么都觉得有股敷衍的意味。 　　他莫名觉得祁北萧心情不太好。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吃完饭，李克来了电话出去接，祁北萧和于尧一起靠在椅背上。祁北萧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指里转着。 　　“叮……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整。”店里非常古老的时钟突然整点报时，祁北萧正全神贯注的发呆，被吓得反射性抖了下，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下掉在桌上。 　　“操。”祁北萧定了定神，撑着额头。 　　“你多久回家？”祁北萧看向于尧。 　　“你呢？”于尧没正面回答。 　　“我不着急。”祁北萧满不在乎的偏过头。 　　“我也不着急。”于尧道：“我奶奶不在家。” 　　祁北萧闻言定定的看了于尧两秒，“你父母呢？也不管你？” 　　“他们都不在了。” 　　祁北萧一怔，“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犯得着道歉吗？”于尧闷声问：“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静了半晌，祁北萧没答话，李克再次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走啊！都吃完了还坐着干嘛啊！你俩还想留这儿洗碗吗？” 　　“我其实不介意。”柜台后的老板正在理账，闻言抬起头笑笑。 　　李克走到柜台前掏出钱包，逼逼自己的彩虹屁，老板任他吹，也不肯抹掉五块钱的零头。 　　祁北萧站起来，于尧在外侧，也跟着站起来，往出走的时候衣领却被轻轻带住，“今天还讲笑话吗？” 　　于尧猝不及防被别住，酥麻的痒意从衣领后面那块皮肤开始蔓延。 　　他点点头，转过身：“脑筋急转弯行吗？” 　　“随便。” 　　“星星、月亮、太阳哪一个是哑巴？” 　　“月亮？”祁北萧根本不想动脑子，十分敷衍的答。 　　于尧严肃的摇摇头，“是星星。” 　　“为什么？” 　　他道：“因为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人儿想妈妈？”李克结完账过来刚好听见这句，顺道接了个下嘴。“你们聊什么呢？爸爸妈妈的。” 　　于尧僵住，一瞬间不知道怎么解释“爸爸妈妈”。 　　李克也不是真想提问，所以非常自觉的跳过，“于尧你现在回？” 　　“他跟我们一起走。”祁北萧道。 　　“啊，这么晚不回家吗？”李克又问。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祁北萧横他一眼。 　　“不是，我怎么了？我就接个话，我干什么了？”李克怼的莫名其妙。 　　“走了。” 　　祁北萧领着于尧出门，他和李克都开的摩托来，于尧这才发现白天戴的头盔是李克的。 　　“于尧来坐我这个呗，新车，杠杠的！”李克拍拍坐垫，冲于尧发出邀请。 　　“磨叽什么，快上。”祁北萧直接跨上摩托。 　　“我坐这儿就行。”于尧也跟着骑了上去。 　　祁北萧迅速冲了出去，给李克喷了一脸尾气。 　　“艹……” 第46章 喝酒 　　又一次坐上祁北萧的车，又一次不知终点的旅途。稀疏的星点缀在暗夜里，路灯的光亮纠缠在一起，穿过沿街的烟火气，祁北萧带着他穿进小巷，又从小巷开进大街，兜兜转转里，于尧放弃记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伸手拽紧祁北萧被风吹的鼓起的衣服，自认小心的、手指慢慢移动，他揪着祁北萧的衣服，手臂做出环住他的姿势，实则并没有，于尧的胳膊离祁北萧的皮肉还差了几厘米，但就是这虚假的拥住的感觉让于尧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闭着眼深呼吸，风从祁北萧的方向来，经过他时也带来了淡淡的属于祁北萧的味道，是清淡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味儿。 　　于尧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他前所未有的清楚自己对祁北萧并不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和心理，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荒缪占有欲的蔓延，……他也不想控制。 　　在拐过最后一个小弯，三人终于到达目地的，祁北萧将车停在门口，下车时于尧往周围看了看。 　　周围有很多个相似的仓库，但面积都不大，且没有一处开着灯，全靠零散的几个路灯撑着照亮，让于尧依稀能看得清楚。 　　“这是哪儿？”于尧问。 　　祁北萧迈步走在前面，“杀人抛尸的地方。” 　　李克紧跟着他们也到了，祁北萧没等他，自己掏出钥匙打开仓库小门，引着于尧进去。 　　祁北萧甫一开灯，刺眼的白光就让于尧眼睛不适的眯了两下，他揉了揉眼睛，擦掉被逼出生理泪水，适应光亮后他才看清周围的构造。 　　外面看着是个仓库，里面却已经改成了乐队的天堂，乐器摆在角落，占了一个圆台，几个凳子立在那儿，其他地方填充了很多家具，沙发桌子样样都挺齐，看得出是经常呆的地方，桌上还有吃完没收拾干净的快餐盒。 　　四面的墙没有重新粉刷，还是沿用的原来的白墙，但是被搞了很多涂鸦，墙上有大大的不懂意味的符号和一些图像，最醒目的是墙中央挨着的四个人头，是几道颇有个性的剪影，于尧猜测应该是他们乐队的几个人。 　　于尧盯着图案看了会，问：“哥，这都是你画的吗？” 　　“人是我画的。”祁北萧把桌上的外卖盒收拾了一通，团着放在地上。 　　于尧莫名的开始羡慕，羡慕这个乐队的其他人。 　　“你们也不等等我。”李克进了小门就反手合上，他搓了搓胳膊，从角落拖出一个纸箱，随着他的拖动，箱子里发出了玻璃碰撞乒乒乓乓的动静。 　　里面是酒。 　　祁北萧被这动静引着看去，朝他道：“放着吧，先不喝。” 　　“嗯？不是你说想喝吗？怎么你脑子这么灵通，几小时轮着变一次想法？” 　　“这还有一未成年呢，喝什么酒？” 　　李克愣了，从记忆里翻腾了两遍，越发觉得祁北萧在跟他逗乐。 　　原本李克就是来陪着喝酒的，现在酒也不让喝，李克只能把纸箱重新推回去。 　　三人面对面，不，是于尧和李克面对面站着，祁北萧靠着沙发垫子在玩手机。 　　于尧不想打扰两人的兴致，道：“喝吧，我也能喝。” 　　祁北萧还没回话，李克就说：“喝啥啊，你有伤口就别喝了。” 　　“现在干啥啊？搞点娱乐活动呗，不可能就在这儿干坐俩小时吧。”李克道。 　　他向于尧，“要不我给你们打个鼓？” 第47章 杯子 　　李克行动力极强，想法一冒出头便要去做，但也只是三分钟热度，自己敲了敲没手感就退了下来。 　　没手感的主要原因是在场仅有的两位观众都不太乐意捧场。 　　“要玩玩吗？”李克将鼓槌递向于尧。 　　于尧摇摇头，“我不会。” 　　“谁一开始就会啊，随便玩玩。”李克把鼓槌塞在他手里，推着于尧坐下。 　　于尧不好在祁北萧面前露怯，所以摆出镇定的模样，顺着李克的意来，但胡乱打的节拍连不成调子，完全就是随心发挥。 　　浅浅的试了几下，于尧将它放下。 　　“有感觉吗？”李克问。 　　“什么感觉？” 　　“心脏被击中的感觉啊。”李克笑，“我第一次在乐器店试的时候就感觉心脏被击中了，自己玩的可嗨，差点把人鼓面敲坏，试过之后就缠着我妈要她买。” 　　他难得正经，“你就是放不开，等放开就能玩嗨了。” 　　于尧面上虚心接受狗屁不通的指导，实则一直在偷偷盯着祁北萧，他在另一边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好看的眉轻轻的皱着，大概是因为什么在烦心，于尧微微出神，祁北萧却像是心有所感似的看向他，他抬头的动作过于迅速，让于尧避无可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了一瞬又分开，于尧连忙看向地面。 　　李克毫无察觉，还在逼逼叨叨，祁北萧放下手机打断他，“你想退休了？” 　　“嗯？” 　　“我以为你想让于尧继承你的事业。”祁北萧道。 　　“也不是不行。”李克摊手。 　　仓库实在没什么可娱乐的，几十平米的小空间一眼就能看得透彻，所以李克还是把啤酒拖了出来。 　　他直接安排，“于尧你喝可乐。” 　　可乐是大瓶装的，李克翻翻找找好一阵儿才看见，“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来吧，坐着吧。”李克拍拍桌面，又起身去犄角旮旯的纸盒里掏出两袋下酒的零食，“这下齐活儿了。” 　　祁北萧把啤酒摁在桌角，熟练地开了盖儿，一瓶给李克，一瓶被他放在桌边，于尧捧着瓶2L的可乐坐在他俩中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李克将下酒的零食打开，才看到僵硬的于尧，“怎么不开？” 　　于尧无言。 　　祁北萧看李克一眼，问：“没买一次性杯子？” 　　“谁想到买那个啊，不都准备了玻璃杯吗？” 　　于尧捧着2L的可乐，越发沉默。 　　祁北萧伸手在桌子底下摸了摸，捞出一个倒扣的玻璃杯，“用我的吧，干净的。” 　　于尧接过玻璃杯，李克帮忙将可乐打开，倒的时候被于尧拦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行。” 　　于尧舔舔嘴皮，长时间没喝水，他嘴里干的发涩。可乐从瓶子里滚进玻璃杯时，翻滚的气泡黏在玻璃杯表层，冒一下就消，像于尧不停跃动的心脏。 　　杯子是祁北萧的！ 　　杯子是祁北萧用过的！ 　　他强装镇定，捧着玻璃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气泡划过舌尖，滚过一路，所到之处皆是一阵酥麻感。 　　这一刻，他懂了李克所说的——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第48章 舔了 　　这种感觉挺奇妙，于尧不太好描述，只是神经质的觉得这瓶可乐和以前他喝过的所有可乐都不一样。……有点傻气，但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一口一口抿着，李克开了话茬，“萧哥你明天是不是得去拍照啊？” 　　于尧边抿可乐边支起耳朵。 　　“嗯。”祁北萧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带出的共鸣，懒懒的。 　　“在哪啊？”李克冲他对了对瓶。 　　“他们工作室。” 　　祁北萧只记住了时间，根本没把地址往脑子里面过，只记得是他们的个人工作室，但是再深一点的确切地址就一点也没记住了。 　　“拍什么啊？”于尧将玻璃杯捧在手里，他坐的位置有点矮，整个手肘摊在桌面上，视线平行过去看着就矮了一截，像个露出头的小狗儿。 　　祁北萧掀起眼皮瞥向他，“大片。” 　　李克同时喊：“艳照！” 　　于尧：“……” 　　祁北萧道：“有完没完？” 　　“开个玩笑。”李克笑眯眯的，“我萧哥怎么会干这么低俗的事儿。” 　　李克出来本是想替祁北萧解闷，顺便疏导疏导他，但于尧在这他也不好挑他伤口，只好陪着干喝酒，扯点闲天。仓库里屯着的酒实在不多，几瓶喝完两人也没醉意，嘴闲的李克还喝了两杯可乐，肚子里的水都能发场洪灾。 　　“哎，我不行了，我得去解决一下。”李克拍拍手上的食物渣，“你俩去厕所吗？” 　　仓库没厕所，唯一的厕所在几十米外。 　　“怕啊？”祁北萧靠在沙发垫上。 　　“可拉倒吧。”李克出了小门。 　　于尧有点想去，但是李克走的太急了，也不好喊他等等。于尧只好捧着玻璃杯继续抿可乐，偷偷往小门看，想记住李克走的方向。 　　但外面太黑了，门又小，李克一出去就失去了踪影。 　　“谢谢。” 　　“嗯？”于尧反射性抬头。 　　祁北萧道：“你要把我的杯子舔秃噜皮了。” 　　于尧手一抖，将杯子重重的磕在桌上，红晕从衣服底下跟火烧似的往脑袋上冒，没一会儿于尧就给自己涨成了一个大红脸。 　　“我……”他把玻璃杯往桌里推了推，“我没有。” 　　原本祁北萧就是逗逗他，哪能想到小孩儿反应这么强烈，他来了兴致，道：“真没舔？” 　　于尧沉默了，他慌张的挪开眼睛，咬着嘴皮子。 　　祁北萧觉得自己逗得有点狠了，体贴的想说些什么帮于尧解个围，“你……” 　　话刚出口，于尧将头埋下，轻声道：“……舔了。” 　　祁北萧还没出口的半句哽在喉头，没说出来。 　　于尧声音很轻，但周围静的落针可闻，那两个字祁北萧听听明明白白。这下是真进退两难了，祁北萧想给自己鼓个掌，你可真牛逼，老畜生一样逗小孩儿，把人逼到这份儿上。 　　“舔……舔了就舔了吧。”祁北萧差点无言以对。 　　“舔什么啊？”李克突然出现，站在他们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小小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困惑。 　　祁北萧和于尧同时被吓了一跳，于尧反应激烈一点，差点跟个炮仗点着屁股似的飞窜起来。 　　“我……我我去上个厕所。”于尧从李克旁边错身而过。 　　仓库里就剩下两人，李克见于尧那慌张逃跑的劲儿，询问道：“你不干人事儿了？” 　　李克本意就是想调侃一句，所以没等祁北萧别扭，他就自顾自道：“于尧知道厕所在哪？外面漆黑还七拐八绕的。” 　　祁北萧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你干嘛啊？刚刚不是不上厕所吗？”李克嘟囔，“一个两个都针对我是吧？” 　　“你五大三粗还要人陪？”祁北萧心烦意乱，嘴上更没把门儿的，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 　　“？”李克迷茫了，“不许我强壮的身体里有一个娇弱的灵魂吗？” 　　祁北萧大步跨出，将李克的痛心抛之脑后。 　　路灯照亮的面积有限，祁北萧四下看去没找到于尧。 　　他也不着急，方圆几百米出不了什么妖魔鬼怪，于尧毕竟不是真小孩儿。出来一趟，祁北萧就真往厕所去了，歪打正着看见了摸对路的于尧。 　　厕所是个连排的，很简陋，因为仓库空置许久，没有人修缮，上面吊着的灯泡坏了俩，剩一个一闪一闪的，再配点恐怖音效妥妥的就是鬼片拍摄现场，于尧背对着他在解裤子。 　　祁北萧挺担心自己突然出声会吓得小孩儿尿腿上，于是抱着胳膊靠在门栏上，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于尧。 　　于尧可能放空了，动作慢腾腾的，收个裤子的功夫像开了减速。 　　等他折腾好裤子，一切归位，祁北萧走了过去，但于尧还是被吓得不轻。老旧的水龙头关不紧，地上有坑坑洼洼的水渍，于尧倒退一步正好踩在坑里，水花一溅脚底一滑，幸好他及时拉住横杆才没在祁北萧面前摔个底朝天。 　　祁北萧笑着去拉他，“胆儿这么小？” 　　于尧借力站起来，“意外。” 　　“行吧。”祁北萧走到边上，“你等我会儿，我上完一起回去。” 　　“哦。”于尧正对着他，默默的移开眼睛，脚底绕了个圈，半侧对着祁北萧。 　　小孩儿乖的吓人，祁北萧洗完手于尧也没转过来。 　　“走了。”祁北萧道。 　　“嗯。”于尧这才面向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夜风猎猎，把两人的衣服吹得翩飞，于尧在路上酝酿半晌，不知是被风迷了心智还是热血上了头，他扯住祁北萧的T恤下摆，低声问：“哥，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第49章 喜欢 　　“我？”祁北萧向下看了眼被揪住的衣衣摆，“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了……就想问问。”于尧那点匮乏的勇气撑不起他继续横冲直撞。他放下手不敢再爆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你这问题太突然了，我有点不好回答。”祁北萧放缓脚步，于尧按照原来的步子，两下就到了他旁边并排着 　　“随便答就行。”于尧攥着手，指甲浅浅的印在皮肉里。 　　脚步踢踏的声音很小，于尧为了缓解紧张，一边走一边数祁北萧的步子，数到第十三步的时候，余光里，祁北萧停住了，于尧也跟着停住。 　　“看感觉吧，感觉对了，兴许就喜欢了。”祁北萧说。 　　感觉是最玄妙的形容词，空泛又苍白，听起来有点敷衍的意味。 　　于尧的心吧嗒一下又从飘飘的云间坠到泥里。此刻的他很确定自己的想法，前所未有的确定，但是他不知道祁北萧在想什么。祁北萧性格太好了，以至于他分不清祁北萧帮自己是出于同情还是夹带了一点私心，最为重要的是，他不确定祁北萧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于尧没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会带着他一起看黄.片这种私密的朋友，以前休闲的时间被作业占尽，后来被兼职占满，他从没真正意义上的看过异性和同性，所以他对爱情的界定也一直都很朦胧，也从未对别人生过异样的心思，但是于尧又很肯定自己对祁北萧并不是出于想把他当哥哥当长辈当家人的心理。 　　人物转一方，换作祁北萧，于尧就不清楚了。他不确定祁北萧对同性的接受度……自己能接受的事情不代表祁北萧也可以。 　　“那…哥，你……有喜欢过谁吗？”踌躇片刻，于尧低着头问。 　　他不敢看祁北萧的表情，也不敢和他对视，虽然黑夜里好像也看不出细微的表情，但于尧就是心虚。 　　两人的脚尖相对，等着祁北萧回答的时候，于尧就盯着他的脚面。祁北萧今天穿了双运动鞋，天太黑了，看不出纹样，只能看出颜色，是白的，很白。裤脚有点长，在鞋面上耷了一层。 　　祁北萧不明所以的轻叹一声，道：“我二十三了。” 　　于尧抬起头看他。 　　“又不是三岁，怎么可能没喜欢过人。”祁北萧随意的将手插进裤兜。 　　“那她是什么样的？”于尧追问。 　　问这话有点过界，但于尧害怕过了今晚再问就更不合时宜了。 　　“他？”祁北萧纠结一会儿，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挺好的。” 　　祁北萧从兜里掏出烟，没点燃，只是夹在手里，“怎么？问这么多想早恋啊？” 　　“没。” 　　“未成年就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老想七七八八的事儿。”祁北萧道。 　　“我快成年了。”于尧反驳。 　　“哟，看不出来啊。”祁北萧笑，“多久啊？” 　　“……八月。” 　　“那不还有几个月吗？”祁北萧捏着他的后脖子把人往前推，“等成年再说吧，别胡思乱想。” 第50章 晚安 　　仓库里有一个折叠简易床，是搭着平时休息的地方，连个小毯子也没有。原本只有李克和祁北萧两人是够休息的，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敷衍着也就过夜了，但多了一个于尧就没办法安置。李克网吧离这儿近，想着包个包间也行，于是他道：“走吧，去我那儿睡。” 　　“那么大股味儿能睡着？”祁北萧平常睡得早，夜一深就容易犯困，现下这个时间，他团在沙发上根本不乐意动弹。 　　李克知道他的毛病，也不勉强，“那你俩都在这儿睡？我一人回去？” 　　“你娇弱的心灵开夜路不害怕吗？”祁北萧勉强抬头看他。 　　李克拍拍胸脯，“心灵再娇弱，我也有强壮的体魄。” 　　李克前脚刚走，后脚祁北萧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你李哥：深藏功与名 　　你李哥：无需重谢 　　你李哥：记得我这份恩情就行了 　　萧：滚 　　祁北萧头疼的关掉手机，他冲一旁不知道在干嘛的于尧看了一眼。 　　自从两人谈完后，于尧就有点恹恹的，祁北萧也不是白吃二十多年的饭，他自然懂于尧那小心翼翼的试探背后藏着什么。但越是清楚，他越不能放纵于尧。 　　这条路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外人看着再怎么容易，作为亲历者，祁北萧比任何人都懂里面的艰辛。于尧才十七岁，换句话说他可能根本就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靠着一点点朦胧的好感就觉得自己可能弯了，但其实不是的，祁北萧见过太多相似的例子。 　　就是因为祁北萧什么都懂，所以更不可能让于尧一脚迷迷糊糊的踏进来。 　　“谢谢。”祁北萧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冲于尧喊了一声。 　　于尧闻声转过头看他。 　　“你过来睡。”祁北萧站起来给于尧腾地，顺便抓走了一个抱枕。 　　“不用，我在床上睡就行。” 　　简易床硬邦邦的，看着就不舒服，于尧不想让祁北萧因为他遭罪。 　　“沙发小了，我蜷着累。” 　　于尧：“……” 　　“哦。”于尧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两人对换了位置，祁北萧将仓库小门锁紧顺带关了灯。 　　仓库顶上开了个玻璃天窗，即使关了灯还能看得清大概，但于尧还是在祁北萧关灯后开了手电筒照着他。 　　为了轻便，床用的是塑料隔板，一躺上去塑料隔板摩擦的嘎吱作响，眼见着人躺好，于尧才把手电筒关了。他没什么困意，不知道是可乐喝多了还是因为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他也不想玩手机，所以只能仰面盯着头顶的玻璃天窗发呆。 　　有两颗星星被天窗框住，在天窗里亮着，光挺微弱，像是被淡薄的云给遮住了，看着很朦胧。 　　发了会儿呆，于尧听到身旁传来的“嘎吱”声。 　　祁北萧也还没睡，他将手机扒拉着看了眼时间，两点三十二。 　　于尧也跟着拿出手机，两道亮光一起闪着。 　　没一会儿，就在祁北萧放下手机准备睡觉时，他收到了于尧发来的消息。 　　虽然隔着过道，但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五米，祁北萧却默契的没出声。 　　于谢谢：一只公鹿,它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它变成了高速公路 　　震动还开着，祁北萧迅速调到静音。 　　于谢谢：有一天小强问他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傻孩子啊？”爸爸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于谢谢：小王一辈子窝囊废，行将就木之际就渴望被人夸一次。这份执念感动了老天爷，他派了一个大夫过来说：你这病吧，老厉害了。 　　…… 　　祁北萧一条条看完，没忍住笑了下，低沉的气音传进于尧的耳朵里。 　　萧：够了 　　萧：早点睡 　　于尧搓搓耳朵。 　　于谢谢：晚安 　　萧：晚安 第51章 词条 　　虽然熬得晚，但生物钟是早就固定了的，两人起的都挺早，尤其是于尧。他醒的时候天刚微微亮，光从天窗下来正好扑到他脸上。于尧觉浅，睡觉的时候对光很敏感，对着照了一会儿就醒了。 　　他睁开眼后并没有立即起来，而是偏头去看祁北萧，祁北萧睡觉很老实，基本上睡的时候什么样儿，一觉过去还是什么样儿，但简易床睡得实在有点憋屈，他小半截腿都挂在外面，这么一看，床也没比沙发大多少。 　　细弱的光打在祁北萧的脸上，于尧没戴眼镜，只能看到光晕在他面上覆了一层。他五官很立体，是带了锋芒的好看。脸微微歪向另一侧，有一道深色的纹身从领口处冒出来，于尧第一次见他这个部位的纹身，虽然只有一点。 　　这是一个平常看不到的纹身，估计是因为藏的太靠下。今天能看见纯属是因为白色的棉质t领口很大，又有极强的弹性，随着他身体的压动变形，才扯着领口露出来一点。 　　粗略算算，于尧已经在祁北萧身上见了三处纹身了，被衣服盖住的地方估计也有，但于尧不得而知。 　　被那冒出尖儿的纹身勾了神，于尧鬼使神差的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于谢谢：光不好看，但落在你脸上就变得很好看。 　　于尧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其实他微信没加几个人，多数是兼职需要联系的，他的朋友圈从不对他们开放，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于尧记日记的地方。 　　唯一一个有权限看他朋友圈的只有祁北萧。 　　刚开始于尧也想过把朋友圈某些矫情过分的话删掉，但他又莫名的将其留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于尧终于摸清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兴许那时他就抱着要让祁北萧可怜他的心态，故意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以博取同情。 　　自我恶意的揣测会让人陷入一个怪圈，会忍不住逼问自己“你怎么这么下作”，但自我反省的力道永远超脱不了事情圆满时的满足感。 　　他确实做到了，以博取同情的方式，让自己成为了有别于其他人的，不一样的存在。 　　但向祁北萧公布的朋友圈也并不是全部，于尧依旧隐藏了一部分。只不过相比于之前更复杂一些，要专门屏蔽祁北萧。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私密的朋友圈里提到祁北萧，估计以后会越来越频繁，而这些话通通要屏蔽祁北萧。 　　挺废功夫的，但于尧乐在其中。 　　于尧被光强行打扰而醒产生的混沌在发了一条朋友圈之后消弭殆尽，他抱着手机点开浏览器。 　　——同性恋的定义 　　几秒延迟后，出来的词条很官方，官方的索然无味。 　　——同性恋与异性恋的区别 　　于尧往下滑动，比起这些枯燥的定义，同步弹跳出来的词条更引人注目。 　　——男搞男在线视频 　　——男生插.完男生什么感觉 　　——男生互.慰 　　于尧莫名口干，喉咙里快要窜出火来，他挣扎着坐起，用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气儿的可乐。 　　一杯下去，非但没缓解，那股无名火反倒蒸腾起来，于尧喝完才猛地想起这杯子是祁北萧的。 　　他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搓了搓头皮，于尧扯扯裤头，被紧紧包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倒在沙发上不敢再看手机，等着生理反应自己消解，殊不知他这一番动静已经把祁北萧吵醒，于尧把自己摊饼似的躺开，祁北萧突然出声，冲于尧偏头，嗓子沙哑：“几点了？” 　　被这声音一激，于尧腾的窜起来，窜起来之后于尧也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佯装淡定：“七点了。” 第52章 体验 　　祁北萧坐起来，将脸埋在掌心搓了搓。 　　“饿了没？”他问。 　　“没。”于尧偏着头不敢看他， 　　祁北萧抬眼，“这儿没放洗漱的东西，外面有水龙头，走吗？” 　　“嗯。” 　　祁北萧把简易床收起来靠在墙边上，于尧把桌上的垃圾捡在一起堆着。 　　听见收拾的动静，祁北萧道：“丢那纸箱里吧，等会抱出去一起丢了。” 　　洗漱完去吃饭正好，也不需要再回来了，两人带上所有东西，于尧抱着纸箱出了门。 　　祁北萧将小门锁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仓库侧边不远处就有一个水槽，还有一个专门丢垃圾的焚烧池，不过里面也没什么垃圾，全是黑乎乎的焚烧痕迹。 　　于尧往里一丢将纸箱脱手，祁北萧已经在洗脸了，洗脸方式非常粗暴，两下的功夫全脸搞定，因为过于不羁，前面的头发被打湿了大半，湿哒哒的落在脸上，如注的水流一直流进衣服里，将薄薄的T恤也给打湿了。 　　“快。”祁北萧将湿发覆在脑后，示意于尧。 　　于尧两步上前拧开水龙头，祁北萧正想开口提醒，他就已经拧到最底，霎时水就跟小型爆炸似的从狭小的水管里爆出来，于尧快速躲闪，但还是没禁住这么大威力，依旧被溅了一身。 　　“水龙头有点暴躁。”祁北萧忍不住笑。 　　于尧掸掉裤子上多余的水珠，磨着后槽牙：“艹……” 　　一声低骂，很轻，但还是传进祁北萧耳朵里，于尧第一次在他面前爆粗，让他感觉稍微有点奇妙。 　　祁北萧开车带于尧去吃了早饭，早饭过后两人没再一起。他要直接去工作室，于尧就自己回去了。 　　和苏晓东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祁北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那儿玩一会儿就九点了，但到了之后祁北萧才发现今天拍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女模特。 　　“景颜。”女模特比他早来，已经画好了妆，见他过来非常主动的伸出手打招呼，长的挺好看，属于一眼过去看着很舒服的长相，没什么攻击性，如果除开她指尖夹着的香烟的话。 　　祁北萧伸手和她轻轻碰了下，随即分开，“祁北萧。” 　　“来得真早。”苏晓东看见人也过来了，“正好，景颜刚化好妆，你来吧。” 　　小工作室统共就请了一个化妆师，混的是真艰难，之所以两个模特分开时间到，估计也是怕他等的烦了，毕竟他不是专业模特，苏晓东摸不准他的心思。 　　祁北萧没什么不适的坐在化妆镜前，他对化妆一点排斥也没有，顺从的任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平时有保养吗？”化妆师往他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滑滑的，很冰，触感不太舒服，祁北萧短暂的皱了一下眉，答：“什么保养？” 　　“敷面膜擦点水乳去个美容院什么的。”化妆师围着他转了一圈，停在他另一侧，“男模特好好保养也正常。” 　　“我不是专业的。”祁北萧兴致缺缺。 　　景颜在他身旁的长椅坐下，手上的烟已经被掐掉了，端了杯水，喝完一口道：“你条件很好。” 　　“商业吹捧？”祁北萧道。 　　“发自内心的。”景颜笑。 　　“来，景颜，过来先看看衣服。”苏晓东从另一个小隔间里冒出头喊了一声。 　　景颜放下水，“诶。” 　　工作室人不多，所以分摊下来每个人要干的事儿就变多了，从祁北萧进来开始，工作人员走路就恨不得开个挂平地起飞。 　　苏晓东忙完那头又走到祁北萧旁边要讲流程，期间还得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一个人差点分裂成三个来用。 　　化妆坐的椅子很软，比昨晚上那个死硬的简易床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祁北萧有点犯困，他原本打算在化妆的时候补个觉，但苏晓东此起彼伏的声音硬是让他连眼睛都闭不上。 　　祁北萧怕自己睡着，拿出手机，正逢李克在群里艾特他，问昨晚什么体验。 　　祁北萧打字。 　　萧：腰酸背痛 　　过了一会儿李克回。 　　你李哥：强！ 第53章 返校 　　强你二大爷。 　　槽多无口，祁北萧已经不想和他谈论莫须有的脑洞。 　　偏偏李克这一通骚操作引来了群里另外两人，一人一句就聊起来了，消息刷刷的往上飞。 　　李克真特么是个说书鬼才，无中生有的本事强的令人发指，祁北萧差点就拥有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你李哥：不是我说，人年纪真的小 　　刷了那么多条，李克可能以为祁北萧没再看，越发猖狂。 　　你李哥：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赛狗屁 　　你李哥：何况还不止三岁 　　你李哥：三岁一个鸿沟，这中间得是道天堑 　　萧：你和我同年 　　你李哥：我们不一样，我没想吃嫩草 　　吃嫩草的祁北萧直接把群退了。 　　没一会儿李克就把他重新拉回去。 　　你李哥：对不起 　　你李哥：男大三也抱金砖 　　你李哥：只要萧哥想，大三十咱都抱 　　被李克这么一搅和，祁北萧的困意退的七七八八。 　　“闭下眼睛。”化妆师道。 　　祁北萧将手机放下。 　　* 　　于尧和祁北萧分开后就继续搜同性恋，街上人来人往，他看也不看只管埋头走。 　　为了了解的更多，他还专门下了知乎和微博，但意义不大，所有有关同性恋的话题下都没见着几个真同性恋，全是嗷嗷叫的女孩子在底下刷楼。 　　于尧对着看了能有十几分钟，终于退出界面，手指挨着微信划来划去，但没点进去。 　　早上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来了，还有点温度，于尧有些发汗，手心粘腻。 　　最后他也没打开对话框。 　　歇了两天，于尧那小伤口终于结痂，担心他跟不上进度，沈培还难得主动的给他打来电话，问了下情况，顺便告诉他所有作业都给他整理好了。 　　于尧没再拖延，收拾好东西就去学校，到了教室才发现帮他整理作业的是隔了条过道的旁桌。 　　旁桌是个女孩，挺矮，于尧对她有印象。主要班上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一跟人说话就脸红的女孩，于尧还听黄崇明那一堆人谈论过她。 　　谈论的具体内容于尧忘了，但对谈论的对象还有记忆。 　　“卷子都放你桌里了。”旁桌道。 　　于尧看她一眼，果然传言不假，一句话的功夫真就脸红了。 　　“谢谢。” 　　于尧怕她不自在，移开目光。 　　于尧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 课下课，上了两节大家都身心俱疲，所以教室挺安静，直到快上课之前门口进来人，教室才一下吵闹起来。 　　有被打扰补觉的抬起头不悦的看了眼，然后又埋下头，用衣服塞着耳朵。 　　于尧朝声源看了一眼，是黄崇明。 　　黄崇明和他那一堆朋友说说笑笑，一脸快意，直到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于尧，黄崇明的脸才沉下来。 　　于尧大大方方和他对视，撕破脸皮后就没必要再装乖了。但于尧见着黄崇明还是挺惊讶，他对自己下手有分寸，知道黄崇明伤的绝对不轻，但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看这架势好像还比自己先回学校。 　　黄崇明那一群朋友或多或少都知道两人打架的事，都等着看戏，但一向暴躁的黄崇明却没发作，反而按捺下来，难得没有动气，半晌后自己走到教室另一头坐下。 　　居然还换了位置。 第54章 奶茶 　　黄崇明的位置是沈培特意调开的，向来“不管事”的沈培经过这件事终于被发掘出了一点责任感，不仅主动处理，还特意敲打了一番黄崇明。 　　黄崇明在于尧身上栽了跟头，肯定心里不服，沈培怕他心里憋着气，私下再纠结人来一场更大的斗殴，连着三天准时准点把黄崇明拉进办公室，沈培觉醒的责任感让他差点成了个唐僧，十句话也讲不到重点，听半小时下来，黄崇明脑子都是懵的。他虽然叛逆了点，但也做不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嘴上连忙答应，还在混乱中立了个条子，大意是绝不再找于尧的麻烦。沈培念经似传教颇有成果，将人挥走后把条子贴在了办公桌上，随时备着。 　　进出办公室的人多，沈培桌上那张纸条子也被不少人看过，一传十的功夫，不消半天全班就都知道了黄崇明的保证，黄崇明心情复杂得很，但也不能去反驳，吃了个闷亏，导致他看于尧的眼神都不对。 　　连着几节课，黄崇明都盯着于尧的后脑勺，那点气焰在胸腔里涌动了半晌，又自己平息下去，直到人走了他也没愤怒起来。 　　被盯了这么久，于尧自然也有感觉，他刻意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就等着黄崇明来找他，拖着不是个事儿。但黄崇明愣是待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屁股和凳子好像用两根钢针固定起来。 　　于尧懒得剖析他的心理活动，见人不来，书包甩上肩就出了教室。 　　下课的人流挤成一片，于尧稍稍落后单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以前做过的兼职早上找过他，于尧估摸着放学时间差不多，就应下了，兼职的地方就在学校旁边，但现在去太早，于尧又不想回家再过来一趟，于是自顾自的就走到了校外的奶茶店。 　　他不经常喝奶茶，几次来都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对喝什么完全没要求，随便点了一杯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于尧有用手机记账的习惯，他把今天花掉的钱记上，又看了余额，神色淡了下来，兼职攒到如今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足以支撑他的生活，但于尧还是觉得不够，徐丽的身体里安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病灶，而她那点养老金根本够不上。 　　徐丽从不拿于尧自己赚的钱，但于尧需要为她准备好足够的钱。 　　升高三之前还有一个暑假，于尧早早就决定好这一段时间的去向，这是他高考前最后一次长期兼职。升高三之后于尧就不会再去了，时间上来不及，于尧也怕兼职会分散自己的精力。 　　“你的奶茶，打包还是现在喝？” 　　于尧回神，接过奶茶，“现在喝。” 　　奶茶甘甜的味道顺进喉咙，于尧囫囵一口喝掉小半杯，黑色的珍珠沉在底部，随着吸管的拨动在杯壁晃荡，于尧搅了一会儿，一只手从他身侧支过去，于尧侧目看，是个女生。 　　“抱歉，我贴个便利贴。”女生以为碰到他了，不太好意思。 　　于尧挪着凳子让了半天，女生迅速将便利贴贴好，贴完又觉得太显眼了，扯下来重新贴到了高处。 　　女生贴完就走，于尧搬回之前的位置，他盯着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发了会呆。 　　便利贴墙兴盛许久，这种幼稚的戏码于尧也跟风写过，但他已经忘记自己写的是什么了，只能依稀记得贴的大概位置。于尧按着记忆掀了几张，却在挨着盆栽的角落处看到了贴在明面上、落款写着于尧的便利贴。 　　便利贴粘性不太好了，半边翘起来，于尧轻轻一带就将便利贴撕了下来。 　　原先自己的黑色笔迹下新添了一行蓝色笔迹。 　　——考C大。 　　—高一三班于尧 　　——加油哟！ 　　—世界第一帅到此一游 　　于尧掀起嘴角笑了下，叼住吸管用力的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奶茶直冲味蕾，浇的他心里都蒙了一层甜沙。 　　他将便利贴铺开压平整，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书包夹层里，和胶装的照片合在一起。 第55章 帅哥 　　乐队定了地方演出，基本算走上正轨，合约签了一整年，这期间，祁北萧都不需要再花什么心力，所以连着好几天都待在纹身店里。 　　因为搞不定纹身店具体开的时间，完全凭祁北萧的心情，所以一个小店愣是搞出了预定的办法，单子多就囤着，单子少就当天做，等开店的时候祁北萧按先后顺序打电话定时间。有些人嫌麻烦直接去找了别家，临走还要吐他一句半点职业道德也无，祁北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不往心上走。但还是有很多人配合祁北萧填了预订单。只不过填单子的基本上都是些小女生，李克有一次帮他理单子，调侃他是个勾人的妖精，靠着一张面皮把业绩弄涨三分。 　　祁北萧也不否认。 　　他的技术自认还可以，如果纹身也兴battle的话，他也不会觑谁，谦虚够得上称好的水平，但纹身这东西玄乎得很，尤其是写毫无经验的小年轻，基本上前期都不会了解的太深入，靠的是互相推广。 　　这家纹的好，牛逼！ 　　这家纹的好还便宜！ 　　这家纹的好老板还长的忒帅！ 　　口头安利下，慕名来瞧祁北萧这张脸的人也不在少数。 　　刚开始小姑娘们只兴偷看，而且还是结伴组团来看，一个人纹身，后面拖着几个小姑娘挤在店里，还有一个都不纹的，进店先问一通，刚开始祁北萧还能正经回答几个，后来发现这些小姑娘的用心都不大正经就不爱回答问题了 他印了个小册子，专门放在桌上，进门来先自己抽着看，上面没有再问。 　　小册子是祁北萧花了很多心思的 基本上什么小白刁钻问题都涵盖，坐那儿看完基本上啥疑难杂症历史遗留问题都解决了。 　　见一计不成，那些小姑娘学聪明了，后来又兴起了偷拍，祁北萧逮到挺多对着他偷拍的，对此他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这位偷拍的有点明目张胆，祁北萧刚上工，手里还攥着刻刀，躺在椅子上的女生突然拍了一张，闪光灯没关，刺了祁北萧一下，差点给人戳歪。 　　“对不起，我……”女生涨红了一张脸，半天没嘟囔出什么话来。 　　“没事。”祁北萧捏住她的手腕，对着光仔细的看了看，确认没给人戳个洞来才发下心。 　　即使这样，那女生还是觉得尴尬，把手机紧紧的抓在手里。 　　被拍习惯了，祁北萧没觉得偷拍有什么，也不想因着这个给女孩子尴尬，主动开口解围：“这个角度拍着不会很丑吗？” 　　“好看的。”女孩用另一只手把垂落的长发拢了拢。 　　“你都没看一眼就知道了？”祁北萧专心致志得盯着她手臂上那块软肉。 　　女生颇为自信，“好看的人不挑角度。” 　　祁北萧被人从小夸到大，脸皮厚的跟城墙拐边有的一拼，脸不红心不跳的应承下这句夸奖。 　　下午来的人多，来早了就只能坐外边等着，祁北萧基本上没有歇过，连着刺了几个人，眼睛都是花的。 　　等把人全送走，祁北萧终于有空坐下歇会儿，连带着把账单对一下。 　　几笔转账上下一滑就对完了，毫无技术含量，祁北萧捧着手机，伸了个懒腰，肩膀乏力的感觉很不舒服，祁北萧动了招人的心思，如果招了新人，也能缓解一下他的工作量，还能给他把店开着，但招人又是一个麻烦活，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合适人选的，得细细挑选。 　　扫了下手机，还没放下，苏晓东刚好给他发来消息。 　　拍的照片修了几天终于修好，成片一拿到手，苏晓东就给祁北萧发了过来。 　　天晴：萧哥看着怎么样？拍的挺不错哈！ 　　祁北萧把几张图来回扫了两遍，一一保存，给苏晓东回了个不错。 　　天晴：那是，你这个人加上咱们的衣服，简直绝配。 　　天晴：萧哥考虑长期兼职吗？ 　　天晴：上次拍片的摄像师都觉得你镜头感好，就合适吃这碗饭。 　　萧：再说吧，等我把手上这碗饭消化了再说。 　　天晴：好嘞，等你消息哟 　　祁北萧退出聊天框，把刚保存的图转手发给了于尧。 　　萧：谢谢，来看看帅哥。 第56章 病情 　　于尧看到祁北萧的消息已经是回家之后，他手机没电放在包里，上班的时候一直没拿出来过。 　　点开图片，迅速保存。 　　仔细盯了图上的每一个细节，于尧开始夸彩虹屁。 　　祁北萧正在外面和李克他们喝酒，手机就震动起来，连震了好几下。 　　张云鹏和赵光光一脸好奇，李克则摇头晃脑，“啧”了两声。 　　“世风日下。”李克道。 　　“什么啊？”张云鹏按捺不住问。 　　李克嘿嘿一笑，冲祁北萧努努嘴，“你萧哥有情况。” 　　“真的？”赵光光惊异。 　　“我说的话那还有假？”李克一脸横肉佯装出愤怒。 　　张云鹏瞧了眼祁北萧的脸色，没搭话。 　　祁北萧回了消息，心满意足的收下于尧的彩虹屁，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说什么呢？” 　　“说你的新情况。”李克眨巴眼睛。 　　“八字没一撇。” 　　八字有没有一撇，其他人不知道，但接下来几个月两人确实没什么进展，充其量是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到于尧升高三，因为这期间两人基本上没再见过面，虽然联系一直没断过。 　　祁北萧两头忙，于尧要兼职，学习上也不能停，根本没机会约出来见一面，但自从于尧误拨了一次语音通话之后，两人就开始频繁的打电话。 　　于尧刚开始小心又谨慎，唯恐打电话会打扰到祁北萧，但祁北萧从来没表现出不耐烦，没过多久，晚上打一通电话就莫名其妙成了两人的习惯。 　　于尧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单方面的习惯。 　　高中最后一年，距离于尧的生日也近了，过了这个生日，他就成年了。 　　于尧准备生日的那一天跟祁北萧坦白，他幻想了很多次坦白……不，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表白，做题闲暇时会想，上课走神时会想，甚至有时候吃饭都会想一想。 　　于尧发了疯着了魔。 　　他很想把每晚的语音通话变成视频通话，还可以用第一次的说辞，拨错了什么的。 　　但于尧心虚。 　　对着祁北萧他不敢撒谎。 　　在期待和幻想中，于尧没有波澜的过着每一天，数着日子等自己的生日。 　　但生日没等到，却先等来一个坏消息。 　　徐丽出事了。 　　徐丽几年前得了宫颈癌，初期，但因为手术效果好，身体也没出什么状况，只是平时虚弱点，加上有高血压，于尧一直注意着，怕她劳累，几年里，这个病好像彻底告别了徐丽，就在于尧以为它离开了他们的生活后，它有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不仅复发，还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在徐丽身体里扩散。 　　徐丽晕倒被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已经是中后期了。 　　于尧放学直奔医院，坐在椅子上看医生拿着片给他讲病灶，过耳的话不多，于尧听不进去，只听见医生说：“你奶奶这个年纪，加上有高血压，做手术不太现实，风险也大，我们建议是保守治疗……” 　　后面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多是跟他讲保守治疗的好处和手术的风险，但于尧听不出去。 　　对他而言，保守治疗就意味着徐丽半只脚已经踏进死亡。 　　于尧浑浑噩噩的守在病房外面，张婶劝了两句又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从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里渗进血液，冰冷的、没有人气的寒意被血液带进骨头里，刺的生疼。 　　他陷进混沌的泥沼里，每一口呼吸都很艰难，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空寂的走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于尧听到了，但不想接，路过的一个护士拍了拍他，示意他接电话。 　　于尧只得疲累的掏出手机。 　　通话界面上是：A世界第一帅。 　　于尧盯着跃动的按钮，迟迟没接。 第57章 哭包 　　于尧不敢动，不敢挂断，也不敢接听。 　　他怕自己忍不住在电话这头哭出来。 　　那太蠢了。 　　但于尧忍不住。 　　他压抑着看着手机，登时觉得自己有点反胃。 　　胃里翻腾着，恶心的感觉从胸腔迅速反馈到喉口，他的手机声音开的挺大，好像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于尧想把声音关小一点，没想到一按音量键就直接挂断了。 　　于尧无措的盯着手机，不敢回拨，但又怕祁北萧误会。 　　无力的呕吐感朝他袭来，于尧不敢再耽搁，把手机揣进兜里就挪去了厕所，在厕所干呕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吐出来。 　　但难受是真难受。 　　于尧抬头看镜子，耷拉的眼皮下，都泛了红色的血丝。 　　反胃感一直挺强烈的，于尧担心自己随时会吐出来，就一直在厕所待着，厕所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但没人关注他，他缩在洗手池边上，抱着手机。 　　祁北萧打不通他电话，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萧：怎么不接电话？ 　　于尧强打精神，给祁北萧回了消息。 　　于谢谢：按错了 　　萧：今天作业多吗？ 　　于谢谢：没做，在外面 　　萧：外面？哪儿 　　于谢谢：我在小吃街吃东西 　　萧：哪家店？ 　　萧：我也在外面，请你吃东西 　　于尧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久久没等到消息，祁北萧察觉到不对。 　　萧：你骗我呢？ 　　于谢谢：我在医院 　　萧：怎么了？ 　　于谢谢：奶奶生病了 　　于尧靠着墙，伸脚够地上的瓷砖，地上残余淡淡的水痕，把鞋底浸湿，留下脏污的印迹。 　　萧：你现在在哪？ 　　于谢谢：二院。 　　萧：等我 　　于谢谢：哥，你别来 　　萧：马上 　　于尧从厕所出去，回了病房门口，徐丽躺在一墙之隔内，于尧却不敢去看。 　　他从书包里掏出耳机，随便点了一首。 　　耳机声音开大，震的于尧分不出思绪给其他，他盯着天花板发呆。 　　徐丽身体差，于尧一直都知道。 　　但于尧还是不能接受。 　　于尧不敢想象没有徐丽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没有了徐丽，他是不是就真成孤儿了。 　　发着呆，抠着指缝，于尧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当他从迷蒙中回过神的时候，祁北萧已经站到了面前。 　　祁北萧弯着腰，手里拿着于尧的一个耳机。 　　“叫你两次了，发什么呆呢？”祁北萧伸手轻轻在于尧额头上弹了下。 　　谁料于尧的眼眶登时就红了。 　　红从眼尾淡淡的一点儿迅速蔓延到眼头，眼里飞快的积出泪水。 　　祁北萧半蹲下和于尧平视，用手指揩掉多余的渗出的泪水。 　　“别哭。”祁北萧伸手将于尧搂进怀里。 　　于尧顺从的靠在他肩头，隐忍的抽噎。 　　祁北萧叹了口气，摸上于尧的背脊，缓慢的拍着，手掌下，能清楚的感觉于尧躯体的颤动。 　　明亮的灯光将整个走廊照的通明，病人医生来来往往，两人却一直维持着这个囧异的姿势。 　　许久之后，察觉到于尧的情绪平复，祁北萧道：“小哭包，现在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第58章 别愁 　　于尧避而不答。 　　祁北萧也不恼，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于尧拍背。 　　布料在手心摩擦生了温度，暖暖的熨帖到于尧心脏。 　　许久，于尧道：“哥，我不想当孤儿。” 　　“你不会当孤儿的。” 　　在祁北萧的引导下，于尧断断续续的把徐丽的病情说了一遍，连带医生制定的治疗计划。 　　期间祁北萧一直将于尧搂着，于尧讲完抬起头，看着祁北萧肩头的泪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于尧从兜里掏出纸巾，按在祁北萧肩上，“哥，擦擦。” 　　“不用。”祁北萧将纸巾按在于尧脸上，“具体的医生还有再说吗？化疗从什么时候开始，费用大概多少。” 　　于尧摇摇头，“我没注意听。” 　　祁北萧将于尧按回椅子上，“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问问。” 　　“哥，别，我跟你一起。”于尧下意识拽住祁北萧的手腕，随即反应过来，触电般松了手。 　　祁北萧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然的牵起于尧的手将人拉起来，“走吧，跟我一起。” 　　主治医生还没下班，两人在办公室外等了一会儿，等前面的患者过了才进办公室。 　　临近下班时间，医生已经在收拾东西，见着有人进来，将脱了一半的白大褂穿好。 　　本想问问情况，医生一看是于尧，就让两人先坐下。 　　“我今天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吗？”医生熟稔道。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祁北萧，“这位是？” 　　于尧家里的情况特殊，医生对于尧的情况很了解，多出来一个人，医生不免要问问。 　　“我是他哥。”祁北萧道。 　　”有血缘关系？“医生扬眉。 　　“没有。”于尧摇摇头。 　　医生不再问了，道：“下午我跟你分析过了，手术是肯定不能做的，你奶奶承受不了手术的强度，加上手术肯定不可避免会留下创口，恢复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保守化疗吗？”祁北萧问。 　　“可以这么说。配合上药物治疗，是肯定有效地。” 　　“那后期的费用大概是多少？” 　　“放化疗费用每疗程2000—10000元不等，得看具体用药情况来确定，但后期一定是一个比较大的支出。” 　　“结合你们家庭的具体情况，我到时候会想医院申请困难资助，如果资助能下来，也可以减免一些费用，但申请能不能下来也是一个问题，资金方面还是需要准备。” 　　“好的，”祁北萧点头，捏了捏于尧的手，“那最近一次化疗是在多久？” 　　“两天后可以安排一次。” 　　“了解。”祁北萧拉着于尧站起来，“谢谢医生，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应该的。” 　　两人离开办公室，祁北萧问：“你奶奶醒了吗？” 　　“没有。” 　　“那先去吃饭？” 　　见于尧马上就要拒绝，祁北萧道：“我刚刚过来的急，也没吃饭。” 　　于尧拒绝的话到嘴边，点点头，“走吧。” 　　“你放学就过来了？”祁北萧将于尧身上的书包解下来背到自己身上，于尧想拦着，没拦住。 　　“嗯，邻居给我打了电话。” 　　“没事，别愁着。”祁北萧揽住于尧，将人往外带。 第59章 请假 　　医院附近的餐馆基本和物美价廉这个词沾不上边，能凑合就行了，祁北萧给自己点了个混沌，于尧点了碗稀饭。 　　“再加个蛋？” 　　于尧摇摇头。 　　“家里的情况班主任知道吗？”祁北萧不想让气氛闷着，故意找话题。 　　于尧道：“知道一点。” 　　“那今天的事有跟班主任说吗？” 　　“没。”于尧道：“没来得及。” 　　祁北萧看了眼时间，问：“晚上还得上晚自习是吧？” 　　“嗯。” 　　得益于两人每日的聊天，祁北萧知道于尧升高三之后晚自习再也逃不过了。 　　高一高二走读生没有硬性规定，但高三这个特殊时期全年级都被留着上晚自习，但走读生也有优待，可以提前半小时走。 　　“等会你把电话给我，我帮你请个假。”祁北萧状似无意道。 　　于尧迟疑一瞬，点了点头，“谢谢哥。” 　　于尧把手机拿出来，翻了通讯录，把沈培的电话找了出来。 　　祁北萧直接拿过手机，拨了出去。方一打通，祁北萧就道：“沈老师你好，我是于尧的哥哥，来帮他请一下晚自习和明天上午的假。” 　　祁北萧单手撑在桌面上，眼睫垂着，面上带着点散漫的味儿，但说话很利落，连珠炮似的。 　　“家里老人生病了，需要陪床。”祁北萧解释道。 　　正好店家将托盘端来，祁北萧扶了一手，将粥放到于尧面前。 　　电话那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尧捏着两双筷子，凝神听，但距离隔得有点远，什么动静都听不见，等那边细细的交代完，祁北萧说：“好的，谢谢老师。” 　　“你回去得补两张假条，别忘了。”祁北萧把手机还给于尧。 　　于尧将手机揣回兜里，抽了一张面巾将沾水的筷子擦干递给祁北萧，祁北萧原本已经从篓子里抽了一双，见状又放回去，接了于尧递来的那一双。 　　“要尝尝我这个吗？”祁北萧把馄饨往中间推了推。 　　于尧面前那碗粥寡淡的要命，几颗单薄的玉米粒缀在其中，白里闪着金黄，但也没让那碗粥变得好下口。 　　店家附赠了自己腌的咸菜，切得很碎，于尧从祁北萧碗里夹了一颗馄饨，示意祁北萧自己吃。“哥，我不要了。” 　　“嗯。”祁北萧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味儿淡了，往里加了点醋，混了一下，才觉得味儿好了不少。 　　于尧平时口味挺重的，只是今天实在没胃口，才心血来潮点了一碗粥，其实也没多想吃，一股脑把咸菜倒了一半进碗里，于尧搅和搅和硬塞了两口。 　　晚上于尧要陪徐丽，不肯走，祁北萧也没走，抱着手机，两人一起坐在走廊上。 　　期间祁北萧接了个电话，顺带去外面抽了根烟，回来就发现于尧人没了，祁北萧病房找了没见人，进了走廊最里边的厕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于尧背着他在洗脸，祁北萧靠着门等人出来，于尧却迟迟没动，一直在洗手台站着。 　　祁北萧往里走进去，于尧听见动静，飞快的一抹脸，开了水龙头，往脸上覆水。 　　祁北萧从旁边抽了张纸，等人抬起头，他就把纸放进于尧手里。 　　“擦擦。” 第60章 兼职 　　于尧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祁北萧，抬头见到人，吓得一激灵，头发上缀着的一滴水咻的一下砸在鼻尖上。 　　见人没接，祁北萧将面巾覆在于尧脸上，于尧诚惶诚恐，想伸手自己擦，但被祁北萧挡着。 　　祁北萧动作很慢，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额顶、眉心、鼻尖、眼角。 　　擦干水渍，于尧发红的眼角颜色还没褪尽，黑沉沉的大眼睛失了精气神，看着就蔫儿。 　　“哥，谢谢。” 　　“叫你于谢谢还真没冤枉你。”祁北萧将浸湿的面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啪”的一声响。 　　于尧眼睫颤了颤。 　　“出去走走？”祁北萧道：“我刚刚去看了一眼，你奶奶还睡着。” 　　“嗯。”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萦绕在医院无处不闻的消毒水味儿终于散了，于尧好似轻松了些。 　　“心里有打算吗？”祁北萧问。 　　“想了一点。”于尧道。 　　祁北萧点点头，没问他想的哪一点，反而道：“钱够不够？” 　　“够。” 　　于尧最先考虑的就是钱的事儿。 　　兼职攒下的钱和徐丽的养老金，以及往年的积蓄，杂七杂八也勉强够撑。 　　祁北萧又点了个头，两人慢慢顺着路边走，鹅卵石铺的地面，硌生生的，脚底板走得累。 　　良久，祁北萧又问：“你学习方面怎么想的？” 　　“照常。” 　　“怎么照常？”祁北萧瞥向于尧。 　　徐丽生病，不光是钱的事，家里就于尧一个人，他必须得抽出空来照顾徐丽，很大程度上会耽误于尧学习的进度。 　　于尧用鞋面踢裸露突起的鹅卵石，闷声道：“化疗频率不会很频繁，我可以请假。” 　　祁北萧不说了，于尧心里有把称，自己知道事儿。 　　“哥，你不回去吗？我一个人可以的。”于尧说。 　　祁北萧道：“陪你。” 　　然后又道：“我就今晚上有空，明天一早得排练接活儿，没空陪你。” 　　这话一出，于尧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他私心里确实也想祁北萧留在这儿。 　　但这念头在于尧脑子里绕了绕，他又觉得不妥，琢磨了会儿，道：“哥，你还是回吧，明天有事，晚上在这儿睡不好。” 　　这段时间床位紧张，陪护的床根本没有，早被占完了，晚上只能搁外边坐一宿，于尧不忍心。 　　“考虑这么多干嘛。”祁北萧捏住他后脖子，“我晚上就留这儿，别扯了。” 　　祁北萧穿的短袖，手一伸，手臂短袖接口那一处就露了个青黑色的纹身，街灯是黄的，于尧看不出具体的颜色，只能看个大概，纹的是一个“X”。 　　“哥，你身上的纹身有什么意义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祁北萧扭头，“怎么，想咨询纹身啊？” 　　“没，好奇。” 　　“周末还准备兼职吗？”祁北萧问。 　　“不知道，应该会。” 　　原本的计划是到高三就停，但现下出了这档事儿，停不下来。 　　“要兼职就来我店里打杂吧，我缺个人手。”祁北萧道。 　　“哥，我不会纹身。” 　　“谁说让你纹身了？”祁北萧道：“术业有专攻，你来店里当个招财猫就行了。” 第61章 别犟 　　第二天一早祁北萧就走了，他赶着排练，因为排练的地址不是厂房，是额外找的，离医院远，所以祁北萧连早饭都没和于尧一起吃。 　　于尧在病房守到早上七点，然后去买了早饭，回来徐丽已经醒了，主治医生也在，他来查房，后面浩浩荡荡缀了一堆实习医生。徐丽和主治医生两人正在聊天，最先看见于尧的人是徐丽，见于尧回来，徐丽噤声，谈话戛然而止。 　　于尧冲医生问了个好，等人走了，于尧才把早饭递给徐丽，抽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上。 　　“怎么眼睛底下全是黑影子？”徐丽接了早饭，手在于尧眼袋上蹭了蹭，手指粗粝的纹路划过，是沙沙的糙感。 　　于尧被蹭了几下，眼里就积出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 　　“乖宝，诶。”徐丽少见于尧流泪，一时心疼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将人往怀里带，把于尧抱着。 　　“乖宝别哭。” 　　于尧听不得这话，眼泪流的更汹涌，徐丽索性就任他哭。 　　等于尧哭够了，没声儿，哭嗝都不打的时候，徐丽将人带出怀里。 　　“尧尧，不是什么大事。”徐丽柔声道。 　　于尧不想听，抗拒的低下头。 　　“人各有天命，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够了。” 　　“奶奶，”于尧搓了搓脸，“能治好的，你又不老，还能活几十年。” 　　“乖宝，别犟。”徐丽叹了口气，“命数到了，天王老爷来也没用，咱不花冤枉钱，好好攒着，留着给尧尧读大学。” 　　“钱够，你别东想西想，在医院先养着，等身体稳定了就化疗。” 　　眼见着徐丽还要开口，于尧腾地一下站起来，“奶奶，你先吃饭，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于尧撂下话，快步走出病房，出了门人就停下来靠在墙根。 　　手机软件里记了账，于尧把手里的钱整合了一下，并不太多，家里的钱最主要的是以往的积蓄，但都在徐丽那儿，于尧不知道密码。 　　听徐丽那意思于尧就知道她不愿意治疗，但于尧不能越过徐丽拿到那笔钱，万一手上能动的钱没了，徐丽可能真就说不治就不治了。 　　于尧忧心忡忡，急得有点上火，他给之前兼职过的、时间方面还挺宽松的地方都发了消息，但回消息的人不多，现在哪都不缺人。 　　等于尧回了病房，两人都没再提治疗的事，于尧把病房的事张罗好，急匆匆的拎着书包走了，假只请到中午，午休结束之前，于尧必须得回学校，一路上于尧没闲着，退而求其次，他给时间不太便利的兼职也发了消息询问。 　　如果能找到兼职，晚自习可以找沈培请个长期假条，只要白天抓点紧，时间也是够的。 　　于尧简单的想了个计划，拿出耳机听单词，原本是想静心，结果单词一个一个的冒，他都没往脑子里过，脑子里被杂七杂八的事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多余的缝儿也没留下。 　　公交直达学校门口，于尧下车深吸口气，快步走进学校。 第62章 听训 　　因为状态不好，所以于尧上课也没仔细听，一直在走神，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新消息，不加掩饰的动作过于显眼，反复没几回，上课走神的于尧就被抓了典型，被数学老师叫起来答题。 　　黑板上写了道函数题，不难，但有点绕，于尧精神不集中，半天也没理出思路，所以一直僵在位置上。 　　数学老师盯着他，然后重重的摔了书。 　　于尧没抓住豁免的机会，站着上完了半节课，一下课，风风火火的数学老师就让于尧跟着走。 　　于尧被带到办公室听训，升高三之后，不光学生的教师搬到了顶楼，老师的办公室也重新搬到了隔壁，没几步就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很大，因为是下课时间，所以挺多老师都在，于尧安分的曲着上身，亦步亦趋的跟着数学老师。 　　就在于尧快走到数学老师所在的小角落时，有个人喊住他：“于尧？” 　　于尧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结果正好看见拿着水杯的左驰苗。 　　一时间，于尧背也不敢驼了，站直身子，煞有其事的冲左驰苗鞠了个躬。 　　左驰苗和数学老师打了个照面。 　　“这是怎么了？”左驰苗问。 　　“上课走神。”数学老师语气不善，“现在什么时间段你自个儿不清楚吗？都高三了，还不抓紧时间。” 　　于尧如临大敌，他万也没想左驰苗会搬到这个办公室来，原本听一顿训事儿也就过了，结果…… 　　于尧背对着左驰苗站到数学老师面前，数学老师念经的公里一点不低于沈培，反而还隐隐有弯道超车的趋势，逼逼叨叨了一个大课间也没结束，第二节 课还是数学课，听到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才作罢，歇了嗓子，慢摇摇的端起水杯灌了一口，冲于尧招手，让他先走。 　　坚持听完，于尧冲数学老师鞠了一躬，左驰苗没有看他，伏在桌案在看教材。 　　于尧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缓下去，左驰苗就转头盯着于尧，“最近成绩保持的怎么样？听北萧说你成绩一直挺好。" 　　“还可以。”于尧立刻站直，他刚被训过，不敢说大话，又觉得当着左驰苗的面儿被训难为情，头埋得低低的。 　　左驰苗瞅着他的样子，笑道：“怕什么，我又不骂你。” 　　此时数学老师站起来，推推于尧的背，冲左驰苗道：“左老师，你可别耽误我学生，这节课还该我上。” 　　“快走快走，说得好像我不让你上课似的。” 　　数学老师这才带着于尧离开办公室，走出左驰苗的视线范围，于尧放松下来，攥了攥手，发觉手心全是湿哒哒的汗液。 　　课上，于尧不敢再走神，煎熬的等到放学，于尧急着往医院赶，坐上车才有时间看消息。 　　兜兜转转，于尧终于找到了兼职，是之前兼职过的酒吧，蔡勇好说话，认识于尧，且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于尧来找，蔡勇就答应了。 　　——这周晚上能来吗？ 　　——能。 　　于尧回了消息，想着明天一早就去找沈培开假条。 第63章 小灶 　　因为徐丽的缘故，于尧很轻松就拿到了假条，为了兼职，他下课时间没敢放松，逮到时间就开始补作业，免得内容积压到一起。 　　赶在放学前，于尧作业做完了，他把成沓的试卷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然后冲出校门搭公交，准备赶往医院，结果刚出校门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祁北萧。 　　混在一群穿校服的高中生之间，穿着白色体恤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祁北萧格外显眼，他本来就高，站在阴凉的亭子下面，手上还攥了瓶水，目光盯着校门，在于尧踏出校门没两步，祁北萧就看见他了，冲于尧招了招手，大踏步走了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 　　放学校门口的人流量大，校门只开了一条通道，于尧往旁边走了走，错开拥挤的人潮。 　　“你没接电话。”祁北萧道。 　　于尧呆住，愣愣的挠头：“我好像关机了。” 　　于尧搓搓头发，抬头问：“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奶奶的事。”祁北萧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因为怕错过于尧，所以祁北萧没待在店里，外面气温高，他后背都生了汗，喝水润了嗓子，祁北萧继续道：“我今天有时间，去医院看了一趟。” 　　于尧听到这儿就有点着急，目光紧紧的黏在祁北萧脸上。 　　“担心什么？”祁北萧好笑，手掌搭上于尧的肩膀安抚他。“我去的时候你奶奶正好想出院，我去问了主治医生，他说可以出院调养，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我把人送回去了，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结果你手机关机。” 　　“谢谢哥。”于尧低下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正中心的一个旋分布的特别好，招惹着祁北萧去摸了摸。 　　温热的大手在头顶蹭了两下，旋即离开。 　　“走吧，我跟你一起回。” 　　“好。” 　　两人抄了近路，穿过小吃街进了小巷，喧闹的人烟气顿时少了许多，四周静下来，稀疏的蝉鸣声响起。 　　于尧特享受和祁北萧一起走，即使沉默也没关系，两个人走着，太阳的光晕从他们身上穿透，将影子焦灼在一起，好像也格外亲密。 　　这种无第三人的状态能够让于尧迅速的冷静下来，脑子里什么也不用想，只用盯着前面的路，一步一步的慢慢走。 　　安静的走了一段，祁北萧突然出声：“我让你考虑的事你有想过吗？” 　　“啊？”于尧一愣哦，停下来。 　　“来我店里当招财猫。”祁北萧道。 　　原以为这就是一句无心的玩笑，于尧根本没放在心上，结果祁北萧又特意提了一遍。 　　“你考虑考虑来我店里当招财猫，时间随意，价格丰厚，老板还可以给员工开小灶。” 　　祁北萧三分认真，七分戏谑，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像是藏了碎钻，一闪一闪的，于尧透过清澈的眼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于尧不敢再看，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应承下来，他低头，脚尖蹭着地面的裂痕，闷闷道：“哥，不用，我找到兼职了。” 第64章 盖章 　　祁北萧闻言不再劝了，只道：“看你自己，你想来跟我说一声，随时都能上岗。” 　　“谢谢哥。” 　　两人一起走到分岔路口，于尧停下要和祁北萧道别，结果祁北萧将他推了推，“接着走啊，停下干嘛？” 　　祁北萧推着于尧往家走，自己也跟上了。 　　于尧盯着祁北萧，憋了半天没问出话来。 　　跟个呆子似的。 　　“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不带我回家吃顿饭？”祁北萧问。 　　“啊，哥，行的。”于尧愣愣的看他。 　　见于尧那惶恐的样儿，祁北萧敲他额头，“跟你开玩笑的。” 　　“那你不去了吗？”于尧微微皱眉，眉心出现了一个小结。 　　“去，干嘛不去。”祁北萧道。 　　于尧头回带人回家吃饭，还是带着祁北萧，感觉挺神奇的，有点隐秘的无法言说的雀跃感，像是带着喜欢的人回家一样。旁边并排走着的高挑的身影要跟自己一块儿回家，听着就挺让人遐想万分。 　　一路上于尧纠结着怎么措辞才能跟徐丽介绍清楚祁北萧，但他忘了早些时候祁北萧还接徐丽回了家，进门闻到菜香，看到桌面上摆的满满当当的菜盘，于尧才发现祁北萧来家里吃饭根本不是一时兴起，很有可能是徐丽跟人叮嘱的，还特意准备了。 　　不出他所料，徐丽听见声音出来迎人，对祁北萧尤其热情。 　　将水渍擦在围裙上，徐丽招呼道：“北萧来啦，菜马上就好，尧尧你先让人家坐，你下去买瓶饮料回来。“ 　　”好。“于尧把书包卸下放到沙发上，”哥，你来这儿坐。“ 　　“不用，我给你一起下去吧。” 　　徐丽搭腔道：“也行也行，你看着挑挑自己喜欢喝什么。” 　　两人刚进家门没两分钟，又出来了，楼梯走了大半，祁北萧道：“你奶奶精神挺好的。” 　　“她一直这样。”于尧抿唇。 　　徐丽什么事儿都看得开，以前还纠集过一堆人跳广场舞，跳着跳着跳成了领舞，后面觉得没意思，就没玩了，但也没闲下来，天天东跑跑西跑跑。 　　“我今天看到左老师了？“ 　　“左……哦。”祁北萧对这个称呼反应迟钝了两秒，随即才想起于尧指的是他妈左女士。 　　“你们的教学楼不是离得远吗？” 　　“搬了，我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 　　“她跟你说什么了？”祁北萧问。 　　“问我成绩怎么样。”于尧道。 　　“老职业病，逮小孩儿就问成绩。” 　　于尧道：“她还说你夸我了。” 　　“夸你什么？”祁北萧偏头看向于尧。 　　于尧被他盯着，不太好意思地说：“夸我成绩好。” 　　“这算什么夸？不是事实吗？”祁北萧不以为然，“谢谢，你这定义下的太不准确了。” 　　“那什么是夸？” 　　祁北萧看穿于尧的心思，“拐着弯想我夸夸你呢？” 　　于尧没吭声。 　　祁北萧乐意逗他，于是道：“谢谢是一个特别懂事，特别听话，特别乖的小孩，既孝顺又善良，还会说漂亮话，特别好。” 　　说完还给于尧竖了个大拇指，戳在于尧眉心上。 　　“盖章了，只有全校最乖的小孩儿才能有我这章。” 第65章 零嘴 　　不消片刻，红晕从耳朵尖一直窜到脸上，于尧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他搓了搓自己霎红的耳朵，耳边响着祁北萧低低的笑。 　　“谢谢同志满意吗？” 　　于尧羞恼的低下头，“满意。” 　　说完，他拽着衣角，试探道：“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干嘛？” 　　“……我想录下来。”于尧羞愤难抵，要不是脖子受限，脑袋得埋进胸口。 　　“一模一样的话你想听几遍？”祁北萧问。 　　要真能录下来，于尧天天放，循环个不停。 　　于尧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口。 　　“你想听我以后不重样儿给你发语音，总行了吧？” 　　于尧抬起脸，眼里像镶了碎钻，铮亮。 　　他惊异道：“真的？” 　　“假的。”祁北萧道。 　　“哦。”于尧难掩失望。 　　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真跟个小孩儿似的。 　　“你好好表现，表现得好我就夸夸你。“祁北萧领着人往前走，率先进了楼下的杂货铺。 　　杂货铺的老板在这住了几十年，于尧还小的时候人就在这儿了，也算是看着于尧长大的，于尧和他很熟。 　　“爷爷，我想要一瓶饮料。”于尧凑到贴满小字条的玻璃柜前，“大的那种。” 　　“好。”缩在玻璃柜后面的人站起来，背佝偻着，脸上长了很多老年斑，面相很和善，一见于尧脸上就带了笑。 　　“娃娃要哪种？你叔前两天刚进了货，可以挑。” 　　“哥，你要喝什么？”于尧没答，转头问祁北萧。 　　老人看向祁北萧，道：“这娃娃是哪来的？” 　　二十好几的祁北萧难得被人叫一次娃娃，有点接受不能，但他噙了笑从门口跨到柜台边，指着最近的鲜橙多道：“就这个吧。” 　　于尧把钱给了，老人一张零钱一张零钱的找，为了把钱理顺，费了不少时间，于尧抱着饮料耐心地等。 　　“谢谢，” 　　“嗯？” 　　“吃零嘴吗？” 　　祁北萧跨进小货架，扯了一个塑料袋，躬身挑了几包零食放进塑料袋，见于尧还杵在原地，抬头道：”过来看。“ 　　“诶。” 　　于尧凑到祁北萧边上，看他往包里捡各式各样的零嘴。 　　“你想吃什么？”祁北萧半蹲下，膝盖抵在拆开的纸箱上。 　　于尧往里捡了包旺仔奶糖。 　　走的时候祁北萧提了饮料，把零食丢给于尧。 　　“你先拆一包我尝尝。”祁北萧道。 　　“哥你吃什么？” 　　“绿豆糕。” 　　于尧从一堆零食里边搜罗出绿豆糕，拆开包装递给祁北萧。 　　祁北萧两口就吃完了，把包装袋随手丢进嘎吱作响的老旧垃圾桶里。 　　于尧赶紧又给人拿了一个，猜道：“哥你饿了啊？” 　　“嗯。” 　　“那咱们走快点，回去就能吃饭了。”于尧不敢磨蹭，脚下踩了个风火轮，急稍稍的往前窜。 　　祁北萧拽着人后领子把人揪回来，“饿会儿又不会死，走慢点。” 　　于尧回到祁北萧边上，和人并排，祁北萧勾住于尧后领的手变成了搭在于尧肩上，受制于臂弯的长度，两人紧紧的挨到了一块儿。 第66章 情分 　　徐丽是真挺喜欢祁北萧，吃饭的时候一直用公筷往祁北萧碗里添菜，祁北萧不好拒绝，就一直任着她，还是于尧看不下去，制止了徐丽。 　　“奶奶，快装不下了。” 　　徐丽听言这才一拍脑袋回过神，笑了笑，道：“北萧你慢慢吃，都是些家常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好吃。”祁北萧表情特真诚，他面上带笑的时候，看着舒心又俊朗，一看就不像编瞎话的，徐丽被逗得开心，席上一直在和祁北萧搭话。 　　话题绕来绕去，从祁北萧绕到于尧，再从于尧绕到徐丽的身体上，祁北萧问：“化疗时间定的是明天吗？” 　　“嗯。”于尧点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祁北萧问。 　　“上午吧。”于尧道。 　　“明天下午行吗？”祁北萧抽了一张纸巾擦嘴，“我明天下午有空，可以送奶奶过去。” 　　于尧蹙眉，正想开口，徐丽就快人一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多耽搁你时间啊。” 　　“没事，我正好有空，于尧不是还得上课吗？”祁北萧不以为然。 　　“哎，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嘛，哪用得着送来送去。”徐丽犟了一辈子，比谁都逞强，再不行都能咬着牙自己扛，风里雨里扛习惯了，脑子里完全没有依赖小辈的想法，她傲了一辈子，先是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后来又把孙子拉扯大，遇什么事儿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于尧放下筷子，想纠正徐丽的想法，祁北萧却突然将手掌放在于尧大腿上拍了拍，只一瞬，于尧准备劝服徐丽的词儿就被火舌燎了个干净，一点没剩下，脑子里什么回路都不清晰了，半天理不顺。 　　“奶奶，于尧高三了，关键时候呢，你自己去他肯定惦记，哪儿学的下去。”祁北萧说话语速特别慢，中途还停顿了一下，观察过徐丽的脸色后继续道：“我明天下午正好有空，有车也方便，来回花不了多长时间。” 　　徐丽欲言又止，视线在于尧脸上转了个圈儿又转到祁北萧脸上，把两人看了许久，方才道：“那就麻烦北萧了，我……” 　　徐丽刚一松口，祁北萧就连忙接话，“不麻烦。” 　　徐丽半肚子客气话被顺顺当当堵了回去。 　　别的做不了，徐丽只能又开始给祁北萧夹菜，本来祁北萧已经吃好了，筷子都放一半了，又只能捧着碗继续。 　　一顿饭吃的慢慢悠悠，愣是吃了快一个小时。 　　吃到最后，祁北萧都有点撑得慌，徐丽着急忙慌收拾碗筷，让于尧带着人玩点其他的，祁北萧哽的胃难受，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见祁北萧抵着肚子，于尧挨着他坐到边上：“哥，你难受啊？” 　　“撑了。” 　　“怎么不说呢？” 　　祁北萧伸手往于尧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傻不傻？” 　　说来说去，都是情分，祁北萧肯帮忙是情分，但徐丽哪能安安心心受着，不让她夹几筷子菜，老人怕是能自己给自己琢磨死，天天想着还情。 　　“哥，我不傻。”于尧捂着脑门，轻声道。 第67章 心思 　　祁北萧没买车，唯一的车还是辆摩托，自然不可能拿这车载老太太，所以回家第一时间就给李克打了电话。 　　“哥，干嘛？”李克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吵吵囔囔的。 　　“你那儿打仗呢？那么大动静。”祁北萧开了免提，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进嘴里，单手遮风给自己点上了。 　　“差不多，拼了两桌麻将，一群老爷们搁这儿骂咧咧的。” 　　李克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道：“干啥啊？” 　　“借个车。” 　　“你开就是，我不是甩仓库的吗？” 　　“不是摩托。”祁北萧把桌底下的玻璃烟灰缸掏出来，往里垫了张纸才磕了磕。 　　李克反应过来，“哦，你说四个轮的啊？” 　　“嗯。” 　　“行啊，多久要？我把钥匙给你。” 　　“明天下午。”祁北萧道。 　　“行，空着呢，明儿你来找我拿？” 　　“嗯，我中午找你。” 　　“妥，”正事商量完，李克五大三粗的体格里装的七巧玲珑心转了转，问：“你借这车干嘛啊？” 　　李克家的四轮是个小几万的现代，纯粹是他爸买来代步的，平时都不开，放着，李克也不爱开，嫌车丑，唯几次开还是四个人组团去跑场子的时候。 　　“送个人。” 　　“送谁啊？这车多没逼格，还不如开摩托呢。” 　　“六七十岁坐摩托？”祁北萧把抽了半截的烟碾灭，丢进烟灰缸里。 　　“哦，老人啊，”李克嘟囔完，又反应过来，继续问：“谁啊，我怎么不记得你家有老人？” 　　“咸吃萝卜淡操心，”祁北萧怼他一句，“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我要吃鼎封的烧鹅，念这一口很久了。” 　　“记着呢。”祁北萧挂了电话，身后的门倏地一下就响了。 　　“进。”祁北萧迅速把烟灰缸藏在电脑屏幕后边。 　　门被推开，左驰苗端了个果盘走进来，“藏什么呢？” 　　“没什么。”祁北萧站起身接过果盘。 　　“屋里味儿这么大，跟谁俩装懵呢？” 　　左驰苗没想跟祁北萧在抽不抽烟的问题上纠缠，她拖了个椅子坐下，道：“这两天干什么呢？不见个人影，好容易逮你一回。” 　　“哪跟哪儿啊？”祁北萧靠坐在书桌上，往嘴里塞了块桃子。 　　“我听于尧那班主任说他家出了点情况，小孩儿上课都魂不守舍的。” 　　“你又不带他，怎么知道人上课魂不守舍。” 　　“他数学老师把人逮办公室训话，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训话？”祁北萧扬扬眉。 　　想到于尧白天说在办公室撞见左驰苗，还夸了他，没成想人自动省略了被训话的前情。 　　“高三这么关键，你好好跟人提一提。”左驰苗老师当久了，心能操到天边去。 　　“嗯，我知道，他奶奶生病了，着急呢。” 　　“什么病？严重吗？”左驰苗问。 　　“癌。”祁北萧把果盘放到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 　　“早期？” 　　祁北萧摇摇头，“晚期。” 　　左驰苗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也可怜。“ 　　“他能挺过去。”祁北萧把纸巾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 　　左驰苗听他这笃定的口气，略带深意的瞄了他一眼，道：“你对人动心思了？” 　　“哈？”祁北萧失语。 　　“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你也到年纪了，但人还高三呢，你别给人带沟里了。” 　　祁北萧嘴唇动了动，没蹦出一个字，他头回觉得自己早早出柜是个天大的错误。 第68章 喘气 　　左女士耳提面命，尤怕自家儿子带人走弯路，唠唠叨叨半晚上，到第二天祁北萧去拿钥匙的时候都还恍惚着。 　　李克熬了一晚上，中午被叫起来怨念深重，眼底下吊着两抹黑色，牢牢的黏在皮肤上。 　　“被哪个小妖精吸了精气？”祁北萧接过钥匙，打趣道。 　　“打麻将打嗨了。”李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还没转醒似的。 　　“那你接着睡，我走了。”祁北萧冲李克甩甩钥匙串。 　　“嗯，”李克招招手，就要转身，突然想起点什么，叫住了祁北萧，“哥，” 　　“嗯？” 　　“你这两天见着鹏子没？” 　　祁北萧蹙眉，摇摇头， 　　“嘿，奇了怪了，自从上次排练完人就没影了，我昨天给他发的消息也没回。” 　　“我等会空了打电话问问情况。”祁北萧道。 　　“嗯，鹏子一天浪没边儿了，也不让人省心。”李克老气横秋道，说完一甩手，“我走了，再不上床我就厥过去了。” 　　“嗯。” 　　祁北萧开了李克的车，把钥匙插进去之后没立即开，而是给于尧先发了条消息。 　　——“在学校没？” 　　等了半根烟的功夫，于尧没回，估计人正在上课，祁北萧把抽了一半的烟丢了，一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他成年就考了驾照，但过了这么些年也没怎么上手过，猛地一开还有点生疏，开的磕磕绊绊的，幸好这段路上除开上下学的时间人也不多，路空的能举办百人游行。 　　开到于尧家楼下，祁北萧刚下车合上车门，就看见徐丽坐在楼下的长木椅上，手里拿了个棕色小包。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髻，头发用发夹妥帖的夹好，也许还擦了点口红，嘴上的颜色比昨天要深一点。 　　祁北萧稍微打量了一眼，就快步走到徐丽身边，徐丽看见他连忙站起来。 　　“怎么在楼下等？”祁北萧问。 　　“在哪都是等。”徐丽笑了下。 　　医院的事儿搞来搞去挺麻烦的，但祁北萧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原本徐丽以为人只打算送到医院就走，结果没想到还陪着等化疗。 　　化疗的时间说长不长，就是难熬，刚过一半徐丽就疼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一抹都能淌水。 　　等化疗完，徐丽腿都软了，根本下不来床，还惦记着不能耽误祁北萧的事儿，马上就想走。 　　“先躺会儿，我没什么着急的事。” 　　上午把店里的事儿忙完，下午清闲得很，况且都快到于尧放学的点儿了，现在回店里也没必要。 　　祁北萧陪人躺着，刚过于尧放学的点儿，他就打了个电话来。 　　一接通，于尧搁电话那头喘气，听筒跟挂嘴边似的，那声儿特别清晰，清晰的让祁北萧有点燥。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祁北萧问：“跑马拉松呢？喘什么喘？” 　　那头平复两下，喘气声小了，“哥我下课了。” 　　“我知道。”祁北萧道：“我们还在医院，你要过来吗？” 　　“嗯，我正往这边来。” 　　“是于尧？”徐丽听到声儿，小声问了句。 　　“是。”祁北萧道。 　　“让他别来，在家里把饭做好，北萧等会还是去家里吃个饭吧，陪我待了一下午，真麻烦你了。” 　　祁北萧舌尖抵住上颚，顿了下，连着两天在于尧家吃饭，好像不是那么个事儿，但看着徐丽的表情，祁北萧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半晌，他冲于尧道：“谢谢，你回家做饭。” 　　“啊？”于尧看着驶到面前的公交车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我们一会儿就回，你别跑了。” 　　“好，”于尧又问：“哥你来我家吃饭吗？” 　　问完觉得不合适，于尧补充道：“你来的话我就多煮点饭。” 　　祁北萧闻言，道：“来。” 第69章 汇演 　　一回生二回熟，祁北萧待得没有顾虑，终于没被徐丽投食，安安生生吃了个八分饱。 　　三人吃完饭就过了下午七点，于尧得兼职，所以收了自己的东西，祁北萧也正好走，刚好和人顺路下去。 　　“兼职的地方在哪啊？” 　　“上次你们唱歌那儿。” 　　“酒吧？”祁北萧问。 　　于尧咬着唇，点点头，“嗯。” 　　“干嘛这幅表情，我又不说你。”祁北萧揉揉他的后脑勺。 　　于尧的刚剪过，后面剃的很短，逆着摸能摸到密集的发根往上拨的舒适感。 　　摸得舒服，祁北萧的手掌就待在于尧后脑勺上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 　　除了徐丽，于尧少有被人按着脑袋的经历，温热的手掌覆在上面，熨出一片滚烫。 　　祁北萧放下手揣进兜里，道：“那我就回了？” 　　滚烫的皮肤一下暴露在空气里，聚集在一块儿的血液轰然散去，于尧搓搓手指，有点后悔刚说口的话。 　　怕被祁北萧看出那点别扭的情绪，于尧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到了给我” 　　“哥，我们下周” 　　两人一同出声，又同时停下。 　　祁北萧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道：“你说。” 　　于尧搓搓耳朵根，道：“哥，我们下周有汇演。” 　　“怎么？你要表演啊？” 　　“嗯，就…一个合唱，”兴许是觉得诱惑不够大，又道：“听说请了校外的人来表演，应该挺好看的。” 　　“你有票啊？”祁北萧笑。 　　“班上有多的。”于尧道。 　　祁北萧拿出金属打火机，把烟点上，又倏地甩手合上盖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于尧抬头。 　　祁北萧冲着另一边吐烟，然后道：“你留着吧，我用不着。” 　　“啊，……嗯。”于尧有点失望，但想到祁北萧肯定也忙，又不是天天闲着，还有特别多自己的事要做，就自己把自己又给劝服了。 　　祁北萧突然挑起于尧的下巴，“低着头想什么？骂我呢？” 　　“没。”于尧怔松两秒，对上祁北萧的目光，脸倏地红了。 　　“你打听过校外的表演叫啥名吗？”祁北萧问。 　　于尧先是愣愣的摇头，见祁北萧没有解答的意思，这才把上下联系到一块，得出一个猜测，”哥，请来表演的人是你啊？！” 　　还没等祁北萧说是呢，于尧就已经开始雀跃了，眼角眉梢一扫丧气，瞳孔都泛着光。 　　“请了我们乐队。”祁北萧道。 　　他们都是这儿毕业的，加上他妈的关系，前两年的汇演都请过他们，学校给的酬劳并不高，但胜在长脸，底下一群小孩看个节目能喊得震天响，队里的人去了一次就还想再去，玩的也爽，所以今年学校一提，李克就领头急火火答应了。 　　“那我到时候肯定守着。”于尧眼睛亮晶晶，要是背后有根尾巴，估计能甩上天。 　　“好。”祁北萧抖抖烟灰，偏头抽了一口，“你还不走？不着急了？” 　　于尧回过神，道：“我走了！” 　　“嗯，到了给我发消息。” 　　“好。”于尧箭一样的冲出去。 　　祁北萧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咧开嘴笑了。 第70章 出国 　　祁北萧收到于尧消息的时候刚回家，鞋换了一只。 　　一只鞋还没换，人就靠在鞋柜上，给于尧回消息。 　　左驰苗从厨房出来撞上祁北萧抱着手机发傻，冲他甩了一手水。祁北萧躲闪不及，水溅了半张脸。 　　“傻笑什么呢？”左驰苗问。 　　“没。”祁北萧把鞋换了，踏进屋里。 　　“最近肩膀有痛过吗？”左驰苗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熟练地切了台。 　　祁北萧晃晃头，活动脊椎，挨着左驰苗旁边的沙发坐下，道：“有点酸，不痛。” 　　“我买了药油，给你擦擦？” 　　“不用，现在好着呢。”祁北萧不爱闻药油的味儿，往身上一搓，好半天都散不了。 　　“药油放茶台上的，要用自己去拿。”左驰苗把电视音量关小，又道：“张姨的女儿想搞个培训机构，美术、舞蹈、音乐这种的，专教小孩儿，今天她找了我，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 　　祁北萧一愣，抬头，“…哪个张姨？” 　　“之前一起吃饭的那个。”左驰苗提示。 　　祁北萧显少和左驰苗那些小姐妹一起吃饭，难得一次，所以有点印象，他回忆起来，道：“哦，爆炸头那位阿姨啊？” 　　“那叫小卷。”左驰苗喝了口水润喉咙，问：“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祁北萧没什么兴趣，“小孩儿麻烦。” 　　“把你能的。”左驰苗讽他一句，也没打算劝，“我等会拒了。” 　　“嗯。”祁北萧掏出手机，想起李克白天说的话，于是给张云鹏发了条消息，两人很少私发消息，基本有什么事在群里就说了，突然一翻，祁北萧才发现寥寥几次聊天都是张云鹏起的头。 　　——在忙什么？ 　　依着李克所说，祁北萧原以为要等很久，结果张云鹏马上就回了。 　　——我在考虑…… 　　他发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考虑什么？ 　　——要不要出国。 　　祁北萧盯着消息，挺意外，意外这么大个事儿张云鹏愣是一点风声没漏。 　　——怎么突然要出国？ 　　——想出去镀个金。 　　他又道。 　　——萧哥，你怎么想？ 　　——你觉得我应该出去吗？ 　　祁北萧抿唇，半晌没有动作，片刻后才回。 　　——如果有价值，出去看看也挺好的。 　　张云鹏、李克是最早一起玩乐队的，这么些年，不说感情，就说默契，也是独一无二的，但祁北萧不可能因此就劝说张云鹏放弃出国的机会，他做不出这事儿，他们谁也没把玩乐队当主业，漫长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做，散是迟早的，这是大多数玩乐队的共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谁也不应该被绊着脚。 　　那头，张云鹏也停了很久，才发来消息。 　　——萧哥，我以为你会留我 　　张云鹏这消息，仅仅一句文字都能看出人是焉巴着的，祁北萧想拨个电话，但转念一想，可能张云鹏并不愿意接，于是作罢。 　　——你的事得你自己做决定 　　——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张云鹏发了条语音。 　　——“我再仔细想想。” 第71章 铁树 　　张云鹏出国的事没定好，或许是觉得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索性就把这事在群里说了，李克、赵光光都没说什么，一个二个还上赶着恭喜，李克特缺心眼的给人发了两块钱红包，说是滴水之恩，交代他归国后别忘。 　　但现在出国也是没谱的事儿，就算张云鹏真打算出去，一时半会人也不会走，所以乐队按着原先的计划，该跑场跑场，该排练排练。 　　原本升高三后，所有的娱乐活动都不会再参加了，结果恰逢校庆，愣是动员起全校，连高三也不例外，于尧抠着指头等了一周，终于等到操场的临时舞台搭好，就等夜幕一降，表演就得开始。 　　早早的吃了饭，傍晚的时候各班拎着凳子，有秩序的到操场指定的位置坐着，于尧换了班里专门为合唱买的衣服，有点大，袖子遮了手背。 　　班主任连这时都在耳提面命，巡逻似的在队伍里来回走，叮嘱他们不要放松，哪怕玩也得记得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时期，还有响应者带了小本的资料放在腿上，一副准备当场学习的姿态。 　　于尧一心不能二用，什么也没带，兜里就装了个手机，他把手机藏在衣袖里，老师一走到队伍其他位置，他就拿出来给祁北萧发消息。 　　——哥，你来了吗？ 　　——我们已经坐好了。 　　他们学校的礼堂小，容不下这么多师生，凡是大型活动就全得到操场上，太阳还没下坡，于尧就半抬着头到处张望。 　　手机振动一下，于尧赶紧把震动调成静音。 　　祁北萧回了消息。 　　——到了，在小卖部。 　　——你要什么吗？给你带。 　　祁北萧靠在玻璃柜台上打字，他浑身上下都是懒骨头，走哪儿靠哪儿的德行改不了。 　　“节目单有吗？”祁北萧把夹在腋下的矿泉水放到玻璃柜面儿上。 　　“有啊，我发给你。”李克喝了一口凉茶，把瓶盖拧紧，“我们节目是第十个，不用看啊。” 　　“我看其他的。” 　　“哦。”李克掏出手机把节目单发给他。 　　发完，李克回神：“诶，于尧是不是也要表演啊？” 　　“于尧？谁啊？”张云鹏从旁边偏了个头。 　　“萧哥的花。”李克挤眉弄眼。 　　赵光光面露疑惑：“哈？” 　　“铁树开花啊，这都不懂。”李克摆摆手，倍感寂寞。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这张破嘴。”祁北萧睨他一眼。 　　李克举手投降，连连摇头，“我错了。” 　　祁北萧扫了眼节目单，高三三班的节目排在第七个，表演内容时合唱《送别》。 　　祁北萧哑然失笑。 　　——哥，我刚吃了，不饿。 　　祁北萧看完消息，把自己水拿上 ，招呼几人：“走了。” 　　“着什么急，等等我的烤肠。”李克张牙舞爪，祁北萧愣是没停，张云鹏还留着陪他，李克揽住他肩膀，“鹏子，还是你有良心，等会分你一根。” 　　张云鹏笑了下，“行。” 　　但这笑却不达眼底，像是僵在脸上似的，李克人精，自然能看出张云鹏不是真高兴，心里塞着事儿呢，但他不太好问，况且还撞上张云鹏准备出国的事。 　　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李克捡着好听的逗人乐，等烤肠好了，多塞了一根给张云鹏攥着。 第72章 黑色 　　学校一遇上不上课的活动，所有人都是躁的。 　　高兴都不是沉着的，是整个漾在脸上的，看得特清楚，初三高三还有点压力，没能彻底放飞，而没踏上临界线的学生个个都挺疯，玩着闹着，学校到处窜着。 　　平时叫嚷着收手机的老师们，此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学生拿着手机到处拍照也只当没看见，任由着他们玩。 　　少年时代脱离学习环境的任何一个大型活动，都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于尧按捺着心底的激动，目光炯炯的盯着舞台上还在做最后整理的学生们，不多时，祁北萧就会出现在舞台上。 　　天色还没彻底暗的时候，校庆开始了，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牵手上台的时候，底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笑闹声，台上的女主持还是个学生模样，穿着漂亮的礼服裙和高跟鞋，兴许是没料到这样的反应，台下的人一起哄她就有点害羞的抬手遮了遮脸，随即又很快沉着下来，拿着话筒和男主持说串场。 　　串场词很短，也可以说前面的节目都很短，于尧感觉还没过多久，台上的人就已经换了好几拨，正在他盯着台上，眼睛发直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消息。 　　——看见我没？ 　　祁北萧发来消息。 　　于尧登时抬头，左右扫了一圈，但目光所及都没有发现祁北萧的踪迹。 　　——没有。 　　于尧盯着左上角的正在输入，没一会儿，祁北萧又发来消息。 　　——我在主席台右手边的地方，绿化带后面。 　　顺着祁北萧说的地方，于尧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了穿着黑色衣服的祁北萧，他旁边坐着李克，正歪着身子在瞅舞台。 　　——看到了！ 　　于尧赶紧回。 　　——你们学校的舞蹈是不是一个派系的？ 　　祁北萧问。 　　——嗯？ 　　——穿红色裙子的我已经见了两拨了。 　　于尧露出笑，提防着看了看，确认班主任没盯着才敢正大光明打字。 　　——她们应该都觉得红色裙子好看。 　　祁北萧没回，于尧赶紧盯着主席台，发现他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说完又仰着头喝了一口水，待祁北萧喝完水，拿起手机，于尧就抱着手机等消息，这下没两秒，祁北萧就回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 　　于尧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祁北萧。 　　一眼就瞧见他黑色的外套。 　　现下猛然想起，于尧才发现祁北萧有很多黑色的东西，黑色的T、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鞋，周围穿着黑白灰样式的人真的很多，但没有一个穿的像祁北萧那么好看。 　　于尧神游太虚，思绪转了又转，直到身后有人拍他，“于尧，该我们候场了！” 　　于尧猛地惊醒，发现手里还捧着手机，赶紧回。 　　——黑色吧，我喜欢。 　　回完就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紧赶慢赶的追上合唱的小队伍，蹑着步子缀在后面。 　　少年暗恋的心思藏在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里，不敢张牙舞爪，只敢偷偷地露出一点小尾巴，等着人来挖掘。 第73章 犊子 　　候场的队伍有两个，于尧他们是第二个，主席台离候场的地方不远，但被防护带遮住了，于尧只能看见李克宽阔的背影。 　　于尧想掏出手机给祁北萧发消息，但老师一直来回走，叮嘱他们整理衣领头发，揪着老师走到末尾的空当，于尧连忙拿出来。 　　——哥，我候场了。 　　发完就又揣回兜里，跟做贼似的。 　　提醒他候场的同学撞了撞他肩膀，挤眉弄眼道：“给女朋友发消息？这么怕被看见。” 　　这人和于尧虽然是一个班，但不太熟，没什么交集，准确来说，于尧和班上每一个人都不太熟，最熟的大概是黄崇明，好歹两人还打过一架。 　　于尧盯着他的脸，依稀记得他叫朱旦，挺自来熟一人。 　　“不是。”于尧否认，但朱旦眼尖，没错过于尧脸上那点笑，压着嗓子嘘他，“哟哟，还不承认。” 　　语气很欠揍，表情更欠揍。 　　但于尧一点恼怒的心情都没酝酿出来，反倒有些爽快。 　　偷偷摸摸的，就有人给他和祁北萧之间的关系定了性，还这么亲密。 　　于尧转过脸勾了勾唇。 　　朱旦逮着他又想说，老师却已经从队伍末尾上来，前面一个候场的班级上了舞台，于尧等人往前挪了段不小的距离，这一挪，对着主席台的视角就从李克宽阔的后背转到了祁北萧身上，猝不及防的，祁北萧看了过来，他嘴里还叼着烟，手里拿着手机，视线就和于尧正正巧巧对上了。 　　祁北萧冲他招了招手，于尧视力好，能看见他微微眨了下烟，不知道是被烟气晕着了还是怎样，伸手揉了揉。 　　一个节目时间说长不长，注意到祁北萧的动作，站在他旁边的其他几人也看了过来。 　　李克认得他，浮夸的摆了手臂。 　　“谁啊？”赵光光歪着头顺着他们注视的方向去看。 　　“于尧，你看队伍中间那小矮个就知道了。”李克摆摆手，漏了点笑。 　　祁北萧嗤了一声，问：“你多高？还说人矮。” 　　他把烟碾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李克的一大痛点就在身高，但被调侃了这么些年，也就释然了，但还是忍不住吵吵，“言论自由懂不懂，况且你自己不还说呢吗？” 　　“我说你就说？”祁北萧道。 　　“不是，你搁这儿护什么犊子呢？”李克捂住眼睛，“我有点伤心了，好歹我跟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花前月下就不管旧人了，没良心的大猪蹄子。” 　　赵光光拉住他，小声嘟囔，“哥，别这样，我害怕。” 　　李克当即就被逗笑了，祁北萧也漏了点笑模样，赵光光抠抠脑袋，视线转了转，发现张云鹏退在绿化带边上，抽了一口烟，看着兴致不高。 　　往常这时候应和的最开心的就是张云鹏，李克什么梗张云鹏都爱接两句，这时候张云鹏突然不来附和，是真别扭。 　　赵光光神经粗大，他能看出来的事祁北萧自然也看出来了，祁北萧把人揽到近前，换了个位置，“在那躲着数虫呢？” 　　胳膊下搭着的肩膀明显僵直了，祁北萧将人拉来手就放了下去，拍拍他，自己找了个位置蹲着。 第74章 表演 　　主持人说完串场词，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亮了一个度，于尧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再去看祁北萧时，发现立在他旁边的路灯也亮了，灯光下，祁北萧正一转不转的看着他。 　　于尧有点脸热，抬手搓了搓，在前面队伍的带领下入了场。 　　他们排练的次数挺少的，相比于其他年级来说，高三能挤出时间排练就已经算不错的了，但这首歌简单，调子熟，也不太需要练习，况且还是合唱，别的不说，整整齐齐人上去，气势就出来了。 　　领头在前面的是班上的音乐委员，于尧站在第三排边上，他有点想看祁北萧的反应，但背对着也看不到，伴奏一响，于尧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开口，词熟的完全不用动脑子，跟着唱就行了，三分钟的时间过得尤其快，特别是于尧思绪放空的时候，台下成排的穿着校服的脸从上面看区别好像都不大，一排一排的全是人头。 　　这会儿他能看见的，等会祁北萧也能看见。 　　在同样的位置。 　　唱完一首，音乐委员领头鞠躬，浩浩荡荡的人上来，浩浩荡荡的人又下去，底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沿着队伍出去，于尧终于又看见祁北萧，祁北萧冲他笑了一下。 　　于尧按捺住雀跃，跟着队伍一起回了班上固定的座位。 　　一坐好，于尧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祁北萧果然给他发了消息。 　　发的是照片，从后面拍的他们，于尧能从一堆后脑勺里看到自己的。 　　——晚上你们还上课吗？ 　　祁北萧问。 　　——不上，等节目表演完都快下自习了。 　　——那等会陪我去吃东西，饿了。 　　——行。 　　之后的两个节目，一个是小品，一个是独唱，小品的时间有点长，而且没什么看点，周围不少人都捧着手机在玩，台上的人坚持着演完，底下涌起点稀疏的掌声，两个节目一过，台上多了几个学生会的，拿了几个话筒摆好，又往台上搬了个鼓。 　　这个阵仗有点大，底下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头，手机也不看了，盯着台上，等学生会的人下去，祁北萧打头，从侧边上了舞台。 　　他们的模样看着就不像是初高中的学生，加上除开李克发了腮，其他三人个个周正，舞台灯光一打，祁北萧调低话筒，坐在最前面，微微颔首抬眼的模样，颇有些桀骜的气质。 　　“哇，又是他们，你还记得吗？去年他们来一趟，学校贴吧那一段时间就全是他们的镇楼图。”朱旦顶顶于尧道。 　　于尧眼见着几人上了舞台，听这话，才从记忆里摸索出点东西，之前学校好像确实也有这样的节目，但当时于尧还不认识祁北萧，甚至都没怎么看表演，所以更别提有什么印象了。 　　于尧暗暗可惜。 　　“学校之前的表演有视频吗？”于尧问。 　　“有吧，问这干嘛？” 　　“想看看。” 　　两人正说着，台上终于调试好了设备，随着李克敲开第一声，伴奏整个响了起来，祁北萧捧着话筒，找准旋律唱出了第一句。 第75章 约会 　　乐队的歌就一首，于尧听一半才想起应该录个视频，但现在老师就搁后面不远站着，于尧也不好掏手机，况且现在拍也没个开头，不完整。 　　没忍住，于尧问朱旦，“会有人录视频吗？” 　　“这个？”朱旦指指台上。 　　“嗯。”于尧点点头。 　　“肯定有啊，我们学校多少小迷妹啊，全得被圈粉，肯定有视频。”朱旦老神在在，胸有成竹道。 　　于尧追问，“他们一般拍了发哪儿啊？” 　　“网盘啊、b站这些地方，你想要啊？”朱旦用肩膀拱拱于尧。 　　“嗯。”于尧盯着台上，目不转睛。 　　看这劲儿是真喜欢，朱旦也是个热心肠，拍拍胸脯道：“我给你搞，到时候找来发给你。” 　　于尧一愣，旋即笑笑，“谢谢。” 　　“谢什么，多大个事儿。”朱旦恨不得摊个手展现一下自己的胸襟。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问：“我俩是不是还没加好友啊？” 　　“应该。” 　　“你用qq还是微信？”朱旦说着就掏出手机。 　　“微信。” 　　“那来吧，咱俩扫扫。”朱旦点出二维码，“我说你平时怎么不在班群里说话，原来是不用qq。” 　　于尧顺着说是。 　　其实不然，qq是用的，但是班群早就被屏蔽了。 　　但他不欲解释太多。 　　在他们扫码的当口，祁北萧几人的表演结束，于尧盯着几人在侧方下了舞台，激烈的掌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响起，于尧迟了两秒，才缓缓的拍了几下。 　　“你这网名有点意思啊。”朱旦咧开嘴，“为啥是于谢谢啊？” 　　“就……外号。” 　　应该算是外号。 　　“你外号叫这个啊？”朱旦划拉屏幕，“还挺独特，估计全国也没人和你撞外号。” 　　“外号有什么好撞的。”于尧问。 　　“不是算第二个名儿嘛。” 　　插科打诨一阵，祁北萧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于尧点开看。 　　——我在小卖部等你。 　　——好。 　　于尧把手机揣回兜里，冲朱旦道：“你等会能帮我把凳子拿回教室吗？我有点急事。” 　　朱旦小眼一歪，在他身上扫了扫，“干嘛？”他降低音量小声道：“去约会啊？” 　　朱旦好像是默认了他有女朋友的事实，大方的甩甩手，“你去吧，我给你拎回去。” 　　“谢谢。” 　　于尧懒得纠正，也就随便朱旦怎么想了，他跟老师请了假，溜出队伍，飞快的奔向小卖部。 　　天已经黑沉了，只有路灯和月光照着，舞台的声音在靠近小卖部的地方渐渐减弱。 　　于尧还没进小卖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祁北萧，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就他一个。 　　于尧赶紧走过去，近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祁北萧就快一步抬头。 　　见人喘着粗气，祁北萧问，“跑着来的？” 　　“嗯。”于尧攥了攥手又松开，跑动的太快，心脏咚咚咚的声音直震。 　　于尧左右看看，问，“李哥他们呢？” 　　“先走了，有点事。”祁北萧丢给于尧一瓶可乐，“刚买的。” 　　“谢谢哥。”于尧拿着易拉罐道。 　　“走吧，别搁门口杵着了，溜达溜达？” 第76章 表白 　　溜达溜达，两人就在校园里乱晃荡。 　　祁北萧对这儿熟门熟路，也没走偏，就往操场后边的小道走，那延伸了一道小路，直通学校花园。 　　学校的人都在操场看表演，但也有摸出来瞎跑的，不过不多，零零散散能撞见几个。那头的声响隔远了听就像背景音似的，一点点动静，不至于很吵。 　　两人边走着，于尧拉开易拉罐，汽水冲开，夹杂着气泡沸腾的动静。 　　一声噪之后就完了。 　　抿了一口，甜滋滋的，直窜到身体各个角落。 　　被甜意冲上头，不合时宜的，于尧想到朱旦临走时说的话，问他是不是出来约会，现下来看，四舍五入好像真的也算，两个人大晚上走在小道上，跟约会也差不了多少。 　　心了灌了蜜，想什么都甜的冒泡，糖精超标。 　　“谢谢，”祁北萧出声。 　　“啊？”于尧愣愣的答。 　　“想要什么礼物？”祁北萧问。 　　于尧反问，“礼物？” 　　“不是快生日了？”祁北萧放慢步子，轻飘飘问。 　　于尧闻言搓搓脑袋，“啊，好像是。” 　　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日子被徐丽的事情一冲，什么都甩到脑子后边了。 　　祁北萧突然一提，于尧倏地有有了点之前的兴奋感。 　　他还记着呢，祁北萧让他成年。 　　于尧记得清清楚楚。 　　加上这么个附加，祁北萧的问题好像也沾染了点其他的用意，但于尧不敢多想，心里有点期待连忙又摁下去。 　　一直到现在，于尧一直没弄懂祁北萧对他是个什么态度，是喜欢吗？还是真的就当一个弟弟看待，于尧很惶恐，既惶恐又紧张，所以不敢放任期待，唯恐最后失落更甚。 　　走出一段距离，于尧一直思绪纷杂，还没等他理出个所以然，祁北萧突然拉住他。 　　于尧倏地回神。 　　“怎么了？”被猛地一拽，于尧惊魂未定，眼睛睁大盯着祁北萧。 　　“我问送你个什么好？”祁北萧冲他打了个响指，“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想什么。”于尧垂着眼皮，弱声答：“都可以的。” 　　“都可以？” 　　“嗯。”于尧攥着手指，“送什么我都开心。” 　　祁北萧抬眸，看着于尧乖顺的模样，突然想摸根烟，但手伸进兜里，又拿了出来。 　　“送你套五三开心吗？” 　　于尧一愣，缓缓道：“开心。” 　　“真的假的？我听着好像不太开心。”祁北萧笑了一声，“怎么那么呆啊，小闷罐子。” 　　祁北萧伸手在于尧脑门上戳了戳。 　　正欲收回来时，于尧突然伸手拉住。 　　拉住之后，两人都愣了。 　　于尧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没过脑子，攥了之后不敢丢，拉着又不合适，两人的手突然就僵在半空中。 　　还是祁北萧先反应过来，“干嘛？想戳回来啊？” 　　话里摆明着给于尧递台阶呢，于尧顺着也就轻松下了，然后又恢复到不尴不尬的状态，但于尧顺嘴的话还没说出来，突然翻涌出点不甘心，他没松手，反倒从手指握住祁北萧的手腕，哑声道：“哥，我想跟你好。” 　　明明滴酒未沾，于尧却好似醉意上了头。 第77章 接吻 　　四周的风不知方向的窜起，吹起少年的额发，翩舞中，于尧只觉一阵目眩神迷。 　　因为祁北萧笑了。 　　先是特别淡的勾出痕迹，然后在嘴角形成一道深深的纹路。 　　但于尧却没觉得轻松，他吊着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中间，上不去下不来，噎的几近窒息。祁北萧手里捏着把无形的铡刀，每一秒都可以随意处决他。 　　“这算你的成年愿望吗？”祁北萧没松开他的手，两人十分随意又僵硬的拉着，连在一块儿。 　　“算吧。”于尧有些窘迫，脸上跟火烧似的，幸好现在是晚上，看不出什么。 　　祁北萧道：“那就好吧。” 　　“啊？”跟着这句话窜进于尧脑海里的还有数不清的烟花，在颅内竞相绽放，像是闪现了一次烟火大会，绚烂之后成功把于尧炸懵了，神魂都飞的不止所踪。 　　“哥。”于尧舌头抵住上颚，舔了舔干涩的唇角，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虽然还差几天，但四舍五入，你也算成年了对吧？”祁北萧扯着人到背光的墙角，于尧被他有力的臂弯一带，半进了祁北萧的怀抱。 　　祁北萧身上有洗涤液的香味，很清淡，顺着周围的空气钻进鼻子、肺里，却在这其中变了质，成了烈性春药，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是催情素，灼的于尧心跳速率骤升。 　　祁北萧看着于尧，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于尧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含糊道：“应该算。” 　　答完又恨自己不够直接，明明刚才已经够胆大的，现在却又扭捏起来。 　　于尧暗恼中，祁北萧道：“那就好吧。” 　　这四个字，祁北萧又重复了一遍。 　　祁北萧挑起于尧的下巴，迫使于尧和自己对视，“谢谢，你想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不待于尧回应，祁北萧道：“我们会牵手、拥抱、亲吻、做爱，你有清楚的认识到成为一段新的关系会改变什么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就现在。” 　　祁北萧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连声音都是淡淡的，像是被月光照的发了凉才钻进耳朵里。 　　但于尧听完，心是热的。 　　祁北萧比他年长，经历的也比他多，哪怕面对感情，也克制又克制，对于尧循循善诱，生怕于尧是真的年纪尚小走错了路。 　　但哪会惶恐后悔呢。 　　于尧一直期待着的，一直希冀着的到了眼前，珍之重之都来不及，怎么敢擅自推远。 　　他松开祁北萧的手，两人相结的地方已经腾了一层热汗，有些黏腻。 　　祁北萧问：“你想好了吗？” 　　“嗯。”于尧点点头。 　　两人目光相触，夜那么黑，一切都惶惶然，于尧却坚信自己看见了祁北萧眼中的自己。 　　“哥，我考虑好了。” 　　于尧伸手环抱住祁北萧的劲瘦的腰身，“我想和你牵手、拥抱、亲吻、…做爱。” 　　“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祁北萧微弱的叹息声响了一下，也伸出手臂环抱于尧，“谢谢，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于尧笃定道。 　　“那先试试。” 　　祁北萧微微低头，双手捧起于尧的下巴，将唇附了上去。 第78章 舔狗 　　其实亲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两人的唇瓣黏合在一起，皮肉贴着皮肉，亦或是打开唇关，在方寸之地扰乱彼此的呼吸，撺掇对方的热量。 　　但在亲吻加上一个前缀——爱人，亲吻的意义就不仅限于皮肉相贴、口齿相依，变成了一种另类的表达爱意的方式，惶恐、担忧、惊喜、欢快……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组成满心的怅然，又在口唇的依附中消散，于尧全心全意的投入这个藏在黑暗角落里无声地亲吻，祁北萧闭着眼，他睁着眼，近在咫尺的皮肤，近在咫尺的眼睫，近在咫尺的满腔爱意。 　　他们俩人好像在沉浸的演绎古旧默片，无声的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情绪，但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微不足道，只剩下原始的依赖。 　　于尧伸手抱住祁北萧的腰，衣料下的身体磅礴有力，祁北萧还拥着他的下巴，揉搓下，那块肌肤热烫。 　　祁北萧轻轻的咬了于尧的唇瓣，然后在于尧的注视下睁开眼睛，眼睫翻飞出一个小的弧度，祁北萧无奈的笑，揪住于尧的鼻子。 　　“别憋气，好好呼吸。” 　　祁北萧撤回这个吻，于尧却舍不得放开他，追逐着将唇印上去。 　　于尧像一只冲撞的小豹子，既不懂规矩，也不按法则，胡冲乱撞，全凭心意行事。 　　肆意的拥吻下，下体悄然地改变让于尧窘迫难当，他稍稍退后半步，不敢让祁北萧察觉出异样。 　　祁北萧嗤笑，“躲什么。” 　　话说完，却是放开了于尧，“去坐坐？” 　　他指向一边的小花坛。 　　“嗯。” 　　热切过后，于尧又陷入窘迫之中，一晚上的时间，他把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经历的一遍，跌宕启赋跟过山车似的。 　　身体的接触分开，涌动的热意也被风吹开，于尧挨着祁北萧坐下，眼见着他抽出根烟。 　　祁北萧点了烟，把火机拿在手里，冲于尧道：“给你表演一下。” 　　“什么？”于尧问。 　　祁北萧甩甩火机，盖子腾的一翻，火焰窜出，点燃的火机在祁北萧的指尖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明灭的火光照亮。 　　于尧惊讶的瞳孔微张，视线一转不转的盯着祁北萧玩这个小把戏。 　　腾飞的火机在空中轻微的跃动，又被祁北萧稳稳接住，迅速盖上盖子。 　　火光“咻”的熄灭。 　　“好看吗？”祁北萧夹着烟，冲另一边吐出白雾。 　　“好看！”于尧第一次见人玩，惊讶的不行。 　　又问：“不烧得慌吗？” 　　祁北萧笑着磕掉烟灰，“这不是为了耍个帅吗？” 　　“帅吗？”祁北萧问。 　　“帅，特别帅。” 　　“小舔狗。”祁北萧伸手弹他鼻尖，“走吧，送你回家。” 　　“现在吗？”于尧掏出手机看时间，原以为还很早，结果发现已经过了正常的放学时间了，再一细听，连耳旁的表演背景音都没了。 　　还没等他说话，脚步声突然响起，于尧倏地噤声，旁边走过一排人，还穿着表演的衣服。 　　那群人没注意花坛边地两人，连个眼神都欠奉，于尧却仿佛做贼心虚。 　　头一次恋爱，第一次约会，太新奇了，新奇的于尧有些不知该怎么对待。 　　“走了。”祁北萧牵起他的手，幽暗的小路，祁北萧带着他往前走。 第79章 恋爱 　　恋爱前恋爱后的差距并没有于尧想的那般大，但也……挺明显的。 　　以往两人最多就是晚上打个电话，平时聊聊天，现下关系一转变，于尧恨不得时时盯着祁北萧，但白天要上课，祁北萧不准他玩手机，于是于尧只能急急耐耐的等到放学，放学后，祁北萧多了个日常任务，到校门口接于尧。 　　于尧打了申请不上晚自习，但晚一点要去兼职，祁北萧就拉着他去吃饭，晚上的一顿不回家吃，吃完祁北萧就直接把人送到兼职的地方。 　　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怎么个谈法，但祁北萧却表现得特别细腻，细腻的让于尧感觉自己躺在糖罐子里，满身满眼都渗着蜜。 　　但不太好的是，祁北萧对亲密表现得很克制，除了确定关系的时候那一吻，祁北萧也会亲昵的摸他、牵于尧的手、偶尔抱一抱把人揽进怀里，但祁北萧又好像有一把标尺，牢牢地把控两人的关系。 　　祁北萧的克制在于尧眼里，甚至转换成一种不太喜欢自己的表现，甚至于和祁北萧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惶恐，时常打量祁北萧的神色，注意他的表情，唯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祁北萧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虽然肯定不会，但于尧还是担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幻想，患得患失成了日常的忧虑。 　　可惜于尧是个闷罐子，他就算不开心，也不会跟祁北萧提，但于尧的情绪藏不住，明明白白全写在脸上，祁北萧一看就知道人心里藏着事儿。 　　连着接送好几天，到了周末，于尧终于得了空，提前把作业做好，提前一晚联系祁北萧，想借由这个短暂的小假去玩玩，去哪都可以，于尧想和祁北萧待在一块儿。 　　但他又不确定祁北萧愿不愿意，祁北萧不像他还在上学，本身要忙的事可能更多，于尧忐忑着等消息，祁北萧同意了。 　　祁北萧说第二天来接他，没说具体去哪，只是让人把作业什么的带上。 　　于尧都提前赶完了，没什么可做的，就带了几本资料书和单独买的试题卷。 　　跟徐丽报备后，于尧一大早就等在楼下。 　　抱着书包，乖乖的坐着。 　　祁北萧驱车过来就看见人缩在座椅上，正在发傻，表情木木的。 　　祁北萧笑了下，于尧看见人，腾的站起来，脸上呆愣的表情有了活气。 　　“等多久了？” 　　“刚下来。”于尧跨到后座，紧紧的贴着祁北萧。 　　“戴上。”祁北萧从侧边拿出头盔。 　　这几天于尧坐车都没有戴头盔，因为祁北萧只备了一个，这个新的头盔应该是刚买的，上面一点使用痕迹都没有，凑近了能闻到点崭新的车间味儿。 　　“你调一下带子，看合不合适。” 　　于尧戴上，把带扣弄好，说：“合适。” 　　“哥，我们去哪儿啊？”于尧装作不经意的搂住祁北萧的腰。 　　“到了你就知道了。” 　　祁北萧拍拍他的手，“抱紧点。” 　　于尧偷着笑，顺着他的意加大了力气。 第80章 小屋 　　摩托车乘着风，驶过大街小巷，穿过一条条小道，最后停在一栋筒子楼底下，外墙很斑驳，看得出房子年岁已久。 　　“走。”祁北萧推开虚掩的铁门，带着于尧直上六楼，到地儿之后，于尧有点喘。 　　祁北萧用钥匙开了门，但没立即进去，而是取下钥匙串中相同的另一把递给于尧，“拿好，想来就来。” 　　钥匙应该是新配的，捏在手里有尖锐的铁质凸起，于尧怔楞着捏在手里。 　　祁北萧开了门，带着于尧进去，入门就是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充斥鼻腔，于尧四下扫了扫，找到味道的源头，是地上摊着的一盒盒颜料发出的。 　　“我去开个窗，散散味儿。”祁北萧在鼻前扇了扇，快步走到另一侧。 　　于尧立在原地，左看右看。 　　房间很简陋，也很小，所有的家具都被挤在一起，中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摆了画具和画架，有些画好的画被贴在墙上，有些胡乱丢在地上。 　　“好久没来了，没收拾。”祁北萧开窗后回来，解释道。 　　“哥，都是你画的啊？”于尧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祁北萧。 　　祁北萧点点头，“嗯。” 　　“这是我高中租的一个房子，专门拿来画画的，租金便宜就一直租着，偶尔过来一趟。”祁北萧掸掉沙发上的灰尘，拉着于尧坐到沙发上。 　　风从打开的窗户窜进来，带走屋内陈旧寂静死水一样的空气，涌动出一片活气。 　　“让你带的作业带了吗？”祁北萧问。 　　于尧点点头，“带了。” 　　祁北萧拖了个桌子到于尧面前，“在这儿做，我陪你。” 　　于尧搓搓脑袋，不太愿意。 　　“干嘛这幅表情？”祁北萧捏住他颊边的软肉，“前两天就一直不开心，怎么了？” 　　于尧咬唇不语。 　　“你不说我就永远不知道，猜来猜去很累的。”祁北萧专注地盯着于尧的眼睛，“别让我猜，好好跟我说。” 　　于尧拽着书包拉链，半晌，为难道：“哥，你为什么……” 　　说一半，于尧卡住，不管不顾的低下头继续道：“不亲近我？” 　　说完这话，祁北萧半天没回应，于尧等的焦急，抬眼去看，就见祁北萧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你一天不想正事，想什么乌七八糟的？”祁北萧笑的无奈，眼睛都半眯起来，终于将于尧带进怀里，“我没有不想亲近你，别乱想。” 　　祁北萧扭过于尧的脸，亲上于尧的唇，待双唇湿濡沾满水渍，祁北萧将人放开，“现在能做作业了吗？” 　　于尧扯开拉链，从里面抽出课本，“…可以了。” 　　压着笑意，祁北萧走到另一边将花架拖到于尧的小桌旁。 　　花架背对着于尧，于尧余光只能看见祁北萧的半张脸。 　　“哥，你过来挨着我坐行吗？”于尧拍拍沙发垫子。 　　“我就在这儿，又跑不了。”祁北萧扯了张画纸贴在画板上，“好好做作业，我看着呢。” 　　“哦。”于尧摊开试题卷，从书包小格里拿出中性笔。 　　刚开始觉得不太自然，于尧刻意绷着，思绪乱飞，还担心自己侧脸不够好看，结果没一会儿就被题带的忘我，半点没被祁北萧影响。 　　祁北萧偷偷看向于尧，在画板上打了型。 第81章 生日 　　这次以后于尧就常来，见人来的勤，祁北萧专门挑了一天空闲，把屋子收拾了下，该丢的丢，该挂的挂，杂七杂八画的还行的就全部找了框子裱起来，裱的时候于尧眼巴巴看着，看神情是哪个都喜欢，祁北萧让他挑一幅抱回去，左看右看，于尧挑了那副只上了基础色的自己。 　　“没画完，等画完送你。” 　　于尧一计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了另一幅。 　　一切进展顺利，于尧谈个恋爱喜上眉梢，唯一的插曲是于尧在连着上了两周的晚班后，被徐丽给堵了个正着，因为偷摸回家的时间太晚，徐丽起来见人没回，故意在沙发上蹲他。 　　晚上两人心平气和的聊了半小时，最后决定各退一步，徐丽好好接受治疗，于尧安心上课，退了劳什么兼职，抓紧高考。 　　心定了，于尧劲儿往一处使，上课比谁都拼，题刷了一套又一套，赶在月考前自己多复习了半轮。 　　也因为这样，少了很多和祁北萧见面的机会，思念愈深，每次视频都恨不得全天开着。 　　月考之后挨着假期，也到了于尧正式的生日。 　　一大早徐丽就敲开他的房门，端了溏心蛋给他。 　　“又长大一岁了。” 　　于尧翻身起床，刷了牙几口将蛋吃完。 　　“今天出去玩吗？”徐丽问。 　　于尧最近老出去，徐丽都养成了习惯，只当他是交了朋友，对于尧的事她从来不多加干涉，甚至还挺欣喜。 　　“你让人北萧和你那些朋友过来吃个饭吧，趁着你过生日，我好好张罗一下。” 　　“不用，我和同学约了去图书馆。”于尧张口瞎话就来。 　　“是吗？多久回啊？” 　　“我回给你发消息。”于尧语气昂扬，脸上都夹着兴奋。 　　在徐丽的注目下，于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着书包出了门，一出门就迫不及待打开手机，心有灵犀般，祁北萧打来电话。 　　“喂，哥！”于尧一步踏两个台阶，迅速的下楼。 　　“生日快乐。” 　　“谢谢哥。”于尧难以抑制笑容。 　　“你在跑吗？”祁北萧问。 　　“没，在下楼。”于尧放缓脚步，一步两阶变成一步一阶。 　　祁北萧问：“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过来。” 　　“好。” 　　挂了电话，于尧又健步如飞，他没直接去搭车，而是先绕过两条街穿进巷子里。 　　巷子最末尾的地方开了家自动售卖店，于尧知晓已久，兴致冲冲一鼓作气到了门边，看着近在咫尺的招牌，于尧反倒不敢进了，停在边上掏出手机，百度搜应该买些啥，做了五分钟临时攻略，于尧又意气风发，几步进了店面，但昂扬的胸脯在进门看见店里的陌生人后就迅速委顿下来。 　　于尧低着头，也不知道在臊什么，反正哪哪都不自在，他迅速找到自己要的东西，连结账都磕磕绊绊，幸好对方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待出了门，压在身上的尴尬霎时烟消云散，把买好的东西垫在书包最底层，于尧跑出巷子，赶上了站点的车，飞扬着几步踏了上去。 第82章 礼物 　　公交不直达，下了车还有一段路，于尧边走边忐忑，思索着怎么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留给他晃悠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楼下，祁北萧的摩托车就停在外面。 　　于尧稍一停留，转而迅速窜上楼，门留了个缝儿，于尧钥匙掏出来一半又放回去。 　　兴许是听到他窜上来的动静，于尧推门进去的时候祁北萧已经站了起来。 　　“生日快乐。”祁北萧略笑笑。 　　于尧把门关上，凑过去，“谢谢哥。” 　　沙发上背着立了个画框，于尧一看尺寸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专门讨着问：“哥，这什么啊？” 　　“礼物。”祁北萧说：“现在要看吗？” 　　“嗯。” 　　“看呗。” 　　于尧两步踏过去将画框转过来，不出所料，是祁北萧画的他的画像。 　　比起几天前已经细化了很多，丙烯都干透了，于尧伸手摸，有笔触微微凸起的质感。 　　“喜欢吗？”祁北萧问。 　　“嗯。”于尧点点头。 　　祁北萧道：“其实还有个礼物。” 　　“啊？”于尧稍稍抬眼。 　　“那边，放地上的。”祁北萧冲沙发左侧被挡住的地面指去。 　　“什么啊？”于尧其实早就猜到了祁北萧会送自己画像，但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份礼物，猜不到的惊喜永远最惊喜，于尧被勾的期待值翻了两个度。 　　“自己看去。”祁北萧道。 　　于尧快步走到沙发左侧， 看到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方形礼品盒，于尧提在手里掂了掂，略有些沉，更加猜不出来，待拆了系带，漏出几面的包装，于尧才哭笑不得的抱在身上。 　　“真买这个啊？”于尧道。 　　“不实用吗？”祁北萧也跟着笑了，走到于尧旁边跟着蹲下，“我不知道买什么合适，让我妈挑的，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好几本试题卷垒在一起，于尧翻着看了看，基本每一科都有。 　　“挺实用的，特好。”于尧把卷子全放在沙发上，正儿八经道。 　　祁北萧自己靠着沙发边乐，“太缺德了。” 　　于尧本来就无所谓祁北萧送什么，见他这么说更想笑，两人挤在一起，屁股挨着地上的瓷砖，笑的颤在一块儿。 　　笑了一会儿，祁北萧道：“中午出去吃？” 　　于尧顺口就想答应，但转念想到自己放书包里的玩意儿，精神一振，改口道：“点外卖也行。” 　　“那我等会让蛋糕店把蛋糕送过来。” 　　“还买蛋糕了啊？” 　　“嗯。” 　　等中午点好外卖，蛋糕也凑巧到了，于尧才发现祁北萧不止订了一个。 　　两个蛋糕，一个水果的一个巧克力的。 　　“怎么……”于尧提着两个蛋糕，不明所以。 　　“晚上不和你奶奶一起过？”祁北萧搓搓他耳朵，“我占了你大半天，好歹晚上得让她见到孙子。” 　　“哦。”于尧对着两个蛋糕发傻，一瞬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傻了？” 　　“没。”于尧摇摇头。 　　“挑一个咱俩吃。”祁北萧道。 　　于尧拆了巧克力那一个。 　　祁北萧把两面的窗帘都拉上，让屋外的光被挡着穿不进来。 　　“点几根？”祁北萧拿着蜡烛。 　　“一根吧。” 　　“这么敷衍？”祁北萧依言在正中心插上。 　　于尧道：“一根好吹。” 　　窜出的火焰点燃烛心，明灭的光火被风吹的不停颤动。 　　“许愿。” 　　于尧闻言闭上眼睛。 　　“成年快乐。”祁北萧轻声道。 第83章 重要 　　买的蛋糕不大，但巧克力混着有点腻，祁北萧不爱吃甜食，只吃了一小块就放下了，倒是于尧还挺喜欢，吃的巧克力粉都沾到了脸上。 　　“好吃？”祁北萧手指附上于尧的脸颊，蹭掉薄薄的巧克力粉。 　　“嗯。”于尧道。 　　“留点肚子吃饭。”祁北萧把外卖袋子拆开，两人点了小炒，一份青椒炒肉一份鱼香茄子，饭的单独装开的，祁北萧把四个外卖盒全拆开，一次性筷子也掰了。 　　“我记得你说考试来着，怎么样？”祁北萧问。 　　“还行吧，”于尧吃完蛋糕，把塑料盘子放在桌上，“考的简单，没上一次模考难。” 　　祁北萧把一次性筷子递到于尧手边，“C大能上吗？” 　　于尧被这一问，猛地想起自己放起来的便利贴。 　　考C大是自己往便利贴写的愿望。 　　“估不到，要是稳定的话应该能行。”于尧说。 　　“没事，不着急，还有时间。”祁北萧给于尧夹了菜，又开了可乐。 　　于尧拿着筷子戳饭粒，道：“我不想考C大了。” 　　祁北萧问：“那你想去哪？” 　　“我想读本地的，”于尧道：“离家近。” 　　关于考学校的事儿，于尧自己想的挺多的。 　　他生性就没带多少冒险的因子，年纪小的时候憧憬走到外面，现在却不想了，相比离开熟悉的地方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于尧还是更喜欢前者，况且徐丽还在这儿，于尧不敢走太远。 　　但归根结底还是于尧自己的原因，就算没有徐丽的事儿，于尧也舍不得走。 　　担心祁北萧不认同自己的想法，于尧抬眼道：“本地也挺多好学校的。” 　　“看你。” 　　祁北萧道：“我怎么想跟你怎么想不是一回事，你自己觉得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是一回事。”于尧道。 　　祁北萧看他。 　　“是一回事，”于尧重复，“你怎么想对我特别重要。” 　　于尧绷着脸，特别正经。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祁北萧看得新奇，用筷子另一头戳于尧的脸，“着什么急？你下一秒就要填志愿了？” 　　“不管要考什么学校，都是你高考之后再考虑的事，到时候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再说。” 　　“哦。”于尧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吃完饭于尧被喊着做卷子，祁北萧拿了个iPad坐他旁边画纹身用的稿子，于尧写一会儿脑袋就得偏一下看看祁北萧，次数多了，祁北萧忍无可忍，按着于尧的脑袋，“脑袋能自动旋转啊？看题。” 　　“我歇歇眼睛。”于尧狡辩道。 　　又问：“哥你画的什么？” 　　祁北萧把iPad转到于尧面前，画的是个组合纹身，里面唯一上了色的玫瑰花特显眼。 　　“好看。”于尧道。 　　祁北萧欣然受用。 　　“眼睛歇够了吗？”祁北萧问。 　　于尧飞扬的表情垮下去，不情不愿的转回脸。 　　祁北萧帮于尧记了时，时间还没到，于尧就提前做完了，把卷子一收，于尧跃起来，“我做完了！” 　　“嗯，过来。”祁北萧喊他。 　　于尧凑过去。 　　祁北萧将人抱着，轻轻捏于尧的手腕关节，替人活动指骨。 第84章 小车 　　祁北萧捏的力道正好，手指捏过的地方一片酥麻，跟夹着电似的，一块皮连着被疏了筋骨。 　　“这个奖励怎么样？”祁北萧问。 　　“特好。”于尧笑笑。 　　祁北萧按了一会，待差不多了，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但于尧却没从他怀里出去，扬着脸光明正大的赖着。 　　“不愿走啊？”祁北萧任由他赖着。 　　“嗯。”于尧张牙舞爪的划分地界，一点点试探祁北萧的亲密线，明目张胆的推进。 　　于尧从没干过赖人怀里这种事，表情还板着，脸却已经红了一大片，从皮肤里泛出来。 　　祁北萧将人抱到大腿上，于尧一惊之下，祁北萧的脸出现在近前。 　　祁北萧嘴角噙着笑，道：“想干嘛？” 　　于尧嘴唇动了动，没敢开口。 　　“你说，我听着。”祁北萧道。 　　“不想干嘛。”于尧把脸埋进祁北萧肩窝，皮肤相贴黏在一起。 　　“真的？”祁北萧道。 　　于尧沉默了。 　　片刻，于尧还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手臂却伸到沙发另一边勾过书包带子。 　　听到响动，祁北萧跟着他的动作看去。 　　于尧一只手不太好弄，但折腾半晌好歹是把书包打开了，夹在书包底层的东西被他自己翻了出来，跟招供似的，于尧把东西摊在沙发上，不敢去看祁北萧的表情。 　　听到祁北萧一声轻笑，两人紧挨着的胸膛也跟着颤动。 　　于尧难为情，不乐意听祁北萧笑，歪着脸去亲祁北萧的嘴唇。 　　一点反应时间没给，于尧闭上眼晴，祁北萧却迅速反客为主，唇舌在狭小的空间激烈纠缠，发出黏腻的水声。 　　于尧掩耳盗铃，闭着眼睛就跟真的看不见人似的，借着闭眼使劲拱火。 　　本来就挨得近，身上有点什么变化彼此都心知肚明。 　　于尧的下体刚翘起一点，就正好顶在祁北萧的腰腹上。 　　祁北萧将手伸进于尧的衣襟，从下摆的位置推上去，温热的手掌贴近衣下的皮肤，于尧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怎么了？”祁北萧抱着于尧问。 　　“痒。”于尧咬着唇。 　　祁北萧含住于尧咬紧的唇线，手指从于尧身上一点点掠过，稍微加重了点力道。 　　两人抱着接吻，于尧呼吸加重。 　　将于尧放倒在沙发上，祁北萧解开他的裤链，隔着内裤揉搓他硬挺的下体，内裤粗粝的在柱身上摩擦，于尧挨不住，又不敢放声，闷着喘气。 　　于尧学着祁北萧的动作，手指探到祁北萧裤缝，从贴着皮肉的腰口把手伸进，轻浅的往里试探。 　　祁北萧的性器被箍着，硬的发烫，于尧在狭窄有限的通道里轻轻撸动，另只手想去解祁北萧的裤带，但他上半身被祁北萧箍着，施展不开。 　　祁北萧将于尧的裤子褪到大腿上，把性器从内裤的包裹下解放出来。 　　性器露出来，见了光，祁北萧盯着那处，目光有实质般，臊的于尧全身上下进了蒸笼般发烫。 　　祁北萧将于尧揽进臂弯，手指按住铃口，在敏感的皮肤上揉捻。 第85章 小车 　　于尧拱起腰，胯部微微抬着。 　　祁北萧抚住茎身，指腹的软肉四处磨蹭，动作慢的过分，于尧被快感吊的不上不下，挣扎的伸手想碰，祁北萧突然加快动作，于尧无处可放的手只能抓住沙发垫。 　　祁北萧欺身压上于尧，扭正于尧的脸，道：“看我。” 　　有魔力般，于尧被蛊惑的睁开了眼睛，一眼望进祁北萧幽深的瞳孔里，于尧盯着他的眼睫出神，神游太虚，身体的感知却又不断地把他拉扯回现实。 　　于尧勾住祁北萧的脖子，身躯颤动着，祁北萧用力愈猛，不消片刻，于尧就泄在祁北萧手里。 　　白浊黏了祁北萧一手，于尧急得想擦掉，祁北萧却把手伸到于尧后方，将粘液蹭在于尧的股沟。 　　“怕吗？”祁北萧问。 　　于尧难为情的摇摇头。 　　仔仔细细把手上的粘液蹭掉，祁北萧拿了于尧丢在沙发上的润滑倒在手心。 　　“抱枕给我。”祁北萧道。 　　于尧扯了压在身侧的靠枕给他。 　　祁北萧接过后直接将于尧的大腿抬起，将靠枕压在底下，让于尧的臀部抬高。 　　一只手包住于尧的性器，一只手探进后面的穴口，祁北萧缓而克制，指尖沾了润滑在窄窄的穴口浅浅的抽插。 　　于尧没试过，感觉实在奇怪，他盯着祁北萧的脸，下身的性器又在撸动下缓缓硬起，冒了尖。以至于他都快忽略了身后的异物感，待于尧适应好，祁北萧才探进第二根手指，手指在紧窒的穴口搅动，在肠壁上摸索。 　　“会不舒服吗？”祁北萧问。 　　于尧摇摇头。 　　事实上，除了异物感，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于尧回忆两秒自己百度的内容，觉得理想和现实还是差别巨大，爽翻天什么的情景只出现在网络里。 　　正想着，祁北萧拨动的手指突然轻浅的蹭过肠壁某一处，于尧突然就麻了一下。 　　察觉到于尧的异样，祁北萧问：“舒服？” 　　于尧一哽，“应该…” 　　祁北萧笑笑，手指突然专注的压在那一处上，陡然，于尧腰腹往上，全身都酥了。 　　前面的柱身被拿捏着，穴口也被祁北萧的指尖戳弄，于尧被陌生的反应激的不知该怎么应对。 　　咬着唇，于尧只敢泄出细微的喘息。 　　祁北萧倾身含住于尧的嘴唇轻轻舔舐，“别咬，让我听听。” 　　于尧脸登时通红，接连不断的新奇感受刺激着于尧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在加速流动，心脏狂跳，他张开唇，不受控的哼了两声。 　　“等等…哥，别……”于尧眼里渗出雾来，在眼底蒙了一层，推着祁北萧让他停下。 　　祁北萧却没顺从，反而动作更急，倏尔，于尧揽着祁北萧射了第二次。 　　剧烈的喘息久久不能平复，祁北萧任由于尧将他紧紧抱着。 　　把手指抽出来，祁北萧扯了张纸擦干，附耳问：“谢谢，爽吗？” 　　“嗯…”于尧的声音细弱蚊吟。 　　过了一会儿，于尧趴在祁北萧怀里缓过神来，他抬起头，道：“哥，我帮你。” 第86章 恋爱 　　祁北萧把于尧的裤子穿好，细细的扣好裤扣，祁北萧道：“用手。” 　　于尧一愣，梗着脖子，“我可以的。” 　　祁北萧笑笑，拽着人的手按在自己蓬勃的性器上，“帮我。” 　　于尧生疏的用手帮人弄出来，磨得手臂发软。 　　等完事后，祁北萧叼了一支烟，吆着于尧站起来，他把混乱的沙发罩整理了一下，妥帖的搭好。 　　“哥，我也想抽。”于尧道。 　　“烟？”祁北萧问。 　　“嗯。” 　　祁北萧吸了一口，凑过去渡给于尧。 　　又急又猛的一下，于尧完全没掌握好反应的诀窍，被烟呛了一气。 　　在小屋待到五点，于尧不得不走了，但他在临走时讨着要了个吻，吻到气喘，于尧心满意足，乐颠颠的提着蛋糕出了门。 　　祁北萧看着门落锁，把于尧落在沙发上的避孕套和润滑捡起来丢进抽屉里。 　　裤兜里的手机响起，祁北萧拿出来扫了一眼，接了电话。 　　“来吃饭。”李克大刺刺的道。 　　祁北萧把烟灰缸里的碎末倒进垃圾桶，“在哪？” 　　“还能是哪儿，仓库这儿。”李克道。 　　“好，马上。” 　　抓了钥匙，祁北萧穿上外套出门。 　　到地儿的时候人都齐了，桌上摆了几个大外卖盒子，开了三瓶啤酒。 　　李克见人到了，连忙开了第四瓶，叫嚷着：“垫底的先罚一杯，大家没异议吧？” 　　赵光光笑着举手响应。 　　张云鹏脸上夹了点浅浅的笑意，也举了手。 　　“全票通过，你喝！” 　　祁北萧坐下接了酒瓶，一口气干了一大半。 　　“豪气。”李克一拍他大腿。 　　祁北萧睨他一眼，李克撇撇嘴，收回自己的手。 　　“今儿攒着干嘛的？”祁北萧问。 　　“不能一块儿吃个饭啊。”李克来了底气，震声道：“如实交代，你这些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搞啥不正经的去了！” 　　祁北萧这些日子忙的有点不正常，李克等人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就等着现在来问呢，一个个眼睛亮闪了等答案。 　　“正经着呢。”祁北萧道。 　　“啥啊，说一半还瞒一半。”李克不满道。 　　“谈了个恋爱。”祁北萧随意道。 　　气氛一凝，半晌，李克冲赵光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耳朵没坏是吧？” 　　“嗯，你看看我的坏了没？” 　　“看着还好。” 　　两人一唱一和耍宝，等逗完趣儿，李克低端的恶趣味被满足，这才追着祁北萧道：“哪位啊？于尧啊？” 　　“嗯。”祁北萧半点不隐瞒。 　　“我就说你是畜生，早就对人动心思了，还装正人君子。”李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嗯，我是畜生。”祁北萧一脸坦然。 　　冠冕堂皇说着不想把人引上弯路，但实则又不跟人保持距离，最后得偿所愿，把人彻底拐带到身边。 　　人在某些方面都保留了动物的低劣。 　　喝了口酒，祁北萧撕开一次性筷子，敲敲桌上的外卖盒，“不吃？” 　　“吃吃吃，这不等你呢嘛！” 　　李克迅速拆了盖，招呼着几人，张云鹏视线落在祁北萧脸上，手攥的死紧。 第87章 时间 　　几人吃饱喝足，李克伙同赵光光出去放水，张云鹏和祁北萧被留在仓库。 　　祁北萧把吃干净的外卖餐盒收拾起来，整理到塑料袋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死结。 　　“萧哥，”张云鹏看着他慢慢把桌面收拾好，递了张餐巾给祁北萧擦手。 　　“嗯？”祁北萧接过，摊开纸巾缓缓擦过指缝。 　　“我出国的事儿定了。”张云鹏绷紧唇线，道：“有个亲戚在那边，让我提前过去熟悉环境，可能最近就得开始办手续。” 　　祁北萧点点头，略沉下声，问：“学校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张云鹏道。 　　“今天这局我攒的，本来想……”张云鹏笑笑，“本来想弄个散伙饭的。” 　　“散什么伙？”祁北萧道：“你出去就不打算回了？” 　　张云鹏僵住，倏尔，脸上的表情和缓下来，“当然不会，过个几年就回来了。” 　　他微微低头，又抬起，一扫今日的郁气，把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杯里，“走一个？我敬你。” 　　祁北萧面前的酒都喝完了，闻言扭身从侧边拿了一瓶，用桌角撬开啤酒瓶，拿着瓶子跟张云鹏碰了杯。 　　“常联系。” 　　张云鹏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常联系。” 　　张云鹏走的迅而急，手续办的飞快，像是刻意逃离这个城市一样，祁北萧三人把他送上飞机，张云鹏特别潇洒的他们留了个挺阔的背影，见人消失不见踪影，戒烟许久的李克拍拍祁北萧的手臂，“给我来根儿烟。” 　　祁北萧一人递了一根。 　　赵光光好学生当了整整二十一年，喝酒不抽烟，这下也许是有点怅然，顺手也接了，生疏的学着祁北萧两人的架势，颇有派头，就是受不了烟穿入喉中的刺激，压抑着咳了几下，转手又把抽不惯的烟丢了。 　　乐队少了一个人，好在一来二去和酒吧签订的合约也要到期了，祁北萧几人都不想在这个当口另找新人顶上，想着索性趁这个时间缓一缓，酒吧老板人豪气，也不在乎少两月，双方各退一步，祁北萧补了点钱，这事就算过了，乐队恢复成闲散的状态。 　　祁北萧百无聊赖，除了接于尧放学外，时间倒是更多了，在纹身店接单的效率显著提高，李克和赵光光就常赖在店里，美其名曰帮忙打杂。 　　事实上也确实帮了点忙，李克帮忙收个钱，赵光光帮忙扫个地，各尽其用各展其能。 　　时间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把人强拉硬拽的拖着，面临考试，于尧倒是没露出多少压力，早先祁北萧还看着他做题，给他计时，后来就专门等人放学带他散散心，生怕于尧压力大，搞得状态不佳。 　　于尧乐得这样，和祁北萧在一起的时间就是最好的解压利器，让他焦躁全无，心绪平静。 　　但即使如此，于尧自己心里也绷着一根弦的，随着时间的跃进，这根弦也跟着绷紧，无形的拉扯他，逼着他下笔，逼着他看书，逼着他从美好里脱身跳进日复一日的枯燥现实。 　　而祁北萧又时时把他从现实拽进虚幻，让他匿藏于美好与闲适中。 第88章 考试 　　时间迈到高考，原本徐丽想送于尧去考场，但因为前一天放疗过，精神不佳，祁北萧揽下接送的活儿，一早便出现在于尧楼下。 　　临行前徐丽仔细检查于尧书包里的东西，唯恐他少带漏带了什么，准考证就单独检查了两遍，仔仔细细看过来看过去的。 　　“奶奶，没事的，别紧张。”于尧笑着劝慰。 　　“又不是我考试，我紧张个什么劲儿。”徐丽把他的东西放好，提着书包带让于尧背在背上，“认真点，别着急。” 　　“嗯，会的。”于尧出门飞快的奔下楼，徐丽走到窗边，不久后就见于尧炮弹一样的冲到空地上，接过祁北萧递来的头盔，熟练地跨上后座。 　　徐丽无奈的笑笑，转身又进了屋里。 　　“怎么今天这么高兴？”祁北萧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 　　“快解放了。”于尧嘿嘿一笑。 　　“考两天呢，别放松。”祁北萧道。 　　于尧揽住祁北萧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后背上，轻轻嘟囔，“我知道。” 　　祁北萧将人送到考场外，送行的家长学生已经把校门口围成了一片人海，还不到进考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外等待着。 　　“考完出来给我打电话，我等会送你回家。” 　　于尧扫了扫周围，眉尖目光所及之处没找到什么能坐下的店面。 　　“太热了外面。”于尧不太情愿。 　　“李克家的网吧离这儿不远，我过去坐着，等你快考完再出来。”祁北萧顺着摸了摸于尧的头发，隐晦的用大拇指擦过嘴唇，转而又贴在于尧面上。 　　“给你提前预支奖励。”祁北萧压着声音道。 　　于尧眯着眼笑笑，把他的大拇指移到自己的嘴唇边碰了一下，“这才是奖励。” 　　大门打开，考生进考点，于尧抓着祁北萧发烫的手掌捏了捏，紧紧攥了几秒才松开。 　　“我走了。”于尧道。 　　“嗯。” 　　于尧跟着人流进去，一点一点的挤到里面。 　　考生一走，现场的人就少了一多半，待在原地的家长老师各自找位置或站或坐或离开，祁北萧骑上自己的摩托去找李克。 　　到的时候前台不见李克，应该是个新招的人，和祁北萧不认识，见人进来就问，“开多久？” 　　“我找你们老板。” 　　“啊，他睡觉去了。” 　　“好的，我过去找他。” 　　“诶…”网管正觉得祁北萧的身份有待确认，但祁北萧走的飞快，没让他叫住。 　　祁北萧屏息，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排排座椅，进了李克专门给自己腾的一间小休息室，不大的空间放了个行军床，特别拘谨，但总比在桌子上趴着打盹要舒服点。 　　此时李克就赖在行军床上，扯着小小的呼噜。 　　祁北萧把房间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窗户拧开，让风透进房间，然后开了电脑。 　　这台电脑是单独设的，不需要经由网管，祁北萧插上耳机，随意找了个电影。 　　电影看了一多半，李克悠悠转醒，迷蒙着和祁北萧对上视线时，李克半个魂儿都没了。 　　“我擦！”李克捂着心脏。 　　自己给自己吓精神了，李克端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啥时候来的啊？也不叫我。” 　　“怕你刚睡下就没叫你。”祁北萧把耳机摘下。 第89章 答题 　　“干嘛来这儿？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李克搓搓脸，好歹是把困意消退了。 　　“于尧考试，在这儿等他。”祁北萧把电影退出，点进网址，准备随便找个联网小游戏玩会儿。 　　“哦对，考试……诶我艹，高考啊？”李克毕业后日子就过得不分天数，时常不惦记今天几月几号星期几，反正知不知道也一样过，他也不打卡上下班，联想一下月份和地点，李克才陡然惊觉。 　　祁北萧淡淡的应了一声，“嗯，高考。” 　　“有点牛逼。”李克道。 　　“说的跟你没高考过一样。”祁北萧薄薄的眼皮掀起，睨他一眼。 　　“我考和人家考是一回事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提前半年就知道自己命定多少分，该滚哪个地儿了。”李克诋毁起自己也是毫不留情，他掀开薄被下床，特别草率的把被子折了折。 　　“不如就让它摊着呢？还能好看点儿。”祁北萧对他折被子的技术持保留意见。 　　“懒得搞，就这样。”李克人壮哪儿都糙，怎么省事怎么来。 　　祁北萧不予置评，专心的盯着电脑里的黄金矿工。 　　李克挨着他坐下，拿手机点外卖，扒拉来扒拉去，想吃点味儿重的，选了烧烤。 　　“你吃不吃，我点几串。” 　　“香肠和豆皮。”祁北萧道。 　　“可以，吃哪儿补哪儿。”李克冲他眨眨眼，脸上虚浮的肉跟着笑容抖了抖。 　　祁北萧没接他的骚话，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前的小人。 　　飞速点了外卖，李克放下手机，喝了一口隔夜的可乐，神清气也爽，他看着屏幕跃跃欲试，“咱俩玩双人的吧，看谁抓的多。” 　　“幼不幼稚？”祁北萧问。 　　“嘿！你这人，自己一人玩幼不幼稚？” 　　李克偏要玩，夺过鼠标就换了双人的，一人半边，可劲儿打小游戏耗时间，小游戏换了一个又一个，李克甚至点开了换装游戏，搭配的属实辣眼，祁北萧不忍再看，低着头自己玩手机。 　　偏偏李克不消停，自己玩不尽兴，非要祁北萧来点评，系统给他评分低了他就说系统没有慧眼不识珍珠，祁北萧对着李克五大三粗的身躯和电脑屏幕照了一张，迅速挂上朋友圈。 　　祁北萧打发时间的空当，于尧正在争分夺秒，试卷一发下来，他就从头到尾把试卷扫了一遍，看了眼题量和大概的题型，题目也稍微过了一遍，心里有了底，又把目光停在默写诗句上，把几句想出来，一待时间到，他就开始落笔。 　　诗词他背的很熟，出的题目里面还有他跟祁北萧视频时背过的内容，印象更为深刻，所以于尧不疾不徐的把答案清晰地写上卷面。但由题目联想到祁北萧，于尧的思路就不可避免的跑偏，心知现在不是时候，他迅速扫题，把脑子里的杂念清除。 　　风扇转动搅破空气的轻微响动和外面大树里清亮的蝉声连成一片，四周大开的窗户往教室里不断地输送新鲜空气，这个本该压抑又沉闷的时刻，于尧下笔有神，心无旁骛。 第90章 解放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于尧还没真的缓过神就已经拿着笔袋从大门里缀着人流的尾巴出来了，只是人还是恍惚的，有点不知所以的茫然，但这感觉也只是短暂的，因为他很快就扫到了祁北萧的身影，那么多家长、老师、学生，祁北萧只是简单地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就让于尧的目光紧紧的黏上去。 　　跟嚼烂了的牛皮糖一样，粘牙。 　　于尧向祁北萧走去时，祁北萧也向他走来，两人穿过密麻的人群，终于站在一起。 　　“累吗？”祁北萧问。 　　于尧摇摇头。 　　“恭喜你，解放了。”祁北萧把脑袋上的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于尧头顶，绝口不问考得如何的话，只道：“太阳大，遮一遮。” 　　于尧把按得趴下有些戳眼睛的头发尖理了理，不前不后的跟着祁北萧。 　　祁北萧今天没开摩托来，摩托停在李克家，两人边走着，祁北萧边道：“李克想约着你一起吃个饭，你去吗？” 　　于尧怔松两秒，“现在？” 　　“都行，看你。” 　　“那去吧，我给奶奶打个电话先。”于尧舔舔干涩的嘴唇，从兜里摸出手机，祁北萧看他一眼，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回来。” 　　于尧还没应，祁北萧就又钻进人流里。 　　看不到他的去向，于尧就站在原地给徐丽打电话，边打边等，电话拨出去没两秒，徐丽就接了，像是守在电话跟前似的。 　　“乖崽，怎么样啊？”徐丽的生意从听筒里传出。 　　“还行，”于尧摸摸鼻子，道：“奶奶，中午我和萧哥一起吃饭，晚点儿回。” 　　徐丽颇为通融，道：“你去吧，没事，好不容易考完试就该玩玩。” 　　“嗯。” 　　“身上钱带够了吗？你得去结账，人北萧帮了我们那么多，不能多占人家便宜。”徐丽语重心长道。 　　“够了够了，挺多的。”于尧盯着脚尖，说：“我会去结账的。” 　　几句话说完，徐丽挂了电话，于尧刚把手机揣进兜里，面上就被覆了一块冷物，太阳晒得正热呢，塑料瓶子一盖下来小半张脸都舒服了。 　　于尧舒服的喟叹一声，接住了祁北萧拿的水。 　　“谢谢哥。”于尧道。 　　“天天谢谢谢谢，我真成谢谢哥了。” 　　于尧开了水，灌了一口，笑，“你不本来就是谢谢哥吗？” 　　提前知会了李克，祁北萧两人直接到网吧和他集合，到的时候赵光光也在，两人一个站一个蹲，跟门神似的立在网吧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拦着网吧不让进呢。 　　“怎么这么慢？我嘴巴都晒干了。”李克嘟囔着抱怨两人。 　　“不知道进去喝水？”祁北萧踢他脚跟。 　　李克站起身回了他一脚跟。 　　“懒得动弹。”李克道。 　　他摆摆手，“咱走吧，现在去还能有位置。” 　　说完又看向于尧，扯了赵光光认脸：“这是于尧，这是赵光光。” 　　李克抢了祁北萧的任务，祁北萧也由着他去，省的还要折腾一遭。 　　于尧客客气气和赵光光打了招呼，赵光光也客客气气回，两个闷罐子凑一对，撞上也听不了几个响儿。 　　四人一行自然不可能再走路，李克和祁北萧各开上自己的摩托，一人载一个，疾驰着向吃饭的地儿扑腾。 第91章 　　十五分钟的脚程跑下来也就三、五分钟，于尧抱着祁北萧还没多久，就被喊着下车了。 　　李克带他们来的是一家私房菜馆，专做家常菜。 　　“于尧你来这儿吃过没？”李克凑到于尧边上问。 　　“没。”于尧摇摇头。 　　“吃过。”祁北萧道。 　　于尧愣了一下，“啊？” 　　“你俩能不能统一口径？”李克瞥了他俩一眼。 　　“外卖点过这一家的。”祁北萧道。 　　“哦。”于尧恍然大悟。 　　服务员引他们到空桌，李克发挥组局东道主的气场，拿着笔在纸上敲了敲，“来，一人划一个想吃的菜，再额外加一个汤，咱们就齐活儿。” 　　“我先来，”李克道。 　　他在纸上翻看一会儿，选了青椒炒肉，又把菜单递给赵光光，赵光光雷打不动选了清炒豆芽，李克一边从他手里把菜单拿出递给于尧，一边道：“我就应该给你划了，来十次吃十次，你也不腻歪，难怪你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 　　于尧听这话，没忍住笑了下。 　　赵光光面上不显窘迫，显然是被挖苦惯了，一脸坦然的受着。 　　说是请于尧吃饭，主要就是想互相认识认识，毕竟祁北萧好不容易谈回恋爱，总得彼此处处关系。 　　一顿饭有李克这个活宝，吃的一点也不乏味，于尧一朝解放，胃也给解放了，比平常多吃了半碗，还喝了两碗汤，吃完之后就瘫在靠背上了。 　　祁北萧在于尧肚子上摸了摸，“非得吃这么多？” 　　“没忍住。”于尧眯着眼睛笑。 　　祁北萧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对桌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而后李克就把筷子一丢，说什么也不吃了，赵光光言语上没什么表示，行动上却保持一致，也跟着把筷子丢了。 　　祁北萧哪管他们怎么作，淡定的舀了勺汤在碗里慢慢喝，但于尧不好意思，脸皮薄的腾出血色来。 　　于尧虽然记着要结账，但祁北萧哪儿会把机会让给他，吃饱喝足后祁北萧去了趟厕所，回来就顺手把账给结了，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吃过饭后，李克两人直说不想当电灯泡，跨上摩托车飞似的溜了。 　　时间刚过正午，回去太早了，于尧舍不得，看出他的心思，祁北萧也不催，问：“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 　　“嗯，去哪都行。”祁北萧应和。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于尧眼睛晶亮。 　　因着高考的缘故，两人约会的时间虽然也不少，但很少出去玩，就算出去也只是散散步什么的，于尧想跟其他情侣一样，让祁北萧陪着去看电影。 　　祁北萧问：“看什么？” 　　“都行，我不挑。”于尧道。 　　祁北萧带人找了个阴凉地儿站着，掏出手机翻看近期的电影，也没多看，就扫了下评分最高的，旋即定了最近的电影院。 　　票是正好掐着点的，但就是快开场了，祁北萧拉着于尧上车，“快，还有十五分钟。” 　　莫名其妙，因为临近的时间，又陡然生出了紧迫感，两人乘着风，像是被什么撵着。 第92章 小屋 　　到地儿的时候，祁北萧锁了车就和于尧直往三楼奔。 　　“我取票，你去买爆米花和可乐。”祁北萧道。 　　“嗯。”于尧点点头和他分开，着急忙慌的买了一桶爆米花两杯可乐，祁北萧也正好取完票，两人拿着票站在检票口，互相看了下对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检票员搞不懂他们的笑点，随意的剪了票就把人放进去。 　　于尧笑的脸酸，问：“时间还剩多久啊？” 　　祁北萧抬手看表，“三分钟。” 　　紧赶慢赶，过来却还不算太晚。 　　“好傻啊。”于尧忍不住笑道。 　　“谁傻？”祁北萧捏住他的衣领问。 　　“我们。”于尧瓮声瓮气道。 　　祁北萧手掌往上，在他后脖的软肉处捏了捏。 　　“聪明着呢，哪儿傻了？” 　　于尧瞬间改口，“我们不傻。” 　　祁北萧满意了，放过于尧。 　　进了四号厅，找到自己的位置，两人挨着坐好。时间已到快开场，场里却没什么人，祁北萧估摸着应该是电影上映时间过长的缘故，想看的人早在前面的场次都看过了。 　　于尧没怎么来过电影院，还挺好奇，左看一下右扫一眼的，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劲儿。 　　祁北萧抓了颗爆米花放进于尧嘴里，迫使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甜吗？” 　　于尧吞了，回味道：“甜。” 　　不少人都是掐着点进场的，陆续有人坐了前面的位置，但因为祁北萧买的位置靠后，所以同排并没有人坐，借着灯光昏暗，祁北萧又往于尧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见人喉结滚动吃下，复而问：“甜吗？” 　　于尧点头，“甜的。” 　　“那给我尝尝。”祁北萧含住于尧的嘴唇，舌尖从轻启的牙关伸进去，皮肉抵在一起，黏腻的混着。 　　于尧不敢发出动静，两人俱是安静的，偌大的空间被分裂的只剩他们，除了祁北萧，于尧眼里再看不见其他的。 　　吻了片刻，祁北萧放开于尧，晶莹的唾液在两人嘴边挂了一下，又从中断开，轻巧的弹回嘴唇上。 　　“哥，”于尧拽着祁北萧手臂。 　　“嗯？”祁北萧声音略低，回应一声。 　　“今晚我陪你睡小屋行吗？”于尧半张脸贴在祁北萧衣袖上。 　　祁北萧听懂了于尧的意思，他轻柔的抚住于尧的脸，“想好了？” 　　“嗯。”于尧点点头。 　　因为电影开场前的这个插曲，两人都没怎么看进去，加上这片子又是个武打场面特多的，一场电影断断续续看下来就记着男主多么神勇，把人揍得稀里哗啦哭爹叫娘。 　　待出了电影院，下午日头正烈，于尧和祁北萧坐上车，默契的直奔出租屋。 　　一进房间，祁北萧被勾了两小时的心神终于付诸实现，一手关门一手按住于尧，将人压着深吻。 　　于尧哪经过这种攻势，没多久就被吻得腿软，撑着墙壁往下滑，祁北萧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人带稳，又狠狠的吻了上去。 　　混乱的鼻息连在一起，双方都带着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血里的气势。 第93章 小车 　　像是要把于尧吃拆入腹，祁北萧将他的唇咬的濡湿泛起水光，红透润泽。 　　于尧浅浅的压制自己的呼吸，小狗似的伸出舌头在祁北萧唇峰上舔舐。 　　祁北萧将人腾空抱起，于尧一惊，顺着力道缩进他怀里。 　　几月前于尧买的东西就甩在柜子里，将人放到沙发上，祁北萧拉开抽屉把它们拿了出来。 　　用过一次的润滑和全新未拆的避孕套。 　　于尧搓搓手指，有点臊，他撑着坐起来点，想脱自己的T恤，祁北萧却将他压着，不准他动。 　　“我来。”祁北萧凑到他耳边，压着嗓子。 　　声音低沉，勾的于尧神思全无。 　　祁北萧并不着急将于尧扒光，反而沉溺于和他接吻，于尧的唇厚薄适中。两人的胯骨互相压着抵在一起，瘦削的的骨头支棱着。 　　于尧年轻气燥，只是接吻就已经让他在勃发的边缘，祁北萧放过于尧被蹂躏许久的唇，不轻不重的含住于尧的喉结，用舌头勾他。 　　于尧仰着脖子，重重的喘息。 　　扒了裤子，于尧下身只留了条内裤，阴茎渗出的清液将内裤边缘打湿了一小块，祁北萧轻笑一声，隔着内裤含住于尧的阴茎。 　　于尧没想到祁北萧会这样，大吃一惊，胳膊肘撑着沙发垫，上半身就立起来了。 　　“别动。”祁北萧道。 　　于尧见他神色，又原路躺了回去。 　　隔着内裤，温热的舌头一寸寸的扫过，于尧既觉得痒又觉得舒服，视线光是扫到祁北萧俯身为他做这样的事，不经事的下体就硬的发胀。 　　舔的内裤湿了大片，祁北萧终于把它扯下，让于尧的阴茎露出来，祁北萧盯着，在秀气的龟头上弹了下。 　　“嘶。”于尧抽气。 　　大拇指按住马眼，祁北萧坏心的搓了两下，于尧受不了稍微挣扎，又被祁北萧牢牢箍住。 　　正难熬着，祁北萧移开手指，含住于尧的阴茎。 　　下体猛地进入温热潮湿的口腔，于尧剧震，当即就差点射出来，好歹他还能忍耐，身子紧绷着。 　　祁北萧并不是光含住，于尧能感觉到舌头在马眼和龟头上戳刺的痒，勾的于尧想射精。 　　他伸手推祁北萧的头顶，眼角憋得发红，“哥，你别……啊” 　　祁北萧深深的含了进去。 　　于尧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射进祁北萧嘴里，膝盖上顶愣是将性器挣脱出来，他抓着祁北萧的手，支吾道：“哥，我想射，你别这样。” 　　于尧从小就自尊心强，各方面都是，在床上也不好意思露怯。 　　祁北萧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眼见着他发红的眼角，伸手将人抱在怀里安抚，又分出手握住于尧挺立的阴茎，叹了口气，“脸皮怎么这么薄？” 　　于尧来不及吭声又被祁北萧压倒下去，这回祁北萧不打算磨人了，双膝岔开抵在于尧的臀部，润滑液的盖子被掀开又合上，不过三五秒，泛着冷意的润滑液就被祁北萧的手指带到于尧股沟，在穴口上试探的戳刺几下，手指顺着穴口将润滑送了进去。 第94章 小车 　　手指是热的，穴口也是热的，润滑剂的凉意刚钻进去，于尧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北萧小心的在穴内戳刺，待三根手指都被吞进去才单手解开自己的裤子。 　　于尧将手臂搭在眼上挡着，祁北萧将他手臂攥着拉起来，“看我。” 　　祁北萧拆了个避孕套戴上，将于尧的臀部抬起，握着阴茎送进湿软发红的穴口。手指再怎么试探，和真刀真枪的来到底是不一样的，祁北萧刚往里进了一点，于尧就没忍住呜咽一声。 　　“别怕。”祁北萧抬手安抚。 　　“我不怕。”于尧睁开发红的眼睛，眼底蒙了一层晶莹的光泽，像成色极好的玻璃珠。 　　祁北萧盯着他的眼，一寸寸的顶了进去，肠肉的每一个小褶皱都被撑开，顶到最深处时，于尧抬手咬住自己的手指，倒吸了一口凉气，脖颈上的青筋蹦了出来，不是爽，是疼。 　　疼的于尧差点就飚出眼泪。 　　这种疼不是平常那种忍忍就过了的疼，是持续的，连贯的，于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穴口崩的发烫，紧紧的将祁北萧的阴茎裹住，他甚至都怀疑后面是不是裂开了，火烧一样刺着。 　　祁北萧抱着于尧，将他上身揽进臂弯，舔掉于尧眼角的湿润。 　　“我轻点，不哭。”祁北萧缓缓的、浅浅的抽插，于尧缩在他怀里，猫儿似的窝着，头顶翘起的碎发跟着祁北萧的动作被顶的一晃一晃的，在空中直抖。 　　祁北萧还记着于尧那个敏感的位置，不得章法的戳了一会儿后终于顶对了地方，于尧呜咽的声音一下变了调，被倒进了一勺蜂蜜似的，突然就婉转黏腻起来。 　　祁北萧专往那一处顶，于尧大受刺激，抬起的脚尖都绷了起来。 　　这个体位不好用力，祁北萧将于尧放倒，让人舒舒服服躺着，再次顶了进去，一边拨弄于尧胸前的硬点，一边去吻他。 　　于尧被迫承接着吻，轻浅的呻吟都消失在两人的唇缝里。 　　祁北萧只弄了一次，没敢太过分，将于尧伺候着射了两回，人都跟灵魂出窍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帮人把衣服整理好，祁北萧趴着用手指勾他发红的耳朵尖。 　　“哥，”于尧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嗯？”祁北萧哼了一声。 　　“你爽吗？” 　　“嗯哼。”祁北萧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挺舒服的。”于尧俯身把脸埋进沙发里。 　　“不挺好？”祁北萧道。 　　于尧不吭声了，前言不搭后语，叫人猜不出他的意思。 　　但祁北萧却懂他，小处男第一回 献身，总有那么点千奇百怪的小心思，更何况于尧这种，挺重要的东西被祁北萧拿走了，人想听点好听的。 　　祁北萧将人抱着揉他后腰窝，“我也舒服。” 　　喟叹一声，又道：“特别舒服。” 　　听了这话，于尧终于有了点动作，他挪着身子，一头扎进祁北萧怀里，脸上分明是带着笑的。 　　乐滋滋的模样看着特傻。 　　祁北萧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人额头上印了一吻。 第95章 暴露 　　晚上于尧还是要回去，祁北萧自然要送他，往常送就送了，于尧一点不留恋，但现下不同了，经过这场情事，于尧感觉他俩的关系有了个质的飞跃，虽然暂时还没怎么看出来，但于尧心里这么想。 　　平时不敢表现得太粘人，怕祁北萧嫌弃，趁着自己腰还软着，身还乏着，祁北萧把车开到楼下时，于尧靠在他背上不愿意下车。 　　祁北萧停的地方挺隐秘的，有一个小拐角遮着，没什么人经过，徐丽从上面也绝对看不见的视角，两人停在这，于尧享受片刻的温存。 　　“不回了？” 　　祁北萧问。 　　“回。”于尧不撒手。 　　“晚上回去跟你视频，明天出来玩，别让你奶奶着急。”祁北萧摘了头盔转脸看他。 　　“好。”于尧不情不愿的撒了手。 　　撑着坐垫人下了一半，于尧又窜回来，道：“哥，我想要奖励。” 　　他扬着脸，敞开的领口往里看，还有看到点隐秘的红痕。 　　祁北萧扯了下他衣服的领口，把衣服放正，随后大拇指在自己嘴唇上亲了一下，转而印在于尧唇上。 　　隐秘的暗号对接成功，于尧舒服了，笑弯了眼睛，大腿一跨从祁北萧的车后座飞速下去。 　　“哥我走了！”于尧道。 　　“嗯。” 　　祁北萧冲人招了招手。 　　于尧跨进半敞的铁门钻了进去，祁北萧听见脚步声噔噔噔慢慢踩远的轨迹。 　　等脚步细缓到听不见，祁北萧将头盔戴上，扣好扣子，准备一冲而去，抬眼却愣了，只见徐丽拎着菜在不远处，隔着头盔，祁北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登时皱眉。 　　他将挡镜划上，露出半张脸，没了遮挡，祁北萧终于看清徐丽脸上的神情，挺正常的，没什么异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徐丽朝他走来，面上甚至带了笑。走到近前时，徐丽道：“怎么不上去坐坐？” 　　祁北萧不露痕迹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喉头稍哽，“有点事。” 　　“那行吧，你忙就先走。”徐丽温和的笑笑。 　　徐丽话一出，祁北萧就察觉到不对劲，徐丽的好客他是见识过的，遇见了自己在楼下万不会就这样让人走。 　　压下异样，祁北萧憋出一个笑来，只说：“那我先走了。” 　　“好。” 　　祁北萧挂下挡镜，隔绝掉徐丽的视线后面色一沉。 　　车呼啸开走，徐丽却攥着菜篮立在原地良久，一贯挂着的温和表情僵在脸上，像是茫然无措。无意识间，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再回神，掌心都被藤条硌出了红痕。 　　片刻，徐丽甩了甩乏力的臂膀，抬手擦掉额头上被晒出的热汗，转身走进楼道，一步一步迈上去，沉重的步子拖着。 　　上了楼，门敞开一条小缝，徐丽面无表情的看着，无端想于尧继承了自己的坏习惯，也学她将门晾着。 　　立定半分钟，徐丽行将朽木的身子终于动了，她推门迈步进去，于尧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人回来，猛得抬眼，道：“奶奶你出去多久了？外面好热。” 　　说罢人就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接过菜篮。 　　他仰着脸笑，看着心情很好。 第96章 出柜 　　好像近来都是如此，徐丽沉默的打量于尧，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这段时间神采飞扬过了头，半点不似以往老气横秋的模样，少年的活泛像春日里的新芽从土壤里悄悄探出来，在徐丽无知无觉中，于尧转瞬已经变成了一副鲜活的崭新的样貌。 　　见徐丽表情凝滞，于尧脸上的笑意沉了，他问：“怎么了奶奶？” 　　徐丽被声音唤回神，脸上挂了虚浮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于尧的肩膀，道：“没事，年纪大了，爱走神。” 　　“晚上想吃什么？”徐丽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润润嗓子，转身又看向于尧。 　　“都行。”于尧压下心中异样，将篮筐提起来看了眼。 　　“买了鱼，做酸菜鱼好不好，考试肯定都考累了。”徐丽怜爱的看着于尧。 　　于尧点点头，“那我去弄吧。” 　　“行。” 　　徐丽除了进门时僵持片刻，和往常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但联想到徐丽回来的时间，于尧又觉得有点过于巧了。 　　于尧钻进厨房，将玄关门半掩，心七上八下、不得章法的跳，转而拿出手机想跟祁北萧发条消息，却发现祁北萧早他几分钟发了。 　　——我走的时候看见你奶奶了 　　——她可能看见了。 　　于尧心凉了半截，他回忆了一下临走时自己和祁北萧的亲密，眉头轻皱。 　　于尧不想瞒着徐丽，但也不想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突然撞破，于尧还没准备好。 　　他早先没有试探过徐丽，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更不确定她的态度，万一……徐丽觉得恶心怎么办？ 　　于尧用牙齿咬住嘴唇，还是给祁北萧回了消息。 　　——应该没看到什么吧，奶奶挺正常的。 　　放下手机，于尧把还活着的鱼从袋子里提溜出来，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也一缓再缓，仅仅是处理鱼就耗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搞定。 　　他弄得时间太久，以至于等在外面的徐丽都走进来探查情况，她走路无声，出现在于尧身后时才露出点动静，徐丽的手刚搭上于尧的肩膀，于尧就被吓了一跳，他颤了一下，刮鳞的刀一下滑了，迅速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瞬时，血色在鱼背上染了一片。 　　“哎，你这……”徐丽连忙抓起于尧出血的的手指，打开水龙头冲掉血渍，又赶紧在伤口上包了截厨房纸，拉着人走出去。 　　“怎么心不在焉的？”徐丽细弱的眉拧着，拿了桌下的创可贴，揭开厨房纸，看着渗血的伤口又摁了摁。 　　于尧盯着她的表情，心里发梗，几乎是在创可贴粘好的瞬间，于尧反着抓住徐丽的手腕，停滞片刻，道：“奶奶，你知道了是吗？” 　　于尧视线一转不转，盯着徐丽爬上苍老痕迹的脸。 　　徐丽的手上一层衰老的干皮，捏着发糙，于尧感受掌心的暖意，喉头发苦。 　　无声的对峙半晌，徐丽终于动了，她脸上转换了几下表情，又奇异的缓和下来，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第97章 打折 　　接下来徐丽说什么于尧都挺恍惚，不知道是手指流的血搞乱了思绪还是神智飞出天外，他只看见徐丽苍老的脸上矛盾的表情。 　　“我不干涉你们的事，你也成年了，不是小孩儿。”徐丽叹了一口气，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开心就什么都好，不用顾着我的想法。” 　　接连跌宕的转换像陨落的石块纷至沓来，砸在于尧的身上，砸痛了，也把他砸清醒了。 　　徐丽越是这般体贴入微，越是这般为他着想，于尧心里就越泛酸，心肝脾肺一个劲儿的被揉捻的不成模样。 　　片刻，于尧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奶奶，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徐丽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乖崽，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得考虑好，不要意气用事，也不要心血来潮。” 　　于尧嘴里泛苦，道：“没有，不是意气用事。” 　　他和祁北萧在一起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心血来潮，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于尧想的特别清楚，除了祁北萧，于尧没对别人动心过，男的女的都没有，祁北萧在他这儿，是唯一，是未来，是想一直牵着手的人。 　　但这话于尧没说出口，自觉没必要，听着矫情还泛酸，他张靠手臂抱住徐丽，低头将脸埋进徐丽的肩窝。 　　“奶奶，谢谢。” 　　“乖。”徐丽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勺。 　　抱了一会儿，徐丽将人放开，“松松手，晚上还吃不吃饭啊？” 　　她整理情绪的技术一流，一会儿的工夫就自如恢复了往常。 　　于尧眼眶微红，离开徐丽的怀抱迅速低下头，怕被她看见。 　　“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羞羞脸。”徐丽的手指蹭上于尧的脸，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 　　“我去给你做酸菜鱼。” 　　“我……”于尧想跟着去，徐丽将人拦下，“你手又不能碰水，去干嘛？” 　　徐丽风风火火的大步离开，留下于尧独自一人在客厅。 　　于尧搓了搓眼睛把还存在眼眶里的湿意擦干，拿出手机。 　　——真的？ 　　祁北萧发来消息。 　　——假的。 　　于尧回。 　　——哥，我刚刚出了个柜。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打骂抓挠，没有撕心裂肺，更没有断绝关系，短短半个小时，于尧坐过山车一般地情绪回笼。 　　——能接电话吗？ 　　祁北萧问。 　　于尧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转身进了房间。 　　刚接通，祁北萧的声音就从听筒里钻出来，语速又急又快，“怎么回事？” 　　“我出柜了。”于尧听出他言语里的紧张，连忙道：“我没事。” 　　他搓搓脖子，半个身子从打开的窗户探出去，“我问她来着，问她是不是看见了，然后就莫名其妙……” 　　“反正她现在知道了，我也没瞒她。” 　　祁北萧没有被安抚，依旧追问：“你奶奶现在是什么态度？” 　　“就……不反对吧。”于尧被他的担忧感染，不动声色的露出笑来，“我真没事，活蹦乱跳的，她也没拿棍儿打折我的腿。” 　　“没事就好。”祁北萧在另一头也跟着缓了口气。 　　于尧笑笑，问：“哥，你这么紧张干嘛？” 　　“怕你被打折，以后成瘸子不好看。”祁北萧道。 第98章 拉钩 　　稀里糊涂的出柜百利无一害，徐丽病情也控制的很好，加上于尧逢着高考结束，心气儿浪得很。 　　于尧身边的同学早在考完第一时间都到处翻找标准答案，给自己估了分，于尧看也不看，把这事儿甩在脑袋后面。 　　高考完，分数和要参报的志愿肯定是大事，祁北萧原本就说了要带于尧去看学校，顺便出去玩，现下得了空，徐丽那边也松了口，于尧也就同意了。 　　他们去的地方都不太远，看的几个学校也基本都是市内的，于尧想法没变，反而越坚决，看完最后一个学校就对祁北萧说：“我就填市内的志愿。” 　　“真不想出去看看？”祁北萧问。 　　于尧摇摇头。 　　“这儿挺好的，我就想待在这。” 　　他缩缩脖子，扯着祁北萧到阴凉的地方避光，“其他地方都没有你，我不想去。” 　　于尧笑脸吟吟，故意说了句酸掉牙情话，扬着脸想讨要奖励。 　　祁北萧手指捏住他嘴唇，上下一合，于尧嘟起的嘴就扁成了唐老鸭同款。 　　霎时，于尧睁大眼睛，幽怨的看着祁北萧。 　　祁北萧另一只手点于尧的眉心，“少拿我当借口，我又不是扎在这儿不挪窝了，你想报省外的学校，我也可以去省外陪你。” 　　“真的吗？” 　　“真的。”祁北萧道。 　　“可我还是不想。”于尧缩进他怀里，“奶奶的根扎在这儿呢，她走不了，我离不开。” 　　话只说了一半，于尧没接着说，他也舍不得祁北萧跟着他走。 　　在这儿祁北萧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事业，放下一切说走就走，到另一个地方重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嘴上听着很轻巧罢了。 　　祁北萧的心意他珍之重之，听了心里泛甜，但是却不愿意真这样。 　　“都行，看你。”祁北萧道。 　　于尧将人抱得更紧，“哥，” 　　“嗯？”祁北萧轻声回应。 　　“我爱你。” 　　“这么突然？”祁北萧在他耳垂上揉了一把。 　　“不突然，你要有我一直爱你的心理准备。” 　　“好，我会准备的。” 　　于尧抬起眼，睫毛扇了扇，鸦黑的长睫在眼底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哥你爱我吗？” 　　他兴致冲冲，眼里闪着光，像圣诞节讨要糖果的小孩儿。 　　祁北萧哪会不给他糖，有多少给多少，全推给于尧，“我也爱你，宝贝儿。” 　　一声宝贝儿喊得于尧面红耳赤，好在四下无人，除了祁北萧，再没人看到他的窘迫。 　　“那我们拉钩。”于尧的小指在空中勾了勾。 　　果然是小孩儿，祁北萧想。 　　哪怕成年了，心性也跟个孩子，事事都要掂量，万事都求保证。 　　但祁北萧乐意捧着于尧，愿意给他保证，于是勾住于尧的指节，“拉钩。” 　　于尧咧开嘴笑，八颗牙整整齐齐露了出来，双目弯成两道拱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不变。”祁北萧在他大拇指上盖了戳，转瞬捏住于尧的下颚将人凑到近前，俯身压在于尧唇上作乱。 　　微风不燥，骄阳正好，爱的少年近在咫尺，浓情蜜意触手可及。 第99章 第一番 怪癖 　　于尧睡觉有个怪癖，他喜欢扒拉着什么才睡得着。 　　祁北萧第一回 跟他一起睡的时候还没察觉，前半夜人安安生生，还挺克制，一到后半夜人就自动扒拉上来了，脑袋贴着肩窝，手臂整个环住腰，大腿根贴着祁北萧的腿，整个跟一树袋熊似的。 　　祁北萧被缠着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藤蔓裹住了，还有人往藤蔓上丢火把，烧的心肝脾肺通通往热锅里炸了一通，捞出来人一身热汗，祁北萧就是生生被热醒的。 　　睁开眼睛前两秒，祁北萧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手臂伸出来，风把热气一吹，祁北萧才精神了三分，也刚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被抱着，于尧还窝在他身上，对着他脖子轻浅的呼吸。 　　祁北萧转过身和于尧脸贴脸，于尧的手臂也跟着无意识的动了动，但没醒，他睡得很沉。 　　祁北萧忍不住捏他的鼻子，于尧感觉不舒服，咻时皱了眉头，兴许是梦到了什么，手从祁北萧的腰移到祁北萧的手臂上，轻轻搭着，嘴无意识张开，露出一小截白牙。 　　“于尧，”祁北萧轻轻喊了一声， 　　“嗯？”于尧无意识应道。 　　“早自习快迟到了。” 　　“啊？”于尧的眼睛登时就睁开了，正对上祁北萧的脸，吓得往后缩了缩。 　　祁北萧将人拉回来，“我这么吓人？” 　　“没，哥，是我胆子小。”于尧轻轻嘟囔，还带着困意，声音软糯糯的，说个话缠绵的紧，跟撒娇似的。 　　“怎么一听迟到就睁眼了？” 　　“不知道，大脑反射。” 　　祁北萧将人揽进怀里，“毕业了还有反射呢？” 　　于尧搓搓鼻子，“习惯了，改不了。” 　　“睡吧，还早。” 　　时间轻缓绵长，两人又陷入梦中。 第100章 第二番 疫情 　　肺炎疫情来势汹汹的时候，于尧赶了个巧，被总部派去分公司一个月，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月要回家，结果又被卡在外地。 　　本来祁北萧就因为于尧出差太久不高兴，这下更不高兴，李克还悄咪咪的给于尧发消息，说再不回来祁北萧就快成望夫石了。 　　于尧挺难想象祁北萧望夫石是个什么状态，但李克的话日常做夸大处理，当不得几分真。可说来说去，于尧自己也很想祁北萧，他被公司安排住在酒店，不用再去上班，以往一天晚上一个视频电话的状态就改成了起床就视频。 　　于尧起得早，不敢太早打，怕打扰祁北萧休息，所以天天掐着点，八点半准时打过去。 　　以往八点半祁北萧都起来了，结果今天人还赖在床上，睡眼惺忪的。 　　祁北萧揉揉眼睛，倦怠的问：“吃完饭了？” 　　“嗯，”于尧皱眉，“哥，你不舒服吗？” 　　“赶个图，睡太晚了。” 　　“哦哦。”于尧吊起一半的心又放了回去。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祁北萧把枕头垫起来，爬起坐在床上。 　　“没吧。” 　　昨天刚视频过，于尧搓搓脸，总不可能一夜暴瘦。 　　“刚刚躺着看你，视角不太一样，总觉得你瘦了。” 　　于尧撑着下巴，“等会我去找个称。” 　　“酒店吃得惯吗？”祁北萧问。 　　“还行。” 　　祁北萧微敛眉，“照顾好自己，能别出去就别出去。” 　　“嗯。”于尧笑的咧开嘴。 　　“说正事呢。” 　　“听着的，哥。” 　　祁北萧继续嘱咐，“有机会多囤点口罩，回来路上用。” 　　见于尧还笑着，祁北萧道：“你别不当回事，这……” 　　“我想你，哥。”于尧出声打断他。 　　祁北萧半句话哽在脖子里，再看于尧，耳朵尖已经窜红了。 　　半晌，祁北萧道：“哥也想你。” 第101章 第三番 纹身 　　于尧想纹身并不是临时起意，他考虑很久，还想了不少图案，最后拿着自己画的污七糟八的草图递给祁北萧，让他帮忙看看合不合适。 　　“这啥啊？”祁北萧叼着根烟没点燃，他昨晚熬了个大夜，眼角眉梢都是困顿，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活像只不愿动弹的大猫。 　　“纹身。”于尧凑到他边上，脸抵在祁北萧肩窝。 　　“你做梦画的啊？这么草。”祁北萧冲他伸手，“给我只笔。” 　　于尧从裤兜里摸出早准备好的铅笔递给他。 　　“哟，搁这儿准备好的啊？”祁北萧接了笔，仔细盯着于尧画的图。 　　半晌后，他把画纸翻了个面儿，在背面打草图。 　　“想纹多大？”祁北萧一边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小点吧。”于尧还挺怕疼的。 　　祁北萧又问：“纹哪儿啊？” 　　“啊，”于尧搓搓脸，又靠过去，“大……大腿上。” 　　祁北萧画图的手一顿，笔尖停在纸上。 　　“哪儿？”祁北萧转脸看于尧。 　　“大腿上……”三个字两个气音，后半段轻的差点没被于尧含回嗓子里。 　　“大腿根啊？”祁北萧把笔搁了夹在大拇指和纸的平面里。 　　“都行吧。”于尧就随便一说，也不是真想纹那儿，大腿根那片全是软和肉，一刺得生疼。 　　他纯属是想撩拨一下，没想真刀真枪，谁料祁北萧把纸笔丢了，手掌沿着于尧膝盖一路摸上去，离胯部几寸之遥停了手，在大腿内侧一拍，“这儿？” 　　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裤料透进皮肉，烧的那一块发烫。 　　于尧嘟囔没个清晰话，“……大概” 　　“大概个屁。”祁北萧把人撂在躺椅上，“一天从哪儿学的招儿啊？尽会撩拨人。” 　　于尧面红耳赤，薄薄的汗覆了一层在鼻尖，眼底也是，尾巴尖红了一小团。 　　祁北萧扫眼看店门，关的死紧，于是手掌直接从裤腰探进去，狠狠地揪了一把于尧的大腿内侧，听人倒吸着直喘气儿，祁北萧将人放过，扯了于尧的裤子，在刚刚掐过的地方附上温和的吻。 　　“给你纹胸上怎么样？”祁北萧拽住于尧抬头的下体，“草图不是只鸟吗？鸟嘴对着乳头怎么样？” 　　于尧不只是羞的还是难受的，扯了个抱枕想把脸埋上。 　　祁北萧轻笑一声，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一边摆弄于尧的胸部的红缨一边道：“是不是被鸟啄了？这么挺。” 　　倾身，祁北萧含住那块，于尧喟叹一声，小腿翘起挂在了祁北萧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