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钱都不给你[娱乐圈] 作者：小药罐 文案： 林琮颜值极高，性格也好，却很抠门。他为赚钱踏入娱乐圈，结果不久就在某知名高奢品牌的大楼里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林父&林母：我们不想让你知道家里有钱，怕你膨胀，所以从没公开露过面。 林琮：？？？ 然而他的贫穷抠门人设早已深入人心，被曝出开豪车住别墅之后…… 粉丝A：崽，别装富，就算你穷妈妈也养你。 粉丝B：别把富二代人设按头给我们林林，我们林林穷着呢，拿别人的豪车P给林林的人要点脸好吗？ 林琮：？？？ 抹黑林琮的营销号：震惊！林琮爆红之后没有请人吃过哪怕一顿饭！没礼貌不懂感恩！ 被感化的对家：别瞎说！林琮简直就是我们的人生导师！ 林琮：我干什么了？？？ … 费琅坐拥亿万产业，在娱乐圈投资遇见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小抠门，费尽心思想给小抠门花钱，小抠门却不领情。 后来…… 费琅：这张卡里有一千万，拿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林琮：你怎么花得只剩一千万了？ 费琅：？？？ 林琮：需要借你点钱吗？ 费琅觉得自己对林琮的抠门人设有着深深的误解。 *面冷心热霸总攻（费琅）X暖心小抠门·受（林琮） *1v1，苏爽甜，HE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琮，费琅┃配角：求收作者专栏/接档《原来你也暗恋我[娱乐圈]》┃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们都对抠门的我感恩戴德 立意：只要正直善良又努力，就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可。 作品简评： 抠门节俭的林琮进娱乐圈赚钱，因抠门上了热搜之后，却意外发现自己其实家境优渥，父母瞒了很多年。后来无论他怎么解释，粉丝和圈内人都不信他有钱，默默暗恋他的娱乐公司总裁费琅更是想尽办法给他花钱，闹出了不少笑话。而怀有恶意和歧视的对家不仅没能成功抹黑他，反而被他的善良和气度折服，对他感恩戴德。 本文行文流畅活泼，两位主角之间的互动温暖甜蜜，粉丝和同行误会主角家境贫寒的细节十分有趣。而主角从过分抠门、亏待自己，到接受自己的真实家境，再到享受生活、寻找新目标的过程也非常动人，感情和剧情在误会慢慢解开的过程中愈加丰富。 第1章 滚热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阳光被迅疾而来的乌云遮蔽，晴空万里的燕京城忽然轰隆隆地下起了雨。 林琮站在路口等红灯，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屏幕上显示的是“景芊”，他的经纪人。 他刚接起来问了一声“喂？”，嘈杂的脚步声、穿过街道的风声、鞋底踏上地砖的闷响好像都安静了那么一瞬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忍不住朝他看去。 他身材高挑，白皙的皮肤衬出精致的五官，头发温润浓黑，嗓音低沉动听。街上奔忙躲雨的人瞥见他的侧脸，都忍不住心想：这人看着眼熟，声音也耳熟，好像是哪个明星吧？ 他们还没等确认，对面绿灯亮起，少数认出林琮的几个人和他擦肩而过，暂时掀不起围观的巨浪。 林琮过了马路，边走边听电话：“我在外面，噪音有点大，芊姐你慢慢说。” 他没带伞，举着手机匆忙到对面大楼屋檐下躲雨。 他刚入娱乐圈，手头只有一部刚刚杀青但没播出的戏，前些天还接了一部新的电视剧，没什么其他的通告了。 经纪人景芊说他今天可以放假，却忽然打电话过来，肯定有急事。 电话那头的景芊声音很焦急：“你看微博上，有人把你拍戏的时候不愿意请人吃饭的事情放上了热搜，说你抠门小气。你上了热搜之后，下一部电视剧的剧方给我打了电话……” 林琮越听越觉得心跳如擂鼓：“他们反悔了？” 虽然他之前已经和那部电视剧的制片方谈拢，但是只差签约的最后一步。娱乐圈里风云变幻，资方的心情更是阴晴不定，只要没有落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任何承诺都不算数。 景芊道：“对。应该是李迭那边动用关系了，他这是非要把你摁下去不可。” 林琮刚出道，只演过一部戏，他是男二，李迭是男主。李迭和林琮同属于明途娱乐公司，但对方是明途人气最高的“一哥”，林琮只是刚出道的新人，不属于同一个经纪人，却凑到一起拍戏，自然会有利益冲突。 而且这位在影视歌三界都有作品的“一哥”李迭，是出了名的喜欢仗着前辈身份踩新人，前几个和他合作过的新人，几乎都是被他的经纪团队用一模一样的手法拉出来炒作，结果都是粉丝吹捧心疼衬托出他的无辜，而真正无辜的新人却被嘲到心态崩溃，甚至退圈。 “林琮？”景芊听他不说话，颇为担忧，“你不用担心，我有解决办法，但事关重大，需要你来公司一趟。” 这背后的勾心斗角，当然不是电话里能说清楚的，林琮道：“好……” 他出道不久，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危机，说话时嗓音都忍不住抖了起来，似乎有许多委屈和愤怒压抑在喉咙里。 景芊还是放心不下：“稳住心态，接洽合同的时候发生意外很正常。” 她见过太多因为一两次挫折就崩溃的新人了，李迭的经纪团队喜欢踩着新人捧自家，虽然缺德，但能成功，正是看准了新人心态不稳而且不敢反抗。 林琮调整呼吸，理清了情绪：“我明白，我要是心态崩了，只会让别人更有成就感。我要笑得更开心，让他知道他伤害不了我。 不知怎么地，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他的声音里就多了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甚至让电话对面的景芊也燃起了斗志。 她不禁笑道：“这就对了，心态好才有前途。” 林琮笑道：“我吃完饭就去公司。” 紧握着手机的左手掌心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汗，他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回口袋里，而后立刻感觉不太对劲。 “咦？” 景芊问：“怎么了？” 林琮的手指下意识地展开再蜷缩，把口袋探了个遍，最后索性把布料都翻出来了，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钱包丢了……” 林琮左顾右盼寻找行迹可疑的人，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几乎每隔半分钟，就会检查一下钱包还在不在，一定是刚才打电话分神之后丢的！ “芊姐不好意思啊我先找钱包！” 景芊：“……” 她认识林琮没到一年，但她太清楚了，在林琮眼里，天大地大钱最大。恐怕今天要是钱包没找回来，他都不会来公司了。 林琮把手机塞回兜里，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一个短发灰衬衫的矮瘦中年男人也鬼鬼祟祟地朝他这边看，碰到他的视线之后，拔腿朝前跑去。 林琮不作他想，脚下生风，立刻朝对方奔去。路上行人的雨伞让视线受阻，但他仍然在来往行人的间隙中游鱼一般逆流穿梭，很快追上了那个弓腰驼背、脚步匆匆的男人。 他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背，对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他甩开了，刚被碰到就像踩了电门一样全身颤抖，猛地回头看他，眼睛瞬间瞪大了。 林琮露出一个微笑，低声说：“这位先生，麻烦把钱包还给我吧。” “哇啊——”男人疲惫的目光中染上惊恐，根本没理林琮，越过栏杆，朝马路对面窜去。 林琮厌烦地撇了撇嘴，而后忽然心脏一紧，微微张大了眼睛。 最近的路口已经变成绿灯，这里没有斑马线，迎面车流疾驰而来，眼看就要刹不住。刚才还拼命逃窜的男人愣愣地站在路中央，竟然没躲。 “太危险了……”血肉模糊的骇人场景在林琮脑海中闪过，他顾不得那么多，把心一横，右手扶上栏杆，全身骤然发力，整个人借着栏杆的力气翻起一米多高，堪堪越过车顶，稳稳落下，把还在愣神的男人拽到了双向车流的缝隙之间。 他小时候练过一些体术和格斗，做完这些动作之后，站稳了连大气都不用喘一下。 好在对面的车来得晚，看到路中央有人，早在到达”事故”地点之后就刹住了。 刹车片与沥青路面磨出几声尖利的长啸，司机们才不管谁是横穿马路的、谁是救人的，此起彼伏地按下鸣笛冲着他们抱怨。更让人烦心的是，近处就有两辆车因此追尾了，后车还贴着前车被撞出的那块凹陷。 “这位先生，你可以不要命，但别连累我的钱包，还有路上那些好好开车的司机。” 林琮憋着一肚子气，却还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在两排轿车的乱响中默默把男人拉回了人行道上。 他的右手钳住对方的胳膊，在空中翻跟头时紧握着手机的左手则整了整衣领，而后做了个“还给我”的动作。 不断有人朝他们这边涌了过来，有人拿起手机拍照，有人目瞪口呆，见识了林琮不同寻常的身手，都不太敢靠近，把他们围在一个小圈里，像在观赏珍稀动物。 林琮听见了絮絮的讨论声。 “这个帅哥好眼熟，是不是那个谁啊？” 另一人应道：“是不是那个特别抠门的明星？” “对，对，他叫什么来着？林什么？那个字我不会念。” 林琮：“……” 热搜才上去几个小时？他抠门的事情就已经传得燕京城里人尽皆知了吗？ 李迭的团队为了黑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抠门怎么了？抠门也抠的是自己的钱，除非有特殊原因对方要请他吃饭，他还从来没有厚着脸皮让别人掏过钱。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好笑，转身看向被自己牵制住的小偷。 身边惊魂未定的男人大口喘气，林琮这才看清他脸上深重的纹路和愁苦的面容。男人没回答他，手揣在兜里，想必正握着钱包。 林琮面色微微一动，拿起手机就报了警。 男人听他报警，拔起腿竟然还要跑。林琮抓住他的肩膀，衬衫长袖中清瘦的胳膊看上去只是轻轻一按，却把男人制住动弹不得。 眼下他跑不了，就算林琮不动手，他们周身还有一堵人墙。 男人终于开口，沙哑的嗓音破锣一般响起：“我，我交不上房租，马上就要吃不起饭了，林大明星，你行行好……” 林琮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自己 ，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你寻死的理由。” 犯错接受警方的惩罚是一回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面是另一回事。他刻意没有在围观群众面前明说对方偷东西的事，只是勾勾手指，用眼神继续示意对方还钱包。 男人慢慢垂下眼睛，从口袋里把紧握的黑皮对折钱包递给了林琮。 那钱包是全粒面皮革，纹路质感均为上佳，外形设计非常精巧，看LOGO似乎是某个奢侈品大牌的款式，一下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林琮接过钱包翻开，确认了里面东西没丢，便放心地在原地等警/察。他抬头，忽然发现男人满目疑惑，拧着眉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你用这么好的钱包，钱包里什么都没有？连张卡都没有？” “这不是有钱吗？还有一张打折卡呢。” 林琮大大方方地把钱包撑开，露出一张红褐色的一毛钱纸币，纸币旧得发皱，上面的“壹角”二字在电子支付席卷各地之后，早就见不到踪影。这是他小学用的钱包，里面的一毛钱一直忘了拿出来。 男人仔细一看，果然，一看就价格昂贵的钱包里，只有那张一毛钱纸币，和一张饭店的打折卡，上面盖满了红印章，列着大大的一行字：【吃满十碗，赠一碗免费。】 男人五官都歪了。 拿着这么贵的钱包，就为了装一张饭店的卡吃免费汤面，这是个什么奇怪的人啊…… 林琮收回了钱包，并不想久留，但又怕身边这位导致车祸的罪魁祸首在警察来之前就逃跑，围观群众制不住。 他凝眸望向因刚才的风波发生追尾事故的两辆车。前车是一辆银色的保时捷911跑车，后车是一辆日系SUV，离林琮他们不过几米的距离。 保时捷的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他侧对着林琮，撑起了一把黑伞，冷峻从容的脸在雨幕中晦暗模糊，一眼只能瞥见他脸颊与下颌之间优美的骨骼轮廓，还有耳后一点乌黑的鬓发。 当他稍稍抬起头时，林琮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米白色的西装衬出挺拔的身姿，他神色冷漠，气势迫人，但因那双眼睛勾勒出温柔含笑的弧线，竟然并不让人害怕。 日系车主一遍遍强调着：“是你们突然急刹车，可不要赖上我……” 他越说越没气势。 坐着贵重的跑车，扎在人堆里极其惹眼的俊秀青年，当然不屑于耍赖。追尾时，后车的责任基本躲不掉，明明是日系车主在后面撞了保时捷，就算交警来了，也会让日系车负主要责任。 青年很快吸引了数不胜数的探究的目光，然而他看都没看神色焦急的日系车主一眼。 一般雇人开车遇上事故，都是司机下车，副驾驶上的车主不会出来，何况还下着雨。雨势越来越大，就算青年撑着伞，额前的碎发也沾上了雨水。 林琮想着，摸了自己的头发一把，掌心沾上了淋淋的水珠。 可惜他没有伞。 林琮正在想那人为什么下车淋雨，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微微扭过头，朝这边看来，视线扫了一圈，终于锁定了林琮，好像是为了确认林琮的位置。 林琮并不害怕别人的视线，但青年的眼神让他莫名紧张，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林先生。”青年朝这边走来，脸上依然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林琮满头问号，注意到了青年对他的称呼：“您认识我吗？” 正要疑惑，他余光瞥见那个日系车主和保时捷司机拌了几句嘴，浮起一抹贪婪的笑，朝他们走过来，对着青年说：“小伙子，你看我的车撞得都凹进去了，你家司机不愿意赔钱，这是什么道理？” 眼前的青年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偏偏有人要钱不要命，林琮为日系车主默哀一秒钟，忍不住想解围：“您是后车，追尾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日系车主还是笑：“开豪华跑车就能欺负人啊？” 青年淡淡地向旁边瞥了一眼，道：“太贪心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开文后72小时内的评论发红包哦~ === 推一下自己的预收纯爱文，喜欢的话可以点进右上角作者专栏收藏呀。 《全娱乐圈都以为我很穷[穿书]》 岳尧穿书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张身份证和手机，手机里有一堆催债短信。 他是娱乐圈一个声名狼藉的十八线，原书里炮灰中的炮灰。 他还因为借钱签了卖身契，还不起钱就要被打包送给大佬玩弄。 他被迫自强不息，开始了在娱乐圈贫穷的奋斗生涯。 岳尧复出第一部 剧获奖，其他人：“这个垃圾运气好罢了，没有实力！” 岳尧人气一路攀升，其他人：“有实力有什么用，没有资源！” 岳尧拿到了一线奢侈品代言，黑子们：“有资源有什么用，还是个穷鬼！遍地欠债！” 突然—— 手底下心腹找上门：“岳少您什么时候回去？离家出走玩的开心吗？娱乐圈有趣吗？” 岳尧：“啥？” 岳尧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负债累累路人甲，而是年轻叛逆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后披上马甲的首富之子。 后来—— “听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穷？”首富之子岳小少爷在宴会中捧着高脚杯，眯着眼睛慵懒地喝了一口香槟，甩出手里的三张黑卡，“今天各位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而某位一直在暗中帮助他的圈内大佬却把黑卡塞了回去，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你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第2章 日系车车主显而易见地打了个寒颤，笑意僵住，不敢说话了，像是被青年的气场镇住。 警笛声远远地传来，谈话间，闪着红蓝两色灯的警车已经停在了他们眼前，一一对在场相关的人问过话，把偷了林琮钱包的男人、开保时捷载着青年的司机和日系车车主留了下来。 偷钱包的男人哑着嗓子，声音里深刻着恐惧和慌张：“林，林大明星——” 林琮转头望去，笑道：“也许你很可怜，可是我不能代替法律纵容你。” …… 把偷钱包的人解决之后，林琮正要穿过围观人群，给景芊回电话，忽然听到穿西装的青年叫住了他：“林先生。” 林琮刚刚救过那名偷钱包的人，裤脚和衣摆上被刚才追尾的两辆车甩满了泥点。 青年穿过人群走过来，对他说：“我赔您干洗费。” 林琮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回家洗掉就行。” 青年沉默后，眼眸一垂，像是不想放弃和林琮交谈的机会，又说：“车里有备用衣服。” 林琮又是摆摆手拒绝，围观的人这么多，他要在哪里换？于是他说：“拿了您的衣服，以后还给您，我又多了一趟车票钱，还要给您添麻烦，不值得。” 青年冷漠的神色有所松动，灵动的眼睛眨了眨：“不用还。” 林琮：“……” 这位西装革履的帅哥是怎么回事？和他杠上了吗？ 青年打着那把伞凑近了，伞面为林琮遮住了细碎的雨幕，两人的距离骤然贴近。林琮只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这人一言一行都十分礼貌，但都是在用陈述的语气说话，好像他提出的要求，林琮不可能不同意似的。 林琮不太想招惹陌生人，青年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麻烦的大人物。 然而青年神采灵动的大眼睛和深邃明晰的脸部线条近在眼前，林琮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一张脸，哪怕表情冷漠，也没有几个人能无动于衷，继续摆出拒绝的姿态。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钱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砸中自己。林琮对此一直坚信不移，可是…… 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不如就蹭顿饭？ “要不您请我吃午饭吧？”林琮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我中午本来是打算吃面的，一碗面只要几块钱。” “好，这边。”青年语气平静，林琮却似乎看到他眼角有了些许笑意。 林琮一时反应不过来，等青年向车边走去，才意识到对方是要请自己搭车。青年一走，伞也跟着走，林琮下意识地躲雨，便也跟了上去。 他在心里点了个大大的问号。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里家境优渥的比比皆是，下雨天开车溅起水花脏了陌生人的衣角，就追着要赔人家干洗费的却不常见。可是眼前的青年气质出众，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同龄人中罕见的深沉稳健，又不像是个脑回路奇特的人。 他警惕心大作，赶忙说：“不用了先生，我们素未谋面的，您请我吃个午饭还要坐您的车，实在过意不去，我自己去吃就行。” 无论如何，陌生人的车不能乱上。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他的特别助理。他走过去，敞开的车窗里传来两声恭敬的称呼，一个叫他“少爷”一个叫他“老板”。 青年手掌抬向林琮的方向，礼貌地示意了一下，对车里说：“我和他吃午饭。” 林琮暗自咋舌：这下可更难拒绝了。 他要去的面馆虽然干净，但很是嘈杂，眼前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真的能陪他一起吃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除了丢钱之外，最怕的就是找麻烦，因为找麻烦往往伴随着丢钱。为了省下一碗面的钱招惹这个气场不凡的青年…… 其实还是挺值的，一碗面也要好几块钱呢。 而且青年叫他“林先生”，明显认识他，如果不问清楚就不明不白地告别，恐怕以后更麻烦。 司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对林琮笑了一下：“去哪里吃？我这就送你们去。” 林琮正待推辞，却听身边的青年先说了话：“不了，他不坐车。” 青年说完，和林琮对视一眼，转身走了。 车后座上旁观这一切的特别助理目瞪口呆，对司机说：“刘叔，您觉不觉得刚才老板笑了？是我看错了？” 司机搭腔：“没看错。” 两人通过后视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 林琮和青年并肩走着，虽然保持着距离，林琮还是不太习惯，对方身上淡雅清隽的男士香水味让他有些飘忽恍然，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试图打破尴尬：“我叫林琮，您贵姓？” “费琅。” “琳琅的琅吗？” “对。”费琅比他稍稍高了一些，略微低头与林琮视线对上，“林先生的身手极好，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琮不知道自己敏捷的空翻被费琅看见了多少，道：“小时候练过。” 想了一会儿，林琮又觉得不对，问：“什么意思？我看上去很弱吗？” “也不是。”费琅没有波澜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落在林琮眼里，已经是默认他看起来很弱的意思了。 林琮身材高挑，但别人总说他看起来清瘦白皙，如果打架争吵要挑软柿子捏，他绝对是第一个被挑出去的。 他对此很是郁闷，恨不得给每个说他柔弱的人来一个友谊过肩摔，还好他的教养阻止了他。 对着陌生人，他就更不能发泄这种莫名其妙的怨气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呼出一口热气，贴到脸颊两边。 费琅几乎是立刻问道：“冷吗？” 林琮摇摇头。他并不冷，他只是想盖住自己咬牙切齿的小表情，平静一下，顺便缓解没话聊的尴尬。 林琮平常走在街上，总能收获不少人的目光，他也早就习惯了。然而今天那些带着暧昧或探究的视线却像是被费琅震慑到，躲躲闪闪的，直到费琅眼中不知何时带上笑意，迎面而来遇见他们的女孩子们才鼓起勇气朝他们这边看。 伞不大，雨水时不时溅到林琮另一边的肩膀上。 费琅看了一眼伞沿，与林琮视线交错，忽然将伞向林琮的方向倾斜。 这下雨点打在费琅的西服半边，林琮一点都淋不到了。 林琮觉得气氛太奇怪，忙说：“您的衣服不能沾水，我没关系的。对了，您刚才叫我林先生，您认识我吗？” 费琅比他稍高一点，林琮抬起头就能看见那双好看的大眼睛。他心想，这么温柔的眼睛长在费琅冷峻的面瘫脸上，真是暴殄天物。 “今天第一次见。”费琅认真回答道，“我也在影视圈。” 林琮终于松了口气，原来费琅是圈内人。他自己刚签了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明途娱乐”，又演了一部戏，圈内人看他眼熟实在很正常。 亏他刚才还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盯上了。 “费先生是演员吗？还是投资人？”知道是圈内人，林琮也就放心聊起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费琅道：“子承父业，做点小投资。” 林琮想，费琅果然是一位富家小少爷。 拐进行人稀少的小街，收了伞，小店门口的灯光一照，只见林琮头上挂满水珠，外套打湿了一片，连衬衫领口都有些透明了，配上白皙的面容，显得有几分可怜。 费琅的手又探进公文包里。低着头不紧不慢地从公文包的夹层里翻找着什么。 然后他掏出了一叠极厚的支票、一根笔。 林琮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看出来他要干什么，简直哭笑不得：“……您不会还要赔我干洗费吧？” “嗯。”费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小少爷，我教您一件事情吧。” 林琮略微低下头，把费琅撕下来的那张写过字的支票合进整本的支票里，握着对方的手掌推回了公文包的夹层。 林琮笑道：“财不外露。” “另外，你都请我吃饭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要干洗费？” 因为拍戏，林琮前两天握过绳索，掌心有层薄茧，刚碰到那茧，费琅微微蜷起了手，大眼睛眨了一下，卷曲的睫毛跟着一颤。 “那就算了……”费琅终于收回支票，和他一起走进了街角一家宽敞明亮的店面。 两碗面端上来之后，费琅握着筷子迟迟不动，时不时还朝厨房张望。 林琮见他这副彷徨踟蹰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这家店干净卫生，放心吃吧，费小少爷。” 他戏谑的调侃让费琅脸上一阵窘迫，又严肃地点了点头：“哦……好。” 刚坐下，费琅喝了一口水，有些生硬地问：“加个微信吧。” 林琮怔了片刻，费琅自己也呆了，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着。 半晌，林琮狐疑地盯着他：“……您不会是要给我微信转账吧？” 费琅说：“认识一下。” 没出道的时候林琮就遇到过不少搭讪的，费琅是第一个把“加微信认识一下”说得正气凛然的人。但林琮只把遇见费琅的事当成一段插曲，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本来就很尴尬了，何必再加微信尬聊？ 哪怕都是圈内人，也还是挺尴尬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林琮正要开口拒绝，忽然迎上了费琅的目光。 那双大眼睛专注地等着他的决定，林琮和他对视得越久越是能从里面品出几分恳求的意味来，哪怕费琅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林琮不禁想道，好看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不仅会说话，还会给他脆弱的小心脏挠痒痒。 他在颜值面前心软了。 “好吧……我扫你。” 汤底氤着水雾，吃清汤的汤面，林琮的唇角染上水色，喉结随着吞咽鼓动。他在嘈杂、浮躁而忙碌的环境里把吃面嚼肉的动作做得优雅从容。 费琅看了他半天，手上的筷子又停在半空。 林琮瞄了费琅一眼：“怎么了小少爷？” 林琮眼中带笑，似乎对这个称呼上了瘾。他本人比镜头上还好看，一笑就更好看了，于是费琅竟然觉得这称呼不错，听林琮叫他小少爷，怎么叫都好听。 费琅总不能说自己在注视着他。 “咳……您的钱包是十二年前Cuggi的限量款？” 林琮有点不好意思：“应该是仿制的。” 费琅心里疑惑，他家里涉足的产业众多，娱乐圈只是他家产业的一小部分，他本人对高奢品牌十分了解，一眼就能看出那款钱包绝对是正品。 可是林琮却说那是仿制的。 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正品？ 正想着，林琮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小少爷，虽然是你请客，但你要是没有这家店的打折卡的话，我可以把两碗面都积在我的卡上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捧着卡如同手捧珍宝，解释道：“这样我就省了两碗。” 费琅：“……” 好吧，很抠门，却并不让人讨厌。 费琅忍不住扬起嘴角，答道：“可以。” 踏出店门时，费琅的司机恰好停到路边，才刚走出几步，费琅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就有五六个身形高大壮硕，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掩盖不住气场的保镖，从四个方向把费琅团团围住。 车停在两人面前，费琅说：“我送林先生回家吧。” “我家离得近，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费琅想了想，将手中的伞递过去。 林琮想要推辞，但天幕好像刻意要与他作对似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裂天的闪电劈开雨势，豆大的雨珠霎那间倾倒而下。 林琮知道自己走出去只会变成落汤鸡，赶忙接了伞道谢：“谢谢……有空我微信联系您还伞吧，今天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不用。” 不用还了。 林琮很快走远，费琅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久久伫立，半晌才转身走掉。 他本来只是在看到林琮的第一眼之后，不由自主地想和林琮多说两句话，想找借口接近对方一些，现在却对林琮的身世更加好奇了。 林琮那一看就价格不菲却说是仿制的钱包、礼貌得体不失贵气的谈吐，都明明白白地透露着他家境可能很好，或者曾经很好。这样的人却吃着便宜的饭馆，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呢？ 第3章 赶到明途办公楼的时候，林琮看起来很是狼狈。一路上有费琅的伞，虽然没有淋雨，但衣服也还是湿嗒嗒的。 明途公司内装潢宽敞明亮，夏秋之交，天气忽冷忽热，但公司通风极好，踏进去的一瞬间还能嗅到窗边一排多肉植物的清新气息。 办公楼里人来人往，他走到景芊办公室，推开门之后就闻到了一股茶香，他笑着问：“芊姐泡的是我送的茶吗？” 景芊今年三十五岁，穿衣风格统一都是黑白灰的职业套装，常年加班却不显疲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干练。 她从一堆剧本资料里抬起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茶叶放到壶里沏上热水，“正想问你，你哪里弄来的茶叶？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茶，只有你送的回味最香。” 浓茶的香在空气里散开，让在雨里赶路的林琮心里都安宁了不少。 林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芊姐你还要茶叶吗？” 其实是他父母常年出差，家里堆了一整个柜子的茶叶，喝也喝不完，很多都快要过期了。他索性拿了一些茶叶出来送人，既能算是送了礼，又不用花钱。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茶叶，不过确实比他在外面喝过的都清甜，很适合送人。 “不了，太贵的你留着喝吧。”景芊说完，还不忘叹气念叨两句，“谁说你抠门？你要是真抠门，还能送我这么好的茶叶？自从喝完你的茶，我连十几万一斤的踏雪茶都喝不下去了。” “十几万一斤的茶叶我也喝不起啊。” 林琮笑了笑，只当是景芊在开玩笑，他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早出晚归经常出差不说，收入和积蓄也只是勉强够花，哪来的余钱买高级的茶叶去享受？ 景芊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方才和善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正事，热搜你看了吗？李迭攻击你的人品，是要像以前对付其他新人一样，用你炒热度，然后把你赶出圈。” 李迭是影视歌三栖的艺人，最近人气几乎达到顶峰，一直稳稳地停在圈内排行榜前三。 他身上像是有吸走热度的“魔咒”，谁跟他合作谁倒霉，他自己却稳坐神坛。和他合作的艺人无论是本公司的还是外部的，无一例外都没能捞到半点便宜。 而所谓的“魔咒”，很明显是团队操控的结果。 景芊把茶壶推到他面前：“你也喝点，顺顺气，我怕我待会儿要说的事会让你喘不上气。” 林琮抿了一口，心中忐忑，清甜的茶也无法缓解。 “当时我给你接戏的时候，咱们公司的本意是想借着李迭的热度，把你捧起来。但是李迭的团队说什么也不肯。” 林琮只拍过一部戏，他演男二，李迭演男主，但他从没听说接戏之前还有过这么一出，当即疑惑道：“我那时候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这么防着我？” 景芊愣了半秒：“这还不明显吗？单是你这外形条件，就足够让李迭有危机感了。哪个像他这样的流量大咖会希望自己演男主的时候，男二随便往旁边一站都比自己好看？” 林琮猝不及防被景芊夸了一句，只觉得脸上都发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总之，现在他动用关系，非要把你压下去不可。咱们明途的余总虽然对你印象不错，但在风头正盛的李迭面前，你还是不够分量，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不会插手我们两个团队的博弈。” 景芊语气笃定，神色也从容，完全没有了打电话时的焦急，显然是已经想好解决方法了。 她认真看着林琮，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只能从他炒作的‘抠门小气’入手。他的通稿铺天盖地，我让水军去压，去澄清，很多人都未必会信。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是借力打力，把他给你安的人设‘反转’成对我们有利的。” “我们现在发通稿堆热度，说你从小家境不好，生活拮据，所以舍不得花钱。但你一直很努力，等赚够了钱供养父母，才会在自己的事情上大方。” 景芊把电脑转过来，上面的几个备选方案和通稿文字已经准备好了。 林琮认真听着，却在景芊说出结论时瞪大了眼睛：“不行……” 景芊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我知道你不想把家里的困境拿出来说，我也不想在粉丝和大众面前揭你的伤疤。” 林琮依然摇头说：“不是这个问题，我没有穷到那个地步，怎么能用这个炒作？” 景芊愣了。 刚出道的时候，问林琮为什么进娱乐圈，林琮的回答是：【赚钱，攒钱，蹭剧组的盒饭吃。】 景芊第一眼看到林琮的外形就无比惊艳，脑子里瞬间就爆了几个灵感的火花，给他规划了好几条成为巨星的路，当即就说：【保证让你吃饱喝足，盆满钵盈，数钱数到烦。】 他素颜时就是冷白的皮肤，轮廓五官没有一点瑕疵，整个人清瘦却不显憔悴，气质温润，性格也好还很会夸人，完美得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虽然在这个圈子里，谁红谁不红都是多方博弈的结果，往深处说，还能掺杂一点命理玄学。但林琮这张脸，只存在两种情况：大红大紫，或者让暗处的对手恨得牙痒痒、拼命去打压。 现在他们就面临后者的困境。 因为林琮有个真实得无可辩驳的毛病——他真的很抠，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给别人花钱。要不是景芊收到过他送的茶叶，她也会以为林琮一毛不拔了。 她猜想林琮家里大概有什么困难，拗着自尊心不愿意说，所以每次一有通告，都找各种理由给他多多报销。 可是现在林琮却说，他没有穷到那个地步？ 景芊好言相劝：“只要你不是大富大贵，都可以这样炒作，说自己出身不好但非常努力，粉丝就会心疼你。而且那些表面上家境贫寒、甚至为父母还债的明星，你以为有几个是真的？” 林琮沉默了。 景芊想让他下定决心，便翻出了几条浏览过的微博评论。 李迭的团队抹黑他，暗示他“不仅一毛不拔，而且死皮赖脸蹭别人的饭吃，自己从来不付钱。” 其实他实在不想花钱的时候，都是直接拒绝应酬。如果有人坚持请客，或者剧组报销，他才会去，然后打包一些剩菜当作第二天的饭。 仅此而已，他既没有动别人家的存折，也没有死皮赖脸蹭别人的东西，却要被颠倒黑白，抹黑到这个程度。 【连这点人情来往都不懂，趁早别混娱乐圈了，滚出去吧。】 【虽然我没有看花絮视频，但从我吃到的瓜来看，恕我直言，林琮就是个小气自私的垃圾。】 【我们大哥脾气这么好，还带你到处吃饭，你拍戏赚钱那么多，蹭了大哥的热度，连顿饭都不请？】 “大哥”是李迭的粉丝对他的常见昵称，曾经有一次别人家用了这个称呼，被李迭的粉丝撕到不敢发声。 这些评论还是语气相对和善的。 李迭人气正旺，多得是为他说话的人。 而那个被当作“证据”的花絮视频，很明显被人断章取义了。 那是拍戏的某一天，旁边有摄影老师到处找人抓拍，林琮正和李迭说话在视频里说：“前辈，我呆在剧组吃盒饭，就不和你们一起去饭馆吃了。” 李迭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刚才还说想让你请客呢。” 林琮表情为难。 视频停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句是：“我所有账户加在一起只剩一百块钱了。” 而之后李迭还颇为惊讶，甚至有些心疼的样子：“啊……那算了，我们请你吧。” 现在想来，李迭的表情都是在惺惺作态。视频里林琮说自己余额不多的那句话被截掉了，剪辑之后只剩下林琮拒绝请前辈吃饭、前辈尴尬地给他台阶下的情节。 景芊给林琮看完评论，便说：“你看，很多人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所谓的证据和花絮，就捕风捉影地替你定罪。他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知道谁是那个值得他们同情、维护或者抨击的靶子。” 林琮心里难过，可是不想让景芊担心，只是微笑：“他们虽然骂我，但并不了解我，我不怕。” 景芊以为他想通了，赶忙应道：“这就对了，他们又不了解你，你到底穷不穷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度过这个难关。” “芊姐，谢谢你来问我的意见，但是……我不想卖惨。” 景芊听了这话，刚放下的担忧又被吊了起来。 她一直尊重自己手底下的艺人，不愿意擅作主张，朝着他们不想看到的方向去炒作，所以无论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分秒必争，她一定和艺人商量。 大部分艺人嘴上说着为了梦想才来，面对金钱和名声的诱惑，哪怕手段不是那么光彩，也都会向最优的公关方案妥协。 然而嘴上说着只是来赚钱的林琮，却比旁人还要倔强。 “能说说为什么吗？”景芊叹了口气，“虽然咱们认识不久，但我把自己手里签的艺人当成家人一样。有什么都可以商量，不用怕，只要你理由充分，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也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林琮指尖颤抖，却出奇地果决：“无论我以后火不火，只要我卖了一次惨，这次通稿就会一直提醒我，我曾经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骗取了那么多人的同情心。” 景芊猝然被林琮坚定的眼神震慑，竟然一时无话。 第4章 两人沉默着对峙良久，景芊才终于松了口：“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要知道，公众形象也是制作方选人的标准之一。”景芊还在劝，可她也知道林琮眼神坚定，多半是心意已决，于是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纸递过去，“这是《寻月》的剧本，大热古装IP，所有人都抢着要，保险起见，我只帮你报了男三号。你现在只剩下了这一个试镜的机会，回去看看剧本，好好想想，今天之内回答我。” 林琮接过自己唯一的试镜剧本，只觉得薄薄的一叠纸足有千斤重。 剧本最上面写着“星旋娱乐出品”。星旋和明途一样，是圈内影响力比较大的影视娱乐公司。但明途尚且需要讨好各路资方，而星旋本身背靠资方，从来不缺资金，每年都会出很多部精品电视剧或者电影，说是圈内影视一把手也不为过。 “我家条件不错，父母不曾亏待过我，我不能用谎言来辟谣。”林琮垂下眼眸，“现在是我运气不好，我……我愿意承担后果。” 景芊叹气：“今天你不卖惨，明天对方的团队还不知道能拿出什么样的手段。前几个被李迭盯上的新人，都是被骂到心态崩溃，直接退圈的。好在你们都在同一家公司，看在余总的面子上，李迭不敢真把你赶尽杀绝。” “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的声音已经染上几丝动摇。 即使他接受被人抹黑的后果，坚持不卖惨，如果热搜持续下去，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小气自私、不尊重前辈的白眼狼。公众形象毁了，以后再也没人愿意找他拍戏，他该如何？ 就这样放弃红起来的机会，偶尔拍些小角色，勉强吃饱饭吗？ 而且正如景芊所说，李迭的团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对方能踩着无数人的余烬上位，就不怕脚下再多出自己这把飞灰。 这个圈子里，谁有良心，谁就混不下去。 走出屋子之前，景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两眼，犹豫着说：“要是家里有困难，别瞒着我。芊姐可能不能帮你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但借个几十万还是没问题的。” 林琮原本心情沉重，听了这话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的钱够花，也没欠债，芊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景芊没好气地调侃他：“你省钱都省出毛病了，能不让人担心吗？好好吃饭，多吃点红烧肉什么的，看你瘦的。过两天还有采访，多吃点东西好打起精神……” 景芊刚说完，自己脸色都变了。 林琮接下来要参加的，是和李迭一起的双人采访，原本只是关于拍戏合作方面的，但这两天热搜上闹得那么僵，想必媒体方面会问一些尖锐的问题。 林琮察觉到她的变化，只是微笑应对：“当然要打起精神来，我还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出门时雨已经停了，灼日高挂的天空铅华洗净，脚边的水洼映出神色匆匆的行人。 林琮摸着伞柄，若有所思。 那个送伞的人，是个气质出众、很特别的人。他说他也涉足娱乐圈，不过不是演员，是投资人，这个圈子很大也很小，还了伞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进退两难的晦暗之中，还能收到陌生人难得的善意，有些舍不得放手。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微信，找到费琅的名片资料。 林琮给费琅的备注是“小少爷”。 这个有些俏皮的备注让他自己都眼前一愣，也不知道今天吃午饭的时候，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下这三个字的。 他动动手指想把备注改成大名，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做，反正“小少爷”三个字挺好记的。 费琅的头像是一张在海边拍的侧脸，他穿着灰色的连帽衫，稍稍侧过头来看着镜头微笑。上次林琮见到他时，他穿着西装，严肃而冰冷，可是头像上费琅的少年气在笑容里展露无遗，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琮缓缓打下一行字：【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把雨伞还给您。】 出乎他的预料，对面回复得很快。 小少爷：【最近忙，无暇见面，您先保管吧。】 林琮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只是还个伞而已，想办法送去对方公司就可以了，也不用对方特地跑一趟，更不需要抽出时间见面。 林琮：【我可以去您公司一趟，送去前台。】 小少爷：【不用。】 说完这些，对面就沉寂了。 林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家里没伞，又一直不想花钱去买，就算下雨了也是冒雨前行，或者找一栋大楼，躲在屋檐下。忽然多了一把免费的伞，告诉他雨天不用到处躲了，他还真不习惯。 而且对方没有说不还，只说要暂时保管。难道他要天天带着，随时等着对方空出时间来吗？ 不过秋天多雨，随身带着伞也不是不行…… 他一边想着，手指不知不觉间已经挪到浏览器的搜索框上，打下了“费琅”二字。 娱乐圈里的很多人都有百科词条，他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又不想去打扰对方，所以抱着尝试的心态，看看有没有百科。 第一个跳出来的结果不是百科，而是一条微博，页面跳到微博客户端，话题是#费琅 Ssiws联名新款腕表发布会#。 Ssiws腕表？那不是全球知名的高奢品牌吗？ 费琅自己的品牌能和Ssiws联名发售新款，那么至少也是名气匹配、旗鼓相当的高档品牌吧？ 林琮有些懵，点进去发现，发布会上演讲的正是他今天早上刚见过的人。 柔和的灯光将身着浅色西装的费琅捧在讲台中央，身后的大屏幕随着他自然的手势亮起。他好像天生适合这种场合，将自家企业的发展规划娓娓道来，对场下的提问如鱼得水。 有人问他：“费氏由远洋运输起家，旗下品牌和业务众多，还涉足文娱产业，甚至做过游戏开发——今后究竟要着重发展哪一方面？” 费琅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冷漠从容的样子，而且给出的答案也很公式化：“我们会拓宽市场，保证产业的多样性与活力。” 答案很空泛，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无趣的答案仿佛也多了点灵魂。 林琮想，大概是因为费琅长得好看吧。 这条微博热度很高，评论和转发里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尖叫，疯狂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流量明星：【啊啊啊啊啊老公冷漠又高不可攀的样子太帅了——】 【费总缺闺女吗？？？读过大学的那种！！！】 费琅不是艺人，却似乎很有人气，微博底下的评论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林琮刷着刷着，自然而然地去查了费琅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履历跃然眼前。 他管理或参股的产业不胜枚举，看得眼花缭乱。 林琮越翻越是惊叹，费琅这样产业众多的投资人，还对娱乐圈有兴趣，恐怕是圈内各大制作公司拉拢的对象。 费琅这样的资方，家底之雄厚恐怕和圈内龙头公司“星旋娱乐”背后的靠山不相上下。如果哪个影视公司能找到费琅这样的资方，注资规模也不会输给《寻月》这样的大制作剧本。 的确是高不可攀。 林琮的手指在百科与微博之间滑动，忽然收到了景芊的消息。 景芊：【你上热搜了。】 林琮还以为是手机把早上的消息又给他提示了一遍，随手划掉，然而下一条消息就变成了：【我是说你上新闻联播的事上热搜了。】 景芊刚才还在微信里苦口婆心地发了几条卖惨的好处、卖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被黑了要尽最大的努力澄清之类的话，一说新闻联播，画风立刻就变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为什么要后空翻过去救人？知不知道很危险？？？见义勇为要量力而行你不知道吗？？？万一哪辆车没停下来你比那个被你拽住的人更容易被撞！！！】 【我去，你这话说的，太像你的风格了。】 他说了什么话？ 林琮赶忙打开微博看热搜，前两天挂在热搜榜上，黑他抠门、小气、自私、不尊重前辈的通稿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官媒的微博。 【热心市民林先生@林琮见义勇为，小编已被你圈粉[视频]。】 权威官媒发的微博短短几分钟转发已经上千，并且稳步上升。 他真的上了新闻联播？？？ 视频是一个围观的路人录下的，离他们很近，只是拍摄角度是从下往上的刁钻死亡角度。 视频里的林琮淋着雨，发梢被打湿，明明看上去很瘦弱，却一手拎着一个比他体型还大一些的中年男人往人行道上走。 “这位先生，你可以不要命，但不要连累我的钱包，还有——” 转发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已经沸腾了，林琮每刷新一下，转评就多了几百。 【不要连累我的钱包还行哈哈哈哈】 【救人一命之后重点放在钱包，可以，这很林琮。】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他一本正经说钱包的样子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们都不好奇林琮的钱包为什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吗？】 林琮翻看完所有的评论，其实大部分都是在说“林琮长得真好看”，偶尔冒出几个“不要连累我的钱包”。还有一个转发量很高的，内容是：【因为抠门上了热搜之后到新闻联播里继续抠门的人我是第一次见，画风清奇，爱了爱了。】 最长的一条评论，也是点赞量最高的：【我的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使？？？死亡拍摄角度都能拍得这么好看！！！肤浅的颜控掉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方整整“啊”完了微博评论限制的140字，还有一堆人在下面夸他好看。林琮隔着屏幕都忍不住有点脸红。 还有一条评论说：【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瘦身手还这么好，我酸了慕了[柠檬]。】 刚刷完这些评论，他就发现#不要连累我的钱包#上了热搜。 林琮：“……” 他明明后面还说了一句不要连累路上开车的司机，多么有教育意义的一句话，为什么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钱包上？？？ 第5章 钱包被偷之前，他的粉丝是一百六十多万，都是第一部 戏拍摄前后跟来的粉丝。 现在点开，是二百七十多万。 再这样涨下去粉丝就要翻倍了，而这种惊人的涨幅，与其说是一个演员的人气攀升，不如说是大家把他当成了网络热门事件的焦点人物，想来看看热闹罢了。 摇摇欲坠的热度不值得欢呼雀跃，稳固热度才是长久之计。 景芊发来一条消息：【现在你有了官媒送的热度，时机正好，要发通稿趁现在。】 林琮不断下拉刷新着，关注他的新粉丝不断增加，那些红色的加号和数字仿佛就在他指尖跳动。 官媒送的热度无疑是另一重□□，在那句莫名走红的“不要连累我的钱包”之后，大众对他的印象就已经和省钱抠门挂钩，虽然转发里很多人都喊着“可爱”，但这样的结果，其实正中李迭下怀。 他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如果趁着新闻的热度炒作自己家境贫寒的人设，他就能逆风翻盘，把李迭的团队说他抠门小气的通稿彻底反转成对自己有利的，最大限度地博取所有人的同情心。 景芊把通稿截图发给了他，附上最后一句劝解：【名声是你的，发不发都在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打开微博，转发了官媒的那条视频。 林琮V：【我是练过的，危险动作，大家请勿模仿[猫头]。】 转发和评论增长得很快，气氛一片欢脱。 【两次上热搜都是因为钱包，小哥哥反思一下[猫头]】 【啊啊啊小哥哥太好看了我今天就宣布爬墙！！！】 【呜呜呜看新闻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林林结果真的是，林林是不是要火了我要有好多情敌了呜呜！！！】 林琮刷完最初的几条评论，在微信里回复景芊：【不用了芊姐，就算这次试镜是孤注一掷，我也不想虚假宣传。谢谢你为我准备的通稿，但是我用不上了。】 景芊说：【[点赞]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做好双人采访之后再次被黑、试镜机会石沉大海的准备。】 李迭能把林琮即将谈妥的剧本抹掉，当然也可能在星旋娱乐里有足够的人脉继续“封杀”他。 但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林琮明白景芊也只是想让他对后果有个概念，无奈地笑了笑。经纪人带着艺人到处接洽合同，毕竟都是为了赚钱的，景芊能最大限度地尊重他的想法，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他道谢之后把手机一扣，专心看起了剧本。 古装剧《寻月》的剧本是小说改编的，有一定的人气基础，又是星旋娱乐独家注资的作品，资金充沛，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去抢。 作为刚出道没什么作品的新人，林琮演男三号也许都是高攀。但男主和男二竞争太大，男三号恰好是大咖们看不上、底层演员们争不上的位置，加上是星旋独家注资的大制作，选择竞争男三号是最恰当的选择。 这也是林琮唯一的选择了。 他看剧本之后自己排演，演得入神，不知不觉已经从日头高挂的晌午到了傍晚。 他进厨房煮了包挂面，放了一片菜叶进去，抖了一下盐罐，看着罐子边缘掉进去几颗盐粒，权当晚饭。一边煮他还一边念叨着试镜剧本里男三号的台词。 恰在此时，手机上响起母亲钟兰英从家庭群里发来的消息：【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琮猝不及防被问到了心虚的点，瞥了一眼清汤寡水的面食，答非所问：【自己煮的，很健康。】 连一点油星一块肉都没有，当然健康。 他父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常去燕京外的城市出差，留他一个人在家里。父母回来时家里会吃得更丰盛一些，他一个人在时就是能省则省。 钟兰英：【是不是钱不够了？妈妈再给你转一点。】 林琮忙说：【钱够花。】 他父亲又发来一条消息。 林映山：【我们在微博上看到关于你的事情了。】 林琮：【什么事啊？】 林琮忽然不安起来，不知道他父母看到的是哪一件“事情”，见义勇为上电视还好说，如果是前两天的黑料热搜…… 他提心吊胆地盯着聊天框，结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林映山：【你不请前辈吃饭的那件事。】 在娱乐圈混本来就不是什么收入稳定的职业，他父母能支持他的决定已经是很好，如果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林琮只会更加不安。 林琮：【都是小事……】 半句话打完，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林映山：【儿子，其实我们有事瞒着你，看到微博上的话题，觉得应该告诉你了。】 林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问道：【什么事啊？】 林映山：【其实咱们家挺有钱的。】 他母亲也忽然冒出来搭腔。 钟兰英：【我们以前是故意瞒着你的。】 林琮正在喝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呛到，回了个“哈哈哈”的表情：【爸，妈，我刚收到一笔片酬，真不缺钱，不用这么哄我。】 家庭群里沉默良久，才又有新消息。 林映山：【是真的。】 钟兰英：【我们有空证明给你看。】 林琮环视四周，这间小公寓的陈设平平无奇，角落里摆的古董虽然精致，但应该都是高仿的装饰品。毕竟这些如果是真品，都够买好几套房子了吧？他无奈地笑了笑，回道：【好好好，我知道啦。】 他父母从小就很开明，一家三口之间也经常开玩笑，所以林琮也没有想多。 …… 和李迭一起做双人采访的那天，林琮下意识地带走了那把伞。 纯黑的折叠伞，伞柄泛着温润的木质色泽，对于为了省钱而从来不打伞的林琮来说，仅仅是握着它就有种奇妙的安全感。 林琮到得比约定时间早几分钟，踏入室内之后，制作人员基本都就位了，主持人正在调试话筒。 他过去打招呼，笑道：“久等了，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在沙发上坐一下，稍等。” 主持人眼睛还在话筒上，刚一偏头看到林琮，手上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 一眼望去，林琮身量修长，扣在身前的手指骨节分明，灯光映出他白皙的皮肤，一双乌黑的眼眸神采灵动，鼻梁挺拔，嘴唇弧形优美，五官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难怪李迭的经纪团队提前和他们节目组打了招呼，说采访时要问林琮一些刁钻的问题，最好能引导他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差错…… 也难怪他们两人的公司要借着李迭的热度捧林琮，李迭的团队极力反对。 林琮闹到热搜上的“抠门小气”人设，身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并不是因为林琮有多出名，而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李迭容不下他。 哪个大咖会希望自己身边站着这样的人？再好看的人衬在林琮旁边，恐怕都会沦为绿叶。 主持人忍不住想和他搭话：“林老师到得这么早啊？” 林琮闻言愣了一下：“不是约的下午一点吗？” 现在正好一点。 主持人看了一眼挂钟，知道自己找的话题有点扯淡，轻咳两声：“林老师的经纪人不用进来吗？” 有些经纪人会在旁边看着艺人答题，以防踩坑。 林琮笑着说：“她不来了。” 主持人心下了然，觉得林琮的经纪人应该是去陪别的艺人了。 没想到林琮接着说：“她忙得连午饭都没吃，我让她先去吃饭了，不用管我。” 主持人：“？？？” 他做了这么多采访，都是经纪人二十四小时待机，哪怕忙得连轴转都要陪着艺人走行程，就没见到哪个艺人是主动让经纪人“先去吃饭，不用管我”的。 瞥见林琮的微笑，主持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软肋被这个笑容融化了，当即更加担心。 林琮脾气这么软和，会不会被人欺负？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卡片旁边的一行小字，那是李迭的团队“买通”后台，让他们对林琮提的问题。 真的要提吗？真的要让这么好的孩子为难？ 主持人把那张卡片垫到最底下，真心实意地感叹道：“林老师真是善解人意。” “经纪人对我很好，应该的。”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李迭还没有来。 这种热度不大不小的网络媒体采访和大视频平台采访不同，哪怕李迭迟到两三个小时，他们都不能说什么。 主持人本来都调好了话筒整装待发，结果等不到人，脸上渐渐地就有些焦急，可是又不能直白地抱怨什么，只是低声对林琮说：“唉，林老师真的是我们采访过的人里最好的了。” 林琮没听出他的意思，疑惑地问：“什么？” 主持人敲了敲自己地手表，苦着一张脸缓缓摇头，表情太夸张，逗得林琮差点没忍住笑。 林琮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什么环节是我可以先录的？” 主持人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有是有，可是先录了的话，恐怕李老师又要等。” 换句话说，他们怕让林琮先录了，李迭又会生气。 又过了十多分钟，李迭才匆匆赶来。他穿着浅蓝的条纹衬衫，一眼看去身材挺拔，神采飞扬。他比林琮大了好几岁，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稳重成熟，是林琮这个年龄很难打磨出来的气质。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路上堵车。” 现在不是燕京的早晚高峰，拍摄地点也不在城市内围，如果不是出发得太晚，无论堵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迟到这么久。 然而他这样一说，原本等得不耐烦的人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林琮敏锐地注意到主持人和身后的摄影老师脸上都不太高兴，但在转过头面对李迭的时候神色又恢复如常了。 “林师弟，好久没见到你了。” 李迭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明明在拍戏的时候，李迭经常无法入戏，笑得尴尬又虚假，NG不断，可是这一刻他的演技却出神入化，笑得别提有多真诚了。 林琮知道在摄影机周围不能出错，也笑道：“前辈好久不见。” 寒暄完，就没有话聊了。 工作人员喊了开始，恰好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沉默。 李迭的经纪人程勉站在旁边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向主持人递过去一个眼神。 整个制作组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主持人只觉得汗如雨下，良心和规矩左右撕扯，让他为难。 第6章 出乎林琮的预料，李迭刚来就径直坐到他身边，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林琮甫一转头，忽然撞上了李迭的职业微笑。 双人采访的距离感是有讲究的，只有真正私下关系很好的明星才会挨得这么近。 他们现在别说关系好了，根本就是在热搜上隔空打擂台。这一场由李迭单方面发起的恶性竞争，至今也没有结束。 林琮保持礼貌的微笑，态度却很冷漠：“前辈热不热？” 说着，他稍稍转身朝前倾，和李迭离得远了一些。 李迭脸上尴尬，林琮听见他轻咳了两声。 摄像机已经打开，开场白过后，主持人从手中的稿子里随便抽了一个问题来问：“杀青之后彼此还会经常联系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说出标准答案：“常联系。” 只要对方不给他难堪，林琮也不会在镜头前闹得太僵。 没想到李迭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们还会互相发对方的表情包。” 心里想什么是一回事，脸上的表情是另一回事。林琮掩盖住自己的疑惑，没有拆穿。李迭前脚泼他脏水，后脚就想在采访里假装他们私交很好，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主持人就着李迭的话捧了一句：“两位关系这么好啊。” 李迭笑着说：“是啊，我们在片场的时候就经常一起去吃饭。” 抹黑林琮的视频花絮里，最广为流传的正是李迭经常带林琮出去吃饭、而林琮一次也没有回请。 林琮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安静的气氛中渐渐放大。 李迭明明就是要把话题再次往他抠门小气的人设上引导！ 主持人顺着话题问：“一起出去吃？” 李迭挑眉，发现主持人没有顺着他的安排，问出关于林琮小气抠门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主持人，他知道沉默的这一段在剪辑中一定会被刨去，一点都不担心。 主持人和他对视半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掌心冒出了汗。 李迭唇角扯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清了清嗓子，低沉浑厚的嗓音缓缓说道：“是啊……不过这孩子不太爱付账，所以我们都轮流请他吃。” 林琮听了这话，当即只觉得从牙齿到下颌都冷得发抖。 他们一共也才出去吃过一次饭，是李迭盛情邀请、自愿买单，林琮推拒不了，只能跟着一起去——被挂上黑热搜、拼接剪辑过的那段视频就是那天被摄影师无意录下的。 他说了自己没有钱请人吃饭，李迭当时表示不介意，事后又在采访里把这段话拿出来说，不就是想让看到采访的粉丝对他掀起又一轮的抨击吗？ 他认认真真拍完人生中的第一部 戏，只想着赚钱，从来也没想过要去招惹谁。李迭都已经是稳坐神坛的大咖了，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抹黑他？ 就因为他们合作了一部戏？ 主持人脸上也有些尴尬，正想着该如何缓解气氛。只见方才一直和和气气的林琮表情彻底僵住，在镜头面前缓缓吸了一口气。 “前辈。” 主持人下意识地觉得林琮这么温柔的人，不会说出太严重的话，然而下一秒林琮说的话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那次是你问我可不可以请大家吃饭，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钱，付不起这个人情，所以百般拒绝。” 想到热搜上的恶意剪辑，林琮看了一眼镜头，镜头是冰冷无情而公正的，而背后指示剪辑师随意拼接的人，他无法透过镜头窥见。 “如果你当初就很介意，为什么要对我说没关系？” 林琮给人的印象一直很温和，他骤然发难，主持人和李迭自己都愣了。然而他质问李迭时，表情和动作也是温和礼貌的，似乎没有什么能折杀他的风度。 李迭身处高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质问他，当即就有些发抖，手中的话筒掉到了沙发上。 “瞧你说的，我不是介意……”李迭在镜头面前也不能崩坏自己成熟稳重的人设，唇角挂起笑容，“我只是对你的事情比较关心而已。” “谢谢前辈关心。”林琮笑道，“前辈的关心太沉重了，我受宠若惊，有点承受不起。” 李迭被他话里的刺扎得难受，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紧咬的牙关和僵硬的微笑里几乎透出了一丝阴狠。 主持人见气氛降到冰点，赶紧抽出下一张卡，问道：“下一个问题了……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琮想了想，不假思索地说：“性格开朗，成熟稳重，很照顾别人，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前辈。” 李迭脱口就问：“你觉得我让你很有安全感？” “是啊。”只是现在这些表象都破裂了而已。 李迭微微张大了眼睛，镇定的表情几乎出现了一丝裂痕，连自己的答案都变得犹犹豫豫、磕磕绊绊的：“林琮……很好看，性格特别温柔，和他说话的感觉很舒坦。” 接下来的采访里，李迭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林琮不喜欢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防别人，但也不得不竖起警惕心保护自己。 采访后两人和工作人员客套了几句，林琮去门口拿上自己那把黑伞，望着玻璃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听到李迭从身后叫住了他：“林师弟。” 林琮漠然问道：“怎么了前辈？” 李迭瞄到他手上的伞，脸上又多了几分惊讶：“你不是从来不打伞的吗？” “别人的。” 李迭走近，压低了声音说：“那些事不是我的本意，我对宣传方面的事情做不了主，希望你能谅解。” 林琮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我没有生气，更谈不上原谅，前辈不用担心。” 谁不知道以李迭的人气和地位，就算没有脱离明途娱乐自己成立工作室，整个公关团队也都要听他的？ 虚伪。 “芊姐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接我了，我先走了。” 林琮礼貌地笑了笑，不打算再和他多废话，转身就走。 李迭眼看着电梯厚重的金属自动门缓缓合上，自己身后忽然传来经纪人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李大明星这么善良？怎么演起身不由己的苦情戏了？原来锅都是我的，美名都是你的？” 李迭厌烦地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程勉。 程勉四十出头，是圈里的老牌经纪人，业务能力强，但是手段毒，嘴也毒。谁要是被他抓住一点错处，他能妙语连珠，不带一个脏字就骂得人家想撞墙。 然而他的资历和人脉摆在那里，圈里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程哥。 李迭无可奈何，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程哥，当时他有个粉丝自发刷出来的热搜，我只是怕他曝光增加，让你压一下热搜……我让你人.身.攻.击了吗？” 程勉在李迭身侧嗤笑一声：“哟，以前那几个人可以攻击，就林琮不行？当初默许我炒其他几个人的黑料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他们这么殷勤？再怎么后悔，你这牌坊也立不起来了。” 程勉一向毒舌，李迭感念他曾经与高层唇枪舌战，力排众议，让明途高层为自己规划前途，争取更好的资源，可是当他事业稳定下来之后，这种毒舌的矛头转向他自己，就刺耳得难以忍受了。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李迭尽量挑了一个不会让程勉毒舌的角度去说：“我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他真的是我……他挺特别的，我没见过像他这样心性那么好的人。” 程勉挑眉：“你心软了，不想争了？” 李迭摇头：“前提是他翻不了身，他要是人气超过我，我也容不下他。” “那我把话放在这儿，他那张脸，只要被大众看到了就能火。你要么把他踩死，要么自己被他盖过去。现在这么进退两难，都是你自己答应和他一起拍戏的后果。” “我当时愿意和他拍戏是因为……”李迭话说了一半，自己说不下去了。 “是因为什么？看上他了？” 李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搅成一团。 程勉当然看得出李迭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却并不放在心上。在大众眼里，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谁是表面上正义的或者受委屈的那一方，才是他们关心的。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也要竞争《寻月》的男三号。怎么样？你还心疼吗？” 李迭瞪大了眼睛：“他……这不是自不量力吗？连我都只敢竞争男三号，他也要来？” “有我在，你肯定能把林琮刷下去，男三号肯定是你的。”程勉翻出手机飞速打下一行字，“不瞒你说，我刚才就已经有灵感了，你看这个热搜标题怎么样？” 李迭瞥到程勉手机备忘录里的草稿，愣了一下。 #顶撞前辈的人你还觉得可爱吗？# 林琮刚上过新闻联播，评论里明显有很多人反水了，觉得他能挺身而出救下陌生人，就算有些小缺点，本性也不坏。 很多人都说他“可爱”，某种程度上，之前程勉给他带来的营销危机，已经被化解了大半。 李迭心乱如麻，索性破罐子破摔：“程哥心里有分寸就好，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了。” 第7章 林琮坐上景芊从公司调来的保姆车，景芊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景芊见他脸色不好，立刻问道：“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林琮哭笑不得：“没有——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欺负？” 景芊满脸的不相信，直到手机叮一声响起新消息。 程勉：【小景，你手下的林琮今天火气大得很。】 紧接着是一段阴阳怪气的控诉，说林琮在采访的时候把李迭骂得萎靡不振。 景芊：“……” 她当然知道程勉的话里有夸张的成分。 林琮要是会骂人，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景芊眼波流转，神色凝重地看向林琮：“你刚才采访的时候和李迭硬碰硬了吗？” 林琮紧绷的微笑渐渐松弛下来。 刚才他在采访现场，镜头面前公然反驳圈内前辈，虽然自己的语气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但再怎么礼貌，对李迭来说也是一笔仇恨。 景芊的消息这么灵通，多半是李迭的经纪人程勉直接告诉她的。程勉是出了名的毒舌，不知道在私聊里对景芊说了多少明嘲暗讽的话。 他低着头轻声道歉：“对不起。” 景芊问：“你不怕吗？” “我不怕。”林琮紧握着双手，神色却很坚定，“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对不起芊姐，我不想再任由别人踩到我头上了。” “你啊……平常看起来是个挺温和的人，怎么一到关键的问题上就这么倔？你知道李迭那边有多生气吗？” 林琮闻言转头看景芊，对方一脸挥之不去的严肃，眉头轻蹙，似乎是被自己给气到了。 他点点头，再次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就算从此被雪藏，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他的耳边只留下嗡嗡的引擎声。景芊眼神如尖刀地盯着他，片刻之后，忽然绷不住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林琮：“？” 景芊收起了严肃的表情，笑容藏都藏不住：“李迭那个人就是欠怼，终于有个人来收拾他了，干得漂亮。” 林琮：“？？？” 景芊像是还不过瘾，又补充了两句：“你以为他还能雪藏你？他哪有本事一手遮天？我又不是空气，余总也不是傻子，明途整个公司里难道还只有一个艺人独大吗？公司本来就打算捧你，李迭偏要暗地里和你较劲，完全违背公司的决策。你等着吧，以后会有人收拾他的。” 林琮认真听着，这才稍稍放松心情，有点无奈：“芊姐，你装得那么严肃就是为了逗我吗？” 景芊耸耸肩：“是你太认真了，逗起来特别有意思。” 林琮无奈地笑笑。 “他本来就要置你于死地，就算你对他态度好，他也不会放过你，不如就此撕破脸，以后宣传也不用留面子。” 林琮心情放松下来，就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微笑：“知道。” “我本来还担心你经过这些破烂事会走不出阴影，没想到你这么省心。”景芊越说越开心，看着林琮的眼光也多了几分赞许，“心态好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有前途。” 他们说说笑笑地聊了一路，直到景芊开车把他送到家门口，林琮展开紧握的手掌，掌心汗水莹莹。 怎么会不怕？他害怕极了。 他大学读的是金融专业，虽说就算不当演员，他也可以去找一份体面的办公室工作，但娱乐圈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很快达到经济独立的跳板。 他想起常年出差在外的父母，想起他们回家时疲惫的脚步、离家时匆忙的背影，想起自己从童年起就只能抱着枕头在黑暗的房间里孤独睡去，愈发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太冲动。 他想告诉他们，别再忙得常年不回家，我挣钱来养你们，可他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如果这次真的得罪了李迭这样的圈内前辈，影响了以后的前程，他应该如何自处？ 迷茫冲击之下，林琮打开了微信里的好友列表，不知该找谁去倾诉。 他朋友很多，不忙的时候和很多人都能聊上两句。然而无论点进谁的聊天框，上次所聊的内容都是愉快轻松的。他的烦恼只能由自己咽下去，谁会真心实意地理解呢？ 他盯了很久，忽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霍晖：【林林，我爸说今天或者明天要去你家找你一趟，你有空吗？】 霍晖是他的初中同学，两人一直都是同桌，两家父母也是朋友，以前他们都住在学区房，放学时一起回家，至今也还保持着联系。 不过霍晖是个富二代，霍晖的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和林琮的家境差别很大。 林琮：【今明两天都有空，什么事？】 霍晖：【好像是你爸妈拜托我爸办了一件事情，说是什么要去提车，把车送到你家，是不是你爸妈给你买车了啊？】 林琮：【不可能，我没有驾照。】 霍晖：【……你还没考吗？？？我跟你说最近我去过的那个驾校课程促销打折了，真的不贵，你别省这点钱了考虑一下行吗？？？成年人没有驾照寸步难行啊！！！】 林琮：【公交月卡比油钱便宜。】 霍晖：【……】 半晌后，霍晖无语凝噎：【是不是你们明途压榨你的片酬了？要不你跳槽来我家的娱乐公司吧？虽然现在规模还不大，但是有我爸在，肯定没过两年就能发展出比星旋还大的规模，要是能挖到你更好，你外形条件这么好，一定能让我们家公司财源滚滚。】 林琮：【没压榨……而且我和明途签了五年[哭笑不得]】 霍晖：【我家里人肯定很乐意帮你付清违约金，我爸妈从小就念叨你长得好看又是学霸，恨不能多一个儿子……】 霍晖是个话痨，聊起来滔滔不绝。他说话时带着从小生活富足培养起来的洒脱随性。林琮被他逗得发笑，仿佛连心里的阴霾也扫清了。 这边和霍晖聊完天，就听到了一声门铃，是霍晖的父亲按下了公寓楼的呼叫按钮。 林琮穿好衣服下楼，一下子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区公寓楼不算旧，但一眼望去，灰白的墙上攀着一道道水锈，怎么看都缺乏生机。 而他的眼前，停着一辆冰蓝色的跑车，车身很小，造型别致，与整个小区格格不入。 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浅白外套的中年人，正朝他招手，是霍晖的父亲。 林琮从小就和霍晖一家人认识，笑着问道：“伯父，这是您的新车吗？” “是你的新车。”霍良手里转着两把车钥匙，笑着交到目瞪口呆的林琮手中。 林琮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又望了一眼车头的品牌标识。 布加迪，市价两三千万。 林琮：“……” 霍良似乎已经料到了林琮的反应，语气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长辈的劝解：“小琮啊，我知道这个事实你很难接受，你爸妈从小也不让我们告诉你，其实你们家家境很好，事业比伯父家还成功很多。这辆车是你爸妈送给你的礼物，好好开，记得每一万公里换一次机油。” 他转身要走，林琮叫住了他：“伯父。” 霍良转回身来，就见林琮将两把车钥匙郑重地递回了他的手掌心。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能收，虽然对您来说可能是一个小东西，但是对我们家来说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的。” “不是，小琮你听我说……” “他们知道我不会开车，不可能送我车的，您还是开回去吧。”林琮神色凝重，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发热，“我前两天有件事情闹上了热搜，很多人都知道我这人抠门，我爸妈也看到了，还问我缺不缺钱，当时他们就开玩笑说，我们家其实很有钱的。 “他们可能是想让您配合演戏，让我开心一下，但其实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一夜暴富的幻想也能撑过这一关。” 最后他鞠了个躬：“谢谢伯父。” 霍良：“……” 霍良握着沉甸甸的车钥匙，又望着林琮泛着泪光的眼眶，陷入了沉思。 “伯伯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 他话音戛然而止。 这孩子已经彻底觉得自己是个穷人了，让他去问自己爸妈，恐怕他都不会相信。 “不用了，您把车开回去吧。我没有驾照，开不了。” 霍良：“……” 霍良在林琮的百般推拒之下，一脸懵懂地钻回了跑车里。 他再不把车开走，孩子都要哭了。 直到回了家，和林琮的父母打通电话，霍良才回过味来。 “孩子们小时候我就劝你俩说不要对孩子隐瞒家境，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现在你们要坦白，小琮都不信了。”霍良越说越觉得哭笑不得，“你们根本用不着隐瞒家境，只要好好引导孩子，孩子就不会长歪，你看我们家……” 对面钟兰英笑着问：“你家？” 想到三天两头就要上房揭瓦，至今不学无术的霍晖，霍良把话咽了回去。 也许林映山和钟兰英的教育方法是对的，看林琮从小到大多么懂事，多么刻苦啊。 再看自己家孩子，现在还是个啃老的米虫，每天就知道拿着自己给他的零花钱，跑出去和一帮狐朋狗友玩什么赛车。 霍良越想越气，一气之下给霍晖发了条微信：【从明天开始我不给你生活费了，你自己出去赚吧！】 霍晖：【爸您受什么刺激了？？？？？】 林琮回到自己冷清的小房间，不知不觉又刷起了微博。 像他这样的演艺圈新人，总是忍不住去看网络上对自己的评价如何。看到夸奖他会心一笑，看到嘲讽他也会伤心。 而此时一条不带他的大名，却让他看得心惊肉跳的热搜浮上了水面。 #顶撞前辈的人你还觉得可爱吗？# 他点进去，果然看到了今天他参加双人采访的制作方里有一个“内部人员”出面爆料，说他目中无人顶撞前辈。 只有文字，没有图片、录音或者其他证据，内容夸张得不忍直视，可仍然有很多评论和转发。 在这场完全违背他意愿的博弈之中，他又迎来了第二次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不少小可爱在纠结家庭设定，稍微作一下说明~ 1. 林林的父母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他，在精神上也很好地教导了他，只是经常出差，很少陪伴。第二章 费琅在内心对林林的评价是“礼貌得体不失贵气的谈吐”，穷养不代表没素质、小肚鸡肠、品格低下，更不代表克扣教育资源、不把他精英的方向去引导，只是让他不因自己的家境而高傲自满、盛气凌人。林林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和父母的引导是有关系的。 2. 他的抠门和努力赚钱是为了给父母养老，本质上是缺少关爱，想用这种方式在成年后找回家人的亲密感，并不是因为小时候饿了肚子（再次强调，父母小时候没有在物质上亏待他）。 3. 林林的父母唯一的失职就是缺少陪伴，也没有及时发现他的心结。但他们热爱自己的事业，一生为之打拼，即使因此忽略了孩子，也是值得理解并尊重的选择。父母没有义务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奉献给孩子，他们提供了小康水平物质条件，塑造了林林善良的性格，即使教育上有了偏差，也并非十恶不赦。 4. 小可爱们可以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是谢谢你们看文看到现在还讨论得那么热烈。虽然大家对林林的父母做法并不认同，但过于完美的人物也许不够真实。大家也许觉得林林没有长歪很不可思议，但比起卑劣的主角我更想塑造一个善良的人。 下一章见~ 第8章 #顶撞前辈的人你还觉得可爱吗？#这个话题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微博上出现了采访媒体的“内部人员”出来爆料，说林琮顶撞李迭，出言谩骂，无凭无据的文字编织成的枷锁就这样给林琮定了罪。 自私、小气、不尊重前辈、没素质——都是老套的标签，却格外有用。 没有人在意背后的真相，没有人在意究竟是谁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而林琮的人气毕竟还是不稳定，几个因戏结识的粉丝面对铺天盖地的黑料，就算自家公关团队上场，也渐渐力不从心。 景芊一边压热搜，一边联系了林琮做完的双人采访的制作组，想让对方放出点花絮来，好把大众的视线转移。 对面的声音很是为难：“芊姐，不是我们不卖你这个面子，实在是——” 景芊一听就知道背后的故事不简单，皮笑肉不笑，凉凉地问道：“有人面子比我大。” 明途的经纪人都是有人脉的，不好得罪，但是论资历，程勉大了景芊一轮，而圈里最看重辈分。 小媒体战战兢兢，思来想去，选择抱更粗更朽的树干。 景芊又打了几通电话，最后只有林琮和李迭刚拍完戏的剧组肯帮忙，愿意把原本明天才发的花絮放出来，剪辑出对林琮有利的部分，提前预热。 然而剧组那边的消息仍然让景芊恼火。 【芊姐，花絮可以提前放，但不是为了压热搜。组里更想搭您的这趟顺风车。】 圈里人交流时每句话里都像迷宫一样暗藏机关，景芊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花絮里的两个人正在热搜上打得火热，此时不蹭演员的热度，更待何时？他们不是来帮林琮挽回形象、转移视线的，而是来借着林琮被黑的热度给剧组炒作的。 反正抹黑林琮是李迭的团队出钱，剧组分文不出。 景芊手指发抖，最后却只能无奈地回应道：【您愿意把话讲明白反而更好，咱们就算两不相欠了。】 …… 景芊来到《沙砾》的试镜场地时，已经有工作人员搬着东西来回走动。她瞧见一个身形高挑匀称的人在不会打扰到人群的角落里安静地倚着墙，清晨柔和的阳光映出他半边侧脸，白得快要被阳光融解，一眼就看得出是林琮。 她踩着高跟鞋走近，就看见林琮眼白里全是血丝，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熬夜了？” “嗯。”他指了指剧本，“试镜场景里说男三号‘红着眼’。” “那你也不用真的红着眼睛过来啊。”景芊以前就知道他认真，没想到还能更认真，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现在思维还清醒吗？” 林琮虽然熬了夜，但身体素质不错，脑子没糊，还挺精神，赶忙点头：“状态很好。” 景芊心里泛酸，却忽然觉得，为了这么认真努力、条件又好的人，多打几通电话多受点气也值得。 只要度过这关，以后有得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林琮在签到表上签了名，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工作人员叫他进去。 景芊又出去接电话了，他低头继续看剧本，两张白纸上用荧光笔和黑笔做了点记号，边缘也有手指捏出的皱痕。 忽然白纸上掠过一道阴影，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林先生。” 这声音低沉有磁性，林琮只听过一次，却印象深刻，一抬头，果然见到费琅身着浅黄色衬衫，米棕色格子外套，弧形优美的眼角似笑非笑，然而神情冷肃，让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费先生？这么巧？” 林琮知道他是圈内投资人，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寻月》的片场，惊喜之中还有些紧张。 被那双眼睛专注地盯着，林琮一时忘记了手中的剧本，磕磕绊绊地说，“对了，我今天带了您的伞。正好还给您……”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折叠黑伞递了过去。 费琅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接。 他第一次见到林琮本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心里酝酿着连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情绪。 两个人之间一旦交换过什么物品，就建立了虚幻的纽带。他那天把伞递过去，就是下意识地想留个小东西作为念想。 “不用，留着吧。” 费琅在心里小声地说，这才认识几天，伞怎么就还回来了呢？伞都还了，他要怎么联系林琮？ 无论心里如何风起云涌，费琅还是不习惯表达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身上担着太多责任，暗处盯着他的人也不少，一次失言就可能让别人抓住弱点。他的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说出来不能保证达到效果，他宁可不说。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最后林琮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随便拿您的东西，谢谢您的好意。” 费琅接过伞，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却落差极大。 而林琮平生最怕给别人添麻烦，把伞递出去之后只觉得解决了一件挂在心头的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试镜即将开始，《寻月》的制片人程励出来找费琅回去评审，恰巧看到这一幕，但片场嘈杂，没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他用眼角偷瞄，发现费琅不情不愿地拿着伞，旁边的林琮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是哪家的艺人，居然给费总送伞？想上位讨好资方拍马屁，也要拍到点子上吧？人家费总是日入斗金的人，不可能稀罕一把伞，没看到费总根本不想收这么寒碜的礼物吗？ 这种动歪脑筋还不愿意豁出去的人，肯定在圈子里混不长久。 他嗤笑一声，暗自记住了林琮的脸，紧接着走近，对费琅露出了谄媚的笑：“费总，时间到了。” 费琅没理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林琮，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程励尴尬的笑容停在脸上。 而费琅拿着伞，思索片刻，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直接将伞送出去。林琮都拒绝了，他要是再坚持，只会让林琮觉得莫名其妙。 沉默之中，费琅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他眼前的人五官精致，谈吐之间充满优雅从容的风度，丝毫不逊于他圈子里高门世家的贵公子，却会为了多一碗面的积分眨巴着眼睛求人。 他家里难道遭遇了什么事情吗？ 费琅想不出原因，但片场事务缠身，只能先去忙，便说：“有缘再见。” 林琮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和轮廓，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 费琅一走，景芊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手机还紧紧握在手里，望向费琅走远的方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林琮，你……你认识他？” 林琮笑道：“算是巧遇吧，之前加了个微信，没怎么说过话。” 景芊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说：“你加上他微信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林琮不明所以，尴尬地抿了抿嘴：“不就是加个微信吗？” 景芊好像没说过他连加别人微信都需要向经纪人报备吧？ “林琮，你知道费琅本人的微信有多难加吗？”景芊在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知道余总都只能加上他助理的微信吗？” 林琮愣了愣，想说费琅第一次见到他就主动要加他微信了，还对他眨眼睛，弄得他没法拒绝。 最后他挤出一句话来：“是他说要加我。” 景芊指了指他手中《寻月》的剧本。林琮低头一看，剧本上写着“星旋娱乐公司出品”。他记得景芊说过，这是星旋独家注资的项目。 费琅出现在《寻月》片场，难道他是…… 不等林琮反应过来，景芊已经无语凝噎：“他是星旋的总裁。” 林琮：“……” 随后工作人员喊他去试镜。 试镜片段是男三号为了营救主角杀出重围却被小人暗算的场景，但导演似乎是为了刻意设置难度，没有安排任何人来对戏，林琮进屋之后发现只有自己，也只能对着眼前的空气来演。 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眼白尚且泛着血丝，稍作调整，恰好保持劫后余生时那种欣喜而脆弱的状态。 他四下张望，生怕敌人中还有幸存者，转动的眼珠出卖了他的焦虑不安。 紧接着晨光投在空谷之中，他仿佛捕捉到了黑暗中微渺的希望，眼睛里被期待填满，嘴角也忍不住轻轻上扬。 然而就在此时，他神经紧绷，眼睛张大，似乎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他沙哑地喊出模糊不清的话，倒在了孤寂无边的夜色中。 导演手中的笔随之顿住，笔下未尽的评语断在了最后一划。 这场戏演完了，导演没有点评，也不能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只是微笑着问道：“林琮是吗？” 林琮露出温和礼貌的笑容：“是，多谢各位给我这个机会。” 他是第一个试镜的，并不知道接下来试镜男主的几个人都没得到导演的微笑。 他刚出屋子，导演立刻向身旁的程励问道：“您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孩子挺有灵气……” 程励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只说：“现场表演之后，录像全都要交给费总重新过目。” 他虽然是明面上的制片人，但费琅对自家各个产业的许多事情都亲历亲为，没有费琅点头，他都不能擅自做决定。 话虽如此，程励却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导演心下了然，本来男三号的人选还没有确定，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但看程励这个制片人的表现，林琮这个人应该是被制片方“拉黑”了。 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能惹出什么事来？多半是有人嫉妒林琮，又在星旋娱乐内部有人脉，想把这个新人悄悄打压下去。 导演暗暗觉得可惜，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费琅坐在整个团队的中间，冷漠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捕捉到了程励和导演之间的眼神交汇。 第9章 几轮试镜结束之后是午休，程励走出主要场地，在角落里悄悄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联系人显示“程勉”，正是李迭的经纪人。 他把嗓音放到最低：“哥，我看到你说的那个新人了，长得确实好看，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程励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轻蔑，“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给费总送伞，也不嫌寒酸……费总一脸莫名其妙，接得不情不愿的。嗯，对，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刷掉，等你下午带人试镜走个过场，角色肯定是你家的。” 电话另一头的程勉笑了一声：“送伞？他抠门得连顿饭都不请李迭吃，居然能想出给费总送礼物？费总那么金贵，教养又好，估计是懒得骂他吧。” 程励笑道：“说不定是借着送伞要把自己送出去呢。” 程勉听得更乐：“谁知道呢，动歪脑筋的年轻人不少，以他的姿色，说不定真能钓到一个金主。” 这兄弟两人分别身在圈内最大的几个娱乐公司之二，上下嘴唇一碰，咬牙切齿之间，犹如毒蛇吐出信子。 他们在圈里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不相信有人会清清白白地从圈内乱流中抽身，因此也从来不吝于诋毁和嘲讽。反正就算他们误会了，也有“开玩笑”这层挡箭牌，又有谁能来惩戒他们呢？ 程励恶毒的心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刚挂了电话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只见走廊拐角处站着一个人，逆着窗口浅淡的阳光，米棕色格子外套敞开着，表情是熟悉的冰冷，深邃灵动的眼睛瞥向他。 “刷掉谁？” “费……费总。”程励当即打了个寒战，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 程励下意识地挂上谄媚的笑，嘴角却因害怕而僵硬，给笑容平添了几分令人生厌的滑稽。 费琅平静地看着他，沉默地等待他的答案。 程励被他这样冷淡的眼神盯着，已经语无伦次了：“没……没谁，没想刷掉谁，就刚才那个……那个谁……” “不说？”费琅眉心微蹙，似乎是不耐烦了。 程励冒出了冷汗。 他在星旋工作了很多年，以前都是由年长有资历的制片人跟组带着，历尽千辛才能独当一面。可是和费琅这样出身高门世家，在各行各业都有逆天人脉资源的人比起来，他还是太渺小了。 何况费琅还是个工作狂，手里管着几百个行业，还样样都要亲历亲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能出一点差错。他要是就这样被费琅赶出星旋，以后恐怕连个像样的工作都别想找了！ “我说我说，就是第一个试镜的，那个姓林的……就是给您送伞的那一位。其实费总我也没想真的帮忙，只是朋友来问，我不好拒绝，也就只能说试一试……” 程励眼睛里闪着微光，他觉得费琅经过送伞之后应该对林琮印象不太好，如果费琅没打算选他当男三号，那他就不算铸成大错。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费琅的表情，可是费琅对别人从来都防备很深，不显露一丝情绪上的波澜。 “管好你自己。”费琅满心厌恶，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他想起林琮干净明朗的微笑，愈发觉得这些暗箱操作打压新人的老油条面目可憎。 程励怔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随即一阵狂喜。 不管怎么样，他好歹还没丢掉自己辛苦得来的身份。 程励往楼梯栏杆上一扶，终于大口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刚刚恢复镇定，又陷入了僵局。 费总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林琮男三号吗？ 他要怎么处理林琮的事？ 那李迭那边…… 别说是男三号，就是男一号，在费总的意愿面前，他哥手底下带的艺人就算红透半边天了，也得靠边站啊！ 他战战兢兢地揣摩费琅的意思，却不知道费琅只是厌恶他这样滥用职权的人。 …… 林琮和李迭合作过的剧组放出了花絮。 剧组买的热搜是第二天的，短时间内转发还不多，只能勉强找营销号预热一下。 然而热搜还没到位，发出几个小时之后，转发和评论忽然就多了起来。 花絮热度自然冲到热搜后排时，费琅正坐在办公室里，他的特别助理韩由把一杯滚热的拿铁端上来，费琅则是为放松心情刷了一下微博。 电脑上每刷新一下，#林琮花絮#这两个简单的关键词就往上浮动一位，而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韩由敏锐地捕捉到费琅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老板，怎么了？” 费琅指了一下电脑屏幕，重新播放了花絮的视频。 画面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林琮，另一个男演员他不认识。 剧组有人端来了两大盒泡面，泡好了递给林琮和另外一个人。 费琅轻轻皱眉，他对饮食和营养搭配追求极高，绝对不吃辛辣或者过油的食物，更不会碰泡面这类过分加工的东西。 可是视频里的林琮却满脸惊喜，漆黑的眼睛氤氲在热腾腾的水雾中：“太好吃了……我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我好开心。” 费琅看到视频里感动得泪流满面的自己，竟然一时无言。 林琮吃得开心，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包括旁边和他并排坐的另一位男演员，无一例外都对他露出了怜悯的表情。那是一种夹杂着些许傲慢的同情。 片场的一个小姐姐给他多泡了两盒，说：“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的。” 林琮双眼翻红，拼命点头：“谢谢你……” 另一个男演员更是顺了顺他的后背，好像怕他噎过去似的，还轻声对他说：“林师弟，慢慢吃，我等你。” 林琮对他说：“前辈你不吃吗？” 最后，费琅听到举着摄像机拍照的人忍不住带着哭腔感叹道：“我的天，这孩子太苦了……” 也许是为了对比效果，这句话并没有被剪掉。 点出去之后，费琅才从官博的@看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李迭。 费琅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视线不自觉地被李迭的神态吸引过去。李迭在看着林琮，用一种深沉而复杂，近乎迷恋的眼神看着对方的侧脸。 这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李迭有什么资格贴得那么近，用那么粘腻的眼神看林琮？ 林琮又为什么要为一盒泡面泪流不止呢？ 韩由看完花絮，不明白费琅是什么意思，大气不敢出一声，半晌找了个话题：“对了老板，咱们的杂志下个月最后一期封面已经联系了李迭，等那期封面出了，他刚拍完的剧也要播出了，应该能带一波销量。” 费琅不假思索道：“取消。” “啊？”韩由愣了，“为……为什么啊？您马上就要去明途开会了，咱们杂志的主编都准备好要见李迭了。” 费琅的眼睛终于从屏幕上林琮的定格画面移开，神色微动：“让余总推荐其他人给我。” 韩由：“……” 费琅从来不是个任性的总裁，绝不会出尔反尔。 李迭是明途艺人里流量最好，地位最稳固的，他想不通费琅刷掉李迭的理由。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我们毕竟和李迭的经纪人商量好了。” 费琅看了一眼视频上同框的李迭和林琮，想了想，道：“丑。” 和林琮对比起来，颜值区别太明显。 费琅相信自家时尚杂志的女主编也会和他看法一致的。 韩由：“？？？” 费琅说影视歌三栖、在一线流量中屹立三年不倒、粉丝死忠的李迭……丑？？？ 没等韩由继续说什么，费琅将手中的一份联系名单递给了韩由。 韩由接过，看到名单上是一个做小采访的媒体的工作室的信息和联系人名单。这个媒体前两天刚刚做过李迭和林琮的双人采访。 费琅道：“让他们来见我。” 韩由满头问号。 费琅手下的星旋是业内龙头，有什么事能让费琅亲自接洽规模这么小的媒体工作室？ 然而韩由早就明白，在费琅身边做事，少问多做才是真理。再怎么匪夷所思，他也得硬着头皮去发通知。 韩由走后，费琅只觉得心里烦闷，手指刷起了评论。 【为什么林琮上热搜的画风总是这么清奇？？？】 【看了这个视频，我只想打开钱包承包他一整年的泡面。】 【小哥哥是有多穷啊吃个泡面感动成这样……】 【看他吃泡面我居然有点心动是为什么？】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李迭看林琮的眼神不太对劲吗？】 【你们这些肤浅的人眼里只有钱，而我看中的是他的脸，林琮吃泡面实在是……嘴唇沾了辣油红红的，皮肤那么白，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可以什么？费琅只见这条评论下盖起百层楼，全部都是“我可以”，根本不知道粉丝在对什么暗号，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流行词。 花絮是以“吃货”为主题的，主要镜头集中在林琮身上。除了吃泡面，还有其他的片段。费琅看到林琮曾经把剧组营养餐配的汤认认真真拿勺子挖干净，一滴也不放过。 这一切被李迭的公关团队说成“一毛不拔”，嘲笑为“寒酸没见过世面。” 然而之前跟风支持李迭的人，许多根本就没有看过任何证据，只是人云亦云，如今真有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觉得林琮吃自己的饭、省自己的钱，哪里碍到别人了？ 愈来愈多的人加入讨论。 【我忽然觉得林琮真的好冤啊……一滴汤都不剩，每次吃饭都要打包回去当宵夜，这难道不是拒绝浪费食物吗？拒绝浪费就是寒酸？】 【我只想知道他吃那么多宵夜不会胖吗……羡慕了。】 【崽崽多吃点，妈妈喜欢看你吃饭。】 【没受过穷的人真的不懂，我吃饭连一粒米都不敢剩下，一口汤都要省着，连一颗盐都不想放过。林琮太可怜了，真不想看这么好看还这么可怜的人继续受苦。】 费琅无心工作，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被这个视频牵着走，在画面黑下去的时候空落落无处安放，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朋友圈。 林琮每天都会发一些照片，不是喝过的好喝的饮料、吃过的饭菜，就是和别人微笑的合照。 往下翻，费琅甚至能看到林琮出道前的动态。朋友圈内容没有唠叨也没有抱怨，都是用简简单单的语句表达他“心情很好”。 再往下，是一张晚餐的照片，配文是：【自己做的，简陋了一点，但还是挺好吃的。】 碗里是清水汤面，汤里放着一片可怜巴巴的绿色菜叶。 费琅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第10章 林琮打开手机，看着那些情感沸腾的评论，眉头越蹙越深，最终给景芊发了消息：【芊姐，我不想卖惨，还是澄清一下我家境不错吧。】 景芊：【你家境什么时候不错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琮：【我是说话题有点歪了，他们都以为我家境困难。】 景芊：【你就别刷粉丝评论瞎担心了，刷新看看你自己的粉丝数，高兴一下。】 林琮赶忙去看，就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他又涨了七十万粉。 同样的视频，同样刷满话题主页，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曾经为此承受了铺天盖地的谩骂。 风水轮流转，粉丝竟然因为同一个话题涨回来了。 林琮心情很好，从手机里随便找了一张配图，又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今天一切顺利。】 片刻之后，他忽然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评论。 小少爷：【不顺利也不用隐瞒。】 这是费琅第一次评论他的朋友圈，该怎么回复？ 林琮的眼睛盯着屏幕，不知怎么地，只觉得简单的一行字击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踏入娱乐圈之后，他过得并不算顺利。 他不是不害怕，但他骨子里有份执拗，轻易不肯向别人透露半个消极的字眼。 他们还不熟悉，费琅却像是跨越了横亘在他们之间许多年陌生的时光，在此时此刻，忽然成了最懂他的人。 洪水般猛烈的情绪即将决堤，林琮差点就想对费琅多说几句诉苦的话了。 然而他手指顿住，最终只打出了几个字：【没有不顺利，都挺好的。】 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愿意关心他，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不能用自己的烦恼去打扰他。 没想到眼前忽然跳出了提醒，说评论失败，他再点出去，就发现评论已经被删除，换成了点赞。 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琮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 关于林琮的两个话题在热搜上撕扯，但李迭的团队仍然在营销林琮不尊重前辈的人设。 小媒体还没有放出最终的双人采访，无论是抹黑的一方还是澄清的一方都没有证据。采访的媒体怂了好几天都没站出来说一句话，却忽然在话题风头正盛的时候，发出了最终的采访，还附上了采访花絮。 这段采访视频发在风口浪尖上，转发极高，而且几乎是爆炸式地增长。 不为别的，只因为花絮比视频主体部分还长，将李迭与林琮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放了出来。 李迭：“我们在片场的时候就经常一起订外卖……不过这孩子不太爱付账，所以我们都轮流请他吃。” 林琮的眼神惊讶之中带着些无助，视频里的他茫然地看了看镜头，终于缓缓吸气，转头看向李迭：“前辈，那次是你问我可不可以请大家吃饭，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钱，付不起这个人情，所以百般拒绝。如果你当初就很介意，为什么要对我说没关系？” 语气温和，没有丝毫鲁莽，连质疑的声音都轻柔得让人如沐春风，却把李迭问得连话筒都掉到了沙发上。 原本对事实将信将疑的粉丝和路人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到了林琮这边。 【谁对谁错暂且不论，我就想问问，这句话语气内容都很正常，哪里不尊重前辈了？】 【我的天哪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委屈，林琮都说了没钱请吃饭，李迭逼着人家去吃饭还嫌人家抠门是什么道理？】 【林琮脾气太好了吧，被黑到现在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人讲道理，要是换成我我早就忍不了了。】 【李迭的表情好可怕，他看的方向是主持人吧？感觉他的眼神都快把主持人撕了。】 打抱不平的人很多，质疑林琮的人也不少，然而大部分人的转发都是毫无内容的尖叫。 林琮盯着镜头委屈巴巴的那一段，眉毛微微皱起，漆黑的眼睛里泛着光，嘴角紧抿着显出些许怒意，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的脸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是藏不住的。 林琮刷新微博，看到曾经一边倒向李迭的舆论又回到了自己这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李迭的微博下已经有很多粉丝表示对他失望，不为别的，只因为采访视频里，他听林琮质问他的时候表情太过狰狞。就算是铁粉，看到一向沉重自持的偶像人设崩成这样，也会接受不了。 名不见经传的小采访媒体的微博被挂在了热搜话题的首页，而林琮和李迭的采访相关话题在热搜挂着。 热搜挂了一天，和公关团队一起盯热搜的景芊就觉得蹊跷了。 她问林琮：【你在圈里还认识什么朋友吗？】 热搜里冒出几个空降的新话题正常，但是在热搜第一上霸占一整天，就一点也不正常了。 现在热搜前三早就成了广告位，档期都是提前排好的，大部分经纪团队都只会付挂在前三几个小时的钱，多点曝光就可以，决不会费钱去买一整天的热搜榜首。 除了他们团队，还有谁会为了林琮买下一天的广告位？ 林琮：【我初中同学的父母的生意也和影视沾边，但目前还没发展出大规模，怎么了？】 景芊：【看热搜，双人采访那边我联系过，程勉应该提点过那个工作室，要他们帮忙黑你，但是最终结果却是黑了李迭。要是说幕后没有比程勉更强的推手，我都不会信。】 林琮点开视频看过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初中好友霍晖，忙在微信上问道：【热搜上那个采访视频后面的花絮间接帮我澄清了谣言，是你父亲帮了我吗？】 除了和自己父母关系匪浅的霍家，他在娱乐圈就真的没什么人脉了。然而霍家的公司也刚刚注册，还在起步阶段。 霍晖秒回：【我爸突然断了我的生活费，我现在不敢和他老人家说话[泪流满面]要不你发短信问一下他？】 林琮：【你做了什么惹伯父生气了？】 霍晖：【我也不知道啊，他忽然说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又好又会省钱，还会自己打拼事业，我只会玩没用的赛车。】 林·觉得自己好像是别人家的孩子·琮：【……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霍晖：【之前我以为只是气话，现在我怕他真要把我赶出家门！要是我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几天吗？！】 林琮：【好。】 霍晖：【林林你太仗义了！！！】 林琮：【等你们矛盾调解了，你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就要请我几天的饭，还要报销我的交通费和水电网。】 霍晖：【……】 林琮又发短信问了霍晖的父亲霍良，对方也说：【不清楚。】 林琮疑惑之余，思索了很久才打下一行字：【伯父，其实霍晖是真的喜欢赛车。】 亲人之间也会因为沟通不好而生出嫌隙，就像他常年不回家的父母。即使父母开明，他们一家三口之间也难免缺少话题，深夜的孤独感已经渗透进了林琮的骨子里。 有些闲事还是要管的，总不能冷眼旁观。 霍良过了很久才回复：【我知道，但我总得锻炼他一下。】 林琮知道霍良不是真的油盐不进，便放心了。 霍良：【对了小琮，那辆布加迪跑车真是你父母送给你的，你考个驾照来找我拿吧。】 林琮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关于跑车的玩笑怎么还没有画上句号，一边回复道：【好，我最近没什么时间，等有空考完再联系伯父。】 对面的霍良误以为林琮终于接受了自己家很有钱这个事实，也松了口气，给林映山和钟兰英发了消息：【小琮应该是相信你们家的真实家境了，你们放心准备发布会吧，等回国再和孩子好好聊聊。】 数月之后林家夫妇所经营的时装品牌有一场新款发布会，他们不仅是股东也是设计团队的核心，以往为了瞒着林琮，都不曾公开露面。 林琮放下手机，有些恍惚。 考驾照是不可能考驾照的，驾校那么贵，油钱更贵，更别说他们家根本买不起跑车。 如果不是从小与自己家交好的霍家，也不是景芊办的，还有谁会为他去和采访的媒体交涉、买下一整天的热搜榜首来帮他澄清呢？ 要是对方与他非亲非故，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到底会是谁呢？ 他看了一眼好友列表。 圈内人讲究情面，更讲究礼尚往来，如果对方帮了他，应该是对他有所图的，至少应该和他说一声，才好让他报答。但是他最近的聊天框连一条新消息也没有，似乎那个帮了他的“神秘人”毫无索求，也不想挟恩图报。 这种暗流涌动，又不能直接发在朋友圈公开询问。 仿佛要给他的好心情上再添一笔，景芊忽然发来消息：【你赶紧来公司一趟，余总的助理说星旋娱乐和李迭的封面合作忽然取消了，要换一个人，他想让你去救场。】 林琮慢慢张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取消？】 景芊：【据余总的助理说，被费总丑拒了。你赶紧准备一下，我去接你。】 林琮：【……】 自从他被李迭的团队抹黑之后，很多合作都谈崩了。各个剧组要么是不愿意触李迭的霉头，要么是顾忌他最近名声不好，时尚或者代言资源更是一个也没有。 他唯一一次试镜《寻月》男三号的机会，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他本以为公司打算为了李迭放弃他，演艺生涯从此就要陷入瓶颈。 林琮只觉得微渺的希望渐渐拨开云雾朝他投来，赶忙站起身来去挑了一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08:22:38~2020-06-02 21:4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110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4个；圈圈 3个；三口、萌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羽白 41瓶；三口、竟邪 10瓶；白面书生 8瓶；茕優余弦 4瓶；诉云瑶 2瓶；大天使长、Agata_陆灸灸、莫嗔、俞炀、踏歌笑、天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李迭和程勉为了适应费琅的日程，特意调整过这个月的档期，就为了回公司来开会。 踏进电梯里，李迭对着镜子认真地整了整衣领，嘴上却说：“只是个杂志封面，去片场直接拍不就行了吗？还要特地开个会？难道他们没见过我的照片？” 他走到如今这个地位，不知不觉就染上了一些清高的傲气，总觉得圈里人都该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事物都该为自己让位。 程勉一听这话，立刻说：“稀奇的不是封面，是和星旋合作的机会。你知道费总手里的资源为什么能让所有人挤成马蜂窝吗？” 李迭对费琅早有耳闻，低下了头。 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高点，他再如何攀登也只能仰望。如果有谁能抓住费琅的胃口，往后的资源和财路都不可限量。 程勉不是个嘴上留情的人：“海内外高端品牌都和他们家产业有合作，星旋在圈里更是投资什么就火什么。圈外的企业家和圈内投资人都要巴结他。你跪着求他给你杂志封面还差不多，还敢嫌麻烦？另外，费总贵人多忘事，恐怕根本不记得有你这号人。” 李迭只觉得自己的自尊都快被话语碾碎了，完全没有心情接话。 林琮赶到公司与景芊汇合，刚按下电梯按钮，门一打开，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迭穿着暗紫色的西装，程勉也穿着衬衫加西装外套——同一个公司里的人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琮刚接到消息，说李迭和星旋娱乐的杂志封面合作被取消了，看到李迭出现在电梯里有些尴尬，索性不说话。 程勉嘴角一撇，冷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对景芊道：“小景人缘不错啊。” “过奖，还是程哥人脉多路子广。”景芊知道他指的是双人采访的花絮，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帮了林琮。 两个经纪人之间关系本来就僵，寒暄过后也就没词了。 李迭先打破了沉默：“林师弟，我下半年有场演唱会，要不要留给你一张贵宾席的票？” 林琮懒得和他装得亲密热络，客套道：“前辈先把票留给需要的人吧。” 李迭见林琮对他冷淡，咬咬牙继续说：“我今天要和星旋的费总谈杂志封面合作，要是谈得顺利，我也可以推荐一下你。” 在他看来，自己团队抹黑林琮人品的营销持续了数十天，而昨天的花絮澄清力度根本不够。 抹黑人品是他对之前合作过的新人用了好几次的套路，对长得好看有潜力的新人来说，诋毁人品是最有效的打击方法，林琮再怎么反击，也没有机会翻身。 只要林琮没有机会超过他的地位，他不介意对林琮好一点。就像林琮在采访时提到的对他的第一印象那样，当一个让林琮有安全感的前辈…… 林琮和景芊都侧目看向李迭，谁也没接话。 余总的助理不是说李迭被费琅拒绝了吗？怎么回事？ 没人回应，李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心中更加烦闷。 电梯门应声打开，景芊刻意走得慢了一点，对林琮悄悄说：“通知来得着急，他们可能没接上电话，还不知道被拒绝了。” 林琮：“……” 他眼看着李迭和程勉即将走向同样的会议室，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这也太尴尬了吧？ 李迭和程勉前脚进去，林琮和景芊后脚就跟了进去。于是林琮刚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除了端坐正中一脸淡然的费琅。 林琮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费琅在默默地观察他们每个人尴尬的神色，不带任何情绪，像精细的扫描仪，严谨地丈量着，似乎要将他们脸上每一寸变化尽收眼底。 李迭的脸色最尴尬最僵硬的时候，费琅眼角漫上了几不可察的笑意。 林琮的神经仿佛被刺了一下。 却见费琅扭过头来，视线越过冷白的灯光，悄悄向林琮投来。然后费琅的大眼睛眨了眨，嘴角扬起，朝着林琮露出一个温暖真诚的微笑：“林先生，又见面了。” 林琮怔住。 微笑出现在费琅脸上，不仅林琮以为自己看错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费琅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愣了。 另一边是费琅的特助韩由，他每看到自己的老板笑一下，就略带狐疑地在林琮和费琅之间来回打量，欲言又止。 明途的总裁余凯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瞥了一眼，精明的眼珠子跟着视线一起转，很快凑出一个笑容，赶忙借机打破僵硬的气氛：“这么巧？费总认识我们公司的林琮？今天要和您谈封面合作的就是他。” “见过两次。”费琅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视线在自己的特别助理韩由身上停了一下，又看向助理旁边坐着的杂志女主编。 特助替他表态，主编负责提要求。 余凯暗暗咋舌，林琮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竟然能让费琅见过两次就记住他姓什么？ 韩由知道老板不爱说话，尴尬地看向杵在门口的李迭和程勉：“二位可能没有接到消息，我们这期杂志的封面不打算与您合作了。” 林琮正不知该如何进退，韩由做了个手势，微笑着示意他落座。 而李迭仍然在门口尴尬地站着，脸上的憋屈已经到了极点。程勉接过话，尖锐地问道：“韩特助，一开始是您说优先见李迭的。” 费琅抬头，面向在座唯一与他地位平齐的余凯：“余总，贵公司规模不小，难道只有李先生一名艺人？” 余凯哪里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小程，这回你们谈不成合作确实很遗憾，不过费总今天是来见林琮的。” 语气里已有责怪程勉不分轻重的意思。 那边的管理层剑拔弩张，杂志女主编却朝林琮看了过来，原本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慢慢张大。 冷白的光晕下，林琮清瘦颀长的身躯裹在浅蓝色的长袖棉衫里，一张脸丝缎似的，白得干净通透。虽然是临时被叫过来的，林琮看上去却毫不紧张，笑容也自然得体，平白让人生出几分亲近感。 女主编看着林琮的眼睛都发亮了，暂且按下心里的激动，也转头对李迭说：“李先生，您的经纪人说您是明途的门面，风格气质多变，可塑性很强，我见了您，却觉得不太符合。” 明明是女主编在说话，林琮却忽然感受到了李迭的视线朝自己刺过来。 他抬头回望，只见李迭紧咬着嘴唇沉默着，眼神中由不可置信到愤恨，再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琮从小敏锐，知道这位“前辈”总是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眼神是粘腻的、怜悯的、高高在上的，像看打滚求食的猫狗。 这一刻，林琮忽然明白那眼神为什么让自己非常不舒服了。 李迭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他，瞧不起自己新人的身份，瞧不起自己普通的家世，瞧不起自己为了一顿好吃的盒饭就心满意足。 李迭瞧不起他，却并不讨厌他，于是总用那种怜爱的眼光看着他。 眼下，李迭却在林琮在场的时候，被别人当场拒绝合作，颜面无存。他带着复杂的敌意看向林琮，承受不住地位被挑战的落差。 林琮心里竟然隐隐生出几份快意。 杂志女主编见李迭只是愣着，还不走，不得不把话说得更加明确：“我的团队认为李先生的形象并不十分贴合本期杂志封面的条件。一个人能演绎的风格是有限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担得起‘气质多变’的美名。我无权干涉贵公司的决策，但贵公司明明有条件更好的艺人，难道要为了李先生，埋没其他所有人吗？” 说着，她看向林琮。 女主编话音刚落，费琅便拂开袖口，将精致的表盘抬到众人眼前：“十一分钟了。” 原定会议时间已经过去十一分钟了。 明途是圈内业绩之首，李迭是明途的一哥，大大小小的奖拿了不少，早就跻身圈内顶流。李迭最忌讳的，就是公司里其他人的风头盖过他。 费琅此言一出，根本就是下逐客令。 李迭两只手都攥出了汗，敢怒不敢言。 程勉见势头不好，也只能拍了拍李迭的胳膊，挂上客套的微笑，把李迭拉走了。程勉的表情虽然隐忍克制，却还是掩盖不住一丝丝恶意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来。 求着李迭拍封面的杂志数不胜数，他们第一次在小小的封面硬照上吃闭门羹。 李迭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他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等谈成了封面合作可以给林琮推荐一下，语气那么高高在上，结果丢脸的是自己…… 这究竟是为什么？ 李迭到了走廊的角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失败中缓过来：“不是早就谈好了吗？不是说今天要见杂志主编吗？为什么突然取消了？” 程勉虽然毒舌，但李迭要是心态不稳，他也拿不到好处，便勉强安慰了几句说：“杂志封面怎么回事我暂且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和我弟弟说过了，你肯定能挤掉林琮拿到《寻月》的男三号。到时候你红透半边天，还怕他抢了你的风头？” “他不可能动摇我的地位，这个公司里没人能……” 程勉皱眉：“你别太狂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懂不懂？” 李迭稍微冷静下来，但仍然有些呼吸不稳。 他稳坐一线流量的位置好几年，实在太害怕失败了。 “会不会是我们热搜闹得太僵，反而影响了我对外的形象？”李迭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咱们以前的舆论操作，最后一步不都是把我撇清吗？能不能早点安排上？” “行行行，我安排还不行吗，你最清白。”程勉无奈地耸耸肩。 第12章 李迭和程勉两人出了门，屋子里紧绷的气氛才放松下来。 刚才一脸严肃的杂志女主编好像换了个人，立刻站起来绕到桌子另一边和林琮握手，笑得很开怀：“我来过明途好几次了，怎么以前没能见到你呢……要是早点见到你就好了，你上杂志的效果肯定特别好……” 林琮礼貌地笑了笑：“我是去年才签的约，久仰。” 再次落座之后，林琮撞上了费琅的视线，愣了片刻，忽然想道：他们现在算是熟人吗？ 借过伞，还过伞，朋友圈点过赞。费琅还删了一条给他朋友圈的评论。 一般的杂志封面都是敲定几个艺人后由工作人员分别去协商档期，总裁本人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到处见人。 难道这期杂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本来从容的林琮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然而最后证明是他想多了，他们只开了二十多分钟的会，主要是确定林琮的档期。林琮因为前两天的“抠门小气”黑热搜，通告全都打了水漂，当然很容易安排。 开完会，各自离场。 景芊神神秘秘地把林琮叫到一边，悄声嘱咐道：“他们今天被你抢了机会，应该会有行动，如果他再挑衅你一次，你也不用客气，放心怼回去就好了。” 林琮眨了眨眼睛：“不是应该维持表面平静，表现得感情很好吗？” 他没签约的时候对娱乐圈的印象就是如此，除了矛盾太深太激烈的，哪怕暗地里角逐，表面上也要称兄道弟。 景芊摇摇头：“当然不用撕破脸，我只是担心你被他当软柿子捏。换成别的经纪人，可能会劝你忍耐，但是有时候你的腰一旦弯下来，姿态放得太低了，在这个圈子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公司早就打算捧你，所以你可以和和气气，但一定要态度坚定，不能任人欺负，知道吗？” 她千叮咛万嘱咐，概括起来也还是那四个字：别受欺负。 说得好像林琮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似的。 林琮被自家经纪人逗乐了：“知道。”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林琮准备坐电梯的时候又碰到了李迭。 刚刚经历过尴尬，谁也没话可说，两个人的寒暄冷淡又生硬。 这次两人的经纪人都不在旁边，林琮无意中瞥到李迭的黑眼圈比之前深了些，大概是忙碌过度，休息时间太少造成的，化了妆也掩饰不住眼中愈显沧桑的疲态。 林琮和他的关系不好，没必要在公司内部装得亲密热络，敷衍过后便要走。李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让林琮一个踉跄，错过了电梯。 林琮不想和他在公司起争执，冷冷地转过身去：“前辈有事吗？走廊里装了监控的。” 李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尴尬地松开了手：“外面下雨，你怎么回家？” 林琮道：“不劳费心，朋友接我。” “我下半年的演唱会，你……” “预祝前辈的演唱会圆满成功。” 林琮极少对人甩冷脸，但李迭深重的笑容背后总是充满算计，半年前林琮与李迭合作拍戏，一来二去的，明白了这人的手段，他也就懒得摆出笑容了。 李迭被堵得没话说，吃瘪的样子暂时削减了林琮的厌恶。 林琮笑道：”前辈如果需要，可以找我拿点润喉茶，开演唱会之前保养嗓子是最重要的。” 他听得出李迭的声音比以前沙哑了不少，刚开口时把他吓了一跳，不知演唱会开场前能不能恢复。 林琮说完半真半假的客套话，飞速按了电梯，好在电梯还停在这一层，他疾步窜进去按下“关门”按钮。 …… 灰蒙蒙的天幕之下，风贯过楼宇间的缝隙猎猎作响，玻璃幕墙倒映出厚重的云层，远看如雨云堆成的画布，高耸的画布脚下停了一道银白色的影子。 费琅的司机刘叔把车停到明途的大门口，和副驾驶上的韩由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扭头看向后座的费琅。 韩由问道：“老板，停在这里干什么？” 费琅摇下车窗朝门口看去，穿着深青色风衣的清瘦身影从旋转门里走出，林琮被鼓动的风吹乱了头发，下意识抱着胳膊蜷了起来，把半个脑袋埋进风衣领口，正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门口的遮雨棚下空间不大，他一个人很显眼。车里三个人齐齐朝他望去，林琮也像感受到视线一般，微微偏过头来。 “林先生，天气预报说待会儿下雨，你回家路上方便吗？”费琅用一贯礼貌的语气问道，“需要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林琮面带疑惑，走得近了些，抱歉道：“我已经让朋友开车来接我了，就不麻烦费总了，多谢费总好意。” 费琅唇边的笑容僵住，半晌才低声道：“好。” 如林琮所说的，另一辆冰蓝色的布加迪跑车很快从左边抄了过来，伴着刺耳的刹车声急躁地停在林琮面前。 费琅瞥见了司机座上的年轻人，喃喃低语：”开得这么不小心。” 林琮笑着朝他挥手道别。 “老板，其实您没必要为了杂志封面这种小事亲自来一趟的。”韩由看到费琅精神不好，以为他是连日工作太过疲惫。 费琅望着雨幕中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只是想来。” 车窗关上，重新点火之后，韩由才回过味来。 老板居然主动请别人搭自己家的车，整整两次。 老板居然说了那么多话。 老板居然在笑。 韩由越想越震惊得堪比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可是他仔细一想，把费琅最近的一切行为联系起来，又觉得颇为合理。 韩由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您之前帮了林先生的忙，需要告诉他一声吗？” 费琅联系了做双人采访的小媒体，看了一遍花絮之后，让他们重新剪辑，把李迭费尽心机抹黑林琮的嘴脸展现出来。 生意圈也好娱乐圈也罢，帮人都是求回报的。韩由从前也替费琅向外“伸出援手”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要对方付出代价来换的。 林琮却似乎还蒙在鼓里，没心没肺，连自己欠了费琅这么大一个人情都不知道。 费琅低声道：“举手之劳，别说多余的话。” 韩由语塞。 但他好歹当了费琅这么久的助理，知道费琅只是沉默寡言，思维敏锐，并不是冷血。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一番道理。而且费琅的行为都是严密得无可挑剔，也轮不到他这个特助来操心。 费琅转头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间，雨幕早就在玻璃上汇成细流，模糊了视野，那栋楼也已经远得看不见了。雨滴窸窸窣窣地敲打着车顶，四周一片嘈杂。 从第一天相逢，他看到林琮飞身而起救下一个陌生人，为了一碗面的积分眨着眼睛求人，费琅的心里就有种轻飘飘的思绪挥之不去。 费琅想问林琮怕不怕危险，问他饿不饿，问他省吃俭用的生活是否真如他装出来的那般顺遂。 但是他太忙碌，也太沉默，问不出口。 …… 霍晖一脚油门踩出去，林琮骤然往后一仰，后脑勺贴着副驾驶座，吓了一大跳。 “你开慢点，这不是你的赛车。”林琮嫌弃之余带着点无奈。 霍晖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我忘了这是你的车。” 林琮满脸疑惑：“霍伯伯买的，怎么就成了我的车了？” 随后他想起那天晚上霍晖的父亲霍良开着这辆跑车一脸郑重地将两把车钥匙交给自己，无奈道：“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霍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啊，我爸说这车是你爸妈给你买的，让我把这车开过来给你。他说如果我完成了这个任务，就给我一千万的启动资金，让我去创业。创业失败再回去见他。” 然后林琮听到霍晖小声咕哝：“才一千万够干嘛的啊……” 林琮哭笑不得：“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说真的，林林，我爸把你们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他说林叔叔和钟阿姨其实很有钱，一直出差是因为生意扩展到全球了，一开始瞒着你是怕你学坏了以后会膨胀。” 林琮越听越觉得扯淡：“这是我爸妈看见说我抠门小气的热搜之后瞎编出来安慰我的，我爸妈早就跟我说过一遍了，你也信？” “不，林林，我觉得是真的。”霍晖认真道，“我原来不了解什么钱包衣服的牌子，最近特意为了你这事去了解了一下，你小学时候用的那个旧钱包，好像是Cuggi很早以前的限量款，当年都炒出天价了。” 林琮：“我爸妈跟我说过，仿的。” 霍晖：“……我爸说你已经相信自己家有钱了啊。” 林琮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人交流的频道对不上，霍晖无奈道：“那就假如，假如这事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林琮斩钉截铁：“世上没有如果，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去妄想。” 霍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让林琮犯了倔：“大学霸，你活得这么明白干嘛？好歹允许自己做做白日梦吧？” 林琮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脑海中依然是父母匆忙离家的画面。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一对轻轻扣门离去的背影在他心里刻下了如此深的印记，至今仍然清晰如昨日。 ——别走，陪陪我，我以后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来养你们。 小孩子低声的诉说被隔在了门后，大人们并没有听到。 半晌之后，林琮轻轻笑道：“如果我父母辛苦了一辈子，换来的结果不是勉强温饱，而是大富大贵的话，我为他们高兴。” “哇。”霍晖啧啧称奇，“我服了，你居然不想想怎么花钱。我要是有你这么高的觉悟，我爸也不会这么嫌弃我了。” 开到林琮家门口，霍晖将两把钥匙拿了出来：“别管是不是真的，这车你先接了，不然我爸连一千万都不给我。” “我没驾照，你要让两三千万的车放在我家地下室落灰吗？”林琮心念一动，问道，“要不先把车给你开吧？反正车是你父亲买的，你现在搬回初中时候的公寓住了，离我家近，霍伯伯要是查岗，你直接把车开进我家车库就行。” 霍晖不可置信：“我我我我我可以吗？这车还是我爸让我交给你的……我要是开坏了怎么办？” 林琮耸耸肩，笑道：“开不坏你就接着开，开坏了你赔我钱，就当是给我变现。” 霍晖：“……” 一瞬间的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3章 林琮回到家里，仍然没把霍晖的话放在心上。 世上哪有什么飞来横财呢？与其奢望自己是豪门出身，还不如奢望自己多接几部戏，拿到可观的片酬。 打开手机，他发现沉默了许久的李迭又发了一条微博，主题内容是宣布自己年底有一场演唱会，@了很多圈内好友，说这是他的“贵宾席名单”。 那条微博里@的人，姓名是按照字母顺序排的。 仔细一瞧，林琮的名字正好排在中间不甚显眼的地方，可是这两天炒得轰轰烈烈的热搜，让眼尖的人立刻注意到了。 李迭的少部分粉丝以及团队请来的水军开始辟谣，说他们两人关系多么好，这两天的舆论缠斗纯属无中生有。 林琮的粉丝却说李迭这是变相捆绑，仗着前辈的身份倒吸后辈的热度，还要把自己之前在视频里故意误导大家抹黑林琮的事情清清白白地摘出去，又当又立实在恶心。 林琮看得烦心，想把手机关了。 这是典型的先出手抹黑，再撇清自己的套路。 他该自私一点，别想着去讨好每一个人，众口本就难调，他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开心呢？ 许久不曾私下聊天的李迭给林琮发来三条消息，最新一条是：【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林琮：【？】 他要说什么？谢谢前辈和经纪人的作妖让他飞速涨粉？ 点开看，只见李迭发了他自己微博@一长串演唱会邀请名单的截图，把林琮的名字圈起来了，而后说：【我公开邀请你了。】 林琮整个人都懵了，他听说过李迭要筹备演唱会，可是李迭连场地都没有订好，更没有开始发邀请函，忽然在微博@他是什么意思？ 前脚抹黑，后脚就装出一副前辈关照后辈的样子？ 李迭看似稳重成熟，对外的人设也是如此，却总是能让一向温和平静的林琮也忍不住冒火。 如果李迭公开@之后，林琮拒绝去演唱会，就是公开让李迭下不来台，那么以他团队的下作手段，抹黑林琮的通稿就可以再次上升到不尊重前辈的高度。 挑起了矛盾，还想把自己清清白白地摘出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手段这么恶心？ 林琮：【前辈公开邀请之前问过我吗？】 哪怕对讨厌的人，林琮也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话，除非是演戏的时候剧情需要，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摆出凶狠的态度。 林琮微妙地感觉到，自己如往常一般温和的态度让屏幕对面的李迭松了一口气。 松了口气，就会得寸进尺。 李迭：【我不想让大家都说我们私下不合。】 本来就不合，何必装得这么委屈？ 林琮客套道：【多谢前辈好意，我年底应该有安排，恐怕去不了。不如我先找芊姐报备一下，再看她怎么决定。】 这句话的拒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琮为什么会完全接不到通告？为什么快要谈妥的电视剧都会泡汤？不就是李迭的团队用人脉向几个制作方施压了吗？ 李迭不会不知道他下半年有多“清闲”。 然而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对面的人还是锲而不舍：【你还记得你拍戏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吗？】 林琮：“……？” 尴尬了，不记得。 很快，李迭发来另一段话：【那时候我想发售自己写的歌，开自己的演唱会，公司不支持我，程哥也劝我继续拍戏不要转型。是你的一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林琮喝了一杯茶，不禁扶着额头直叹气。 怎么开始煽情了？ 李迭从演员转型当歌手的过程中遇到过多少阻碍，他也略有耳闻。 在公司“一哥”李迭火起来之前，明途的造星方式大都是同一个套路。从同一期练习生里捧出一个焦点，送他公司最顶级的演唱会和综艺等等资源，频繁接代言、拍流水线量产似的电视剧来捞钱。于是一期期的练习生红得也快、陨落得也快，失去了价值便被弃在角落里任其落灰。 李迭当年也是这样火起来的，但他不甘心沦为被公司压榨的傀儡，经过一番恸天彻地的抗争之后，终于让公司妥协，眼光放得长远，认真为他打造星途。 李迭能稳坐顶流，必有过人之处。至少他知道自己不能一条路走到黑，要适当转型。 但是。 林琮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能让对方念念不忘的话。 李迭也不管尴尬不尴尬，继续发他的小作文：【你当时问我为什么不高兴，我没有告诉你。】 林琮：【？】 林琮删掉了一整句“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我怎么就让你下决心了？？？”，只留下单个问号。 李迭：【然后你说，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要写在脸上，否则心情会越来越差。如果笑出来，反而能很快忘记烦恼。就是你这句话，给了我新歌的灵感，我把歌写出来自己悄悄录下来，余总听完竟然同意让我发自己的单曲了。】 林琮：“……” 这么说来，李迭从演员转而开拓歌手市场，是被自己无意间的心灵鸡汤灌出来的？？？ 李迭见他不说话，直接道明来意：【你来听我的演唱会，我为以前的错误向你道歉，好好补偿你，好吗？】 圈里人都知道，指望明星之间为团队营销的后果道歉，还不如等天上的星星自己掉下来。 林琮根本不信，也不稀罕李迭道歉。 他是舆论的受害者，景芊辛苦压下黑料热搜榜，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舆论都向着李迭一个人。 在双人采访的花絮被放出来之前，除了经纪人和势单力薄的粉丝们，谁替林琮说过话？ 而罪魁祸首如今摆出高高在上清清白白的样子，难道这两天炒得火热的话题，不是李迭一手策划的吗？他不过是看舆论调转方向了，拼命想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伪善的人只有面具被扯碎的那一刻才能吐露两句实话。 林琮不再保持客套礼貌的态度：【承蒙前辈看重，那我也不能不为前辈着想了。】 屏幕对面的李迭掩藏不住窃喜：【你愿意来就好，贵宾席的票和镜头我给你留着。】 林琮：【为了前辈着想，请你听我一句劝。真想补偿的话，不如对你过去伤害过的所有人道歉。】 【我并不在意，你也不用补偿我。】 李迭红了三年，拍了三年的戏，每一部都是男主，每一部的男二都是新人。 最后团队无中生有，编造出李迭被新人蹭热度甚至抹黑的假象，佐以捏造的黑料踩对方的人品，让那些新人被骂得惨淡退圈，李迭的粉丝对他的“遭遇”更加同情，死忠越来越多。 那些被迫成为垫脚石的人得到过李迭的道歉吗？ 对话框里长久地沉默着。 这个人沉稳成熟的光环下有好几层面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林琮厌烦地放下手机，而李迭一晚上都没有回复。 屏幕对面的李迭紧紧攥着手机，如果不是他力气不够，恐怕都能把手机捏碎。 不识好歹。 李迭脑海里回荡着这四个字。 林琮再怎么好看，性格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过是个家境普通的圈内新人而已，刚出道还是借着自己的热度演了男二，才稍微有点人气。 就算自己的团队抹黑了他，那也是仇不抵恩。 既然他这么不识好歹，也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李迭这么想着，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时候他们在剧组里，李迭和程勉起了一点小争执。他的经纪人一贯毒舌，非常不看好他再拓展歌手这条路，但唱歌才是最初促使他走入娱乐圈的梦想。 林琮看他独自烦恼，拿出一包茶叶，给他泡了点茶。 记忆里的林琮笑得温和：“前辈保养好嗓子才能唱歌。” 林琮家境不好，带来的茶叶想必也都是便宜的。李迭在娱乐圈捞了不少金，十几万一斤的茶叶都是当白水来喝的。 可是李迭却觉得，林琮泡过的那壶便宜茶入口清甜，比自己喝过的任何茶叶都要好——大概是因为茶里有纯粹而真诚的心意吧。 他却不曾珍惜，永远失去了。 他还没从莫名其妙的悲伤中走出来，程勉就来了个电话。 “程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弟弟刚刚告诉我，《寻月》的演员全都决定了，男三号是你。” 李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他早有野心，要在自己三十岁之前成功转型。 完成梦想当歌手也好，在演员的路上更进一步也好，总之，不能单单只做一个被消费外表的偶像，接一些平庸的剧本。 他当了太久的流量偶像，《寻月》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大制作精品剧本，也是他碰到更“高档”的影视作品的敲门砖。 虽然只是个男三号，可是他已经为这个机会等了太久。 一旦入了组，他一定要和制作方以及主演们都打好关系，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导演在圈内地位稳固，而能被《寻月》制作组选中的男主角，想必也是个来路不凡、需要他讨好的大人物。 “男主角是哪位？女主呢？”怕程勉嘲笑自己耐不住性子，李迭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程勉说：“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了。” “程哥你说吧，男主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难道是丁凌？” 丁凌是圈内著名的星二代，演技过人，但脾气差，最难相处。 程勉冷哼一声：“林琮。” 李迭心脏狂跳，盯着自己家雪白的墙，竟然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林……林……” “瞧你吓的。”程勉一肚子怨气，“对，就是你的林师弟，当时公司要借你的热度捧他，我拼命帮你拒绝，结果你心软了非要跟人家一起演戏，现在养虎为患了吧？” 第14章 程勉虽然从自己弟弟那里得到了《寻月》制作方敲定的演员表，但是林琮还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他今天要去拍星旋旗下的杂志封面，在家等公司的车，迟迟等不来，望着小窗外的暖阳发呆。 然而再等下去就要迟到了。 景芊终于打来电话，声音很急：“一直接送你的保姆车忽然被程勉叫走了，说李迭今天有紧急行程。公司其他车都去接新一批练习生上综艺节目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林琮顿时就明白了：“他们是故意要和我对着干吗？” 景芊叹了口气：“公司也调不来车，我直接开自己的车过去接你。” 林琮看了一眼地图和时间：“可能来不及了，不如我自己去吧？” “你怎么去？” “打车。” 景芊愣了一下：“你会打车？” 林琮也刚反应过来，他只是觉得打车比较快，可是他从小就没在路上拦过车，手机上也没有软件。听说最近大城市出租车都调整了价格，他这一趟估计就要几十上百块。 “芊姐，打车报销吗？” “本来可以。后来乱报销的人太多，取消了。” “那我坐地铁吧。” 景芊：“……” 明途娱乐里最有潜力的新人之一，竟然坐地铁去赶通告。 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 然而星旋的地位和其他公司不同，哪怕迟到一分钟，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都会造成无形的损失。 “行，正好是换季的时候，最好戴个口罩盖一下脸，小心一点。” 林琮答应着，往卧室里干净整齐的储物柜那里瞥了一眼，才想起自己从来没买过口罩，只好硬着头皮出门。 地铁里虽然有不少人侧目看过来，但林琮以前就常被人搭讪，习惯了目光，也就不甚在意。 直到他瞥见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孩子。 女孩子身材娇小，拎着一个结实的大手提袋，装得满满当当，都是超市里买的各种食品。而她的敞口口袋里有一张明信片，地铁一个刹车，明信片掉了出来。 林琮帮她去捡，只见卡片正面是自己的照片，反面用马克笔清晰地写着“林琮”，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 林琮：“……” 巧不巧？他和粉丝搭上了同一班地铁。 他没戴口罩，刚一抬头把明信片递出去，就撞上了女孩子惊讶的目光。 林琮刚出道，但是对粉丝的疯狂略有耳闻，暗叫不好。 却见这个女孩子只是慢慢将本来就挺大的一对眼睛瞪得更大，嘴唇打颤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颤颤接过明信片，还把照片抬起来和林琮本人对了一下。 “林……林林林林林……” 林琮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应道：“嗯，你好。” “我我我我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林琮只希望对方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地铁上人来人往，他也无计可施。 路上再出点什么意外，他就要迟到了。 对面女孩子看了看他，看了看手中的提包，竟然把一大袋东西拎到了他眼前。 “其……其实……我，我本来是来给你应援的，但是……但是既然都见到了你就收下吧，不打扰你拍杂志了。” 林琮乍一听略有些感动，听到杂志二字却警觉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没察觉到他温和的笑容背后是防备，眨巴着眼睛说：“刘晓。”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 “哦，这个啊……我爸爸的老板和影视公司有点关系。你……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的，这里面都是吃的！” 说完，正好到站，刘晓越解释脸上烧得越红，干脆就扔下这一大堆东西跑出去了。 林琮：“……” 这么说来，刘晓应该是恰好和他住在同一条地铁线上，知道了他拍杂志的行程，买了一袋东西想去星旋送给他，没想到恰好坐上了同一班地铁的同一辆车。 他翻了翻沉重的手提袋，都是一堆半熟的食品、豆制品和能长期保存的冷冻肉类。再一翻，里面夹着一份健康食谱，清晰地罗列了每人每天需要多少营养、该怎么吃。 食谱是手写的，事无巨细，字体娟秀工整，还有配图，看得出倾注了心血。 而那张明信片，粗厚的马克笔水印下原来还有钢笔写的一行小字。 【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不要为了省钱饿肚子。林林你会脱贫致富的，加油！】 林琮：“……” 他的抠门人设已经深入自己粉丝的心了吗？ 然而盯着明信片上的字，林琮又觉得眼眶有些热。 短短一行小字里藏着多少对他的喜欢？ 他就这样提着一大包超市物品出现在了星旋的杂志封面拍摄场地。 景芊提前到了，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差点没笑出声来：“你这是坐地铁顺带还买了个菜？” “地铁里偶遇的粉丝送的。”林琮无奈地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她让我好好吃饭，不要为了省钱饿肚子。” “这都能遇到粉丝？”景芊啧啧称奇，“她教训得对，你要记在心里，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头又不好好吃饭。” 林琮：“……” 来到拍杂志封面的现场的时候，忙碌的工作人员在各个角落布置灯光、道具和幕布。 林琮脱下外套朝场中走去，带着微笑和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瞥见角落里的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觉得很眼熟。 等那人转过身来，林琮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主要是因为惊讶。 在场的人行色匆匆，林琮对他的观察只是远远的一道目光，轻易察觉不到。可是林琮还是看到他转过头来，隔着人群看向自己。 费琅拿着一叠文件，在打光板和摄影架后与工作人员交谈。仔细看去，不难发现他其实很年轻，只是正装和神态敛去了他最后一点稚气。 视线交错的瞬间，林琮不禁想，费琅手下有各类不同的产业，娱乐圈不过是他产业中的一部分，他如果每期杂志都亲自坐镇，手底下的其他公司也不能不管，那他还有时间睡觉吗？ 林琮走过去和他点头：“费总您好，韩特助好。” 韩由也对林琮笑：“林先生拍完杂志先别急着离开，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和您谈。” 林琮莫名其妙：“什么事？” 费琅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但是眼白中泛红的血丝还是能看得出他的疲惫。他嗓音发哑，平添了几分气势，简短的字句挠在林琮心上：“是好消息。” 费琅一开口，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略带惊讶地朝林琮这边看，紧接着目光像被梳过一样，全都朝林琮投来。 紧接着，不知是不是林琮的错觉，附近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刚才还专注眼前工作，有几个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来和他握手，语气里甚至有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能得到费总青眼的人，绝对不是能轻易怠慢的。 林琮骤然应接不暇，也只能一个个对他们微笑点头。 有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带他去化妆，景芊全程跟在旁边。镜头无情，捕捉到的画面不像人的眼睛那么细致，再完美的皮囊也要上了妆才能上镜。 林琮化妆花的时间并不长，简单修饰过后，五官如同被明亮柔和的光描画过，更精致了几分。搭好杂志方准备的衣服之后，他就完完全全融入了时尚杂志的风格。 他对聚光灯和别人的视线有天生的适应能力，很少紧张。 但他刚刚站在灯光下，就感到站在摄影架后的费琅正在看自己。 费琅有一双弧形温柔但深不见底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之下，林琮就像被放进了一台检测仪，眼见光线从自己身上一寸寸扫过，却不知道费琅心里对他下了什么样的结论。 他心中忐忑，表情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开头好几遍拍出来的效果都不尽人意。 景芊很意外。 她的印象里，林琮和紧张、怯场这样的词从来不搭边，摄像头怼得再近，他都坦坦荡荡，好像从不惧怕别人的目光，更不怕镜头的考验，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哪怕是第一次进片场那天，和风头正盛的李迭合作拍戏，他也只是弄错了几个走位，犯了新人基本都会犯的错误，两三遍就适应了。 今天是林琮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紧张，这可不是好兆头。 对面的摄影师看他这样，表情就不太好：“不要那么僵，本来你上镜之后就比例失调，表情再僵P都没法P。”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了。 景芊当即火大，却不好发作。 她的眼光不会错，林琮拍戏的时候连剧组的造型师都说他容易做造型，从五官到身材都没有需要掩盖的缺点，哪里比例失调？ 不过是觉得林琮还是个新人，下意识摆起谱来了。 林琮笑了笑：“刚才没进入状态，抱歉。” 摄影师还是喋喋不休：“还没进入状态？还能不能拍了？” 这样的摄影师在拍摄现场也没少“教育”艺人，只要艺人不发火，也没人会去说什么。 何况他也只敢挑软柿子捏，拿没什么资历的新人发泄工作压力。 然而林琮并不是真正的软柿子。 “不能拍我就不会来了。”他还是温柔地笑笑，却不想沉默着受气。 摄影机后的费琅一直没说话，瞥见林琮温和中带着些委屈和不甘的表情，当即只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 他知道圈里惯会跟红顶白、捧高踩低，但他自己从来都是被捧的那个，也从没在意过那些被无端针对贬低的新人。 自己公司里的新人都那么多，他哪里顾得过来？ 可是眼前的是林琮，第一次偶遇就让他记在心里的林琮。 “你是来当摄影师的还是来挑刺的？”费琅的声音冷不防地在僵硬的气氛中响起，“状态欠佳，你不会引导？” 第15章 稍微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费琅不仅是个工作狂，还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沙子，只要他来到项目现场亲自坐镇，员工都得遭殃。 这下整个团队的人心里都惊了。 费琅虽然也很少发脾气，但大部分时间都不苟言笑，团队里的人完全没见过他为别的艺人说过话。 于是林琮又收了几双好奇又艳羡的目光，好像整间屋子的空气都不能流动如常，全都黏在了他身上似的。 林琮：“费总……” “嗯？”费琅眨着眼睛轻声问，满眼专注和期待。 林琮感到不自在，可他又不能直说让费琅不要看他。 被费琅盯着，他紧张。 “抱歉。”林琮无言以对，只好道歉。 费琅道：“先拍侧面吧，你慢慢适应。” 林琮调整好之后，很快进入了状态。他刻意不去看摄影机后面的费琅，NG几次之后终于拍好了一组备选。 女主编从镜头里看到成片，眉开眼笑，对林琮道：“你太上镜了，要不是时间有限，我都想给你多换几个造型来拍。” “过奖，是造型好，摄影大哥拍得也好。” 即使是雷同的场面话，听者的感触也不同。 林琮干净的眼神朝团队的几个人看去，清洌的嗓音吐出简简单单的夸赞。 刚才摆谱的摄影师简直无地自容，用余光悄悄观察林琮的眼神，看林琮到底是记上仇了没有。 能让费总出言相护的人，他是真的得罪不了。 然而林琮态度平淡从容，好像根本没把他刚才的“狂言”当回事。 之后，无论团队给林琮什么指示，他都能调动自己的表情、眼神和动作，准确地把握。拍摄比预期提早结束，林琮今天的行程安排也就到此为止。 林琮挂念着费琅所说的“好消息”，等工作人员都散场了也没有走，而是去休息室等着。 杂志女主编特地推门进来，悄悄对他说：“今天的小插曲你别往心里去，你特别棒，有的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 主编和摄影师都是为星旋工作的，总不好当面说坏话，她能特地来安慰林琮已经是格外用心了。林琮笑着说：“没事的，我一直很喜欢心直口快的人。” 女主编愣了一下，而后啧啧称奇：“小伙子情商高，有前途。” 而另一边，工作人员都撤了，费琅在角落的沙发上坐着，手臂倚着沙发轻轻揉了揉眉心。 韩由给他倒了杯咖啡：“您昨天就没睡，明天还要和LIM的创始人林家夫妇开会。林先生的事情我来说，您尽快去休息吧。” 韩由表面淡定，其实满脑子都是问号。 不就是男主角人选定了林琮吗？让导演那边去接洽不就得了？这点小事还能劳动费琅亲自去通知？ 上次费琅也是悄悄帮林琮澄清了顶撞前辈的热搜，却没有要求任何回报，甚至没让林琮知道，只说那是“举手之劳”。 费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睛里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慢慢抬起头：“我来。” 费琅坚持，韩由也不好问。然而他眼见费琅眼中深重的血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别人家老板遇到紧急事务，指导员工加班。 自家老板遇到紧急事务，发现员工都下班了，他自己加班。 费琅的办公室旁边有个半个卧室那么大的小隔间，两年前装修的时候打通了墙，摆个床直接当卧室了，从此之后加班加到夜不归宿都是常态。 事事亲历亲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林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休息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与疲惫的费琅对上视线，费琅见他走过来，刚刚站起来，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失去支撑，骤然倒了下去。 …… 费琅从朦胧的意识中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浅黄色墙壁和白窗帘。这里是他的私人病房，周围安静得很，只听得到左边一点细细簌簌的杂音，他茫然望去，一个清瘦白皙的青年在他床边低头削着苹果，卷曲浓密的睫毛十分显眼。 是林琮。 费琅反应过来之后，林琮也抬头看向他：“您感觉好点了吗？” “嗯。”费琅慢慢起身，随即觉得不太对。林琮就算通告不多，也是个略有人气的签约艺人，哪来的时间在病房旁边守着他？ 林琮恰好开口，笑着说：“您早上说有事要告诉我，韩特助说您打算亲自和我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了。我还想着您再不醒，这些水果我就自己吃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林琮也只吃了一小块苹果，剩下一整盘洗好切好的蓝莓樱桃西瓜都留给了费琅。 他笑起来很温柔，语调也很温柔，明明初秋时万物萧索，林琮的话却让人感到融融暖意。 这样的脾气，在圈里容易被人当成任意揉搓的软柿子。 林琮见费琅沉默，也不着急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然后他朝病房角落里的立柜看了一眼，这里就像费琅的小型卧室一样，什么东西都很齐全，还有单独的洗手台，任谁都能看得出费琅是这间病房的常客。 瞥向角落的柜子，他看到里面放了一罐蜂蜜。 “要喝蜂蜜水吗？”林琮问道，“医生说您睡眠紊乱，还低血糖。” 费琅心里像被人拨了一下：“好。” 林琮不过是来等个消息，竟然还去找医生问他的状况如何。 假意讨好他、找各种借口来关心他的人太多，费琅一时有些恍惚。 他希望林琮是真心的，可是又不相信世上真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不知怎么地，费琅想试探一下林琮温和外表下的本性。 林琮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蜂蜜，用勺子舀出一点，灌上一半热一半冷的饮用水，再把勺子洗干净。这个沉默的空挡，屋子里安静得只有水声和铁勺搅动玻璃杯的声音，而费琅已经想好了试探的方法。 “《寻月》的男主角是你。” 林琮手中的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我不是试镜了男三号吗？” 他原本对男三号都不抱希望，怎么会忽然变成男主角？ 他在娱乐圈没什么人脉，第一部 戏能演个男二、为流量明星男主作配，其实已经比很多新人幸运太多了。 《寻月》是星旋重点投资的大型古装剧，虽然他孤注一掷，在试镜的时候下了功夫，可也做好了被淘汰的准备。 毕竟他的黑料挂在热搜上，他的资历远不如旁人。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用什么去换男主角的机会呢？ 费琅实话实说：“剧组很看重你。” 岂止是看重？那天《寻月》的导演和程勉的弟弟程励交流过后，以为林琮得罪了星旋的什么人，特意来找费琅打听消息。确认林琮没做错什么之后，导演直说他觉得林琮适合男主角，演男三号浪费。 哪个导演不希望自己的作品由自己心仪的演员参演？ 林琮仍然没反应过来。他一向遵从的原则是“不属于自己的不要妄想”，此时天降大饼，直接把他砸晕了。 天降机遇，他不可能矫揉造作地拒绝，只能稳住心态好好演。 “谢谢您告诉我的好消息。”林琮把蜂蜜水递到费琅眼前，手却有些颤抖。他本来都已经孤注一掷了，没想到还能翻盘。只要《寻月》顺利谈下，他就有戏可拍，有钱可赚。李迭再怎么买通稿黑他，只要他有作品，就有提升人气的机会。 费琅没有喝，继续抛出更惊人的消息：“我现在给你一个权力。” 林琮疑惑：“什么？” “男三号暂定李迭，但你可以淘汰他。” 费琅说完，等着林琮的回答。 先将对方捧上高位，再给予他生杀予夺的大权，然后答应保密。这时候一般人都会得意忘形，恨不能立刻将自己的宿敌赶尽杀绝，露出不会在人前暴露的另一副面孔。 费琅常用这一招，屡试不爽，只是之前他都让别人去做，这次亲自上阵。 《寻月》的主演竞争极大，想挤进来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李迭错失了这次的机会，再想接到投资大的精品剧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一旦被拒绝，无疑是事业上的重击。 然而林琮眼中只有茫然，不假思索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淘汰他？男三号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您就算给我这个权力，我也没有资格接下。” 而后林琮又说：“您是在担心我和他磨合不好吗？其实我们之前就合作过，默契还是有的，不会因为别的事情影响工作的。” 费琅愣住了，他手指摩着杯子，喝下第一口蜂蜜水的时候，听到了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久久不能言语。 刚刚喝下的蜂蜜水沿着喉咙滑出一道清甜的线，胃里暖融融的十分充实，心脏却不由自主地震颤，仿佛有酸涩的液体随着心跳泵出，瞬间溢满了整个胸腔。 太意外了。 明明有机会淘汰和自己对着干的圈内前辈，林琮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明明和自己不熟，林琮却会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去询问医生，但毫无谄媚讨好。 而他自己在试探什么？他在用何等卑劣的心思揣测一个善良的人？ 林琮温和的笑容像暖阳一般照进心底，愈发显得费琅那些晦暗的心思十分可憎。 费琅带着莫名的焦虑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递过杯子的时候目光望进林琮眼睛里，想把这对墨黑瞳仁里藏着的温柔心思都窥见。 “费总还有什么事吗？”林琮微笑着，远眺望向窗外逐渐暗淡的地平线，“天色不早了，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嗯。” 费琅明白他们两人还不算朋友，就算面对面独处也没有话聊。 “好，费总好好休息。”林琮道别过后，轻轻合上门，对他挥手微笑。 费琅望着紧扣的门，久久失神，慢慢地躺了下去。 然而等人都走了，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原本还想问林琮家境如何，生活困不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琅琅由于成长经历原因，长成了一个有疑心病的工作狂。 但是以后不会再对林林疑神疑鬼啦 第16章 李迭和林琮合作的那部戏叫做《林海迷踪》，之前一直没什么消息，直到剧组抢在两人轮番上热搜博弈的时候发了一波花絮和通稿。 如程勉所说，林琮这张脸不能让公众看到。一旦看到了，绝对会火。 对林琮人品的嘲讽已经被辟谣了七七八八，林琮在新闻联播里救人的小视频和双人采访里的花絮流传得比黑料还广，不过十几天的功夫，粉丝已经自发组成了后援会、个站，用有限的素材做了不少图和视频，林琮的微博粉丝数量也疯狂上涨。 然而李迭的团队给林琮按的“抠门小气”人设影响颇深，甚至已经深入粉丝的心。 别人家主页都是“哥哥的美图”“哥哥的花絮”“哥哥宠粉”。 林琮的话题主页里粉丝的画风是这样的—— 【林林只有我们了，没有我们他都揭不开锅了。】 【我的崽连泡面都吃不起了，心疼。】 【要应援吗？一人一袋薯片饼干？】 【光吃零食怎么行？林林需要的是补充营养好吗？】 还有无数自发打榜做数据的粉丝，用的口号是“让林林每顿都吃上泡面”。 刘晓拿着一大袋超市包装好的食品去给林琮应援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直接在地铁里遇见对方。 承载着全粉丝群希望的刘晓回到家里打开手机，看到几条跳出来的消息。 小群里人不多，是几个从林琮刚开始拍戏就关注他的老粉，做数据的新粉丝都在另一个大群里。 【会长，见到本人了吗？】 刘晓：【嗯……见到了。】 东西送到了，但是她太紧张，竟然先跑了。 她满怀愧疚地承认自己的失误，对面的粉丝群发来一个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异口同声地问—— 【那你确定林林把吃的都拿走了吗？】 刘晓：【对不起QUQ我当时实在是太紧张了没有回头看。林林本人气质太好了，我都惊呆了。】 【没事没事，东西不贵，我们再买，下次一起送过去，人多胆子大。】 【下次是什么时候？】 群里沉默了。 因为没有人知道林琮下一个行程是什么，追“小透明”的烦恼就在这里，她们根本不知道林琮有没有戏可以接。 《林海迷踪》刚刚定档，林琮的粉丝基础不深，再怎么打榜也是寡不敌众。 饭圈女孩们忧心忡忡了好多天，直到星旋娱乐出品的电视剧《寻月》官博发了一条动态。 《寻月》定下的男主演是林琮。 林琮的粉丝们对内部试镜的风波一无所知，倒是李迭家跟组的粉丝多，有不少都知道李迭的行程，也知道李迭去试镜了《寻月》的男三号。 李迭的名字没有出现，因为除了男女主角，其他的演员名单都还没有放出来。 男主是林琮。 前两天还气势汹汹地来讨伐林琮的李迭粉丝们忽然都沉默了。 先前他们嘲讽林琮又糊又没资源，在片场就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吃盒饭，拍完戏也不和别人一起吃饭、消费、娱乐。 刘晓登陆了微博，搜索相关消息，无意中发现李迭家曾经内涵过林琮“孤僻抠门人缘差”的那位粉圈大大，悄无声息地把那条微博删掉了。 她在乎吗？她不在乎。 因为她和其他同好一样，忙着去《寻月》官博下蹦跶。 于是官博的小编当天晚上就看到，自己那条微博下挂着林琮头像的小粉丝，回复清一色都是：【林林终于有盒饭吃啦！！！】 夹在其他主演们格式雷同的“控评”里，特别显眼。 官博：？？？ …… 《寻月》的主演们分别都要录一段话，作为开机前的宣传素材。林琮结束了拍摄坐上保姆车，景芊在前座副驾驶拿着一张表格回头对他说：“十五个代言，你挑吧。” “十五个？”林琮还没接过代言，有点懵，“怎么会有这么多？” 景芊摇头：“你刚签下《寻月》，等戏拍完播出之后，给代言商带来的利益不可估量。现在来找你的，多半都是图你便宜。” 无论未来如何，现在的林琮都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林琮接过表格，上面产品、报酬和年份，以及利弊等等信息都写得非常清楚。 简单浏览过后，林琮问道：“怎么产品单价都这么贵？” 景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个夹心饼干的代言，够不够便宜？” “饼干可以啊……这个也可以吧，比较实用，买了也不算浪费。”林琮指了指一个家电品牌给景芊看。 景芊嘴角抽了抽，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你的流量刚刚冒头，最理想的代言品牌是本身就火遍南北的大众产品，这种代言可以带你飞。另一种就是有稳定买家的时装或者护肤类的品牌，可以提升你代言的格调。” 景芊停顿了一下，瞄了林琮一眼：“你自己吃泡面，还想着给粉丝省钱呢？” “我也没有天天吃泡面啊……” 景芊：“你吃的东西连泡面都不如。反正家电是我最不推荐的，你再看看别的。” 林琮只好低头继续看，片刻后又说：“那就这个身体护理品牌吧，已经入秋了，天冷的时候大家应该会需要护手霜。” 景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不能看一眼第一行LIM的亚洲地区品牌大使吗？这不仅是最高大上的，而且给的报酬还是最合理的。” 林琮并不是没有看到，而是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品牌不属于自己。他心里也清楚这是目前所有代言里最出众的，本身销量就大，口碑好，还有档次。 LIM是由一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设计师夫妇创建的轻奢品牌，产品款式新颖而不怪异，享誉全球。 而这份代言给的报酬是其他的好几倍，可以说是正确地估量了他接到《寻月》之后翻升的价值，并不像其他的品牌一样图他便宜。 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不敢妄想，所以视线总是飘向其他的品牌。 景芊追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这家品牌创始人还和你同一个姓呢，多有缘啊。” 林琮哭笑不得：“好吧……那就它吧，麻烦芊姐了。” 景芊更加哭笑不得：“让你选个贵的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林琮指着另一个品牌说：“这个夹心饼干我小时候很爱吃，要不要也接了？” “当然可以，这两个不冲突。”景芊继续嘱咐道，“代言贵精不贵多，你现在刚起步，不能太着急，让粉丝以为你在割韭菜。” 景芊工作效率快，刚决定好接什么代言，很快就向两个代言商接洽，并且得到了回复。 “夹心饼干那个代言拍摄日期和我的行程表可能会有冲突，他们说场地繁忙，没法改了。” 他还没有红起来，景芊不能只带他一个人。 “这么巧？”林琮愣了一下，随即说，“反正也在燕京本地，到时候我自己坐车去吧。” “不行，我先找公司要车。” “如果像上次一样没要到呢？”林琮想起上次李迭从中作梗，让他拍杂志封面差点迟到，“以防万一，我问问我朋友能不能接我吧。” 景芊语气无奈：“行，知道你喜欢万无一失……对了，公司答应很快就会给你配一个助理，以后我要是走不开，助理也能跟着你。” 娱乐公司资源有限，不少公司都很抠门，并不是所有的明星都有助理跟着。 公司为了他去配备或者扩招助理，就代表了对他的重视。 林琮只觉得暖意从心底升起：“好，谢谢芊姐帮我申请。” 他打字问霍晖：“你29号方便接我去拍代言吗？” 霍晖发来二十多秒的语音：“拍代言？你公司没给你保姆车？明途这么大一个公司怎么抠门成这样？比你还抠？抠门成这样，迟早要完。” 林琮听得有点窘，又好气又好笑：“说谁抠门呢？” 霍晖：“说你公司呢，没说你。” 林琮：“那你有没有时间接我？” “有的，但是我最近太穷了，要不要收你点出租车费？” 林琮：“你收钱我还不如坐地铁。” “别，别提钱了，提钱伤感情。” 语音是外放的，虽然声音很小，但景芊听着听着还是笑成了一团：“全世界都知道你抠门了，你还不改改？” 说着，她才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盒生石灰自热的牛舌盖饭递过去：“我给你带了一盒，晚饭别吃面条了。” 林琮接过盒饭，被景芊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只要每天都稍微有点油水蔬菜蛋白质，不伤到胃，人不就能活了吗？ 只要有戏可拍，不就有盒饭吃吗？ 现在稍微有了点人气，在没戏拍的空档期，他竟然还能吃上一次粉丝的超市杂货应援，已经比真正揭不开锅的人要幸福得多。 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太俭省，但他不改。 景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语重心长地说：“你别不当回事，你以后星途坦荡，能赚钱的机会多得是，你还这么年轻，别委屈自己。《林海迷踪》的片酬都打到你的卡上了吧？那你还在较什么劲？” 林琮想了想，认真说：“我不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活的。” 景芊无言以对，无奈地笑了笑：“又犯倔。” 然而林琮就是有种特殊的魅力，哪怕他是在犯倔不听别人的话，也会让人忍不住地想去纵容他、心疼他。 第17章 林琮还没有和LIM销售部谈好代言，就出了问题。 圈里的形势千变万化，昨日众星捧月今天全民唾弃的明星比比皆是，投资代言的金主心思也都难猜，没到最后签约的那一步，所有合作都不算尘埃落地。 林琮这些天有几个关于《林海迷踪》和《寻月》的零散行程，一边到处跑一边继续谈合作看剧本。而那边景芊烦躁地打完了好几通电话，把电话往桌上一拍：“LIM那边说要撤销对你的代言邀请。” 林琮眼皮一跳：“理由呢？” “我在问。”景芊气愤不平，一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字，联系各路人脉，非要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不可。 几条消息弹出，景芊烦躁地往椅背之后一靠，双手抱起，气得口音都出来了：“有人截胡，是个资源咖，叫祁云。他爸就是LIM在亚洲地区销售部门的高管，他叔叔还是圈内导演。这次肯定是LIM内部人员接到上级指令，直接撤回了邀请。代言商不是娱乐圈的人，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林琮公司的运营模式不太了解，但LIM的代言价位不菲，自然对代言人的带货能力有要求，绝不是可以靠人情随便送的。 然而祁云的父亲偏偏站在高管的位置上徇私，让自己的儿子吸LIM这个品牌的血。 林琮前两天看到李迭的团队给他扣下的黑锅，已经十分疲惫，下意识地喃喃到：“我还以为又是因为我公众形象不好。” 轻奢品牌和带着抠门小气标签的他，的确有点不搭。 他带着些坦然和无奈，自嘲地想道，世界上果然没有任何东西是唾手可得的。 但这不代表他甘心将机会拱手让人。 “芊姐，可以向对方请求进一步面谈吗？”林琮深吸一口气，问道，“哪怕有人走后门，我也想最后试一试。” 景芊脸上有些为难：“这种事不好死缠烂打的，如果对方不肯回怎么办？” “这次代言是他们主动向我发出的邀请，内部肯定有不少人愿意选我。哪怕有一点机会，哪怕最终被拒绝，我都不想放弃。” 景芊看到林琮眼中燃起斗志的火光，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就冲着你这干劲，我也会问的。” 林琮笑道：“嗯，代言费那么高，我一定要试试。” LIM给的代言费很高，一旦错失机会就失去了一大笔钱。 景芊：“……” 这个理由她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邮件发送出去之后，林琮打开微博，看到他自己的名字和《林海迷踪》里的角色名字连在一起，话题主页下全都是花絮动图和粉丝的尖叫。 这年头话题主页里的粉丝句子都写得漂亮，诗词歌赋对联排比句手到擒来。九宫格图片就看得林琮眼花缭乱，更不用说排在前面的还有不少剪辑视频。他没有一一点开，但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铺天盖地”的夸奖。 只有两天，他从450万涨到了600万粉丝，不是像上次那样，看过新闻之后来凑热闹的，而是冲着他演过的角色来的。 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将林琮填满。 他还有希望，他还有机会。 …… 费琅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回到他在杂志片场晕倒那天傍晚。梦里的林琮依然坐在他左手边削苹果，但并没有把盘子递到他眼前让他自己吃，而是将他从病床上扶起来，拿着叉子喂他。 就像……就像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一样。 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扶着自己后背的手臂有多么温暖，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微笑不知所措。 费琅睡得浅，莫名其妙就醒了，醒来时才凌晨两点，梦里那口苹果都没吃到。 偌大的卧室里没有喂他吃水果的林琮，只有冷冷清清的灯盏和星光。从高层公寓俯瞰，夜晚的车水马龙铺展在他眼前。常年作息颠倒让他时刻保持清醒锐利的思维，晚上无人打扰的安静氛围酝酿出胡思乱想。 林琮对别人的关心似乎已经刻在无意识的行动里，对任何人都抱以善意，轻声细语。 他对别人的善意都恰到好处，温暖熨帖，却绝不越界，当然不可能像梦里那样，喂自己水果吃。 费琅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饮料，坐在落地窗边慢慢喝，想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 结果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打开微博登陆小号，不知不觉地搜索起了林琮这个名字。话题主页下，他看到不少林琮在《林海迷踪》里的角色花絮截图，随便滑下去就能看到粉丝和观众满溢的惊喜，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啊啊啊啊花絮里的那个眼神也太惊艳了吧！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林林这个宝藏！发九张图让大家品品！！！】 【什么叫演技？这才叫演技！前两天内涵我们林林的前同事脸疼吗？】 费琅没看懂什么叫“前同事”，通过评论里的上下文，猜到前同事大概指李迭。 【他不火天理难容好吗！！！就这一个眼神我敢说他能把这个角色演活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两个男主很配吗？我站迭林年上。】 刷到这一条的时候费琅的脸僵了一下，他是小号登陆，随手就评论道：【没有CP感。】 结果CP粉和他一样是夜行生物，几乎秒回：【你是唯粉？不管ld和lc有没有CP感，不管两位蒸煮自己有什么矛盾，迭林CP从开拍的时候就已经存在，我们CP粉圈地自萌，不上升蒸煮，谢绝毒唯ky。你找到我这条微博来挑衅，就是先撩者贱。】 费琅：“……” 费琅对粉丝圈内的一些互撕用语毫无了解，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撕。 看着不知所云却充满了挑衅的话语，费琅轻轻皱起了眉头。 没有CP感就是没有CP感，林琮怎么可能……和李迭那种人在一起？放飞想象力也要有个限度。 然而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退出微博不了了之。毕竟是真心支持林琮的粉丝，他在这里平白无故生什么气呢？ 等到天光乍破，他收起自己最后一点纷乱的思绪，就去公司开会了。 韩由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帮费琅打开电话会议的窗口，小心翼翼地问：“林先生和夫人说在海外网络有点问题，暂时连不上通话，请您稍等一下。” 费琅语气微扬：“等？” 韩由暗叫不好，果然费琅下一秒就说：“告诉他们，要等就不要谈合作了。” 费琅有恃无恐，但韩由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鼓起勇气提醒道：“老板，咱们虽然不缺联名款合作，可是对方也一样不缺，本来就是强强联合促进销量的事情，双方都得把姿态放得平和一点。” 费琅眼波流转，沉吟道：“有理。” 韩由松了口气。 费琅摇了摇头，想让自己镇静一些，却越想越觉得“迭林CP”几个字已经长出妖魔的翅膀，在他眼前肆意扑飞，把他的思维和冷静都搅乱了。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动了，林映山和钟兰英的脸出现在对话框中，他们都笑道：“久仰费先生的名号，抱歉让您久等了。” 今天他们要谈一个重要的联名合作，这对夫妻是LIM的创始人，也是设计师团队的核心，去年才在海外的时装活动上露过面。他们自创了独立的时装品牌“LIM”，享誉海外，每年大爆的新款都是细节之处见巧思。 费琅也礼貌道：“祖父曾与二位打过照面，我也久仰二位的大名。” 礼貌的开场不等于会议过程也一帆风顺。 等挂断了视频会议，韩由脸颊上已经冒出了一堆汗，追在费琅身后问道：“老板，您对林家夫妇的态度……呃，可能还是不够平和。” 费琅不甚在意：“做生意而已，又不需要培养私人感情。” 他在生意场上一向都是雷厉风行，占据上风的那一方，即使林家夫妇开完会之后看不惯他，即使对方觉得他身为晚辈态度却锋芒毕露，面对他提出的条件，也一样会答应联名合作。 韩由劝不动他，只好提起另一个话题：“还有个星旋那边的事，《寻月》男三号本来定了李迭，结果李迭看到官宣男主角是林琮之后，直接不演了。” “不演。”费琅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声音冷如冰锥，“他有什么资格。” 他曾经把淘汰掉李迭这个男三号备选的机会交给林琮，林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无论他和李迭发生过什么不愉快，都不会影响演戏工作。 李迭却为了这层不愉快就要走人？ 韩由一时间捉摸不清费琅到底是什么意思。最终签订合同之前，艺人和制作方两边都可能变动，虽然直接罢演很伤面子，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谈不上资格二字。 “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不少，其实有不少合适的人选，我帮您分析一下，您尽快定夺吧。” 费琅摇头，韩由更加困惑。 他望着费琅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原来那里是一潭死水，现在却起了波澜。 波澜过后，便是惊天巨浪。 “告诉他，要么跪着回来演男三，要么跪着给林琮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一时疏忽，11号9点的存稿箱，打成了21号（。） ==== 感谢在2020-06-02 21:55:44~2020-06-11 10: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30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 2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醉卧沙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estlavie 8个；西瓜瓜炒肉肉 5个；白面书生 2个；木易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卧沙场 50瓶；我喜欢吃甜甜的糖 25瓶；小老弟你咋回事啊、蓼萧 20瓶；铮铮 10瓶；吧唧吧唧 6瓶；Yang、隰有荷华、纆清、和久井 5瓶；Agata_陆灸灸 2瓶；36813639、莫嗔、小白白白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韩特助，签合同之前临时出意外演不了也很正常。向林琮道歉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我们和林琮也不是很熟……” 程勉和李迭刚下飞机，就接到费琅送来的晴天霹雳。明星团队之间的摩擦都是家常便饭了，买个黑热搜而已，至于让人低声下气地道歉吗？ 哪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 李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沦为男三号给林琮作配角，两人地位反转，更是面子上挂不过去，所以程勉理解李迭的决定。 但他实在料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能直接惊动星旋的最高裁决人。 韩由知道程勉经验多不好对付，索性说：“我有话单独和李先生说，请您让李先生单独接电话吧。” 程勉虽然毒舌，但是韩由背后的费琅是他怎么也得罪不起的，于是有气不敢撒，把电话往李迭面前一怼：“韩特助找你。” 李迭黑着脸接了电话：“韩特助，我已经拒绝了导演那边的邀请，很遗憾不能与您合作，但再回头反悔也不太合适吧？” 李迭就是怕面子上挂不住，才不想给林琮作配角。此时反悔就是既失了信誉又失了尊严，得不偿失。 “那就道歉吧。”韩由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李先生，我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地为难你，但是费总说，他最恨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人。” 李迭的声音梗在了喉咙里。 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不是林琮吗？ 一开始是自己用流量带给了他人气，后来团队不过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发了点抹黑的通稿，想暂时压他一头而已。再后来他发出演唱会的邀请，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既往不咎，林琮却拒绝得那么干脆，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才叫不识好歹。 现在李迭却听到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费琅口中说自己“不识好歹”。 可是这事和费琅又有什么关系？ 李迭怎么也想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本该属于自己的男三号没有了，男主角确实自己曾经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待的林琮。 自己还要给他“跪下”道歉，不道歉就得罪了费琅。 这两人该不会…… 肮脏的念头在脑海里流转。 然而下一秒韩由的声音打碎了李迭所有灰暗的臆想：“李先生，我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吧，费总担心你们暗地里有过节，演戏的时候磨合困难，于是特地去问了林先生，给了他淘汰你的权力。” 电话里的声音嘶嘶如毒蛇的信子，让李迭的恶意和惊诧都从心底僵住了：“……然后呢？” “林先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他相信你和他的默契，也相信你不会把个人过节代入演戏里。李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您让他失望了。” 李迭的嘴唇不受控制，两厢撕扯之间，刻在骨子里的虚荣心占了上风：“可是我……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必要道歉。” 为什么林琮不仅得到了一切，还在别人面前轻描淡写地表现出宽容大度、不计较这些小事的样子？ 林琮是君子，难道他是小人吗？ 可是李迭越想越觉得，这才像是林琮说过的话。这才是那个对谁都温温和和，对谁都给予恰到好处的关心，从来不记仇的林琮。 程勉闻言，立刻拿过手机，狠狠瞪了李迭一眼，对电话里婉转地笑道：“韩特助，他不是那个意思。” “好，请您自行承担后果。”然而韩由根本没把程勉的声音听进去，礼貌却威胁十足地留下了一句话，紧接着便挂断了。 程勉几乎要炸了：“你刚才说话不过脑子的吗？！说跪下又不是真让你跪下，你前两天不是找林琮道过歉了吗？把那个截图发给他先缓一下，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李迭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程勉当天就接了几通电话，他即将开场的演唱会的主办方不顾大量的违约金临时毁约，租好的场地突然取消，四处求路无门。 李迭才意识到自己拒绝的不是一次道歉，而是自己的前途，双手颤颤抖抖地在微信聊天框里打下几行字。 【韩特助，我那天说话没有过脑子，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和林琮道过歉了——】 他说着就要把截图发过去，却发现韩由已经拉黑了自己。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他双眼睁大，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对林琮的不服气和嘲笑全都化成了恐惧。 可他不想再道歉一次了。他得罪了一个大金主，却不能把自己仅存的尊严再送给林琮去碾压。 他打电话给韩由，不出三秒就被挂了。 他彻底愣在那里。 韩由挂了电话，犹疑之间敲开费琅办公室的门。 他身为助理，很多事是不该问的，但他从没见过费琅如此在乎一个人。他总要确认一下林琮在费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这样他说话时提到林琮也可以注意措辞，避免以后行差踏错。 他推门一开口，还是像上次一样问费琅：“您做这些事，林先生需要知道吗？” 如果需要，说明费琅对林琮有所图。 如果不需要，韩由反而更无法估量费琅对林琮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必知道。” 费琅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难得在自己的办公室，他从一堆办公文件中抬起头，一边回应着一边手里敲打着什么，如果问整个办公楼里最努力工作的人是谁，韩由一定会说，那就是费总本人。 “好，没问题，您先忙。”韩由听完回答就要退出去，却听费琅又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怕他误会。” 韩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个忙而已，误会什么？ …… 林琮连续几天都接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李迭原本订好了演唱会的场地，忽然主办方和租借场地的商户一起反悔，演唱会在即，到处都订不到新的地点，面临退票的危机。 而从前被李迭动用关系拿掉的那些电视剧的制作方，有几个竟然陆陆续续回来联系他了。然而景芊不是个好脾气。对不能得罪的，她笑脸相迎推说档期太紧张。对背景不深的制作方，她难免刺上几句。 “我跟你说，他们就是这样子跟红顶白捧高踩低，当时为了程勉一句话把谈好的合作都推了，现在又不知道吹什么风想请你回去。我跟你说，你不许心软，咱们一个都别理。” 林琮听景芊在电话里气，竟然觉得心里出奇地平静。当初被抹黑时的愤恨和不甘，都仿佛早就烟消云散了。 “芊姐也别生气了。”林琮轻轻一笑，“我这不是有戏可拍，有钱可赚了吗？” 景芊闻言叹了口气：“唉，你的目标要放得长远一点，就你这个条件这份认真，可以大红大紫的，到时候钱都不是事儿。” “不管什么时候，钱对我都是很重要的。”林琮认真地说。 “啧，你这孩子，该说你太容易满足还是太贪心呢……” 诸如此类的闲聊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景芊总希望林琮能把眼光放在“星途”而非“钱途”，可林琮却总是拧着一根筋不愿意想赚钱以外的事，仿佛成名对他来说依然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只有赚钱才是最稳妥的。 景芊有时候会想，林琮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对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不敢奢望呢？ 对别人温润和煦，又对自己这么严苛，他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 拍代言那天，林琮搭霍晖的车去。霍晖仍然开着那辆从林琮这里顺过去的冰蓝色布加迪，满脸歉意地说：“林林，我停车的时候好像把车轮毂蹭到了。” 林琮绕到车后一看，果然看到两条路牙石刮出来的痕迹，笑道：“赔钱。” “没钱，我爸给我的钱可能不够开个公司的。” 林琮：“开玩笑的，车又不是我的。” 他林琮没戴墨镜口罩，刚钻进车里，就听霍晖又调侃道：“林大明星，你不怕被人认出来么？” “小区里的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又不追星，认出来能怎么样啊？” 霍晖认真道：“长辈闲聊起来什么都说，你这个小区安保也不行，万一有人把你的住处暴露出去就麻烦了。你要是遇上什么问题，可以来我家暂住几天。” 路上有点堵，但按时到了地方。 这次要拍的代言是夹心饼干，LIM那边的负责人依然没有消息。除了LIM之外，他也没有什么高端的代言合同了。 林琮还以为自己人气不高，可是开到对方公司楼下之后，竟然发现有不少记者蹲在门口，眼尖的似乎透过车窗就看出来是他，对着蓝色跑车一通乱拍。 霍晖惊了：“你这么火了吗？” 林琮也没想到：“你待会儿开得快一点，不然被围住了出不去。我人气没多高，这些记者也可能是来拍别人的。” 林琮低估了自己，这些人的确是来拍他的。 当天晚上，#林琮开豪车#的话题毫无预兆地冲上了热搜第四，连他的关键词主页下都炸了。刷屏的是他从跑车副驾驶上走下来的照片，“豪车”这样的字眼频繁出现在几个主流娱乐媒体的微博上。 林琮出于好奇点进那些微博，转发和评论的内容都让他哭笑不得。 ——“这人抠门小气上过热搜，现在又来炒豪门少爷人设了？团队吃相难看，白瞎了这么好的脸。” ——“我的天你们去搜搜这车多少钱再来酸好吗？” ——“前两天说他背后有金主才能演《寻月》，现在我信了，豪车接送，看来把金主伺候得不错。” 林琮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 他就不该太在乎外人的评论，欣赏他的人都默默支持他，但看不惯他的人却会四处叫嚣，刺耳的污蔑总比夸赞要多。 他的粉丝比他反应还快，话题刚刚浮起来时媒体带的节奏和路人的吃瓜讨论，渐渐被林琮的后援会和粉丝淹没。 ——“林琮是从副驾驶上下来的，凭什么说这车是他的？” ——“林琮很穷很穷很穷！他没有后台没有后台没有后台！！！他不是资源咖不是资源咖不是资源咖！要说几遍路人才能记住啊啊啊啊啊！！！” ——“这是林林穷得吃泡面都能感动哭的图和热搜，还好我截图了[图片]。” ——“这是我坐地铁偶遇的林林，你们见过背靠金主的人自己挤地铁的吗？[图片]” 林琮：“？” 这个发展好像也不太对，他的粉丝为什么开始在他的话题下盘点他有多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今晚12点掉落万字更新~ ======== 推一下自己的两篇预收纯爱文，喜欢的话求点进右上角作者专栏收藏呀~ 《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穷[穿书]》 岳尧穿书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张身份证和手机，手机里有一堆催债短信。 他是娱乐圈一个声名狼藉的十八线，原书里炮灰中的炮灰。 他还因为借钱签了卖身契，还不起钱就要被打包送给大佬玩弄。 他被迫自强不息，开始了在娱乐圈贫穷的奋斗生涯。 岳尧复出第一部 剧获奖，其他人：“这个垃圾运气好罢了，没有实力！” 岳尧人气一路攀升，其他人：“有实力有什么用，没有资源！” 岳尧拿到了一线奢侈品代言，黑子们：“有资源有什么用，还是个穷鬼！遍地欠债！” 突然—— 手底下心腹找上门：“岳少您什么时候回去？离家出走玩的开心吗？娱乐圈有趣吗？” 岳尧：“啥？” 岳尧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负债累累路人甲，而是年轻叛逆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后披上马甲的首富之子。 后来—— “听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穷？”首富之子岳小少爷在宴会中捧着高脚杯，眯着眼睛慵懒地喝了一口香槟，甩出手里的三张黑卡，“今天各位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而某位一直在暗中帮助他的圈内大佬却把黑卡塞了回去，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你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 《原来你也暗恋我[娱乐圈]》 梁远星出道前，靠着赵伯礼的歌声走过一个个雨夜，再也不曾失眠。 出道后，他总是装作不经意地跟着着赵伯礼的步伐，偷偷关注着那人的一点一滴。 他没钱没背景处处碰壁，赵伯礼却对他说：“是他们看走了眼。” 然后带着他到处拍戏跑活动，一炮走红。 可他后来发现，赵伯礼好像对谁都是这么好。 梁远星数次试探，都被那人无视，换来一句：我不打算谈恋爱的。 梁远星：拜拜，不玩了，谁还没失过恋？ . 影帝兼圈内知名导演赵伯礼亲自带火了一个小新人，拍完戏之后小新人突然不理他了，每次见面都客气又疏远，害他好伤心。 后来才发现，对方一直偷偷关注自己，早就暗示过无数次，是自己没反应过来。 赵伯礼：现在解释我只是迟钝还来得及吗？ *暗恋很多年就是不直说的受x真的很迟钝本该注孤生的攻 第19章 19 他一个个点进去，发现连他自己的粉丝，为他辟谣时，都在用一年前李迭给他扣上“抠门小气”的人设时，故意炒作抹黑的证据。 明星如果要用自己的家境立人设，侧重点绝不是“抠门小气”，而是“出身凄惨但努力”。“抠门”这个词往小了说只是一种个人选择，舆论却把林琮的“抠门”延伸到情商低、心眼小的人品问题上。 “抠门”二字把他从家境和人品上树立正面形象的可能性彻底掐断了，直到现在都深入人心。 哪怕他已经辟谣，扭转了大众对他人品的负面印象，许多人包括他自己的粉丝却还深信不疑。 传谣容易辟谣难，恶毒的话一旦散播出去就很难再推翻了。 林琮主动给景芊打了电话，景芊秒接：“正要找你呢，看见热搜了？” 林琮说：“看见了。” 景芊语气严肃：“豪车是怎么回事？” “是我发小的，就是那天打电话同意送我去拍代言的那个。” 景芊松了一口气，林琮也没问她到底想到哪里去了，但她自己补充道：“不要怪我想多，你总是把钱挂在嘴边，我担心你走歪路，更担心你被人骗了……朋友是圈内人吗？” “不是。” “……难办。” 如果是素人，没有自带热度，就算辟谣也没有说服力。 林琮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又会是李迭吗？” 景芊否定：“肯定不是，他好像惹到什么人了，连演唱会都被迫取消了，主办方忽然反悔，宁愿付出大量的违约金和几个月的筹备也要和他解约，连仅剩的影视资源都没消息了。” 他们自顾不暇，不可能有精力再次抹黑他。 那么和他有竞争关系的人还能是谁呢？ 他本来还想不明白，手指还刷着微博，越刷越发现幕后人露出了一点端倪来。 黑一个人，总归是要对自己有利的。圈里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大批同一家公司的营销号制造热度，#带资空降也算实力吗#这个话题被推到了第三位。浮在最上面的一条是明晃晃的诋毁，说林琮背后靠着金主，带资空降，才拿到了《寻月》的男主角。 话题和微博不带林琮大名，明显是要抹黑，但不愿给他买热度。 景芊发来消息：【发微博的都是远耀娱乐的营销号。】 林琮对圈内人士养营销号的事迹略有耳闻，“远耀”是圈内以营销手段凶残出名的公司。 而最近半路杀出来动用家里关系，从林琮这里抢走LIM代言的祁云，就是远耀的签约艺人。 林琮脑子飞速运转，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说明他代言谈得不一定顺利，虽然有他父亲的关系，但LIM那边不止有一个高管，团队可能还想和我签约。而代言商看重公众形象，他想用这种方式，打压我的竞争力。】 感谢李迭之前的抹黑，让他对“公众形象”四个字有着极大的敏锐度。 如果一个男艺人被爆出背后有金主，对事业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景芊：【有道理，等我一下。】 其他热门微博里，甚至有人刻意翻出《林海》中几张剧照，黑他演技浮夸，将公司按计划为他安排的《林海》也扭曲成金主推手的结果。 林琮感觉心里堵得慌。 说不在乎是假的，但他现在不能出声，在景芊和团队决定好应对方案之前，只能一遍遍刷新话题。 他的手指刚刚滑到最新讨论，就看到一个普通路人转发了《林海》中的黑照，后面还跟着一排“ 1”和“附议”。 【拿这几张照片黑林琮是认真的吗？我原来还对他没兴趣，看到这么帅的图都要转粉了。】 林琮点开大图，满目疑惑。营销号发的几张图，刻意定格在表情崩坏的画面上，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别扭，居然有人说好看。 他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只看到很多日常生活和感慨，半点追星打榜的内容都没有，是个纯路人。 就在他退出话题，随手刷到自己主页的时候，又被刚刚跳出的一条微博震惊了。 周扒皮V：【有些人自己背靠关系抢了别人的资源，却倒打一耙，贼喊捉贼！说别人是金主内定，自己有实力，也不怕大家笑掉大牙！人在做，天在看，风水轮流转！】 林琮：“……？” 这是一个说话很夸张，影响力却很大的营销号，景芊之前就跟他科普过。虽然这个账号来头背景不明，但基本上它黑哪个明星，谁就会很快跌到谷底，影响力和准确度都不可思议，所以圈里人普遍认为这个账号是星旋旗下的。 这条微博下一窝蜂地涌来了评论。 【卧槽反转！前排！】 【这些营销号难道不是同一家开的吗？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我手里的瓜都被冲走了。】 景芊一边在打电话，一边发消息给林琮：【我联系一下《寻月》的导演，看他愿不愿意亲自辟谣。】 只过了片刻，连一通电话的时间都不到，林琮又看到《寻月》的导演发了一条很长的微博，被光速顶上了热搜。 导演何丘V：【@林琮这是我们团队一致选出的男主角实力无可辩驳[图片]。】 配图是制作组的聊天记录，昵称都打了码，但满眼都是夸赞林琮演技好、有灵气的语句。 导演直接辟谣，反应之快，连景芊都没有料想到。 片刻后景芊忽然发问：【你是锦鲤吗？】 林琮：【……应该不是。】 景芊：【要不是我这电话还没打通，我都要以为我是在跟何导联合起来帮你自炒了。】 景芊：【小锦鲤，远耀手下的营销号集体删微博了】 林琮：【？？？】 这转折来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他不敢相信，点开刚刷过的话题主页，方才二十几个百万粉丝级别的大V集体说他背靠金主的微博，一下子就蒸发了。 点进几个账号，也根本没发现这条微博的踪迹。 景芊：【这个删微博撤热搜的速度太快了，再稍微让这件事发酵一点，你就根本来不及辟谣——辟谣了人家说你心虚，不辟谣人家帮你坐实。】 景芊：【你在圈里真的没什么朋友？】 景芊已经让公关团队把林琮的演技实力炒起来，再去联系撤热搜。但现在黑料消失了，她也茫然。 林琮：【……他们良心发现了？】 景芊在屏幕对面轻笑：【你等他们良心发现，还不如等天上的星星自己掉下来呢。】 他抬起头望着自己家的浅色墙壁，疑惑都快从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但是墙壁不能给他答案，他只能自己去分析前因后果。 一切都开始于那个忽然帮他辟谣的营销号。 那个营销号，据说来头不小，背后是星旋。 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蓦然迸发出一阵汹涌的情感。 “我不是什么锦鲤。”林琮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办公室里，“可能是有人在帮我。” “谁啊？难不成是……” 景芊和他对视了一眼，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只听景芊道：“难不成是雷锋？” 林琮：“……” 好像是个笑话，但是笑不出来。 他在娱乐圈里除了经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脉，孤立无援的，谁会平白无故地帮他呢？ 那个人如果帮了他，为什么躺在微信列表里一句话也不说呢？ …… 窗外暖阳融进办公室里冷白的灯光，费琅坐在木色办公桌旁聚精会神地刷着林琮的微博话题主页。一整天的公关过后，谣言已经完全消失，这其中也有费琅的推波助澜。 费琅盯着林琮粉丝发的一条热门评论看了很久。 【我们林林都穷成这样了，放过孩子，让孩子好好赚钱吧。】 圈内人设是很容易洗脑的，一旦粉丝认定了某个事实，就很难再去改变。 费琅看着微博里令人哭笑不得的辟谣，也摸不清林琮家境如何。 他想知道那个人究竟过得好不好，可是朋友圈的评论写写删删，聊天框打开了一次又一次，居然都问不出口。 其实以他的能力，想要去查一个人的底细很简单。除非对方的家庭背景足够深厚，能藏起一些连他也查不到的信息。 夕阳洒下余烬，一天的工作结束。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旁边充当临时卧室的隔间，忽然不想再让身体高速运转拼命工作。 他想回到自己冷冰冰的单人公寓，泡杯茶，把关于林琮的问题好好地想一想。 韩由和司机刘叔正在前座聊天。刘叔浑厚的中年嗓音里带着无奈地说道：“……我家闺女也追星，追的就是这位林先生，还问我认不认识，能不能给要个签名。” “我闺女还天天嚷嚷着要是能当明星助理就好了，净想些有的没的。” 费琅把车门一开，话题戛然而止。 但他灵敏地捕捉到了“明星助理”四个字，眼皮一抬，望向驾驶座，忽然道：“明星助理不错。” 韩由见了鬼一样地转向后座，不知道费琅是什么意思。 以前费琅绝对不会加入他和司机刘叔闲聊的话题，更不可能给予回应，而现在费琅眉眼中竟然含着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费琅问出了更让他大跌眼镜的话。 “您女儿叫什么名字？” 刘叔没想到一句闲聊竟然能引来费琅的回应，犹豫之间答道：“刘晓。” “她追的明星是林琮？想当他的助理？” “……是。” 费琅道：“好。” 韩由：“您的意思是？” 他问完这句，车里又回归沉寂，直到费琅又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打破了安静。 “当上了之后，要经常向我汇报情况。” 韩由：“……” 汇报谁的情况？ 第20章 20 林琮微信收到了消息。 景芊：【LIM那边竟然说要让两个品牌创始人亲自和你见面了！！！ 】 夹心饼干的代言已经拍摄完毕，发售也告一段落。LIM的代言却许久没有消息。 他对LIM的代言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只是想最后挣扎一下，没想到对方品牌的创始人竟然愿意亲自见他。 这比品牌销售部代言接洽的负责人郑重得多了，可是他有什么值得品牌创始人林氏夫妇青眼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但明途公司在这件事之后似乎对他更加重视，没过两天就给他配了一个助理。 一见面才发现，这小姑娘是前两天招进来的，正巧是他那天坐地铁遇见的粉丝刘晓。他还记得刘晓提过一句，她家里和影视娱乐公司有点关系，所以细想起来，也不太惊讶。 上次丢下一大袋食物就走的尴尬还留在两人心里，林琮和她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聊天。 林琮不禁想到，自己的粉丝成了自己的助理，相处起来会有距离感吗？还是不要让眼前的小姑娘尴尬比较好。 于是他笑道：“上次那些食材我都吃完了，谢谢你们。” 他说话时有种温柔的气质，刘晓明明很紧张，说话间却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她放松之余，看到林琮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被近距离颜值暴击了，在温暖和紧绷之间来回切换。 但她今天有重要的任务在身，不能沉浸在颜值里。 “对……对了林哥，今天中秋节，你要买月饼吗？我可以开车带你去。” 助理本来就要或多或少地照顾艺人的生活，她这样问也算正常。 林琮的脸色却僵了一瞬。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翻看了微信里的聊天记录。 林映山：【爸爸妈妈过两天就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林琮：【中秋节还回来过吗？】 林映山：【不确定。】 林琮握着手机的手掌微微颤抖。他不明白父母每次出差究竟在忙些什么，公司连中秋节都不放假吗？没有一起吃月饼的人，买月饼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晓以为林琮嫌贵，心里慌张：“月饼不贵，可以问问芊姐能不能报销。” “……”林琮忽然哭笑不得，“我不是在想这个。中秋节嘛，月饼肯定是要买的。” 一个人吃也没关系，又不是头一回孤身一人过节。 闻言，刘晓看起来很开心，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路放着轻缓的音乐开去了商场。这小姑娘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刚下车，林琮就从她复杂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点点心虚，疑惑更深了。 刘晓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朝前走：“林哥，这边，月饼专柜走这边。” 林琮：“我可能还要买点菜做晚饭……” 刘晓：“来不及了，月饼都要被人抢完了怎么办？” 林琮：“……” 刘晓左顾右盼，林琮只当她在观察人群里有没有粉丝，而后他忽然看到她目光定在一个方向，顺着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冷柜后面走了出来。 费琅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弧形温柔的大眼睛映着头顶的灯光，嘴角微扬，笑得纯真无害。和林琮见过的西装外套、长裤皮鞋、表情冷漠的年轻总裁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费琅的天生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的气场让人敬畏，任谁他说话时都会紧张，但他的眼睛又让人心软。想到两种矛盾融在同一个人的面孔上，林琮不知怎么地又心跳加快了。 “林先生，好巧。” 林琮弯起眼睛对他笑道：“好巧啊，好久不见。” 刘晓一直假装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迷惑。 费琅找到她，让她大费周章找借口装作无意地把林琮带来。 这可真是太巧了我的费总。 人来人往的月饼专柜前站着三个人，有两个各怀心思，看起来只有一个林琮蒙在鼓里。 此时费琅一个眼刀望向刘晓，刘晓一个激灵，突然明白了什么，在两人之间悄悄打量。 费琅明显是在制造偶遇。 可是为什么？ 难道…… 在各个同人圈阅文无数的刘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然而眼前的人是她父亲的老板，还给她介绍了工作，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问什么。 “林……林哥，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事要走，我家跟你家不太顺路……” 林琮没等她说完，就说：“没事，我自己可以回去。” 费琅紧接着说：“我送你。” 林琮有点惊讶：“太麻烦费总了，这怎么好意思？” “不麻烦。” 刘晓心里砰砰打鼓，想到自己父亲回家时提过不少费琅的事情，说费总看起来不好惹，其实本性还是善良的，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咽了咽口水：“那个……费总，我能放心把林哥交给你吗？林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负责的。” 费琅嘴角抽了一下：“能。” 林琮看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也没多问，只是道谢。 超市里客流量大，也吵，林琮和费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过了收银台，费琅才开口道：“林先生，我刚才在另一个地方买了几盒月饼，送你一些吧。” 林琮笑到：“好啊。” 费琅鲜少有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林琮与他并肩进了拥挤的电梯，挨得很近。费琅比他高一点，他的鼻子不小心凑近费琅的鬓角，闻到了洗发水的清香。林琮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也只能这么挨着，好在电梯很快到了地下一层。 费琅从跑车的后备箱里打开一个冰柜，是那种为汽车后备箱设计的小型隔热柜，里面大堆冰块簇拥着几盒用塑料袋包着的……冰皮月饼。 林琮：“……”为了买几盒冰皮月饼提前带了冰柜，考虑得这么周到吗？ 跑车的后备箱空间小，费琅需要把冰柜稍稍挪出来才好拿。林琮伸出手想去帮他，但费琅双手扶着冰柜，没让他碰到。 “我来吧。” 冰柜挪动之后，林琮听到了塑料摩擦的声音，几袋不同口味的夹心饼干袋竟然从冰柜后面侧着倒了下来，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两人眼前，林琮正好看见那几袋夹心饼干是自己不久前代言的品牌，而费琅的后备箱里，集齐了所有的口味。 费琅顿时十分尴尬，忙把饼干袋塞回后备箱深处。 “费总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饼干吗？”林琮问，“我刚签代言，可以让品牌方免费寄一些给你。” 费琅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道：“这是给你冲销量的……” 饼干品牌方出了林琮的限定包装，一般都是要看销量的，最终销量成绩会影响到林琮以后谈代言的价位。 他给林琮的印象一直是冷漠内敛的，如今换下西装穿着灰色连帽衫，做了这么些小动作，平白多了几分少年的气质，让人亲近。 “啊？”林琮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凑近了去听。 但费琅没再说下去。 坐上车之后，林琮说：“费总方便送我去广场吗？我打算去看烟花的。” “不回家？” 林琮想起记忆里父母出差前模糊的背影，笑道：“不了，家里从来没有人等我。” 费琅脸色一僵，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他早上才叫人去查林琮的家世背景，却没想过对方的父母可能早就不再陪伴左右。 想到这里，他不忍心再知道更多了，便沉默着给手下的人发消息，让他们不要再查了。 “广场人多。”费琅低声说，“去没人打扰的地方。” “嗯？” 林琮没来得及问，费琅已经发动了车子。 费琅开车不听音乐，也不听广播，车里一片沉寂，只听得到窗外车流呼啸。 林琮想起那个帮他迅速澄清谣言的营销号，想开口问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妥。 圈里人都知道费琅管着手底下数不清的产业，哪有时间管自家娱乐公司的一个小小的营销号？ 何况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车开到了一栋漂亮的玻璃大厦前，林琮坐电梯到了顶层之后，又跟着费琅爬上了顶楼。在穹顶罩住的天台上俯瞰整座城市，他有些恍惚地问：“费总，这里是对外开放的吗？” “不是。”费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这栋楼是我的。” 林琮：“……” 有钱任性。 天边浮起赤金，而后暮色西垂，皎月攀悬，街灯渐明。 城区各处都能看见烟花，楼顶的天台视野不错。风拂过费琅额前微微卷曲的碎发，烟花还没有开始，林琮心里复杂的情绪随着每分每秒的静谧慢慢发酵。 他设想过无数个孤独的中秋节，唯独没想过眼前这个高不可攀、甚至并不十分熟络的人会陪在他身边。 “费总，我……” 他的声音随即被响彻天穹的烟花盖过，夜空亮如白昼。 林琮的目光被头顶的烟花吸引，而骤然窜上费琅耳根的深红色，他没有看见。 望着头顶绚烂的烟花和眼前的万家灯火，林琮忍不住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他扭头去看费琅，却见对方没有抬头看烟花，而是在看自己。视线撞上的一刹那，林琮在烟花长啸中，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费琅五官生得好看，最要命的是一双深邃又温柔的大眼睛，让人沦陷。 林琮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让他极其陌生的情感，但他直到烟花结束，也无法分辨。 烟花落幕时，夜晚已经很安静了。林琮知道费琅不爱说话，所以不敢贸然找话题，却没想到沉默许久的费琅神情犹豫，先开了口：“月亮很圆。” “毕竟是中秋嘛——” “也很亮。” 林琮：“……” 这个话题要怎么接？？？ 第21章 21 沉默了半天之后，林琮局促得手指都缩起来了。可是费琅只是注视了他片刻，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沉默着走回车上，林琮看到了自己买的那盒廉价月饼，心念一动。 “费总，祝你中秋快乐。”他把月饼递过去，悄悄观察对方的表情，“今天谢谢你。” 他买的这盒月饼，是超市里标价最便宜的，作为回礼其实十分寒酸。然而费琅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在金钱上锱铢必较，根本没送出过礼物。小小的一盒月饼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心意。 费琅却把月饼盒轻轻推回了他面前：“多吃点。” 林琮：“……” 为什么从身边的人到粉丝再到费琅都这么执着于让他多吃点东西？？？ 林琮坐在副驾驶上，看到手机上父母发来的“中秋快乐”。 下一句是“我们今天回不去了，抱歉”。 一股酸涩从胸口漫上来，让他喘不过气。他总觉得有股怒火憋在心里，却怎么也爆发不出来，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学会把委屈和思念憋在心里了。 于是他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对父母说了节日快乐，说了没关系。 费琅送林琮回家，在路灯下看着旧城区的公寓。 “你就住在这里？” 这样的房子在他看来破败不堪，不敢想象里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林琮笑着说：“是啊，我家还挺大的，地方也比较宽敞，只是从外面看有点破。” 费琅没再多问，心里却泛上一股酸涩。 世上有很多穷困潦倒的人，林琮绝对不是最凄惨的那一个，他也不可能去照顾所有物质生活比他差的人。可是看到林琮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就是觉得心里沉重。尤其是看到清瘦的身影走在昏黄的路灯之下，踏进小楼狭窄的入口之后。 舆论把林琮打成一个小气自私又抠门的人，但费琅知道，林琮连面对自己讨厌的人，都树不起任何的敌意来，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温柔。 他不过是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有个小小的缺点，却远远不到被攻击嘲讽的地步。 林琮走上楼之后，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竟然是李迭。 他刚接起来就听到对面的李迭像喘不上气来一样，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林师弟，你帮帮我，我知道你能帮我的。” 林琮心软了一瞬间，而后警惕心大作：“前辈在说什么？” “就因为得罪了你，我什么都没了！你帮帮我吧，帮我跟费总说几句好话，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真的——” 林琮听得一阵莫名其妙，立刻打断了他：“前辈，我和费总不熟，这些话你可以和韩特助说。” 他听到电话里一阵嘈杂声，还听到了玻璃瓶碰撞的声音，猜想李迭大概是喝醉了，随便拨通了他的电话就开始说胡话。 李迭平常都是端着成熟稳重的架子，从来没这么失控过。 中秋节的时候喝酒？ 林琮下意识地问道：“前辈在家里吗？” “我什么都没了，直接被封杀了，哪敢去见我爸妈啊——林师弟，你怎么可能帮不上忙？费总不就是为了你才——” 林琮听他醉得厉害，刚听了一半就挂了电话，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最后几个字。 他惊讶之余跑去楼道的小窗里看了一眼，费琅的跑车已经开远了。他不敢全信李迭的醉话，更不可能拿这件事去问费琅。 可是这些天许多黑料都该消失的消失，该辟谣的辟谣，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顺利得不可思议，这些都归功于疑似费琅星旋旗下运营的某个营销号。 为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费琅这种年轻有为管理着大把家产的人，更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去管一个小艺人的闲事。 林琮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心跳得厉害，可是又拼命把那种惊喜感压了下去。 无论是家世、身份、性格，他们都差得太远了。 …… 刘晓陪着林琮和景芊去LIM总部大楼，和LIM的创始人见面。 一路上她都很难受。 韩由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说中秋节那天费琅是刻意安排了和林琮的偶遇。但是作为林琮的粉丝，她又觉得自己有责任让林琮知道真相。 而且费琅经营着规模最大业务最广的影视娱乐公司之一，自己父亲是费琅的司机，她又常年混迹粉圈，对金主和明星之间的弯弯绕绕比普通粉丝都要清楚得多。 费琅这样的人从出生时就把权力和金钱牢牢握在手中，他要是想要什么，谁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 刘晓满怀愧疚不安，生怕自己那天晚上放林琮和费琅独处已经酿成错误，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哥，中秋节那天你和费总都聊了什么啊？” 景芊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见到费总了？” 林琮想了想：“只是偶遇而已……费总跟我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亮。” 刘晓：“……这个话题真是让人聊不下去。” 林琮无奈地笑笑：“是啊。” 刘晓她看着林琮带着些许无奈却很轻松自然的表情，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LIM的总部大楼是玻璃幕墙的外观，和燕京市几栋有名的大厦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大厅灯光明亮，装潢简约大气。 接待台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位气场很强的中年男人，他梳得整齐的黑发总夹着几丝银白，但精神很好，眼神带着几分锐利。 林琮刚一踏进大厅就觉得右边眼皮直跳，揉了揉眼睛。 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请问您是？” 景芊帮他回答：“这位是林琮先生，我是他的经纪人，这位是她的助理，我们预约了和林总林夫人见面。” 工作人员为难地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那位中年男人起身走向林琮，语气轻视，毫无善意：“我听说林先生今天是来谈代言的。” 林琮温和一笑，伸出手：“您是哪位？” “我是LIM亚洲地区销售总监，祁海。” 对方连看都没看，林琮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祁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林琮瞥到他挂在口袋边的工作证件，一下子就明白了。 眼前的人就是祁云的父亲，正是他把原本和林琮谈妥的代言撤销，将机会给了自己的儿子祁云。 祁海见林琮不说话，嘴唇上扬，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起来不用我多说了，林先生已经明白了，您就算争取到了和林总本人见面的机会，也是没有希望的，我才是销售和代言方面的总负责人。” 景芊怕林琮不会应对这种冲突场面，正要开口，却听林琮笑道：“这个机会不是我争取来的，是林总和林夫人主动邀请我见面的。也许您有最终决定代言人的权力，但他们也可以请一位年轻人来公司喝杯茶吧？” 祁海忽然被堵得没话说，愣了半晌竟然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哪怕这个年轻人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他都能轻松应对，可是林琮的话竟然十分礼貌有风度，还显得祁海蛮不讲理，完全不尊重林氏夫妇的意愿。 祁海在沙发上越想越气，气得整张脸涨红。景芊悄悄给林琮比了个赞，轻声道：“说得好。” 那边工作人员接了一个电是，小心翼翼地对在场的几个人微笑道：“林总和夫人已经在会议厅等候各位了。祁总监，他们也想见您。他们想让您和林先生一起。” 祁海怔住片刻，林琮也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穿过宽敞的走廊，推开会议厅厚重的门。祁海先走进，林琮随后走进。 然后他双脚仿佛冻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连呼吸的节奏都像是冻住了。 坐在会议室另一面的，是他的父母。 他出差多年不着家，挣着“普通工薪阶层”的工资，活得勤俭的父母。 他决定放弃找与自己金融专业对口的工作，试着来娱乐圈碰碰运气，只因为在娱乐圈一旦起步就能抵上许多人好几年的辛苦。 他努力拍戏赚钱，想让他们过得更好，他们却骗了他这么多年。 林琮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景芊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别紧张，我来谈。” “好……谢谢芊姐……”林琮朝前走了几步，“反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句话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其他人均是脸色一变。林映山和钟兰英的神色尤为僵硬，愧疚与尴尬纠缠在紧咬的牙关中。 祁海觉得林琮太没礼貌，又看到林氏夫妇表情不对劲，竟然不自觉地喜上眉梢：“林总，夫人，您也见到林琮本人了，犬子不才，但总比林琮先生有家教。” 这下林氏夫妇脸色更差了，钟兰英不爱忍耐，当场就瞥了祁海一眼：“祁总监，你说谁没家教？” 祁海还没反应过来钟兰英在气什么，赔着笑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您请来的这位林琮先生啊，我的儿子祁云可不敢当着您的面甩脸色。” 第22章 22 林家夫妇正欲发作，林琮忽然说：“祁总监说得没错，是我太没家教，我对林总和林夫人深感抱歉。” 说是道歉，语气却非常冰冷。 林琮的父母刚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一时无言，气氛紧张得快要绷断了。景芊赶忙打圆场：“两位邀请我们过来，想必是要谈代言的事情吧？” 作为经纪人，她从来没见过林琮情绪失控、满身带刺的样子。 一开始气氛紧张，但代言方面谈得非常顺利。两位最高决策人亲自将代言的条件向林琮解释了一遍，哪怕林琮一直脸色不好，回应得非常敷衍，他们也对林琮非常有耐心。 祁海见林家夫妇这么喜欢林琮，也是敢怒不敢言。 景芊聊完了正事准备拉着林琮离开，林家夫妇忽然说：“我们想和林琮单独吃顿饭……” 林琮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不了，多谢。” 景芊几乎目瞪口呆，把林琮叫到一边小声说：“小祖宗，你今天是怎么了？这可是LIM的创始人，你别给我惹事了行吗？” 林琮低头沉默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开口把真相告诉景芊，于是又沉默着坐了回去，半晌才说了一声：“抱歉。” 景芊和刘晓出门后，祁海盯着林琮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 亏他刚才还以为这个年轻人礼貌有风度，现在看来连自己的小脾气都控制不住，根本就是出来丢人现眼的吧？ 这样的林琮，竟然能获得林家夫妇的青眼？ 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祁海按捺不住自己的鄙夷：“林总，祁云的外形条件不比林琮差，在娱乐圈的口碑也比林琮好得多，我推荐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还请您二位慎重考虑。” 林映山没看祁海，只是看向林琮。 林琮心里的万般滋味都无法平复，直勾勾地回望向自己的父亲。然而他毕竟不能让祁海这个外人看自己家的笑话。 “您二位来做决定吧，合同方面的事我的经纪人已经谈得很清楚了。如果二位和祁总监有什么事需要聊，我可以在外面等着。” 林映山叹了口气，道：“孩子，我知道你在怪我和妈妈瞒着你。我们今天刚刚飞回国，叫你过来就是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包括代言的事情，我们也会给你一个公平的结果。” 此话一出，祁海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林琮的五官身形，又看向满脸写着歉疚的林家夫妇，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是……你是……” 为了祁云的代言，祁海早就查过林琮的底细，但能查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他以为林琮不过是圈里的一个小明星，家境普通没有靠山，至今住在破败的旧公寓里。 他竟然是自己LIM创始人的独生子？ 之前的各种应酬场合，林氏夫妇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带出来过。公司里的人都猜测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避免媒体骚扰。 可是林琮已经是娱乐圈明星了，为什么还要隐瞒公司继承人的身份？ 祁海想不透，他的思维很快被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占满了。 “林……林总，这不行啊，您……您总不能给自己儿子走后门送代言吧？” 钟兰英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把一直放在她面前的纯色文件夹摔到祁海面前。 “林琮是销售部自己选的代言人，我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要签约。祁总监你呢？你这些年滥用私权的证据都在这里呢！” 祁海故作镇定，却在刚翻开文件的第一页之后脸色煞白：“这……这不能当证据。” 钟兰英道：“去年，你故意拖延时间耽误公司联系首选代言人的时机，导致他和对手先签了合约。然后你自己另外推荐了一个各方面资格都不够的代言人，指示别人伪造IP地址刷销量。除此之外，账目造假、吞吃公款，我都懒得一条条去翻——祁总监，你知道现在想查个邮件往来有多容易吗？” 祁云的父亲能升到亚洲地区销售总监的位置上，业务能力和人脉威望都不会太差，公司不可能仅凭他的儿子差点拿到代言，就断定他滥用私权。必须证明祁总监对代言人的选择明显失误，或者找到他违反公司规定的证据。 祁总监在LIM七八年，一直没被挖出过什么大问题。林家夫妇是最大股东也是设计团队的核心，一边埋头设计，一边与股东们讨论品牌未来的发展，无暇顾及这些阴暗的角落。 林琮和祁云的代言之争让他们对祁海起了怀疑，越往下查越蹊跷，林映山的助理终于翻出沉积在公司邮件里的交流记录。 销售部的大部分员工本想请一位去年爆红的人气歌手当代言人，而祁海迟迟没有点头，甚至找出各种理由阻挠，最终拖了两个多月，直到那位歌手签了LIM对手服装品牌的代言。 而去年祁海推荐的代言人，总共只有零星的几十单交易不是刷出来的。 祁海虽然惊讶，却很快恢复了圆滑的态度，眯着眼睛，笑得让人不太舒服：“去年的宣传力度可能不太够，粉丝没有准点等开售吧……” 林映山默默抿了一口咖啡：“祁总监，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有办法让你在这个行业无法立足，人人唾弃。” 祁海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他臼牙紧咬，几乎语无伦次：“这么大的品牌，区区一个明星本来就带不了多少货，要是林琮也是这个成绩，你们就不能……把我赶出去。” 钟兰英笑道：“林琮可不会闹出发售头两天只有10单交易的笑话！” 林琮听着祁海慌忙无措的解释，看着刚刚还在挑衅他的LIM总监在他父母面前百口莫辩，林琮越听越觉得麻木。 他甚至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让他旁听。他看着那两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得他们很陌生。 他们在自己的公司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口就能让一个高管在时尚圈里混不下去。他们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担心，每次说是被迫去外地出差，其实都是去了国外，一边工作一边享受异国风情。 他们可笑地隐瞒住自己家境优越的事实，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多年。 祁海被说得哑口无言，出去的时候重重地关上了门。 冷冰冰的安静之中，林映山和钟兰英终于异口同声地对林琮道了歉：“对不起。” “当年我们只是觉得，让你知道生活的苦，总比把你宠坏了要好。” “你上了高中之后我们本来也打算告诉你，但是开不了口。” “前段时间我们看到网上说你抠门小气的新闻，觉得不能再瞒下去，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所以就给你买了一辆跑车，让霍良伯伯转交给你，告诉你真相。但是你怎么也不相信。” “销售部说代言人打算选你的时候，我们才决定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无数苍白的语句涌入，林琮只觉得空气凝滞，让他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才轻声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从小到大还不够懂事不够听话吗？就算变成富豪，我还是我，不会因为有了钱，没有后顾之忧，就突然沉迷享乐，让你们失望——” “你们真的了解我吗？” 林琮觉得鼻尖酸涩，眼眶烧得疼，手指轻触却不见眼泪。 林映山和钟兰英也说不出话来，无论有什么苦衷，隐瞒都是对亲人最大的伤害。 林琮一把拿起自己的衣服，笑道：“代言给谁都可以，我不要拿你们的东西。” 最后他听到自己的父母说：“没关系，我们等你点头。” 林琮出门的时候，看到公司的车还没走，开门进去，景芊就赶忙问道：“你不是要和林总一起吃饭吗？” “不吃了，代言我不要了。” 他不知道自己眼眶有多红，在别人面前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看上去像是竖起了满身的刺。 景芊心疼，但也莫名升起了一股怒火，只能强压下去：“这份代言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需要的就是这样高端的时尚品牌。现在时间正好，你的热度还在，等你错过了LIM，马上就要进组拍戏，求天求地都求不到一个更合适的代言了。” “我知道。”林琮语气稍稍冷静了下来。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好吗？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情太复杂了。”他越说越觉得混乱，“芊姐，给我几天时间想一想好吗？” 景芊一听就急了：“LIM那边等不了啊——” 林琮无奈地笑笑：“不，他们是在求我点头。” 景芊愣了。 今天的林琮太不一样，比从前多了棱角，多了自信，如果这道自信的光辉不是笼罩在莫名其妙的怒火和悲伤之下，她会发自内心地为林琮的转变高兴。 她也无奈道：“算了，你的前途，你自己想清楚，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在副驾驶座上敢怒不敢言的刘晓递过来两瓶水：“林……林哥，芊姐，喝水。” 林琮接过水平，才发现自己掌心滚烫。 他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突然有了很多的存款该怎么去用。 首先要给父母买新房子新车，然后劝他们工作不要那么辛苦，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出去旅游。 然而现在看来，对他们来说房车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工作对他们来说是享受，全世界到处出差、出席各种高端场合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应该为自己以后吃穿不愁而庆祝。 一夜暴富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他不该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应该哈哈大笑着向自己的朋友们炫耀，然后去享受、去庆祝这份突然的“惊喜”。 可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心里住着的那个渴望亲情的单纯小男孩，就在今天被碾碎了真心。 副驾驶座上的刘晓看着林琮忽然失落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在此时，微信响了一声，费琅发来了消息：【他最近怎么样？】 刘晓回复道：【林哥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是累的。】 虽然费琅拜托她来帮忙，但毕竟是林琮自己的事情，她也不想给费琅太多的细节。 第23章 23 林琮到家时外面刚好下起了雨，晚秋细密的雨在老旧的小区里积起一路水洼。 刚到家他就看到了父母的留言：【我们今天还是会工作到很晚，但是会尽早回家陪你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糟糕的是，等到了晚饭时间，他才想起自己最近行程太多，总是忘了买菜，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不吃了吧……”他对自己喃喃自语。 片刻之间，他忽然看到微信亮起一条消息。 小少爷：【吃晚饭了吗？】 “小少爷”是他第一次见到费琅加微信的时候留的备注，此时再看很有几分滑稽。 消息来得太巧，林琮都怀疑费琅是不是会读心了。 林琮客套地回复：【还没有，费总吃了吗？】 小少爷：【没吃，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 【下楼。】 林琮猛然转头看向窗外细密的雨幕，雨水打在玻璃上，近处的楼房都模糊不清。他犹豫了一下走到窗边，看到自己家楼下隐隐约约停着一辆体型较小的车，很像那天费琅送他过来开的保时捷。 微信又来了消息：【我有伞。】 他有些意外，费琅居然还记得他没有伞。 费琅忙得抽不开身，特意到他家来肯定是有理由的，总不能让对方等太久。 他换好衣服下了楼，看到费琅穿着风格休闲的衬衫长裤，打着和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黑伞。费琅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在看到林琮出现之后，视线一直跟着林琮走近。 “您有事找我吗？”林琮不知不觉又换上了敬称，似乎在称呼上拉开一点距离就能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 “路过，找你吃饭。” 林琮：“……” 据他所知，自己的旧公寓在几大城区边缘，费琅的办公地点和住址都在另一区，两个地方开车需要十几公里，还要经过最堵的一条路线。 这是哪门子的路过？ 林琮：“费总，您的名气比我大很多，如果出门吃饭，应该会有很多记者认出您来——” “嗯。” 林琮：“……我毕竟不是您公司名下的艺人。” “所以？” 林琮：“……”所以不能随随便便路过他家门口就一起吃饭。 他脑海中时不时响起李迭那天喝醉之后说的话，越想越不敢面对。如果费琅真的是为了自己而封杀了李迭，却默然不语，那到底图什么呢？ 一个人帮了另外一个人，总该求点回报的吧？ 如果李迭只是在说胡话，那今天费琅突然来找他，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在其他行业，费琅的地位都太高了，林琮下意识地想退缩，生怕眼前这副平静无澜的外表下藏着惊涛骇浪。 这时他看到费琅轻轻皱起眉：“你怕我。” 然后费琅那双和冷漠外表不符的温柔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受伤的情绪。 林琮心软了：“……不不不，我不敢害怕你。”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自相矛盾：“我不是不敢……” 然而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怎么也解释不清了。费琅表情里细微的变化还是写着难过。 林琮急中生智：“其实我不是怕记者，是我今天想吃夜市小吃，费总穿了蓝色的衬衫不太方便。而且让费总吃那种街边的东西实在是太委屈了——” 费琅听了一半，眼睛亮了起来，绕到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晃了晃。 林琮：“……” 千算万算没算到总裁的后备箱里都是有备用衣服的。 所以费大总裁真的要和他去小吃街？？？ 林琮越想越不安，更琢磨不出费琅的想法，赶忙说：“我没买口罩，恐怕人太多，虽然我现在没什么人气，但是万一遇上我的粉丝——” “我带保镖。” “……其实我更想去买菜的，现在那些小吃也涨价了，不如自己在家做得便宜。” “我请你。” “好！” 两分钟后，林琮坐在副驾驶上，开始反思自己。 他都已经知道自己家里有钱了，怎么别人说要请吃饭，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了省饭钱答应了呢？ 没出息。 费琅开车不听音乐，也不听广播，车里一片沉寂，只听得到窗外车流呼啸。 他看向左边正在开车的费琅，柔和的光晕映出轮廓几乎完美的侧脸。 他想，费琅如果真的想从他身上求什么，大可以向他的公司施压，不用特意跑到他楼下找他吃饭。 也许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并不像别人说得那么难相处，只是更享受安静。 车开到半路，却听费琅说：“你心情不好。” 林琮没有否定，只是下意识地微笑应对：“最近人气高了一点，工作压力肯定是有的。” “嗯。”费琅沉默过后，又忽然说：“代言是你应得的，不该放弃。” 闻言，林琮的竖起了满身的警惕心：“费总怎么知道我没有接受代言？” 而后林琮看到费琅握着方向盘的动作有点僵，额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很快渗出细密的汗：“我和LIM有合作。” 林琮：“……”这么紧张的吗？ 他听到解释，稍稍放松下来，心念一转，问道：“我今天见到林总和林夫人了，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接。” “合同条件不好？” “不，合同给出的条件很好，对我有利，对他们也公平。而且他们愿意等我的答复，只是我们在其他问题上聊得不愉快。” 他其实根本没有见过父母清高自傲的一面，他的烦恼和商业合作毫无关系。林琮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真相，何况现在开口说自己就是LIM两位创始人的独生子，实在是太突兀了。 连他自己都没接受自己真正的家世背景，更别说林氏夫妇的独生子自己一个人住在老旧的小区里，这种事就算说出来，费琅也不会相信。 “聊得愉快与否并不重要。”费琅的语气平和有耐心，“他们两位从白手起家到打进全球市场，艺术素养和商业头脑都是一流，难免自视过高。但商业合作和代言只需要有利可图，不需要从情感上接受对方。” 林琮愣愣地看着费琅——他好像从来没听费琅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今天难得话痨，难道只是为了劝解自己吗？ 感动混杂着更复杂的情感在林琮胸口漫开。 “看来费总和他们聊得也不是很愉快。”林琮笑道。 “嗯，我们的想法有很多冲突，基本每次开会都要大吵一次。” 林琮：“……” 他明明从霍伯伯那里听说，他父母开会谈合作都是走怀柔路线的，哪怕是遇到了激烈的矛盾，也会非常有风度地解决，绝对不会把怒气带到下一次会议。怎么到了费琅这里就次次都要吵架了？ 林琮把“那其实挺严重的”几个字吞了回去。 别人商场上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多话了。 “你说得没错，合作和代言只需要利益为上，我不该被情绪左右。” 不知怎么地，听费琅说了这么几句，他忽然就想开了。 也许是因为费琅今天多说了几句话，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都拉近了一些，林琮放下了最初的防备，连白天的委屈和怒火都消失了。 费琅在红灯面前停下，向右悄悄看了一眼，看到林琮嘴角含着温柔的弧度，自己也不知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从前家里司机开车路过市区，他透过车窗看到过里面热闹的场景，但他从来没有走进去过。 他从小就不喜欢热闹的街道，也不喜欢味道太重或者过油的食物。赴宴应酬的场合太多，所以他也几乎没在普通的餐馆吃过东西。 难得的两次，都是和林琮一起。 然而为了林琮安静的笑容，哪怕是廉价而难以下咽的食物，他都愿意陪林琮一起吃，哪怕是人来人往的狭窄街道，他也愿意陪林琮一起走。 当然，他更希望林琮在物质上过得好，再也不必要受这种委屈。 林琮正好问道：“费总确定要去小吃街吗？虽然我觉得很好吃，但恐怕不合你的胃口……” 费琅认真道：“我愿意。” 林琮：“……” 他只是最后确认一下而已，也不用回答得这么郑重吧？ 下车时天光尚早，晚霞未至，乌云低悬，四周浸上渐浓的夜色。 跑车停在比较远的地方，越往前走，面前越是人头攒动，几乎挡住了视线和去路。溢散在空气中浓重的食物香气悄无声息地涌入感官，勾起了林琮的食欲。 “其实自从这里的摊子涨价之后，我也好久没来了。谢谢费总请客。”林琮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我哪天请你吃饭吗？” “不用。” 林琮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愉快：“太好……我是说费总太客气了。” 他彻底放松下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转头一直看向费琅，怕两个人在人群中走丢。 看着看着，他发现费琅表情僵硬，眼神更僵硬，整个人非常不对劲。 “怎么了？” “好多……” “什么？”周围太吵了，林琮听不清，把耳朵稍微凑了过去。 费琅深吸几口气：“好多人。” 林琮笑道：“现在正是逛街的时间啊。” 而后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身边的人挤来挤去，费琅总是下意识地躲开，哪怕动作很小，落在林琮眼里也非常明显。 费琅不喜欢拥挤的场合，他浸在生意场多年，接触的想必也都是举止端庄优雅的人，从来没被人这样挤过。 林琮完全理解这些养尊处优的小毛病，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费琅还试图观察面馆的厨房到底干不干净。 于是他说：“费总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哪知费琅坚决反对：“不，我可以。” 林琮：“……” 第24章 24 不知道是傍晚的霞光给眼前的人镀上了一层陌生的颜色，还是今天的费琅确实不太对劲，林琮竟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专注和执着。 一个令人心痒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费琅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吃，才坚持呆在这里的。 “费总以前从来没来过吗？” “嗯。” 林琮心想，果然这位小少爷只是想尝尝鲜。 “那你找对人了，我对这条街很熟，哪家好吃我都知道。” 天越黑，人越多。逛了几圈，吃了不少东西，都没有人认出他们两人，林琮有点惊讶。 他刚拍完的《林海迷踪》还没上线，正在筹拍的《寻月》也很久没有消息，他处在沉寂期，没人理很正常。 可是费琅呢？费琅总是出现在产品发布会上，比他的大众曝光率还要高。 “刚才人那么多，我担心有人会认出你来。” 费琅摇摇头，大方地把手机里和保镖的短信来往给林琮看。 一路上遇到的三个林琮的粉丝，五个费琅的“粉丝”，十个记者，都被“妥善处理”了。 费琅：“别担心。” 林琮：“……” 他确实不担心了，但他忽然意识到，这些根本捕捉不到踪影的保镖，其实也在防着他对费琅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林琮方才燃起的一点暧昧心思慢慢淡了下去。 哪怕自己不再需要为一日三餐烦恼，他和费琅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琮带费琅去一家铁板鱿鱼摊前排队，等排到他们的时候，费琅正要找零钱。眼前一阵火光窜上来，几乎就要窜上摊子的纸质招牌。 后面的人群里传来几声喝彩，林琮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费琅说：“小心——” 紧接着一双手用了极狠的力气将林琮向后拽了几步，然后拉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衣料上的香气他有点熟悉。 林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刚才离火光距离很远，只不过是出了点热汗。 “你没事。” 等意识到自己靠在谁的怀里，他才觉得脸颊比靠近火光时更烫。 “费，费总……”他轻轻挣脱了怀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又用上了敬称，“您可能没来过所以不知道，这边的烧烤摊子烤鱿鱼的时候……火就是这么大。” 两人四目相对，从未贴得这样近，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费琅：眉头紧蹙，双唇抖动，惊恐与镇定后的狂喜交织，最终变为沉重的呼吸声。 烧烤摊边火光依旧在窜。 “我……确实不知道。”费琅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第一次见。” 林琮定了定神，笑着说：“习惯就好，大火烤出来的才特别香。” 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可是在费琅那双专注的眼神凝望之下，顿时词穷。 他只知道，正常人如果看到了会让自己害怕的火光，第一反应一定是独自后退。如果换做他自己，能让他第一时间伸出手去保护的，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排在后面的几个人开始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林琮赶忙拿着快餐盒走远了。 暧昧的猜测重新燃起，直到费琅送他回家，两人道了别，都无法平复。 打开门之后，他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却发现林映山和钟兰英正坐在沙发上，一齐看向他。 他们脱下了在LIM大楼里那套正装，换上了挂在衣柜里很久没穿的家居服，就和以前“出差回家”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们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和费琅告别之后，林琮看到自己的父母，竟然找不回白天的怒火了。 费琅说得对，哪怕LIM的创始人就是他父母，代言也不过是一份商业合作而已。他和父母聊得愉不愉快，和接不接代言毫无关系。 无论他和父母有什么心结，他不能为私人感情推掉代言，让自己的经纪人失望。更不能为了一时冲动错失良机。 林琮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只要LIM的销售部没有改变心意，我还是愿意接代言的。” 钟兰英喜上眉梢：“你不生气了？” 林映山说：“想开了就好，这份代言我们的员工主动联系你的，是你应得的，不是爸爸妈妈送给你的。” “嗯。” 林琮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确不生气了，但眼前的父母依然让他十分陌生。时间在他们三人之间安静地流淌，林琮的喉咙仿佛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许久，他终于把自己的想法组织成语言了。 “我……需要时间适应。我也不打算让别人知道我是你们的儿子，我想先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林映山和钟兰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她问：“你不想花钱买点奢侈品吗？不想在娱乐圈过得舒坦一点吗？我们认识不少导演编剧制作人——” “不了。”他闻言苦笑道，“你们还是不了解我。” 他们把他养成了一个脚踏实地不敢妄想的人，却在长大之后告诉他，其实他早就有挥霍金钱和人脉的权力。 他适应不了，也怕自己真的会堕落。 “不过真遇上困难的话，我会找你们的。” 听到这句话，钟兰英松了口气——至少林琮不打算完全不依靠他们，自己硬扛。她拍了拍林琮的肩膀：“儿子，其他的你可以不要，但是那辆蓝色的布加迪不能便宜霍晖那小子，你赶快去考个驾照自己拿回来开吧。” 林琮：“……差点忘了。” 作为一个有便宜必然要占，有钱必然要省的人，他觉得很有道理。 反正现在他也不缺上驾校的钱了，进组拍戏前的空档期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他给霍晖发消息：【我想考驾照。】 又对景芊说：【我打算接LIM的代言了。】 片刻后，两个秒回微信的人几乎同时回复了一模一样的内容：【你终于想开了！！！】 林琮：“……” . 霍晖开着布加迪带林琮去他念叨了很多年的驾校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报名，结果当天#林琮豪车#这两个关键词又上了热搜。不知道是豪车太显眼还是有人专门盯着他。 圈内人都知道这些营销号背后正是祁云所属的远耀娱乐，这个公司最大的优势就是营销号多，带起节奏来铺天盖地、防不胜防，而且毫无底线、死不悔改。 祁云的叔叔是出名的导演，家底殷实，远耀显然在他身上花了大手笔。他刚刚起步就有了不少影视资源，但至今没有像样的代表作，想营销，最直观的办法就是拉着人气上升期的林琮。 何况林琮和他还在“抢”代言。 看宣传力度，祁云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输定了，完全没有放弃代言。 这次营销号们放了另一组角度不同的照片，林琮刚刚从副驾驶下来，霍晖坐在蓝色跑车里，对他挥手道别。配上恶毒得让人难以细读的文字，将霍晖和林琮的关系引向最龌龊的联想。 林琮看到热搜里的评论，只觉得哭笑不得。 有些很明显是买热搜的人雇来黑他的评论。 ——“抠门小明星又来炒冷饭了？” ——“驾驶座上那个不就是他上次的绯闻金主吗？这么高调？” 有些是粉丝声嘶力竭的辩驳。 ——“我们林林再穷也是有原则的！！！” ——“我们林林前两天还在夜市和朋友吃烤鱿鱼怎么今天又被豪门金主包养了？穷就不能拥有几个开跑车的朋友了吗？” ——“大家冷静，不要给黑子眼神，请关注林琮即将上映的《林海迷踪》。” 不得不说，他也没想到当年李迭的经纪团队给他立的贫穷抠门人设会如此深入人心。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抠门到每顿饭只有一粒米，也绝对不吃金主一块肉。 看着粉丝们让他哭笑不得的评论，他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感动。毕竟这些粉丝对他来说只是相隔很远的陌生人，却单纯地相信他没有做过亏心事。 林琮主动给景芊打了电话，景芊秒接：“正要找你呢，看见热搜了？” “看见了。” “估计又是祁云，他对代言还没死心。你怎么又坐跑车了？还是上次那个借你搭车的朋友？” “嗯……抱歉芊姐，我没想到他们会炒冷饭。开车的那个人叫霍晖，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他只是在我拿到驾照之前开车带我去驾校而已。” 景芊重重叹了口气：“上次那个帮你压热搜的雷锋，我一直没查清身份，你真的想不到谁有可能帮你吗？” 林琮脑海中浮现出费琅的身影，朦胧之间竟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下意识地撒了谎：“想不到……如果有人帮了我，应该会告诉我一声才对。” “也是，唉，算了。” “芊姐想再找他帮忙？” “有他更好，没有他也行，你和你那个朋友说一声，让他开个微博号，澄清你们俩是初中同学，我会把辟谣微博送上去的。” 林琮思忖片刻，终于说：“芊姐……其实有个更好的辟谣方法。” “什么？” “就说那辆跑车是我自己的。” 景芊：“啥？” 林琮最初决定进娱乐圈是抱着赚钱的心态。他也对景芊说过，想尽快独立让父母对他放心。然而没想到他父母思维更清奇，一直等到他长大，进娱乐圈准备打拼自己的事业了，才放心坦白家境。 “那个跑车是我父母买给我的，但是因为我没有驾照，所以借给霍晖开了。”林琮认真道，“只要澄清这车是我自己的，就能澄清金主的事。” 景芊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说：“我不能为了辟谣，就给你立虚假的富二代人设啊。” 林琮：“……啊？” “就算你和他说好，假装那辆车是你的，别人更会怀疑你是自己带资进组，而且以后如果被人发现你其实家境不好，反而后患无穷。”景芊语气严肃，“你怎么这会儿又想不明白了？” 林琮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那车真是我的，芊姐你记得LIM之前撤销代言，创始人又亲自找我见面吧？我爸妈就是LIM的创始人，公司是他们开的，所以才这么快就能解决问题。” 这次景芊在电话那头直接笑出了声，半天才咳了几声平静下来：“行了傻孩子，我还说咱们明途是我开的呢。公关的事交给我，你别在这替我想办法了，瞎琢磨什么呢？” 景芊像是哭笑不得，越说越嫌不够似的：“你连个驾照都没有，还那么抠门，哪来的闲钱买辆车？” 说完，她挂了。 林琮：“…………” 第25章 25 林琮被景芊挂了电话之后，先找霍晖商量发微博澄清，霍晖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你怎么不找叔叔阿姨商量呢？他们买车的时候车主的名字肯定写了你，你的经纪人不信，你把文件发给她看不就好了？】 林琮愣了。 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他竟然从来没想过要找父母求助。 他打开微信聊天窗口，却发现自己早就习惯自己扛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向父母开口描述自己的处境。 聊天窗口开了太久，久到他看到父母的消息冒了出来：【儿子，微博上的事情交给我们吧，你和你的经纪人立刻来LIM签约，然后我们就用官方微博号说那辆车是公司接送你去拍代言的。】 父母对娱乐圈的规则并非一无所知。 林琮看着聊天记录，忽然眼眶有些酸。 【你们一直关注我的热搜和话题吗？】 良久，对面回答道：【嗯。】 林琮一时无言，不敢浪费时间在煽情上，赶紧打电话给景芊。 她问：“你说这是LIM那边帮你想出来的方法？你怎么劝得动代言商那边帮你澄清谣言？一般品牌方在签约之前看到你有负面热搜，要么换人要么砍价——” 林琮哭笑不得：“来不及了，回头再解释。” 景芊一边火急火燎地带上自己团队的法务人员去LIM签约，一边让公关把负面话题都压下去。 就在去签约的路上，她收到公关那边的消息，所有关于林琮的负面内容早就被压下去了，几个远耀的营销号陆续删掉微博，就连一些自动复制营销号内容的僵尸号，都像蒸发了一样毫无痕迹。 豪车的话题已经挂了一段时间，品牌方那边愿意立刻签约并且及时配合澄清，还是再好不过。可是景芊盯着搜索栏下面的“找不到结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最后LIM的工作工作人员赶在夕阳彻底落下之前给林琮和那辆布加迪跑车拍了一张背影照，双方花了两三个小时敲定合同细节，签完字之后，LIM官方微博号立刻发了一条微博：【今天工作人员开车带我们的品牌大使@林琮去拍摄场地[图片]】 豪车的话题热度还没有减退，这条微博很快有了大量评论转发。 ——“卧槽开着布加迪接送代言人？？？LIM太壕气了吧？？？” ——“严格来说，代言商确实是林琮的金主。” ——“营销号脸疼吗？” ——“那几个营销号把微博全都删了？？？” 景芊说有事找林琮说，带着他坐上了公司的车。而林琮的父母叫司机开着蓝色跑车回了家。 林琮已经没有心思去看评论，他看着父母微信发来的消息，久久不能言语。 【你什么时候想公开身份都可以。】 【我们知道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不少，随便一条热搜都能抹黑你攀上了什么金主。】 【爸爸妈妈不想让你受委屈，更不想让你以后被千千万万的人误会。】 【如果你不想在娱乐圈继续待下去了，想来爸爸妈妈的公司工作，随时都可以。】 景芊则是整理完刚签好的代言合同，语重心长地对林琮说：“你还记得上次帮你撤热搜的雷锋吗？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林琮回过神来，茫然地说：“我……可能知道？” 景芊瞪大了眼睛：“那你还不早点告诉我？！这个人我查都查不到，他帮了你一次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帮了两次连句话都不说一声，就是个□□烦了！你想想，能这么快地撤掉热搜的人，要么在圈里呼风唤雨，要么手握大把钞票花不出去。他闲着没事帮你压黑料，怎么可能毫无所图？” “我知道。”林琮想起那条拥挤的小吃街，想到费琅在火光里焦急的神色，语气愈加柔和，“但是我觉得他不会的。” 景芊久久凝视着他，慢慢眯起了眼睛。 “林琮，你知道谈恋爱了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经纪人吗？” “啊？？？”林琮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疯狂摇头：“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我不是，我没有——” 景芊低头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晃了晃，示意他不要再解释了。 “就你这反应，就算现在没有，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林琮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和费琅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心里愿意亲近，现实中也隔了千沟万壑难以填平。 他的情绪垮了下去，手搭在车窗上不说话。 景芊叹气叹得更重了：“我的天呐，哪个女生让你这么放不下？” “不是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我和他还不熟。” “那今天LIM那边这么快答应配合你澄清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啊，LIM创始人是我爸妈。” “扯淡，说正经的，他们没逼着你答应什么过分的条件吧？” 林琮：“……” 深深的无力感。 回到家，他看到林映山和钟兰英泡了茶，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也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问道：“这种茶叶到底多少钱，现在能告诉我实话了吗？” 钟兰英伸出所有手指比了个“五”。 林琮惊了：“五千？” 钟兰英：“五十万一斤。” 林琮：“……” 他之前嫌家里茶叶喝不完，送了好多人，他们都赞不绝口，说这是自己喝过的最好的茶叶。 拍《林海迷踪》的时候，连李迭都说自己带来的茶叶好喝，一边喝一边写歌，灵感源源不断。 他省吃俭用，连一毛钱都要精打细算，结果随便送出去的一小撮茶叶就能上三位数？？？那他到底在省些什么？？？ 林琮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之前粉丝在话题里都以为我从小生活条件不好才会这么抠门，如果我突然摇身变成富二代，前后矛盾，反而会扭曲公众形象吧。” 林映山有点意外：“你还想呆在娱乐圈？你只是稍微有了点人气，就有人为了竞争资源铺天盖地抹黑你。” “有不少在乎我的粉丝，而且经纪人也很关心我。” “她靠着你赚钱，当然关心你。” 林琮愣了一下，说：“不，她对我真的很好，她手里也有过比我人气高的艺人，有时候她甚至没必要帮我，但还是从来没放弃过我——纯利益和真心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们放心吧。” 林映山叹气道：“其实我们早就该帮忙了，对不起。” “没关系。”林琮笑道，“知道你们过得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钟兰英也笑着说：“不生气就好，你过来看祁海给我们发的邮件。” 林琮凑过去看，发现这位前任LIM亚洲地区销售总监在邮件里用尽了毕生所有的污言秽语，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 他一直知道自己母亲脾气直爽，讨厌谁从来不掩饰，但他还是抽了抽嘴角：“这个……骂得这么难听就别看了吧？” 钟兰英：“谁叫他给自己儿子开后门还做假账？现在我们把他徇私滥权的消息散布出去了，他就算跳槽也找不到工作的。他儿子在娱乐圈欺负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呵。” 林琮：“……其实那些都是娱乐圈正常竞争。” “我可不管。” 林琮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只觉得温热的情绪溢满了胸腔。 在LIM官方微博号迅速帮他“澄清”了跑车的话题之后，他忽然就想开了。 这场持续二十多年的善意谎言终于结束，他和父母可以坦诚相待。从此他在圈里也有了后盾，低调或者高调，都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有父母帮忙挺好的，他没必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 …… 费琅梦到林琮之后，就在网上搜索了“如何与一个人成为朋友”。 他已经试着制造偶遇，甚至开车绕远路去林琮家找他吃饭，只是为了多展现自己温和的一面，可是林琮似乎还对他有所防备。 他在生意场上锋芒毕露的时候太多，家人欺他辈分小，外人也欺他年轻，他不得不把别人扎得头破血流，为自己挽回一席之地。等到自己真心实意地想亲近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无所适从，沦落到搜索心灵鸡汤的地步。 心灵鸡汤说，想和一个人快速成为朋友，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对方眼下最缺或者最渴望的东西。 林琮缺什么呢？他的演艺事业在上升期，想必不缺合作。他性格也好，想必不缺朋友。 费琅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他怎么忘了，林琮缺钱！ 林琮拍戏赚了钱之后过得依然拮据，也依然会为了一顿饭钱精打细算。他判断林琮一定是需要一笔数额不少的钱，往好了想可能是房贷，往坏处想可能是家里的负债。 他可以委婉地帮林琮一把，还不会让林琮难堪。 从热搜上来看，林琮一直都非常节省，连拍戏的时候片场发给他泡面吃，他都能感动得不行。 演艺圈赚钱很快，林琮也拍过好几部戏了，如果只是家境清寒，就不该在赚够钱之后还在物质上对自己这么苛刻。 林琮看起来很豁达开朗，总不可能真的是抠门抠到赚了钱也舍不得花。他至今还摆脱不了分毫必较的省钱习惯，完全不打算拿着钱去消费，那就只有欠了巨额债务能解释了。 费琅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清晰，看到日历上今天是10月16号，就顺手发了一个1016元的转账。 林琮根本没有接转账，而是发了一串问号：【？？？？？？？】 费琅这才觉得自己太冲动，于是随手编了个理由：【进剧组前的红包。】 又心虚地补充道：【每个人都有。】 他想了想，为了让红包看起来自然一点，索性给剧组所有主要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发了一遍，放了一模一样的留言。 第26章 26 踏进《寻月》片场的刹那间，林琮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第一天围读剧本，和主演们接触，虽然演员里有不少和他同龄的人，但现场气氛紧张，没有人闲聊。 男主演名叫丁凌，林琮远远见他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翻看剧本，五官锋利深邃，很有棱角，属于让人过目难忘的长相。 林琮听说过这位比他年纪稍长的前辈。丁凌父亲是影帝，母亲是视后，两人退圈之后又将儿子送进了演艺圈。 丁凌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中长大，但入圈后拼命和父母撇清关系，声称绝不动用父母的资源，而是要一步步磨练自己。 他怀着尊敬走过去，低头微笑道：“前辈你好，我是林琮。” 丁凌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低头看剧本，手指随意地翻了一页，林琮注意到那手指带着薄茧。 “在微博上看见你了，火得挺快啊。”丁凌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林琮的眼睛，“一般流量和实力都不成正比。” 林琮挑了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不留余地的嘲讽。 《寻月》的导演何丘正好走过来与林琮握手，把丁凌的话全听了进去。 “小凌，你看过林琮演戏吗？”何丘对丁凌的称呼十分亲近，话却问得很不客气。 何丘导演年轻时就斩获过无数奖项，是演艺圈无人不敬的前辈，他和丁凌的父母交情也很好，可以说是看着丁凌长大的。 丁凌再怎么嚣张，在何丘面前也矮了一截，只能小声反驳：“没有，我哪有时间看。” 何丘气笑了：“没看过你瞎说什么呢？林琮可是我亲自请来当男主角的。” 有人帮自己出头，林琮也省了力气，当然开心，于是也顺着何丘的话说：“谢谢您给我的机会，我很荣幸。” 丁凌嘴里哼哼唧唧了两声，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他虽然不愿倚仗父母的声望，但还是不知不觉地端着星二代的自负和傲气，遇事不肯转圜。 何丘走后，林琮坐在丁凌旁边的座位上。丁凌低头沉默，想等着林琮打圆场。毕竟是何丘欣赏的人，不管实力与流量是否匹配，他也不该闹得太僵。 可他就是不肯低头向自己看不起的流量明星道歉。 只要林琮识相一点，主动找点话聊，他就开口道歉，勉强承认自己刚才出言不逊。 丁凌捏着剧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却半天没等到林琮说话。 他忍不住扭头一看，只见林琮在灯光下白得干净清透，白生生的手指夹着剧本仔细翻看，似乎早就沉醉其中。 丁凌：“……”他怎么这么淡定，还这么白，好气。 林琮完全没察觉到丁凌在看他，等其他人都到齐了，林琮才抬起头对丁凌笑了笑：“咱们要开始吗？” 丁凌看着满屋子的人，生生把自己憋了半天的一口气咽了回去。 女主角的演员叫岳青，男三号的演员叫罗远，他们比林琮和丁凌年龄小。岳青的长相是精致娇小甜美的类型，有点孩子气。罗远眼睛大，沉默的时候显得很无辜，性格很随和。 两个人话都很多，林琮和他们聊得很投机，只有丁凌直到剧本围读都结束了，还在为早上的事较劲。 丁凌饰演的男二号设定上一个比较严肃的人，林琮只看到丁凌绷着一张脸，以为他还在入戏，笑着说：“剧本都读完了，前辈休息一下吧。” 哪知丁凌听到这话反而更来气，理都没理，而是看着另外两个人说：“我晚上出去吃饭，你们要一起来吗？” 罗远当场就答应了，林琮几乎想也没想就要拒绝：“我一般只吃盒饭的……” 同辈出去吃饭，每个人分开买单，也就意味着要花钱。 哪怕一下子有钱了，他抠门的习惯也根本改不掉。一想到自己不能在剧组蹭吃蹭喝，而是要为了打好人际关系出去吃饭，林琮只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拍戏进组这件事本身都失去了灵魂。 丁凌冷哼一声：“我没问你，我看过热搜，你从来都是吃白饭的。” 没等林琮反驳，丁凌就看到罗远和岳青的眼神由震惊变成责怪，才发现自己说话过分：“要不我请你？” 林琮：“不了，我知道那是哪条热搜。说实话，我确实很抠门——” 两人之间气氛凝固，丁凌差点以为林琮要和他吵起来，却只听林琮接着说：“不过我还挺自豪的。” 说完，他对发盒饭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 丁凌：“……” 他看着林琮坦荡的微笑，更觉得沮丧。 最挫败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嘲笑了一个人，人家还不当回事。丁凌今天的第二捧怒火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岳青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对丁凌摆了摆手：“我不去了，我晚上要盯着手机抢林哥代言的衣服。对了林哥，你的限量款今天发售，怎么官博还没动静啊？” 林琮：“代言方说估计晚上七点左右。” “好，那我等着。”岳青笑得很甜，“不过限量一千件真的太少了，为什么代言方不弄个五千件什么的？” “一千件不少了，我还担心卖不完呢。” “不。”岳青猛地摇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保证你的限量款半个小时之内就会被抢光。” “哦……”林琮被她说得一阵脸红。 林琮从小最怕别人捧着他说话，一是他会害羞，二是他会怕对方期待值太高，自己会让人家失望。 丁凌刚才以为要吵起来，现在又被无视，不自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罗远，我们俩一块吃饭去吧。” 罗远看了看林琮和岳青，犹豫了一下，灵动的眼睛左顾右盼，最后笑道：“好啊。” 然而正在丁凌起身之后，岳青也站起来拍了丁凌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稍微凑近了一点小声说：“前辈要是不会说人话，就干脆不要说话了。” 丁凌觉得自己快气得内伤了，奈何岳青的家庭背景比他还深，他敢怒不敢言，只能闭嘴走人。 剧组的其他人围在一起吃盒饭，林琮注意到很多人在不停地刷手机，仔细一听，都在抢LIM的代言。 就在七点左右，林琮听到整张桌子举着手机的女孩子发出一声声夸张的惨叫，坐在旁边的岳青嚎完之后一脸惆怅地说：“林哥！你的代言卖完了！就这么卖完了！一件也没有了！！！” 另一个女演员说：“林哥你下次有限量款的时候能不能出个一万件啊？我连网页都没进去就卖完了……” 林琮：“……” 光是剧组就有七八个人控诉他，他的粉丝是不是已经在评论下面哀嚎一片了？ 他赶忙打开微博刷新主页，LIM的官博走高冷路线，最新微博是一条简短的“限量款已经售完”。发售和售罄两条微博之间，只差了两分钟。 …… 费琅把办公室的窗帘拉上，守在电脑前，打开了一个浏览器界面。 是林琮的LIM限量款发售界面。 准点开始，可以提早加入购物车。 他把鼠标按在“购买”键上，眼看着手表上的秒针慢慢滑向7点的方向。 到了时间，只要按下确认，进入付款界面—— 忽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费琅皱了皱眉，说：“进来。” 韩由捧着一大叠文件走进，脸上带着焦急：“老板，之前说过的外包服务，三个竞标公司给出的价格都比我们预估的价格高出十倍以上……” “稍等。”费琅揉了揉眉心。 韩由立刻噤声，在电脑桌对面看着。只见费琅滑动鼠标点了好几下，而后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把鼠标往旁边轻轻一拍，像是懊恼。 ”老板怎么了？”韩由的心也不由地揪紧，“您果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吗？我也觉得咱们的竞争对手可能和这三个公司打过招呼了……” 韩由边说边走到费琅的电脑旁边，刚瞥到电脑界面，就立刻把关于公司业务的高谈阔论憋回去了。 他看到了什么？ 工作狂老板在工作时间上网买衣服？ 而且看网站上的红字提示，费琅好像还没抢到货？ 费琅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继续。” 韩由不敢耽搁，接着谈公事。费琅虽然不管公司里鸡毛蒜皮的事，但每天也要处理不少类似的小风小浪。 费琅看浏览器上毫无感情的红字提示，打开手机，犹豫片刻，给林映山发了微信消息：【林先生，您家最近的这款衣服，我的一位朋友很喜欢，但是她没有抢到，不知道还有没有二次发售？[图片]】 他当然知道这是限量款，对外限量1000件，没有二次发售。 可是他既然和LIM有联名合作，难道还不能走后门去要第1001件吗？ 果然，不久之后，林映山就说：【没有二次发售，但可以给费总的朋友单独寄送一件。】 费琅心满意足地打下了公司的地址：【您就寄到我公司吧，我会转交给她，多谢林先生。】 他们只是合作伙伴，称呼自然生疏客套，费琅看到“林先生”三个字，忽然想起他和林琮还不熟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称呼的。 这么巧，他的品牌联名合作伙伴也姓林。听说林映山的儿子也是林琮费琅这个年龄段的，只是从小保护得很好，没有出来露过面。 不过姓林的人不少，林映山未必就和林琮有什么关系。要是林琮有林映山这样的父亲，何必在娱乐圈赚着钱，还省吃俭用？ 他想起林琮在自己投资的剧组拍戏，福至心灵，走到韩由的办公室问道：“我要休假。” 韩由瞪大了眼睛：“……老板，你是认真的吧？” “是。” “您是要去度假？” “不是。” “那您是要……” 费琅沉默，韩由立刻闭嘴。然而他疑惑的眼神收都收不住，半晌才想起来打开电脑上的行程表。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咳，保守估计，您想休假的话得半年以后吧。” 费琅：“……” 韩由眼见老板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赶忙飞速点鼠标敲键盘，道：“想早点放假也不是不行……其实老板你要是愿意把工作下放，不用每件事都亲自去做，会省下不少力气的，也可以多陪陪家……” “家人”两个字还没说完，韩由迅速收声，嘴转了个弯：“家……里的猫啊狗啊什么的。” “尽快安排。” 费琅静静地看了韩由一眼，看得他直打哆嗦，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费琅眼白里的血丝。 他所知的费琅，一个人住公寓，工作完就回家，如果不在工作也不在家，那一定是在去工作或者回家的路上。费琅不和家人来往，不谈恋爱，不养情人……而且看这反应连只宠物都没有。 他怕自家老板再这样下去就要立地修仙了，苦着脸看着会议时刻表，一个个给其他公司的高层们打电话。 等他终于忙完了，抬头看费琅还站在一边，正在手机上打字。更诡异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板一边打字，一边唇角上扬。 与此同时，林琮躺在酒店套房里，看到屏幕上亮起一条消息。 小少爷：【我会去探班。】 第27章 27 看到费琅的消息，林琮心里猛地一跳。《寻月》是费琅注资的电视剧，但他没有必要亲自参与剧组活动。据韩特助所说，费琅是个一丝不苟的工作狂，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到自己投资的片场来呢？ 他来探班？探谁的班？剧组里除了自己，费琅还认识别人吗？ 林琮在脑海中把主演们的脸一个个数了过去，期待也渐渐膨胀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的手指已经点进了和费琅的聊天框。 他试探性地问道：【费总要在我们剧组的酒店长住吗？】 小少爷：【嗯。】 过了许久，林琮删掉了无数个“为什么？”和“太好了”，才冷静下来：【那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小少爷：【好。】 林琮只觉得期待慢慢溢满胸腔，说来也奇怪，他们见面不多，忙起来连谈话也很少，可是只要一想起费琅，林琮都会觉得很开心。 费琅看似冷漠，可是他那双眼睛里饱含情绪，仿佛在冷漠的态度之下藏着能融化坚冰的温暖。 他也仿佛在那双灵动的眼睛和紧闭的嘴唇之后，看到一颗沉默而孤独的灵魂。 当然，也可能是费琅眼睛太好看，才让林琮想多了。 晚上七点，LIM限量款售罄之后，林琮的评论区就炸了，点进去都是一片没抢到限量款的哀嚎。 限量款是以预售形式发布的，每个人都要选择尺码，根据尺码出成衣，不能立即发货。另外还有几个冲销量的款式，都附赠林琮的海报和周边。 他一抖，点进某个粉丝评论，在下面看到了一条小广告似的回复。 ——“ VX二手转让限量款三百件订单……” 这条评论挺长，后面跟着一串被表情图隔开的微信账号，是三天前发的，已经有不少粉丝回复求私信了。 林琮倏地瞪大眼睛。 他的代言限量款，居然有人当黄牛高价转手给粉丝？ 难怪代言抢得卖得这么快，因为有一个人刷了300件。 林琮差点想一个个私信让那些粉丝不要理会投机赚差价的黄牛，可是他在公众平台上的每一次行动都会被放大解读，不能轻举妄动。 他立刻打电话给景芊，景芊沉吟半晌才说：“这事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不少着急的粉丝可能已经给黄牛转账了，钱基本没办法追回来。你可以让LIM从系统内部把他的订单退掉，但LIM官网规定每个人限购2件，他可能是用很多邮箱小号，拿机器软件刷了订单，一共300件，至少150个账号，大海捞针啊。” “我能发个微博吗？至少不能让更多粉丝上当。” 景芊说：“不行，你发微博反而是给黄牛做了宣传。很多粉丝不在乎被坑那个差价，也不懂自己是在白白给别人送钱，他们看到你的微博，反而会拼命去搜黄牛的信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难道你能顺着网线找过去威胁他退订单，把钱还给粉丝吗？” 林琮彻底没话说了，他没什么可以威胁对方的把柄。对方既然做得了抢购抛售，只为赚钱，也不可能有什么原则。 和景芊打完电话，林琮又去问父母，得到的答复也差不多。黄牛防不胜防，没法管，而且一旦曝光，就等于承认林琮“两分钟一千件”的成绩是黄牛刷出来的，平白引来嘲讽。 林琮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深深叹了口气：“黄牛去抢演唱会的票不好吗？何必抢我的代言呢？” “你太低估自己了，我的小祖宗。”景芊也是哭笑不得，“《寻月》开机之后你涨了多少粉丝你心里没数吗？现在如果你走在大街上，不戴口罩墨镜，大街上的粉丝就能把你给淹没了。” …… 林琮来到片场，刚下车就听到几声尖叫，循声望去，才看到一大堆粉丝等在片场入口，乌泱泱地举着牌子、鲜花和小礼物，连瘦瘦小小的女孩子都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摆在片场外比较空的角落。 是给他应援的粉丝。 林琮对她们笑着摆了摆手，准备进去，尖叫声像海浪一样一声高过一声，紧接着被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女孩子用手势喝止了：“我们就站在场外！不要打扰林林拍戏！” 但还是有几个人走近了林琮，在他踏入片场之后大声问道：“林林你什么时候再出一个限量款呀！” 喊话被隔在布景棚之外，但林琮听进去了，微笑略略僵在了脸上。 他和父母商量限定数量的时候，没考虑到自己日渐上涨的人气，限量只有一千件，可能已经害得买代言心切的粉丝被黄牛哄走钱财。 哄抬价格的人不是他，但他是有责任的。 他这人的从容不迫都是停在表面上的，他想得很多，但很少说出口，基本都是自己消化。刚出道被抹黑的时候他貌似看得开，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只是怕景芊担心。现在有人利用他粉丝的喜欢投机坑钱，他也没法忘怀。 毕竟那些支持他的人，有很多还是学生，每一分钱都是她们的心意。 但哪怕他想得再多，也要先调整好心情拍戏。 灯光明亮，打板声响起。 这一场是丁凌和他的对戏，男主角被所有人误会，男二号用剑抵住他的脖子质问。而男主角在长途跋涉之后声音已经沙哑不堪，近乎嘶吼。 林琮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努力找到感觉念出台词，然而刚刚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状态不对。 “卡！”果然导演在监视器后喊了停，“林琮情绪不对！这句话的情绪和刚才不一样，不要委屈，要掷地有声！” “……对不起。”林琮轻声对丁凌道歉。 丁凌清了清嗓子：“没事，再来。” 然而接下来林琮拍了好几遍，还是无法进入状态。 演戏也是要看状态的，再好的演员也有无法入戏的时候。早上应援粉丝的喊话好像一道魔咒，让林琮整个人沉浸在似有若无的担忧里，演不出那种坚定的感觉。 他颓然地深吸一口气，就听丁凌轻哼了一声：“我昨天说什么来着？” 林琮知道他还是看不起自己这样“靠粉丝吃饭的流量明星”，懒得和他计较。 何丘导演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第一天状态不好很正常。” 林琮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动，他听说何丘带剧组都是出了名的严格，没想到自己状态不好无法入戏，却能得到他的谅解。 “谢谢……我很快就好，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 丁凌倒是又抱怨了一句：“这个道具很重的，可别让我等太久。” 看起来是一句玩笑话，但林琮闻得出里面的火药味。 他坐在一旁，望着布景棚明亮灯光下飞舞的尘埃，陷入漫长的思索。 丁凌直接演起了在同一布景里的另一场独角戏，他眉头紧锁，入戏很快，挥舞着银刃的身影敏捷如风，一看就是亲自拍过其他武打戏的。 林琮想，丁凌在演艺圈混了很久，一定也吸引了不少为他的演技折服，死心塌地的粉丝，怎么不见他为粉丝的事情烦心呢？ 丁凌的目标始终很明确，那就是磨练实力、拿奖、赶上他父母在影视上的成就。粉丝对他来说和纯粹的观众没什么区别。他披荆斩棘，一路向前，认死理，不会左顾右盼看风景。 而林琮披荆斩棘时，还会看一眼脚下的花有没有被踩碎。 以前不忙的时候，自己默默烦恼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能让糟心事影响拍戏？林琮慢慢调整呼吸，他也要让曾经抹黑自己的人仰望自己，不能为太多琐事烦扰。 何况这是他父母的品牌，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总会有办法的。 在丁凌演完独角戏之后，林琮再次走近镜头簇拥的场中央，这一条很快就过了。 晚上回了酒店房间，丁凌问他：“今天早上你是怎么回事？有烦心事？” 而后丁凌看着林琮，严肃道：“拍戏的时候就专心点，状态不好就不要浪费时间，虽然第一天的进度赶上了，可是你以后如果再分心，迟早会拖慢进度。我拍戏也有三年多了，不想被你连累。” 丁凌是个记仇的人，他其实还没忘记围读剧本那天受的气。可是林琮显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他再去计较，反而显得他小心眼。 林琮擦干净头发把自己埋进被褥里，半天没说话。 丁凌忍不住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何导居然选你当男主角，看名单的时候眼花了吧。” 不敬业、容易分心，演技也没多好——这样的人在咖位上压自己一头，丁凌不可能甘心。 林琮虽然不爽，但还是客套道：“前辈可以指导我一下吗？” “不了，男主角的脾气不适合我。而且说实话，你更帅，我演不出那么帅的男主角来。” 林琮先听了一通贬低，又听了一通夸，只觉得这位前辈简直是个小孩子脾气，无奈地笑了笑：“我之前代言的限量款有人抢货，高价转卖给我的粉丝。” 他看到丁凌明显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歪着头表达微妙的惊讶。 “你就因为粉丝的事，烦成这样？” 丁凌的长相很有棱角，声音也低哑，问个话都能问出凌厉的架势来。这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到了林琮耳朵里，就有些刺了，像是在说林琮的担忧根本没有意义。 林琮不服气：“我和品牌方商量的时候把代言限量设定得太低，确实是我的失误。” 丁凌很不能理解：“那些知名歌手的演唱会都有多少黄牛眼巴巴地等着？这不是你的错，粉丝和黄牛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们既然愿意为了你多花钱，你下次卖代言就该让品牌方把价格调高，这样抢货的人少了，黄牛失去了意义，钱都进了你和品牌方的口袋。” 林琮说：“可是她们的一分钱一毛钱也是钱啊，随便涨价怎么行……” “这哪叫随便涨价啊……” “定价虚高也不行。” 其实演员是个高报酬的行业，只要有戏接，就不用为锱铢毫厘烦恼。丁凌觉得很奇怪，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反驳，看到林琮手里貌似很便宜的智能机，忽然好奇道：“你这手机是什么牌子？我见都没见过……” 林琮笑道：“前年新春活动，买流量套餐送的。但现在不太好用了，聊微信都会卡。” 丁凌望着林琮认真的模样，一下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能和抠门的人聊钱，会吵起来的。 第28章 28 《寻月》正式开拍的第一天晚上，工作人员才接到费总要来剧组订的酒店长住的消息，都吓得不轻。 一般资方老板都是日理万机，也不是专业的影视制作人员，在开机之后不可能有时间亲自到剧组来监督拍摄。好在费总说这次只是商务出差到了影视基地所在的城市，顺便住到同一家酒店里，不会在片场呆太久。 林琮和丁凌对手戏很多，剧组索性将他们安排在同一间，方便交流对戏。开拍第二天，林琮和丁凌刚收拾完毕准备下楼，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一开门，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费琅与他不过一步之遥，映入他眼中的先是浅灰色的休闲装，稍稍抬高视线便望见那双灵动的眼睛。 费琅昨天就说要在剧组长期探班，可林琮没想到他当天晚上就来了。 林琮惊喜交加，一个踉跄没站稳，和费琅撞了个满怀，鼻尖险些贴到费琅的侧脸。 他顿时血液上涌，赶忙退后站稳，再一抬头，只见费琅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暧昧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丁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谁敲的门啊？你怎么傻站在门口？” 林琮这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 “费总……早上好。您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 没事来敲门？？？ 林琮懵了。 门后的丁凌一口茶差点没喝进去。 费琅喉结鼓动，把“来看看你”吞了回去。 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模糊的情绪，可是他很明白，他临时请了长假，连续加班把各方面的事情都交代妥当，坐上飞机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保持普通熟人的客气，远远地看着那个人拍完戏而已。 他第一次如此挂念一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离对方近一些。 丁凌听两人沉默，忙凑过来打了个招呼，疑惑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 他从小跟父母一起应酬，大人物见得多，而且早就演过星旋娱乐拍的戏，见到费琅倒也不太局促。然而费家少爷出现在剧组酒店里也就算了，大早上来敲演员的房门实在是匪夷所思。 丁凌客套地说：“费总好久不见，我们要去拍戏了，您今天也去剧组吗？” 话还没说完，丁凌只觉得费琅一道眼刀刺向自己，态度十分不善，身上满溢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最后理都没理他。 丁凌：“……” 可不管费琅发什么少爷脾气，他都不敢说什么，只能莫名其妙地认栽。 林琮对费琅笑了笑：“我们真的该走了，楼下的车还在等着，有机会再聊吧。” “好。” 费琅望着他的背影，脚步一动，差点就跟了上去。他提前住到酒店，很多事务还要远程处理，并没有真正地休假，仍然是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 他收回了脚步。光线明亮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两排房门看上去像复刻一般整齐。林琮等在电梯前，向丁凌问道：“我昨天说的事情，前辈有什么好方法吗？我想了一晚上都想不出头绪。” 他乌黑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丁凌，而丁凌皱着眉头思考，半晌都不答话。 丁凌沉默了多久，林琮就看了他多久。费琅心头无名火起，恨不得把那道视线剪断。他想着，沿着林琮踩过的地毯图案疾步踏出去。 “等一下。” 林琮自电梯边转过头：“怎么了？” “我帮你。”费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不用找别人。”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林琮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地说：“不麻烦费总了……多谢。” 费琅甚至都不知道代言被黄牛高价抛售的事情，他怎么能拿琐碎的烦恼去麻烦费琅呢？ 林琮转身进电梯的那一瞬间，费琅无意间瞥到他耳根发红。 大概是初冬的暖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吧。 “……不麻烦。”费琅轻声说。 然而林琮已经进了电梯，自动关上的电梯门仿佛代替林琮无声地拒绝了他，费琅眼见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往下跳，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按钮。 ……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丁凌又招呼剧组的工作人员和主演去订外卖吃。如果不吃普通的盒饭，要么大家轮流请客，要么干脆平摊，不管哪种，每个人于情于理都必须花钱。 林琮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想到要花钱，他就下意识地躲远了。 然而他是男主演，难免成为剧组的焦点。丁凌见他不说话，皱起了眉头：“你又不吃？” 林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吃盒饭就行。” 盒饭多好，盒饭不用自掏腰包。 何况林琮看得出来，丁凌组局组得这么积极，其实也是要刻意和大家打好关系。两次订外卖都是他提出来，哪怕请客的是别人，大家也会记得是他在联络感情。 他脾气再好，也不想为别人的小算盘买单。 然而丁凌天生毒舌，管不住嘴，刚刚对别人播撒热情，转头到了林琮这里，又变得口无遮拦了。 “你再抠门也不能一次钱都不出，光吃盒饭啊。”丁凌凑到林琮旁边，语重心长地说，“这样会没人缘的。” 何丘导演坐在不远处，没听到丁凌说什么，只看到林琮表情别扭，忙起身走了两步过来说：“小凌，你别欺负林琮啊。” 林琮的小迷妹，女主角岳青听到导演对丁凌的指控，也凑了过来，幽然望向丁凌：“前辈听到没有？你别欺负林哥。” “人缘很好”的丁凌一脸僵硬，“人缘不好”的林琮哭笑不得。 男三号罗远喝着水，打圆场道：“林哥还是和我们一起点一次外卖吧，我吃过影视城的好几家餐厅，保证不会踩雷。” 他以为自己在打圆场，却不知道林琮最怕的就是额外买单。 “不了。”林琮斩钉截铁地说，“工作人员肯定会订多余的盒饭，本来就不一定能吃完，我如果再不吃，就是对食物的浪费。” 丁凌、岳青、罗远：“……” 如果问他们三人对林琮的印象，他们一定会回答脾气软和、格外容易相处、特别好说话——只要你别让他多花一毛钱。 让他多花点钱，林琮就会从一个温柔的小青年变成见谁怼谁的大刺猬。 岳青和罗远没什么意见，丁凌却又憋了一口气无处发作。是他提出要点外卖的，林琮连续拒绝两次，还摆出大道理说他们浪费食物，不是当着面打他的脸吗？ 可是说林琮抠门也好，说他这样没人缘也好，左边一个家族世交导演何丘，右边一个背景深厚的女主岳青，都虎视眈眈地等着反驳他。更不用说早上撞见费琅敲门来找林琮，那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不知道有什么深层关系，费琅还莫名其妙地对自己递了个眼刀。 丁凌快被林琮的事情憋出内伤了，连香气四溢的外卖都没胃口。 外卖盒子刚打开，片场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导演何丘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露出讨好的微笑：“费总是来找岳小姐的吗？” 林琮听到了声音，竖起耳朵转过头，向门口望去，脸上还是温和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原来费琅认识岳青，而且导演见到费琅，第一反应就会想到岳青，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他以为费琅只认识他一个人，探班也是来看他的。 期待越高，摔下来时越疼。林琮的筷子也动不起来了，食不知味。 费琅穿着灰色休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仅仅是导演，其他工作人员，没做完手里的活就停下来向费琅打招呼，刚吃上盒饭的也放下了筷子。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更沉闷了一些，有几分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晚自习教室的滑稽。 他走到林琮身边，本来想坐下，却看到林琮一个人吃清汤寡水的盒饭，而另一边主演们拼了一张大桌子，点了不少肉菜围在一起吃。 岳青是费琅的表妹，当然是全场唯一一个不怕费琅的，反而热情地冲着他招手。费琅思索片刻，走到了岳青那边。 “琅哥，你是来探我的班吗？” “不是。” 岳青：“……”能不能给点面子？ 费琅把岳青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们孤立他？” 岳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谁，顺着费琅的眼神又望向一个人默默吃盒饭的林琮，才明白过来。 女孩子心思敏锐，她见费琅望着林琮的方向目不转睛，心里一下子脑补出了无数种猜测，一激动就趴到费琅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琅哥，难道你是弯的吗？你终于弯了吗？！” 费琅冷冷地转头，对上岳青兴奋中带着期待的目光，却没有回答。 岳青打了个寒战：“……听我解释，是林哥自己不愿意吃。” “不可能。”费琅完全不买账，“他放着外卖不吃，吃那么清淡的盒饭？” 岳青：“……” 不，世界上就真的有如此抠门的人，宁愿委屈舌头也不委屈钱包。 岳青费了半天力气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这才把自己从跟着其他演员一起孤立林琮的嫌疑中撇清。 而在林琮的角度，他只看到费琅和岳青说了一晚上的悄悄话，直到吃完饭回酒店，两人才分开。 岳青天生长了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棉衫短裙，脚上踏着的凉鞋带着一团浅色绒毛。乍看温柔甜美挑不出毛病，相处起来有点大小姐的脾气，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善良好相处的人。 似乎全剧组的人都知道费琅和岳青是什么关系，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第29章 29 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林琮疲惫地洗了个澡。丁凌和他一起住一间商务标准间，躺在另一张床上开着灯看剧本，看似十分专注，表情却十分别扭，手指更是把剧本捏得死紧。 林琮一看就知道丁凌又在赌气，可百思不得其解。 “前辈。” “怎么？” “今天我哪里演得不够好，能跟我说说吗？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其实林琮几乎是在变相问他：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丁凌清了清嗓子，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围读剧本的时候他们闹过不愉快，林琮没放在心上。第一天拍戏的时候林琮状态不好，他恶言讽刺，林琮还是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才发现，林琮进入状态之后演技简直进步飞速，从导演到跟组编剧无一不称赞，别说拖后腿了，他对角色感情的爆发力让演戏好几年的丁凌都自愧不如。 他想说林琮演戏没什么大问题，奈何这张高傲的嘴真的不会说人话，想到白天林琮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外卖，完全不给他面子，开口就变了味道：“到处都有问题，不知道从哪说起。” 林琮眨了眨眼睛，似乎一点都没被气到：“那慢慢说，我听着呢。” 丁凌：“……” 根本就挑不出大毛病，他要从哪说起？ 他越对林琮说难听的话，自己反而越愧疚了是怎么回事？ 此时林琮买流量套餐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费琅”。 他赶忙起身，浴袍懒懒地披在身上，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费琅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到我房间来。” 林琮倏然睁大了眼睛，挂掉了电话。 丁凌余光扫到他，问道：“你怎么了？” 林琮猛然抬头：“没，没怎么啊。” 丁凌犹豫着说：“你的表情就像有一头狼在你后面拍肩膀，但你不敢转头。” 他这人随口一说，就一针见血，准确击中要害。 林琮轻声说：“……他没那么可怕。” 这句话是对丁凌说，也是对自己说，像是一颗定心丸，将他与费琅寥寥数次相处时平静美好的回忆都勾起来了。 费琅并不像圈内传闻中那么可怕，至少他对自己，一直都是温和的。 而后他才看到手机上沉积了一天的微信消息，原来费琅是想让他把早上提到对黄牛束手无策的事情说清楚，要帮他的忙。 林琮不知不觉地微笑了起来，丁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得这么开心？” “我没笑啊。”林琮刚反驳完，发现自己的嘴角的确在上扬，赶紧恢复严肃的神态。 “女朋友？” 两人之间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圈内艺人的恋情几乎是禁忌话题，对不熟的圈内人是万万不可能透露的。丁凌刚说出口也后悔了，自己捂上嘴摇了摇头：“当我没说。” 林琮倒是没太介意：“是男的。” 丁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剧本。 林琮擦了擦头发，随意套上一身衣服出门了。 他到了走廊上敲门，门内传来清脆的响动，吱呀一声打开。林琮抬起头来，见到了门内穿着休闲服的修长身影。 “告诉我来龙去脉，剩下的交给我。” 林琮说不出话来，独自在沉默中煎熬，他看着费琅的眼睛，只觉得忐忑让他的血液和情绪都活泛起来，排山倒海的情绪卡在喉咙里即将奔涌而出。 费琅图他什么呢？ 一旦接受了费琅的好意，就要还人情，而对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刚踏进娱乐圈就有能力干预远耀这样的大公司，不缺钱财权势，他有什么可以还的呢？ 覆水难收，万一自己还不清人情，他欠费琅的东西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比起单方面接受帮助，被动欠人情，他更想简简单单地与费琅相处，就像中秋那晚，和穿着休闲服、会说会笑的费琅一起看场烟花…… 想起看烟花那晚，林琮又觉得心脏揪紧，脸颊也发烫。 “真的不用麻烦您了。”他不知不觉又带上了敬称，“昨天代言发售的时候有人拿机器刷订单，抢了三百件之后高价抛售给粉丝……我知道这件事太难解决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经纪人也好父母也好，乃至刚认识没两天的丁凌，都劝他别想着这件事了。 费琅想必也会觉得他庸人自扰，为了一点娱乐圈随处可见、无关痛痒的小事烦心。 所以林琮索性自己把话说尽了：“没必要麻烦您……都是小事……” “你挂念的怎么会是小事？” 林琮忽然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愕然地看着费琅。 只见费琅额前零碎的卷发遮住眉毛，眼眸微动，眼角弯起，似是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交给我。” 林琮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而后费琅发了个消息给韩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韩由望着满目的“林琮”“粉丝”“黄牛”三个关键词，心里的疑惑逐渐加深：【老板，你是要顺着IP地址直接去威胁他，还是先钓个鱼？】 费琅在韩由手机上的备注是“老板”：【不要打草惊蛇。】 “老板”片刻后又说：【要让粉丝知道，这是林琮为她们争取来的。】 韩由细想后说：【可是这样，那些联系了黄牛的粉丝，也许不会感谢林琮的帮忙，反而会觉得自己到手的限量款飞了。】 他帮费琅做了娱乐圈的调查，接触到的都是一手的信息，对粉丝的心态很了解。 有些粉丝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是因为她们一心只有对偶像的爱和执着，为了买代言支持偶像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愿意出高价，但不清楚聊天框对面的那个陌生人，用心可以险恶到什么程度。 黄牛也是利用了这一弱点，抢到货之后高价转售。 聊天框里“老板”沉默许久，说：【那就让这个黄牛自己承认自己是骗子，根本没抢到货，是被林琮感化之后才痛下决心还钱的。】 韩由：【……】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费琅在微信里打这么多字了？ 帮个忙都能想得这么周到，他怀疑自家老板在追星，而且他有证据。 …… 费琅才答应帮忙，第三天吃午饭的时候林琮就接到了韩特助打来的电话。 “林先生，那个黄牛找到了，他已经把钱都退给粉丝了。” “这么快？！” 费琅说他大概需要五天，结果只用了一天半。 韩由继续说：“现在问题是，我们可以让黄牛直接退订单。但这样品牌方会觉得您的带货能力不够，才会出现大批量粉丝退货的现象……” 林琮笑着说：“没事，这个好说。” 韩由犹豫着问：“您需要我帮您联系LIM那边的人吗？如果谈得顺利，可以说官网有BUG，计算出错，把三百件退掉的订单重新抢购。” “我去说就可以了。” 韩由真不知道林琮哪来的自信，还是照样担心：“还是我去说吧，您作为代言人立场比较尴尬。我们和LIM有联名合作，更方便一些。” “不用麻烦了，您稍等。”林琮在家庭群里飞速打下几个字，“说完了。” 林氏夫妇恰好不忙，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林琮便说：“好，他们答应了。您放心吧，我和品牌方关系很好。” 韩由：“……” 关系再好也不会答应得这么快吧？？？这是什么魔鬼效率？？？ 韩由清了清嗓子，把费琅交代的话说完了：“如果说是网站出了问题，您限量款发售当天两分钟卖出一千件的记录就毁了，可能会有人挑刺抹黑。” 林琮笑着说：“没事的，那几百件余货也不能不处理啊，而且两分钟卖了几百件，我也不丢人，事情解决了就好。多谢韩特助帮忙，麻烦了。” 他的限量款衣服发的是预售，成衣还没有到黄牛手里，既然退了钱，能处理掉空出来的订单，事情也就算解决了。 韩由成天和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打交道，隔着电话听到林琮温和的声音，只觉得这副嗓音和脾气都是春风化雨。 他好像明白老板为什么这么关注林琮了。 这个年代，这个圈子里，一个善良温柔有礼貌的人，其实珍贵得很。 向负责代言的员工打完招呼，林映山给林琮发了一张截图：【儿子，你又火了[图片]】 林琮拍完戏看到父亲的消息，点开图片，是他粉丝的一条长微博，转评过万，他简直哭笑不得。 他点开微博，话题里清一色的夸赞，那位转评极多的粉丝配图里，写着黄牛亲口说的“在林先生的劝说沟通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那位粉丝说：【我和几个粉林琮的姐妹遇到了骗子，他骗我说他抢到了LIM限量款，但其实根本没下单只是想坑我钱，可是过两天他又把钱转回来给我了，说是林琮亲自去劝他，他才悔改，要把钱全都还给粉丝。为我们粉丝的钱包四处跑路，粉上这样的林林，你不会后悔的[爱心][图片]】 林琮看完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没有亲自去说，是费琅帮的忙。 紧接着往下翻，很多退钱成功的粉丝都发了截图，这位黄牛的悔改说辞面对每一位都不一样。 再往下翻，道歉说辞仍然没有重样。 好几百名粉丝，包括不少抱团购买的，这位黄牛至少也要编辑几十个不同的回复，每一个都要表达“受到林先生劝说”。 而林琮刷着刷着，就亲眼见证了#粉上林琮你不会后悔的#爬到了热搜后排，点进去第一条是：【林林自己抠门就算了，还为粉丝东奔西跑，就为了让我们不花冤枉钱！！！这是多么精打细算的一个小天使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琮：“……”这份诡异的赞美让他笑不出来。 第30章 30 林琮和父母说明情况之后，LIM那边推迟了大约五天发货，而后公开声明官网订购有BUG，退单的部分选定时间重新开售。 他出于好奇，对韩特助盘问了很久，才知道费琅让人顺着网线过去，威胁刷订单的人退钱，还把功劳全都给了林琮。 费琅一向言简意赅，从不多做解释，连一个笑容都很少给别人，所以早就在圈子里留下了冷面煞神的传闻。但林琮收到了他的笑容，也收到了他的善意和耐心。 他忐忑地敲了敲费琅的房门，手里拿了一包茶叶——刚受过费琅的恩惠，总得回报点什么。然而他没带什么东西到剧组来，行李箱里最贵的也就是茶叶了。 费琅片刻后开门，见到是他，眼睛亮起：“怎么？” 林琮把茶叶递到他眼前：“多谢费总之前的帮忙，一点茶叶不成敬意。” 以前林琮以为自家茶叶都是父母出差时买回来的次品，送茶叶的时候总是心虚。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家柜子里的茶叶都贵得要命，送的时候也更理直气壮了。 费琅却愣在原地，接下礼物却不说话。 林琮更加忐忑，小声说：“其他人喝过都说很好喝，您如果不喜欢，我再送点别的。” 费琅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还送过谁？” “我的经纪人、上一部戏的导演编剧，公司里的工作人员，还有李迭前辈。” 费琅听到李迭这个名字，眼神明显变得复杂了一些。两人站在门口，两双墨黑的瞳仁无言对视，直看得林琮慌了阵脚。 “我先走了……改天请您吃饭。” “等一下。” “怎么？” 费琅低声问：“你不恨他吗？” 他从小就接触生意场，眼神很敏锐，刚才林琮提到李迭的名字时，不仅照常尊称前辈，而且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那个人和他送过茶叶的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谁？”林琮简直跟不上费琅的思维了。 “李迭。” 林琮愣了愣，才缓缓从记忆里找出当时的一点恨意。寥寥数月，李迭这个名字连带过去所有的矛盾和失望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早就忘了，却没想到费琅一直记着。林琮望着费琅认真专注的眼神，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暖意。 “我现在有戏拍，有粉丝，有代言，犯不上去恨别人啊。一起合作拍戏的人难免有竞争，现在竞争结束了，以前那点矛盾我早就忘了，请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费琅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好。” 然而林琮不会明白这个字背后还有更深的意思。 林琮走了之后，费琅在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大致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答应退圈就好”。 他泡了一壶清甜的茶，只觉得比自己喝过的大部分茶叶都要好。 他知道林琮没钱买太贵的茶叶——之所以好喝，大概是因为送茶叶的人特别吧。 …… 丁凌很苦恼。 《寻月》开拍快两个星期了，他隔三岔五地和大家一起点个外卖，而林琮日复一日地吃着盒饭。岳青虽然和他们一起吃外卖，可是吃的时候总是神神叨叨地念着：林哥在另外一桌吃清汤寡水真可怜，他们这样算不算孤立男主演？ 她越说，丁凌越愧疚，好像自己点外卖不带林琮是罪大恶极。 但是第一次围读剧本那天他说要请林琮吃饭，岳青又说他不会说人话。 这姑娘为什么总是怼他？ 他满腹委屈无处可说。罗远是个和稀泥的，从来不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谁都不得罪，机灵得很，也完全帮不上忙。 除了吃饭这件小事，初次见面时他也对林琮出言讽刺，没及时道歉，越拖越不知道怎么开口。 丁凌脾气大，心性高傲，想讽刺谁的时候从来不拐弯抹角，但是想对谁道歉的时候能憋上大半年。日积月累下来，连外卖吃着都不香了。 他下定决心，今天回到酒店房间就要向林琮道歉。 林琮坐在床上沉思，丁凌走进来叫了他一声：“林琮。” 然而林琮想事情想得入神，滑动手机屏幕的手不知不觉地点到了费琅的微信头像上，上面有一个在海边侧着脸对镜头微笑的少年，是五官还未长成、稚气未脱的费琅，只是不知握着相机的人是谁。 丁凌见林琮不理他，又叫了一声：“我有话跟你说。” “欸？嗯。”林琮敷衍地回答着。 丁凌最讨厌被人忽略，当即又有点窝火，但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拼命组织道歉的语言：“其实我……” “等一下。”林琮突然打断他，在手机上飞速打字。 丁凌安静地等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他还从来没见过林琮脸上露出焦灼和震惊，除了演戏的时候，林琮都是温和的。 林琮收到了许久没有联系过的李迭发来消息。微信里大段大段的话，表达的全是感谢，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的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感恩戴德，情感上已经麻木。当年背后捅刀的过程他已经不想追究，摇摇欲坠的塑料友谊他也不想挽回，可是有一点他却不能不在意。 李迭提到了费琅好几次。 当时李迭的演唱会开不下去，忽然被封杀，连只跟他一个人的经纪人程勉都调给了别的艺人，和费琅有关系。 而现在李迭忽然被“解除了封杀”，第一反应竟然是向林琮道谢。 李迭道谢之后，就说自己已经决定退圈了。 他曾经红极一时，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在微博上说要退圈，粉丝们都疯了。退圈的话题自然而然地登上了热搜前排。 没有人知道好胜心极强的李迭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临时取消的那最后一场演唱会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林琮扫了热搜下的话题一眼，想起费琅带着复杂的眼神，问自己恨不恨李迭这个人，只觉得蒙在眼前的雾慢慢散开，费琅沉默外表下的暗潮汹涌也渐渐铺展开来。 “抱歉前辈，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说完话打完字，林琮又披上衣服窜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带走了一阵风。 丁凌：“……”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林琮疾步走向费琅的房间，敲门之前却犹豫了。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如果李迭突然被封杀的事情和费琅无关就太尴尬了。 如果费琅能用雷霆手段封杀一个风头正盛、人气稳固的明星，那他在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的样子，难道全是假的吗？ 林琮是被父母呵护到大的，费琅却是在家族斗争腥风血雨里泡大的。他们天差地别，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忽然不想知道真相了。 正要走，林琮却听到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费琅恰好坐电梯上楼，两人视线交错，他恰恰站在费琅的房间门口做着敲门的动作，想躲也躲不开。 “你来找我？” 灯光下费琅的眼神乌黑晶亮，温柔得几乎能让人沦陷。 微妙的窘迫和紧张在林琮心里滋长，还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林琮默默骗着自己：费琅长着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大概不会有什么阴暗的心思吧？ 如果费琅真的帮了他，他应该道谢的。 林琮把话题往今天的热搜上引：“今天我在热搜上看到了李迭的退圈声明。” 费琅脸上波澜不惊：“嗯。” “李迭前两天突然对我说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话，说感谢我替他求情。” “我虽然不讨厌他了，但根本不知道他的演唱会为什么突然取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我道谢。在此之前《寻月》还没开拍的时候，他喝醉了酒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被封杀都是我的错。” 费琅眼神闪躲，勉强应道：“嗯。” 林琮试探道：“他说封杀他的那个人，是费总。还说您这样做，是为了……” 此时此刻，林琮终于看到费琅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感觉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费琅手指有点僵，额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很快渗出细密的汗。 林琮也没想到他这么紧张，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片刻后，费琅轻声说：“为了你。” “我想不通您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林琮望进费琅的眼睛里，一字一顿道，“其实只要您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哪怕这份人情太重，我可能还不起。” 然而费琅又开始躲避他的目光，好像帮了他是什么羞于启齿的秘密。 林琮很感激，却也有点害怕这样的费琅。 沉默像天堑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林琮只好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我的团队没有能力干预李迭团队的决定，我在圈里也没有那么深厚的人脉，甚至连我的公司高层，都不会为了我去得罪当时人气正盛的李迭。从头到尾除了我和我的团队，关心这个黑料的，就只有您。我心里非常感谢，可是您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您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无论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可能去回报——” “……怕你误会。” “啊？”林琮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费琅只是轻轻摇头。 他不愿意告诉林琮，正是怕他误会自己另有所图。 林琮茫然地看着平时性情冷漠的费琅脸上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更摸不着头脑了。 “我没有误会，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欠费总的人情的……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 费琅不知所措，轻轻叹了口气：“你不需要回报我。” 而后又补充道：“我就是怕你以为我要包养你。” 林琮：“……” 他终于把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费小少爷年龄不大，心思不少，琢磨着最歪的念头，做着最正直的事。 空有一副冷漠的皮囊，原来这么细心体贴，帮了别人，还不愿意直说。 他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是谁教他藏起自己的善意？ 林琮对费琅的最后一点疏离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里消散，拼命忍住笑，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别扭啊！！！” 费琅：“………………” 第31章 31 笑完，林琮就后悔了。 费琅专注地凝视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在眼底晕开。他抿紧嘴唇，心里泛上微妙的酸涩，却说不上为什么。 当时林琮被抹黑，帮林琮向各方施压，联系何导演出来澄清，连带着用自己公司的营销号出来辟谣的正是他。他帮了那么多忙却不说，林琮怎么知道呢？ 然而他虽然想让林琮知道，又怕林琮知道。费小少爷心思深沉，弯绕不少，毒舌的时候也不少，生意场上什么话都敢说，唯独今天帮了林琮的忙之后不敢直说。 如果说出来了，林琮至少会感谢他。 但哪怕他与林琮的关系拿粉笔一描就能连成一线，他也要造个迷宫出来，生怕某个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秘密被戳破。 林琮见费琅温柔的模样，忽然紧张起来：“咳，费总，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粘腻而温热，让他满脑子都是逃跑。可是费琅的眼神又让他舍不得走开，双脚像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冗长的沉默和暧昧之后，费琅开口道：“别叫敬称。” “好……好的，谢谢您。” 然后他实在忍不住这灼热的气氛，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费琅：“……” 林琮回到房间，丁凌还没睡着，刷手机的时候抬头看向他：“我刚看到热搜——你代言那件事解决了？” “嗯。” 林琮没精打采地回应着，丁凌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他知道林琮最近越来越火，热搜前十的话题里，隔三差五就有林琮相关的。所有人都在谈论林琮，而林琮就在他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想不注意都难。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为过去两周的行为道歉，又被打断了。更要命的是，他自己纠结着要不要道歉，林琮却好像一直在纠结别的事情，让他心里酸涩的好奇心慢慢滋长。 林琮刚才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是去找谁呢？ 丁凌刚要开口，林琮又看到了景芊晚上打过来的十几通电话，赶忙回电，又无意中把丁凌的道歉堵了回去。 林琮怕景芊是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披上大衣，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景芊气冲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解决了黄牛的事情，就等于告诉品牌方你有大量粉丝退单，人家会怀疑你之前的成绩是在造假，你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LIM是自家父母的品牌，林琮完全没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当即有些委屈：“我已经和品牌方说过了。” “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没有……抱歉芊姐，我可以解释。” 景芊完全听不进去：“解释什么解释？你又要说LIM创始人是你爸妈？你这些计划你爸妈都知道所以没人敢怀疑你的带货能力？” 林琮：“是啊。” 景芊：“……” 萧索的秋风胡乱地吹，景芊听着窗外嘈杂的风响，忽然陷入了沉思。 林琮一直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他宁可什么都不说，也不会编假话或者耍幽默蒙混过关。 他说谁是他爸妈，那必然就是他爸妈。 而且LIM的创始人之一林映山确实姓林。 景芊不说话的空挡，林琮在电话另一头小心翼翼地说：“芊姐，你能先别告诉其他人吗？其实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份代言才知道真相的。” “我自己还没有完全接受，不想随便声张。” “……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爸妈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有钱，怕我以后乱花钱没志向，就这么瞒了我二十几年。销售方面找我谈代言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我要签代言，借着这个机会告诉我真相。” “……”景芊脑子空白了一阵，终于找回了一点镇定和理智，“你说的是对的，就算现在告诉粉丝也有害无益——一个没钱但抠门的偶像可能还能引起粉丝的共鸣，但你要是突然变成富二代，不再接地气，有些人就会觉得你讨厌了。” 她很为林琮高兴，然而她自己也没法把林琮的形象转换成一个富二代。她眼里的林琮还是刚出道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捧着一碗泡面吃得泪流满面的小可怜。一个人在别人脑海中的形象根深蒂固，再要推翻就太难了。 “谢谢芊姐。” “你爸妈在圈里有什么人脉么？” 林琮回答得很快：“有，但是我暂时还不想靠他们。” 景芊叹气：“你看你又犯倔了，父母的资源也是资源，有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条件都得不到，你却要自己放弃，傻不傻？” 林琮默默听着，他知道景芊说得有道理，但仍然没办法向父母开口。 一个人在家里孤独久了，就不习惯向父母提出任何要求了，渐渐地这份习惯拧成了一股倔脾气，让他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求助。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先别挂电话，我还有个问题。” “嗯？” “所以上过热搜的那辆蓝色跑车是你自己的吗？” “……是。” “你考过驾照路试了吗？” “考过了。” “有空把那辆车开来公司让我看看，我还没坐过布加迪呢。” 林琮：“……” 丁凌看不进去手机，见林琮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想找点话题，说出口又变了味道：“连粉丝圈子里的事情你都能纠结成这样，居然还真的出手帮忙，活得累不累啊？我要是你我已经累死了。” 说完，丁凌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他想说的明明是：不要因为粉丝的事情累到自己，要为自己想想，开心最重要。 明明是关心的话，为什么他一说出来就这么找抽？ 不巧，林琮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觉得他这句话纯属找抽，默默看了他一眼就钻进被子里了。 他似乎累坏了，钻进被子三秒钟，神色安详，呼吸起伏，睡着了。 丁凌：“……”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 费琅一早上起来收到了岳青的消息：【琅哥，我今天要和我偶像拍吻戏啦！！！】 如果此时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就会发现她十分话痨，一次聊天记录就能刷上好几页。但是费琅从来都只是回答简短的“嗯”或者“知道了”，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吻戏？】 【对，吻戏，今天第一场就是！我好激动啊！】 【虽然是借位也碰不到嘴唇，但我就是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费琅很少和父亲那边的家人来往，只和母亲这边还有点联系，岳青是他唯一一个表妹，也是唯一一个话痨到刷屏却没有被他拉黑的人。 然而此时看到岳青字里行间都是得瑟，费琅突然产生了一股把她拉黑的冲动。 【我今天去片场。】 对面的岳青立刻慌了：【别啊！！！你忘了你第一次去片场的时候从导演到演员全都不敢说话了么？你气场太强了，不适合站在凡人堆里，会吓到大家的！】 费琅：“……” 说得他心里更不爽快了。 他不听劝，一大早就跟着其他演员一起去了片场。 何导演从额头到手心都是汗如雨下。他知道费总喜欢事事亲力亲为，自己投资的电视剧也要亲自到现场来看一看，可是说好的这次只是顺便出差住在同一家酒店呢？ 直接找了个椅子坐在导演后面是什么情况？ 好在费琅不算是个麻烦的投资人，虽然爱旁观，但几乎不说话，对导演的专业水平很是尊重。 林琮眼角瞄到监视器后的费琅，问岳青：“费总怎么来了？” 她苦着脸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也这样，对什么都不放心，不管什么项目，非要自己看一眼进度才能继续交给别人。” 林琮想起第一次拍杂志封面那天，费琅工作过度，突然在他面前晕倒。担心、焦灼与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他才发现原来费琅晕倒的样子仍然清晰地刻在他脑海。 他想对他说，别这么拼命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想着想着他就紧张起来，注意力无法专心。 第一遍吻戏NG，导演喊卡。林琮有些懊恼地对岳青道歉，岳青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她不仅不介意，甚至还有点小激动，朝着费琅的方向笑了笑，比了个开心的剪刀手。 没想到费琅一个眼神刺过来，吓得她打了个寒战。于是第二遍吻戏因为岳青没进入状态而NG了。 她眼见费琅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暗叫不好。今天费琅在片场守着，难道就是因为她要和林琮拍吻戏？ 费琅要是坦诚一点，承认自己关注林琮也就罢了，怕的就是要弯不弯的，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苦了她这样看透一切的旁观者，不仅不能点破，还要被费琅冷漠的眼神反复冰冻。 第三遍吻戏终于过了，林琮和岳青凑到监视器后面看了一遍，听何导演交代了两句下一场要注意的东西。 林琮的眼神不知不觉地瞄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费琅，从那双深邃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不悦。 谁也捉摸不透费琅的脾气，他脸上笼罩着阴霾的时候，其他人都完全不敢接近。林琮却凑了过去，问道：“您……” 费琅抬头：“别用敬称。” “抱歉。”林琮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被昨晚的暧昧消融的敬畏之心又重新窜了上来，“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费琅低头不说话，但仍然满脸的不愉快。 林琮索性坐到他旁边问道：“能跟我说说吗？” 他以为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没想到一觉醒来，费琅照旧竖起沉默的盔甲，一句吐露真心的话都不说。 林琮当然不知道，费琅只是心里别扭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许久的沉默过后，费琅嘴里才寄出两个字：“吻戏。” 林琮茫然地望向监视器后兴高采烈的岳青，只觉得心里愈发难受。 原来费琅是在乎岳青，不想让她和别人拍吻戏？ 岳青看完监视器里的画面，也凑到他们这边来，对费琅挤眉弄眼，好不得意：“琅哥你要不要看看刚才那场戏？” 费琅像座火山，面上沉寂，内里已经是熔岩滚滚，随时准备爆发。 岳青看到费琅眼睛里跳动的怒火，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作死，立刻表现得很乖巧：“我错了，琅哥，你……你别生气，就算生气也别告诉我爸我追星花了多少钱……” 费琅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金口：“你刷的就是舅舅的卡。” 岳青闻言，冲到布景外围拿回自己的钱包，查了一遍银行卡，不服气道：“这上面写的不都是我的名字吗？我爸妈当初让我带着身份证和我一起办的！” 费琅额角青筋直跳，懒得理她。 林琮：“……” 谁的爸？谁的舅？ 他刚才心酸了半天，结果岳青是费琅的亲戚？ 第32章 林琮憋着笑，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插话道：“这些可能都是你父母信用卡的副卡，副卡也是要你亲自去银行办的。虽然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但你的父母还是能查到账单。” 岳青：“……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 费琅淡然地望了岳青一眼，那冰冷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丝嘲讽。 岳青面子上挂不住，本着作死就要作到底的原则，对费琅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这一场戏拍得太美了，我要把录像拷贝一份拿回去珍藏，每天都拿出来放一遍。” 费琅：“……” 林琮看不出费琅究竟在气什么，只当他是关心自己的家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演员难免会遇上吻戏的。” 他的意思是，岳青以后拍戏肯定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吻戏，他作为哥哥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料费琅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喜欢？” 林琮莫名其妙：“不喜欢啊。” “那就好。” 林琮：“……？” 这和他喜不喜欢拍吻戏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他还没搞清楚费琅的意思，导演就喊他去拍下一场了。他也乐得赶紧转移注意力，好忘记自己心里微妙的窘迫。 但是费琅一整天都呆在片场，一到休息补妆的时间，林琮都能和那双弧形温柔的眼睛对上视线，陌生的情绪慢慢滋长，完全不受控制。 到了晚饭时间，丁凌又要提议大家吃外卖，费琅却在他之前开了口。 “我请大家吃饭。” 费琅似乎把时间掐得很准，恰好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乌泱泱一群送餐的人捧着各式各样的保温器皿走了进来，摆在片场简陋的桌子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他们掀开盖子的时候，香气四溢，水汽蒸腾，明显是刚做好的。 整个剧组的人都惊呆了。 拍戏的时候为了赶进度，盒饭也好外卖也好，大家吃得都不太讲究。没见过谁在剧组吃个饭都要吃得这么张扬气派。 然而腹诽归腹诽，没人敢吐槽费琅的行为，毕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菜上齐了，所有人战战兢兢地围成一桌。费琅坐到林琮身边，对桌子另一边的丁凌递过去一个眼刀。 突然觉得全身发冷的丁凌：“？？？” 岳青坐在丁凌罗远旁边，看到费琅的眼神，心下了然，把丁凌拽到一边解释情况。 “琅哥以为你天天叫外卖是为了孤立林哥，所以他干脆请所有人吃饭，这样林哥就不是单独一个人吃了。” 丁凌：“啥？你咋知道？” 岳青耸耸肩：“他跟我提过。” 其实这都是她根据费琅说过的话，加上自己的脑补瞎猜的，只是不巧，她还真猜中了正确答案。 费琅又瞥了丁凌一眼，眼神冷得刺人。 丁凌：“……” 万万没想到，一口莫须有的黑锅扣在头上，他就变成了反面角色。 费琅误会他，他可能会死得很惨。林琮要是也误会了，他心里更过意不去。 所以现在找个理由为第一天的事情道歉、解释自己没有孤立林琮的意思还来得及吗？ 林琮面对一桌丰盛的佳肴有些不知所措——费琅是投资人，请大家吃饭，他们是不是应该一个个回请？ 他本来就打算杀青后请费琅吃饭，好好感谢他过去帮的忙。可是今天过后，他就欠了两顿饭了。请费琅吃饭，肯定不能再去夜市小吃摊那样“不入流”的地方。 他越想越为自己的钱包心疼。 费琅见他吃不下饭，问：“怎么？” 林琮摇摇头，这些精打细算的小心思，还是不要告诉费琅了。 费琅心思多，只是从不表达，他从林琮纠结的神色里读出了别的意思。他想林琮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经济困难，过了太久的苦日子，才会看到好吃的东西都不敢吃。 他越想越心疼，拿了一双干净的一次性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红烧牛肉，放到了林琮碗里。 林琮：“？” 丁凌正愁怎么澄清自己，无意中瞥到费琅给林琮夹菜的动作，福至心灵，也拆了一个本该用来吃盒饭的筷子，给林琮夹了一大块晶莹油亮的煎豆腐，好为之后的道歉和自辩作铺垫。 费琅轻轻握拳，脸色僵硬，又给林琮夹了一筷子菜。 岳青注意到两双筷子之间互相较劲，憋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时不时还和丁凌说点悄悄话。 林琮：“？？？” 在剧组吃顿饭吃得一头雾水的经历他可从来没有过。 一桌子菜大家吃不完，但又不敢当着费琅的面撂下筷子，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直到费琅同意每个人打包放回酒店房间的冰箱里，大家才如释重负。 丁凌整顿饭的注意力都在林琮身上——他这些天刷了不少林琮的话题内容，新热搜也好旧黑料也好都看了好几遍，知道林琮每次和别人聚餐都爱打包。 他本来对林琮的印象只是抠门，最近相处下来，只觉得林琮除了抠门之外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相比之下，精打细算不仅不是缺点，还让人觉得他更接地气、更真实鲜活了。 丁凌脑子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想做点好事让林琮开心，结果一开口又变了味道：“剩菜都给林琮吧，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林琮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完全想不通丁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针对他。 丁凌的嗓音不太好，天生显得刻薄，自己又不会说话。好好的一句关心仿佛变成了尖锐的讽刺，让林琮的眼神都变了。 丁凌赶忙补救：“我是说，他不是喜欢吃剩菜吗？都给他。” 说完他又发现不对劲，急得头上冒汗：“这样我们下次叫外卖的时候他也可以吃剩菜，比较省钱。” 笑容僵硬的林琮：“……”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坐在丁凌旁边的岳青实在听不下去了，把脸埋在手掌心，似乎这样就能逃离尴尬的气氛。 漫长的冷场之后，大家都准备收拾碗筷、打包自己的那一份饭菜带回去了。 岳青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丁凌一眼，悄声说道：“我跟前辈说过什么来着？不会说人话就干脆不要说话了。” …… 林琮以前吃完饭都和丁凌一起回房间，今天听到丁凌欲盖弥彰的讽刺，走在一起实在别扭，就和索性和费琅一起聊天。 费琅冷不防地问了一句：“讨厌他吗？” 丁凌嘴毒，林琮不可能心里完全没有芥蒂。他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别人议论他抠门。那时候他觉得省下一分一厘，都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只要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就不用管别人怎么议论。 可是现在他不缺钱了，曾经偏执的性格已经无所依仗，骤然听到别人当面数落他，真有点不是滋味。 林琮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却看到费琅脸上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猛然想起李迭的下场，赶紧摇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讨厌他。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用帮我做什么。” 费琅神色放松下来，轻轻点了点头：“明天想吃什么？” 林琮下意识地摇摇头：“我吃盒饭就好，省钱。” “我请你。” “不用不用，你上次已经请过了。我总不能让你一直请我吃饭吧？” 他再抠门也是有原则的，一次两次还行，再多几次就变成了欠人情，他心里过意不去。 不料费琅说：“可以。” 林琮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猜测，试探性地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要请大家吃饭了？” 费琅顿了一下没说话，眼神有些微妙地不对劲。林琮对这副神色很熟悉，他问李迭为什么会被封杀的时候，费琅也是这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虽然费琅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林琮还是能一眼看出端倪。 “难道又是因为我吗？” 片刻后，费琅才说：“是。” 林琮抠门，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他不想多花一毛钱，也不想让别人为了同情他、顾全他的面子多花一毛钱。 何况他现在不再缺钱，没必要天天蹭别人的饭。 费琅仅仅是为了让他吃点好的，就不动声色地请剧组所有人吃饭。他心里感动和别扭交加，别提有多烦躁了。 “费总，我现在不缺钱，我只是不想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花钱而已。”林琮越想越觉得挫败，却也不想伤害费琅的好意，“你不用这么麻烦。” 费琅越听越觉得心疼，轻轻摇了摇头：“不麻烦。” 如果有一个人，挣钱不少，却不舍得花钱，原因是什么？ 林琮片酬不低，接的戏也不少，他拍戏的合约是星旋娱乐影视标准合约，里面没有任何霸王条款。 抠门表面上是一个缺点，本质上却是一种自律，多半是经济条件极差的情况下为了攒钱才被逼出来的自律——除了个别抠门到极点的人，没有人会自律到拿到了大量的金钱，却不去享受。 费琅曾经让手下的人打探过林琮的消息，他很清楚，林琮要不是怕引起大批粉丝围观，恐怕真的会挤公交挤到现在。 哪怕林琮不领情，他也要想办法在经济方面帮到林琮。 “明天吃什么？” 林琮看他一脸严肃，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缺钱了，其实我家很有钱的，我只是抠门而已——” 费琅满脸不信，不反驳也不答应，只是把他送到酒店房间门口，而后竟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就水煮鱼。” 林琮：“……” 他说自己不缺钱，费琅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第33章 33 林琮打开房门，丁凌正在把打包好的晚饭放进酒店的小冰箱里。 他先开了口：“前辈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还真有话说。”丁凌看着他，一脸为难。 “我听。” 结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床边互相看了半天，丁凌还是支支吾吾地什么都没说出来。 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反反复复的毒舌，林琮知道他多半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索性开台灯拿出剧本，背起了明天的台词。 丁凌赶忙下床去烧水：“你要看剧本吗？我给你泡茶喝？” 林琮只觉得他殷勤得莫名其妙，笑了笑说：“不用了。” 他这个人即使动怒也持续不了太久，可是就算丁凌烧了水，不还是要泡他自己带来的茶？ 林琮父母买的茶，一小撮就将近三位数，当成礼物送给别人还好，给丁凌喝一口都觉得浪费钱——反正他喝了再好的茶也不会好好说话。 丁凌却如临大敌，心里叫苦连天，走到林琮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茶叶，擅自泡了一壶给林琮倒上。 “……多谢。”林琮看他小心翼翼地忙来忙去，颇有几分滑稽，勉强才忍住没笑。 他背对着丁凌，丁凌也就看不到他脸上快憋不住的笑意，说话仍然十分小心：“你和罗远哪天去拍悬崖戏？” “月底坐飞机去实景地，顺利的话三天。” “一路小心。” “嗯。” 林琮一沉默，丁凌又耐不住自己的愧疚，拼命找话说：“你不喝茶吗？” “喝。” 不喝还不要紧，林琮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这杯茶苦涩难忍，和自己家里的茶叶完全没法比，当即皱起了眉头。 “有这么难喝？”丁凌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我从小就喝这种茶叶，好几万一斤的，你这是什么高贵的舌头？也太难伺候了……咳咳！！！” 丁凌拼命挽回：“我是说，你可能不适合喝茶。” 林琮哭笑不得，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他早就听说过，很多人从小喝的就是高级茶叶，之后再喝市面上普通的茶叶就会不适应。但他那时候以为这种不适应离自己太远，根本没细想过。 丁凌舌头都快打结了：“我是说……我是说我没泡好，哎，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前辈，你今天说那些话的时候在想什么？” 丁凌看着他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昨天晚上在刷你名字话题下面的内容，刷着刷着就看到有人做你以前上过的热搜汇总，发现你以前出去吃饭不爱请客花钱，还特别爱打包。正好遇上费总请客，我就想说句话，让大家多给你分点菜带回去当宵夜。” 林琮静静地听着，最后一点怒气在好笑和无奈里化成了轻烟。 “谢谢，我不介意了。” 丁凌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林琮点点头，眼睛又回到了剧本上。 没想到丁凌不肯善罢甘休：“你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不想说两句难听的发泄一下吗？” 林琮：“……” 演艺圈的同行成百上千，凑上来主动找骂的，丁凌还是第一个。 “我现在知道前辈不是有心讽刺我，所以才不介意，但这不代表你的话不伤人。” “也许这句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想到你那些伤人的话背后究竟有什么考虑。也许你很善良，可是你说话伤人，我就只能认为你讨厌我。” 丁凌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以前我知道自己说话难听，但是从来没有人提醒过我。” 林琮心下了然——丁凌是星二代，父母双双获奖之后又当了制作人，在圈里还是有地位的，同行同龄的明星谁敢说话得罪他？ “今天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真该改改了……我本来很讨厌别人揭我的短处，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话就是很容易让人接受。” 他心里十分感激林琮，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林琮也觉得有些触动，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丁凌说：“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他好奇道：“为什么？” “你说话特别贴心，换句话说，就是特别纵容别人、惯着别人，所以你就算教育别人，也能让别人听着开心。”丁凌越分析越沉迷，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这可能说明你下意识地在讨好别人，这样活得多累啊，你不觉得累吗？” 林琮：“……” 他转过身去看剧本，再也不想理丁凌了。 三秒钟的沉默过后，丁凌哭丧着脸说：“林琮，我错了，我是说你说话好听，特别有礼貌。” …… 《寻月》中有一场戏是男主和男三号爬悬崖，林琮和罗远要坐飞机去另一个省份拍实景。 电视剧都是打乱场次来拍，何导演选择把这场最关键、感情最饱满的戏放在最后，拍完这个场景，两人也该杀青了。 林琮坐飞机走的前一天，打算请费琅吃顿饭，感谢他之前的关心。 在微信发出邀请之前，他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 虽然他会把堆在家里喝也喝不完的茶叶白送给别人，但请客和送礼不同，凡是需要他额外掏钱的东西，他绝对不主动站出来。 父母从小就教他低调和独立，与人相处要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过分接近，也不过分疏远。 所以，他从来不欠人情，也从来不去求情。他和别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舒适距离，用不着请客，反倒是受了他的帮助，请他吃饭来报答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根深蒂固地认为父母的事业与他本人无关，不必向外人夸耀。 当然，避免请别人吃饭主要还是因为抠门。 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请别人吃饭，请的还是费琅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根本不知道该选什么餐馆。 他微信问自己玩赛车丧志的富二代朋友霍晖：【你如果请朋友吃饭，一般都去什么样的饭馆吃？】 霍晖回道：【麻辣烫、火锅、烤肉、大排档。】 林琮：【……有没有贵一点的？】 霍晖：【你要请谁？？？你请我吃饭都是吃便宜的！！！】 林琮：【你记错了，我从来没请你吃过饭。】 霍晖：【……】 从霍晖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他找了好几个附近的餐馆，写写删删，越来越犹豫。 费琅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他能请费琅吃的东西，对方恐怕还不稀罕。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费琅跟着他吃了二十块钱一碗的汤面，开吃之前瞻前顾后、左顾右盼，似乎对平价饭店一点都不放心。而后费琅又路过他家门口，和他一起吃了拥挤街道边的夜市小吃。 在剧组，费琅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各式美味佳肴，每天不重样地送过来，还明确说过是为了林琮点的。 他如果再请一顿三位数以下的饭，实在是过意不去。 最后他找到了一家名叫琳琅轩的饭店，存下了地址。这家价位比较高，但对他来说可以接受，就在影视城外，开车不远。 林琮：【好。】 点下发送之后，他心里像是有只小雀叽叽喳喳地跳着，却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到了约定的当天早上，林琮的好心情也没有褪去，从何导演到跟组编剧何导演，再到丁凌和一众主演配角工作人员，都看得出他状态极佳，每个片段都是一遍过，堪称奇迹了。 刚拍完今天的最后一个片段，去休息区拿自己的东西，准备出片场去找费琅。 远远地他看见休息区角落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装，白色球鞋，眼神专注地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收工之后，休息区里来往的人不少，费琅在其中格外出挑，不是因为打扮，而是因为他周围没有人靠近。 热热闹闹的片场里，就费琅一个人孤孤单单，冷着一张脸，穿衣风格轻松，气场却是紧绷的。 丁凌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跟我们一起吃外卖吗？” 林琮：“不了，我要请费总吃顿饭。” 费琅走过来，又是一道熟悉的眼刀刺向丁凌。丁凌知道自己那天说话没轻没重，尴尬地耸了耸肩便转身走了。 林琮拿好东西问：“走吧？” 费琅走到他身旁，林琮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一点，稍稍抬眼就能对上视线，并肩走着，就有恰到好处的安全感。 只见费琅那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里映着阳光，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林琮挺喜欢看他一身休闲装的样子，没有穿西装时那么遥不可及。 车刚停到“琳琅轩”饭店脚下，费琅眼神微动：“换一家。” 林琮莫名其妙：“为什么？” 费琅：“贵。” 林琮看了一眼精致的外墙和门口正装等着的服务人员，奇怪费琅这样的人竟然会嫌贵：“还可以吧？请你吃饭总不能太简洁。” 费琅摇头：“太贵不吃。” 费琅看起来有些担心，弄得林琮完全摸不着头脑：“贵一点也没问题啊，我还怕你嫌弃这家太便宜呢。” “便宜更好。” 费琅的眼神越看越像是带着种谜之担忧，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林琮一下子想明白了，费琅也和被误导的粉丝路人一样，对他的经济状况有着深深的误解。 “费总，我不穷，真的。”林琮下车之后无奈地摆摆手，“你放心吃，吃到饱。” 费琅闻言立刻低垂着眼，低声道：“我买单。” 林琮：“……”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说了两遍自己不穷，费琅还完全不相信？？？ 更要命的是，虽然今天是他要请费琅吃饭，不仅是为了报答，也是为了回报这些天的外卖。可是费琅说要买单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地想答应。 理智和良心战胜了抠门的本能，林琮坚决摇头：“不，就这家，我买单。” 第34章 34 琳琅轩从大门走进，踏过一座拱桥，就有灯光暖融融地从头顶流泻而下，手边雪白的墙壁前立着画屏，映着来往的人影影绰绰的身姿。 林琮镇定自若地走进去，但映入眼帘的装潢已经在他脑海中印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大字：贵。 服务生引他们上桌，坐下之后，林琮忽然感觉到眼前有一道阴恻恻的视线，抬头一看，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站在费琅背对着的位置，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年轻人不是第一眼看就能让人惊艳的长相，林琮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却听对方阴阳怪气地笑道：“抠门小少爷居然也会下馆子吃饭。” 费琅闻言转头，淡淡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对方看到费琅的侧脸，立刻噤声，片刻后试探地问道：“费……费总？” 林琮问道：“是你认识的人？” 费琅：“不认识。” 年轻人不肯罢休：“林小少爷，你这就不记得我了？我还想吃完给你打包点剩菜，帮你省下一个月的饭钱呢。” 出现在影视城附近吃饭的人，要么是粉丝，要么和圈里有点关系。林琮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叫过少爷，也从未声张自己的家境，脑海中一时想不出谁会叫他少爷。 少爷也就算了，还抠门小少爷？简直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外号。 “抱歉……”林琮端详了对方的五官，试图从记忆中找出一个名字来，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你是谁？” 年轻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一般瞪着他，可是瞪了半天，也只从林琮脸上看到迷茫，越想越气，只能自报家门。 “祁云！” 身后的服务生有些为难：“祁先生，您订的位置在那边——” 祁云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气呼呼地坐到了离他们不远的桌子上，刚刚落座，就不甘心地朝他们的桌子望了一眼。 却听费琅轻声问林琮：“你讨厌他吗？” 林琮无奈地摇摇头，而后骤然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丁凌口无遮拦惹林琮不痛快的时候，费琅也这样问过。费琅看起来冷漠，对朋友却很仗义。仅仅是有人惹到了林琮，费琅就一副随时可以提刀帮忙报仇的口吻，哪怕仍然面无表情，字里行间还是透出了丝丝寒意。 “不不不，我没见过他，你不要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费琅这样的性格比祁云更棘手，林琮顿感头疼。 他从父母那里听说过，祁云的父亲祁海本来是LIM的销售总监，前段时间被LIM解雇并封杀之后，家里的状况一落千丈。虽然存款和资产还在，不至于一下子跌到泥里去，可是亲戚朋友却不再和他们家来往。他叔叔是导演，他在娱乐圈的人脉全仰仗这位叔叔。而他父亲刚出了事，他叔叔就立刻翻脸了。 祁云抢代言没抢过自己，又逢家境突变，把恨意转移到他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祁海以公谋私，纯属活该，LIM的代言负责人本来就属意林琮，是祁云借着家境横插一脚，最后没拿到也是理所当然。 他没必要理会。 费琅凝视着林琮，将他一点微妙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等服务生过来点单的时候，他开口道：“叫经理过来。” 方才还笑容可掬的服务生一脸不高兴，以为又遇上了一个找茬挑刺的客人：“这位先生，我们的经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您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可以——” 费琅抬眼，服务生后半句话没说完，声音小了一截，怔愣片刻就去找经理了。 没看到费琅的眼神还好，一对上眼神，就没人敢和他顶嘴。 林琮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经理很快过来，远远看到费琅，脸上的不耐烦立刻变成了敬畏：“费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们分店最近的流水账不是已经交给总部了吗？” 林琮：“……” 所以这家招牌席卷全国各地的高档餐厅也是费琅开的？而且费琅还曾经亲自过问这家店的账目？ 长出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这么多繁杂的事务吧？？？ 费琅没回答没他的问题，只说：“那位祁先生。” 经历立刻弯下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怎么？您说。” “他吃我们剩的。” 声音不大不小，祁云刚好听得到。 祁云听到之后气得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可是又仿佛不敢和费琅正面对抗，掀起自己的外套就走了。 林琮：“……” 这样气人的招数费琅都想得到，他以后可千万不能惹费琅生气。 经理没敢过问那位不知名的祁先生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费总，只是一味地摆出笑脸：“这顿饭免单，就当是我请二位吃饭了。” 林琮拼命压住自己疯狂点头的冲动：“不……这顿饭是我请费总的，经理您还是不要客气了。” 这顿如果免单了，他以后还是要欠着费琅人情。欠的人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谁知道什么时候还得清？ 没想到经理跟他打太极似的客套：“先生您客气了，免单是应当的，哪有叫老板的朋友买单的道理。” 费琅点点头，温柔缱绻的笑意含在眼底，对林琮轻声说：“随便吃。” 林琮：“……” 菜品送上来之后，林琮越吃越觉得味道很熟悉，才想到前些天费琅天天请剧组的人吃饭，点的分明就是琳琅轩的菜。 难怪他们点的外卖都是塑料饭盒装来的，只有费琅每次点外卖都自带保温器皿，哪怕在秋冬之交的小寒天，送过来也还是热腾腾的。 一顿饭吃得平平静静，出了饭店门口却遇上了事情。 影视城来往的人不少，但林琮和费琅都是敏锐的人，即使视线无形，也能感觉到身后有人时不时地盯着他们。 林琮朝后看去，找不到形色可疑的人，只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手机举着，放在一个不太正常的高度。 他和费琅对视了一眼，而费琅将手抬起，拇指食指相擦，朝斜后方做了个林琮看不懂的手势。只见一个穿着休闲服却人高马大的保镖从那个鸭舌帽青年的背后出现，一下子钳住对方的肩膀，捂住嘴，把呼之欲出的尖叫遏在嗓子里。 林琮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和费琅吃饭的时候见过这位保镖，这么高大的身形却藏了一路，实在是位高手。 他更意外的是，费琅和他吃饭也随身带着保镖。 费琅这样高门世家的年轻继承人，还在注资娱乐圈时主动露过面，不知被多少人盯着。要是没有保镖在附近潜伏着，抓不抓得到狗仔都是其次。一旦出了危险，林琮就算有身手也未必能保护得了两个人。 何况人与人之间，不信任才是常态，就算费琅真不信他，他也不会…… 还真有点难过。 林琮赶忙转过头去看那位青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费琅已经走了过去，背对着林琮，一把抽走了青年的手机。 “偷拍。”费琅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林琮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林琮听他语气不对，下意识道：“等一下。” 他还以为费琅要发飙，结果费琅眨着大眼睛，颇为无辜地望向林琮，声音很温和：“怎么了？” “没什么……先让他把照片删了。” 费琅说：“我来。” 他们在停车场的角落里，远处有人来往，青年发出模糊的呜咽声，保镖便松开了捂住青年嘴巴的手，挡住身后的人群。 “林……林老师，您别见怪，我们也是混口饭吃。”那青年一开口便是求饶。 费琅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机，什么话也没说。 “别！费总您大人有大量！！！”青年的眼睛慢慢睁大，眼底全是惊恐。 林琮只见费琅在这部手机上按了几下上，把照片全删了，然后点进微博客户端，连带着狗仔青年刚发的微博也删了。 青年惊恐的表情给这个场景平添了几分滑稽的悲壮感。然而费琅只是简简单单地删掉了照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把手机递给对方：“踩碎，不能用手。” 青年愤恨的表情格外精彩，脸上红白交接，咬着牙把手机摔到地上，狠踩了几脚。 偏偏手机还不算脆弱，他只能蹦起来跳脚，拿全身的力气去压，才把手机踩出一道道裂纹。 折腾了半天，再捡起来的时候屏幕依然是亮着的。 “继续。”费琅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对方累得汗流浃背，手机终于碎得连锁屏都看不到，才算惩戒完毕。 明星都恨狗仔偷拍，林琮也不例外，但他想不出费琅那么折腾人的惩戒手段，只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咳……你注意一下，手机不能直接丢到垃圾箱，要去找专业的人回收。” “……”青年表情都歪了，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含屈躬身，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手机，玻璃渣都被他捏出细碎的声音。 然而他刚对上费琅的眼神，立刻就怵得低下头去。 费琅最后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对林琮说：“准备公关。” 林琮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手机上的照片删了，但狗仔都是团体，照片可能有备份，而微博也已经发了出去。他们两人的照片仍然可能在网上流传。 不过他对这件事很随意，要是他和女生出来吃饭，可能还要警惕一些，和费琅走在一起，又没有绯闻可传。 “只是出来吃个饭，就算被人拍到了也写不出什么花样来，我们又不心虚。” 费琅抬眸望着他，眼眸里一汪清水微微掀起波澜：“我心虚。” 林琮心跳漏了一拍，一时之间竟然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 他心虚……只是为了答谢，吃个饭而已，费琅心虚什么？ 然而费琅没有解释，只是唇边有笑痕展露。 第35章 35 坐飞机去实景地当天，林琮本来要和其他人一起坐剧组的车，但是费琅一大早就来敲门，开门就说：“我送你。” 林琮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坐剧组的车去机场就行。” “送你去拍摄现场。” 林琮赶忙拒绝：“太远了，开车要开一整天……” “飞机。” 林琮：“……” 和林琮一同起床泡茶喝的丁凌闻言又呛到了水，朝门口幽然望了一眼，默默不语。 林琮走出房门，把门一关，后背倚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费琅眼睛一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好。” 他请假远程办公，专门找借口来到剧组，就是为了找机会和林琮多相处。 他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这种感情对他来说也很陌生，他拼命地想要理清思绪，但一直没有机会。也许和林琮聊一聊，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可是林琮对他，显然没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费总，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也很感谢你把我当成朋友，想在生活上帮我，但是再这样下去，别人都看得出来你对我待遇特殊，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误会。” 林琮把自己的担忧说得很明确，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给留。费琅心里骤然涌上一股复杂难解的情绪。 他想，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林琮被剧组的人孤立。他曾经看过林琮被上一个剧组的人针对抹黑，他请大家吃饭也是为了让林琮融入整个剧组。现在费琅才惊觉，原来他对林琮好，本身就会招来诸多非议。 “不是误会。” “什么？” 林琮眼中光芒闪烁，呼吸愈见急促，忽然发现两个人之间离得那么近，近到彼此呼吸的热度都清晰可触。 简短的四个字可以有无数种解读，但是费琅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了。 从第一次在下雨天偶遇林琮开始，他的心思似乎就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挪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去几个月内，在忙碌得喘不过气来的时间表里难得挤出过片刻闲暇，都用来回味林琮的笑容了。 可惜他从小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千言万语在胸口郁结，费琅却硬是什么也没多说。 “一路顺风。” 林琮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低声道：“你也睡个好觉，别再累得晕倒了。” 人一放松，就容易说出潜伏在意识里的想法，林琮说完才明白，原来他心里费琅晕倒的画面如此清晰，居然今天还历历在目。 但是费琅大概不想再提那么丢脸的事情了吧？ 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正要道歉，却见费琅眼中闪过温热的情绪：“不会了。” 费琅没怪他，林琮握紧的手又放松下来。 “不再让你担心了。” 费琅的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坚定，林琮脸颊微热，只觉得这句话烫得很，能剥出好几层模糊的意思来，简直不知道怎么接：“没……没事，我也不是担心……我是说，你不用答应你我什么，我……” 平常他与别人谈话，虽然不至于巧舌如簧，但至少不会磕磕绊绊。 “我先走了！！！” 林琮进屋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夺路而逃。 …… 飞机上罗远的座位就在林琮旁边，林琮看罗远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坐下之后才发现，罗远今天穿的衣服，和他带来剧组的其中一件衣服一模一样。 他的衣服都是淘宝上买的，特别便宜，款式也简单。今天罗远穿的这件左胸口处有一个不太明显的LOGO，蜿蜒的线条图案从左肩跨到右衣摆，很有辨识度，林琮绝对不会认错。 当明星都要配备最好的行头，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被拍到时都能显出最时尚的一面，因此只要不是经济拮据，大部分人都会买偏向奢侈的品牌。罗远能和他撞衫淘宝同款，也是有点太巧了。 他还没问，罗远自己先解释了：“林哥，我前两天在淘宝上看到了和你一样的衣服就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到剧组酒店了。” 他身量偏瘦，五官精巧，前额留着一层厚刘海，笑起来像个单纯的邻家弟弟，让人很愿意相信他的话。 林琮也没想多，笑道：“这么巧。” “我记得林哥前两天穿着这件衣服出去吃饭了？” 林琮听到这句话，骤然竖起警惕心。 拍戏时穿戏服，林琮来剧组总共没带几套衣服。或者说，他太抠门，自己家里总共也没几套衣服，简单的棉衫长裤羽绒服就是他冬天的全部家当。带来剧组的几套衣服，他也没怎么穿过。 他和费琅出去吃饭那天晚上，是工作结束之后费琅到片场来找他的。他脱下戏服换上休闲装之后一共也只等了几分钟，根本不记得自己和罗远说过话。 罗远见林琮忽然不说话了，从容温和的表情上也渐渐显现出不安。 林琮赶忙打破沉默：“你记得好清楚啊，我这件衣服好像一共只穿过一次。” 他并不介意和人撞衫，可是一想到有个人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观察自己，连一件休闲衫的款式细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并且在淘宝店铺里大海捞针、搜出同款、立刻下单，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愿罗远仅仅是喜欢这件衣服的款式而已。 罗远却像是被林琮戳破了心思，愈发不安，小动作不断。飞机上的嘈杂渐渐安顿下来，起飞之后在平流层稳稳前行，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哪怕林琮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手里的剧本上，仍然能隐约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 终于，罗远开口了：“你好认真啊，现在还看剧本。” 林琮知道他在闲聊搭话，笑道：“嗯，好像在飞机上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你可以在手机上下点游戏来玩，飞机座位屏幕上也自带电影的。” 林琮：“……” 他差点脱口而出：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那你盯着我干什么呢？ “我们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罗远兴奋又小心地提议道，“飞机上灯光不太好，看剧本伤眼睛。” 林琮：“……”盯着屏幕看电影就不伤眼睛了是吗？ 他最后还是和罗远一起看了一部题材比较现实的电影，讲的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来到大城市奋斗，却屡屡遭受波折的故事。 林琮自认没有过如此曲折的经历，看完之后只觉得对主角产生了深深的同情。罗远却似乎有感而发，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林琮见他这样，也不想追究之前的种种怪异行为，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罗远抬起头来，无辜的眼睛看起来像流浪的小狗一样水汪汪地可怜：“林哥，我其实很羡慕你。你一出道就演男二，第二部 戏就演男主。我接到这部戏之前，不知道接了多少个龙套，演过多少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林琮：“……” 他难道自带某种气场，让罗远不由自主地向他倾诉衷肠了吗？ 他不说话，罗远反而更加感激了：“林哥，你真好，你是第一个愿意安静听我说话的人。以前我想找谁说点什么，对方理都不理我就走远了。” 林琮：“……” 他飞机都上了，还能走到哪里去？？？ “我家里条件不好，差点连大学都没能读完。我本来不是学表演艺术类的，但是后来被经纪人联系，觉得这条路好赚钱，能让父母过上好生活。” 罗远的说话声音很轻，剧组跟着一起来的人都坐在其他地方，但这不代表他们听不到罗远说话。 家庭条件差毕竟也算是**，林琮略有些担忧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却发现剧组的人聊天的聊天，戴耳机的戴耳机，离他们很近的人也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反应。 换句话说，其实没有人在意罗远有多惨。 林琮一时感怀，叹了口气：“我以前也想帮父母减轻压力。” 他能理解这种想为父母做点什么的心情，只是他的好意是建立在父母的谎言上的，最终扑了个空。但无论如何，父母给了他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物质生活，他就算难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我特别希望自己能红。”罗远眼睛里闪过光芒，“你能理解吗？” 林琮笑着点点头，对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也多了几分亲近感。 罗远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圆滑怕事的，谁也不敢得罪，好像一个没有性格的假人，此时忽然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反而更加真实可爱了。 娱乐圈里除了个别追逐梦想的人，谁不是为了赚钱才呆下去的呢？赚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然而他还是轻信了罗远无辜的外表和那一番掏心掏肺的倾诉。 当天晚上到了酒店之后，林琮打开手机，看到热搜前排的某一条写着#罗远撞衫#。 点进去才能知道被撞衫的就是林琮自己。 林琮的照片正是那天和费琅吃饭的时候被狗仔拍到的，而罗远的那张是下飞机之后拍的。话题不带林琮的大名，这样就只有“罗远”大名关键词的热度。 撞衫的话题看似不痛不痒，但用景芊的话来说，就是“恶心人”。 回应了就是帮对方炒热度，不回应就可能招架不住后续的发展。而他们下一批铺天盖地的通稿，多半是男明星版的“艳压”，盘点林琮哪些方面和罗远相似，字里行间向读者受众洗脑林琮不如罗远。 事实上很多娱乐圈的论坛上已经有不少水军发出了帖子，专门找林琮没有修过甚至刻意锐化的图，配上罗远的精修图，两相对比，说罗远穿那件衣服比林琮更有偶像气质。 令人眼花缭乱的帖子和水军捧哏之后，有不少人点进来抱不平。 【就算发黑图，林还是比你主子好看，退下吧。】 【两位蒸煮不是还在拍戏吗？现在炒不怕明天早上起来见面尴尬？】 【职黑又来带节奏了，不比美不艳压，抱走林林。】 林琮的大部分粉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照片出来之后迅速做了几张图，原图用的是狗仔偷拍的那张，但是把费琅截掉了，用歪扭七八的红笔画了几个箭头，旁边标上了淘宝同款的价格。 衬衫十五块，外套二十块，裤子七块。 林琮嘴角抽搐，哭笑不得。 他记得鞋子是父母买的某名牌，五位数，粉丝连淘宝上的款式都能扒出来，名牌鞋子总不在话下吧？只要粉丝再努力搜一搜，一定会知道他的鞋子并不是平价品牌。 然而翻到最后一张图，他才发现他的粉丝写道：【淘宝上查无此鞋，多半是哪个地摊捡来的。】 配文：【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偶像好穷啊。】 林琮：“……” 粉丝根本没有往名牌的方向去想。 第36章 36 出道的时候，景芊就对林琮说过，所有的善意和亲近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动机，别轻信任何人。 热搜被炒上去之后，景芊第一时间发过来一条消息，让他先不要撕破脸，假装自己没看到热搜话题就可以了。 她实在是高估林琮了。 林琮从小到大根本没和别人吵过架，既不懂如何撕破脸，又不擅长撒谎。 作为实景拍摄的两位主要演员，林琮和罗远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罗远面带笑意地走进来的时候，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林哥你看手机了吗？” 林琮想到景芊的嘱咐，用尽毕生力气装模作样地回答道：“没呢，怎么了？” 罗远似乎松了口气：“何导说晚饭的时候要给我们讲戏。” 林琮点头——其实那条消息他看见了，装成不知道实在是很辛苦。 “林哥你怎么了？”罗远貌似关切地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 林琮默默叹气——为什么罗远作了妖却还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自己却没法假装镇定呢？ 导演讲了一晚上的戏，撞衫的话题炸了锅。 先是水军盗了林琮的粉丝扒出来的淘宝同款对比图，把贫穷、凄惨但努力的形象安在罗远身上。说来也奇怪，林琮省吃俭用的时候，李迭的团队说他抠门，大家就信他抠门小气、自私可恨。现在罗远“省吃俭用”，自炒卖惨，却有不少人可怜他。 消息的主题导向全靠文字游戏，不明真相的人总是容易被风向引诱，任凭营销号说什么就信什么。于是罗远借着热度一通卖惨，买账的人越来越多。 回到酒店房间，罗远依然不停地找话题和林琮说笑，想营造出一派友谊深厚的表象。林琮差点装不下去，好在费琅发来的消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小少爷：【罗远是谁？】 林琮：【剧组男三号，你肯定见过的。】 小少爷：【说话难听的？】 林琮：【那是丁凌……你现在叫得出几个人的名字？】 小少爷：【你，岳青，何导。】 林琮：【我们三个你不是本来就认识吗？？？】 费大总裁去过片场那么多次，连新名字都没记住一个，实在是健忘得令人佩服。 林琮正要叫他别担心，费琅发来一句：【稍等。】 他以为费琅正忙着远程办公，耐心等费琅再来找他闲聊。 结果他等来的是景芊的消息：【罗远的热搜忽然被撤了，可是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总不能是他的团队自己撤的吧？有钱没地方花？】 林琮：“……” 【我可能知道是谁。】 【谁？别卖关子。】 【雷锋。】 景芊：【……】 而住在酒店里开着好几个网页和聊天窗口的费琅，正看着一个不起眼的论坛出神。 论坛网页浮在最上方的讨论写道：【朋友为难的时候，就算说不需要你帮忙，潜意识里也是希望你伸出援手的。不要等他来请求，主动帮忙，让他感受到你在乎他，你们的友谊会更加稳固。】 视频会议里的韩由就在费琅电脑屏幕右下方的小窗口里，一脸无奈地看着发呆的老板。 “……您想查罗远哪方面的信息？” 这些日子韩由被费琅派去做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调查，一问原因，绝对都和林琮有关。 到了这个地步，韩由再看不出什么来，那就是个傻子了。可是他作为下属又不能点破，只能老老实实去跑腿。 费琅：“经历造假。” 韩由已经习惯了费琅的言简意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热搜上，罗远曾经演过很多戏里的龙套角色。他的团队为了卖惨卖得更可信，列出了一系列电视剧和电影的名字以及角色。角色身份和名字多半都是职业加上甲乙丙丁之类的顺序代号，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但无论是论坛还是微博，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放了他以前跑龙套的照片。 剧本里的小角色的确不起眼，罗远本身也没有让人特别惊艳的外形条件，圈里每年不知道要拍多少部戏，剧组的相关人员可能都不记得罗远到底有没有演过几年前某个电视剧里的角色。 但如果他真的演过很多戏，不可能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费琅不会刻意记住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人名，但是对自己手下的项目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罗远列出的履历中有不少戏都是星旋投资的，里面的小角色身份和剧本里的世界观设定完全不吻合。 显然准备材料的人做过功课，却没有对细节精雕细琢。 “您这又是为了林先生对吧？” 费琅瞥了一眼电脑前置摄像头。 韩由打了个冷战：“……我这就去查。” 他刚才一瞬间居然想刺探老板的**，可能是加班加得太多，脑子都浑了。 热搜骤然被撤之后，罗远那边也有了反击。 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是顺水推舟。 撞衫的话题被撤下热搜之后，营销号也陆陆续续把微博删了。然而粉丝还留着那些内容，费琅在娱乐圈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可能联系每一个罗远的粉丝删掉自己偶像的照片。 罗远在拍戏，账号是团队打理，他转发了其中一个粉丝的照片，发了几个无辜卖萌的兔子头表情，配文：【不小心穿了林哥的衣服。】 这下粉丝们直接炸了锅。 【天哪我发现了什么宝藏CP的官宣现场？？？】 【啊啊啊啊啊好甜！！！】 【所以这是两个家境不好的小可怜惺惺相惜的故事？】 费琅盯着这些热门评论观察许久，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一条心思叵测的微博而已，哪来什么深厚的感情？ 评论区的导向越来越偏向磕CP，显然罗远不仅仅是要蹭热度，还要拉着林琮卖腐。 费琅紧紧握着鼠标，骨节上青筋凸显。 他在和韩由的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查到黑料立刻公布，无须过问。】 …… 林琮回到酒店房间就看到景芊说“热搜被秒撤了”，发撞衫相关内容的营销号也删了微博，整件事情就像完全没发生过一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林琮在看手机，罗远当然也在看。罗远一下子就想到这是林琮团队做的，可是又不能去问，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团队策划了撞衫蹭热度的话题。 哪怕心知肚明，也不能捅破窗户纸，只要不说明白，他们表面上还是圈内朋友，规则就是如此。 可是罗远越想越不甘心。他不过就是蹭个热度而已，也没有伤害到林琮的利益，他们同剧组相处了这么多天，林琮为什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帮他一把？ “林哥。” “怎么？” 林琮本来就懒得和罗远计较，却没想到下一秒罗远无辜的眼睛里泛上了泪光，哑着嗓子问他：“我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 “……啊？” “我只是想多赚点钱，你能理解吗？” 林琮这下子明白了，罗远分明就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心向他卖惨，好让他不要计较热搜的事情，放开手脚给他蹭热度。 他淡然一笑：“不能。” 他在被所有人误会的时候，也没想过拉着别人炒作，更没想过拿自己的身世出来卖惨。 罗远瞪大了眼睛，语气越来越激动：“你明明和我一样，家境不好也没有后台，只能靠自己打拼，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我说过我家境不好吗？” “不用你说，大家都知道。” 林琮：“……” 父母坦白身份的时候林琮还反应不过来，费琅怕他缺钱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该适应富二代的新身份了，而罗远一本正经的质问，终于让林琮开始怀疑人生。 罗远居然根深蒂固地以为林琮没钱，和他是同一类人，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互相理解。那么还有多少人没有明说，暗地里用莫名其妙的同情对待他？ 他是不是公开自己的身份比较好？ “我家里很有钱的。”林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但我不能理解你，和有没有钱没关系。只是因为你现在明明衣食不愁，却一点原则都没有。” 罗远呆愣愣地听完，心里的气愤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难解。林琮的声音很好听，低声讲道理的时候仿佛暖流流进心底，能轻易将人触动，勾起他千万种算计之下藏着的一点点愧疚。 “我……” 他本想认错，可惜他心里倔强，炒作不成还碰了一鼻子灰，更不想在嘴上对林琮认输。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有钱。”罗远见林琮脸色一点都不严肃，以为自己转移话题成功了，终于放心说出了疑问，“不太可能啊，你明明说自己留在娱乐圈也是为了赚钱，对出名没什么兴趣的。既然你不需要钱不需要出名也不是特别喜欢演戏，为什么还要留在娱乐圈？？？” “我不知道。” 林琮倒真被罗远问住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拍戏是为了赚钱，从不追求事业上的突破，只要剧本不会限制他的定位，他就愿意接。现在父母不需要他的经济支援，他可以说是漫无目的，根本不知道前路何方。 他一脸为难，罗远却会错了意：“算了，我信了还不行吗？其实家里穷也没什么丢人的，真的。” 林琮哭笑不得：“是真的有钱。” 仅仅是他父母一个月的收入，都是他从小到大没见过的大数目。 罗远以为自己触到了林琮的痛处，忽然语气轻缓，哄孩子一样地说：“好好好，林哥有钱，林哥不穷……” 林琮：“……” 他说他不穷，罗远真的听进去了吗？ 第37章 37 早已入冬，林琮却在室外累得汗流浃背。 他们爬悬崖的那场戏取了实景，但实景并不是真正的悬崖，只是一座相对陡峭的山石，下面有足够多的地方架设摄影机。 他们在悬崖上不仅要怕，一边爬一边还有台词和特写，用替身拍很耗费时间。 道具组的老师已经给他们两人穿上了威亚，几道绳子勒得身上难受。 林琮踏到“悬崖”边，却见罗远踟蹰不前，脚下发抖，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 罗远神色为难，犹豫了半天才凑到他耳边说：“林哥，我……我恐高。” 这处“悬崖”一共只有两层楼高，为了以防万一，剧组还在底下还铺了垫子。 林琮：“……你怎么不早说？” 他记得男三号试镜的要求里就说得很明白，悬崖戏可能要演员亲自上场，不能用替身。 罗远抹了一把冷汗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他恐高，可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是说自己不敢拍悬崖戏，导演肯定毫不犹豫就把他换掉了，换掉他，也有得是男演员等着演这个男三号。 不论过节，眼下还是拍戏最重要。林琮轻声对他说：“道具拉着你，我也拉着你，别怕。” 罗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吊起威亚上了“悬崖”，罗远脚底下频频打滑，声音吓得变了腔调，台词忘得一干二净，表情也完全控制不住。 林琮在上面扶着他立稳，忽然，罗远自己差点抓不住林琮的手臂，也不知哪根筋断了，手一松，向后仰去。 “小心！”林琮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罗远，堪堪握住对方的手腕。 如果放到真正的电视剧情节，林琮应该单手抓住一个人拼命往上拉，配上感人的背景音乐。 但有威亚吊着，罗远只会向后翻一圈失去平衡，并不会真的摔下去。 林琮也是第一次拍吊在半空中的戏，想明白之后松了口气。 “谢……谢谢你。”罗远直接愣了，后仰在半空中直直地望着林琮，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你第一反应是救我吗？” 一种感恩和愧疚交织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但吊威亚的老师没有给罗远煽情的时间，很快让他调整过来继续拍。 何导演吼了半天，却因为罗远恐高无法进入状态，越来越暴躁。 “罗远你怎么回事？？？一共就两场戏你给我拍成这样？？？” 大家都知道何导演对这场戏寄予了多大的期待，林琮一直表现很好，全情投入，只有罗远一直在掉链子。 林琮的腿被威亚勒得生疼，等道具老师再次把他们放回崖顶的时候，他把罗远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想好好拍吗？” “想啊，当然想啊。” 林琮叹气：“待会儿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想脚下有什么东西，这个地方本来也没多高，我先拉着你，等你进入状态再放手。” 罗远也被勒得疼，一来二去的也已经被导演骂懵了，只能茫然点头。 不知怎么地，看着林琮的眼睛，罗远心里的那些恐惧忽然就消失了。 倒不是因为林琮有什么魔力。 因为自家团队操作热搜的事情，他这些天一直都没和林琮好好说过话，以为减少接触就能避免心虚，结果现在看进林琮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愧疚无限地放大，让他把脚下的高度都忘了。 这场拍摄异常地顺利。 “好！卡！” “林哥。”回到酒店房间里，一直不怎么主动找话说的罗远忽然凑到林琮旁边。 林琮想起热搜，一阵厌恶。 圈里人一贯是捧高踩低的。 大家都觉得他没有背景、没有家底，所以哪怕表面尊重，暗地里也会轻视。 就像罗远一样。 如果他在罗远面前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而不是一个和罗远自己一样出身贫寒的人，罗远还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当成蹭热度的目标么？ 至少会忌惮他背后的家庭和人脉，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是挑软柿子捏罢了。 “林哥，今天真的谢谢你，这些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林琮现在心里乱得很。 他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爱与人计较得失。但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忍耐和低调只会换来漫无尽头的退让，他如果还想在娱乐圈有一番事业，就不能让别人轻视他。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事，拍完这场戏就杀青了。” 谁知罗远更慌张，话就更多了：“对不起林哥，之前是我不好，你今天拍戏的时候帮我我很感激……” “应该的。”林琮眉头轻皱，不想理他，“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林琮倒也不拐弯抹角：“我在想该怎么让你们相信我有钱。” “……其实家境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家人也不支持我来娱乐圈，但是现在我赚了钱，他们就没话可说了。” “我没在开玩笑。” “……”林琮不给面子，罗远无话可说，彻底沉默了。 以往和颜悦色的林琮今天对他冷淡得要命，愧疚在他心里渐渐酿成更深的自责。 经纪人都给他规划好了一套炒作路线，先借着人气攀升的林琮蹭一波热度，再营销贫穷努力人设。 然而热搜不知道被谁出钱撤掉了。 他背后的远耀娱乐也是大公司，掌握着很多营销号，带起节奏来铺天盖地。圈里大部分人看到是他们公司的营销号，都会心里有数。 他猜想是林琮的团队撤了热搜，可是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 罗远的团队不明所以，索性自己辟谣说只是凑巧穿了林琮的衣服，顺便显示两个人关系好。 “关系好”的舆论基础打下了，接下来就是彻底的捆绑营销。 快餐营销是远耀这个公司的拿手好戏。 罗远和林琮彻底有了隔阂。虽说他本来不在乎的，可越想起今天林琮下意识去拉他的手怕他摔下去，又鼓励他帮他克服恐惧，只觉自己之前蹭到热度的得意和窃喜都变得肮脏不堪。 他悄悄看着林琮的侧脸，慢慢凑了过去。 林琮警觉地瞥了他一眼。 “林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给你道个歉。” 罗远终于鼓起勇气对林琮说出了这句话。不过林琮正在专注地看手机，似乎是逛微博刷到了什么。 而后他看到林琮叹了口气：“道歉先放在一边，你看看热搜吧。当面道歉，背后死不悔改又有什么用？” 罗远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剧组的官博每天都会放出一些花絮，罗远的经纪人和助理偶尔也会来探班。现在挂在热搜上的几张照片，是林琮和罗远的“互动”。 林琮和罗远拍戏时难免有很多互动和接触，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拍了下来，配上刻意导向的文字，将两个人的关系引向最暧昧的联想。 底下的评论也明显被带偏了。 【他们两人好宠好甜啊啊啊这对CP我吃了！！！】 【吃瓜吃晕了，到底是站男一男二还是站男一男三CP？】 【前天穿错衣服今天疯狂发糖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林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重要了。” “林哥，我也很后悔，真的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我习惯了。” 林琮懒得听他的解释，他心里的烦闷，与其说是来自于罗远，不如说是来自于突变的家境。 至于罗远的辩驳，他只觉得可笑。 明星和团队之间当然是沆瀣一气的，罗远早先明显知情，就算现在装无辜求他原谅有什么用？ 《寻月》的定位是古装正剧，有何导演的名声在，本来就不需要一些花哨的营销，仅凭实力说话也会有好成绩。何况圈子里别的男演员们卖腐，也都是在商量好互惠互利的前提下才能进行。 林琮莫名其妙被拉下水，哪怕暂时能有一些话题度，以后的形象定位就会走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卖腐”的标签，永远落人口实，影响不可估量。 “事已至此，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林琮只能让自己的团队把伤害降到最小。 就在此时，景芊打来了电话。林琮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拉着你卖腐？？？” 林琮：“……” “就算拉CP也得给你拉个又帅又优秀的！！！那个小兔崽子配得上我们家林琮吗？？？他配不上！！！” 景芊生气的时候嗓门很大，说话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家乡的习惯，哪怕不开免提，穿透电话达到免提的效果完全不成问题。他们酒店的房间又安静，暖气的声音非常小，开了免提，景芊的声音简直能在房间里回荡。 “那个……芊姐。” “啥？” “罗远在我旁边。” “那怎么了？” “……我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哦他听见了啊？那正好，刚才说的话我再说一遍——您配不上我们家林琮，想拉CP还是换个人吧！” 林琮：“……” “小兔崽子”就在电话旁边，一个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 第38章 38 自从景芊那声“小兔崽子”在酒店房间里回荡之后，林琮和罗远就没怎么说过话，直到坐上回程赴杀青宴的飞机，都是沉默的。 他们拍的是正剧，两人的团队之间也没有事先商量好，景芊给林琮定的路线里也从来就不包括这种剑走偏锋的炒作。 景芊性格直爽，恩怨分明，脾气很大，但并不是完全口无遮拦。她不顾罗远的面子，就是决心要撕破脸了。 杀青宴上应付完了记者，剧组的人一起定了个包厢单独聚餐。 林琮四下环视，发现费琅不在，就问岳青：“费总呢？” “琅哥今晚有事，先不来了。” 林琮心里升起短暂的希冀：“那他晚些时候会来吗？” 岳青摇头：“不知道，他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丁凌见到林琮时特别激动，赶忙问他：“你跟罗远到底怎么了？我听说你们俩在飞机上一句话都没说？” 想必是剧组随行的工作人员传的。 林琮无奈，正要开口，岳青拽了丁凌一把：“前辈你都不看手机吗？别问了。” 岳青说完，又三言两语把丁凌支开了，凑到林琮面前神秘一笑，问道：“林哥，你想见他啦？” “啊？”林琮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费琅，“没……” 岳青根本不等他说完，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叫他晚上单独过来接你！” 林琮：“……” 不知怎么地，他心里渐渐多了几分期待。 这两天忙着拍戏，他没有和费琅聊天。虽然以前也不常聊，但是微信里聊天记录越久远，见面的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怕两个人之间仅存的那么一点熟稔将要烟消云散。 费琅话太少，林琮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剧组人多，也有不少导演、演员、制片方的朋友受邀，把整个酒店大厅烘托得热闹，但来找林琮客套寒暄的人并不多。 他举着葡萄酒杯，清莹的酒红色随着手指微微颤抖。他有些茫然地望了一下四周，只好主动去找几个熟悉的剧组工作人员聊天。 从前他并不介意被人忽略的感觉，也不喜欢虚假的应酬。在父母向他表明身份之前，他一直把自己放在谦逊的位置上，不奢求什么众星捧月，也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眼神是否在自己身上。 但是此时此刻，作为男主演的他望向远处的何导演、男二号丁凌还有女主角岳青被人拉过来拽过去地寒暄，突然就注意到了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事情。 何导演比他有威望，丁凌比他有资历，岳青比他家世更好，所以他身为男主角，却并不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低落的情绪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何导演从人群中朝他这边走过来。 林琮正疑惑，一向严格的何导演却忽然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导演您这是？” 何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演得不错，你以后肯定有前途。待会儿吃完饭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谁都知道何导不常夸人，能得到他一句“演得不错”已经是莫大的赞赏。方才和林琮没什么交流的人此时都把目光投来，主动来碰酒杯的人骤然把林琮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人都散了，岳青又凑过来悄悄说：“跟何导说完话之后，别忘了琅哥要来接你啊。” “好……不对，他真要来？”林琮忽然心跳加快。 “他忙完了专程来找你。”岳青也笑得更开心了，“别跟他们喝葡萄酒了，那边热菜都上了，我们快去吃东西吧。” 林琮酒量并不是很好，喝完几口就有些醉了。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何导演把他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到沙发椅上，冲他微笑：“我有个电影试镜的机会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电影？ 众所周知，电影是个小圈子，虽然大多数电影没有电视剧赚钱，但对演员的形象有很大提升。 林琮努力找回清醒，点点头：“您说。” “我和云端导演是老朋友，他最近在筹备的一部电影，叫《青果》，校园题材，我觉得里面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你，打算把你推荐给他。” 林琮慢慢张大了眼睛。 导演云端的作品以品质和流量俱备著称，风格多变，既有曲折瑰丽的想象，也不乏温暖动人的小故事。 云端导演年纪轻轻就在圈内瞩目的萤火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作品奖，当时的男主演也拿了影帝，一度风光无两。后来他转战电视剧，拍出来的每一部也都能上星。虽然他的片子从来不选热题材，不拍家长里短、狗血爱恨，但总是能赢得不错的口碑和可观的热度。 按照行内常用的说话，与他合作能“提咖”，因为他出的都是精品。 但也不是所有艺人都对精品剧趋之若鹜，投资商更不吃作品情怀那一套，圈子里永远是想赚快钱的人更多。 只是即使如此，也仍然是云端导演挑演员挑投资商，不是演员来挑他。能等到这个从天而降的机遇，林琮顿时觉得自己刚入圈时遇到的诸多不顺都不算什么了。 林琮问道：“云导会看中我吗？” 何导演：“当然，我相信他的品味和我一样好。” 林琮：“……”不愧是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一句话自恋的同时还夸了两个人。 他低头思索了一下：“多谢您的提携，我回去就和经纪人商量一下。” 景芊陆陆续续接了几部戏，给他的建议是趁着上升期尽快增加曝光度。云端导演的电影拍摄周期长是出了名的，如果他在《寻月》后续没有新作品播出，不能稳住粉丝，就会白白错失良机。 何导演摆摆手：“没事，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他现在刚刚拿到投资，还要自己搭景，等建筑完工了都得半年以上。” 何导演又说：“他那个人脾气怪，请你多担待。” 林琮听这意思，不像是他要推荐自己，倒像是何导演已经有把握，要把这个角色给林琮了似的，忙说：“不敢，能得到您的赏识我很荣幸。” 他不能当场答应下来，如果把话说得绝对，等机会来了，他档期太满不能去，更伤感情。 何导演思索片刻，忽然说：“你说话很周全，但是不圆滑，让人听着很舒坦，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圈里有些人就讨厌你这种完美得抓不到把柄的性格。” 林琮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只能笑笑。出道一年多，林琮早就明白凡是没签字的合同都不算数，只当听了一顿夸赞，没有放在心上。 他正要走出酒店大门去等费琅，丁凌和罗远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过来，齐声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林琮：“……”什么情况？怎么都要排队跟他聊天？ 丁凌瞥了罗远一眼，对林琮摆摆手：“算了，我看你有点醉，说什么你估计也不会记得，反正以后微信常联系吧。” “好。” 罗远更是一脸为难，无法启齿的样子。 “林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琮默默望着他，映入眼帘的是惭愧和后悔。但是他脑袋不是很清醒，看不清楚罗远是否真诚。 “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林琮背后传来，很冷淡，也很熟悉。 “那就直接闭嘴。” 罗远脸色煞白，林琮转过头，撞见一双深邃的眼睛，然后就看见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费琅带着轻蔑瞥了罗远一眼。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牵住，另一双手轻轻带着他走出了酒店的大门，进了一辆黑色的跑车。 两人一起坐在车后座，林琮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一般，本来快要消散的醉意忽然又涌了上来。 费琅灵动的眼睛凝视着他，眼前幸福得不像真实，但烦恼仍然盘旋在他脑海中。 “费琅，你会在意身边的人对你的态度吗？”林琮借着醉意自说自话，也不管费琅有没有回应，“有些事情，不细想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一旦细想，就再也收不住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由奢入俭难。” 罗远的事情好像打开了一道情绪的闸门，把他以前刻意忽略的弱肉强食、捧高踩低的圈内规则都带到了他眼前。 他原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现在却想，如果自己家境优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家境优越、父母在娱乐圈内有不少人脉，是不是刚出道的时候，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前辈李迭，就不敢无端抹黑他？ 是不是日子能过得舒心一点？ 是不是身边的人能给他更多的善意？ 原来善意是要用压迫和钱财来换的。 林琮叹了口气：“哎，费琅，其实我很有钱的。你说如果别人早就知道我有钱，会不会对我更尊重一点？但是现在说出来，好像没人会相信了。” 费琅果然没信，只是皱了皱眉头：“醉了？” “没有……” 林琮刚想证明自己的清醒，却发现费琅不知不觉间已经离自己太近了。呼吸的热度贴到眼前，唤醒了林琮心里压抑了许久的狂热。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模仿他见过的醉酒的人，故意反常地摇着头。 “我……没醉……我经常喝的，怎么会醉呢……” 说着，他的额头渐渐贴到了费琅的肩膀，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将自己的重量交给对面这个人。 他感觉到费琅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却并没有推开他。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难得喝一次酒，难得能借着酒装一次疯。 林琮闭着眼睛装困，却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另一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整个人被费琅轻柔地揽在了怀里。 费琅的动作是那么地小心翼翼，仿佛怕吵醒了他，又怕错失了这一点点来之不易的身体接触。 “别难过。”费琅低沉的嗓音隔着衣料传来，“罗远的事情我替你解决了。” 林琮彻底清醒了。 第39章 39 林琮不敢动，生怕让费琅看出自己是装醉的，也生怕片刻的温存流失。那双揽在腰上的手没有再动，指尖有些颤抖地僵持，而后又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别扭的拥抱一直持续到跑车停在林琮住的酒店前。 费琅几乎是抱着他下了车，林琮不敢再装醉了，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慌忙说：“我感觉好多了，谢谢费总送我。” “我送你上去。” 费琅的怀抱几乎是不容拒绝的，哪怕林琮再怎么窘迫，也只能任由他揽着腰走进电梯。 费琅拿他的房卡开了门，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让林琮平躺在床上。晦暗的灯光下，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在床边无言地对视着。 “费琅，你是不是……” “嗯？” 你是不是暗中关心着我却不愿意告诉我？ 你是不是特别在意我？ 是不是…… 为什么？ 林琮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如果放在他自己身上，他绝对不会默默关心一个人，替对方解决了一切难题，却什么也不说，连个报酬都不索取。 话说到一半，林琮自己都觉得太自作多情了，根本开不了口。 费琅深邃灵动的眼睛还在专注地望着他，林琮满腹疑问哽在喉咙中，受不了眼前尴尬的静默，索性闭上了眼睛。 装睡。 他尽量让自己呼吸起伏平缓，想等费琅看他睡着了自己离开。可是等了半天，床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后他只听到床单稍微有了些摩擦声，费琅的呼吸似乎越来越近，近到林琮都能听到急促错乱的节奏。 他不敢睁眼，神经却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卧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林琮忽然感到脸颊上一阵温热，竟然是费琅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林琮。” 费琅开口了，但林琮还是不敢应答。 “以后见。” 杀青了，林琮明天就要启程回燕京，而费琅要去国外出差几天，暂时回不来。 片刻过后，费琅终于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林琮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紧闭的房门，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出门之后，费琅脚步急促，呼吸急促，平淡的神色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拼命稳住自己的心跳，却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没有朋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和谁分享此时复杂的愉悦感，打开微信列表，浮在最上面的是助理韩由的聊天框。 上一次聊天记录很简短。 费琅：【怎么给他送钱才不容易让他发现？】 韩由：【不如先从请吃饭开始？】 费琅看着聊天记录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下了一行字：【除了请吃饭还有什么？】 他发现林琮好像很在意家境不好这件事，连喝醉了都要强调自己有钱。 费琅当然是不信的。 韩由秒回：【老板您既然这么在意林先生，还是别藏着了，直接打钱吧。】 费琅：【不行。】 韩由：【……那您目前有什么想法吗？】 费琅：【如果他参演星旋其他作品，就给他两倍片酬。】 韩由：【？？？您今天遇上什么事了吗？？？】 费琅手指停驻许久，想到自己的愉快也没有别人可以分享，还是说了出来：【他是我的人了，我得养着。】 【什么时候的事？？？】 屏幕另一边的韩由震惊了，刚想换种委婉的说法问费琅是怎么把人睡了的，就看到费琅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刚才，我偷偷亲的。】 韩由：“……” 他可能高估了老板的恋爱经验。 …… 罗远的热搜被撤下一次之后，团队还不死心，眼见杀青之后男主角林琮的人气和话题越来越多，又买了一个相关的热搜。 可是没想到热搜刚买上去，话题就被黑料占据了。 罗远打开手机，看着那些“黑料”，恐惧和心虚达到了极点。 他以前其实没演过几个角色，上次自己团队操作热搜时的那些龙套角色，有些是强行加上去的。那些电视剧的剧组每天见那么多人，肯定不会记得他，他的团队就钻了这个空子，反正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虚假炒作，看在自己公司的面子上，没有人会拆穿他。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几个参与拍摄的业内人员，居然会一个个站出来说他的经历造假。 他们不仅齐声拆穿了，那几条微博还一个个被送到了自己团队买的热搜话题主页，把那些炒作的内容挤走了，飘在主页顶端一眼就能看到。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吸引来了一批粉丝，都可怜他家境不好，欣赏他的“努力”，现在评论里却是一边倒的骂声。 【蹭别人的热度还卖假人设骗粉丝，太恶心了吧？蹭热度也就算了，还故意说自己穿人家衣服强行卖腐？？？】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闭着眼炒作总有一天会反噬的好吗？】 罗远看着这些或是讽刺或是恶毒的评论，只觉得网上的言论好像一块看不见的石头，能砸得别人痛不欲生，也能压得自己无法翻身。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世界仿佛都塌了。 很多谈妥的电视剧剧方都突然毁约，只剩下几个龙套角色给他演。 讽刺的是，他没有演过几个龙套，却用跑过龙套来卖惨。现在大小配角合约都被迫推掉之后，龙套竟然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他原本还是远耀打算力捧的新人之一，然而经纪人见他突然被抹黑，猜测他是得罪了什么人，转眼之间经纪人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罗远愣愣地看着他热搜里铺天盖地的黑料，茫然过后，无尽的悔意从他心底爬出来。 但是没有用了，他的道歉林琮不会听，这些黑料也不会凭空消失，将随着他自私的小心思一起永远将他钉在后悔之中。 …… 林琮刚回燕京城就要去试镜，景芊和他一起坐进车里，水杯里泡着林琮送她的茶，白蒙蒙的雾气后面闪着一双探究的眼睛。 “说好的把布加迪开到公司来让我看看呢？” “……我新手上路，开车不熟练，怕撞坏了。” “你家还有这种茶叶吗？” “有，下次再给芊姐带。” 虽然他现在知道这些茶叶很贵，但父母常年不着家，满满一柜子的茶叶他也喝不完。 景芊脸上浮现出愉快的笑容，转而目光如炬，缓缓问道：“前天我刚要出手就发现罗远的热搜又被撤了，是不是你那个雷锋干的？” 林琮：“我不知道怎么说……” 然后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琮面对景芊询问的目光，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景芊知道他的性格，对不想说的事情，他也不会编出谎话来圆过去：“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林琮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件事想和芊姐商量一下。” “怎么？” “我想通了，父母的人脉和资源不能浪费，他们在娱乐圈里认识不少人，让他们给我介绍试镜机会，总比一个个去碰运气要强。只是……” 景芊抢过了话题：“你不会是觉得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吧？” 林琮愣了一下。 “我可太了解你了。”景芊笑着说，“但是娱乐圈本来就是拼人脉的地方，你只是争取，又不是横刀抢走别人谈好的合约。如果你非要较真，我替你争取的机会也都是靠我的人脉才有的，岂不是对没资源的经纪人更不公平？” “好，我知道了。” 林琮心里放松了很多。 景芊确实很了解他，他总是在细小的原则上犯倔。 “你在圈子里都认识谁？提前告诉我一声，如果他们联系我我也好做个心理准备。” 父母的熟人林琮大都不认识，能想到的首先就是和他父母关系匪浅的霍家。 “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长辈，我那辆跑车就是父母拜托他帮我开回来的。他最近几年才投资娱乐圈，不知道芊姐认不认识他。” “他贵姓？” “姓霍，本名霍良。” 景芊一口茶差点没喝下去：“霍……霍良？” 景芊赶忙打开百度百科搜了一下图片，问：“是不是这个人？” 林琮点头：“是啊，他居然有百度百科。” “你连霍总都认得？？？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林琮把百科往下划了一页，看到公司市值的数字之后也吃了一惊：“小时候他骗我说他们家是在商场里卖电脑的，后来他们家越来越有钱，我也没细问他们到底投资了什么。” 景芊：“……” 林琮哭笑不得，看到自己从小到大都认识的长辈在百科里摇身一变成了互联网公司总裁，竟然也感觉不到太大的惊喜。 他笑了笑说：“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我父母教他们这么说，故意骗我的吧。” 景芊放下手里的水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母也是想把你教成一个独立不张扬的人。” 林琮也收起自己那点脆弱的情绪：“没事的芊姐，我已经比家境清贫的人幸运太多了，再为这件事矫情就不像话了。” 第40章 40 林琮来试镜的正是云端导演的《青果》，因为他是上一个《寻月》剧组的何丘导演推荐来的，试镜的顺序他排在第一个。 外面等待试镜不同角色的人占满了整个走廊，工作人员手里拿着长长的签到表，第一个喊出林琮的名字的时候，林琮刚要起身，另一个人却突然从走廊转角疾步走了过来。 “让我先试镜男主角行不行？我赶时间。” 说话的是一个和林琮年纪差不多大的人，穿着时尚，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让人不自在的傲慢。 林琮刷微博的时候见过这个人的照片，似乎是最近某个选秀综艺里人气比较高的偶像，走的是单纯善良的邻家弟弟路线。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头：“言明？” “是。”言明简短回答过后，就要走进试镜的房间。 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你是第二个试镜男主的，今天一共就两个人，麻烦先等一会儿。林先生，你先进去吧，抱歉。” 林琮试镜的时候见多了新人之间各种明嘲暗讽针锋相对的场面，相比起来，插个队都算是温和的了。 他笑了笑没有在意，言明却拦在了他面前：“我真赶时间。”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林琮收回了脸上礼貌的笑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他也没必要给什么好脸色。 正在此时，门开了，云端导演靠在门边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他三十不到的年纪，脸色很白，五官精致，说他是当红明星都会有人信，额前刘海有些长，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淡。 “怎么回事？谁是第一个？” 言明抢着说：“我我我——” 云端没让他进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轻轻皱了皱眉头：“你不用试镜了。” “为什么？？？” “你不适合这个角色。”云端不顾言明一脸的不可置信，语气仍然很冷淡，“不要以为你是何导演推荐过来的，我就会选你。强行塞给过来期待内定的演员我看不起，你的外形条件和莽撞的行为只会让我怀疑他的眼光。” 林琮听到这里，终于发现云端只是因为言明说要第一个试镜，才误会了：“云导，何导推荐的是我。” 云端冷漠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又打量了一下林琮，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几个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云端的语气竟然放缓了些：“对不起，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何导眼光挺好的。” 林琮：“……？” 言明：“？？？” 言明家境不错，公司力捧，刚进娱乐圈就在选秀节目上顺风顺水，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气走了。 林琮早就听何导说了，云导脾气怪，说话的时候从来懒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只是他实在天资过人，在圈里的地位仍然不容置疑。 林琮对上云端淡然的眼神，心里不自觉地紧张了几分。 这种紧张持续到试镜的表演结束之后。 林琮调整呼吸坐了下来，对面的云端没说话，也没在笔记本上写字，只是从自己身边的背包里翻着什么。 房间里只有导演和他两个人，林琮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到了公文包里的文件上，从标题来看大都是剧本。 翻了半天，云端终于找出一叠薄薄的文件，递给他一支笔：“合约，你回家看看，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叫上你的经纪人开会签字。” 林琮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就要签约了？？？后面不是还有其他人要试镜吗？？？” “我看你特别顺眼，不行么？” 林琮：“……”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夸人的话说得这么冷漠的。 林琮忙给景芊和自己的助理刘晓发了短信。 不出半个小时，远在海外出差的费琅收到了刘晓微信发给他的消息：【林哥打算和云导签约演《青果》男主角了。】 韩由就在他旁边，费琅把消息转给对方看，说：“去联系云导注资，给林琮两倍片酬。” 韩由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连眼睛都差点蹦出来：“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费琅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去做。” 韩由欲哭无泪：“剧组那边的投资结构已经确定了，我们突然天降资金，制作方虽然会同意，但是一部电影红利有限，云导能承诺给我们的回报未必比得上其他先介入的投资人。何况给男主角重新制定合约，片酬价格翻倍，钱从……” “从我的私人账户出。” 韩由把“咱们公司不会同意的”几个字咽了回去：“之前您也和我讨论过了，这样会对其他演员造成不公平。娱乐圈里小道消息传得快，还是不要让林先生树敌了。” “等林琮签约后全员翻倍。” “啊？？？”他彻底被自家老板一系列诡异的行为弄懵了。 从前费琅像个工作机器一样，和父母亲人关系淡薄，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甚至还在办公室旁边开出了一间卧室用来加班留宿。 作为下属，韩由当然希望他多一点人情味，但现在费琅的人情味忽然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居然要把主演、配角、乃至配音演员和已确定的龙套演员，合同里全部报酬都翻一倍。 演员们肯定会答应，而其中消耗的时间自然不必说，钱从私人手中扣除，公司或许不会有意见，可是折腾这一趟图什么？ “老板，虽然这是您的私事，您的指令我也会照做，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有点建议希望您听一听。” 费琅停下了浏览文件的手。 韩由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相处这么久了，韩由也知道费琅本人比看上去要温和很多，只是根本不懂得表达。 费琅虽然高高在上，但非常孤独，有时候一起加班推进办公室里，看费琅办公室里一片黯淡，只剩台灯。而后随着他开门的声音，声控顶灯才亮起来，他就知道费琅沉默着工作了很久，连这么暗的光线都没有在意。 韩由年纪比费琅稍微大一些，看着十分心疼。 接下来的这些话干涉了费琅的私人感情，他要是一个词说得不好，费琅默默记上仇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但为了费琅好，他还是要说。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不畏生死的模范下属。 “您表达关心的方式太迂回了，林先生是感觉不到的。您之前帮的忙林先生可能不知情，您现在想从经济上帮助他度过困难，他也只会感激制作组，不会感激您。” 费琅果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讶，甚至流露出了不安。 “做了好事是要别人看到才算数的。”韩由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费琅的表情，“您付出了这些关心，总还是希望和他拉近感情的吧？” 费琅陷入了一贯的沉默。 他不想让无意识的怜悯伤到林琮的自尊心。 他想帮林琮，但绝对不愿触及对方的痛处，更不是以高位者的姿态去施舍。唯有给所有人翻倍片酬这一条路，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隐瞒，默默地帮到林琮。 如果翻倍的片酬不够让林琮度过困难，他再另想办法。 “以后再说。” 韩由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费琅没有气他多管闲事。 费琅心里却并不轻松。 他介绍自家司机的女儿去给林琮当助理，本来是好意。这样一旦林琮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他也好帮忙。只是看着自己和刘晓工作报告般冗长的记录，他忽然有些害怕了。 他的举动说得好听是关心，说得不好听是监视。如果他什么都不解释，等林琮自己发现他默默盯着对方的日常生活，林琮是会觉得感动，还是可怕？ 也许他应该直接一点，可他说不出口。 冷漠而破碎的家庭里从没有人教他怎么表达感情。 想着，他又忍不住问了刘晓一句：【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对方秒回：【林哥自从进组拍戏之后就没怎么和我联系了，公司这段时间让我先跟其他的艺人走行程，等见到他我再回复您。】 费琅还没从情绪里解脱出来，韩由的声音又把他拉回了现实：“li的两位总裁似乎对您相对激进的营销策略和品牌定位有些不满。他们希望联名款式仍然走li大部分款式的轻奢路线……” 费琅想起林家那一对总裁夫妇就头疼。 这次费琅来海外出差就是来li在国外的分部和设计团队商议决定最终的策略，结果费琅和林家夫妇理念完全不合。 “我们的品牌是大众时尚，联名的意义就在于突破两方的风格。他们和大众品牌联名却还要坚持轻奢路线，新旧顾客都不会买单的。” 韩由眼神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老板，从上次开会时对方的态度来看，我觉得林家夫妇未必是不懂得这些道理，实在是您上次的态度有点强硬了，他们才针锋相对的。” 费琅思考了片刻，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等他们妥协。” 韩由：“……他们毕竟和您祖父有过交情，算是长辈，又是时尚界的前辈，还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您如果不把姿态摆得平和一些，反而会让他们越来越针对您。” “我不需要和他们培养私人感情。” “……”韩由知道费琅的脾气，彻底没话说了。 当天晚上，林琮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父母发来的：【我们最近遇到一个特别讨厌特别傲慢的合作方，想提醒你一下，年轻人在建立人脉的阶段不要锋芒过露，听到没有？】 林琮：“？” 而后云端导演加了他的微信：【合约要改一下，片酬给你翻倍。】 林琮：“？？？” 第41章 41 林琮看到云端发来的消息，一度以为自己收到了诈骗信息，点进云端为数不多的几条朋友圈，看到下面有许多熟悉的前辈点赞才放心。 他回复道：【怎么突然要涨片酬？】 云端沉默很久，回复道：【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林琮：【好。】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云端才又发来一条消息：【算了，还是不说了。】 林琮：【？？？】 他当然不知道，云端把他们的聊天记录截图给了费琅，费琅秒回说不要让林琮知道是他这个投资方刻意涨了片酬。而后云端任性地向韩由吐槽了一句“搞不懂费总大费周章涨了片酬又不愿意说在想什么”，韩由哭笑不得只能官方地回答“费总做事有他的理由”。 云端：【总之来了新的投资方之后，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的片酬都翻倍了，你也别问那么多。】 林琮：【……行。】 云端导演本来脾气就怪，导演说不问，他也不敢多问。 新版的电子合同发到了他和景芊的邮箱里，除了片酬数字之外，条款毫无变化。 俗话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砸下来的钱背后必定有蹊跷。 林琮犹豫着不敢签，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发现景芊也觉得蹊跷。他刚拍完的《寻月》还没播出，演出价位也不高，云导原本给的报酬已经很丰厚，何况是翻倍？ 景芊在电话里说：“还有另一个剧组来找你，文件都发给你了，你先看看吧。《青果》片酬翻倍的事情我再帮你打听一下来龙去脉。” 景芊在微信里转发的另一份文件是偶像剧《沙砾》的剧本和剧组的聊天记录。 “这两个档期可能会重合，你考虑一下吧。”景芊说到这里，语气里不自觉地透露出欢快的笑意，“记着，现在是你挑资源，不是资源挑你了。” 林琮看标题觉得眼熟，问道：“《沙砾》是之前拒绝过我的那个剧组吗？” 《沙砾》是一部小说改编的偶像剧，也是他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资源。当时他刚演完一部剧，却被全网黑他不尊重前辈，本来谈好合约的剧组立刻反悔，转而找了另一个投资方塞进来的演员当男主。 后来剧组和投资方又闹不和，资金周转不灵，一拖再拖，没签约的演员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又重新找到资方，决定重选男主，第一个就找上了林琮。 “对，但他们这次还算有诚意，还说今天晚上就要请你吃饭。” “能省一顿饭我当然要去——” “都有钱了能别抠这一顿饭钱了吗？？？” “……不好意思习惯了。” 林琮看了一眼剧本，发现主线故事和人物设定都润色过，整体观感比之前好了不少。 “如果对方真心想合作，我也没必要推掉一个好机会，还是去聊聊吧。” 景芊和林琮一起去餐馆，许久不见的助理刘晓开着公司的车送他们。上车前景芊才猛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她吗？” 林琮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没头没尾地提起来总觉得像在炫富。” 他不想还没红起来就先得罪身边的人。 景芊也点头：“她是你粉丝，粉圈账号关注数量还很多。我不是怀疑她的人品，只是她才入职半年，咱们对她还不够了解，万一小姑娘网上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家境抖落出去了，反而难办。” “好。” 景芊说过“一个没钱但抠门的偶像可能还能引起粉丝的共鸣，但你要是突然变成富二代，不再接地气，有些人就会觉得你讨厌了。” 在粉丝面前根深蒂固的“抠门贫穷”的公众形象如果一夜之间推翻，他们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 “芊姐，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还是想把自己真实的情况告诉粉丝的。” 景芊疑惑：“为什么？” “明明不穷却不澄清，总觉得自己在骗钱。” 景芊：“……混娱乐圈混得像你这么实诚的人我也是头一回见。” “就算不讲良心，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你抠成这样还怕翻车吗？粉丝扒你衣帽同款都只能扒到淘宝平价商店好吗？”景芊哭笑不得，“以后再说吧，总之现在不是好时机。” 这时刘晓摇下车窗，冲他们挥了挥手：“咱们快出发吧，路上堵车。” 天光渐暗，街上灯火通明，来往的车辆映着林琮线条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对着车窗里的倒影，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左边的脸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画面。 那天费琅低下头吻他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个沉默寡言高不可攀的人，似乎连伸出手去碰都碰不到的人，怎么片刻之间就离他那么近，近得仿佛连心跳都贴在一起？ 回想起过去的许多次巧遇，费琅默默几次出手帮他脱困，他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攀升上来。 这个看似冷漠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做了什么呢？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呢？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景芊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才发现自己嘴角早就勾了起来。 “没什么……” 景芊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就说：“你要是谈恋爱了必须告诉我，我好帮你制定紧急公关方案。” “没有没有。” 林琮越说越忍不住笑，越显得可疑，索性把头一歪，闭上了嘴。 制作方订的饭店装修很是大气，头顶的灯光打在浅色瓷砖上，映出明亮宽敞的大厅。包房里有几个人已经提早来到，投资出品方和制作方的人都来了，一问，都是两方团队的核心人物，可以说是给足了林琮面子。 林琮喝了两口茶，心里觉得不对劲。 架势越大，姿态越迫切，越说明团队背后有问题。哪怕他不做生意，也懂得类似的道理。 制作人先带头跟林琮喝了一杯酒，笑道：“半年前咱们剧组因为资金周转不利，没能和你签约，我心里一直觉得很可惜。” 饶是林琮脾气这么好的人心里也忍不住吐槽：明明是看林琮舆论形象崩塌，半路把谈好的合同给了别人，结果别人反悔了才又找回林琮，怎么说得好像是迫于无奈一样？ “您客气了，能再次和您见面我也很高兴。” 林琮答得礼貌客套。 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交给景芊来——等饭吃完了，就要借着敬酒商讨合作，定档期，为片酬议价。他这样随和的性格哪怕说错了一句话都会被人抓住漏洞，进而吃亏，倒不如在旁边礼貌微笑。 果然等到饭局结束，一边闲聊一边商量的时候，制作人捧着酒杯咽了一口，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们打算延续当时拟好的合同，直接给你发过去。” 景芊对这些弯弯绕绕很敏锐，立刻就变了脸色。 林琮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 当时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连第一部 剧都没有播出。可现在他已经通过第一部剧积累了人气，李迭对他的抹黑间接稳固了他的粉丝群体，几个大品牌的代言拉高了他的格调，《寻月》剪辑完毕后也会在各大电视台上星——他的价位早就比当年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延续原本的合同，说白了就是只给他半年多以前的新人价格作为片酬。 景芊没有点破，而是向制片人敬了酒，微笑道：“我们最近刚谈下一部电影，片酬比预期要高出很多，只是档期可能和您的剧组有点冲撞。您可以把合同发来给我，不过很多细节后续还是要改的。” 制作人脸上略带得意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 他本来觉得林琮的《寻月》还没播出，再高的人气也无法立刻让林琮身价翻倍，可以趁早用低价拿下，等自己的戏拍完之后，还能蹭到《寻月》的红利。所以在打听到林琮最近没有签约的影视剧之后，他立刻就订了餐馆联系了景芊。 饭局上吹捧林琮年轻有为、为过去的事情道歉摆低姿态，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已。 可没想到林琮的档期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还给出了更高的片酬。 出品方是一家新兴的娱乐公司，派来了一个负责《沙砾》这部剧的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刚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看到景芊镇定自若的神采，便有些焦躁。 “林先生和景小姐是对片酬不满意吗？” 景芊挑了挑眉，笑道：“演员的价位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这位项目经理对景芊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直接翻了脸。他保持着客套的微笑，语气却十分倨傲：“景小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在您表达不满之前，最好先查一下我们的总公司。这个项目是总公司直接参与的，总公司十分重视。如果得罪了那边的总裁，别说这次合约，林先生以后的前途也渺茫。” 出品方来头不小，但这位项目经理一看就是涉足娱乐圈不久，没把林琮这样的小明星团队当回事，话里毫无转圜的余地，也根本不给景芊留面子。 景芊脾气不好，在圈里也算有资历的经纪人了，一般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林琮仿佛都能看到她额角的青筋蹦起来了。 他觉得小心为上，自己先开了口：“我刚入行不久，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敢问您的总公司是？” 项目经理眼中些许的傲慢简直要翘上天去了：“林先生既然问我就直说了，互联网巨头霍良您听说过没有？您总不想因为一点小小的片酬得罪霍总吧？” 林琮景芊：“……” 第42章 42 林琮和景芊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都从对方别扭的表情里看到了哭笑不得。 气氛越来越冷淡，景芊悄声问他：“你要说吗？” 林琮点了点头。 “张总经理，我想霍总不会因为小小的片酬找我麻烦的。我父母和霍总感情不错，您不必搬出他来压我。” 张总经理得意的神态一下子就僵硬了。 林琮的父母和霍良认识？ 他天天看热搜看得很清楚，明明林琮每次的热搜话题都是抠门和穷。就算认识，多半也只是勉强攀得上关系的穷亲戚穷朋友罢了，还能比得过他这个影视行业分公司的得力下属吗？ 他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转而微笑，貌似和善，语气却十分让人不舒服：“林先生也不用唬人，合作演员的家世背景我们心里都清楚。” “……”饶是林琮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一出捧高踩低只是为了省下本该给自己的片酬而已。 摆出满是诚意的姿态请他吃饭，却咬住价格不放，只给他新人片酬。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更抠门，还是这位管理项目的张总经理抠门。 议价不成，一旁的制片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赶忙打圆场：“片酬都好说，林先生现在人气越来越高了，身价涨了也是正常的，来来咱们喝一杯……” 林琮没有驳回他的面子，喝了一口葡萄酒，但酒刚入喉，他就笑着说：“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既然合同有争议，不如大家随后再商量吧。我明天早上还有通告，恐怕不能尽兴了。”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异常轻松。从此之后，家境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后盾，不合理的打压和轻视他不必再忍。 景芊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林琮刚出道的时候性格随和，从来没有展露过任何锋芒。即使是现在，他轻描淡写地让那位张总经理面上难堪，动作和语气仍然是优雅从容的。 连景芊也没见过林琮为自己竖起满身的刺，扳回自己的气势。 她很高兴，因为林琮无论是从家境还是人气，都已经有资本为自己争取更好的资源了。 宴席不欢而散。 林琮走了之后，张总经理拨通了霍良的电话。 “霍总，我们和制作人选中的男主演刚才吃饭的时候有了点小摩擦，那个演员嫌片酬不够高，我们恐怕还要继续找演员。” 霍良明显不悦：“演员合适对拍戏很重要，片酬多少都好商量，你怎么办事的？” 张总经理隔着话筒都不自觉地赔笑着说：“那个演员心高气傲的，还非要和您攀亲戚，我看不下去就说了他两句。” “攀亲戚？” “他叫林琮，我看过他的热搜也查过他的过往经历，他明明家境普通得很……” “你知道林琮是谁吗？” 张总经理听霍良情绪不对，声音也放弱了很多：“您说。” “我侄子。” 张总经理：“？？？” 林琮坐上公司的车回家，心情很轻松。 他现在有了底气，就不该让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景芊很早就和他说过，哪怕地位不够高，议价也一定要有底线。今天沉默妥协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个制作人出低价和他签约。 何况《沙砾》和《青果》有档期冲突，放弃了也不可惜。 他最近申请了一个微博小号，关注了几个影响力比较大的粉丝。自从心态渐渐平静，生活负担没有那么重了之后，他就更想去了解粉丝的心情了。 今晚占满首页一条微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听圈内工作的小姐姐说的，林林最近签的影视合约价位都翻倍了QAQ他终于有钱了。】 目前只有几百个互动，但是上涨趋势很快。 转发评论里不是兴奋就是心疼，渐渐地引来了更多路人围观，在坑底躺了很久的老粉们纷纷科普林琮以前没钱的时候生活是多么艰辛，科普他一毛不拔背后的苦衷。 他长得好看，演技很好，火起来之前还过得惨，简直牢牢抓住了粉丝的心。 林琮：“……”粉丝对他的误会真的越来越深了。 他忍不住想澄清，但又不知从何开口。现在去颠覆粉丝对他的印象，第二天的话题怕是要变成#林琮突然炫富#。 最后他只好用自己的小号评论了一句：【翻倍有点夸张了吧？】 只有《青果》这部电影不知为何给了他翻倍的片酬，他还没有签约。 而另一边的《沙砾》剧组今天明显是要砍价——他的地位还远远没到价位翻倍的程度。 结果他自己的小号成了几百个为他高兴的评论里唯一一个煞风景的，来怼他的人越来越多。回复从一开始的【只不过是小道消息，这里怎么有个老实人当真了？】变成了【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年少有为逆袭成功？】，迅速盖起评论高楼。 好在粉丝都还算温和，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然而他的粉丝们文采也不错，不带一个难听的字都能把他怼得无地自容。 林琮哭笑不得，索性放下手机。 惹不起粉丝还躲不起吗？ 随后霍良给他打来电话，林琮愣了一下：“霍伯伯？找我什么事？” 霍良一开口就道歉：“小琮，实在对不起，娱乐圈的事情我都是交给公司里的下属去打理的，你父母以前不让我在公司里提你，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 林琮在宴席上被掀起的一点怒气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这个资源你还要吗？我听导演说他挺欣赏你的。” “我还在考虑……” 后半句“档期可能有冲突”还没说出口，霍良就愉快地说：“那行我跟张总经理说一声，让他给你道个歉，你们接着谈合同吧。我今天太忙了回头再联系啊。” 电话挂断了。 随后电话铃声又想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张总经理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只是完全没有了方才宴席上的傲慢：“林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刚才是我出言不逊，我已经把修改过的合同发给您的经纪人了。” 林琮懵了。 他还没想好档期冲突的事情怎么解决，霍良怎么就当他答应了？ “张总经理，您的道歉我接受了，只是我的档期排得有点满，具体能否合作还要看我的经纪人……” “您要是觉得诚意不够，我再把片酬给您翻倍您看怎么样？” 林琮：“？？？” …… 云端给费琅和韩由打了视频电话，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三天了，他还没有签约。” 见费琅眉头轻蹙，云端毫不避忌地吐槽了一句：“费总，您可能把人吓到了。” 韩由在一旁条分缕析地解释了一番：“太好的条件很容易让人怀疑有陷阱，云导在试镜当天就已经把合同给林先生了，他看到了原价片酬之后突然又要翻倍，难免会觉得不太真实。” 云端见费琅又不开口，继续刺人：“我当然也欣赏林琮，但原本的合同是按他的身价公平交易的，现在给了他两倍的价格之后他还不签，我也懒得再去求他。” 费琅知道云端导演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清高自傲，不需要说话的时候懒得废话，想让他开口劝人比登天还难。何况他还是个知名导演，主动抬价之后又屈尊降贵去求一个新晋演员，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他是我投资的理由。”费琅心念一动，破天荒地放低姿态，诚恳地对云端坦诚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麻烦您了。” 费琅此举只是为了给林琮涨片酬，除了导演组之外还没有惊动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 他如果想通过涨片酬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帮到林琮，就只能和云端好好谈谈，让他给林琮一个合理的说明。 哪知云导听了这话脾气更大了：“我的电影并不缺投资，我签林琮也只是看中林琮的外形条件符合人物，演技也好。就算您撤资，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我明白，所以麻烦您了。” 云端没想到自己一刀刺进棉花里，也愣了一下，才终于把憋了很多天的话说出来：“费总，我不知道您和林先生有什么故事，但心里有话却不说清楚，他对您的付出一无所知，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他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涨片酬也解决不了问题。” 云端此言一出，韩由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林先生刚出道的时候签的约，公司的抽成比例肯定很大，涨的片酬大部分还是进了明途娱乐的账上。” 费琅沉默不语。 韩由话都说完了费琅还没有回应，云端也懒得再说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 然后他就挂了。 “云导脾气真不小……”韩由看着忽然黑掉的屏幕捏了把汗——连最近和费琅冲突最多的LIM集团的林氏夫妇，都不会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突然挂掉视频电话。 “云导说得在理。”费琅终于开了口，“涨一次片酬还不够，我得捧他。” 韩由：“……” 他觉得云端并不是这个意思。 第43章 43 明途娱乐公司，景芊的办公室前放着电影《青果》和电视剧《沙砾》的两份合约。 景芊：“你挑一个吧。” 一个电影一个电视剧，导演口碑都不错，给他的都是男主角，甚至连片酬也差不多。 云端导演年纪轻轻就在圈内瞩目的萤火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作品奖，当时的男主演也拿了影帝，一度风光无两。后来他转战电视剧，拍出来的每一部也都能上星。虽然他的片子从来不选热题材，不拍家长里短、狗血爱恨，但总是能赢得不错的口碑和可观的热度。 《青果》绝对不会差，可是比一般电影拍摄周期长，虽然能提升演员的格调，却未必能捧起演员的人气。 另一边，《沙砾》制作组向他道歉之后给出的条件很好，制作人人脉广，这部剧有很大机会上星提高知名度。 他们主要拍摄地点不同，档期整整重合了一个月。 林琮叹气：“选电影吧。” 景芊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么好的上星机会，太可惜了。” 林琮无奈：“芊姐你选一个？” “要我说，你就两个都选了吧，档期的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 “这样给制作方添麻烦吧？” “只要人家愿意为了你让步，就不算麻烦。” 林琮想了一会儿，道：“这样不太好。” “小祖宗你心疼心疼自己吧。” “我不想给自己留风险，也不想留个轧戏的名声。” 景芊无奈道：“其实现在轧戏的人不少，你才重合不到一星期算少的了。” “我再想想吧。” 虽然这两部戏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资源不等人，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琮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胡乱地点了几下，不知不觉间屏幕竟然就停在了费琅的聊天框上。 他忽然感觉心跳加速，打字也变得异常艰难。 从那天费琅悄悄吻了他之后，他们两人一直没说话，他不敢戳破，仿佛面对悬崖边的滚石，轻轻一推就是山崩地裂。 他想：问问费琅的意见吧，正好找个借口聊聊天。 他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通，费琅很快回复：【选《青果》。】 【具体的原因呢？】 【片酬翻倍。】 林琮：“……” 上次内部工作人员在微博上爆料，粉丝疯转，他还觉得奇怪。原来连费琅都知道他的片酬翻倍了，整个圈子里散播消息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沙砾》也给我片酬翻倍了。】 费琅隔了很久才回复：【电影资源难得。】 电影是个小圈子，从来不是演员想不想进，是里面的导演们愿不愿意接。虽然拍电影的演员未必能大红大紫，但一旦有了大荧幕的经历，以后再想拍电影就会容易许多。 林琮回了声谢谢，抬头对景芊说：“还是《青果》吧。” “行，咱们先签下《青果》，然后找《沙砾》制片方面谈，尽量让你晚点入组。你先签了字，收拾东西回去看看剧本，我和《沙砾》的制片人联系一下。” 《青果》的合约他已经看了很多遍，重要的注意事项都记在心里，确认过关键信息之后，林琮就签了字。 紧接着，他听到景芊打着电话掩饰不住喜悦之情：“什么什么？多谢多谢，哎，您吃好喝好。” 景芊连说了几声谢谢，就挂了电话，转头对林琮道：“导演主动说可以让你晚入组五个星期，出意外轧戏两天也没关系，新合同马上就发过来。” 林琮抬起头，疑惑都快从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 “可能是看在霍总的面子上。” 林琮沉默了。 原来父母辈积累下的人脉这么好用。 他有些感慨，有些为过去收敛锋芒的自己感到不值得，但更怕自己从此骄傲自满，得意忘形。 “芊姐，以后我要是因为自己有钱越来越膨胀了——”林琮顿了一下，严肃地说，“你就骂我一顿。” 景芊：“？？？” 这是唱的哪一出？ 昨天她才看到林琮拿着外卖软件订午饭的时候只买能用打折券的餐馆，今天他就担心自己膨胀？ 想太多了。 “你想膨胀也得先好好吃饭好吧？”景芊哭笑不得。 而手机屏幕另一边的费琅看着林琮的聊天记录，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搜索了《沙砾》这部剧。《沙砾》出品方是一个刚刚被互联网巨头收购的娱乐公司，他们找的制作团队经验丰富，出过不少好作品。 “早知道就翻四倍了。” “！！！”韩由在一旁听到费琅用极小的音量喃喃自语，差点以为自己眼前的老板是假的。 …… 《沙砾》剧组行程排得满，刚签了约就要拍单人、多人宣传照。林琮走进场地，忙碌的工作人员在布置片场。他走向休息室，刚推开门，门缝里就漏出几声争吵。 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斥责。一个年轻男人扯着嗓子说道：“你让我喝白水？” 林琮弄不清状况，不敢贸然闯入，也不想偷听，便想退得远一些，先去和外面的工作人员聊聊天。此时却听一个怯懦温和的女孩子说道：“言哥不是说喝水就行吗……” 暴躁的男声响起：“废话这么多，叫你买瓶饮料带过来你都能忘？外面那种批发的瓶装水难喝，一股塑料味。” 林琮听这个男声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他想了想，拿出书包里滤压的简易茶壶，一次性茶包袋，和放在小包里的茶叶。他本来打算拍完戏再泡茶喝的，没想到现在就要用。 泡完取出茶包，他又去拿了瓶“难喝的瓶装水”，往滤压茶壶里灌了一些。因热流升腾的白雾渐渐消去，圆柱形的壶里留下清透的茶色。 他顺手拿了几个纸杯去休息室。 要是那个脾气刁钻的人连茶也不喝，他就得替那个受委屈的女孩子怼一怼了。 里面坐着两个人，都齐齐朝他看来。男生很年轻，打扮光鲜，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虽然相貌不像许多明星那么惊艳，但看着很眼熟，尤其是眉间一股傲慢的气息更熟悉。 旁边站着的女孩子应该是他的助理，脸上有些委屈，眼眶也是红的。 林琮最近见的人太多，实在记不住。虽然想不起来他是谁，不过这个圈子里无论见到谁，都得假装自己久仰其大名。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早啊，你们喝茶吗？” 两人都愣了，而男生见到了他，竟然撇过头去，脸色更差，从鼻子里微哼一声，不知在和谁赌气。 林琮：“？” 年龄不小，脾气更不小。 然而兴许是渴得厉害，刚哼哼完，那人就对助理命令道：“帮我倒杯茶。” 助理不敢不从，恐怕逆了他的意思又会挨骂。倒完茶，他喝下去，发脾气时眯起来的眼睛竟然慢慢张大，脸上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惊吓，缓缓向林琮转过头来：“这是你带的茶叶？” 林琮笑道：“是啊。” “你不是穷吗？怎么喝得起这么好的东西？” 这也太没礼貌了。 林琮眉间一蹙，捉弄心起：“好喝吗？” 对方道：“好喝。” 林琮接着说：“便宜茶叶也可以泡得很好喝，主要在于泡法。” 其实他是编的，这些茶叶都挺贵，十几万一斤，只要用干净的热水和正确的方法泡过，都很难泡得不好喝。 对方被他勾起了一点好奇心，追问道：“你怎么泡的？” 林琮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塑料味瓶装水泡出来的。” 这一下，对方脸上又羞又恼：“你偷听我们说话？你……” “你嗓门太大，门外的工作人员都听见了。” 青年脸上一阵发白一阵发红，似乎终于觉得自己丢脸了。 “对了，你是哪位？”林琮礼貌地笑道。 这下，对方青白交加的脸终于慢慢憋得涨紫，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助理小姑娘赶忙缓和气氛，放下茶杯对林琮笑：“林老师你好，我是言明老师的助理。” 林琮还是有点困惑，他在暂定演员表上看到了言明这个名字，演的是男二号，总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你跟我装什么不熟？我在试镜场地见过你！” 林琮这才想起来，《青果》试镜当天和他一起竞争男主角，结果被云端一句话赶回去，连表演机会都没有的就是言明。 没想到言明的公司又把他塞进了《沙砾》的剧组。 这可麻烦了，他不想和这种人相处几个月。 有些人性格温和圆滑好相处，就算看别人不顺眼，也会保持基本的礼貌和平静。但言明显然是个暴躁莽撞的脾气，何况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记上了仇。 林琮没回应，言明就站起来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休息室，却又脚步停顿坐了下来，抬手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一口。 喝完，还像没喝够似的，再倒了几杯才气冲冲地说：“茶挺好喝，人倒是不怎么样！” 说完，摔门而去。 林琮：“……” 不过是喝杯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助理在一旁抱歉地笑道：“对不起，给林先生添麻烦了。” “没事，把这点茶喝完，一起去化妆室吧。”林琮倒了两杯，推到对方眼前。 助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喝完赶忙帮他收拾了茶具。 第44章 44 剧组的计划是先拍单人宣传照，再两两组合暗示剧中人物关系，最后拍男主、男二、女主三人。 林琮单人拍得顺利，言明和梁悦的双人照也拍得很好。 导演对林琮最满意，他虽然没拍过太多定妆照，但是导演给出的要求他都能准确地做出来，不需要团队多做指导，片子出来的效果也非常符合剧组所有人的期待。 言明是选秀节目出身，静态镜头感很强，无论团队给他什么指示，他都能调动自己的表情、眼神和动作，准确地把握。 可是等言明来和林琮拍合照的时候，却眼神放空，频频出错，甚至还笑场，简直像是在故意捣乱。ng第五遍之后，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让他们停下来调整状态。 在一旁等待的梁悦看到言明，走上前去说：“你怎么突然不在状态了？” 林琮从称呼上听得出他们两人很熟，只在一边默默听着先不说话。 “在不在状态也得看跟谁合作了。” 言明故意甩脸色，就是看准林琮不会当着剧组人的面和自己撕破脸。何况林琮看起来脾气很好，一听林琮说话时温和有礼的语调，言明就知道他不是个会吵架说重话的人。 梁悦看起来只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应该也不敢说什么。 然而梁悦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看清了言明对林琮单方面的敌意之后，语出惊人：“你故意的？” 林琮也想明白了：“麻烦你别把上次见面的怨气带进新剧组里。” 言明一下子就愣了，他没想到林琮会当面把他的心事戳破，更没想到梁悦说话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 他恼怒之余有有点羞愧，脸上发热，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琮无奈地笑了：“你觉得你是会先让我不痛快，还是先让导演着急？” “关你什么事？”言明顿时像被戳了脊梁一般——他知道赌气很幼稚，对自己没好处，可他就是忍不住。 本来他靠着家里在娱乐圈认识的人，获得了选秀出道的机会，公司愿意捧他，想让他出道就演个男主角打个好基础。谁知道《青果》导演见了林琮之后连试演的机会都不给他，《沙砾》本来有希望的男主角位置也半路被林琮抢走了，他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圈里的人都懂，比起男主，偶像剧里男二号的演员就是拿来祭天的。 林琮用一种近乎怜悯的温柔看着他：“签合同谈合作时的所有过节，都不该带到片场来。你如果故意不配合制作组，整个剧组几十个人看着你无理取闹，口碑差了，以后也难立足。” 言明没料到林琮说话会这么直接，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是奉承他的人，踏入娱乐圈之后，虚与委蛇更是见过不少，没人会当着他的面说他蠢。 他脸颊涨红，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可是又觉得林琮说得有道理，于是憋了半天才说：“我调整一下状态就是了。” 他家境好，就算不是只手遮天的大家族，资金还是有的，比林琮这种穷酸家庭出身的小演员好太多了。除了工作上，他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找林琮的麻烦，让林琮不痛快。 说罢站起身来，向摄影师鞠躬：“刚才实在对不起，我准备好了，我们重新拍吧。” 摄影师摆摆手说没事。 等一天的拍摄结束，紧绷的工作气氛稍稍松懈下来，剧组的人和摄影师团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言明在人群中央，带着和面对林琮时完全不同的笑容，高声道：“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有人主动请吃饭，大家象征性地推诿一下也就答应了。然而等林琮走近，言明脸色一变，旁边有人和他说话，他也只是点点头应几声，神情颇为滑稽。 言明朝林琮的方向问道：“林哥，你来不来？” 早上休息室里没有旁人，言明对他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对助理也颐指气使。可是被剧组的人环绕着，言明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该态度友善了。 不敢得罪导演，却敢得罪助理。不敢对工作人员说重话，却敢在独处的时候对林琮甩脸色。这完全是看人下菜碟，只挑软柿子捏。 “我就……” 拒绝的话还没喊出来，林琮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他现在有钱了。 就算要回请、回人情，花费的也不过是他存款的一个零头。 他笑着举手应和道：“当然去。” …… 言明选的是附近最贵的一家餐厅，直接包场，显然是提前预订好的，可是他说要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却表现得像一时兴起。 他刻意想和大家打好关系。 大家刚刚落座，言明就挨个和桌子上的人敬酒，言行举止都还算得体，和面对林琮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走到林琮这边，言明端着清透的红酒杯，象征性地和空气碰了个杯就收了回去，敷衍得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林琮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了。 他态度好，不代表别人可以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他。 正要发作，忽然他身边的梁悦站了起来。言明正要举杯，却见梁悦也学着他对林琮的敷衍，把杯子在空气中转了一圈，然后没有碰杯，自己喝了一口便坐下。 言明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极差。 “怎么了言老师？是我给空气敬酒的手势不够标准吗？这可是跟你学的。”梁悦长得可爱，但是嗓门很大，她一说话，旁边两张桌子上的人也都看向他们这边，一时间气氛更加凝重。 林琮有些担心梁悦，但看言明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和梁悦从容自信的眼神，忽然想起梁悦既然能对言明毫不客气地甩脸色，必然非富即贵，不可能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就放下心来。 旁边的人打圆场将冷淡凝滞的气氛轻轻揭过，林琮用微笑对梁悦表示感谢。 一顿饭吃下来，任谁都看得出主演三个人之间不太对劲，本来单纯的聚餐也变得微妙起来。 最后的一波甜品扫光，林琮习惯性地问道：“要不要打包？” 拍戏时剧组有盒饭，但不带也是浪费，带回去权当夜宵，反正他自己吃不胖。 言明挑了挑眉，嗤笑一声：“要不把桌子上的剩菜都打包给林老师？” 饭桌上大部分还是前辈，此言一出，居然都应和道：“对，年轻人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我们吃不下那么多。” 其他人一个两个纷纷放下餐具酒杯，对林琮道：“我吃饱了，剩下的给小林打包当夜宵吧。” 林琮：“……”大学都毕业了，还长身体？ 然后林琮又听到其他人说：“隔夜的饭不能多吃，包两个菜走就行了，明天赶快吃，咱们剧组还有盒饭呢。省什么都不能省健康听到没有？” 这位前辈边说边拧起眉毛，脸上满是忧虑。整个餐桌上弥漫着一股诡异而慈祥的氛围，好像都怕林琮饿着似的。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忽然透着诡异的轻快。 林琮怀疑他们也看了自己吃泡面被辣到流泪的视频，以为他真的从小挨饿连泡面都吃不起。 “……多谢各位。” 言明还不甘心，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这下林哥可以省一个月的饭钱吧？” 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待人接物只学了点皮毛，只知道对自己有利的人要尊重恭敬，对自己没用、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可以任意贬低。 他请剧组的人吃饭，却为了针对林琮破坏其乐融融的餐桌氛围，无论怎么幼稚地贬低林琮，在满座人前出尽了丑的都是言明自己。 林琮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点怜悯，无奈地笑了笑：“言明，我有话和你说。” 他本以为自己不坦诚身份，言明就不会找他麻烦。可是言明对《青果》男主角的位置被他挤走这么耿耿于怀，处处嘲讽他没钱，如果他不澄清，恐怕言明还会没完没了。 合同签了组也入了，以后还要相处。言明不知道他的身世都这样处处针对他，后面几十上百场对手戏，要怎么演下去？ 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人，就是要用身份去压制。他们刚相处就这么尴尬，以后哪怕言明对他恨得牙痒，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此时梁悦忽然把手臂伸到林琮面前，像是怕他激动站起来。林琮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一脸严肃的姑娘，只听她用悄悄话对林琮说“我知道你不会骂人，交给我吧”。 林琮：“？” 他看起来就这么好脾气，连比他小的女孩子都想挺身为他开骂了吗？ 而后梁悦故意放开了声音说：“林哥别生气，用钱来评判别人的都是傻子。” 奈何这姑娘天生嗓门大，她一出声，整桌的人都听到她说的话了。言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言明打圆场。 梁悦家里有钱有势，而林琮是导演和编剧亲自挑中请他来演男主角的。 整个剧组的核心工作人员都知道林琮和梁悦才有闹脾气的资本，但这话不能在言明面前明说。大家看着言明用短短的一顿饭得罪了男女主演，像看傻子一样默默看着，一边低头喝着剩下的酒水，谁也不愿意说话。 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第45章 45 梁悦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颇为无辜的笑容：“言老师，我跟你一起去结账吧。” 言明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林琮望着一整桌饭菜，思考该怎么再次提起打包比较合适。 前台的员工看到梁悦，表情流露出一丝丝敬畏，而梁悦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悄悄给员工看了一眼，嘴上只说：“我们是楼上那个二十人的包厢。” 言明拿到账单，瞪大了眼睛。 七位数。 他早知道这家饭店贵，却没想到这么贵。 他请客也不过是充个场面，给在场的剧组人员留个好印象，可是他也做不到闭着眼睛把六位数的账单结了。 他看到账单上的数字，就感到心里一阵抽痛，在梁悦面前却拉不下脸来。 “刷卡。” 他掏出一张信用卡，心虚地瞄了梁悦一眼。梁悦天生长了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棉衫短裙，脚上踏着的凉鞋带着一团浅色绒毛，然而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此时心情不好，表情自然也不太友好。 言明这样的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家境不错就可以高人一等，对经济状况比自己差的人处处为难，时时甩脸色。 梁悦消息灵通，对言明的状况也略知一二。他家里的状况也就一般般，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请所有人吃饭就算了，居然还拿钱说事挤兑林琮。 她笑了一下：“言老师，你要是觉得肉疼，我来替你买单啊。” 前台结账的人听到这句微妙的话，保持脸上僵直的职业微笑，低下头假装按计算器。 “不用，梁小姐说笑了。” “言老师，不瞒你说，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捧高踩低，欺凌弱小。”梁悦见他依然没拿出信用卡，笑得更明显了，“林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你不照顾他的感受就算了，还敢在他面前三句话不忘炫富？” “……”言明莫名从她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额角冒出冷汗，忙说：“是我不对还不行吗……” 言明暗自咬牙，自己找林琮的麻烦，怎么会惹得梁悦处处针对他？ 林琮就那么讨人喜欢？导演也喜欢他，只见了一面的演员也护着他？ 来日方长，他不信林琮做人八面玲珑，没有任何把柄。 言明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么想来，忍一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等把信用卡放进去之后，机器上却显示了支付失败的消息。 他的信用卡根本没有那么多限额。 梁悦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 “我换张卡 ……”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掏出了手机，想给信用卡里转点钱。 “行了，不逗你了。”梁悦对前台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把真正的账单给了他。 原来这顿饭原价只有十分之一，梁悦故意捉弄他。 “你耍我有意思吗？” “你觉得用自己的财富打压别人的滋味怎么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刚才账单上的数字，换成我就不会心疼。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给人家道个歉吧。” 梁悦说完，步履轻盈地走了。言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都憋红了。 随后大家各自搭剧组的车回酒店，林琮上车之前叫了梁悦一声，然后走过去低声说：“多谢你解围。” 梁悦趁机邀功：“放心，我提点过他了，他之后都不敢再针对你啦。” “麻烦你了。”林琮回头看了一眼言明阴沉的脸色，心里不好的预感还是没有消散，“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不麻烦不麻烦。”梁悦悄悄凑到林琮旁边低声说，“这家饭店是我家开的，我把他的账单乘了十倍。” 林琮：“……” 如果换成他，最多教训言明两句，挑明自己的家境而已。为什么他周围的一个比一个会怼人，只有他自己连句凶狠的话都说不出来？ 梁悦心情极好。 她既教训了言明，又维护了林琮的尊严——以后有她在，剧组里肯定没人敢再说林琮家境不好的事情了。 她感觉自己特别正义。 …… 电视剧拍完之后一般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几个月后才会上映。而《寻月》不仅剪辑速度比星旋娱乐同期拍摄的其他作品要快得多，连提交审核、定档播出的过程都格外顺利。 林琮还没进《青果》和《沙砾》的剧组，原本计划半年后定档的《寻月》就已经播出，作为男主的他扮相惊艳，一下子又成了讨论的焦点。 一切都像有人替他按了加速键，忽然把他捧到了镜头中央，让他不知所措。 各种无中生有的黑料，本来在他拍戏的时候沉寂许久，《寻月》一播出，突然都浮出水面了。有许多黑料都很刁钻，三天两头就上热搜，显然是和他有利益冲突的人刻意布局。 林琮数不清这些天第几次接起景芊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景芊声音很焦急：“之前的片花出来之后，我让团队宣传你拍高难度的打戏不用替身的事，本来效果很好，在热搜前几名挂了一段时间，你微博涨了不少粉。但是今天有好几个营销号集体质疑你造假……” 林琮对这类套路已经驾轻就熟：“哪个公司的营销号啊？” “远耀。” 他认识两个远耀的艺人。 拉着他卖腐却又回头向他认错的罗远，刚见面两次就处处针对他的言明。 在那场爬悬崖的戏中，罗远恐高，脚下频频打滑，林琮每次都扶着他立稳调整状态。拍完戏之后，罗远又貌似真诚地道了歉，只是林琮并没有接受。 难道他还怀恨在心，明明拍戏时受了他不少帮助，拍完却倒打一耙，反而说他打戏造假？ 他揉了揉额角：“我想不出来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越来越火了，大家都会看不惯你，是谁黑的根本不重要，防不胜防的。” 景芊叹了口气，《寻月》播出之后她就向公司申请了只带林琮一个艺人，结果处理舆论比之前带好几个艺人还要累。 她精心准备的宣传被对手反咬，想必心里堵得慌，林琮宽慰道：“反正我的打戏确实是自己上的，想证明清白很容易。他们有什么证据吗？” “他们发了组里替身第一天拍戏的照片，那个替身穿着你的戏服，但是你不用担心，团队会处理这件事，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 林琮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这部戏的导演最初并不知道他有功底，确实找了武替，但他最后还是自己拍了全部打戏，公司才抓准这个点来为他宣传。 他不爱卷入纷争，可这不代表别人能随便泼他脏水。 景芊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你现在来公司一趟，我们给你录一段视频，就做和戏里一模一样的武打动作。” 林琮：“我在家录吧，现在去公司的话……” “不用省那点交通费，我给你报销。” 林琮：“……”没想到他下意识的反应立刻就被景芊拆穿了。 “你自己一个人可能拍不出最好的效果。” 林琮无奈答应。 《寻月》里的武打动作他练过很多次，现在只是看一遍片花就能想起整套动作。成片出来之后，团队帮他剪辑了片花那段动作，左右对比更衬出他动作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团队迅速帮他编辑好了微博，林琮按下发送键的手咻地一声朝舆论里扔了一把烟火。 他拿出手机等着评论和转发的反应，却没想到短短几分钟之后，就收到了费琅的消息。 费琅还在海外出差，这时候应该是睡觉的时间。 小少爷：【看到你的视频了，好看。】 简单的话语温度却烫人。 以前无论怎么和费琅亲近，他都不敢多想。 即使父母在事业上风光无限，林琮内心也只求生活平稳幸福。但费琅手握各种产业，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有商业野心的投资人。 他们本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那天晚上落在脸颊上小心翼翼的亲吻忽然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一向高不可攀的人对他抱有细腻隐忍的心思，换成谁都无法忘怀。 林琮回道：【谢谢。】 发送之后，他又懊恼自己的回答太简单太敷衍，仿佛对不起费琅千斤重的心意，却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 林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条微博吸引。 权威官媒曾经发过一条他救人上新闻联播的事情。 那时候他被偷了钱包，追小偷的时候小偷跑到了马路正中央差点被车撞，他救了小偷之后上了新闻联播，也在权威官媒的视频里留下了一句红极一时的话。 ——“你可以不要命，但别连累我的钱包。” 而那条旧微博居然又被疯狂转发了。 林琮在公司场地重拍的打戏片段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反响，很多人都被他行云流水的武打动作吸引过来，新粉旧粉一片欢声笑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宝藏？？？】 【这条怎么又被转起来了？我们林林文武双全多才多艺，除了抠门之外没有毛病，这事还有路人不知道的吗[狗头]】 【造谣他打戏用替身的人怎么想的？为了救人敢在马路上玩后空翻的人，犯得着为了几个武打动作用替身？】 【抠门抠上新闻联播看一次笑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重点是钱包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打鸣】 【以前没看到这个，今天第一次路转粉，求众筹给林琮买个新钱包吧。】 林琮：“……” 粉丝笑得这么开心，他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第46章 46 旧微博被翻出来之后，林琮又涨了一批粉丝。 林琮刚出道时，与李迭合作完第一部 戏，通稿便铺天盖地砸下来，从他抠门省钱的小缺点发挥到“斤斤计较”“频频记仇”之类的污蔑。那时候他还不火，没有人站在他这边，连他的粉丝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以为他真的经济困难。 可是现在，为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同样的一个“抠门小气”的人设，时机不同、推广的重点不同，舆论的效果也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林琮的人气今非昔比。 原本让他被全网抹黑的抠门性格，突然变成了独属于他的梗，讽刺他的人有不少，但更多的人都把抠门当成他独特的人设标签，调侃之后一笑了之。 只是因为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作品，《寻月》里的古装造型几乎完美无瑕，抠门的性格就成了一块无伤大雅的瑕疵，反而让微博上的路人更容易记住他。 远耀娱乐的营销号又坐不住了，各大营销号发出铺天盖地的黑料通稿，但都不带林琮大名，不给林琮增加任何热度，只是句句都在内涵他。 林琮抠门、蹭饭、人缘差。 林琮得罪过李迭这位前辈，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林琮拍《寻月》的时候与丁凌、岳青、罗远不和，跟刚在《沙砾》剧组认识的言明、梁悦更是不和。 至于还没开拍的电影《青果》，导演更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是被金主强行塞进组里的。 远耀手下营销号里影响最大的那个更是找到了刁钻的角度去攻击他。 【某L姓演员，拍戏的时候抠门就算了，爆红了也没想着请以前的朋友吃哪怕一顿饭。新人阶段还可以炒炒自己缺钱的人设，现在片酬水涨船高还这么抠，就是没礼貌不懂感恩。】 林琮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只觉得哭笑不得。 《寻月》才播出几天？他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爆红了，却突然有义务请所有认识的人吃饭了？ 一直沉寂很久的罗远突然上线发了微博。 他先提到了前两天营销号说林琮明明打戏用替身还宣传自己亲自上阵，又为林琮抱不平。 罗远V：【林哥的每个动作都是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他拍戏时候的辛苦别人都想象不到，不要因为自己的无知就否定别人的努力。钱包揣在他兜里，轮得到别人去管他请谁吃饭？】 微博大都是粉丝，对圈内营销号的运作机制不了解，几大娱乐圈论坛却先炸了锅。 【那几个说林琮打戏用替身的营销号不是罗远自己公司的吗？他为了林琮和自己公司对着干？】 【远耀的几大营销号都出来黑林琮了，肯定是高层指示的，罗远说高层无知不要命了？？？】 【蹭热度吧？】 【蹭热度不该顺便买个#罗远帮林琮辟谣#的热搜吗？】 很快论坛的舆论导向也传到了微博，沉寂许久的CP粉突然就炸了。 【我没站错啊啊啊啊啊小罗罗居然是顶着公司压力辟谣！好攻！好宠！罗林is rio林林你就嫁了吧！！！】 【我还以为罗林CP已经BE了，这是磕到真的了？】 林琮在做入组拍戏之前的准备，背下一场台词之后就刷一下微博，发现和自己相关的话题里的舆论导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营销号惯有的捕风捉影已经让他麻木，他惊讶的是沉默了很久的罗远竟然发了微博为他发声。 他先截图问了景芊：【罗远帮我说话了。】 其实看到罗远发声，他下意识的反应是一种温暖感恩的情绪，可是别人总说他判断不出谁是真心，容易轻信别人的善意，所以他在向罗远道谢之前，还是先问了经纪人。 景芊回道：【他应该是出于好心，营销号黑你人缘差，和剧组的人有矛盾，跟你合作过的演员出来反驳才是最有效的。毕竟罗远在路人眼里就是个打抱不平的，由他来说你的好话更可信咱们也不用费劲辟谣了。】 林琮：【那我去跟他道谢。】 道谢之后，罗远回复道：【我才应该感谢你，要不是因为你跟我说过的话，我可能还会继续签远耀。】 林琮：【？】 他说了什么？他自己怎么不记得？ 【你跟我说过，做人不能一点原则都没有。远耀的营销虽然热度高，但是没有底线，也不顾艺人形象，我不能在这个公司长期发展下去。我合约正好到期，不打算跟远耀续约了。】 林琮问：【你解约只是因为这个？】 罗远：【也是因为他们说抛弃我就抛弃我，突然不给我资源了。连经纪人都跟别人去了。我想着反正也要换个地方发展，就想最后帮你一把。】 看到这句话，林琮心里的疑虑反而消除了很多。 不用细问他也能猜到，公司不给罗远资源，罗远四面楚歌，所以需要蹭一下林琮的热度。 演员之间主要都是利益关系，哪有那么多真诚？罗远有私心，反而让他帮忙的举动显得更加真实。对方既然有所图，他反而不用欠人情，只当拿热度买辟谣就好。 然而接下来的聊天话题越来越偏了。 罗远：【没有林哥，我肯定还会签远耀的吸血合同，在这个没有前景的公司耽误时间。】 【还在拍戏的时候，你说过我如果只听公司的安排，不好好练演技也不仔细挑剧本，未必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当时我没听进去，现在我明白了，远耀永远有新人，不会一直捧我。如果我止步不前，早晚会被抛弃。谢谢林哥教我这些。】 【我还记得那一场戏我们两个要爬悬崖，我那时候第一次吊威亚，还恐高，一直不敢往上爬。当时是你拉着我撑过去的。】 罗远：【不管怎么样感谢林哥，对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也觉得很抱歉。你就是我人生路上的指明灯，今后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林琮：【……】 他被这顶高帽子扣晕了。 今天指明灯，明天瞭望塔，后天就得上天变成北极星。 罗远的反应还不是最夸张的。 合作过的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样纷纷出来帮他说话。 丁凌：【他虽然比我小但是教会了我很多道理，我请他吃饭还差不多，不好意思让他请我吃饭。】 岳青：【林哥人缘多好不用我说，剧组的人都知道。】 云端：【我选的人都是我最欣赏的，入行以来还没人能逼我邀请我不喜欢的演员。】 一场营销号的抹黑狂欢突然变成了林琮吹捧大会。 合作过的演员陆续帮他说话，营销号却删掉了之前的微博。 二十几个百万粉丝级别的大V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样删掉微博，林琮觉得蹊跷，截图去问罗远，罗远也疑惑：【他们养的号只有遇上不可抗力才会删微博的，他们良心发现了？】 而此时远耀娱乐的广播发了一条和罗远有关的负面消息。 官博语气强烈，暗讽罗远临走前拉林琮捆绑，给自己立仗义人设，纯粹就是蹭热度。 一切都像是有人在背后帮他，化解了他所有的黑料，只留下一片夸赞，甚至都不让罗远蹭到一点热度。 林琮的眼神瞄向微信里另一个聊天框，打下一行字：【你又帮了我吗？】 因为答案实在太明显，片刻后没有收到回复，他又说：【以后不用费心了。】 他知道费琅很忙，不希望对方出差的时候还牵挂着他在娱乐圈里的这点破事。 他能自己处理好的事情，没必要让费琅这个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工作狂再出手。 …… 费琅盯着一条热门评论看了很久，脸色很不好看。 【娱乐圈最深厚的感情莫过于为了你与自己的公司为敌，这对CP好甜，吃了。】 不过一条心思叵测的微博而已，算什么深厚的感情？ 上次罗远蹭林琮的热度，费琅出手和远耀高层谈了一场，让远耀再也不敢捧他。现在罗远只能接得到龙套角色，合约又快要到期，早就打算和公司撕破脸，粉丝们还不知道。即使罗远随后声明不续约跳槽，粉丝也会以为他解约与林琮有关。 在圈外人眼里罗远该和公司统一阵线，而同组的男主角之间有竞争关系，他于情于理都应该针对林琮，却反而帮林琮说话暗讽自己公司的营销号。 又蹭得一波好热度。 费琅让韩由再和远耀高层的几个熟人联系，韩由有些犹豫。 其实娱乐圈里蹭热度是常有的事，一般团队之间都不会赶尽杀绝，只是林琮背后有个出手狠厉的费琅。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和李迭那次一样么？” 费琅第一次默不作声地帮林琮打压李迭的时候，他还会问一句为什么。 然而老板愿意玩背后默默付出的单相思，他该劝的都劝了，实在束手无策。 费琅摇头：“不用，别让他蹭到热度就好。” 韩由忽然发现，费琅的话变多了。以前他问出问题，费琅只会冷着脸让他自己体会。 哪怕是养营销号再嚣张的远耀，也不想得罪星旋的总裁，于是等黑料的热度渐渐平息，林琮的话题下都是支持他的讨论之后，远耀的官博又扔了一把火。 但这把火与林琮无关，而是声称罗远因内部矛盾即将与公司解约，今天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根本就与友情无关，完全是因为“公司内部恩怨”。 费琅心情极好，从手机里找到了很久之前拍的一张图，发到了自己的围脖上。 费琅：【@林琮请我吃的饭。】 配图是两个人第一次去夜市吃小吃的时候拍下的食物，背景无声却似乎能透出喧嚣拥挤的气氛。 他虽然不是艺人，但在媒体露脸次数太多，颜值太高，所以微博也有很多粉丝，微博刚发出去，转发和评论都炸了。 【我看到了什么？？？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次元壁碎成渣了】 【费总也吃麻辣烫？？？】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林琮发来消息：【你又帮了我吗？】 费琅的心思又被戳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愣愣地看着手机。 片刻后，林琮又说：【以后不用费心了。】 费琅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刚刚升起来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琮想和他划清界限了吗？ 他做了什么事情惹对方讨厌了吗？ 林琮是不是不喜欢他这样一言不发就行动？他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先和林琮商量？ 费琅一下子慌了手脚，打下的字一遍遍删除，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才好。 费琅：【如果罗远赖上你，还要和你捆绑炒CP怎么办？】 林琮顿了片刻才回：【他的想法没那么心机，我不计较了。】 费琅：“……” 完了，林琮果然是嫌他多管闲事了。 第47章 47 费琅很久没有回复，林琮仅仅是盯着对方的头像，就每时每刻都想起那天晚上脸颊上烫人的温度。 他们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总是相遇，除了最初的偶遇之外，后来的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费琅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处理，究竟哪里来的时间关注热搜上的黑料，替他处理这些他自己都束手无策的烦心事？ 他发现自己每次遇上这个人，心里的平静从容就会被打碎。 小少爷：【等我回燕京了吃顿饭？】 林琮：【去哪里吃？】 小少爷：【我来订，当天去接你。】 林琮：【什么时候回来？】 小少爷：【还没确定。】 林琮：【我过几天就要进组拍戏了。】 小少爷：【那我去探班。】 明明还是简短的对话，林琮却仿佛能读到一股温暖而暗潮汹涌的情绪，和费琅本人带来的冷淡平静相去甚远。 大概是他想多了。 刚答应过，林琮又忽然慌张起来，飞速地打下一行字：【别太贵可以吗？】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他又后悔了。 明明片酬到账之后有七位数，他还是下意识地抠门。费琅要是以后再也不约他出来吃饭了怎么办？ 小少爷：【我请你，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林琮本来就不会拒绝人，费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他安慰自己：别人请他吃饭，怎么还人情可以先不考虑，饭钱肯定是省下了的。 省钱万岁。 想到这里，林琮突然一点都不纠结了，爽快答应道：【好。】 而后他在床上躺下，陷入了迷茫。 若是放在以前，林琮只会以为费琅家大业大，不在乎请朋友吃饭的这点花销。然而放到现在，他情不自禁地就联想到了最暧昧的方向。 他是要追求自己吗？要答应吗？ 认识费琅之后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闲言碎语，真假参半，但都将这个人身周围绕出层层迷雾来。 说他年纪轻轻掌握家族大权，管理各个领域繁杂的产业，一切事务都亲自坐镇，因为手段雷厉风行，和家人关系破碎。 说他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能把每个人都观察得细致入微。 说他刚注资娱乐圈的时候还掀起了一场小小的舆论风波，说自己要大量注资，大大小小的制作方都有机会，而且出手十分阔绰。舆论越传越疯，当时圈里俨然为他的注资争得头破血流。 舆论传开之后，费琅见了不少人，听了一耳朵流言。为攀附金主不择手段的人在他面前原形毕现，娱乐圈内的派系斗争一目了然。而后再配上详细的调研，他就轻轻松松将娱乐圈的骨骼轮廓、圈内众人的性格和实力都摸清了。 大家也不是冲着一个影视注资来的的，而是冲着费琅背后的产业和他阔绰的手笔来的。他不过用一两个项目探一探路，还没有投入多少成本，就已经将整个娱乐圈条分缕析地铺展在自己眼前。 “费琅。” 林琮忍不住念了一声他的名字，伸出手下意识地朝半空抓了抓，只觉得这个名字离自己太遥远了。 他洗了把脸，戴着口罩出门。拍戏之后吃的要么是简陋的盒饭，要么是费琅点的外卖，都是大鱼大肉的，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燕京风味的汤面了，有些怀念。 他在拍戏场地忙了几个月，常去的面馆里也换了几个陌生面孔的员工。 “外带。” 收银台的小姑娘看着电脑屏幕一脸疑惑：“您有支付确认信息吗？” “……我付现金的。” 信用卡和电子支付容易激起消费欲，为了省钱，他连支付软件都没有下载过，出门几乎都带着现金。 不料多说了几个字之后，他就发现面前负责点单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像是瞬间点亮了两个高瓦数的大灯泡，嗓音更是颤了起来。 “你……你是林琮吗？” 虽然小姑娘嗓门不大，但是面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朝他这边看过来。 林琮：“……” 为什么他戴着口罩随便说几句话都被能认出来？？？ 每个人的表情和长相都是独特的，他轻轻皱起的眉头落在粉丝的眼里，更让她确认了。 “你等等啊。” 小姑娘一溜烟跑到后厨房，煮面捞面，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做好了一碗面，打包好送到他手里。 “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琮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粉丝是要给他白送一碗面。 他不会让别人欠他一毛钱，也不会欠别人一毛钱，所以这种好处，他是不可能接的。 就算再抠门节省，要是连粉丝这点便宜都占，他也不配当偶像了。 “不用，我买单。让老板发现了也不好。” 小姑娘坚持：“这家店就是我家开的，你多吃点好吃的，我看过你的采访，太省钱对身体不好的。” 林琮：“……” 他忽然有些愧疚。 虽然最初的抠门人设不是他传出来的，等人设深入人心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实的家境，那个时候左右为难，怕突然公布家境会被人说成恶意炒作，所以他的团队一直拖着，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看来，他的拖延根本就是误导，让粉丝白白替他担心，在他身上付出虚幻的同情心。 还不知道整个粉丝群体对他有多大误会。 “我不收粉丝礼物的。”林琮难得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清苦，开面馆不容易，先照顾好自己好吗？” 没想到他这一番话说完，小姑娘眼里泪光打转，就差没尖叫出声了。 “呜呜林林你怎么这么好，我果然没有粉错人！！！” “不是……” “这碗面你一定要拿着！！！” 林琮：“？？？” 出来买碗面条还要和上演买单拉锯大战？？？ 林琮实在推拒不了，左手假装拿了外卖塑料袋，右手伸进口袋里，想摸出点零钱来。 然而他出门的时候没带零钱，本来是想让店家找钱的。 他眼睛一转，瞄到了收银台后面有一个旧的二维码，应该是这家店还没注册商务账号的时候，用来收钱的转账二维码。 他打开手机相机一扫，瞄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三下五除二就输入了数字。 “这是你家收转账的微信号吧？” “对……欸等会儿我不收你钱……” 虽然没绑定银行卡，但他在微信群里抢红包的时候攒下不少零钱，用来买一碗面是绰绰有余的。 林琮按下了确认，拿起袋子微笑道：“走了。” 说完就跑了。 粉丝：“……” 说好的抠门呢？？？ …… 林琮答应过粉丝，在生日这天回家直播。预定的直播时间还没有开始，他就打开了摄像头。系统自动发了短信到微博。 他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索性开着直播吃面，一边吃还不忘吐槽：“今天去面馆遇到一个粉丝，要把这碗面送给我，我没有答应。” “我过得很好，不会饿肚子的，大家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想着给我什么金钱上的帮助。” 说完，屏幕上忽然刷满了礼物标识，特效把他小半张脸都盖住了。 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短短的十分钟，观看人数就到了一千万，粉丝的留言和礼物刷得越来越快。 林琮盯着屏幕，轻轻皱起眉头：“不要送我礼物了，大家记得看剧就好。” 他又不是职业主播，不该让粉丝在直播间花钱。 然而粉丝并没有听进去。 【刷个游轮，林林多吃点。】 【你买的是最小碗吗？】 【看你吃我也饿了】 他低头一看，只是因为面在相机视野下方，所以显得小。 “拿起来给你们看一下，这碗不小的……不要刷礼物了行吗？” 粉丝：【拍打戏辛苦吗？】 林琮：“不辛苦，我练过。” 粉丝：【之后会和丁凌前辈有合作吗？】 林琮：“不知道会不会合作。” 粉丝：【罗远呢？】 林琮：“两人都不知道会不会合作。” 粉丝：【新戏什么时候播？】 林琮：“没拍完呢。” 粉丝：【林林你好难聊天哦。】 林琮：“……” 他一边低头吃面一边和粉丝闲聊，吃完之后低声咕哝了一句：“没太吃饱。” 刚才只顾着和面馆的那位粉丝抢着买单，都没来得及说自己要大碗。 屏幕上问他：【为什么不加肉？】 【碗里才两片肉】 【我都没看到肉】 林琮想也没想：“为什么要加肉？大碗面只要加两块钱，加肉要加三块钱的。” 这下粉丝炸了锅。 【别省啊】 【心疼】 【你还说过得不苦？？？】 【林林吃不起肉？】 【公司是不是压榨艺人啊？】 【垃圾公司】 眼看屏幕上的节奏要被带偏，林琮赶忙澄清：“我吃不下太多肉，而且最近为了拍戏在控制体重，你们不要想多啦。” 他尽量让语气柔和自然一点，骂公司压榨他的误解声终于小了一些。 “其实我觉得大家都对我有点误会，我真的只是花钱比较省，和真正生活有困难的人还是没办法比的，大家要照顾好自己。首先就不要在直播间给我送……” 话音刚落，屏幕上有个人疯狂刷起了价值最高的礼物，一刷就是最高上限9999个，还在不停地连击，一时间整个屏幕上像放了烟花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林琮：“？？？” 这位粉丝听不懂人话？？？ 他注意到这个人的ID是“琳琅”，随着刷礼物越来越多，“琳琅”的账户后缀图标也变得越来越闪亮。 林琮放下筷子：“这位叫琳琅的朋友你不要再刷了。” 刷礼物的节奏停了几十秒钟，片刻后，另一个顶着和“琳琅”一样图标，ID叫“狒狒”的人又开始狂刷9999个价值最高的一模一样的礼物。 林琮：“……” 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林琮哭笑不得：“你以为改了ID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吗？这位狒狒……不是，这位朋友你不要刷礼物了。” 说完之后，“狒狒”还是死性不改，不断刷着礼物。 林琮叹了一口气：“我生气了。” 没想到这句话真的有用，屏幕上的礼物特效突然就停了下来。 远在太平洋之外的某个豪华酒店里，费琅终于停下了在直播间刷礼物的手，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给林琮准备了生日礼物，却来不及回国亲手送过去，就想在直播间先刷一点虚拟的礼物，怎么还惹他生气了？ 第48章 48 直播时粉丝误会公司压榨林琮，在留言区刷屏，林琮没放在心上，然而情绪却在粉丝圈子里慢慢发酵。 #吸血合同##压榨艺人#之类的字眼频繁和林琮的名字以及明途娱乐的名字挂在一起。 实际上公司给林琮分成比例都是按照正常的新人合同走的，虽然没有热捧他，但也没有亏待他，算是中规中矩，比真正压榨新人的公司要好太多了。 林琮生活节俭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是就像外人无法理解他的抠门节省一样，粉丝也下意识地觉得他省钱是因为被公司压榨。特别是刚刚被《寻月》吸引来的新粉丝，第一次了解他本人就是生日直播里为了一碗拉面里的两块肉精打细算的样子，热血上头，恨不能手撕林琮的经纪公司。 对此，明途娱乐选择不闻不问。 不管粉丝有多激动，林琮抠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粉丝早晚会把这件事情忘记。 结果明途娱乐的冷处理引起了粉丝更大规模的反弹。 【林林什么时候和垃圾公司解约？】 【直播背景[图片]这个卧室也太小了吧？现在哪怕一个十八线小明星都不会住在这种公寓了吧？】 【有的人说林琮只是抠门，还说他抠门上过热搜的，可是就算再抠门也不至于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吧？他一出道就演了男二号，第二部 戏就是男主，钱都去哪了？】 林琮第一次直播，大部分的粉丝都注意到了他背景里略显拥挤的房间和暗淡的墙壁色调。 这是他从小住到大的旧房子，他已经习惯了，从来没觉得拥挤，只是对于一个热播剧的男主演来说，似乎显得太寒酸了一些。 热搜居高不下，关键词层出不穷，如果不压热搜，多少有些损失公司的形象，但黑热搜也是热度，出钱压下去，就有些浪费公关成本了。 公司的公关团队打给景芊，景芊打给林琮：“公司的意思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每个艺人的粉丝天生都和经纪公司是死对头，只要看你过得有一点不好就会觉得是公司垃圾，他们觉得可以不用理。” 林琮看着五花八门的评论内容，犹豫片刻，终于认真说道：“芊姐，要不我就趁着这次机会，开诚布公，把自己的家境告诉粉丝吧。” “啥？？？” “告诉他们我很有钱，甚至告诉他们我就是LIM两位总裁的儿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后果。以前为了你真情实感花了钱的粉丝，在你身上寄托的是看着麻雀变成凤凰的梦想，如果他们知道你一开始就是只凤凰，会怎么反弹，你想过吗？” “但再不说，就是欺骗他们的感情了。” 景芊叹气：“如果你一开始立的人设就是富二代，我反而不会拦着你。” 道理林琮都懂，只是他不想再继续对一群真心喜欢自己的人隐瞒了。 粉丝沉迷于偶像，沉迷的都是隔着一层迷雾的幻象，他不可能做到把最真实的优缺点暴露在粉丝面前，但他不愿再撒谎。 因为不知道有多少像面馆里那位姑娘一样的人，明明过得比他辛苦得多，还要担心他的一日三餐，甚至明明自己没有钱，还要省吃俭用去买他的代言。 “人设崩了就不能回头了，即使我们再怎么小心，再怎么主动澄清，只要前后人设不一致，也还是会有粉丝觉得你欺骗感情。这可是比什么抠门省钱不请人吃饭还大的黑点，你确定吗？” “我决定了。”林琮认真说着，没有一丝犹豫，“麻烦芊姐帮我去和公司沟通了。” “说实话，我不想帮你这个忙。” “那我会直接自己公开身份的。” “哎……”林琮听到景芊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倔。” 为了给辟谣增加一点素材，林琮找出布加迪的车钥匙，跑到楼下停车的地方，给自己和蓝色跑车来了张合照，给景芊发过去。 景芊：【你会不会自拍？这是什么要命的角度？你见过有人自拍从底下四十五度角往上拍的吗？】 林琮：“……” 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林琮才把自拍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配文是一个简单的小太阳表情，代表天气很好。当天下午，#林琮豪车#两个简短的关键词浮上了热搜后排。 公司团队暂时还没出手，是一些小营销号蹭林琮的热度才发的内容。 林琮的目的也正是让他们把消息扩散出去。 然而百密一疏，林琮一时着急，忘了这辆车之前曾经在粉丝视野里出镜过。 他在代言LIM期间，好朋友霍晖开着这辆车送他去赶过一次通告，热搜也是林琮和豪华跑车，但当时他不想高调，让父母通知LIM品牌官方账号，说这是LIM为了拍宣传照给林琮找来的道具跑车。 眼尖的粉丝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营销号都是没有记忆的吗？这是LIM品牌方给林林拍宣传照用的道具。】 【我们林林很穷的。】 【林琮要是能开上属于自己的豪车我做梦都能笑醒。】 【明途承认自己垃圾有这么难吗？非要欲盖弥彰？】 心疼林琮、痛斥经纪公司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热度太高，甚至惊动了圈外的很多路人，林琮的微博粉丝数量也不停地上涨。 时刻关注着话题动向的景芊也惊了。 她预想中最棘手的情景也不过就是粉丝觉得林琮自导自演，博取同情，前后人设不一致。 结果精心布置的营销辟谣，粉丝竟然完全不相信。 她微信对林琮说：【你的粉丝根本就不买账啊。】 林琮：【要不我晒个豪宅？】 景芊：【你哪来的豪宅？你家小区外墙看起来很普通，粉丝更不会相信的。】 林琮：【我父母在燕京郊区有一套房，但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我去摆拍一下就行。】 屏幕对面的景芊：“……” 林琮为了证明自己不穷也是拼了。 豪车照片晒出的一个小时候，林琮的助理刘晓接到了林琮发来的消息。 【能开车带我去个地方吗？我考完驾照之后就没上过路，现在忘了怎么开了。】 刘晓：“……” 拍完戏之后，林琮要么跑通告，要么呆在家里，从来不会提什么额外的请求，特别省心。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求人帮忙。 刘晓开着公司的车去接他，随口问道：“去哪啊？” 林琮说了一个地址，然后解释道：“我家在那边有个别墅，你顺便帮我拍一张照片吧，我要发微博。” “你什么时候住别墅了？” “你还没看微博？” 刘晓打开微博，满脸问号：“等等……所以说这个蓝色跑车真的是你的吗？” “是啊。” 刘晓：“？？？”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抠门又贫穷的林琮！ 林琮把来龙去脉给她复述了一遍，刘晓目瞪口呆之余，有些为难地说：“那个，林哥，我之前不知道你们打算公开澄清这件事情。然后你知道的，我是你的粉丝，我的微博账号影响力还不小。” “嗯？” “认出来这辆车是LIM品牌方发过，带节奏说这不是你自己的车的，就是我。” 林琮：“……” “我错了。” 林琮：“……没事，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两人正好赶上晚高峰，到别墅前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琮越过车玻璃窗朝门口望去，浓稠的油绿中渐渐泛上几片灰败的黄，残枝寥落，枯叶随风飘到喷泉池里，早就一层一层地堆满了视野，颇有几分萧索。 秋天来得神不知鬼不觉，无人打理的房子显得空空荡荡。 林琮小时候住在旧城区的公寓里，百十平米的空间还算宽敞。他父母共同打拼事业，常常一起出差，留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暖色调的墙面和简约的家具就是他童年的全部色彩，所以他对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子很有感情。 相比起来，这个陌生的别墅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再宽敞华丽的房子，如果没有家人陪伴，又怎么配称为家呢？ 林琮趁着斜阳余辉拍了照片发微博，这次也上了热搜。 事与愿违，热搜不是#林琮是富二代#。 而是#林琮终于能炫富了#。 最开始，大部分粉丝都在欢呼。 【林林终于买得起大房子啦？】 【就算为了买房子也不要委屈自己的伙食啊，身体健康最重要。】 【从你出道的时候就关注过你，一直很心疼你，现在看你过上好日子真的好开心。】 【虽然我酸了，但想到林林，我的心又甜了。】 但是越来越多的粉丝注意到了营销的节奏，开始不买帐了。 【今天早上明途才因为压榨林琮上了热搜，下午林琮就又发豪车又发别墅，为什么他之前不晒出来，非要赶着今天晒出来？他一天之内能买下一套别墅吗？】 【林林，是不是公司逼着你摆拍的？如果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舆论导向不要太明显，这是要逼着林琮承认自己没有被公司压榨，越想越有问题啊。】 【有人扒出来了，这个别墅区是费总的住处之一，费总和林琮认识，会不会只是去看朋友而已？】 粉丝的观点走向越来越偏。 【崽，别装富，就算你穷妈妈也养你。】 【公司别把富二代人设按头给我们林林，我们林林穷着呢，拿别人的豪车别墅P给林林的人要点脸好吗？】 总而言之，粉丝的留言从字里行间就写满了两个大字：不信。 林琮刷了那么多留言，几乎没有一条评论是在把他往富二代方向联想的。 忙活了一天，心疼他的人越来越多，声讨公司的人也越来越多，完全起到了反作用。 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有点怀疑人生。 让别人相信自己有钱居然有这么难吗？ 与此同时，费琅收到了刘晓发来的短信，说林琮搬进了别墅。 她只是例行告知费琅一些重要的信息，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费琅看到这条消息，竟然觉得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看来之前自掏腰包，求导演改合约，给林琮翻倍的片酬，终于解决了林琮的困难。 林琮终于拿着自己翻倍发片酬给的闲钱去买房子了。 照片上的别墅的确是费琅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别墅区，但他已经和家里很久不再联系，小时候住过的别墅也从来没回去过。 他开电脑查了一下别墅的估值，发现比林琮这两次拿到手的片酬还要高出两三倍。 费琅轻轻皱起眉头。 难道是贷款了？ 第49章 49 《寻月》的观众一个个被林琮圈粉，在林琮的坑里躺平。林琮的粉丝群体日益壮大，多了许多火眼金睛还爱钻牛角尖的人，把林琮未出道时的微博都翻了出来。 顺便也翻出了大学时期和好朋友霍晖在微博上的互动。那时候两个人才刚开通微博，在评论区里聊得起劲。 霍晖：【你初中借了我一块橡皮，我昨天收拾房间的时候翻出来了[图片]。】 林琮：【什么时候的事啊？】 霍晖：【我也忘了，只记得你当时说一块10立方厘米的橡皮卖五块钱，我多擦几下就能擦掉一分钱，还让我记上这笔账。我当时就觉得你抠门得超乎人类想象。】 林琮：【你现在也可以还我钱啊。】 霍晖：【你还能更抠一点吗？？？一分钱纸币早就取缔了好吗！！！】 林琮：【听说现在微信都可以转账了，你发个一分钱红包来，我不介意的。】 霍晖：【……】 还有不少次，霍晖在微博上抱怨林琮总是不出来玩，只知道闷在家里。 林琮：【你请我吃饭我就跟你出去。】 霍晖：【要不要这么抠门？？？】 林琮：【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霍晖：【行吧我请你，你出来玩玩，别在家里憋坏了。】 林琮：【算了，欠了你一顿饭回头还要请回来。】 霍晖：【我不要你回请还不行吗】 林琮：【那怪不好意思的。】 霍晖：【……】 新来的粉丝们翻林琮的微博翻上了瘾，找到了他刚出道的时候的几张自拍。照片多半都没有配文，只有简单的一两个表情。 而早在他人气上升之前，粉丝们都已经找过林琮衣服的同款了，不是平价服装店最便宜的基本款，就是淘宝上十几块一件的棉衫。 粉丝这些天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逻辑：别人精打细算就是抠门，林琮精打细算，那就是贫穷惹人怜爱。 这下坐实了林琮抠门的事实，公司再怎么辟谣都没有用了。 每个人气突然上涨的演员都要经历被粉丝翻出黑历史的过程。林琮看到自己的旧微博都被疯狂转发，一时间无奈又好笑。他甚至想对粉丝说：别找我衣服同款了，被别人发现我衣服那么便宜好没面子。 霍晖一觉醒来看到自己多年前的微博被一群林琮的粉丝疯转，也懵了。 霍晖发来微信：【你的粉丝把我炸懵了，一觉醒来转发 999[图片]。】 林琮一看，霍晖的消息通知里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 林琮：【我本来是想告诉他们我有钱的。】 霍晖：【你就是这么澄清自己有钱的？】 霍晖截图圈出了一堆粉丝对林琮的心疼。 林琮：【……我昨天发的两条微博你也看到了，他们不相信，我也很头疼啊。】 霍晖不像景芊那么瞻前顾后，只说：【我支持你啊，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叔叔阿姨说？他们过两天不是有个联名新品发布会吗？发布会之后肯定有记者采访。就算不在采访里提，直接让LIM官微发一条微博不就行了？】 林琮：【联名发布会是怎么回事？】 霍晖：【我听我爸说的，好像是和哪个很有名的企业家合作的吧。】 林琮：【我都不知道什么联名合作……】 霍晖：【叔叔阿姨没和你说？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个啊。】 林琮忽然沉默了。 父母对他坦白身世之后，林琮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突然的身份转换和父母多年的隐瞒，想通了之后，也很久没有和父母交流过了。 他从小到大最想要的，就是家庭的温暖。他以为只要攒够了钱，一家人吃穿不愁就能达到。 现在看来，沉默划出的鸿沟远比钱财更致命。连霍晖都知道他父母最近在忙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父母在全球各地忙着事业，他在娱乐圈日夜颠倒地演戏，哪怕他再也不用为一碗面里加不加肉而烦恼，小时候的愿望也遥遥无期。 他回复霍晖：【你说得对，我该和他们说的。】 而后深吸一口气，向父母发了消息：【你们最近在忙品牌联名合作？】 他以前也听说过LIM这个轻奢品牌，但知道自己连这个品牌衬衫上的一颗扣子都舍不得买。 忽然有一天，LIM代言负责人找到了他，父母瞒不住了，才告诉他LIM就是自家的产业。他穿着父母为他设计的宣传款式，仿佛活在梦里。 他至今仍然觉得像踩在半空，一点都不真实。 林映山回得很快：【别提了，合作方太傲慢了，我和你妈妈都气得不轻，以后再也不找他们合作了。】 林琮：【怎么个傲慢法？】 林映山：【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反正从定位到宣传到分红，没有一次开会是顺利的。我们又不是电子产品，做好网上和实体宣传就差不多了。他非要开个记者会，搞那么大的排面，肯定是为了炒热度，给他自己开的娱乐公司打广告。】 看来对方来头不小，不止涉足时尚产业。 林琮：【听你们的意思，感觉合作方产业还挺大的，是不是还是搞好关系比较保险？】 林映山：【我们两个品牌本来目标客户就不太一样，以后没必要合作也没必要竞争，不理他就行。】 林琮：“……” 虽然他不懂时尚品牌方面的事，但父母找他倾诉，总归是件好事。 小时候父母在家的时间不多，但他们为人处世态度都很温和。而霍良伯伯也对他说过，他父母在做生意谈合作的时候并不是雷厉风行的，一般都会留有余地，和他们一起工作过的人未来都愿意和他们一起合作。 他从没见过父母气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对方说了很过分的话。 不管听不听得懂，顺着他们的话说总没错。 林琮：【那对方这么过分，以后不见就是了。】 林映山：【当然了，求着见我我也不见。】 而后林琮和林映山说了自己想公开身世的想法。 林映山和景芊反应一样：【你的粉丝情绪反弹了怎么办？】 林琮：【但是继续瞒着他们，我会觉得自己在欺骗他们的感情。】 林映山有些犹豫：【我们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突然公开身份把你暴露在公众面前，是不是不太好？】 他们虽然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但也手握知名的时尚品牌。之前为了向林琮隐瞒身份，一直没有露面，这次联名发布会是他们第一次在媒体面前露脸。 一旦曝光，林琮必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和质疑，他们下意识地想要保护林琮。 林琮哭笑不得：【我最近已经涨了很多粉了，我的粉丝把我和霍晖大学时候的微博都扒出来了。就算从品牌那里再增加一点关注度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林映山：【行吧，我们来想办法，你好好拍戏就行。等联名款的衣服设计出来，我让总部给你寄回家一件试穿。】 林琮：【好。】 然后聊天框就沉默了。 林琮看到冷清的聊天框，心里有些难受，手指不由自主地打着字：【好久没见面了。】 林映山：【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林琮想到费琅过两天也要从海外回来，还要找他一起吃饭，不觉心头泛上一丝暖意。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也快出差回燕京了。】 林映山知道林琮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也有些意外：【演艺圈里的朋友？】 林琮：【算是吧。等他回来，如果他不忙，我带你们见见他。】 …… 费琅开完会，在办公室里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林琮最近非常火，热搜前十的话题里，隔三差五就有林琮相关的。 这次他看见了一个话题叫#初中时候的林琮长这样#，点进去就能看到几张有些模糊的旧照片。当时的林琮脸有点圆，但依稀能看出美人的轮廓，还有漆黑的眼睛。 而大部分的照片，都是一个叫“霍晖”的人几年前的微博里发过的。 那个人是林琮的初中同学，两人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林琮朋友不多，霍晖就是其中之一。 酸涩的好奇心在费琅胸口慢慢滋长。 照片里的林琮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在自己无法参与的那二十多年里，他和别人一起留下过多少美好的回忆？ 他和刚刚入坑的新粉丝一样，翻着林琮以前的微博动态，才发现林琮以前过得是真的精打细算，一分一毛都要抠得清清楚楚。但他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心疼。 如果他早点认识林琮，绝对不会让这个温柔如和煦春风的人过得这么辛苦。 保存的照片越多，越是想念。 费琅打开聊天框，想问林琮什么时候买的别墅，有没有贷款。然而转念一想，就算再怎么担心，他也没有任何立场问林琮这么私人的问题，更没法干涉对方的财务决定。 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些郁闷。 费琅脸上风云变幻的时候，韩由敲门走了进来。 “老板，刚才开完会之后林总明显很生气。” 费琅满心都被林琮占据，敷衍道：“嗯。” “虽然咱们两个品牌受众不太一样，但是难得合作一场，如果销量不错，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但是您看现在气氛这么尴尬，很可能错失了未来合作的机会……” 费琅抬起头淡然看着他。 韩由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不要害怕费琅的眼神：“要不您去弥补一下？说点场面话也行啊。” “合不来也没必要自降格调。”费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认识我的祖父，但我和费家失联很久了，以后不会有私人关系来往。” 韩由赔着笑脸，最后挣扎道：“凡事总有万一嘛。” “无妨。” 费琅只顾着保存林琮的照片，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50章 50 费琅出手打压了罗远之后，林琮叫他下不为例。 他以为林琮嫌他多管闲事，隔三岔五就试探一下。 林琮不断地缓和气氛：【我不介意。】 【真不介意。】 【真的。】 费琅：“……” 聊天打字是没有语气的，能表达的意思本就受限，如果带着先入为主的概念去看，更容易误解。 费琅已经紧张得揉了揉眉心——物反必妖，强调这么多次，语气这么强烈，越看越像是嫌弃。 这可怎么办？ 他在办公室里踟蹰踱步，怎么也想不出个办法来。他本来就没有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也极少来往，让他保持生意上的人际关系还好，反正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压制其他的生意伙伴。 到了私人关系，他简直一窍不通。 最后他打开浏览器，搜索：对朋友说错话之后怎么哄？ 浏览器立刻给他弹出一堆：说错话惹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费琅：“……” 费琅心里像被羽毛拂过，颤着手指点开网页，读起那些男生哄女朋友的各类方法。他竟然越读越觉得有道理，将那些看似抱怨却满怀爱意的文字代入自己和林琮。 恍然间，他的情绪彻底苏醒。 于是回到燕京之后，费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林琮吃饭。 他为了这顿饭思虑了很久。 韩特助和云导演说他太绕弯子，林琮根本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默默对他好。给出的片酬大部分也会流入公司的口袋，林琮签的肯定是新人约，拿不到多少抽成。 他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他决定用更直接的方式向林琮表达自己的心意。 等时机合适的时候，他再想办法不动声色地分担对方的经济负担。 约定好的当天晚上，林琮坐上费琅的私人轿车，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下不小心对上了彼此的视线，又匆匆转过头去。 林琮紧张，因为费琅穿得比自己正式太多了。浅灰色的短西装恰到好处地扣合了他优美却有力的身形，白衬衫打底，敞着怀没打领带，并不显得太拘束。 相比之下，林琮本来浮想联翩以为这是一场约会，后来又怕自作多情，换了一身特别随便的休闲服，和费琅简直不是一个画风的。 “那个……有什么事这么重要，要单独约我出来说？”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林琮望着费琅眼睛里压抑不住的愉悦，听他轻快明朗的语调，还以为自己上错了车。 在繁华的城区下了车，走过高低不齐的楼宇，面前出现了一个装修精良的小餐馆。 仔细一看整个店面从牌匾到内饰和灯光都是东洋风格，门口摆了配着的手写菜单。上面的炙烤寿司彩绘插图，鱼片的纹路都看得清楚，连米饭都粒粒分明。 “好精致的插画。” 林琮刚说完，看到旁边的价格，笑容僵在了脸上。 别说以前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他还没完全经济独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这种价位的餐馆吃饭。 “你确定要请我吃饭吗？” 费琅很优雅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为了这顿饭做了充足的准备，额外付钱清了场，店里除了员工没有其他人。他们坐在角落的沙发椅上，座位底下有个不起眼的黑色匣子，像抽屉一样，手轻轻一拽就能拿出里面的礼物。 而林琮表面装作镇定，内心仍然坐立不安。 完了，这么贵的人情怕是还不清了。 “费琅……我其实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除非剧组请客，我一般不会让别人请我吃饭的，因为要回请。” “嗯。” “你知道我这个人特别抠门吧？” “嗯，看过你的采访。” 费琅早就知道，只是听林琮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被攥紧了似的，蓦地抽痛无比。其实经济有困难，向生活低头，不知轻松自如为何物的人千千万万，林琮又凭什么不是其中之一呢？ 可像林琮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能过得无拘无束，衣食无忧呢？ 费琅也不知怎么了，只和林琮见过寥寥几面的时候，就越来越想去了解对方。 了解林琮的家境、林琮的过去，想知道令人如沐春风的林琮，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林琮并不知道费琅从自己这句话里脑补了什么，他说到一半的话一下子被咽回去了，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哪个采访？” “全都看过。” 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把他所有的采访视频都看过一遍，他已经不敢去想背后沉甸甸的意义。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费琅不说话，但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映着暖黄的灯光，深邃又清澈。 眼睛长得好看的人真是要命，看得林琮心里只剩慌乱，慌乱之后又为费琅别扭的性格感到无奈。 “我刚出道的时候好好拍戏赚点钱，忽然有一天看到铺天盖地的黑料，心情很低落。但我人微言轻，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忍着。现在我决定不在忍了，要慢慢超越那些曾经抹黑过我的人，让他们来仰望我。” 当时无论是对经纪人还是身边好友，林琮都表现得毫不在意。其实态度平淡、不畏谣言的是他，捧着粉丝和黑子的评论来回看的也是他。 他不是圣人，他也会心痛，那时候恨自己人气不够无力还击，后来才慢慢走出这件事的心理阴影。 林琮从来没有表现过明显的争强好胜，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从容优雅，自信而且镇定，有种宠辱不惊的气场。 此时他带着得意的小表情看着费琅，平添了几分可爱。 费琅看得入迷，却听林琮话锋一转，认真看着自己：“如果我那时候知道你这么支持我，就不会觉得生活那么艰难了。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费琅低下头，手紧紧握住，指甲嵌在肉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固执从来就是错的。原来把心里的情绪表达出来是这么重要，不仅能温暖别人，也能减轻了自己的负累。 他什么都不说，满腔的心意错过了林琮最脆弱的时刻。 “我有东西要送你。”费琅轻轻拉开脚边的匣子，那是他准备送给林琮的礼物。 林琮目瞪口呆地看着费琅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纯白的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条深色抛绳银色圆盘挂扣的波洛领带。 父母是时尚行业的，他多少也对这些首饰有所了解。 “生日礼物。”费琅轻声说，“虽然晚了，但想亲手交给你。” 林琮悬着心。 他曾经搜索过费琅的名字，手指在百科与微博之间滑动，网页上浮着夸张的新闻标题，一字一句都敲进了他心里。 跨国集团家族内的斗争从来都是热门话题，新闻里的费琅手段残忍、把自己的哥哥姐姐们逼得走投无路，是个十足的野心家。 最初见面时，费琅这人给他的感觉非常闷：衣着光鲜、沉默寡言，言谈举止都礼貌得体，带着几分谨慎的疏离，这样的性格，只有长期活在压抑或者过于严格的教育中的人才会养成。 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费琅，从桌下变出一盒生日礼物的费琅，显得那么真诚。 不知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貌？ 经过李迭的事情，他不仅知道费琅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更知道了费琅的手段雷厉风行，平静的面孔背后是一双能掀起血雨腥风的手。 那双手背到了身后，从没让林琮看到，直到被林琮当面点破，才慢慢摊开。林琮被他吸引，却仿佛从来没了解过对方。 不知道对方默默付出了多少，更不知道沉默的外表下翻涌着怎样的洪流。 “费琅。”林琮叫了他一声，轻声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我？” 费琅沉吟片刻：“在意你。” “那等你不在意我的那天，你会害我吗？” “不会。”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费琅脑海中闪过林琮和他相处时鲜活灵动的样子，心里泛上暖意，唇角轻轻勾起。 林琮从没见过费琅笑得这么温柔，一下子看呆了。他手里握着本该轻巧却沉甸甸的礼物，只觉得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费琅每天接触的人情来往比他要多，他根本不知道一条项链对费琅来说代表着什么。 是为了表明心意，还是仅仅是给朋友的礼物？ 也许一条项链对费琅来说，根本就不稀奇。 “你拍电影的时候，我去探班。”林琮还在胡思乱想，费琅却忽然开口了，“这样你天天都能看到我，好不好？” 视线交错的一瞬间，林琮卸下了心里所有的防备和疑虑，浓烈的情感在心底漫开时，他仿佛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炽热。 原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无须过多言语，心意已经太明显。但是惊喜过后，林琮却感受不到一丝愉快。 他们两人天差地别，就算现在心意相通又能怎么样呢？ “对不起。” 林琮把礼物盒轻轻推回了费琅面前，抬起头对上费琅错愕的眼神。 “为什么？” 满腔烈火撞上林琮轻描淡写的拒绝，费琅的人生中从没有如此挫败。 “我知道你每天都很忙。你的事业需要大量的精力去打理，但我是个很需要陪伴的人，我不想拖累你。” 拒绝的话说出口，林琮心里也难过。 他从小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和父母离去的背影，不奢求浪漫和甜蜜，只渴望陪伴。 然而费琅给不了。 更别提他自己身在娱乐圈，每天也忙得脚不沾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费琅眼中似乎有水光闪过。片刻之后，对方还是把礼物盒重新推到了他面前。 “给我点时间。” 第51章 51 《青果》电影比《沙砾》先拍，档期最后重合了几天。林琮在电影里是男二，男主角是曾经和云端导演合作过，拿下影帝的前辈许未名。 这部戏预计五个月的拍摄周期里，男主几乎要走完全程，而林琮饰演的男二在剧本前期帮助男主成长，后期戏份极少，走完人物的几个高光时刻就差不多了。 一向严格又倔强的云端也破天荒地愿意为他调整时间表，把林琮的戏份提前，好让他尽快拍完。 这部电影背景是校园，但故事并不是轻松欢快的青春校园风。林琮要饰演的男二活泼开朗，天真单纯，他的父母与男主的父母曾是好友，后来他的父母在他高中时卷入一桩阴谋，离奇死亡，他也被接到男主家暂时寄养。 他的戏里和许未名的对手戏最多，头几天需要磨合，演的场景都是冲突不太激烈的，以男二号在父母离奇去世之前的日常生活为主。 男主是编制内的调查人员，原本和这个案件无关，为了男二才自愿加入调查。 而今天的这一场戏，是男二刚刚亲眼目睹父母被人杀害之后，被接到男主家寄养那天。 开场，林琮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跟在扮演男主母亲的前辈身后。钥匙一转，公寓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缩在长辈身后，看到许未名在厨房烧水、洗菜，闻声转头，向自己露出微笑。 男主一家人都很善良，想让这个新家庭成员感受到温暖。但林琮看到厨房，想到的只有那天晚上惨淡灯光下，自己家厨房地板上浓黑的血污。 林琮怯懦躲闪的目光骤然被惊恐占据，拼命往后退了几步，断了线似的倒在墙边，不住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大流下几滴失控的泪水，却哭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 许未名和他母亲都被吓到了。 许未名眼神一凛，冲过来一把拉起他，不顾他的恐惧，厉声呵斥道：“站起来！” 他母亲在旁边劝道：“你别对他吼……” “以后我护着你，没人敢动你，站起来！” 林琮木然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希望，但他还是把颤抖的手交给了许未名，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这场戏三遍过，第一遍时林琮起身时太快，没有突出犹豫和茫然。第二遍时许未名不知怎么地，瞪着林琮看了很久也没吼出来，而是懵懵地来了句“你别哭了”，导致全员笑场。 林琮抹着眼泪，转头对导演真诚发问：“我发现我的哭戏好像特别多？” 云端站在监视器后喊道：“演得很不错！你这个角色前期弱，后期强，后面有得是你发狠的机会。这一条过了，下一条。” 打板声响起，许未名手指夹着烟坐在沙发上，从缭绕朦胧的烟雾里抬起头看着他。 “干什么去了？” 林琮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我想帮你查出真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听着，仇恨只是折磨当下的你，但报仇会毁了你的未来。”许未名吐了口烟，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匡扶正义是大人的事，小孩滚开。” 林琮颤声吼道：“我早就成年了！你不就比我大五岁吗！装什么老成！” “卡！”何导演在监视器后喊道：“林琮情绪不对！这句话的情绪已经变了，不要畏畏缩缩，要掷地有声！” “……对不起。”林琮轻声对许未名道歉。 许未名本人并不抽烟，在烟雾里咳了两声：“没事，再来。” 第二场戏拍了好几遍才过，林琮的额头不知不觉竟出了不少汗。 再下场戏是男主和男二之间冲突最激烈的部分，正在调查案件的男主发现男二整日与猪朋狗友混在一起，荒废学业，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深夜归家的男二，质问他晚上去了哪里。 许未名稍稍后仰，躺在沙发上，他脸上的焦急与担忧随着手指交缠的动作愈见深重。林琮深吸一口气，站在他几米远的地方，朝前一步推开了“门”。 眼前没有门，但林琮小心翼翼地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个小小的角度，探头进去。室内的灯光似乎很暗淡，他抬手拨了一下门边的开关，立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未名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 “知道回来了？” 林琮立刻怔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哥……” 虽然只是暂时寄养，但男主的父母已经将他当作家人，男主更是把他当亲弟弟对待。 “去哪了？” 林琮没胆子回答，后背抵着门，低头紧咬着嘴唇。 许未名“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天天和学校外面那些不伦不类的人厮混，对得起你爸妈吗？” 他尖锐的质问转了个调，随即嗓音沙哑，低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琮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与他对戏的许未名以为林琮忘词了，手上的力道正要松开，却见林琮羽扇般的睫毛眨了两下，眼角滑下两行透明的线。 “我不知道……” 许未名怔住。 “他们说要还我爸妈一个公道。” “我不知道公道在哪里，还不能自己去找吗？”林琮凝眸望着他，迷茫与怨恨渐渐向眉心聚拢，“他们手里可能有凶手的线索……” 许未名久久不能言语，但眼神里全都是无奈和绝望。 然而云端导演那边一喊停，许未名的眼神立刻恢复了温和的样子，笑道：“你演得不错啊，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林琮赶忙鞠躬感谢前辈的认可。 《青果》的行程非常紧凑，累了一天之后，林琮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吃饭的时候他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费琅。 说好的来找他探班，两人天天见面呢？ 他在拍《寻月》的时候，费琅的酒店房间就在他对面，但他从来不敢敲门去打扰。反而费琅经常敲门来找他，在片场时两人的视线不知不觉总是黏在一块儿。 现在想来，费琅的眼神早就表达了一切，是他不敢面对。现在他连问一句“你今天在忙什么”的勇气都没有，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费琅说他会想办法，然而他手里那么多家族产业，难道会为了有时间陪着自己，全都抛弃了吗？ 不可能的。 明明拒绝了费琅的表白，失魂落魄的却是自己。 “找谁？” 云端刚刚把白天拍过的所有的场景都检查过一遍，捧着盒饭到休息区，就看到林琮一个人在发愣。 发愣就算了，他还时不时朝片场四周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琮才回过神来：“没找谁。” 云端满脸怀疑：“不像啊。” “真没有。” “真不像。” 林琮：“……” 他和云大导演相处了一整天，也没有摸清对方的脾气和说话方式。 林琮才低下头避免尴尬，余光却瞟见片场入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西装革履的样子在摄像机和来往忙碌的工作人员之后格外显眼。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此刻他看着费琅越走越近，却觉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给你的。” 费琅穿着一尘不染的平整西装，拎着一袋烤虾。他的手隔着一张纸巾握着塑料袋，红油浸透了浅白的纸。 他和他手里的东西画风一点都不搭，单看是有些滑稽的，林琮却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林琮在采访里说过自己特别喜欢街边小吃摊的烤虾，但拍戏宣发越来越忙，最近几个月都没去吃过。 费琅都记得。 看不到对方的时候期待对方出现，等真的看到对方了，他却只觉尴尬窘迫。 该说什么？ 让他不要再来探班了？ 林琮没有伸手去接，费琅的手停在半空，两人之间横亘着尴尬的沉默。 最后费琅叹了口气，垫好纸巾把烤虾放在了桌子上：“去开会了。” “谢……” 话还没说完，费琅已经走远了。 看着费琅匆忙离去的背影，林琮心里越来越难过。盼了一天终于见到了面，他却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他买了点好吃的，结果得到这么冷漠的回应，费琅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云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闹别扭对两个人没好处。” 林琮脸上一阵滚烫：“不是……” 不是闹别扭。 “太明显了。” 林琮：“……” 云导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留面子。 “午饭的时候我留意过，你吃饭特别快，但到了晚饭的时候你隔了半天才会咽下去一口，还会四处看，说明你是在等什么人。”云端认真地看着他，把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费总跟我说过，他今天晚上忙完了要来探你的班。” 林琮有些惊讶：“他和您说过？” 费琅提前告知了云端，却没有和林琮提起，大概是害怕被拒绝。林琮知道他白天忙，所以中午只是安心吃饭，到了晚上才心焦盼着费琅过来。 林琮的反应似乎更印证了云端的猜测。 云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在他投资这部电影之前，和我聊过很多。他对你的心意我看在眼里，你看向他的眼神也很明显。如果你们闹一时的别扭，错过了彼此，以后两人处在同一个圈子里，你就只能看着他的消息，和他当普通朋友，却再也不能和他亲近。” 云端一边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左边，并没有在看林琮。 林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群化妆师围着男主演许未名。 他有些不明所以，以为导演是想和他说完话之后继续拍戏，就赶快扒了几口饭。 云端仿佛感同身受又洞察一切一般望着林琮：“你明明很在意他，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本来是感情私事，云端的语气却并不让人觉得窘迫或是冒犯，反而像是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他，让他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他也不想拒绝自己在意的人。看到费琅失望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他也觉得心痛。 他只是对未来感到茫然。 如果两个人都会忙得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感情早晚会消磨得一干二净。 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干脆不要开始。 “谢谢您。” 林琮低下头，陷入了漫长的思索。 “烤虾你到底还吃不吃了？再不吃就凉了，你不吃我就吃了。对了，有心事也不要影响拍戏，你要是演得不好的话我会很凶的。” 云端一边说着，手已经打开了袋子里的塑料手套，毫不客气地抓了几只虾摆在自己的饭盒里。 林琮：“……” 片刻的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2章 52 费琅睡在公司好几天了。 他办公室旁边开出了一间单独的卧室，里面只有必须的生活用品，熬夜加班的时候就直接在里面住下。算一算，一年到头，他待在小卧室的时间比回公寓的时间还要久。 他早就搬离小时候的大宅，在燕京市中心买下了一间宽敞的公寓，但他对那栋房子没什么归属感。 家里没人等他，住在公司也没有区别。 他辛苦，韩特助也跟着他一起辛苦，半夜还在互相发微信：【老板你确定要把这几个项目都下放？】 费琅：【嗯。】 韩由：【也挺好的，您能少累一点。】 这次连夜加班和以前不同。 以前他反正孤身一人，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别的爱好。公司里外盯着他的人太多，他要把一切重要的项目都放在自己的监管视线之中，才不会出问题。 但现在，很多没必要他亲自过问的东西，他打算放心交给手下去做了。 高层本来就不需要像他一样事事亲力亲为。 为了保证后续不出问题，把所有工作都下放给信得过的员工，他还要连续一段时间保持高强度的工作。费琅要省下很多不必要花费的时间，直到和其他正常上班的职员一样，每天都有时间回家。 才能给他想要的陪伴，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费琅前一晚刚给林琮买了吃的去探班，而后去公司总部开了会，加班到凌晨，第二天周末，他还是定了个很早的闹钟，顶着微亮的天光出门坐飞机去了。 他查好了影视城附近的所有花店，踩着开门的时间一一拜访。 其实他一声命令，手下就会有很多生活助理帮他跑腿，但给林琮的心意，不能假以他人之手，一定要自己亲自来才行。 “先……先生，请问您要买什么花？” 他穿着休闲装，但仍然掩藏不住高不可攀的气质。花店的小姑娘看着又憧憬又怕，背好的营业台词都忘记了。 以往费琅身边跟着助理，他自己不必说话，今天独自一人，刻意想摆出礼貌的笑容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脸上的肌肉，最后的表情仍然是冷冰冰的。 “白玫瑰吧。”费琅轻声说，“我要预订送花服务。” 林琮显然不喜欢太张扬的颜色，纯净的花束也和他更配。 他拿着一束玫瑰，店里附赠了贺卡，他回办公室想找出珍藏的钢笔去写，提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费琅做生意和长辈相处得多，偶尔旁观别人的浪漫，学到的也都是老派的浪漫，无非送花、送表、请吃饭。他沉默寡言，连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几句。 最后在漂亮的贺卡上，他只能写下自己的名字。 …… 林琮白天拍戏的时候一直等着费琅出现，但是见不到对方的影子。 他拖着满身疲惫回到酒店房间。 《青果》剧组给他的待遇很不错，提供的是单人套房，打开房内的灯，昏昏沉沉的暖黄灯光下，映出一束突兀的白玫瑰。 把花送进来不难，通知剧组的人或者酒店的工作人员放到他房间里就好。 玫瑰花束四周有雏菊点缀，有绿叶衬托，白得众星捧月一般耀眼。旁边的贺卡上用墨蓝色钢笔写着“琅”。 林琮心跳骤然加快，不觉喃喃自语道：“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啊……” 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的房间里每天都会多出一束花。费琅这个看起来冷漠得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固执起来好像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不问候也不探班，只有每天准时送到的一束白玫瑰，用自己最简单的浪漫与林琮的拒绝暗自较劲。 前一天的花在第二天往往会打着微微枯黄的卷，第三天就仿佛被火灼烧过一样显现出焦黑的裂痕。林琮舍不得扔掉，只能先把一部分放进酒店的冷柜里。等冷柜都放满了，又找了几个矿泉水瓶，撒上点水，索性养起来。 林琮早些年习惯把片场喝剩下的矿泉水瓶攒起来，是因为以前这些可回收的瓶子卖废品能换钱。就算他不拿走，剧组的人也只会丢去垃圾桶。现在燕京城里很少能找得到做回收废品的人了，但他的习惯还保留着。 日复一日，巨大的落地窗旁边都被剪成半截的矿泉水瓶占满了，放在常温下的花枯萎得更快，林琮想了想，去敲了隔壁许未名的门。 只能借用一下别人的冰柜了。 这位十年前得过影帝的前辈非常好相处，听到他的请求之后爽快地答应了，但是片刻后又有些疑惑：“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为什么不扔掉？花再怎么冷藏都不可能保存长久的。” “不行。”林琮果断摇头，“我不想让他伤心。” 许未名整个人愣住了，跟林琮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前辈？” “……云导跟我说你脾气特别好，我本来还不相信。你对私生饭都这么好吗？这些人虽然是你粉丝，但是完全没把你的隐私放在眼里，还天天往你房间里送花。你不报警就不错了，还把花保存起来？” 林琮：“……” 不是，前辈您误会了。 费琅被别人当成追踪他隐私的私生饭，想想还挺好笑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又不会撒谎，最后还是如实道来了：“他给我留了贺卡的，是我认识的人。” 反正许未名是前辈，又不是娱乐记者，就算对方联想到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许未名一脸了然，不再追问，但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想对林琮说。 “那前辈我先走了，这些花就麻烦您了。” 许未名点点头，一瞬间的晃神恢复了过来，笑道：“年轻人好好把握感情啊，不要等失去了再后悔。” 林琮：“……” 云大导演和许大影帝怎么都这么喜欢给他灌一模一样的爱情鸡汤，都叫他不要等失去了再追悔？ 然而他推开房门钻进被子里，仔细回想两位前辈说的话，又觉得简单的语句道破了问题所在。 他为了不后悔，所以不愿开始。 但是在乎的人伸出了手，他却一把推开，等多年后回想，会不会是另一种后悔莫及？ 他的确想要温暖的家庭，想要爱人时常陪伴左右。但如果那个能常常陪着他的人不是费琅，他真的会甘心吗？ 他们都会留在娱乐圈，出席差不多的场合，认识差不多的人。他只要还做演员，就逃不开星旋娱乐这个只手遮天的公司。只要还看得到星旋这个名字，他就会想到费琅。 哪怕他继承父母的产业，在亚洲时尚圈，费琅手里也有活跃的品牌。对方的名字如影随形，时时刻刻都会在他面前出现，想割舍都难啊。 如果以后他看到费琅挽着别人，而他本可以握住的那双手，再也不会抬向自己的方向，又该怎么办？ 林琮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假装什么烦恼都不存在。 …… 时间过去几个月，《青果》即将杀青，林琮还是习惯在吃盒饭的时候东张西望，只是心里不再抱有过多期待了。 玫瑰准时送来，他已经占过了剧组所有人的冷柜，大家都知道他有个爱送花但不爱露脸的“私生饭”了。 只有云端对“私生饭”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和他无关的事情，他也懒得替林琮解释。 杀青的前一天，林琮终于见到费琅。 早就不抱希望的视线忽然撞上了日思夜想的人，林琮差点掐自己的胳膊看看是不是幻觉。 片场人多，不好说话。林琮想了想还是把费琅带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明明这个人有偷吻他的前科，林琮下意识地还是选择了信任他。 结果刚走进来，费琅就看到整个落地窗前都是他送的玫瑰。 费琅：“……” 饶是他平常再冷静，现在也淡定不下来了。 “不扔掉吗？” “我……我觉得花是不能丢掉的，毕竟是你送我的礼物。” 然而很多花连下面衬托的叶子都枯了，露在外面接触阳光，没有多余的水分，随意一碰就能碎一地渣子。 早就看不出鲜嫩的原样。 费琅难得轻笑：“答应我了？” 林琮窘迫得语无伦次：“不是……” 费琅看着他耳根越来越红，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明明这么珍惜这些花，明明在等着他来探班，怎么就是不承认呢？ “我以后不用再加班了。” “啊？” 费琅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猜测林琮也不太懂公司运营方面的事情。 “总之能陪你。” 以前不该他亲历亲为的事情，他也要自己接管，现在全都下放给得力的下属和助手，他可以一直轻松下去。 “好……” 林琮被费琅的眼睛迷住，简直忘了拒绝两个字该怎么念。 他忽然不想再犹豫下去。 费琅从小长在高门世家，人情冷暖都看得透，心思城府都深。他们两个人天差地别，那又怎么样呢？ 他难得如此牵挂一个人，管什么未来天塌地陷？ “我们……” 这算是表白了吗？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费琅轻声说：“跟我在一起，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赚钱了。” 林琮对演戏没什么热爱，也没把它当成梦想。他刚出道时候的采访里说过，虽然喜欢，但主要是为了生活。 一般演员无论真真假假，都会说自己多么热爱演戏，说演戏是为了体验百态人生、给观众带来欢声笑语。但林琮是个不擅长编谎话的人，他只是来赚钱的，所以他把这一点毫无保留地带到了镜头面前。 说是为了生存，但林琮又比一般的偶像演戏认真得多，哪怕是打戏动作戏，能自己上的就自己上。他能把台词背得一个字都不差，将每一个表情都琢磨得精准到位。 对此，他只是说“能做好的，我就尽量做好。 简简单单，坦坦荡荡。费琅喜欢这样的林琮。 但是林琮听到他的话，眨了眨眼：“其实吧……我本来也不需要辛苦赚钱，只是我还是习惯省钱。我不需要你养我的。” “嗯，我知道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 费琅心想，自从他想办法给林琮涨了片酬之后，林琮连新房子都买了，当然不用再辛苦赚钱了。但费琅绝对不会就此止步，林琮和他在一起，当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把过分省钱的毛病改掉。 他要给林琮大手大脚花钱的勇气。 费琅想照顾林琮的心情，决定不提家庭条件的事情，为的就是不要让他们之间悬殊的家境成为林琮心里的枷锁。 林琮想的却是：原来费琅知道他家境不错？看来表白之前，费琅对他做过调查。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浪费口舌去解释自己不穷。 两个互相误会的人奇妙地达成了一致，等到电影都拍完了，愣是没有聊过家庭问题。 第53章 53 《沙砾》剧组的第一场戏在林琮熟悉的影视城开拍，每个场景之间感情跨度很大，第一场是男主与女主在机场重逢。 林琮在剧组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言明。 言明看他时的那股傲气收敛了许多，但还是掩饰不住敌意，话里也带着些嘲笑的意思：“才拍第一场戏，林哥怎么脸色这么差？” “第一场就是男主为女主熬通宵第二天发生的事。”林琮应答如流，“我特意熬的夜。” 言明没话可说，倒是导演听了这话，把林琮夸了一顿，让言明脸色更难看了。 梁悦化好妆上场之后，打板打响。 林琮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眼白尚且泛着血丝，稍作调整，就进入到了戏中角色一夜辗转难眠后那种脆弱的状态。 他朝着人群中张望，手从衣兜里翻出并不存在的手机，视线不住地往手机上看，在屏幕上反复划着的拇指出卖了他的焦虑不安。 紧接着心爱的人出现在他视野中，他仿佛捕捉到了黑暗中微渺的光，眼睛里被期待填满，嘴角也忍不住轻轻上扬，却怯步不前，怕自己认错了人。 他紧绷着神经，沙哑地喊出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卡！” 接下来的几场都顺利拍完，他去了休息室，言明又在里面坐着，直愣愣地看着他，手指互相磋磨，焦虑和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林琮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内心却觉得很无奈。 他一共就和两个远耀娱乐的艺人合作过，罗远已经准备解约，公司的营销号没必要帮他踩林琮一脚。最近和他闹矛盾最多、有利益冲突、最有可能找营销号抹黑他的人还能有谁？ 言明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当着面也不知道表现得自然一些，还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琮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带的茶叶，就着开水和矿泉水泡了一杯温热的茶。 言明到底还是心虚，凑上去找话说：“这是你上次喝的茶吗？” “嗯，你喝吗？” 林琮带了很多，家里的茶叶堆得喝也喝不完。 “行……”言明还是心虚，小心翼翼地把杯子凑了过来。 他上次喝林琮的茶的时候在和助理闹脾气，现在静下心来品尝，才发现茶比他记忆中还要清甜。 他家里是懂茶的，他从小常喝，能分辨出茶种之间细微的区别，甚至能叫得出许多茶种的名字。但是这杯茶的馥郁浓香却是他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 一尝就知道价位很高。 “你怎么买这么好的茶啊？” 这句话言下之意好像是他不配喝这么好的茶叶一样，林琮皱了皱眉：“带来给剧组的人喝的。” 言明有些惊讶，心里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琮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一毛不拔，哪怕自己经济状况不好，也会默默地把家里最好的茶叶带出来给大家喝，却也不声张不炫耀。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林琮的气质总是温和安静，让人如沐春风，为什么剧组其他人都喜欢他了。 但是默默付出是没有用的，做了事情要让别人知道，要把自己花费的心思大声吆喝出来，别人才会感激。 他突然心里一软，怕对方一片好心没人知道，想劝劝林琮：“咳，这茶叶一喝就知道很贵，是吧？” 林琮：“嗯。” “但是大家就算喝了你的茶叶也只会说声谢谢。你要是想大家记住你，不如热热闹闹地请大家吃一顿饭。” 林琮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驳：“不行啊，我抠门。” 言明：“？？？” 那为什么要买贵的茶叶？？？ 然而林琮并不愿和他多说什么。从一开始就想把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再怎么对他和颜悦色，他的恶意还是不会改变。 言明自觉无趣，心里的小脾气又爬上来了。 林琮不就是靠着《寻月》的男主角火了一把？他在选秀出道之后也是C位顶流，热度比现在的林琮高多了。 虽然后来粉丝都跑得差不多了。 林琮还轧戏，那边电影《青果》剧组还没杀青就来拍《沙砾》，拍完又飞回去把电影情节拍完了，搞得他们剧组的时间表特别折腾。 言明越想越气。 他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演戏经验，带着怒气到片场，自然是NG无数。 林琮和言明拍戏，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只见言明台词也说不好，脸色也不好，瘪着嘴鼓着腮，像只河豚。 林琮：“……背不下台词吗？” 言明自知理亏，咕哝着说：“我背了上句就把下一句给忘了。” 最后这一场勉强过了，但到了下一场，他又没办法进入状态。 已经拖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只能先吃饭。 女主演梁悦和林琮聊得开心，把言明晾在一边。剧组里的人也都爱和林琮聊天，甚至刻意找俏皮话来逗他，一时间气氛和乐融融，只有言明无法融入。 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眼前的人气，林琮都比言明强了太多。就算言明刚入组的时候又是请吃饭又是敬酒，林琮一来，还是相形见绌。 何况林琮和梁悦对戏一遍就过，和言明对戏的时候，言明反复NG，摄像组和导演组都不想跟他说话了。要不是男主和男二的场景早就搭好，工作人员都恨不能把言明拉到一边背一天台词再说。 言明的拖后腿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早春的天还微凉，碎片的休息时间之中，林琮一个个给工作人员倒茶喝。 工作人员觉得林琮懂事，带来的茶那么好喝，一入口就沁人心脾，让人把烦恼都忘了。完全不像传闻中那么抠门。 林琮想，茶叶也是有保质期的，他父母出差买回来的这批茶都快放了两年了，再不喝味道就越来越苦了，麻烦剧组的人赶紧帮他喝完了吧。 下一场戏男主和男二的冲突特别大，林琮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完美，但言明没经验，落在镜头前的表情就很浮夸。 导演又喊了好几次NG，剧组里气氛低迷，忙活到晚上星星都爬了满天，也没拍过几条。 这下导演也顾不上言明背后的公司财大势大，把言明叫过去训了一顿。 一众演员回酒店，言明坐在林琮旁边，看到林琮略显疲惫的脸上依然是镇定温和，不知不觉就有些酸了。 “我还挺羡慕林哥的，只靠天赋就能演得这么好，我就只能靠自己努力。” 林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心理素质再好的演员，演戏因为对方一遍遍NG，耐心也会消磨得一干二净。 “怎么你一句话就想把我的努力都否定了？”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靠努力，但是连台词都不好好背的人谈何努力？说林琮只有天赋，不就是讽刺林琮不努力？ 言明看到的林琮一向都是温柔的，属于就算听到了过分的话也会心平气和讲道理地那种，没想到会被他呛回来：“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仔细一想，他刚才的话阴阳怪气的，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他拖累了林琮一整天，实在没脸面继续狡辩。 言明和林琮的房间就在隔壁，回酒店之后，林琮拦了言明一下：“你背不下台词吗？” 言明以为他突然发难，但心里也知道自己拖了大家一天的后退，心虚：“嗯……” “跟我来，我教你。”林琮开门。 言明哼哼唧唧地进门了。 林琮低声问：“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大家都要停下来等你吗？就算是一条鱼，煎了一天也该煎熟了，你泡在片场一天，连剧本都没背熟？” 声音很温和，语气却很严肃。言明此刻突然被他训话，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我……” 言明比林琮小，家教又比较纵容，心理其实脆弱得很。林琮不用说什么重话，只是轻轻点拨一句，他就又惭愧又气恼，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不知道该气林琮说自己拖后腿，还是气林琮把自己比作煎鱼。 “不要一句句背，第一遍背剧情，第二遍背细节，第三遍再记住具体的用词。” 言明对上林琮疲惫了一天之后泛着血丝的眼神，竟然从一贯温柔的眼眸里察觉到了一丝杀气。 他再也不敢敷衍了，照着林琮的方法背了第一遍。 林琮：“很好，你把故事记下来了，再背一遍。” 言明听了话又背了一遍，这次记住了很多复杂而戏剧化的句式。 “第三遍。” 第三遍的时候，言明几乎把所有的细节都弄对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林琮：“我我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琮再怎么礼貌，也有点掩饰不住自己的嫌弃了：“上高中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背书的吗？一句一句背，你的注意力就只看到了一句话，当然容易忘了下一句啊。” 言明：“……” 他上高中的时候根本就没好好听课，更别说认真背书了。 “教课”教到一半，林琮的怒火也消了，语气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 两人对剧本对到半夜。 酒店的墙上是老式的石英钟，时针和分针重合到一起的时候，言明忽然看到林琮眼里都是疲惫。 他更加愧疚了。 自己团队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对不起林琮。 哪怕自己对林琮态度一直不好，为了好好完成眼前的作品，林琮还是愿意心平气和地教他演戏背台词。 “林哥，对不起。” 林琮：“啊？” “我不该一见到你就对你出言不逊的。还有……其实前段时间那些黑你的热搜，是我经纪人做的，我当时特别讨厌你，也没有阻止他。” 梁悦说得没错，用家境和钱财评判别人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就算林琮不像他和梁悦一样有优越的家境和人脉，但是人家靠的是自己的努力。 剧组的人愿意亲近他，是因为他有实力、为人态度又好。而言明自己，就算能有钱天天请所有人吃饭，一个个敬酒过去，业务能力不够强，拖了剧组进度，不还是被大家讨厌吗？ 林琮仿佛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本能，让言明彻底放下了防备，只想为过去的错误道歉。 林琮整个人都愣了：“……我看得出来的，但是你不用这么实诚。” 哪有把自己团队背后的抹黑操作当着本尊的面全盘承认的？这孩子怕不是傻了，他的经纪人要是知道，非得气疯了不可。 言明：“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好像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团队做得有多么明显。 林琮有种冲动想把言明的脑袋敲开来的冲动，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第54章 54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晌，林琮才发现言明是真的在问他的答案。 “……那些微博很明显的，尤其是有几个大V说云端导演‘试镜’的时候就不喜欢我。”林琮带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和言明娓娓道来，“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和你有关。” 营销号说试镜的时候云端看不上林琮，林琮是被硬塞进剧组的——然而言明才是那个差点被塞进剧组的人。言明回去之后肯定和经纪人抱怨了一通，才给团队提供了倒打一耙的灵感和素材。 言明听完，只觉得心里更愧疚了。 是啊，团队的这些小动作，林琮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林琮不和他计较也不和斗气，保持表面的和谐，好好完成自己的作品，不像自己只会乱发脾气，和别人较劲。 一个通透却善良的人多么稀有啊。 “对不起，我之前只是……遇到了点挫折，心情不好，才会对你出言不逊。” “挫折常有的事，过去了就好。”林琮微笑着，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本来人气很高的，可是粉丝靠不住，今天喜欢我，明天就会去喜欢别人。我再怎么努力唱歌跳舞，也没有几个综艺节目能一直请我。节目不找我，粉丝就忘了我。” 林琮：“……” 他是有什么奇怪的特质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爱向他倾诉心事？ 然而他实在不擅长拒绝人。 只不过教对方背了个台词，言明就好像对他放下了所有戒心，把他当成好朋友一样一通倾诉，听到最后林琮居然有点动容。 其实言明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他想要欢呼声，想要众星捧月的感觉，想走向万人欢呼的舞台，和自己纯粹为了赚钱才拍戏的目的完全不同。 好歹是个有梦想的人，有梦想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林琮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支着脑袋也阻挡不了疲惫，只能对眼前突然变成话痨的言明说：“我要睡觉了。” 言明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琮哭笑不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言明好像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对林琮处处显现出敌意。现在他把林琮当自己人了，反而怂得不行，要多懂事有多懂事。 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人，要不要这么幼稚又双标？ 林琮最后安慰道：“想唱歌或者跳舞就去吧，你有家庭，有后盾，没什么好怕的。早晚有一天，会有粉丝真情实感地喜欢你很多年的。” “对不起。” 林琮：“道什么歉？” “之前我说话太没礼貌了。” 如果换成几天前，林琮只会觉得言明假惺惺的不值得自己挂心，但一番交流之后，他也不再介怀了。 “没事。” 言明听到林琮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林琮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是一个人没背景地在娱乐圈打拼，偶尔还是会羡慕一下别人的吧？ 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林琮却只能一分一毛地省钱。他还在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拿家境来嘲笑对方。 现在想来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言明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房间门。 林琮对他突如其来的惭愧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误会又加深了一层。 …… 费琅去探班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他今天订好了片场附近的一家餐厅，准备了一个特殊的礼物，但怕林琮误会他的意图。 《沙砾》不是他投资的项目，工作人员和他不熟，但都听说过他，哪怕他穿着休闲服装，也都不敢跟他搭话。 只差出席一次和LIM联名品牌的一次发布会，他手头上所有的重要项目就都要结束了，他也不用再面对林氏夫妇看他这个后生晚辈不顺眼的样子了。 他在场外静静地等着，等他们拍完吃晚饭。 他想出现给林琮一个惊喜，早就把影视城附近的饭店情况都调查清楚。只要林琮不用拍到深更半夜，他就带林琮去吃好吃的。 走进片场，却看到一个和林琮年纪相仿的小青年，眉开眼笑地给林琮端盒饭。 “林哥你吃，我给你拿筷子。你喝茶吗？我给你倒茶。” 言明鞍前马后，端茶送水，丝毫没有发现角落里闯入了一个陌生的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林琮忙了一天，拿言明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言明忽然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他好得都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擦完汗喝了水，抬起头，视线瞥到片场角落的入口。熟悉的眼眸遥相对望，林琮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脸一下子就蹿红了。 他怎么来到片场探班也不说一声？？？ 费琅快步走过来，看也没看旁边的人，对林琮说：“来找你吃饭。” 言明只在视频里见过费琅，采访和发布会上的费琅都是西装革履，很少穿着休闲的帽衫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他入圈不算久，家里也没什么机会和费琅谈生意。 于是言明第一眼没有认出对面是谁，还有些不服气，当场就着急了：“……我今天说好请林哥吃饭的。” 话刚说完，□□味一下子就被点燃。 林琮有些窘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他顿了一下。 上升期的艺人哪能随便公开恋情？他想说出“这是我男朋友”几个字，得先经受景芊的一番苦口婆心，公司团队的电话轰炸，才能做好准备应对未来粉丝的沸反盈天。 林琮沉默了，费琅轻轻挑眉，语气冷了下来：“和我认识很丢脸？” “不是……”林琮一听也着急了，“我确实说好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的……” 言明喜上眉梢，心想果然提前预约林哥的时间是对的。 他觉得林琮平时吃饭时下意识的节约和抠门看着很让人难过和心疼，就想请他吃一顿好的，当是为之前的针对赔罪。 结果林琮让他感动不过三秒，瞬间挽起费琅的手：“言明抱歉啊，我要失约了，我和费总一起出去吃，明天再聊啦。” 林琮一脸歉意，言明一脸懵。 两人挽着手走了。 林琮比费琅稍稍矮一些，抬起头看着费琅的眼睛，温声细语略带歉意地说了些什么，被工作人员来往交谈的声音淹没了。 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呢？？？怎么半路来了个探班的朋友，林琮就跟他走了？？？言明刚刚悔过自新，立刻就被赎罪对象抛在脑后，现在心里很受伤。 …… 费琅脸色不好，林琮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轻声试探道：“怎么了？” 林琮声音好听，抬起头时气息会轻轻朝耳边拂过一阵热风，拂走了费琅最后一点怒气。 “不公开，我理解。” 简单的几个字让林琮心里镇定下来。 费琅比他成熟，绝对不会为了公开恋情的事情为难他，叫他为了还没稳定的感情放弃自己的事业。 也许他们会选择公开，但绝对不在今时今日。 他们仿佛早就培养好了默契，无需多言，两人一个眼神，就能互相理解。 然而眼神渐渐变了质。 不公开，就仿佛在玩地下恋情，让人心潮汹涌，气氛也多了几丝暧昧。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叛逆的事情，要藏着掖着，不敢叫人发现。 费琅也察觉到林琮表情不对，低着头仿佛在忍着笑。 “笑什么？” 费琅凑近了说话，也带来一阵暖风。 林琮总不能说“玩地下恋情有点刺激”。才刚刚在一起呢，说话要矜持。于是他只能摇摇头，默默地笑。 越笑越甜，带得费琅也扬起了唇角。 费琅选的这间饭店灯火通明，包厢里放着轻缓的音乐，很适合约会。 才刚点完单喝上饮料，林琮只见对方轻轻弯下身子，在脚边找着什么东西。 “你每次订饭店座位，都会在脚边藏东西吗？”林琮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店是你开的。” “确实。” 林琮：“……？” 他低头看菜单，搜索饭店的名字，追本溯源，发现这家饭店也是费琅手底下众多连锁饭店之一。 他已经懒得惊讶了，现在就算别人告诉他，他上学时每天吃的燕京汤面也是费家注资了的，他都不会奇怪。 而后费琅的手指不小心夹住了藏在里面的另一样东西，手一抖，一张银行卡从指尖掉到桌面。这是费琅很久没过问的一个私人银行账户的储蓄卡，可以当信用卡来刷。 他本来想在送过项链，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后，再请林琮收下这张卡，拿去买点好吃的，不用再连每顿饭都要抠门俭省。结果林琮那天拒绝了他的表白。 为了不让林琮拒绝收卡，他想了很多理由。 两人大眼瞪小眼，首饰盒举在半空，气氛十分尴尬。 林琮开玩笑：“你要送我一张银行卡啊？” 费琅没有否认，林琮满脸困惑。 “我……”费琅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这张卡里有一千万。” 林琮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费琅名下资产和企业虽然多，但流动资产和现金未必多。他在各个产业投资，涨跌盈亏都是常有的事。他为了生意打通人脉，迎来送往的花销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只剩下一千万的存款对于费琅来说可能是紧急状态了。 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面对这种紧急状况？ “你怎么花得只剩一千万了？” 费琅呆住了。 林琮的反应和他计划得不太一样。 而对面的林琮越想越担心：“需要借你点钱吗？” 费琅：“？” 说好的一毛不拔呢？？？ 第55章 55 “不是借钱。” 费琅斩钉截铁，但天生不擅长解释。林琮说话反应又快，还没等费琅解释，立刻接话：“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同甘共苦，帮点忙是应该的。” “不是……” 费琅不爱说话，不常说话，说出口的往往都是对下属和助理的命令。到了林琮这里，他想解释些什么，居然词穷了。 因为他精心准备好的台词完全被打乱了。 他本来想对林琮说的是：以前你朋友圈里发的午饭都是清汤寡水的面条，我好心疼。我送你一张信用卡，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活得那么辛苦，你不要心怀芥蒂。 于是坐在包厢里，费琅深呼吸后备好台词，掏出了卡。 结果林琮以为他要借钱。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就是了。”林琮看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我家虽然不比费家显赫，但帮你一把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出差的时候，我还跟我爸妈说了，等你从海外回来，就带你和他们见见面。” 见父母？ 费琅心动了。 他在林琮拍电影的时候才告白，现在短短几个月，林琮已经把他摆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了吗？ 他心里窃喜，一下子忘了要解释自己不缺钱。 “不过……你回国之前，我只说你是我的朋友。”林琮脸色有些为难，随即又想开了，“不过也好，突然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恐怕他们接受不了。先说你是我朋友，经济上遇到了点困难，他们才乐意帮忙。” “……不用。” 就算费琅真的遇到什么经济困难，也是林琮微薄的家境无法承担的，所以他哪怕工作再辛苦，也不能倒下。 林琮着急了：“你连对我坦诚都做不到吗？”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费琅怎么还不领情？他家虽然不像费琅那样产业多到深不见底，但胜在流动资产比例高，至少还是能在费琅周转困难的时候拉一把的。难道费琅又要像以前一样，把所有的心思都咽下去烂在肚子里吗？ 费琅低垂着眼眸，简直要叹气，只能把那张提前存了一千万的信用卡推到林琮面前：“只是送你张信用卡。” 林琮：“……” 哦。 “这种高端的卡条款里有现金回馈吗？有积分吗？买东西能打折吗？” 费琅：“……买机票订酒店有积分。” 拿着别人的卡，还要打听信用卡条款有没有优惠。 林琮抠到了一种境界。 费琅心里感叹，就听林琮又说：“我不旅游的，旅游要花好多钱。” “……送你的，随便花。” “那不太好吧。” “怎么？” “感觉好像被你包养了。” 费琅不说话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琮的焦急瞬间变成了窘迫，心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不敢说话。 落在费琅眼里只剩下可爱，不觉勾起了费琅眼底的笑意。 “刚才说要见父母，还作数吗？” “好啊……他们这两天工作上还有一件大事没解决，忙完了就可以吃饭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气氛缓和了，林琮如蒙大赦，拿出手机和父母说明情况。 费琅想了想：“3月23号。” 正好是他旗下品牌和LIM联名品牌的发布记者会结束当晚。那个时候《沙砾》也该杀青了。 就算之后因为拍戏耽误了时间，也可以再改期。 林琮把日期发了过去，而后眉开眼笑：“挺巧的，我父母也是那天晚上有空，那就先这么说定了。” “嗯。” 林琮在微信里向父母说起林琮，打字的时候眼底都是笑意。 【他不是演员，算是投资人吧，而且和你们一样也涉足时尚产业。】 父母对娱乐圈投资人的人品产生了极大的怀疑，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林琮赶忙护短：【他不是那种人！】 【哎呀现在先不说太多，你们见到就知道啦。】 …… “林哥今天晚上有事吗？” 今天收工早，言明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费琅或者其他来找林琮探班的人，于是发出邀请。 可是休息室里的林琮迅速卸了妆，拎着自己的东西，套上外套，只来得及对言明微笑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言明朝门口望去，费琅果然在那里等着。 言明：“……” 杀青之前他还能找到机会请林琮吃饭赔个罪吗？ 明明是他先说好的！ 然而第一次见到费琅的当晚，他就回去查了费琅的资料。 内地娱乐圈影响力最大的公司，手握片源无数，背靠各行各业，要不是他来找林琮吃饭，以言明在圈子里的地位，求着见费琅一面都是见不到的。 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每次剧组收工早，费琅都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片场。言明不知费琅其实早上还在燕京的公司总部，下午就到了影视城。 言明望着早就消失不见的背影暗下决心。 杀青之前他一定要请林琮吃一顿饭！ 费琅走出片场，和林琮一起上了车，方才还面无表情的人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他是谁？” 林琮满头问号。 片场来来往往的没有几百人也有几十人，费琅是在问哪个？ “那个男演员。” “我跟你介绍过好几遍了，他是剧组男二，叫言明。”林琮无奈，嘴上怪他，眼角却是笑着的，“你什么时候能记一下别人的名字啊？见过好几次的人喊不出名字是很失礼的。” 费琅嘴硬：“没必要。” “那你还一直问我他是谁？” 费琅直勾勾地看着林琮。 林琮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不心虚的也变成心虚了。 “到底怎么了？” 费琅不说话。 他哪怕心里都炸成了烟花，表面上也不会透漏一个字。 简单来说，他就是习惯把感情都憋着。 林琮见他这样，悄悄凑近了，近到能数出费琅有几根睫毛。 “又不肯说？”费琅继续沉默。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吃醋了？” “……嗯。” 林琮：“？？？” 他本来还想逗一逗费琅，结果费琅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搞得他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你不用这么在意的，虽然我们拍戏的时候天天在一起……”林琮看到费琅眼睛里闪过寒光，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话锋一转，“不搞好关系怎么拍戏啊对吧？” 费琅脸色缓和了一点，林琮又笑开了。 “费小少爷，你怎么这么别扭？有烦恼就要说出来，忍着不说多难过啊。” 费琅有点想反驳：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在他和林琮还不熟悉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来，林琮一直在忍。 那时候林琮温和但不温驯，不甘心被前辈打压，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名望地位，没有雄厚的家底，所以只能忍耐周遭的人对他的恶意。 娱乐圈里的人家庭背景差异很大，有得是养尊处优出来拍戏捞钱的少爷小姐，也有得是将演戏当作致富捷径的普通人。 林琮显然是后者。 现在他有了人气，名利双收，终于能展露出自信的笑容了。 林琮已经走出了隐忍的低谷，而费琅的心门还需要慢慢打开。但是在眼前的笑容之下，融化他心里的坚冰，大概已经不需要太久了。 …… 发布会结束之后，记者单独采访费琅和林氏夫妇，问题从刚出的联名新品，到家庭关系等私人问题都有。 LIM的创始人林氏夫妇从年轻时就携手打拼，一向以恩爱在业内闻名。但是设计天才、伉俪情深之类的词汇都是圈子里流传的。这对夫妻神神秘秘，明明是亚洲时尚行业的领头人物之一，却从来不敢在媒体面前露面，从来没有流传出一张照片。 时尚圈里的人想不被媒体拍到，简直比登天还难，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的。 记者们把忍了将近十年的问题都问了出来：您二位这么多年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躲媒体如同防贼，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说：“我们不想让儿子知道家里有钱。” 记者们大眼瞪小眼，下巴都惊掉了，差点忘了问出下一个问题。 费琅和他们是分开采访的，早就提前离场。 他和林氏夫妇在商业上的合作洽谈过程一点都不愉快，要不是为了品牌联名带来的利润，他甚至都不想把合作进行下去。 合作总算结束了。 他回家换了一身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的干净服装。 3月23日，他约好和林琮的父母一起吃饭。 见过大风大浪的费琅心里忐忑，怕自己没办法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于是反复整理着衣领。 司机在旁边开车，费琅打开微博，搜索自己发布会相关的内容，偶然看到林氏夫妇的采访视频居然挂在热搜上。 ——“以前我们没有机会陪儿子。” ——“告诉他身世之后他现在还在和我们赌气。” ——“他气的是我们以前不陪他，又瞒着他那么多年。” ——“但是他长成了一个懂事又善良的人。” ——“在镜头前，我们很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冷漠如费琅看到别人家的血浓于水，也不免有些动容。 他从小就长在一个冷漠的家庭，父母之间隔着千沟万壑，都是填也填不上的裂痕。林氏夫妇也许不算是合格的父母，常年出差在外，不能回家陪孩子，但好歹占了夫妻恩爱、家庭美满这一条。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羡慕这一家人。 然而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整个世界观都碎了。 ——“我们的儿子在娱乐圈。” ——“他最近在拍电影。” ——“对，就是林琮。” 费琅：“…………” 林什么？ 第56章 56 第一次见林琮父母的场面和费琅想得有些不一样。 他以为林琮会带他去他见过的那栋旧公寓，和他父母一起吃一顿简单的家常菜。 结果他们来到了燕京城里开了几十年仍然屹立不倒、远近闻名的大饭店，头顶灯光明亮又温暖，眼前的菜品色香味俱全。 只是一桌四个人有三个都完全不说话。 第一次带费琅见父母的场面和林琮想得也不太一样。 “你们……打个招呼？”他从桌子下拽了费琅的袖口。 再怎么高冷也不能在他父母面前高冷啊！ 费琅开口：“林总，林夫人。” 然后桌上又安静了。 林琮满头问号地看向他一贯和蔼可亲，此时却脸色铁青的父母。 林映山和钟兰英勉强笑道：“费总。” 称呼很尊敬，他们却喊得咬牙切齿。 林琮：“……” 林琮虽然不擅长活跃气氛，但找话题还是会的。 “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啊？” 林映山&钟兰英：“……” 忙着和儿子带回来的这位朋友在公司分部的会议厅里吵架。 “欸对了，你们都是做时尚品牌的对吧？” 费琅：“……”每次和这两位长辈开会必有分歧，他可太清楚了。 气氛实在尴尬，钟兰英先开口：“费总的产业在时尚界是是后起之秀，我们这些老品牌也比不了。” 费琅为了林琮，也勉强多说了几个字：“哪里，您二位在轻奢品牌里独树一帜。” 毫无灵魂的商业吹捧持续了几轮，最后饭桌上一片死寂。林琮咬了一口鲜嫩的鱼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 “……你们觉得蒸鱼好吃吗？” 父母：“好吃。” 费琅：“嗯。” 林琮：“……” 他们现在就相顾无言，咬牙切齿，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合作再怎么不愉快，三个人也不可能把矛盾明摆着放在饭局上，于是等到吃完饭，林琮都是蒙在鼓里的。 费琅有司机来接，林琮跟着父母回家，路上仍然是一头雾水。 “你们和费琅是怎……” 还没等他问，钟兰英的脾气就爆发了：“你别跟费总走太近了，他这个人骨子里傲慢，不适合当朋友。” 林琮：“？？？” 不……不当朋友，当情侣行吗？ 他母亲一通抱怨：“不是我们对投资娱乐圈的人有什么偏见，之前我们忙的联名品牌合作就是跟费总一起的，他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狠，而且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们非常不喜欢。” 林琮愣了。 原来自己父母和费琅忙了这么久，去海外出差又回来开发布会，忙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难怪他们都说今天晚上有空，因为今天晚上发布会刚好结束。 “他其实不是这样的。” 林琮下意识想为费琅辩驳两句，然而想到费琅去了剧组好几趟，连一个演员的名字都没记住，又闭上了嘴。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自傲？ 但他又有些叛逆地想：费琅只需要对自己敞开心扉就好啊，如果费琅对别人也一样态度温和，他反而不会开心。 于是林琮试探：“我挺喜欢他的。” 钟兰英完全没有想歪，只是顿了一下，叹气：“你要是跟他相处得好，就当个朋友，但是千万不要深交。” 林琮继续试探：“我要是特别喜欢他呢？” 钟兰英愣了，林映山也察觉出不对：“什么意思？” 紧张之中，林琮有意无意地玩着脖子上的波洛领项链，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的眼睛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 当天晚上，热搜话题里炸开了锅。 #原来林琮真的不缺钱#的热搜没有任何营销的推波助澜，就从后排迅速窜到了前排，黑料也随之而来。 林琮在《寻月》播出之后人气上窜得太快，圈里很多人都把他视为眼中钉。营销号多多少少都与不同的娱乐公司有合作，除了明途娱乐自家的营销号，几乎一齐下场黑林琮了。 景芊担心的事情全都发生了，只不过那些负面言论不是粉丝掀起的，都是营销号带起来的节奏。 营销号把事情往立虚假人设、欺骗粉丝的方向去发酵。 【之前立了抠门贫穷的人设，现在被爆出来是富二代，不就是骗粉丝吗？】 【粉丝一个个为你前赴后继地花钱，结果你根本就不缺钱？】 【拿到LIM代言的位置恐怕有内幕吧。】 还有人假装粉丝发长微博，开头先说“真的对林琮真的失望了”，紧接着后面一堆长篇大论脱粉回踩，结果被后来转发评论的粉丝发现这个人微博里根本就没有林琮的内容。 如此往复，抹黑的花样层出不穷。 但是真正的粉丝不买账。 【仔细看了采访，林琮也是刚刚知道自己身世的啊……明显是父母瞒着他好多年，今天借着发布会向林琮坦白了。】 【林琮自己还蒙在鼓里吧？】 【我看林林的微博好像上线了，但还没说话，他会不会拍完戏看到热搜还在懵？】 【不管是谁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富二代都会懵吧。】 这些言论虽然有偏差，可是如果把时间调回几个月前，确实很符合林琮的心境。 【这是林琮父母爆出来的消息，如果还要继续欺骗粉丝来捞钱，他大可以继续假装自己很穷，为什么要让父母在记者会上爆出来？】 而林琮生日直播的时候一脸嫌弃地看着屏幕说“不要再给我刷礼物了”，画面也被截图下来做成了表情包。 对于粉丝来说，所谓的抠门和贫穷只不过是玩梗，只是把林琮这个人在她们面前变得更加具体了——就像身边的每一个人，会为了一日三餐烦恼，会为了一分一毛心疼，是个活生生的人，和她们自己一样有血有肉。 更有代入感。 然而就算林琮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又怎么样？ 他的脸还是很好看啊！他的演技还是很好啊！走过路过的路人们，你们看这个林林他肤白貌美气质佳，古风扮相英俊儒雅，正好都点进超话搜索关键词了，不想顺便补一下剧吗？ 有不少人因为热搜点进来，对林琮产生了好奇心，抱着吃瓜的心态点进来，结果在关键词里只看到寥寥几条黑料，剩下的全都是静图动图美颜暴击。 粉丝在努力辟谣卖安利，但还是盖不住营销号的影响力。 营销号继续抹黑，粉丝继续澄清。澄清到后面才发现，林琮公开自己家境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早就做好铺垫了。 就在不久之前，林琮被拍到开豪车，而后自己又发了几张和豪车别墅的合照。当时明途的营销号也把舆论往“林琮是富二代”的方向去引导，结果没有一个粉丝买单。 那时的热评还留在微博前排，怀疑林琮确实家境不错的没有几个，反而心疼林琮的满眼都是。 粉圈里影响力比较大的几个粉丝终于开始怀疑人生了。 【难道林林前几天就在疯狂暗示？】 【林林真的是富二代？】 【有这么抠门的富二代吗？】 【之前不是有个小姐姐说他家在林林家附近开面馆，林林每次去吃都点最便宜的，不要加面加肉吗？】 林琮的粉丝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们的重点都放在林琮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抠门上。 并没有多少人跟着营销号的节奏脱粉回踩。 毕竟代言都是粉丝心甘情愿买的，大多数人只是发自内心地被这个人吸引，能支持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砸钱，和他自己家境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否则岂不是娱乐圈里所有的富二代都不配接代言，不配给粉丝带货了吗？ 林琮的粉圈虽然人比较杂，但是第一部 戏开拍期间的死忠粉很多，居然把管理得非常好，带着大家客客气气地到处讲道理、卖安利，并没有引起太多路人的反感。 营销号抹黑见得多了，粉丝们也都越来越镇定，可能是传染了林琮本人的佛性。 等景芊与公关团队迅速商量好解决方案的时候，才发现各大论坛和微博上的舆论已经被粉丝控制得没有什么痕迹，他们只管撤掉黑料热搜就好了。 …… 费琅对自己的恋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倒不是他想和林琮分开，他只是为自己之前送信用卡的行为感到尴尬。 对，尴尬。 他准备了好久的台词，只是想为林琮的生活减轻一些负担，结果林琮根本就不需要。 他想到林琮曾经眨着清亮的眼睛对他说：我不缺钱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林琮只是怕他担心，结果是真的不缺钱。 慢慢回想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林琮不知道对费琅说了多少句“我真的不缺钱”，费琅居然一个字都没有信。 他收起五味杂陈的心情，对林琮发了条微信：【你看微博了吗？】 如果现在打开微博，应该还能看到联名款发布会相关的视频。 林琮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家，想必也从父母那里听说了他们这段时间合作的种种不愉快。 也许他父母对自己印象不好，但是在林琮对他产生什么偏见之前，他至少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生意场上沉沉浮浮，没有几个人能真正互相看得顺眼。他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会为了取悦合作伙伴刻意去改变。 但他可以为了林琮去改变。 他可以为了林琮剔除所有的傲慢，安安静静地陪他过富足安乐的一生。 他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但以后只要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不就足够了吗？ “快点回复吧……” 习惯了沉默的费琅竟然开始喃喃自语。 第57章 57 【你看微博了吗？】 【那张卡你就留着吧，就当是你帮我管钱。】 【睡了吗？】 林琮还没有杀青，刻意从剧组请假去赴约。回到影视城的时候眼皮打战，等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不知怎么地从稀松平常的对话里看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他早就看出来了，费琅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表面上冰冰冷冷的大总裁会在车后座睡着，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像是怕被他抛下一样。 他心里泛上酸涩，然而还是想吐槽：【你手里现金都有几个亿为什么要我帮你管一千万？？？】 费琅回得让人无法反驳：【热身练习。】 林琮：“……” 接下来几天，林琮并没有花那张信用卡上的一毛钱。 他不会让别人欠他一毛钱，也不会欠别人一毛钱。 于是天天观察信用卡账单、去剧组探班的费琅坐不住了。 因为林琮有了一千万，还是一样吃剧组的盒饭，不管味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晚春的风吹凉，都能咽下去，还不让费琅继续请他吃饭。 【买点东西吧。】 高高在上的费总开始“求”林琮花钱。 林琮很不理解。 就算费琅之前对他有什么误会，父母都见过了，明明知道他不缺钱了，怎么还要一股脑地给他塞钱？ 【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其实他不花钱的理由没有那么高端，纯粹是因为不习惯而已。 在地面呆久了，突然被捧到云层之上，他觉得非常不习惯。 从天而降的钱不是他的，理所当然的奢侈消费不是他的，甚至费琅这个人的爱也不该是属于他的。 只有伴随了自己很多年的抠门习惯如影随形，让他觉得自己还在为虚幻的目标在奋斗。就像以前一样：一分一毛都要省，不省钱，怎么让父母轻松？怎么让父母辞掉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作？ 他也还像以前一样对父母报喜不报忧，不常倾诉，也从来不向父母索要。他看了微博上采访的视频，看到父母说以为他还在赌气，很想对他们说：我没有赌气，我只是不习惯在出事的时候投向你们。 他想说：我和你们的世界有些脱轨了，以前为了省钱断绝了自己所有的欲念，现在再给我几个亿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花。 …… 林琮看起来是温温柔柔的，其实有自己的倔强。坚持不花钱，抠门节俭得好像病入膏肓，这也是他的倔强。 费琅叱咤生意场多年，专治各种不服。 所以他相信，林琮的倔强他也能治得好。 杀青之后，费琅找了个借口说要带林琮出去约会。林琮还没进组，活动也告一段落，正好有一天空闲，就答应了。 结果把人哄上车之后，费琅利用了林琮路痴，直奔机场，手里亮出两张去海外某国家的机票。 跨了好几个时区的那种。 “我不去！！！我还要工作！！！” 两个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在机场开始了第一天上幼儿园一般的拉锯战。 “我通知景小姐了。” “这不是经纪人的问题。” “也通知主办方了。” 林琮：“……” 差点忘了，费琅执着起来，业内可能没有人敢拒绝他。 “我……我买单吧，你都买机票了。” 然而看到菜单上的数字他就惊了。 海外不能用国内储蓄卡，他自己没有信用卡，只有费琅前两天塞给他的那张据说提前打了一千万的卡，还没来得及从钱包里拿出去。 费琅果然并没有自己拿出卡来买，他想让林琮自己买单一次——虽然本质上用的是费琅的钱。 “用我给你的卡，买。” 林琮觉得费琅此时此刻简直像个恶魔，用低沉的声音诱惑他踏出奢侈的第一步。 最后林琮在服务生小姐姐的注视下英勇就义，终于用那张卡花出了第一笔钱。 费琅欣慰：“有条件就要享受生活。” “你这叫享受生活吗？”林琮眼睛里写满了嫌弃，“你这叫败家。” 拉锯战还没有结束。 坐飞机回来的之后，费琅又找机会叫他出来。 林琮：【你保证不要带我坐飞机我就跟你去。】 费琅：【好。】 然后费琅家的司机开车带他们去了离燕京城最近的私人港口，岸边赫然泊着一辆游艇。刚涂的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属质感，好不气派。 “我找教练教你开。” 林琮：“……你会开吗？” “不会。” “那你买来干嘛？” “送你。” 天知道在遇到林琮之前，费琅也和典型的成功人士不一样，他是个工作狂，并没有太多爱好。 游艇是现买的，驾驶人员也是认识的人推荐，临时找来的。 林琮觉得费琅知晓他的家境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费琅以为他穷的时候，只会请他吃饭。 费琅知道他有钱了之后，送他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 在游艇上吹着海风，林琮把这些天心里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语气是温和的，但眼神是凌厉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对于林琮来说，第一步就比登天还难了。 费琅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两人骤然靠近。 “告诉你你有资格任性。” 林琮心里隐秘的情绪忽然被击中，一时间忘了言语。 他一直在给自己压力。 因为放弃了养家糊口的执念，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他不喜欢演戏，是为了赚钱才来演戏的。 他也不喜欢自己大学的金融专业，只是听说这个专业就业起步高。 他不甘心回家当个米虫，却实在找不到自己的爱好。 因为梦想在金钱的执念之下早就被销毁。 “我试试看吧……” 也许他可以重新去培养一个人生目标，试试看，与自己和解吧。 费琅抵着他的额头，轻声笑道：“好。” …… 被林琮突然公开身份震惊的不仅仅是粉丝。 还有跟林琮合作过的所有剧组工作人员。 原因很简单，林琮平时不摆架子，举手投足间的细节都很亲和。他又特别会省钱——工作人员经常从他那里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省钱妙招，大多数人一边心疼林琮的熟练，一边悄悄记下。 最震惊的还是言明。 林琮和费琅总是黏在一起，他在杀青宴之前都没有机会请林琮吃一顿饭。 他的本意是为了之前歧视林琮家境的言论道歉，结果看了林氏夫妇的采访，他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伤害，甚至还感觉十分尴尬。 是的，尴尬。 因为林琮比他家有钱太多了。 但无论如何，请吃饭赔罪还是必要的。 言明抱着微渺的希望祈求费琅不要再空降占用林琮的所有空闲时间，在聊天框里发去了邀请。 林琮也爽快地答应了。 言明满肚子问题：“林哥，你父母这么出名，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出名吗？”林琮愣了，“我自己都没听说过。” 言明：“……” LIM两位创始人到底是怎么在信息媒体如此发达的时代，阻止自己儿子知道真实家境的？简直是个谜。 “不过我出道之前为了省钱没有买手机，不怎么看新闻的，可能错过了吧。” 言明：“……” 破案了，还是因为林琮太抠门。 “那你怎么又想公开承认了？” 林琮如果继续隐瞒消息，粉丝只会更心疼他——他的人设立得越稳，代言的红利就越多。 明星经常卖惨立人设，不是没有道理的。同情往往能引起更多人的共鸣，带动更大的消费。 虽然现在粉丝都没有因为人设突变而脱粉，但是愿意为了让林琮过上更好的生活疯狂买代言的粉丝一定会少很多。 这点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 “为了粉丝啊。” 言明懵了：“啥？” “他们觉得我没钱，哪怕买不起也会去买我的代言啊。”林琮答得理所当然，“他们的生活比我还辛苦，却要为了同情心给我花钱，我不想赚这种钱。” 言明听完，眼波流转，几乎要泛上泪水。 他担忧的一切：粉丝红利减弱，代言分红变少，购买力降低——竟然都是林琮的目的。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粉丝不受骗，居然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不惜让人设崩塌。 人人都可以做自私自利的恶人，选择善良却比登天还难。 他讲不清自己的心情，简直要被林琮融化了。 “林……林哥……” “你哭什么？？？” 饭吃得好好的，言明怎么就哭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暴躁少年去哪了？？？这孩子怕是得了什么毛病。 “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我的人生导师。” 林琮：“……这顶高帽子我戴不动谢谢。” 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以后的前途。 言明：“谁不想红啊？我也想红。现在我不红，粉丝天天爬墙，经纪人也看我不顺眼。周围的人一开始看在我爸妈的份上还恭恭敬敬的，后来也对我甩脸色，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言明滔滔不绝，林琮静静地听，只当听一个朋友倾诉烦恼。 最后林琮笑道：“没关系的，等你出了名，看到的就都是好人。” 就像他，他有了人气，就得到了资源。他有了家底，就得到了尊重。 有了资源和尊重，别人才会对他展露出善良的一面。否则对手拿他开刀、踩他上位，恶毒的手段只会层出不穷。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现在有了一定的地位，才能看到美好，才能继续将自己的原则坚持下去。 杀青宴那天，不知谁从他身后拉响了庆祝彩带的机关，头顶彩带四处飞，五色的装饰碎片纷纷扬落到了他眼前，而后周围轰隆隆掌声雷动。 仿佛在告诉他：虽然你只是为了赚钱走上这条路，但只要你继续耀眼下去，以后也会有数不尽的欢呼和掌声。 第58章 58 《沙砾》下个月就要上映了，景芊忙得不可开交。 言明的团队也许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毕竟不管林琮和言明关系怎么和谐，双男主的戏最终只有一方能获得更多粉丝和利益，一旦上映，两人立刻就会进入长期的博弈。 林琮倒是难得遇上了空档期。 最近几天走在街上认出他的人似乎变多了，正好到处起风，天气变化太大容易着凉，他索性把口罩戴上再出门。 他正收拾衣装，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霍晖”。 好友有点跳脱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喂？我到你家门外了，快出来。” 林琮越过玻璃窗朝门口望去，发现别墅里的杂草长得太快，他打算过两天再请几个照看花园的人。 霍晖本人穿着浅色衣服，在别墅大门口站着，远远地只能看到他狂放不羁的红头发。林琮走近了才发现火红的短发里面居然还掺了几缕银灰色。 “你就染着这样的头发跟我出门？”林琮哭笑不得。 霍晖如果不是染着配色感人的头发，长得还是仪表堂堂有模有样的，此时非常委屈：“不好看吗？我特意去染的，跟大明星一起出门总得改造一下形象。” 林琮无奈：“……你不觉得这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吗？！” 林琮还戴着口罩，想了想，索性把自己的帽子扣在霍晖头上了。 霍晖知道自己的穿搭审美一直被几个好友嫌弃，对林琮的建议当然是全盘接受：“好好好我听你的，今天晚上和你家费琅吃完饭就染回去。” “晚上吃饭你为什么要中午找我。” “哎，这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吗？” 林琮开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那正好，今天的饭你请吧。” “……”霍晖挂档位的右手顿住了：“林林，我的生活费都被我爸断了，你觉得我还有钱请你吃饭吗？” “他不是给了你几千万去开公司吗？” “……我不是开公司的料啊。” “你是拿钱去玩赛车了吧？” “了解我。” “……”林琮和他对视片刻，“那咱们吃便宜的。” “可是我有点想吃琳琅轩。” 林琮露出一个温柔又绝情的笑：“那你请。” “……行吧。”霍晖卖萌失败，清了清嗓子，踩下油门就走。 林琮抠门抠得毫无愧疚之心。 红绿灯前，霍晖猛地一踩刹车，两人往前晃了一下，林琮道：“开车悠着点。” 霍晖“嗯”了一声，继续说：“如果我沦落到睡大街了，你可能还得收留我。” 林琮笑出了声：“行，我考虑一下。” “哎，林林，还是你对我好。” 琳琅轩今天人少，女侍应将他们引到定好的座位。霍晖请客，林琮也毫不客气地点了两荤两素和一大碗汤，他们两人胃口都大，吃完不成问题。 来到琳琅轩，不知是不是受了饭店名字里第二个字的启发，霍晖福至心灵，问：“你和费家少爷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年代了还喊他少爷。”林琮笑着说。 然而他给费琅的备注就是“小少爷”。 霍晖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看林琮满眼的笑意，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多余。 但是他毕竟是从小和林琮一起长大的朋友，哪怕他要当恶人打碎林琮的美梦，有些话还是要说。 “林林啊，我听说，费总脾气不太好。” 林琮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眉眼弯弯，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比较高冷，但是他对我很温柔的。” 霍晖：“……” 恋爱的酸味飘满天，这不是欺负他没有对象吗？ 而且热恋期谁会把自己恶劣的本性暴露出来？你当然看他哪里都好！ “我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般人问出“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时候，都是一定要讲的。 林琮：“你说。” “据说他以前去片场监督拍杂志，还把一个女明星吓哭了。” 霍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干什么了？” 林琮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在他的印象里，费琅对待别人礼数周全，只是不爱说话，不至于严苛到把女明星气哭吧？ 霍晖神神秘秘，凑近了悄声对林琮说：“他就往旁边沙发上一坐，一句话也没说，用眼神把人家吓哭了。” 林琮：“……这听起来不是他的错啊。” 霍晖：“这件事可以不算，但是还有其他的……哎呀我说不清楚，总之我就是担心你啊。虽然现在他对你很好，可是保不齐之后的两人闹了矛盾，他对你会没有耐心啊。” 林琮低头思考了一下。 他自己很难和别人吵架，他只会尽量温柔地说话，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两人在一起也快半年了，连一声重话都没有说过。 费琅更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拿锥子扎他都不一定能扎出几句话。 “要不……我们试着吵一次架？” 霍晖：“啥？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没吵过架吗？” “没有啊，情侣吵架是什么感觉？” “我母胎单身你问我也没有用啊！” “你回去把毛染回黑色，可能就结束母胎单身了吧。” 霍晖明明知道林琮是在嫌弃他的一头红毛，但还是无奈答应：“行行行。” 此时端着菜碟的女侍应走过来，在他们桌边稍稍停顿，朝前方喊道：“费先生好。” 费……费先生？这个姓不常见，会是哪个费先生？ 众所周知，琳琅轩是费琅的产业。 众所周知，费琅对自己手里的产业喜欢亲自视察。 但他们并没想到会这么巧。 一向话痨的霍晖吓得不轻，和林琮大眼瞪小眼，然后对自己的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可惜他火红色的头发太显眼，费琅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座位是沙发坐，沙发背很高，他们视线受阻，不知道费琅已经把对话听了个大概。 女侍应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费琅今天是来和经理谈事情的，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别人的座位后面藏着不走。 总不能是在偷听吧？ “你就是霍晖吧？” 费琅嘴角扬起微笑，眼睛弯弯的，和他们分别握手，友善又客气，不见一丝愠色。 但是语气里的火药味已经够霍晖打八百次寒战了。 霍晖打招呼特别恭敬：“费总您好。” 上菜时一向稳稳端平的女侍应，手里的汤在晃。她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只是实在不敢直视大老板的眼睛，放下汤就走了。 费琅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林琮旁边，但不说话。 霍晖看不出他生气没有，只看到林琮对他笑了两下，附在费琅耳边说了些什么。费琅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了。 霍晖：“……” 单身的人还在对面坐着，要不要这么秀？ 费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听到林琮和霍晖继续有说有笑，他闷闷地喝茶，表情平静，脑海中却风起云涌。 那个被他“吓哭”的女明星，NG无数次之后依然无法投入，表情僵硬得很，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拍，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 敬畏他的人数也数不过来，他从不深究，也无暇辩解。但今天他忽然很想对林琮解释，自己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可怕的人。 好不容易追到的人，怎么能让他被一两句谣言吓走？ 霍晖对他态度特别好，一口一个费总地叫着，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但他其实能理解霍晖的言行，毕竟林琮这么好的人，他也舍不得欺负。道听途说散播谣言的人太多，霍晖只是好心提醒林琮罢了。 本来约好晚上一起吃饭，见一见林琮的好朋友，结果中午就遇上了。 林琮问他：“你下午还有事情要忙么？” 费琅点头：“开个会就行。” “那晚上还是照原计划和霍晖一起吃饭？” “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林琮身边传染了林琮的气质，霍晖竟然觉得费琅的语气特别温柔，和他道听途说的那个凶巴巴的年轻总裁完全无法重合。 来到林琮定好的吃饭地点的时候，霍晖又愣了。 费琅会想来普遍脏乱的夜市小吃摊解决晚饭？把他耳朵戳聋了他也不会信。 “你确定费总能吃这些吗？” 霍晖凑到林琮旁边说悄悄话，被费琅一记眼刀递过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林琮拉远了一点距离。 林琮：“你不爱吃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费琅：“你喜欢。” 霍晖：“……” 然后霍晖手里拿着两个关东煮的杯子，一路逛过来只觉得眼前两人明明嘈杂的人群中，却像搭起了属于他们的屏障，气氛暧昧而微妙。 有时候气氛太粘腻，他举着纸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因为狗粮管饱。 都半年了，按说热恋期早就该过去了吧？再秀下去他就没眼看了。 林琮：“我们去那边找座位吧，别弄脏你的衣服，明天还要开会吧？” 霍晖心想：听听，还没结婚就操起了家庭主夫的心。 林琮拉着费琅和霍晖再去买了几份，趁着汤里的热气还没散，去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露天座位。 费琅和林琮可以腻歪，霍晖和林琮可以谈天说地，但是三个人凑一桌，要聊到一起就有些难。 霍晖实在看不下去这个沉默的气氛了，随便找了个话题：“唉，林林我跟你说，我最近经常失眠。” 林琮对自己的朋友有些许歉疚：“前段时间拍戏太忙了，没太关注你的状况。” 而慢条斯理地吃着关东煮的费琅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我也失眠。” 林琮还记得刚认识不久，拍杂志的现场，费琅失眠数日之后晕倒的事情。事实上费琅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接管了费家的各项产业，从此连轴转再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林琮对他笑道：“那就从今晚开始睡个好觉。” 费琅“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霍晖继续说：“唉，最近大家都好忙啊，都没什么时间一起吃饭。” 林琮拍了拍霍晖的肩膀以示鼓励：“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聚一聚。” 费琅见状插话：“我也很忙。” 好像不服输，非要和霍晖比谁更惨。 霍晖：“……” 好大的醋味。 他挑了挑眉，对林琮说：“哎，我没钱了，爸妈断了生活费，过得好辛苦。” 其实是假的，他爸妈给他留下的钱还够他造作好一阵子。等作够了，回去认个错撒个娇，总还是能拿到生活费的。 “我也没……”费琅话说到一半，自觉失言，没说完的“钱”字生生卡回了喉咙里。 他要是说自己没钱那就纯粹是扯淡了。 林琮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忽然就紧张起来了，想劝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劝，只能愣愣地看着费琅低下头，吃着最后几口鱼豆腐。 明明林琮和他吃饭的时候，费琅还开朗健谈，完全不端着架子。 气氛就这么僵着，林琮只好说：“霍晖，你再去买一点吧，我要烤虾。” 正好霍晖去买吃的，他可以好好问问费琅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我去买。”没想到费琅立刻接话，还看了林琮一眼，“你爱吃。” 说完，他立刻起身，剩下林琮和霍晖两个人面面相觑。 待费琅走得稍微远了些，霍晖才终于忍不住笑了两声，对林琮说：“你闻到了吗？费总身上好大的醋味。” 林琮还没从费琅跟着他一路到夜市的震惊中缓过来，又被霍晖的话弄得更加迷茫：“……什么意思？” 霍晖聊到八卦，更是滔滔不绝完全停不下来：“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这费家小少爷就是个醋精啊，刚才我抱怨两句你就关心我，他不高兴了，因为他也想让你安慰他，否则他第一次见我，为什么要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 而后霍晖继续说：“不过他性格太冷了，真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富二代的心思都很复杂，你小心为上吧。哎，我劝你也没用，瞧你笑的多开心。” 林琮莫名有点不高兴：“你也是富二代，你就没那么复杂好吗？怎么总是用外表来评判别人？我觉得他挺好的。” 霍晖被他呛了一下，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调侃道：“说他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林琮：“……” 霍晖更开心了：“其实吧，外表是他想展示给别人看的，如果你看到他是个温柔的人，说明他想对你展示温柔的一面。哇，你看那边……” 他停顿片刻，抬了抬下巴看向小吃摊的方向：“他给你拿了起码二十串烤虾。” 林琮：“……我吃不完。” 霍晖板起脸来绷住笑意：“多吃点，不然霸道总裁会心疼。” 林琮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你快闭嘴吧。” 费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霍晖笑得合不拢嘴，林琮低下头，脸颊泛红，唇边有笑意。 费琅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怒火从心底窜上来，不可抑制地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霍晖只说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林琮开心成这样？ 对面，林琮看着费琅捧着一整盘堆成小山似的烤虾，又见费琅那张一贯冷淡的脸庞上风云变幻，似乎有很多话憋着说不出来，更觉得摸不透费琅的心思了。 难道真的在吃醋？ 分开各自回家之前，霍晖把林琮拉到一边，说：“你回去好好哄哄你家大总裁吧。” 然后他在费琅冰冷的眼神洗礼下，坐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溜走了。 留下费琅铁青着脸。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费琅不说话。 霍晖很有幽默感，待人也真诚，林琮愿意和他做朋友，费琅完全能理解，只是心里总是有点别扭。 他可以试着开朗，但绝对做不到像霍晖那样妙语连珠，逗得林琮和他一起笑得那么开怀。 林琮也有点烦躁了：“你不要总是不说话。” 话一出口，林琮愣了一下。 他刚才好像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怒火从自己的胸腔里迸发出来，源源不断地向喉咙逼近，让他挤出了一句语气不是那么友善的话。 这是不是吵架的前兆？ 这就是情侣吵架的感觉吗？ “对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吵过架呢。”林琮脸上的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晶亮，“要不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吵一下？” 费琅：“……” 林琮思维有点跳跃，但他还是要宠着。 “好。” 林琮张了张嘴，发现刚才好不容易烧起来的怒火，三言两语之后就没了。 相顾无言，只能强行吵。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的？我们要互相坦诚，现在不说清楚的话，以后可能会吵得更凶。” 费琅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半晌，最后说：“很多。” 哦豁，还真的有？还不止一件事？看来今天晚上有得是可以吵的架了。 林琮瞪大眼睛，心里默念：不管费琅待会儿说什么，保持基本风度。 “你出演《青果》的片酬，是我让云导翻倍的。” “啥？？？” 费琅当时用涨片酬的方式委婉地送钱，怕伤到林琮的自尊心，之后头两期的片酬应该已经打到林琮的账户上了，他发现林琮依然小心翼翼地不敢花钱。 他又不能直接问林琮钱够不够花，那样会伤害到林琮的自尊。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自我封闭，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现在想来都很扯。 林琮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让云导同意的？” “我出的钱。” 林琮：“……为什么？” 其实他不问也知道，费琅当时肯定和他的粉丝一样，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以为他多么缺钱，才想悄悄帮他。 原来费琅早就对他有了深深的误解。 “你可真够别扭的。”林琮的语气温和下来，几乎是在安抚费琅的不安，“当时你要是直接问我，我肯定会告诉你，我父母是LIM的创始人，我家不缺钱的。” 林琮越想越气：“你要是早点问我，早点知道我爸妈是谁，也不至于在合作的时候把他们气成那样吧？” “嗯。” 其实费琅想帮林琮，却不想让对方误以为是怜悯，于是索性让所有人都拿翻倍的片酬。 沉默之中，林琮也终于想起来了。当时不仅仅是他，《青果》的大部分演员都涨了片酬啊。 “你为了不让我发现，给其他人也发了钱吗？”林琮一脸无奈，“有钱没地方花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费琅委屈，但他不说。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琮在费琅面前总是能放下心防，性格也活泼了很多，现在他抱着手，一副等着费琅招供的得意神色，逗得费琅轻声笑了。 “笑什么？快说。” 费琅开口吐出惊天爆料：“你身边的助理，是我安排的。” 这下林琮笑不出来了。 他的助理刘晓是他的粉丝，但小姑娘从来没表现出和费琅认识的样子，平时也认真工作，公司交给她的几个艺人她都细心照顾着，也没有因为自己是粉丝就对林琮格外分出精力，专业得很，完全不像个关系户。 而且她在林琮拍完第一部 戏之后就当上了助理，那时候林琮和费琅只是偶遇之后能说得上话的关系，根本就不熟。 “你……你让你认识的人来监视我？” 费琅眼眸低垂，也不知道是默认了林琮的话，还是想不出来该怎么辩解。 “为什么？”这下林琮真的恼了，“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不敢。” 不敢？ 林琮被他的回答搞懵了。 只有费琅知道，在两个人说破心思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不想太唐突，怕自己一句关心就越界，怕自己一个顺手的帮忙引起对方的警惕，怕自己对林琮的在意吓走了对方。一向雷厉风行的费琅到了林琮的事情上变得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我有这么凶吗？你宁可找人来监视我都不敢和我多说两句话？” 此时两个人仿佛角色对换了，以前都是林琮见到费琅觉得紧张，不敢多说话，现在换成费琅像做错了事情被训话的小孩子。 “不是监视。”费琅找出自己和刘晓的聊天记录，递给林琮看。 刘晓和费琅的聊天记录里都是林琮最近经历的比较重要的大事，并没有任何涉及隐私的细节。只是在林琮遇到对家团队的抹黑，商业谈判遇到困难，或者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刘晓会告诉费琅。 林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遇到舆论风波的时候，费琅总是能反应比他还快，在景芊都没来得及准备公关的时候立刻出手。原来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林琮心里刚刚升起的怒火又突然被浇灭，拿着费琅的手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直接回我家吧，不管你以前瞒着我什么，今天统统给我坦白。” 费琅静静望着他：“你父母在吗？” “他们出差去了。” “好。” 林琮总觉得费琅眼里有他看不懂的笑意。 司机没有直接去林琮家，而是绕了一点路，去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日用品店。费琅自己下车买了些东西，而林琮一头雾水地在车上等着。 于是这一晚，两个人把各种大大小小的没有机会说的生活细节，心平气和地聊完了。 第二天早上，林琮躺在费琅身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后背，茫然地想：他昨晚不是来找费琅吵架的吗？ 第59章 全文完 费琅无论是早年在家里，还是成年后接管家族产业，都是别人求着他，他还从来没有走亲访友送礼赔笑过。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被别人巴结的那个。 他也以为自己永远不需要向谁低头认错。 然而林琮打破了这一切例外。 他要是不向林映山和钟兰英诚诚恳恳地道个歉，以后他们两人的恋爱怕是永远不得安生了。 林琮对他说过，3月23号那天晚上他们吃完饭，林琮扯着自己脖子上的波洛领项链，对他父母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车里的空气冻结了好几秒钟。 林映山低声说了句：“不行。” 钟兰英瞪大了眼睛久久无法回神。 总之最后他们两个人都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生意场上的风格也反映了一个人的个性。无论现在热恋期的时候他们如何蜜里调油，以后费琅一定会暴露某种“凶残”的本性——当然，霍晖也是这么劝林琮的。 但是林琮不听啊。 他刚知道圈子里有费琅这么一号人的时候，关于费琅的传闻就已经飞得满天都是，他想听不到都难。 在别人的描述里，费琅简直是个冷面杀神。 然而从一开始，林琮眼里的费琅就好像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晕。他会为小事展开真诚的笑容，会简短却温柔地抚平林琮不安的情绪。 林琮不知道，费琅从一开始就只对林琮一个人这么温柔。 现在，费琅提着礼物，站在林琮家门口。 说巧不巧，费琅小时候住的地方和林琮父母在燕京买的房子，在同一个别墅区，离得还不远。这别墅旁边有个风景区，风一吹还能闻到湖面传来清新的气息。 他熟悉这片湖水的味道，也恨透了这股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住过，很久没有见自己的父母。 他小时候拿到的大概是典型的豪门夫妻恩怨剧本：薄情寡义的父亲，以泪洗面的母亲，凭空冒出来鸠占鹊巢的弟弟。最后父亲和母亲的怨恨纠缠在一起，拧成一股化不开的阴云，压得费琅喘不过气来。 只要他闭上眼，就看不到母亲整个手臂上因自戕造成的伤痕。 只要他躲进房间，就听不到无休无止的争吵哭闹。 只要他不说话，就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内心。 他用自己的实力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全都夺了过来，然后搬出那座宅邸，再也不用面对他憎恶的童年。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回到了这里。 “叮铃——” 费琅按了按门铃，林琮出来接他。他的爱人今天穿着薄薄的衬衫和外套，让他有点担心。 会着凉的。 他在心里轻轻说。 “我爸妈还没回来，家里的厨师在准备晚饭。”林琮笑着把礼物放在合适的位置，“我已经给他们做好思想工作了，肯定不会像上次那么尴尬了。” “思想工作？” “我说了你很多好话啊，包括你之前帮了我好多事情但又闷在心里不说——他们对你的印象应该是完全颠覆了，说想重新认识一下你呢。” 费琅低头。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突然把自己的柔软和弱点暴露在了以前闹得不愉快的合作伙伴面前，好像被人抓住了把柄。 林琮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以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不仅仅是合作伙伴关系。” “嗯。” 口头上答应着，真正要去做到，还是有些难度的。 林琮拉着他去窗边恰好能看到湖面的地方，指着远处那一团碧蓝色的水笑道：“我也是最近刚刚搬到这里的，这里是个景区。” “我知道。”费琅轻声说，“我小时候住在附近。” 费琅一向对自己的童年缄口不言，林琮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到“小时候”这三个字，立刻竖起耳朵来听。 可惜费琅什么也不说，期待落空，林琮又向窗外望去。 “那边吗？”林琮隔着玻璃窗指了指，看到费琅点头之后，笑道，“这么巧，有空我们去拜访一下你父母吧？” 然而费琅只是低声说：“不了。” “哦……” 林琮很聪明也很会看脸色，于是没有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回去看他的父母。 他知道林琮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懂礼貌知分寸，真心实意地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些针对他、抹黑他的“对手”。 林琮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作对手，只是很多人看不惯他拿走的资源，刻意去针对他罢了。然而资源本来就会倒向外貌天资都优秀的人，娱乐圈更是如此。 “那我们下去喝茶。” 林琮在这种时刻选择将好奇心化作沉默，沉默也是温柔，温柔能让人融化。 与其说他温柔，不如说他过分自律，想永远以最好的面貌示人，永远带给别人乐观，其实这也恰恰说明很在乎别人的想法，只希望周围的人看到一个温暖的自己，便隐瞒自己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自己给自己戴了完美的枷锁。 费琅想解除他的枷锁。 他们两个人，一个沉默一个活泼，但隐藏在心里的忍耐和难过都一样多。在遇到林琮之前，费琅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孤独下去，直到遇见了他才明白，人是不能永远孤独下去的。 因为他总会遇见一个融化他的人，这个人就是林琮。 他们要凑在一起，才能找到真正快乐的出口。 于是费琅说：“以后会说的。” 林琮闻言仿佛松了口气，也笑着说：“好啊。” 他们互相承诺了要彼此坦诚，当然不能有什么秘密。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林琮突然问，“愿意和你组建家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偏偏是我？” 林琮的感情世界里白纸一片，倒不是他冷淡，也不是受过什么创伤，只是他从小到大似乎就和“感情悸动”无缘。青葱年岁里，别人在谈纯纯的青春恋爱。大学里男男女女成双成对，他也不觉得羡慕。 他的空闲时间都被打工占满了，连朋友都没认识几个，更是无须另一个人来填补自己的感情。他父母满世界到处飞，无暇顾及他的感情生活。 人在舒适区里呆久了就不会再想出来，几年前的林琮觉得这个状态很好，想不出未来究竟是多么优秀或者特别的人，才能来打破他的习惯。 “没什么理由。” “好敷衍哦。”林琮笑道。 费琅的确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第一次见到林琮的时候，看见一道清瘦挺拔的身躯居然在大马路上翻跟头，在马路中央拉住差点撞车的人。 他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个小偷，偷的还是林琮自己的钱包。 当时的他，只想给这个没带伞的青年递去一把伞，给他送去一天的好心情。 于是他在雨幕中靠近，看清了林琮的眉眼，他看到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从若自若地在雨幕中和他对视，那大概就叫做一见钟情。 之后，费琅总是忙完一整天的事情，打开微博和朋友圈关注林琮的动态。有一次他看到林琮发了一张剧组聚餐的照片，照片里拍了一整桌的人，结果林琮自己只在照片靠左的小角落里。费琅将林琮那个角落放大再放大，最终照片放到最大，定格在了林琮的盘子上——盘子上是堆成小山的虾壳。 他心想，原来他喜欢吃虾。 细小的涓流就慢慢汇聚成了汹涌的情感。 “叮铃——” 门铃又响起，这次想必是林映山和钟兰英回家了。 费琅的手又握在礼物盒子上，充满了忐忑。 说来惭愧，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好长辈，只能投其所好买了一些家里用得到的装饰、瓷器碗碟、几瓶年份最好的葡萄酒。 果然如林琮所说，林映山和钟兰英见到他不再像上次一样充满□□味，不仅温和了许多，还说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这一次，他看到了林映山和钟兰英作为父母的一面。 虽然他们缺席了林琮成长中的不少瞬间，但是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仍然很像一家人。 母亲做饭，父亲在旁边帮忙洗菜，儿子泡了点茶招呼客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越是美满，越是羡慕。 而林氏夫妇在此刻似乎也放下了在生意场上对费琅的芥蒂，问他近况如何，问他吃饭的口味，问他空闲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林氏夫妇与他祖父母认识，多少知道他家长辈的那些破事，也缄口不问费琅的父母。 一顿饭吃得很舒心，会议室里的针锋相对此刻像是被一桌好饭菜融化了。 他们虽然没有太多言语，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充满了认可，好像在对费琅说：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对林琮，我们早晚是一家人。你前半生缺失的那些爱，总有办法补回来。 林琮第一次拒绝他的表白的时候，对他说自己需要陪伴，而费琅每天都太忙，他不想耽误费琅的事业。 当时费琅有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他想说：其实啊，我比你更想要一个家。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我，我会想尽办法来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