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同居》作者: 甜醋鱼 　　文案： 　　何彭X陆潜 　　内敛腹黑·五指山X傲娇炸毛·孙悟空 　　西服西裤X校服校裤 　　我们的目标是：甜到蛀牙！ 　　18岁的陆潜是个日天日地的窜天猴 　　何彭从大学回来第一天就作为陆潜家长被叫去学校听训。 　　第二天就被半夜一个电话叫去警局捞人 　　从小到大，陆潜都被放养，除了何彭管教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却不想陆潜处心积虑又屡次犯规 　　一次次踩破他的界限与分寸，而后开疆破土，攻城略地 　　年龄差五岁 　　养成小游戏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潜；何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别吵醒我爱的人 第1章 晕血 　　“啧，宝贝儿。” 　　男生的语气吊儿郎当，斜靠在椅子上，突然升了一个调，“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猛地拖着椅子后退，在地面发出滋啦一声，炸的头皮发麻。 　　傍晚的教室，夕阳从窗口迤逦洒下，在靠窗的女孩身上扑了层光，长发染上昏黄，显出偷偷瞒着家长老师染上的栗色发色。 　　她顺着同桌的视线向下，地上一团揉皱的纸巾，里面猩红一片，若隐若现地乍一看挺恐怖。 　　童漾翻了个白眼，翘着尾指把纸团捡起，伸到男生面前晃了晃，原封不动地回了他一个轻佻的：“宝贝儿，看清楚，口红而已。” 　　陆潜索然无味地“哦”了声，毫不在意地吹了个口哨：“我这不是怕血吗。” 　　“嗯，还眼瞎。”童漾继续对着小镜子抹口红，冷嘲热讽一句。 　　陆潜无所谓地耸肩，大剌剌地一只手环过她的椅背，朝她吹了口气：“可不嘛，不瞎哪能看上你啊。” 　　“别，我可没你这么怂的男朋友，跟人打架还能把自己打晕咯。” 　　童漾的声音不轻，这会儿又是临放学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周围几桌人都笑起来。 　　童漾和陆潜两人算是他们班活宝，也是门面，分别占据全校男女颜值榜首。 　　一个美术艺术生，一个表演艺术生，每天自习课不见他们两人学习，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耍贫。 　　今天一句“宝贝儿”，明天一句“亲爱的”，后天一句“小可爱”，怎么骚怎么来。 　　但两人不是情侣大家也都知道，童漾有个一心一意追了一年的男神，高三的大学霸。 　　而陆潜，但凡长得不错的姑娘他都得贫嘴几句，也不是非童漾不可。 　　而且单看五官的精致，他比童漾生得还好看，但不女气，他面部线条锋利显得十分英气，只是眼睛长得极好看，反倒有了模糊性别的惊艳。 　　眼窝很深，眼皮上的褶皱如利刃般锋利，一笑就撩起一片漫不经心的风流，像展翅欲飞的蝶。 　　童漾随手梳了个马尾，对着镜子抿唇抹开口红，朝陆潜抛了个媚眼：“拜拜，我先撤了。” 　　说罢，她往前后门边一张望，抱着书包躬身就要往外冲。 　　腿刚踏出去一步，就被陆潜拎着衣领揪回来：“操，一会儿老鸨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什么？” 　　三班班主任姓包，叫包书愈，刚开始还只是老包老包地叫，后来也不知道谁领的头，就开始叫老鸨。 　　殊不知这称呼把他们自己都给绕了进去。 　　“他才懒得问呐！他要找也找你，快撒手，别耽误姐姐撩汉子。” 　　童漾弯着背，以一种极其别扭地姿势顿在那。 　　陆潜轻轻“啧”了一声，松开手。 　　十月末的阳光已经没了力度，像宣纸上的颜料把天边染得湿漉漉，暮色扩散开来，在远处天际晕出墨色。 　　他在桌上趴了会儿，嘴里塞了颗奶糖，又湿又黏，嚼起来费劲，还没等睡意盖上来，就听一个气如洪钟的声音。 　　“陆潜！你看看你！别人都在写作业就你睡觉！！作业写完了吗你就睡！！”包书愈站在门口吼，末了还痛心疾首地加上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陆潜笑出声：“别别别，骂我归骂我，别把您自个儿给带上咯。” 　　教室里迅速爆发出震动的狂笑。 　　包书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童漾呢！” 　　“厕所。”陆潜面不改色。 　　“童漾也比你消停！你这！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 　　陆潜无语，翘着腿，那颗半化的奶糖黏在他牙齿上下不了，他用舌尖顶了顶。 　　包书愈眼尖地捕捉到这一幕，再次骂道：“你嘀咕什么呢！还不服气！你和童漾两个什么时候能争争倒数第二我做梦都得笑醒。” 　　陆潜从善如流，颔首悲痛地说：“我会加油的。” 　　一边终于把奶糖从牙齿上剥下来，又嚼了两三下咽下，才慢吞吞解释：“没嘀咕，奶糖塞牙了。” 　　“上课吃零食！” 　　陆潜再次悲痛：“我错了，不敢了。” 　　他从小到大读书就没少挨训，得出经验没有什么比“我错了”、“不敢了”、“会加油”三连来得更有效。 　　包书愈几乎怒火攻心，郁结地瞪了他一眼，终于点明这次找茬的原因—— 　　“你中午是不是跟隔壁班的陈答壮打架了！还把人鼻血都给砸出来了！？” 　　陆潜本想再说“我错了”，可又怕包书愈真气出毛病来，于是淡定地点头承认了。 　　“要不是我给你说了不少话，不然人爸妈都得来教室找上你呢！” 　　“谢谢老鸨。”陆潜顺口说，又迅速察觉出不对，硬生生把“bao”从第三声拗成了第一声。 　　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教室里再次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笑声。 　　坐陆潜前面的于辞边笑得打颤边吼了一嗓子：“老包！咱陆潜可不也晕了嘛！不能只怪他啊！” 　　“什么？你也晕了？”包书愈疑惑地顿了下，快步走到最后排，关切地伸出手。 　　还没摸到他的额头，就被陆潜抬手打掉，他低声骂了句，直接踹在于辞的椅子上：“滚蛋！” 　　“我没事。”陆潜平静地说。 　　可不没事嘛…… 　　只是晕血而已…… 　　这次打架也不知是力道没控制好，还是陈答壮的鼻子太脆弱，就这么见了血，最后还是于辞把他给拖回来的。 　　包书愈还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拿怀里的书敲了敲桌子：“你跟我出来。” 　　“哎！好！” 　　到走廊上，包书愈一把揽住陆潜到肩。 　　他有180高，可还是比陆潜矮点，勾着他的肩膀也不那么顺畅，于是索性又放下了。 　　“你说说你，我对你还不好吗？”包书愈痛心疾首。 　　“没，您真挺好的。”陆潜说。 　　“我都放过你多少回了你说说！这回把你家长请来了，得好好说说你！”包书愈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背。 　　“不是，等会儿。”陆潜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他倒不怕请家长，能养成他现如今的脾气，大半就是溺爱引起的，从小压根没受过什么打骂。 　　“我爸妈都出差了啊，你打算跟他们视频通话，这么新潮？” 　　“贫吧你就！”包书愈翻了个白眼，“你妈妈跟我说你哥会过来。” 　　“……哥？” 　　陆潜是独生子，什么表哥堂哥也都没什么交情。 　　要能算上“哥”的，只有一个。 　　他还没想完，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老师，陆潜不懂事，真是麻烦你了。” 　　随即，他目光触及处，一双手伸过来，袖口到腕骨，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陆潜身上松松垮垮套着校服，因为中午打架还染上几条灰黑的痕迹，袖子卷到手肘。 　　而站在身侧的男人着一件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平直的肩线，里面是单薄的白色衬衣，开了顶上一颗扣子，颈窝锁骨的凹陷在衬衣上投下阴影。 　　他偏头蹙眉看着陆潜，下颌线拉出一条利落的弧度。 第2章 祖宗 　　“你怎么……？”陆潜侧头，敲了下身侧男人的腕表。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掴了一掌，力道不重，但不影响丢脸。 　　他刚要发作，后脑勺的那只手又隔着发丝，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廓。 　　陆潜：“……” 　　“先听老师讲。”何彭捏着他的脑袋摆正，又压下去一个角度，看上去认错态度非常诚挚。 　　“……” 　　陆潜哦了一声，懒散地侧靠着墙，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十分不正经。 　　何彭扫了他一眼，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倒没再说。 　　“我听他妈妈说，他在学校跟人打架？”何彭问。 　　包书愈本质是一个非常温柔且老好人的中年男人，否则也不会能忍陆潜到今天，他这次叫家长过来也并非真要严厉地训斥，只不过给陆潜一个警告，好让他往后收敛些，毕竟也已经高二了。 　　他十分温和地笑着：“是，这孩子，脑子还是挺机灵的，就是收不住自己脾气，不过您是他哥哥？” 　　何彭点头：“他这机灵不放在学习上有什么用。” 　　“努努力！”包书愈咧着嘴，“还是很有希望的！我看他长相到时候艺考成绩不会差！” 　　“那就承您吉言了，我带回去一定好好说他。”何彭扯了把陆潜的衣领。 　　反倒是包书愈为陆潜求起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贪玩也正常，听班上同学说，陆潜今天还晕了，回家好好休息！” 　　陆潜：“……” 　　操。 　　何彭镜片下的目光闪过一个折角，露出点隐约的担忧，接着似乎又想起什么，戏谑道：“这崽子晕血，自作自受。” 　　陆潜：“………” 　　操！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天色已经早早沉下来了，放学铃声响过，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陆潜走在前面，进教室拎了书包出来。 　　何彭等在走廊上，面对熹微的霞光，脱了黑色西装放在臂弯，只穿着白衬衫，薄薄的布料下隐现出肌肉线条。 　　夕阳把他的瞳色染得更浅，轮廓锋利如刃，没有陆潜那么精致，但眉眼间的英气让他看上去十分正气凌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潜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今早上刚到的。”何彭转过身，视线落在少年身上，“长高了不少。” 　　陆潜懒洋洋哼了声，自顾自往前走。 　　陆潜这个人。 　　就像是一株任由其生长的树。因为父母工作忙，再老一辈更是宠这个孙子，这也得益于陆潜十分讨老人喜欢，吉祥话漂亮话一串一串。 　　这也让他成长得十分……放纵。 　　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规矩和束缚。 　　从小到大不知打了多少架，也输过架，但那些伤口又成了他更加放纵的助推器。 　　唯独何彭，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陆潜是他带大的。 　　奈何这妄想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实在不服管教，但到现如今，陆潜身上那一丁点规矩的意识都是生生地被何彭绑上去的。 　　“这。”何彭叫住陆潜，拿出车钥匙，“嘟嘟”两声开了车门。 　　陆潜驾轻就熟地坐进去：“你怎么回来了？” 　　“毕业了，合作了一个项目回来做方便点。” 　　何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搁着车窗沿，皱眉看着陆潜弄脏的校服：“你一个人在家，衣服自己洗？” 　　陆潜掀眼睨着他，似乎他说了句蠢话：“家里有洗衣机。” 　　何彭抽出烟点上，指尖夹烟垂在窗边，面不改色地讽刺：“不错，还会用洗衣机。” 　　讽刺完，他才不慌不忙地把车开出去。 　　这个时间段正是高峰期，车在路面上开得艰难，车上原本舒缓的轻音乐被陆潜换上了节奏感极强的英文歌，刺得耳膜生疼。 　　何彭忍了一会儿，结果侧头发现换光碟的那祖宗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 　　他伸出手去按暂停键，结果指尖还未触及就被另一双手缠上。 　　陆潜捏住他食指的第一节 关节，用指甲撵了一下才把他的手丢开。 　　“这不挺好听的嘛。” 　　他声音染上困倦的喑哑，过了变声期后陆潜的声音极其撩拨人，尤其是还带着略微鼻音的时候。 　　何彭收回手，着实被他恼得头疼。 　　“你不是睡着了么。” 　　“没。”陆潜微微睁开眼，侧头看向他，“这么吵我怎么睡得着。” 　　何彭嘶了一声：“有病啊？” 　　“哥，你这二十岁出头而已，别老听那些催眠曲，多听听这种，才能有朝气，懂吗？”陆潜语重心长地说。 　　“你少惹点事我就能有朝气了。” 　　陆潜闭着眼，只散漫地哼唧了一声，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顿了有两分钟，他才恍然发觉不对劲，猛地坐直，睁眼就看见车已经开进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我住的地方。”何彭面不改色地解释，“你妈让我管着你，我最近工作忙没时间j看着你，你只能住这了。” 　　“我操…”陆潜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我妈这什么毛病，干嘛叫你管我啊？” 　　何彭笑了笑：“别人管的住你么。” 　　“你管得住么。”陆潜嗤了一声。 　　何彭下车，又从后座拎上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随口回：“我尽力。” 　　陆潜站在后头，看着何彭往里走的背影，啧啧两声，果然是个早睡早起乐观生活、心老身不老的中年人。 　　最后他站在原地内心抓狂了十秒，还是跟上。 　　*** 　　小时候，何彭住他家对面，陆潜父母工作忙，爷爷奶奶又不住市中心，所以每次他爸妈出差前就会把他丢给何家养一阵。 　　他和何彭五岁的年龄差也就决定了两人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陆潜小学哼哧哼哧抓毛毛虫吓女生的时候，何彭已经读高中。而等何彭大学，陆潜还是个十分中二的初中扛把子。 　　现如今，何彭忙着创业，陆潜还在每天跟老师斗智斗勇。 　　偏偏陆潜还是个十足的皮孩子，所以何彭从小到大对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管束他。 　　尽管初衷并不是教育他，仅仅为了自己能有更多清闲时光罢了。 　　没想到久而久之还真管出了感情，有时大学放暑假回来，看到陆潜还得训几句。 　　*** 　　何彭两只手都拎了东西，到家门口把牛奶箱往陆潜怀里一塞，拿出钥匙开了门。 　　“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何彭说，重新拿起牛奶箱。 　　“哦。” 　　陆潜小时候跟何彭待惯了，倒也不别扭，跟在自家似的换了鞋就大咧咧进了屋。 　　这是何彭刚租的公寓，精装修，采光不错，估计他今早下飞机已经来过，沙发上摆了两大袋的日用品。 　　“我请了阿姨过来做饭，去学校接你晚了点我再去热一下，你先写会儿作业。” 　　说完他就直接在白衬衣西装裤外系上围裙，瞬间从业界精英转化成娇美小厨娘。 　　娇美小厨娘…… 　　陆潜没忍住，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直接忽视他刚才说的后半句话，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躺掏出手机。 　　厨房里的何彭把烧饭阿姨备好的饭菜放微波炉里热了一圈，又乘了两碗米饭端出去。 　　结果一出去就看见小祖宗打游戏打得正嗨，书包被他扔在地上，一只脚搁在沙发上，另一只踩着书包带。 　　没正形。 第3章 抓包 　　“先吃饭。” 　　何彭也没把碗盘端到餐桌上，跟着很没规矩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在陆潜对面席地坐下。 　　“哦。” 　　陆潜应了声，手上动作不停，屁股慢吞吞地滑到地上，盘腿坐着。 　　一局游戏打完，他直接凑近手机发语音：“我先吃饭。” 　　陆潜是个真正的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吃食也挑嘴，散漫地朝一溜饭菜瞥了眼，倒发现看上去都不错。 　　他一向过的放纵而挑拣，而何彭稳定而精致。 　　至少在生活品质上两人还是能配合的。 　　他手肘撑在茶几上，叼了块肉嚼，随口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不走了，顶多项目结束了再回去一趟。”何彭托着碗说。 　　“不过我衣服都在家呢，晚上还得去拿一趟？”陆潜对于住何彭这没什么排斥，有人做饭洗衣，多好。 　　何彭看他一眼：“你今天穿我的吧，我晚上要做一个报告没时间，明天我去一趟你家。”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拿。”陆潜说。 　　何彭笑了声：“你又想溜出去玩吧，先把作业给我写了。” 　　陆潜垂下头扒了两口饭，低声骂了句。 　　吃过饭，何彭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子，刚准备替他去把客房给他铺了，就被陆潜叫住。 　　后者叼着笔，手肘张开撑在沙发上：“我不睡新被子，有味儿。” 　　何彭叹了口气，勉强忍住想揍他的冲动：“成！你是大爷，你睡我那，早上刚晒过。” 　　“谢谢哥！”陆潜抑扬顿挫地嚎了一嗓子，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 　　对于作业，陆潜自然是做不出也懒得做的，在试卷上写下洋洋洒洒的大名，又在大题前各写了一个“解”，也算仁至义尽。 　　丢了笔，鸠占鹊巢进了主卧，一拉开何彭的衣柜里面是一水的正装，陆潜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出一件灰色的卫衣。 　　洗完澡出来，那件卫衣对他来说还大了些。 　　其实陆潜和何彭身高已经接近了，但毕竟少年还没长开，正濒临男人与男孩之间，肩膀比何彭窄许多，所以卫衣袖子长了一点。 　　陆潜把袖子卷起，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在上面颠了两下。 　　趴了会儿，他动作微顿，拉开他的抽屉扫了眼，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你在干嘛？” 　　陆潜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跳，讪讪地收手，又嬉皮笑脸地说：“没干嘛，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女朋友。” 　　“结论呢？”何彭问。 　　“没有。”他一摊手。 　　何彭自然知道陆潜指的是什么，直接说：“也许是我还没来得及买呢？” 　　陆潜眉尖一跳：“哟，那我这是有嫂子了？” 　　何彭掀了个白眼，从柜子里拿了套睡衣，慢吞吞地回：“没有。” 　　*** 　　翌日，出完晨跑回教室。 　　“陆哥，给。”于辞丢了瓶可乐给陆潜。 　　陆潜仰头喝了一大口，又重新趴会桌上睡觉。 　　“什么情况，他怎么这么困？”于辞回头问坐陆潜旁边的童漾。 　　“你们昨天鬼混到几点？”童漾反问，忙里偷闲地从手机屏幕后瞥了于辞一眼。 　　“没鬼混啊，就打了几局游戏。”于辞说。 　　童漾耸耸肩，不着调地调侃：“那我哪知道，他一夜春宵也不是跟我过的。” 　　“你们。”陆潜突然皱眉抬头，“安静点。”说完又倒下去了。 　　鬼知道他今天是几点被吵醒的，连晨.勃都还没起来，何彭那混蛋就进卧室来拿牙刷，又是开衣柜拿西服，吵得他太阳穴疼。 　　虽然不用自己打车去学校，是何彭开车送的他，但中途被吵醒的精力消耗量还是让陆潜非常头疼。 　　他直接睡过了之后的两节课，又睡过下午前两节课，才终于重新蓄满精力。 　　“吃么。”童漾一见他醒来，就在桌下把曲奇盒推过去。 　　“吃。”陆潜这一觉睡的，连带着中饭都跳过，早就饿得不行，完全是靠意念在睡觉。 　　风从窗外吹来，拂开陆潜额前的碎发，十月末的天已经开始泛起凉意。 　　刚睡醒被冻了个激灵，他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手指触及卫衣里面微糙的料子，反应过来身上还穿着何彭的衣服。 　　“你手机刚震了。”童漾指了指他的桌肚，“两声，看你睡觉没叫醒你。” 　　“嗯。” 　　何彭发来了两条微信。 　　-我晚上有点事，你自己回去，阿姨会做好饭。 　　-衣服我给你拿来了，给你扔床上了。 　　陆潜把一块曲奇直接塞进嘴，抹了抹手打字。 　　-我晚饭跟我同学去吃。 　　-怎么这么久才回，在干嘛？ 　　陆潜看着这条信息抽了抽嘴角，轻轻“嘶”了一声。 　　-学习。 　　-晚上早点回来，别瞎玩。 　　-哦。 　　重新把手机扔回桌肚，他抬头看了眼，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讲题，于是他拿出英语书以示尊重。 　　高二三班这几个任课老师，除了老包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到处找茬，其他老师基本已经放弃陆潜和童漾了，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就无所谓。 　　他抬脚踹于辞的椅子，前桌一颠，回头骂道：“你大爷！睡醒了还有脾气是吧！” 　　陆潜笑了声，朝他抬下巴：“晚上一块玩去呗。” 　　“成啊。” 　　“我跟你们一块儿。”童漾突然扔了手机，侧头说。 　　陆潜朝她屏幕上扫了眼，界面是一个聊天背景，备注“男神”，左右各一个粉色爱心，少女心十足。 　　“哟，我们漾儿也有上不了钩的鱼啊。”他没正形的调侃。 　　童漾翻了个白眼，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眯：“闭嘴。” 　　陆潜双手一摊举过头顶，笑得一脸欠揍做了个投降动作，没再说。 　　*** 　　夜色沉得很快，城市的喧嚣和霓虹次第展开，酒吧里炫目的镭射灯投下的光扯出一道道撕裂眼球的光，胸腔都跟着鼓噪的乐点一起震动，仿佛卡着五脏六腑摩擦。 　　童漾又叫来了几个朋友，他们吃过晚饭后时间还早便来了酒吧。 　　陆潜咬着烟，在滤嘴上磕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你还喝酒吗，我去买。”坐在他旁边的曹悦问。 　　曹悦是童漾叫来的好友之一，同年级隔壁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陆潜，尽管没有表白过，但那刻意的靠近不难察觉。 　　陆潜吐出一圈青白烟雾，烟灰磕尽。 　　把长腿一收：“没事，我去买，女生就坐着吧。” 　　一句平常的话被他说的含情脉脉，对女生，陆潜从来不像其他女生缘不错的男生那样刻意疏离，维持自己高冷形象。 　　可曹悦也知道他也只是仅此而已。 　　只是礼貌，或者说是对女生面子的照顾。 　　陆潜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指尖夹着烟，火斑映在琥珀色的瞳孔上，明明只是个连成年都还差几个月的少年，垂眼抬眼间却欲到爆炸。 　　无论对女人还是某些男人来说，陆潜都是个很容易上瘾的毒品。 　　“三杯黑方，还有两杯贝里尼。”陆潜屈指在吧台上敲了敲，“14桌。” 　　贝里尼是蜜桃味调味酒，适合女生。 　　“好，稍后给您送过去。” 　　陆潜轻轻捻着鼻梁绕到侧边用木栅栏隔开的卫生间。 　　*** 　　何彭很少来这种地方，嘈杂的音乐让他实在不太舒服，奈何这次投资方定了这里，才跟几个合作伙伴一块过来。 　　他们的创业项目前景不错，拿下投资并不是一件难事，谈得差不多，何彭拧眉向侧面看去，没想到正好见到叼着烟的陆潜。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何彭略一颔首，顺着陆潜的方向过去。 　　陆潜也同样没想到，上完厕所出来会遇到何彭。 　　一片昏暗下，何彭倚在墙壁上，眉眼间都染上困倦的疲意，黑沉眼底下噙着讽刺的笑意。 第4章 香烟 　　陆潜不由自主牙尖用力，直接把烟嘴的烟丝给咬了出来，他后腿一步。 　　讪笑：“这么巧啊，哥。” 　　何彭冷笑：“巧。” 　　陆潜暗道不好，刚要开溜，结果跑出没几步就被何彭一手揪住卫衣帽子，拖到了一旁黑暗的楼梯间。 　　“未成年来酒吧？” 　　陆潜被迫靠在墙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悲痛欲绝地垂下头：“我错了，这就回去。” 　　然而何彭看着他长大，没有这么好糊弄，当即一巴掌掴在他的后脑。 　　陆潜长这么大，还真是没怎么这样纯挨揍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没穿校服，他们看不出来是未成年。” 　　总不至于每个人都要查身份证。 　　“还抽烟！”何彭训斥。 　　陆潜飞快地扔了手里的烟，踩灭，认错态度非常良好。 　　“跟谁一起来的？”何彭问 　　“同学。”陆潜回答。 　　楼梯间里没开灯，但门敞开，外头昏暗的光线破开沉寂，这种光线多少带点情.色，又加上堵在角落这样的戏码。 　　何彭沉郁地盯了陆潜一会儿，就听后头有人问。 　　“需要帮忙吗？”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问何彭的，按身量，他比陆潜还大一号，气势汹汹地把人逼在墙边，光线落在陆潜那精致地过分的面孔，很容易让人产生什么想法。 　　虽然这不是同□□，但也不乏来玩的同性恋者。 　　估计以为陆潜被找了麻烦。 　　陆潜低低笑了声，探出脑袋对那人说：“不需要。” 　　随即，他趁着何彭往回看的空隙，一把捞住他的手腕，曲膝在他腿窝一顶，猛地反身交换位置把何彭压到了墙上。 　　光线把何彭锋利的五官切割分明，也照亮他眼底薄薄的怒意，却因为陆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散了大半。 　　刚才外头那人震惊，发觉这并不是什么欺凌弱小的事儿，估计是情侣间什么酸臭味的小情趣。 　　摇摇头转身走了。 　　陆潜闻到男人身上凛冽的烟味，像柔软毛衣上最后残存下的，不浓烈，反而缱绻又隐秘，以及他身上不知从哪沾染的女性香水味也隐约飘散开。 　　陆潜皱了皱眉，凑到他身旁嗅了嗅，忍住想打喷嚏的感觉：“什么怪味？” 　　何彭懒得理他，一挥手甩开陆潜扣在他腕骨上的手：“搞什么你？” 　　陆潜一耸肩：“刚才那人以为我俩一对呢，我受不了被看成是底下那个，所以跟你换个位。” 　　“说什么呢！”何彭面色一暗。 　　陆潜闭紧嘴。 　　何彭盯着他看了会儿，烦躁地摸出一根烟塞进嘴，刚刚拨开火机，还未点烟。 　　陆潜毫无预兆地靠近，瞳孔里印上一圈火光，亮得如喷薄的岩浆，在眼尾拉出一条橘色的光线，漫不经心地飞出极具杀伤力的桃花。 　　何彭没有防备，只觉得被他的眼神蛰了一下。 　　他看着少年张开嘴，牙齿轻轻咬住他口中的香烟，眼里透亮得覆灭一切迷茫，牙关一松，陆潜轻而易举地抢走他的烟。 　　用那样的方式。 　　却被他做的得心应手又轻而易举。 　　陆潜指间夹住烟取下，懒散地转了一圈烟，丢进垃圾桶：“不给我抽烟你还抽。” 　　又朝他呼了口气，都是残留的烟草味，故意挑衅似的，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何彭的肩：“你管不住我的，何彭先生。” 　　说罢，陆潜不紧不慢地重新站直，转身走了。 　　直到他重新消失在视线，何彭也没再拉住他。 　　一滴汗瞬间脸颊聚在下巴，又滴落进衣服里，他眼里有一簇幽暗的光。 　　距离他上一次回来，不过是几个月没见，陆潜却仿佛从原本还算有法号的悟空成了那天地间完全没规矩的毛猴。 　　真是……连他都敢撩。 　　*** 　　何彭是在高中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跟一般人不一样的。 　　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班上男生有个群，叫做资源分享群，既包括各种答案，也包括……片。 　　有一回不知道是谁发送了一个压缩文件，结果被人嘲笑那里面有一个视频，两个男人的。 　　群里有人录了屏发上群，何彭不小心点开就看见了，才发现他原来并不是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反应的。 　　他向来自律严谨，高中时候就有了成年人的沉稳，一直以来都是那所重点高中的年段第一，对未来的每一步也都有透彻的打算。 　　这个插曲并没有在他心里留存多久，就像接受自己不喜欢吃鱼肉一样接受了自己不喜欢女生。 　　大学里也教过几个男朋友，可总觉得差点什么，每次都谈了一两个月就分手。 　　*** 　　他低头看那支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烟，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略后颈皮肤凸起的脉动，眼底重新恢复毫无波澜的平静，才迈步走出去。 　　这一下，何彭更清楚的认识到，他真是管不住陆潜。 　　想要继续管，自己会陷进去。 　　*** 　　“陆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于辞问。 　　陆潜大咧咧回：“尿了个尿。” 　　曹悦站起来给他让位置，被陆潜按着肩膀按了回去：“没事，我坐外面就成。” 　　于是曹悦往里坐了点。 　　陆潜喝了口酒，他给男生叫的这种酒口感干烈，有一股烟焦味，正好和何彭抽的那种烟很相似。 　　他抬头往周围望了一圈，发现角落里的一桌人，已经都站起来了，何彭手里拿着文件跟对方握手，看样子已经结束了。 　　真行，来酒吧谈工作。 　　他捻着酒杯晃了晃，看着那棕红色的液体粘上杯壁，再一抬眼，正好对上何彭看过来的视线。 　　在一片闪动的光线中，何彭侧身跟身边人说了几句，就直接朝陆潜走来。 　　陆潜没动，也没打算就此开溜，刚才的交锋他险胜一局这会儿正斗志昂扬。 　　他手肘撑在桌上，倾身向前靠去，在一片鼓噪中好整以暇地等何彭过来。 　　然而他只是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没露出任何不爽的表情。 　　“我先回去了，房间钥匙我只有一管，你到时候打我电话，我给你开门。” 　　“……哦。” 　　陆潜有些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地看向何彭，而后者就这么走了。 　　“诶，那谁啊？”童漾眨眨眼，“好帅啊。” 　　陆潜翻了个白眼：“我哥。” 　　“亲哥？没听你说你还有个哥啊？”于辞插了一嘴。 　　“不是，就最近才住他那的。”陆潜简单地说。 　　琢磨不清何彭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没劲儿。 　　童漾凑上前：“你哥有女朋友没？” 　　“怎么？你喜欢啊？”陆潜瞥她一眼。 　　“这不挺帅的嘛，我那男神，太学霸了，万一撩不动好换目标啊。”童漾打趣。 　　陆潜嗤了一声，指尖撑着下巴：“我哥，那是真学霸，在一中就没拿过第二名，B大的。” 　　他们在读的高中是三中，只比普高线高了十几分，而一中则是重点中学里的重点。 　　童漾“戚”一声，于是放弃了这个恐怖的想法，又补了一句：“那他都不管管你？” 　　陆潜仰头灌了口酒，没理。 　　“操！”于辞突然骂了一句，“陆潜，你看那，是不是那帮孙子！” 　　陆潜抬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果然看到两个瞩目的一白一黄的脑袋，周围还围了一圈长相寒碜的小弟。 　　“是。”陆潜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原先那似有似无撩拨人心的暧昧瞬间散去。 　　之前陆潜和一群朋友去KTV玩时，遇到过这伙混混，当时借机给陆潜的酒里下了药，结果被陆潜发现，硬是掐着那人的嘴硬生生灌下去了。 第5章 保释 　　对面那一伙人也同样朝陆潜他们方向指了指，白黄两颗脑袋转过来，直直地对上陆潜阴鸷的双眼。 　　他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半晌才浮起一个嘲讽的笑纹。 　　坐在他身侧的曹悦不跟他们一样混，看着走来的一窝人吓得扯住陆潜的胳膊。 　　陆潜侧头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背：“没事。” 　　说罢，他径自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走近的黄毛和白毛。 　　“哟，小子！怎么在这也能看到你呐！？”黄毛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汗津津地手就这么没皮没脸地要往陆潜脸上拍。 　　还没等他的手指触及陆潜，陆潜就直接抬手扣住他的两根手指用力向后一掰。 　　“啊！”黄毛惨烈地叫了声，“□□妈的！给老子撒手！” 　　陆潜垂眸轻笑，真撒了手，朝他身后看了眼，然后竖起一根手指。 　　“要打架，可以，我们这有两个女生，让她们走。” 　　接着又伸出一指在黄毛面前晃了晃：“我们三个人，你们四个，公平点，三打三，或者等结束了你们三个，剩下一个再跟我打。” 　　“行！可以！”黄毛笑起来，“爽快！” 　　他一笑就呼出一口怪味，跟吃了屎一样，陆潜皱着眉侧过头。 　　对曹悦和童漾说：“你们先回去。” 　　“我不回。”童漾轻快地掸掸百褶裙，飞了个媚眼，“要是你又晕血我还能搭把手。” 　　陆潜笑骂了句，又看向曹悦，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曹悦：“我……我也不回去。” 　　“哎哟！你呆这干嘛啊！”童漾嚷嚷起来，拉着曹悦的手就往外走，“你这武力值为负数的，还得他们护着你，乖，快回去，啊。” 　　一行人跟着到外面，童漾打了辆出租车把曹悦推进去。 　　“行了，去哪解决。”陆潜插着兜，扯起卫衣帽子盖过头顶。 　　“后面的小巷。” 　　“行。” 　　小巷乌漆麻黑，头顶电线交缠，把本就昏暗的路灯分割破碎，徒生几分恐怖，穿堂风呼啸而过，陆潜搓了搓手，站在中间。 　　童漾找了个干燥的石墩坐在上面，然后掏出手机朝两个战队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实时报道比赛结果，round1！ 　　率先扑上来的是白毛，一头白发随风飘扬，陆潜第一反应就是要揪他头发，下一秒看清他油腻腻的头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矮身躲过他砸过来的拳头，飞速侧身一脚踢在他的小腹。 　　很快，另外两人也加入进来。 　　毕竟是混社会的人，力道必定是比陆潜他们这些高中生大许多，只能靠技巧躲开再打在他们的软肋上。 　　于辞一把揪住那人的后颈，直接狠狠朝墙上撞过去，又屈膝一下顶在那人的胯上，便听他不受控地蜷起身子，整条腿都麻了。 　　“陆潜！小心！”童漾突然喊。 　　陆潜没回头，下意识侧身过去。 　　原本说好不参与的那个小混混默不作声地加入，手里还拿了一串钥匙，指间亮出匕首，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操！” 　　陆潜没低头看，但手臂上的触觉让他知道肯定出了血，正顺着手背蜿蜒而下，湿腻腻的。 　　他往衣服上抹了把，布料摩擦过伤痕刺得他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俯身就从地上抓了一块板砖冲那人的脑袋砸下去。 　　*** 　　何彭在客厅等到夜里十一点半，还没等到陆潜回来，手机在手里不知道转了几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发信息催他。 　　结果就在一片寂静中接到了一个背景音十分热闹的电话。 　　“喂，陆潜？”顿了顿，听到那头骂咧的声音，又问，“你在哪？” 　　“警局。”陆潜声音有气无力。 　　何彭一惊，立马站起来披上外套走到玄关处换鞋，一边问：“你干什么了？！” 　　“靠……别问了。”陆潜烦躁得很，“你睡了么？” 　　何彭推开门按亮电梯键，骂道：“睡了他妈不还要来接你这小兔崽子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低沉的笑声，陆潜声音轻飘飘的，还不忘在火上再浇一把油：“快点吧，我都困了。” 　　骄纵得理所当然。 　　“……等着！” 　　陆潜倒没受什么伤，只不过那一匕首下去以及陆潜那一板砖下去，局势就控制不住了。 　　对面毕竟混社会的，狠起来根本不要命，童漾便索性直接报了警。 　　八个人拘在警局里，只有童漾身上勉强还干干净净的，其他人多少都挂了点彩。 　　陆潜梗着脖子坐得最笔直，视线僵着在对面墙上的钟上，一点不敢往手背上的伤口上瞟。 　　录过笔录，双方都有错，纯粹打架斗殴，不存在谁向谁赔偿，情节也不算严重，交了保释金就能出去。 　　于辞和沈庆明的家长都过来了，按例训斥了一番，又看身上的伤没好意思打，一边训一边交了钱。 　　陆潜在一旁懒散地坐着，长腿交叠着。 　　“陆潜啊，你爸妈有空来吗？” 　　于辞妈妈认识他，也大概知道陆潜家里的情况，知道他是完全散养的，衣服上的血迹还触目惊心，一边在心里摇头叹气一边又觉得可怜。 　　“阿姨给你交了保释费吧？” 　　陆潜坐直了些，堪称柔和地朝她笑了笑：“不用，阿姨，我哥马上就过来了。” 　　于辞妈妈也就没多说，拽着于辞便走了。 　　陆潜重新恢复瘫痪坐姿，后脑勺顶着墙壁扬起下巴，又偏头垂下眼看童漾。 　　“你怎么还不回去？” 　　童漾双腿搁在椅子上，环过双膝，正在热闹地回复朋友圈对刚才那场赛事进行激烈点评，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丢你在这不太好。” 　　“我没事，这都快过零点了，你先回去吧。” 　　“你哥什么时候来？”童漾问。 　　“快了吧。”陆潜扫了眼空荡下来的派出所。 　　那群街头混混和他们俩分据在警局两边，他们也没带现金，正差朋友送过来。 　　童漾看了眼时间，的确很晚了，顿了顿站起来：“行，那我先走了。你哥要没来给我发信息，我拿现金过来给你交。” 　　“行。” 　　最后，童漾十分尽同桌之谊地扯了块报架上挂着的干巴巴的抹布丢给他：“脖子酸了就拿这个遮遮血。” 　　然而，她还没走出门，迎面何彭就走进来。大概把车停外面后是跑进来的，头发都被吹乱。 　　“诶，陆潜，你哥来了。”童漾回身说。 　　陆潜倦怠的双眸转过来，直直对上何彭的眼睛，清楚地捕捉到其中的暴躁和心疼，最后似乎心疼占了上风，没让何彭上来就揍他。 　　还跟那两人的爸妈眼神挺像的。 　　陆潜没滋没味地想。 　　张了张嘴，从干燥地喉咙里发出声音，理直气壮地抱怨：“怎么这么慢啊。” 　　何彭懒得理他，派出所和小区简直隔了大半座城市，这速度已经算飙车过来的了。 　　他看了眼童漾，问：“你是陆潜同学吧？” 　　“嗯，他同桌！” 　　“你自己回去？”何彭想起刚才进来时没看到别的车。 　　“对啊，我家挺近的。” 　　“一会儿我们送你吧，安全点。” 　　说完，何彭就走到陆潜旁边，举起他的右手看上面的划痕，血倒是止住了，就是上面还有碎石尘屑。 　　想也知道是他不敢看所以没有抹掉。 　　何彭看了眼把头别过去的陆潜，拇指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掸掉那些尘土。 　　“留这睡觉啊，走了！”何彭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他一脚。 　　陆潜“啧”了声，慢吞吞地站起来。 　　“您和那位小同志的关系是？”警察拿着登记表问。 　　何彭拿出皮夹，从里面抽了几张百元钞票出来：“他哥哥。” 　　“行，在这签个名字交了钱就走吧。”警察指了指登记单上的空白，“现在的小孩子也真是，深更半夜地和社会青年打架，胆子也忒大了。” 　　几个混混趁机骂骂咧咧道：“就是！狗操的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原本一直沉默而克制的何彭突然直直地看过去，眼下已经沉郁一片，语气狠厉至极：“你再这么嘴上不干不净的，我让你出不了警局，你信不信。” 　　他半夜匆匆赶来，先前正处理文件，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 　　此刻的表情阴鸷而暴戾又冰冷。 　　混混摸不清他底细，但看打扮也知是个社会精英，一时没敢说话。 　　一旁的警察呵斥道：“注意点言辞！这还在警局呢！” 　　何彭轻轻抬了下眉毛，平静地：“抱歉。” 　　说实话，陆潜原本心情真有够糟糕的，这会儿被新奇占满。 　　他在一旁侧眼，看着何彭，半晌低头笑了。 　　一言不发地跟何彭上了车，他坐在副驾驶，童漾坐在后头。 　　童漾家还真不远，离这两条街，何彭顺着她说的方向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温和地跟童漾道别，一旁的陆潜只半睁开眼，懒懒地朝她一挥手。 　　等童漾一走，何彭抬手就朝陆潜没受伤的左臂打了一拳，脸色迅速沉下来。 第6章 擦药 　　何彭不满地抬手打了他一下。 　　“痛啊。”陆潜有气无力，往侧边缩了缩，额角顶在车玻璃上。 　　刚刚武力值耗费太多，他这会儿懒洋洋的，甚至称得上温顺，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终于见到主人的猫。 　　何彭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怎么会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你当我想啊。”他轻轻掀了一眼皮，慢吞吞地回答，“他们找上来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干嘛找你？”何彭问。 　　“以前KTV给我下药，被我找回来了，气不过吧。”陆潜淡淡说。 　　何彭皱眉：“下药？什么药？” 　　陆潜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气如游丝般：“就，那种能让人乱性的药啊。” 　　何彭瞳孔骤缩，差点一脚踩下刹车，心里一边后怕，一边不满于他漫不经心地语调，刚想去瞪他就撞上那双眼，就见他戏谑的表情。 　　于是明智地决定按兵不动。 　　“那群男的？！”何彭提高了音量。 　　“是啊，哥——”陆潜坐直了凑过去看他，“你不会还不知道男的和男的也能那啥吧？” 　　就好像心底那些隐晦的心事被人翻腾出来曝光于强光下，何彭从来没瞒过身边朋友关于自己的性取向，但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让陆潜知道。 　　尽管这祖宗如今已经长得跟他一样高了，但他还是把陆潜当个小孩。 　　喜欢同性，终归在社会上还是不被广泛认可的，更何况陆潜未来估计会步上演员的路，在那样的放大镜下，更是危险。 　　所以他不愿意让陆潜知道，生怕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影响到他。 　　只不过没想到这祖宗对这样的事这么无所谓。 　　何彭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当你哥比你多活的那几年白长的？” 　　陆潜笑出声，又不小心磕到受伤的手臂，倒抽了口气。 　　何彭：“他们给你下药，然后呢？” 　　“当然没喝啊，嘿嘿，我给下药那人灌进去了，也不知道他屁股有没有保住。”陆潜得得嗖嗖回答，坏笑着眯起眼。 　　何彭轻轻弯了下眼角，过了两秒又收起笑意，老妈子似的斥责：“叫你在外面瞎混！你要是没发现想过后果吗！？” 　　陆潜撇了撇嘴角，随口调侃：“那我也得在上面。” 　　“别乱说。”何彭正色，“以后别再瞎跑出去了。” 　　大概是想了想发现完全不存在这种可能，何彭又叹了口气，说：“算了，以后出去前跟我说一声。” 　　等车开到陆潜熟悉的街道，他才发现何彭转弯的方向并不是回小区的。 　　“你去哪？”他问。 　　“医院啊。”何彭朝他手臂看了眼。 　　“我不去。”陆潜不耐，“你那有药箱吧，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不行，万一感染了呢？”何彭坚持。 　　“大哥，我都困死了你就别折腾了，从小到大我自己处理了不知道多少次，技术比医生都好。” 　　何彭心间一顿，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液体滋荡出来：“你都自己处理的？” 　　“我真不喜欢去医院，闻着那味就难受，还指不定看见什么血肉模糊的伤患。” 　　何彭笑了声，没再坚持，开到十字路口掉头开回了小区。 　　屋里的药箱并不是何彭准备的，而是一搬进来就备好的，陆潜熟稔地用食指拨开搭扣，拿着酒精走进卫生间。 　　打开水调到温热的水温，陆潜抬着头，把手伸到水下，另一只手在上面随便抹了两下——洗掉血迹。 　　单这一步就让他痛得浑身怔了一下，撑在池台上喘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磕开酒精盖，闭紧眼，悬在刀伤上就这么直接倒下来。 　　意料中的痛觉没有发生。 　　酒精瓶瓶口被何彭捂住，他屈指在陆潜手腕的筋络上一弹，手顿时松劲，酒精瓶落在何彭手里。 　　“你敢这么消毒，我现在就拎你去医院。”何彭说。 　　他把陆潜拉回客厅，从药箱里拿出棉签，沾上酒精。 　　“坐着。”何彭朝沙发方向抬下巴。 　　“……哦。” 　　何彭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棉签按在他的伤口上，慢慢捻着棉棒滚动。 　　他穿了件薄羊绒衫，洗过的黑发盖住前额，盯着伤口看的神情非常专注，用掉三根棉签，何彭把它们扔进纸篓，又井然有序地剪下一块纱布，用胶布粘在他手臂上。 　　末了，他又挑出一板消炎药，检查了没有过期才压出两颗，接了杯温水放到陆潜面前。 　　“把这个吃了。” 　　陆潜看他一气呵成地动作简直目瞪口呆，吃了药才问：“你是不是以前一直匡我呢？你也常打架吧？” 　　刚才威胁人的架势也很专业。 　　何彭转身不知道在柜子里翻着什么，明显懒得搭理他。 　　“我回房间了。”被忽略了，陆潜径自站起来。 　　“等会。”何彭叫住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巧克力，递过去。 　　一时间，陆潜的表情有几分变幻莫测。 　　这算是他乖乖吃了药的奖励吗？ 　　“……”陆潜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仿佛被当成小朋友对待了。 　　他最后还是接过糖。 　　费劲地翘着手洗完澡，陆潜坐在床上，疲倦感如潮袭来，他却不想立马就睡，下意识摸出烟盒。 　　停顿了两秒，把烟盒扔到床头柜，撕开巧克力直接咬了一口，也不管已经刷过牙了。 　　还是带榛果的。 　　甜味在舌齿萦绕，睡意总算袭来。 　　*** 　　因为伤的是右手，所以这下对于作业他是有了正当理由不做。 　　包书愈对他受伤非常关心，一早听说了就冲进教室捏着他的手臂把他从位置上拉起来。 　　“啊！”正好被捏在伤口上，陆潜嚎了一嗓子，“老包你给我撒手！！” 　　“哦！”包书愈也吓了跳，几乎是把他的手丢开的，讪讪一笑，“我还以为你伤在手背上呢，怎么样，不严重吧？” 　　“被你捏严重了。”陆潜没好气，一把撸起袖子把贴了纱布的手臂伸出去。 　　“平常生活上没影响吧？不行的话我找同学中午给你把饭端来。” 　　“我这手残也不是腿残，你就别瞎操心了，昂。”说着他还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包书愈的肩。 　　话是这么说，陆潜以为区区伤了手臂对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直到中午吃饭才发现自己连筷子都用不顺。 　　那处伤似乎正好割在了能牵动神经的地方，以至于他一用劲手臂就会一抽一抽地疼。 　　“操。”陆潜撂了筷子，不吃了。 　　坐他对面的于辞抬眼看他：“吃这么点？” 　　“疼。” 　　“喂你？” 　　“滚。” 　　等于辞吃饭的空档，陆潜拿出手机，有一条他妈发来的信息。 　　-潜潜，我怎么听何彭说你手受伤了？ 　　-没事，小伤。 　　-怎么弄开的？ 　　陆潜吃了一惊，发现何彭竟然没告状，虽然真告状他也不会怎么挨骂，但是絮絮叨叨的念叨是少不了的。 　　-切水果不小心蹭开的。 　　-你这孩子，爸妈不在自己注意点，别总是毛手毛脚的。 　　-知道了。 　　陆潜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机。 第7章 洗碗 　　由于新的资金链投入，之前压滞的项目总算可以正式运行。 　　何彭和几个大学好友一起创业，租了一层办公楼作为基地，按创业投入资金和技术支持算，何彭是这一家还未成型企业的董事长。 　　但创业之初的董事长并没有任何安逸的特权，反而要亲自着手各种脏活累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这笔资金投入，才得以稍喘一口气。 　　何彭把办公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个尽，抬起手表看了眼，已经下午五点了。 　　他收起笔记本，把接下来需要准备的文件交给秘书，便拿着车钥匙走了。 　　陆潜是五点半放学。 　　开车到学校门口时正好下课铃响，还空空荡荡地没人出来，他在车里等了几分钟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陆潜的头发有些长了，柔顺地贴在耳侧，衬得皮肤极白，背包单肩挂在肩膀上，勾勒出少年感十足的身躯，并不瘦弱，但也不肌肉贲张。 　　他旁边还站了个男生，正嘻嘻哈哈地跟他说着什么。 　　陆潜头顶被霞光笼罩着，深刻五官以及颈窝的起伏凹陷都投下阴影。 　　周围不少女生正在偷偷打量他，而陆潜却好似没发觉，或者是习惯了，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自在。 　　走出校门，于辞便跟陆潜挥手道别，转身钻进了他妈的车。 　　陆潜迈步往前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何彭冷眼旁观，一边在心里想：“这祖宗安静的时候倒还挺讨人心疼的。” 　　转动车钥匙，他缓缓开车追上去，按了两下喇叭。 　　陆潜耳尖动了动，转过头看到何彭时还愣了下，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们来接他放学的次数屈指可数，年纪小点的时候就派司机接送，高中后陆潜就自己打车回去。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透过厚重的挡风玻璃和何彭对视，然后嘴角轻轻扯了下，拉开车门坐上去。 　　“你怎么过来了？”陆潜问。 　　“正好有空，省的你多走路了。”何彭回答。 　　“啊。”陆潜淡淡，摇下车窗，手肘支在窗沿，霞光将他的瞳色映照得更加浅淡。 　　“手还痛吗？”何彭问。 　　“痛啊。”他抿了下唇，“还饿，痛得筷子都拿不住。” 　　何彭笑笑：“家里有勺子，不行的话叉子也有。” 　　何彭口中再自然不过的“家”字让陆潜眼皮一跳，而后很快回过神来，恢复了平常慵懒散漫的模样，还不忘讽刺一嘴。 　　“你当吃牛排呢？” 　　何彭没理他的嘴欠，大度地闭上嘴。 　　回到家的时候，何彭请来煮饭外加打扫的张姨还没走，刚好把最后一碗的肘子肉乘进碗。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陆潜，但听何彭提起过他这个弟弟嘴挑，她笑眯眯地走出厨房：“你们今天回来好早，我这就把菜端出来。” 　　“我帮你吧。”陆潜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跟着张姨走进厨房。 　　张姨本来听何彭的描述，还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没想到脾气这么好，侧头打量他：“小伙子长得可真漂亮。” 　　陆潜笑了声，端了两碗炒菜，熟络地打趣：“姐姐，我这叫帅，小姑娘才是漂亮。” 　　“哎哟！我还第一次被你这种年纪的叫姐姐呢！”张姨被哄得乐不开支，弯起眼角，“你哥哥都叫我一声‘姨’呢。” 　　张姨虽然年纪也不足50，但毕竟到处讨生活不容易，脸上皱纹很多。 　　“那是他没眼力见。”陆潜说。 　　一旁的何彭把西装搭在椅背上，捻开袖口把袖子卷至手肘，看了陆潜一眼。 　　这小崽自幼就会哄长辈，小时候靠着吉祥话拿了不知多少压岁钱，如今看来功力非但未减，哄人还越来越无形了。 　　偏偏在他这里每天嘴欠。 　　菜上桌，张姨收拾了厨房便先回去了。何彭和陆潜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 　　陆潜吃饭跟他人一样是个事逼儿，一只手托着下巴，左手拿叉，轻轻在栗子肉戳了一下，然后费劲地把肉戳成小块，才跟吃鹅肝似的一片一片吃起来。 　　“你这吃法还得给你买副刀来。”何彭出声讽刺。 　　“我只是在委婉地告诉你。”陆潜放下叉子看他，“或许你该意识到应该帮我把肉切成小块。” 　　何彭扯起嘴角嗤笑一声：“呵，金贵。”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挑了几块完全没油肉的栗子肉放进空盘里，陆潜一丁点油肉都不爱吃，何彭有时候想这干巴巴的纯精肉有什么好吃的。 　　他用筷子把那几块肉都分成小块，喂小猫小狗似的丢到他前面。 　　陆潜轻轻“啧”了声，便举着叉子开始吃。 　　他又拿勺子舀了几勺汤倒进饭碗拌和了下，吃几块肉就吃几口饭。 　　就这么吃了会儿，他突然说：“哥，你一会儿帮我写个作业呗。” 　　何彭轻轻一挑眉：“哟，你这还想竖立个身残志坚的形象？” 　　“是的。”陆潜说。 　　“那你今天去把碗洗了。” 　　“……行吧。” 　　“小心伤口别沾水。”何彭说。 　　陆潜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手不能沾水啊？” 　　陆潜倒也不是故意找何彭麻烦，数学老师为了督促他们每个人都做作业，还把数学作业和值日挂钩，不做完就得打扫卫生一周。 　　吃完饭，何彭把几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放到冰箱，又把剩菜倒进垃圾桶，到最后到底是没忍心让伤残人士去洗那些油腻的盘子，只把两双碗筷分给他洗。 　　等陆潜洗完放进碗橱，何彭还在和菜碟作战。 　　他趿着绵软的拖鞋，坐在厨台上，双腿晃荡，缩起的裤腿露出少年一截白皙的脚踝，他跟腱很高，看上去一直匀直。 　　从他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能穿过客厅看到对面落地窗外的风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手臂垂在岔开的腿间，陆潜百无聊赖地看着静谧的夜色，耳边只有何彭洗碟子的声音。 　　“去把作业拿出来。”何彭擦干手，轻轻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陆潜回神，笑了一下，跳下厨台跑到客厅翻出数学试卷。 　　而何彭，他把碗放进柜子，慢条斯理地重新洗了一遍手，神色冷峻。 　　刚才看着陆潜发怔的模样，眼底干燥，却莫名给他一种湿漉的感觉，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浸润。 　　何彭无意识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抬眼在玻璃上看到陆潜的倒影，眼底沉了沉。 　　等他出去时已经恢复了再平常不过的神色，一瞬间的心动坠落于深处，成为一个晦涩难言的秘密。 　　他想，或许是太久没男朋友了。 　　“你先把会做的题做了。”何彭说。 　　“我都不会。”陆潜无奈。今天的试卷是各种几何大题。 　　何彭皱了下眉：“你这水平怎么高考？” 　　“还早呢，我这不艺术生嘛。” 　　“小朋友，你是艺术生，不是文盲。”何彭讽刺。 　　陆潜叹了口气：“我看着你做，行吧？” 　　他用脚踢着一把小凳子过来，在何彭旁边，眼睛半睁不睁，似乎随时准备昏厥。 　　起初何彭还耐心地写一步骤就侧头跟陆潜解释几句，结果这货只顾嗯嗯啊啊地应，一句都没进到脑子里。 　　于是他索性打发了陆潜去睡觉，自己把剩下的题给做完了。 第8章 唱歌 　　陆潜抱着双臂倚在墙壁上，校服拉链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阳光扑在他身上。 　　-你他妈昨天给我做的数学题做全对了？ 　　他给何彭发了条短信。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一冲进来就揪着他骂，倒不是骂那字迹不是他的，毕竟手伤让别人写可以理解，骂得是陆潜是班上唯一一个把那张试卷做全对的人。 　　于是他被迫在教室外罚站。 　　临近下课，隔壁班去上体育课的同学都陆续回了教室，陆潜再一次受到注目礼。 　　曹悦挽着同伴的手，看到陆潜时愣了愣，在他前面停了脚步。 　　陆潜率先朝她笑了一下，曹悦迅速红了脸，她听童漾说他受伤了，可始终不敢走上去去问问他伤怎么样了。 　　“你……怎么站在这呀？”她柔着声音问。 　　“被罚了。”陆潜回答的很简单。 　　“哦……我听童漾说那天你受伤了，好些了吗？”曹悦视线落在他被校服遮挡的手臂处。 　　陆潜没动，他知道这姑娘喜欢自己，所以刻意保持在仅仅礼貌的程度，平静地说：“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话落，下课铃响。 　　陆潜又朝曹悦笑了下，便转身回了教室。 　　走进时数学老师刚说“下课”，看到从后门进来的陆潜又瞪了他一眼，才走出教室。 　　“你可以啊，对自己定位颇高。”童漾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潜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眉心，一脸无奈地坐下来：“你呢，做了吗？” 　　“不做等着扫厕所么？”童漾正拿小梳子梳她那及腰的长发。 　　手机震了一下。 　　何彭发来一个“？”。 　　陆潜笑了笑，被罚站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单纯的想给何彭找点不痛快而已。 　　-你给我做的数学卷子害我拿了第一，被罚站了一节课。 　　这回何彭回得很快。 　　-小白眼狼。 　　过了几秒又发来一条。 　　-我这几天要出趟差，你自己别乱玩，这回再进局子没人来捞你。 　　陆潜摸摸鼻子又笑了声。 　　-知道了。 　　*** 　　下午第三节 是音乐课。 　　三中的音乐教室弄的像个礼堂，因为正在评定特色学校称谓，教室里头各色乐器都有。 　　陆潜跟一窝平常玩的好的朋友坐在最后一排，正凑一块儿商量晚上去哪玩。 　　由于音乐课一礼拜只有一节，现如今已经十月末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再考虑到临近期末音乐课一定会让位于各种主课，音乐老师决定提前开始音乐考试。 　　只要每个人上前唱个歌就行。 　　“我也不按名册点了，大家自愿来吧，谁第一个？”音乐老师站在讲台上问。 　　底下寂静一片。 　　“没人愿意吗？”音乐老师又问。 　　陆潜正和他们一群人手游吃鸡，结果一跳下楼就被队友开车给撞死了。 　　“我操沈庆明你有病吧？”陆潜抬手朝他脑袋掴了一掌。 　　“诶，陆潜！你第一个！”音乐老师总算揪住一个人。 　　“嗯？”陆潜从手机抬起头。 　　“唱歌！” 　　“……唱什么歌？”之前完全没听课的陆潜没反应过来。 　　“都可以，随便挑首你会的就行，咱们这个音乐考试很容易的。”音乐老师笑眯眯地说。 　　“不是。”陆潜站起来，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走上前，随口抱怨了句，“为什么我第一个啊？” 　　“你这不艺术生嘛！总有相通的吧？” 　　“……” 　　陆潜唱歌很好听，这甚至是全校都知道的事。 　　高一开学前的暑期军训，陆潜就因为逃训被罚了唱歌，在篝火中央，暮色四合的晚风里，一唱就在学校出了名。 　　至今在学校的贴吧里还放着那天陆潜唱歌的视频，帖子还被顶成摩天高楼，自新高一入学后，这帖子又再次被翻出来。 　　陆潜不喜欢傻站着唱歌，于是从一旁的墙上拿了一把木吉他下来。 　　底下响起欢呼声和尖叫声。 　　于辞直接站到桌子上，一个拳头一个拳头的往上举，带动大家喊：“陆潜！陆潜！陆潜！” 　　陆潜坐在一把椅子上，两条腿交叠抱着吉他，他指尖拨动跳出第一个音符时大家就安静下来。 　　在此刻，陆潜完全笼罩于斜射进来的阳光下，一侧脸颊白皙得几乎透明，下颌线条流畅至突出的喉结，少年感十足的骨节凸显出来。 　　原本陆潜浮于表面的玩世不恭与风流散漫似乎模糊起来，弯起的眼角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却让极纯粹的灵魂渐渐清晰起来。 　　音符飘出弯曲的平行线，华光从缝隙倾泻，陆潜缓缓张口。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陆潜气息又平又稳，如果闭上眼去听的话，属于少年的青涩嗓音会褪去，只剩下萦绕在耳边摸不清年纪的磁性，咬出了似有若无的勾人意味。 　　一曲唱完，直到陆潜拿起吉他站起来，底下才啪啪啪地响起一片嘹亮的掌声。 　　陆潜笑了笑，甩着被牵动而又开始泛疼的手腕，走回到座位。 　　“陆潜，你唱得很好啊！”音乐老师眼里亮起仿佛发现宝藏的光，“你这吉他练了多久啊？” 　　“嗯？忘了。”陆潜随口答。 　　他没有系统地练过吉他，只不过小时候挺喜欢的弹着玩罢了。 　　而唱歌倒是学过。 　　因为是艺术生的关系，他上回暑假去艺考班上过几节声乐和台词的课。 　　音乐课上陆潜这一段被班上的女生录下来传上了学校贴吧，顿时新一座高楼又飞速窜起。 　　到放学时就已经快赶超陆潜军训唱歌的那帖子，毕竟上回只是他随便哼哼的，相较歌声，更出众的是他的脸，而这回甚至还弹起吉他。 　　这在少女怀春的年纪无遗是一次暴击。 　　*** 　　奶茶店里凉风习习，这么凉的天竟然还开着空调。 　　“一会儿去干嘛？”沈庆明问。 　　“我回去了。”陆潜说。 　　于辞奇道：“这么早？你回去干嘛？” 　　陆潜说：“下午弹了个吉他手疼，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也是，不过，你这手这样，可以逃掉期中考呢。”于辞说。 　　“期中考什么时候？”陆潜问。 　　“十一月中旬吧。” 　　“还有半个月呢。”陆潜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那时候估计早好了，老鸨放不了人。” 　　那天从奶茶店离开回到何彭住处，张姨已经做好菜离开了，把菜温在电饭煲里。 　　陆潜也懒得再上桌，直接拿了双筷子，学着用左手夹菜，吃了个五分饱就收了筷子。 　　后来回到卧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昏昏沉沉地模糊中醒来，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抬手挡住脸，睫毛在手背上轻轻震动，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抓过闹钟看了眼，才早上五点。 　　昨天大概很早就睡着了，这会儿竟然睡不着了。 　　陆潜索性坐起来开电视，随手按了个电影频道，正在放十分幼稚的动画电影。 　　生活仿佛又变回了原样。 第9章 照顾 　　何彭这一趟出差直接去了半个月，从十月末到十一月中，这座城市也正是进入了冬日。 　　好在陆潜并不是一个能让人省心的孩子，所以何彭隔两天就会给他打一通电话。 　　这天，陆潜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就接到何彭的电话。 　　“喂？”他一边擦滴水的头发一边接起电话。 　　“在干嘛？”何彭的声线都泛着疲惫的倦意，尾音似带着体温的缱绻。 　　“刚洗完澡。”陆潜喝了口床边的可乐。 　　“这几天都没出去？这么听话。” 　　何彭正坐在开向机场的车内，他侧头看向窗外的车流，明黄色的路灯在奔腾的车速下被拉扯出一条直线。 　　他声音里有惯常所没有的懒散，透出些带有鼻音的轻笑。 　　陆潜愣了愣：“你喝了不少吧？” 　　“嗯。”何彭应了声，“手好全了吧？” 　　何彭刚刚从一场酒局里抽身，倒不是非喝不可，只是那样的场面，他不喝总是显得扫兴致。 　　他平日里酒量不错，只不过这几日实在是忙得连觉都没睡好，几杯酒下肚就犯晕，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困的。 　　“早好了。”陆潜说。 　　何彭又问：“你快期中考了吧？” 　　耳边传来陆潜“啧”的一声，有些不耐地说：“明天就考。” 　　何彭笑了下：“行吧，那你早点睡觉，挂了。” 　　*** 　　陆潜是被热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到外面还沉着的天色，顿时心生烦躁——又这么早就醒了。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提早步入老龄阶段，连着好几天都睡不踏实。 　　他抬手去掀被子，才惊觉横亘在他腰间的一只手。 　　“我操！”陆潜直接吓得骂出声。 　　回头便看见何彭，他整个人蜷缩着，贴着陆潜的背，一只手搁在他腰间，要不是这会儿他眉眼都紧皱，以及鼻息间传出的滚烫热度，陆潜真能一巴掌扇过去。 　　“你什么毛病！”陆潜骂骂咧咧的，双手撑在后头坐起来，垂眼盯了何彭一会儿。 　　似乎是在考虑应该是先扇他一巴掌还是先踹他一脚。 　　结果盯着盯着他恍然发觉，何彭……长得还挺好看的。 　　一般自幼就认识的人常常不会注意到他的长相，何彭对陆潜来说就是这样，更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这么久过。 　　何彭的五官很硬朗，眼尾狭长，月色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出一层泛蓝的淡光，嘴唇削薄，显出一种格外冷淡的禁欲气质。 　　大概是一回来连澡都没来得及洗，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大敞着露出一大块锁颈与凸显的胸肌。 　　陆潜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硬生生打断跑偏的念头。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贴在何彭的额头上。 　　掌心一片滚烫干燥。 　　“操，这么烫。”陆潜皱眉，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到客厅打开医药箱。 　　他取出温度计回放，站在床边拍了拍何彭的脸：“张嘴，量个体温。” 　　何彭被烧得迷糊，神志都不太清楚，任陆潜怎么叫都没反应。 　　他没了办法，把体温计放进管套里，捞起手机打开，现在是凌晨一点，无奈地打开百度。 　　搜索：发烧烧得神智不清测不了体温怎么办？ 　　他点开其中一条。 　　-如果口表不能测，又没有红外体温测量仪的话，可以试试腋下或者肛.门。 　　“…………” 　　陆潜憋了一会儿，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正经地想自己要是用最后那个部位测体温，明天估计会被何彭揍死。 　　“快醒醒！不醒就要被爆菊了！”陆潜嚷嚷地拍何彭。 　　后者还是没反应，陆潜低声骂了句娘，他真是没照顾过人，更不知道怎么照顾人，犹豫再三决定用腋下测体温。 　　他的手指刚扣开何彭衬衣第三颗扣子，手腕就被一双滚烫的手心抓住。 　　好一会儿何彭才眯着眼睁开，看到眼前陆潜放大的脸还嘟囔了一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他妈倒是想睡啊！”陆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把体温计放到他嘴边，又说了一遍，“张嘴。” 　　何彭这才后知后觉地把温度计放进嘴，又顿了几秒才喑哑地问：“我发烧了？” 　　“估计是，去医院吗？”陆潜坐在床边。 　　何彭也不爱去医院，但想到后续的工作不能拖，只好拿起电话给特助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送去医院。 　　何彭嘴里还含着温度计，话说得含糊，陆潜低头看手表，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径自伸手把体温计从他嘴里拿出来。 　　“39度。”陆潜皱了下眉。 　　特助来得很快，还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陆潜随手拿了一件棉服套到何彭身上，而后扶着他下楼。 　　“你离我远点，当心传染。”何彭推了推陆潜，没什么力气。 　　“你得了吧，我不扶着你就直接摔下去了。” 　　尽管身高差不多，何彭还是比他壮了不少，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让陆潜发了层汗。 　　特助是个挺漂亮的姑娘，气质干练，车停在他们那幢楼门口。 　　一见何彭出来便下车扶住，帮着陆潜把他弄进车里。 　　何彭看着也坐进车的陆潜，愣了愣：“你去干什么？” 　　陆潜砰一声关上车门：“难得你生病，我得去凑凑热闹。” 　　*** 　　医院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味，陆潜戴着特助递过来的口罩。 　　何彭坐在输液室内，那件宽大的黑色棉服盖在他身上，扎了针管的右手露在外面，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进入身体，凉得整个手背都泛青。 　　大概实在累的不行，在这么难受的情况下竟然也睡着了。 　　“我去拿了个热水袋。”特助拎着一袋药走过来，手里一个巴掌大的热水袋。 　　陆潜接过，把它轻轻放在何彭手背上，又仔细看了的确没有压到针管。 　　这次的冬季流感来势汹汹，何彭也不幸中招，甚至还引起了肺炎，多半跟不要命的工作也有关系。 　　“我申请了住院，这针滴得慢，退烧针挂完后还有两瓶去炎症的，估计结束要天亮了。”特助说。 　　“嗯。”陆潜站起来，把何彭的手臂背过肩膀，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把他扶起来。 　　特助帮忙一块儿把何彭扶上病床。 　　她看了眼眼前的男孩，尽管个子很高，但少年还未抽条展开的骨骼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出年龄。 　　她知道何彭不喜欢异性，也在这几天经常听到忙碌一天后的何彭打电话给一个人，心里揣测了电话对面必定是何彭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高中生，并且一点也不娇，眉眼间有清晰的戾气，但不吓人，只是看着有些不耐烦。 　　“对了，弟弟，你先回去吧，何总这里我看着就行。”特助说。 　　按何彭对他的关心，现在清醒着也不会同意让他守在这里。 　　陆潜抬眼，顿时发挥出自己对任何漂亮姑娘都会施展出的风流气。 　　“没事，漂亮姑娘可不能熬夜，快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特助愣了愣，莫名觉得如今这走向不对劲，但还是坚持。 　　陆潜只好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朝她眨了眨眼道：“我明天有期中考，帮个忙呗，帮我翘了。” 第10章 检查 　　陆潜再次醒来时发现背上披着那件棉服，热水袋也重新灌了热水放在他颈窝边。 　　今天是个雨天，霜寒露重一下子降了温，他手动了一下，便触碰到何彭垂在床侧的泛凉的手指。 　　“醒了。”这是何彭的声音。 　　陆潜抬头，顿时僵硬的脖子咔嚓一声让他抽了口气，捏着脖子看了何彭一眼。 　　他看上去已经好多了，脸上的潮红病气完全消失，就是嘴唇仍然泛白。 　　“啊，睡得好累啊。”陆潜伸了个懒腰，又抬手一巴掌按在何彭额头上。 　　何彭下意识往后靠，然后顶着墙壁退无可退，随即额头就被贴住，三秒后就撤离。 　　“好像还是有点烧。”陆潜平静地说。 　　何彭看向他的眼睛格外清晰，昨天的记忆一点点回归，记起了自己迷糊中进了主卧和陆潜睡在一起，也记起了陆潜照顾他的场景。 　　“你不是今天期中考吗？”何彭问。 　　陆潜的嘴角一点点翘起，有几分得意与幸灾乐祸地说：“这不你生病吗，我怎么能抛下你去考试呢？” 　　何彭无可奈何地拧了把眉心，早料到这祖宗的小心思，最终只好叹了口气。 　　“老师没给你打电话吗？” 　　“打了啊，我就说我哥生了重病，他不信，我拍了张你的睡照过去，美滋滋。” 　　陆潜捏着一个苹果闻了闻，又说，“不过放学他让我同学给我送试卷来，你给我做一下呗。” 　　“你哥，我，生了重病。”何彭学着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 　　*** 　　阳光陷落，到了下午。 　　医院的时间极其无聊，何彭大概真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因为肺炎的问题还不能出院，便让助理把各种报告文件送到了医院。 　　他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其他人。 　　最近他所投入资金的其中一块关于新能源与清洁能源的开发得到了政府的支持，于是紧急需要批发许多资料。 　　他和特助在单人病房里开始谋划往后的计划与突破点。 　　陆潜盘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因为考试也没有人可以一块玩游戏，耳边还都是些枯燥的专有名词，实在是无趣。 　　他趴在一边，玩厌了手机，便随手翻看一本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体育杂志，过了几分钟又闲不住的往何彭方向看。 　　何彭正靠在床侧低头批阅文件，脸上神色很淡，就连偶尔出声跟特助说话时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潜忽然意识到自己平常见到的何彭都不是真正的他。 　　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发出响声。 　　何彭顿了下，看了他一眼问：“去干嘛？” 　　“逛逛。”他头也不回地说。 　　一旁的特助旁观者清。 　　把何彭在看向陆潜时眼底的柔软和温和一览无余，而后再次看向文件时，又恢复了利刃般的沉着与淡漠。 　　于是暗自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陆潜果然是她老板藏在家里的小朋友。 　　*** 　　陆潜到医院停车场旁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口香糖，抽出一支塞进嘴里，便拢着衣服在医院挂号大厅的椅子上坐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陆潜在还未响起铃声就接起。 　　“喂，妈。” 　　“最近你那里天凉了吧，记得多穿点衣服啊，别只顾着好看不穿衣服。” 　　陆潜嗤了声，懒洋洋：“不穿衣服你让我裸奔啊？” 　　陆母在那边也好脾气地笑笑，又说：“这次元旦我跟你爸爸也回不来了，得去国外亲自看看工厂，我们争取过年回来，啊。” 　　陆潜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哦，知道了。” 　　“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你何彭哥哥他们家玩吧，妈妈春节回来陪你。” 　　“行，再说吧。” 　　“用的钱还够吧，不够的话……” 　　陆潜突然出声打断，声音却还是很柔和：“够了，不用再给我。” 　　他似乎很疲倦地捏了下鼻梁，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关心。 　　挂了电话，他叹了口气，仰头靠倒在椅背上，等他再抬眼起来，目光一顿，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童漾！”他朝那人喊了一声。 　　随即那个鬼鬼祟祟，把鸭舌帽压得极低的姑娘浑身一震，头都不回就拼命往反方向跑。 　　半分钟后。 　　陆潜喘着气，一手卡住童漾的胳膊，一手指着她的脸：“不是，我操，累死我了，你跑什么啊？” 　　童漾脸白得跟见了鬼一样，双腿还保持着随时逃跑的姿势。 　　“你不是在考试吗？”陆潜问。 　　“……三点半考完了啊。”童漾掀了个白眼。 　　陆潜看了眼时间，又看童漾手里拿着的的病历单：“你这生龙活虎跑几百米不喘气的，还来看病？” 　　童漾垂着头，按在病历单上的手指用劲，突然逼红了眼眶，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病历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潜完全没料到会等来这么个反应，当即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你是得什么病了？” 　　“不是，我是说。”陆潜额头直跳，低声轻骂了句，“你别哭啊童漾，这什么情况？” 　　他是真心把童漾当朋友，两人性格也合拍，基本你损一句我损一句，整天闹腾，却没遇到过现在这种场面。 　　起初在医院见到她还以为是老包派来给他送试卷的。 　　童漾把手机递过去。 　　陆潜接过，是童漾和她那个男神的聊天记录。 　　他看了一眼，眉头就簇起：“你有没有脑子？” 　　童漾瘪了瘪嘴：“……你他妈就别骂我了。” 　　陆潜往四周扫了眼，略微垂下脑袋，压低声音：“检查做了吗？” 　　童漾点点头。 　　“……有吗？” 　　童漾摇摇头。 　　陆潜悄悄松了口气，敲了敲她的手机屏幕：“你不是没跟他在一起吗，怎么就……那样了？” 　　“上次跟他吃完夜宵下暴雨就……”童漾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愤愤，“不说这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追他？”陆潜觉得童漾要是再点头的话，他可能会控制不住想揍她。 　　聊天记录中对方只发来了两条。 　　-是我的吗？ 　　-你去打掉吧。 　　“我又不是傻逼。”童漾嘟囔，疲惫地呼了口气，“走了，记得保密啊。” 　　陆潜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赶下来替何彭拿药的特助突然从一旁的楼梯间出来，一不小心撞上拐弯处的童漾。 　　她轻呼一声，被撞了一踉跄，病历单掉到地上。 　　特助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捡起病历，视线在B超检测单上一顿。 　　直到站起来看到陆潜时才彻底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何总被这个高中小男生绿了？ 　　我操现在的高中生这么牛的吗？ 　　要不要告诉何总？ 　　要是何总一生气把她开了怎么办？ 　　倒是陆潜，十分淡定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又淡定地陪着那女孩出医院。 　　留下特助一人风中凌乱。 第11章 登徒子 　　下午送童漾离开后，他们班的班长便送了试卷过来。 　　陆潜把两张试卷摊在桌上，试卷上摆着外卖盒，把原本死气沉沉的病房吃得菜香浓郁。 　　吃完最后一口，陆潜摸出烟咬在嘴里，又看了何彭一眼，良心发现没有点火，只咂着那一点点烟味。 　　说实话，陆潜虽然哪都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但也从来没料到会碰上高中怀孕这档子事。 　　他一边咋舌，一边感慨自己真是个正经人。 　　童漾换过不少男朋友，而陆潜虽然被许多女生追捧，但却从来没交过一个女朋友，用他的话说，这是一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 　　用人话说，就是他陆潜属于每一个爱慕帅哥的姑娘…… 　　大概是对感情上的事比较迟钝，陆潜的确是没想过这方面。 　　而平常的骚话也不过是过过嘴炮罢了。 　　他难得露出这一幅思考人生的模样，何彭忍不住侧眼瞧了他一会儿。 　　“想什么呢？”他问。 　　陆潜侧头看了他一眼：“哥，问你个问题？” 　　“嗯？” 　　陆潜不好意思卖童漾，于是从女性视角直接切换到男性视角。 　　“我一朋友的事。要是有一女生特喜欢你，长得也漂亮，但你不喜欢她，你会跟她上床吗？” 　　何彭目光骤冷，自然而然把这当成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一般案例。 　　他冷笑一声：“陆潜，你长出息了啊。” 　　“啊？”陆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是我！我是那种人吗？就……操，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吧，公司这阶段停不了。” 　　他这么穿着病服窝在病床上，仍然看不出一点病怏怏的意味，凌厉的五官导致他看上去非常严肃，只有有时被陆潜惹生气了才露出点正常人的人气。 　　明明才22岁啊，陆潜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跟我爹越来越像了。”陆潜支着脑袋说。 　　刚开始创业时也以为忙过这一阵就好，而后产业越来越大，一年能见到的都没几天。 　　何彭顶着对面小朋友意味难明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上名。 　　“行啊，那你改口叫爸爸吧。” 　　陆潜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爸爸，可否帮我做个作业？” 　　“你可孝顺点吧。”何彭闭了闭酸涩的眼，仰头点眼药水，“爸爸忙着呢。” 　　“活该。” 　　*** 　　翌日中午，何彭打完最后一枚消炎点滴，把肺炎压下去后便出院了。 　　而不愿意回学校考试的陆潜自然随他从医院转战公司，这还是他第一回 到何彭工作的地方来，好奇地打量一圈便坐在会客厅看视频。 　　何彭坐在离会客厅只隔一面单向玻璃的办公室，捏着电话话筒吩咐了一句，视线定在陆潜身上。 　　他发现自己对陆潜越来越宠了。 　　连带着不想去学校这种叛逆小孩的要求都毫无原则的默认。 　　“哎哟何总！”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进来，笑得暧昧，“我说上次让何总一起去欢场怎么不愿意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岳黎是个正儿八经的二世祖，是何彭以前的高中同学，交情一般，但因为何彭其中一条产业链和岳家有合作，这才见过两面。 　　何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意有所指的看着陆潜的方向。 　　再抬眼时眉眼结了层冰霜：“有事？” 　　“啊，有事。”岳黎散漫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和我家老头子合作的那条产业链吧，现在交到我手里了，他让我来跟你沟通沟通。” 　　何彭烦躁地皱眉，让这二世祖接管，相当于两份担子都落在他肩上。 　　“我回头让我秘书把资料给你传过去，还有别的事吗？” 　　岳黎往身后一指，一脸戏谑地靠近：“哎我以前读书时都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流氓呢？那小孩成年了没你就干那混蛋事？” 　　岳黎干过的混蛋事几天几夜都数不完，如今故意说这话无非就是讽刺何彭：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是跟我一样是个混蛋？ 　　何彭默然不语，反而笑了声：“岳黎，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想清楚了啊。”岳黎漫不经心地笑，“怎么着，那小孩儿还挺漂亮的，一块玩玩？” 　　这种不干不净的话挂在陆潜身上，何彭脸色几变，刚要发作，办公室门被打开。 　　陆潜抱臂倚靠在门框上，视线非常轻挑地在岳黎身上来回扫，而后走上前，一手撑在桌面，倾身靠过去靠过去。 　　翘起的眼尾溢出毫无遮掩的风流气，他捏着岳黎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松手重新站直。 　　拖着声调慵懒地开口：“抱歉，你这脸不过关，跟你没什么好玩的。” 　　他说这话时宛若常年混迹于风月场的登徒子，连岳黎本人都甘拜下风。 　　岳黎当即愣了几秒，完全没料到被原本心里的羔羊反宰了一手。 　　何彭靠在椅背上，手指磨擦过嘴唇，眼里噙着笑意，看够了这出戏才缓缓开口：“岳总，请回吧。” 　　等他走后，陆潜一屁股坐在他书桌上，非常不顾忌地拎起他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人谁啊，这么恶心。” 　　“一个合作对象，你不用理他。” 　　“他以为我和你。”陆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何彭，“是那种关系？” 　　何彭平静地说：“淫者见淫。” 　　陆潜晃着腿，百无聊赖：“对了，下下周我们学校有个社会实践活动。” 　　“去哪？” 　　“生态林场。” 　　生态林场是个最近开发的旅游景点，而他们实践场所也不在那里面，而是在旁边的一个训练基地里。 　　大通铺大食堂，环境不怎么样，组织这种活动也无非是为了培养同学间的默契配合与友谊。 　　“去几天？” 　　“好像说三天吧，我也不清楚。” 　　何彭点点头说：“行吧，去之前带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带过去。” 　　陆潜笑起来：“我还真得叫你一声爸爸了是吧？你当我去春游呢，还买零食。” 　　这种社会实践活动是全市统一的，何彭读高中时也参加过，知道那里的环境，其他都好说，主要是伙食。 　　实在是不怎么样。 　　清汤寡水的，就陆潜这挑食的毛病，绝对一口都吃不下去。 第12章 修罗场 　　第二天，陆潜十分轻松地去了刚刚结束期中考的学校，并把自己手里几张跟涂鸦似的试卷交给了老包。 　　“你这语文做得还是可以的。”老包随便翻了翻他的试卷，“就是这个数学，怎么给我空这么多！” 　　“不会啊，太难了。”陆潜没皮没脸地说。 　　包书愈看了他一眼：“这次难度是有点大，那你这也空太多了是不是，而且你下学期要开始准备艺考了吧，这成绩要补起来当心时间不够啊。” 　　陆潜站了一边，挺耐心地听他讲完，然后说：“下学期应该会抽一两个月去艺考班，高三上学期估计也不待在学校，艺考完再回来吧。” 　　“你看看！这可不就没时间了吗！要抓紧把落下的功课补起来啊。”包书愈语重心长。 　　陆潜在一旁：“是是是，您说得对！” 　　包书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上课去！” 　　陆潜笑：“好嘞。” 　　回到教室是语文课，陆潜从后门悄悄溜进去，一坐下于辞就回头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干什么，有屁快放！”陆潜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口气。 　　于辞无奈，伸出食指朝童漾指了指，用唇形说：“她这是怎么了？” 　　今天从早自习到现在，童漾就一直趴在桌上，后脑勺冲人，不知道是睡了还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昨天在医院里撞上的陆潜了然，摁着于辞的脑袋把他转回去：“我哪知道！上课！” 　　“不是，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于辞又转回来。 　　陆潜拿笔在桌上敲了两下，威胁：“你再不转回去我告老师啦！” 　　于辞抱拳：“………………告辞。” 　　这种情况下，陆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童漾，毕竟那事是人家私事，他不好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陆潜盯着童漾的后脑勺看了半天，最后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没事吧你，哥的怀抱属于全体女生。 　　身侧的手机“嗡”得震了下，童漾仍然趴着，一只手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眼，过了两秒，一团纸巾朝陆潜砸过来。 　　与此同时，是一条短信。 　　-有病？ 　　陆潜啧了声，好在他对朋友向来脾气不错，默念了三遍清心咒，耐着性子又发了条信息。 　　-那你想个办法吧，要去揍那傻逼的话，我就给你堵门，行吧。 　　童漾没回。 　　*** 　　中午时下了雨，原本还潜于表皮的冷气瞬间钻入皮肤，潮湿的风一股股在皮肤上浸出褶皱。 　　陆潜和于辞吃完饭，买了两罐饮料回教室，才注意到童漾不知道去哪了。 　　早上第四节 下课后她就没去吃饭。 　　“要不要去找找？”于辞问。 　　陆潜皱了下眉：“应该没事吧，可能心情不好去哪打坐了。” 　　顿了几秒，他把可乐灌进喉咙，把易拉罐捏扁了往角落的垃圾桶一抛：“操，算了，去找找，那疯子万一抽风了拉都拉不住。” 　　并不难找，他们最后是在高三楼层的拐角处找到童漾的。 　　咄咄逼人的把所谓的男神堵在墙角。 　　陆潜顿时了然，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于辞揪回来，往墙壁上一靠。 　　“这不是魏勋嘛？”于辞压低声音。 　　陆潜侧头：“那男的？” 　　“对啊，童漾男神。”于辞侧耳听了下，一愣，“童漾……这是在哭。” 　　陆潜眼皮都没抬，一只手插兜懒散地靠在墙边：“知道在哭你就装不知道呗，哪那么多废话呢。” 　　“那我们先回去？” 　　“等会儿吧。”陆潜摸出烟咬进嘴里，也不管这里随时可能有老师经过。 　　楼梯那的争吵声和细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飘到他们耳边，陆潜的眉头渐渐蹙起，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身旁的于辞从他们的对话里也终于明白了那件难以启齿的事，震惊地转向陆潜，后者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阖了阖眼皮，算是默认了。 　　“这畜生！” 　　陆潜轻轻嘘了声。 　　突然，楼梯口传来童漾“啊”的一声，她被推倒在地。 　　于辞骂了句娘，直接奔下楼，速度飞快，最后几格台阶几乎就跳出去，一拳砸在魏勋的脸上。 　　魏勋被他撞得腰直接磕在后面的窗台上，浑身一震，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终极状态，居然一下把暴走形态的于辞给惯倒在地。 　　他还要扑上去打，被紧接着下来的陆潜踹了一脚，脑袋直接狠狠撞在墙上。 　　又拎起他的领子，冷眼看着他说：“你再伸个拳头试试，让你也去趟医院。” 　　“搞什么你们这是！”突然一声厉呵。 　　陆潜松了手，偏头看台阶下站着的一个实习老师，后面还跟了一群刚吃完饭的学弟学妹。 　　他凑到魏勋耳边，轻声甚至带着笑意说：“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学、霸。” 　　而后他直起腰，在他领子上拍了拍，扬起一个格外阳光的笑：“老师，这学长摔倒了，我扶他一把罢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直接拽着童漾的胳膊起来，转身上楼了。 　　反正那魏勋正是要毕业的时候，心里再憋气也不可能想把那件事闹大。 　　“你们。”童漾一边抽着哭，一边看了两人一眼。 　　于辞顿了一下，说：“刚什么情况！我他妈和陆哥一经过就看他推你，童漾我跟你说啊，就这种垃圾不能要啊！” 　　陆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装傻，也没说话。 　　*** 　　另一边，前日目睹大老板心上人出轨画面的特助一直备受煎熬，挣扎于到底是做一个叛徒还是要拆散有情人。 　　她偷偷了解到陆潜的名字，登上三中贴吧，决定做一个潜伏者，为老板探探这水深。 　　然而刚一打开贴吧她就彻底愣住了。 　　学校贴吧并不非常火，除了几条关于学校老师、伙食吐槽的帖子外，她数了数，首页就有三条关于陆潜的帖子。 　　1.震惊！咱们学校居然有这号大帅比，听说叫陆潜，唱歌好好听！QAQ 　　2.陆潜又唱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友团上啊啊！！！！！！ 　　3.我就知道陆潜和咱校花有一腿，今天这他妈是出什么大戏啊！ 　　特助抿了下唇，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太疯狂了，凭直觉率先点进了第三条帖子。 　　主楼还配了两张图，一张是陆潜掐着一个男生衣领的照片，另一张是他捏住上回医院那女生的胳膊照。 　　这他妈…… 　　特助惊了。 　　这要没点什么她都不信，简直是浪漫偶像剧的修罗场画面。 　　人间不值得啊……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欲盖弥彰的文件，敲响何彭的门。 　　“进来。” 　　她把做好的文件递过去，看着何彭没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松了口气，却仍紧张得出了一层汗。 　　“可以，就按这个方案来吧。”何彭说。 　　“……好。” 　　过了几秒，何彭抬头看她：“还有其他事吗？” 　　“那个，何总啊，我刚在网上看到了你那……小朋友的照片……”特助斟酌着开口。 　　“我看看。” 　　特助忙不迭把手机递过去，看着何彭点击图片放大，然后皱眉按了按眉心，最后叹了口气。 　　语气中却透着满满的无奈：“又给我惹事，算了，随他去吧。” 　　特助：“？” 　　这都可以？？？？ 　　大老板这是爱得多卑微啊？？？ 　　“啊……哦，好好。”她一脸懵逼地出了办公室。 第13章 阅读体验 　　因为下午何彭看到的那帖子，很显然陆潜又在学校打人了，还十有八九是为了个女生，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今天是有时间去接他放学的，却不愿意去了。 　　在办公室磨蹭到五点半，他给陆潜发了条短信。 　　-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回家吧。 　　本就没打算有人来接的陆潜已经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低头看了眼手机，没回。 　　深邃静谧的夜里，阴沉沉的空中挂了几颗亮得极为敷衍的星辰，风打在高层玻璃上发出可怕的声响。 　　*** 　　已经九点了，陆潜还没回来。 　　尽管九点钟不回家对陆潜来说非常正常，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跟何彭说，而且，何彭打不通他的电话。 　　何彭沉着脸色，放下耳边的手机，已经显示这是打给陆潜的第九个电话了，全部都是刻板冷硬的女声：“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转了两圈，最终缴械投降，披上外套出门去找。 　　*** 　　雨水把屋前台阶侵蚀得斑驳，粘稠的褐色枯叶落在地上。 　　陆潜蹲在台阶前，没什么表情，手里拿了一小块掰下来的面包，正在一口口地喂聚在他周围的野猫。 　　他忽然想起下午时童漾说的话，一瞬间的心动算不了什么，但日后暴露出的缺陷把你最初的心动磨灭得一干二净，让你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潜缩在腿弯的手上拿了一张红本，是他爸妈的离婚证。 　　他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眼眶有点热，觉得自己矫情。 　　他向来依赖感不强，但不管怎样，毕竟也只有十七岁罢了，隔了这么多年猛然接受这个事实，谁都会有被欺骗的感觉。 　　陆潜摸出烟点上火，看火苗瞬间把烟尾烧得灰黑，吐出一口烟，毫不在意地坐在并不干净的地上，飘进来的雨滴沾湿裤腿。 　　他打开离婚证，仔细地一字一字看过去。 　　*** 　　本来只是打算寒假或许会和于辞去国外玩玩，便回家拿户口本准备改天去办个签证。 　　他还打通了陆母的电话：“妈，我的户口本放在哪呢？” 　　“在我卧室里的抽屉……”说到这，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顿了顿，只是当时陆潜没有发觉。 　　她又有几分急迫地说，“等一下，宝贝儿，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陆潜走上楼，拉开卧室门。 　　“你要户口本干嘛，下次吧，下次妈妈回来给你找。”陆母说。 　　“我要办签证，再晚怕来不及。”陆潜迈步走进去。 　　“你等一下，我突然记起来户口本不在那……”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拉开抽屉，取出户口本，还奇怪地嘟囔了一句：“不是在这吗。” 　　这之后他才看见被户口本压在底下的离婚证。 　　他闭了闭发烫的眼眶，而后一束亮光打在他眼皮上，他抬手挡了一下，在指缝里看到了何彭的车。 　　车轮轧起一滩水，正好泼在陆潜的鞋尖前。 　　他看着何彭走出车，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然后伸手拨了下陆潜有些湿漉的黑发，在他面前蹲下了。 　　他蹲下的地方还比陆潜矮两格台阶，由俯视成了仰视。 　　“跟我回去吧。”何彭说。 　　陆潜被冻得嘴唇有些泛白，他重重抿了下唇，没理会，直接站起来，越过何彭坐上了车。 　　车内的感应灯亮起，陆潜手里还捏着那个红本，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发梢烧成浅色，形成似明似暗的光影。 　　何彭怕他反悔不跟他回去，直接落锁。 　　那个声音让陆潜怔了一下，似乎回过些神来，而后烧到烟蒂的火苗就在他指腹烫了一下。 　　何彭的手指缠上他的，把他的烟勾过来扔了。 　　何彭看着他，他眼底干燥，外面的小雨并未将他的瞳孔打湿，少年的脸上甚至还挂着说不出意味的倔强和逞强。 　　他有些不忍。 　　毕竟是看着陆潜长大的，也深知这混世魔王远没有别人看来那么那么恐怖，至少从小到大的溺爱把他保护得很好，甚至可以说纯粹。 　　陆潜深吸了口烟，突然开口，非常平静：“我爸妈离婚了。” 　　何彭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他先是去学校找了一趟没找到，而后陆母打电话给他问陆潜怎么样了，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知道。”他轻声说，手指捏着陆潜的手腕摩挲，似乎在安抚。 　　“可是为什么呢，我还以为……他们挺好的。” 　　“陆潜。”何彭沉下声，“很多关系都不会永远的知道吗，有时候断干净比互相折磨要好多了。” 　　他很少以成年人的姿态跟陆潜说话，以至于说话间带上了他平常惯有的冷感。 　　陆潜侧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少年第一次真实接触到冰冷的现实，固执地不愿意接受。 　　“你也这样觉得吗？”陆潜问。 　　少年毫无波澜的瞳孔的就这么在何彭心尖儿上蛰了一下，他的心渐渐跳跃起来，最后在山呼海啸中沉入大海，这些天来的云淡风轻在此终于遭到反噬。 　　何彭知道自己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何彭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是的。” 　　回来后的陆潜一直很平静，平静到不正常，何彭把饭菜给他热了一下看着他吃了，而后他早早洗漱完便睡觉去了。 　　反而何彭担心陆潜会突然抽风，半夜起来还去陆潜房间看了眼。 　　早上陆潜也按时起了床，让何彭送去了学校。 　　下车前何彭还特地叮嘱他，放学了他会来接。 　　陆潜笑得弯起眼角，意有所指道：“这么担心我呢？” 　　*** 　　然而当陆潜正常的像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时，就足以引起恐慌了。 　　当于辞叫他一块去打球，而陆潜翻开语文书，说自己看完这一篇再去。 　　于辞目瞪口呆：“你……你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被附身了？” 　　就连本来还挺颓的童漾都侧目看了他一眼。 　　陆潜正在看一篇课本里的小说，先前也没听过课，这是第一次看，倒挺好看的，他头也不抬地说。 　　“新时代青年了于大爷，一天天思想如此腐朽。” 　　“……”于辞梗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受这样的陆潜。 　　“欸，这篇小说还挺好看的，你可以看看。”陆潜诚心诚意地向好友推荐“好书”。 　　一旁的童漾没憋住，眼眶还红着，直接爆笑出来，笑得肚子都疼：“哎哟陆潜你别这样！这不适合你你知道吧？” 　　陆潜翻了个白眼，仿佛潜心修学的圣人对这群不学无术之人的鄙夷。 　　于是转而决定跟其他圣人交流交流。 　　他的圣人目标一，便是何彭。 　　他拿出手机，给何彭发短信。 　　-你看过语文书里一篇小说吗，叫《喂——出来》 　　他又把书页翻到前面看了眼，继续打字。 　　-日本的星新一的。 　　此时正在开会的何彭下意识把亮起的手机屏幕关了，却瞥见了发送人，于是对底下二十多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何彭看完信息：“……” 　　他皱了下眉，回复：你不舒服？ 　　捧着手机迫切想和别人分享读书感悟的陆潜：……………… 　　没等到陆潜再回复的何彭犹豫了一下，直接暂停了会议，看时间现在应该是刚吃好饭，他走到走廊上给陆潜打电话。 　　“你怎么了？”何彭上来就劈头盖脸问。 　　陆潜愣了下，莫名其妙：“没怎么啊，只是单纯想跟你交流一下阅读体验。” 　　何彭笑起来，但好歹憋住了嘲笑，平静而谦虚地问：“是吗，那你先说说你的吧。” 　　“我觉得吧。”陆潜一点也不害臊地开口，“这小说就是讲了一个理，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何彭捏着一杯咖啡，靠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接着又忍不住笑出声：“你这阅读体验还挺中式的。” 　　其实何彭哪里还记得这篇小说的确切内容，他读书时时间大多都花在数理化上，但仍然耐着性子听陆潜说。 　　不忍心打断一个学渣对学习突然间的热爱。 　　只垂着头，很宠溺地笑着，时不时附和几句：“嗯，对，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14章 多巴胺 　　陆潜的这个不正常在当天放了学彻底升华了。 　　“砰”一声巨响，陆潜摔了门直接回卧室。 　　何彭看了陆母一眼，她在昨天出了那事以后订了机票就赶来了，一出机场就往何彭住处赶，正好撞上两人，何彭手里还提着陆潜的书包。 　　“您坐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何彭安抚。 　　房门直接被陆潜锁了，何彭拿了钥匙开门，又重新锁上门。 　　陆潜坐在床沿，背对他，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看着灯火逐渐亮起的城市，他忽然肩膀颤抖起来，把脸埋进了掌心。 　　何彭直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强硬地把陆潜躬起的身子揉开。 　　捏着他的后颈慢慢把他抱紧怀里，指尖在他后颈的发丝上轻轻揉动，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没事，没事……”何彭声音还带点哑，像暴风雨中的一座孤港，一下一下拍着陆潜的背。 　　“我不想见……” 　　陆潜仍然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坐在床边，手还撑在两边，只把头埋在何彭的腹部，瓮声瓮气的声线传出来。 　　“好，不见，我去跟你妈妈说。” 　　何彭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言不语地又安抚了陆潜一会儿。 　　他的这个小朋友，日天日地的闹腾，不被任何习俗规则束缚，是打破秩序的捣蛋鬼，却又敏感细腻，处在自己极致平衡的世界里。 　　何彭开始觉得心疼了。 　　他又陪了陆潜一会儿，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一边，才出去。 　　“哎这孩子，我们都太宠着他了，就知道他接受不了这件事，我和他爸离婚这么些年也尽量瞒住，谁知道呢……”陆母坐在一边满脸愁意。 　　何彭点头：“没事，他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陆潜对这种事还是挺懂事的，可能明天就愿意见您了。” 　　“我今晚的飞机就走了，他也不接我电话，我怕他出事这才赶回来的。” 　　陆母本就有不少事在忙，要不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也不会这样忙里抽空地挤时间回来一趟，飞回去的票也早就买了，就在今天晚上。 　　何彭哽了一下，说：“那您先回去吧，这有我呢，晚点我劝劝他。” 　　*** 　　把陆母送走后，何彭给陆潜下了碗面条，拿了碗筷推门进去。 　　陆潜躺在床上，盘着腿，已经面无表情地在玩游戏了，除了眼圈还红着，眼角被揉的泛红，眼皮褶皱得更明显。 　　“看你也没心情起来吃饭，给你下了碗面。”何彭在他旁边坐下。 　　陆潜看着面条，嫌弃一秒，到底还是接过来一口一口吃了。 　　其实味道不错，面条很劲道，软硬适度，拌了点香油和葱花，口感很好，这倒让陆潜挺吃惊的。 　　“你还会煮面条呢？”他问。 　　何彭弯腰把小孩儿发脾气乱踢的拖鞋摆正了，放在床边：“其他的也会一点，大学室友闹着玩经常偷偷在寝室烧东西吃。” 　　陆潜几口把面条装进肚子，往旁边一搁，默了几秒，又挺伤感地伸出腿，在何彭的西装裤上勾了勾。 　　何彭转头过来。 　　“走了吗？”陆潜言简意赅。 　　“嗯。”何彭点头。 　　“回家还是去工作了？” 　　何彭有点不忍心：“今晚的飞机。” 　　陆潜哦了一声，把脚缩回去。 　　却在完全收回去的前一秒，被何彭拽住了脚踝，一只手就完全包裹住，何彭从旁边拽来袜子给他套回去。 　　“脚都冰成这样了也不到被子里躺着。” 　　何彭今天对他格外好，连带着声音都挺温柔，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陆潜有点愣，腿腕被人钳制，指纹上的迷宫似乎都陷进皮肤里，仿佛交错缠绕，在这种挺悲凉的心境下莫名有了点缠绵的意味。 　　陆潜的心尖儿轻轻跳了一下。 　　而后，他欲盖弥彰似的嗤笑，穿上袜子的脚直接蹬在何彭的腰侧：“说，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图谋不轨。” 　　的确是动过瞬间的歪心思的何彭不动声色：“就一小屁孩，你倒说说我能谋你什么。” 　　陆潜侧头想了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他轻巧地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上，好整以暇。 　　“我可跟你差不多高了。” 　　“那也是个高中生，听点话，啊。” 　　陆潜抠了会儿指甲，突然说：“那为什么他们从来不把我当个小孩呢。”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丢给了保姆，再后来，丢给了何彭的父母，丢给了何彭。 　　何彭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是明白了这祖宗闹得是什么脾气，藏起来的离婚证只是引火线，让他生气的是这么多年来的忽视。 　　他捏着陆潜的脚踝把他的腿塞进被子里。 　　“我不是把你当成小朋友了吗。”何彭无奈地说，服了软。 　　陆潜轻轻一挑眉，悠闲地手指打节拍：“那，彭哥哥，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他故意咬字咬得缠绵，一声“彭哥哥”叫得浮夸又干脆。 　　何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很多餐馆前台都会有的圆薄形状的薄荷糖。 　　陆潜：“……就这小破玩意儿？” 　　“哄小孩很容易的。”何彭笑了声，“那你要什么，今天都给你买。” 　　“算了。”陆潜咬开包装袋把糖塞进嘴，“我也很好哄。” 　　他干脆了嚼了两口，嘎嘣嘎嘣地咽下肚。 　　“我听说吃好吃的食物能分泌多巴胺。”何彭说，“能让人高兴点。” 　　陆潜本想说这玩意儿并不好吃，话到嘴边拐了弯，他故意眯起眼，显出几分暧昧的笑意：“其实吧，还有一种办法，分泌多巴胺更好使。” 　　“嗯？” 　　何彭莫名觉得陆潜笑得有点……浪。 　　果不其然听他继续说：“一场愉悦的——性.爱。” 　　何彭不知道这小畜生是怎么在一分钟之内从小可怜转换成满嘴骚话的，最后归咎于他作为一个表演艺术生大概还挺有天赋的。 　　他垂眼，隐于镜片后的眼底深黑，咬了下牙，冷淡而克制。 　　重新抬眼时恢复了平静，朝他头顶拍了一巴掌，没收力，把少年的头发打乱了。 　　“胆子大了，拿你哥消遣。” 　　陆潜闭上嘴，只不过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 　　从那天过后，何彭明显感觉到陆潜对他的态度变了。 　　而且不是纯粹地变乖了或变坏了，而是时而乖得何彭心痒，时而又作得他想暴走打人。 　　简而言之，陆潜开始越来越黏他了。 　　从前他和陆潜的关系有点像固执的哥哥和不服管教的弟弟，但现在陆潜似乎安心做一个让人操心的小孩了。 　　而横亘在两人之间哥哥与弟弟的线却似乎模糊起来。 　　何彭不去接他下课他会不高兴。 　　但再管束他时他却心情不错，当然听不听是另一回事。 　　有时课上一半，陆潜会给他发好几条消息。 第15章 告白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黄昏变得短暂又黯淡，校园内的树木黄落，天色灰蒙，裹着雨水的潮湿。 　　陆潜推开教室门进来，走廊上的一缕冷风钻进，融化在热闹的人儿气中。 　　他狠狠搓了搓手，朝手心呼了口热气，胳膊上夹着一叠纸：“操，太他妈冷了。” 　　“老包叫你什么事啊？”于辞问。 　　陆潜把手里的主持稿扔桌上：“元旦晚会的事儿。” 　　于辞瞥了眼，也不吃惊，高一时候就是陆潜主持：“这不还没到12月吗，这么早就要准备啦。” 　　“先把人定下来而已，排练还早呢。”陆潜说。 　　于辞伸了个懒腰，侧头：“你检讨写了吗？” 　　陆潜一愣：“什么？” 　　于辞哂了一下：“你不会忘了吧？” 　　“……”陆潜无奈，“现在想起来了。” 　　这是三中的规定，每月的最后一天都会在阶梯教室开一场学生大会，除了鼓励大家努力学习、安排活动以外，就是让上个月犯校规的同学上去一个个念检讨。 　　上个月和陈答壮打架的事吃了处分，陆潜早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他抬头看钟，离学生大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轻松。 　　陆潜写过的检讨书两只手都数不完，于是这次决定试试脱稿。 　　下午四点半，全校师生都集合在阶梯教室里，瞬间把原本空荡阴冷的教室挤得热火朝天，连带空气都有点闷。 　　陆潜姗姗来迟，等大家都入座后才捏着一瓶饮料走进来。 　　底下响起窸窸窣窣低声交谈的声音。 　　“这。”于辞冲他挥手。 　　陆潜踩着台阶走到班级指定座位，于辞给他留了座，另一边是童漾，他侧身挤过去，一边轻声对过道的女生说了几句“抱歉，让一下。” 　　坐在他前面的就是陈答壮。 　　陆潜眯了下眼，巧了。 　　一个多月前的那次打架起因很小，不过是因为陈答壮喜欢的女生跟陆潜告了白，结果他就开始事事找陆潜麻烦。 　　打球时故意打得脏，扯着陆潜的手指往后掰。 　　小卖部里故意挤过去踩他的鞋。 　　陆潜脾气算好也不算好，不惹他时他能跟你嘻嘻哈哈，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要是真惹怒了不把你打跪下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不想理陈答壮那些暗地里的使诈，可次数多了也实在烦。 　　于是那天课间，他直接把准备上来“碰瓷”的陈答壮惯到了墙上，一句话也没说。 　　*** 　　学生大会最后结束时才是读检查，现在正是学部主任发言时间。 　　陆潜窝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嚼着口香糖，低头玩手机。 　　何彭发来一条短信。 　　-下午晚点来接你，今天有点事，明天你们就社会实践了吧，晚上带你去买零食。 　　陆潜笑了下。 　　-好。 　　过了几分钟，陆潜把游戏界面缩小，左右看了圈，实在无聊。 　　于辞正侧头跟童漾说着什么，把她逗得捏着腰抖得停不下来，而另一侧是别的班的一个矮个子男生。 　　他又给何彭发信息。 　　-一会儿要当众读检查，江湖救急一下？ 　　-又惹事了？ 　　陆潜“啧”了声，揉着太阳穴眉头渐渐舒展开，直接岔开话题。 　　-忘写检查书了，大学霸能不能到时候线上帮助一下。 　　-学霸没写过检查，这方面还是你经验充足。 　　又是来回聊了几句，陆潜是个骚话很多的小话唠，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块生活的关系，跟人唠嗑的能力非常之强。 　　十几分钟的时间，从检讨聊到新上映电影，从童年游戏聊到对未来中国发展前景。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陆潜一个人瞎逼逼。 　　到最后，何彭实在忍无可忍。 　　陆潜看着最后一条发来的信息，笑起来，终于是消停了。 　　-祖宗我开会呢。 　　学部主任终于训完话，接下来就是读检查稿的环节。 　　陆潜叹了口气，慢吞吞站起来，半只手插兜，还没走上前就被包书愈低声呵住。 　　“陆潜！把你裤腿放下来！你以为你插秧去啊！”老包压着声音骂。 　　“……哦。” 　　那是他上节体育课打球时卷起来的，他随便拍了拍裤腿就走到台前。 　　“大家好，我是高二3班的陆潜。”陆潜走到台前说。 　　底下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掌声，似乎他这次上台不是作检讨，而是发表获奖感言。 　　陆潜朝台下淡定地笑了下，信手拈来：“我在上个月在校内参与打架，我对于我这次犯得错误感到很惭愧，我不应该违背老师的话，没有很好的重视老师的话，我希望老师可以原谅我的错误……” 　　台下的于辞听了会儿，笑骂道：“我操！6还是陆哥6，连个检查书都没有就直接上去了。” 　　童漾窝在座位上，诚恳地评价：“是啊，还把检讨书念得这么不卑不亢，毕竟哪里有姑娘，哪里就是他的秀场。” 　　于辞伸长腿：“可不止姑娘，上回咱们酒吧遇到的那几个混混不就对咱陆大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嘛。” 　　童漾点头：“嗯，男女通吃。” 　　*** 　　虽然何彭说放学后要晚点来接，但下课铃过了一刻钟他便到了。 　　教室里只剩稀稀拉拉几人，都是年段前几的学霸，在学校做完作业才回家，陆潜和他们都不熟。 　　他把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就放学这么几分钟，门外已经是第三个来找他的女生了。 　　“请问，陆潜学长在吗？”女生在门口细声细语问。 　　“昂。”陆潜散漫地应了声，走出教室。 　　走廊上没什么人，陆潜看了那女生一眼，问：“有事吗？” 　　“我，我是高一5班的邱皙……这，这个给你。”女孩害羞得连头也不敢抬，从兜里掏出一封粉色的信递过去，指尖局促地捏了捏信封角落翘起的纸。 　　陆潜接过：“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还是谢谢你。” 　　他不紧不慢，措辞得十分有礼貌，完全想不到今天因为打架上去做检讨的是同一个人， 　　陆潜看着女生离开，才把那封信对折好塞进口袋，他不会特意把这些情书扔掉，觉得不尊重，但也没心思保管，没几天就不知放在哪了。 　　他靠在窗边，从窗缝里溜出的冷风把他的后颈吹得冰凉。 　　陆潜慢吞吞地又把口香糖吹了个泡泡，原地跺了跺脚，刚转身准备进教室，就看见了何彭。 　　“你今天怎么进学校里了？”陆潜愣了下问。 　　何彭似乎不是刚刚才到的，应该看完了告白全程，只是没上前打扰：“给你发短信你没看见。” 　　陆潜低头看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信息。 　　“哦，刚才那女生找我，跟她说了几句话，没看见。” 　　何彭走进教室，轻车熟路地到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径自把陆潜桌上的笔和试卷扔进书包，然后视线停在角落上的另一封情书上，上面还写着“陆潜学长收”。 　　“这个带回去吗？”何彭指着信。 　　“嗯？”陆潜坐在对面的桌上，“随便吧。” 　　何彭把信也扔进书包，陆潜抽出口袋里的另一封也扔进去。 　　何彭轻轻挑了下眉：“刚才那女生在跟你告白？” 　　“嗯，你不是看到了吗？”陆潜看了他一眼。 　　“没走过去，还以为是你女朋友。”何彭把书包拉链拉上，拎在自己手里，“走了。” 　　“告白而已。”陆潜声音波澜不惊。 　　他走在何彭身后。 　　前面的男人一身剪裁精致的笔挺西装，衬得肩线非常平直美好，露出的左手手腕上挂了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导致拎着的那只黑色书包非常突兀，却又给男人平添了几分细碎的温柔。 　　陆潜皱了皱眉，跑了几步到他旁边。 　　“我没女朋友。”他说。 第16章 超市 　　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超市里人挺多，陆潜在超市门口等何彭，他去绕路找停车位了。 　　说实话，陆潜没有想过为了明天的社会实践活动，何彭会陪他来超市买零食，这样的行为在他的意识里有点太过亲密，就连父母都没带他来过几次。 　　他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何彭还没来，索性进了超市，在门口买了20块钱的糖炒栗子。 　　陆潜捏着栗子烘手。 　　一边有几分恍惚地胡乱想些什么，很显然，何彭陪他来超市的感觉是和于辞他们不一样的。 　　而且那天晚上何彭坐在他床边，给他吃面吃糖的模样也一直挥散不去。 　　操，真是疯了！ 　　陆潜皱了下眉，转头便看到何彭推门进来了。 　　“走吧。”何彭拍了一下他的头。 　　“零食在二楼。”陆潜叫住往前走的何彭。 　　何彭不常来超市，即便来也很少会买零食。 　　他走到扶梯旁，刚想拿购物篮就被陆潜叫住。 　　“拿推车。”陆潜咬开一个栗子，朝推车抬了下下巴。 　　“没事，我来拎。”何彭懒得再去拿推车。 　　陆潜看着他：“推车好玩儿，就那个。” 　　何彭：“……” 　　陆潜说的是幼稚话偏偏态度拽得跟霸总一般，完全把真正的霸总当作小弟。 　　何彭认命地转身去拿推车，走到陆潜旁边：“得，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幼稚呢。” 　　陆潜剥栗子剥得非常娴熟而专治，他把整颗完整的栗子丢进嘴，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我很幼稚的，我还想坐在推车上让你推着我走呢。” 　　“那不行，你太大了。”何彭笑起来，“以后去家具城的推车可以，那个大。” 　　陆潜又吃了两颗，总算想起何彭来了，把袋子递过去问：“你吃吗？” 　　何彭摇头，于是陆潜又心安理得地继续吃独食。 　　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也没什么机会去家具城吧。” 　　“那倒是。”何彭看了他一眼，“你结婚了可以去。” 　　陆潜剥栗子的动作停了下，然后平静地嘲：“我结婚了还用跟你去买家具？” 　　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怎么也应该你比我早结婚吧。” 　　何彭笑了笑没说话。 　　陆潜拎了几包薯片扔进推车，何彭推着车跟在他后头，看着他一样一样地跟扫货似的往里丢。 　　然后把他丢进来的巧克力拿出来几条放回去。 　　这么来回几次便被陆潜发现了，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糖吃多了蛀牙。”何彭一丝不苟地把推车里的巧克力又放回去一盒。 　　陆潜扯了张袋子，在散称区挑挑了几包饼干，言简意赅：“你说的，多巴胺。” 　　“牙疼以后看你怎么办。”何彭说。 　　陆潜笑起来，朝他眨了下眼，拖着音调懒洋洋道：“你这是——想让我试试第二种办法啊？” 　　何彭两只手撑在推车把手上，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潜一眼，不痛不痒地在他背上掴了一掌。 　　“混蛋玩意儿。” 　　陆潜是典型的爱吃不零食不爱吃饭的小孩性子，没一会儿就把推车装了一半满。 　　他拍拍手：“好了，就这些吧。” 　　两人从一旁的拐角处下扶梯到一楼付钱，在经过牛乳区时何彭拎了箱纯牛奶放进推车。 　　“欸，你悠着点，别把我薯片给压烂了。”陆潜喊了声，把底下的零食随便一摞，留出一个放牛奶箱的地。 　　“你怎么这么养生。”陆潜眼睛盯着一旁装雪糕的冰柜。 　　“给你买的，上回第一次接你过来那天，买的牛奶整箱都是你喝的。” 　　“啊。”陆潜淡淡应了声，好像是这样。 　　他倒不是特别喜欢喝牛奶，只不过相较白开水，还是牛奶好喝些。 　　他终于没忍住，拉开冰柜拿了一盒哈根达斯出来。 　　“这么冷的天。”何彭说。 　　“没事。”信奉热血青年不应畏惧寒冷的陆潜直接拆开雪糕盖。 　　哈根达斯的收银台和超市收银是分开的，他把一车的零食丢给何彭，自己走到另一边的柜台，直接边吃边刷了二维码付钱。 　　大冬天的吃雪糕到底是件挑战，陆潜吃得极慢，在嘴里含得半化才敢往下咽。 　　何彭拎着两大袋零食放进后备箱，一上车就见陆潜把空调调到最大。 　　“知道冻了吧。” 　　陆潜冷得牙齿打颤，斜了他一眼：“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你还吃？”何彭完全没在意他那句讽刺。 　　“节约粮食是中华传统美德。”陆潜说。 　　“哦。”何彭摸了摸鼻子，一手支着方向盘，乐了。 　　结果吃完后陆潜还是冻了个透心凉，不仅如此，拿雪糕盒的手指简直冻成五根冰棍了。 　　他把手伸到空调出风口，五指张开：“操，怎么一点都不热啊。” 　　何彭看了他一眼，突然握住了陆潜冰凉的指尖。 　　他的手温热干燥，陆潜一怔，皮肉的体温传导，他忽然觉得手心有点烧，再也察觉不出冷了。 　　他和何彭的肢体触碰不少，但唯独这一次却在他心间荡漾出一些不可言说的异样，温热的触觉把他的心脏一寸寸下压，仿佛一只将要破骨而出的蝶。 　　短短三秒仿佛过了很久。 　　何彭看着前方的路说：“你手太冰了，吹热风也没什么感觉。” 　　“啊…” 　　陆潜缩了下脖子，察觉到何彭想把手缩回去，于是巧妙地拨动手指，缠绕住他的小拇指。 　　何彭侧头，斜斜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眼底幽暗。 　　不管两人以前有多熟，但陆潜那动作……多少有点暧昧，以及某种深潜于心底的小心思也蠢蠢欲动。 　　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闭着眼睡觉，除了簌簌扇动的睫毛把少年的隐秘心事烧了个洞，透出些悄无声息的缠绵。 　　何彭抿了下唇，没拆穿，只不过起初十分单纯地伸出的手这会儿却进退两难。 　　好在一个电话挽救了这尴尬的处境。 　　何彭轻轻拿食指在陆潜的手背上磕了一下：“再不松手就帮我接电话。” 　　陆潜这才松了劲，只不过还轻飘飘地在他手心刮了一下。 　　太过嚣张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坦荡，何彭还以为自己想多了，结果就看到陆潜用食指搓了搓鼻子，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 　　他接起电话。 　　“喂，妈？”何彭对着手机说。 　　陆潜转过头看他。 　　“我跟陆潜在一块儿……对，我之前跟你提过，他现在住我那……吃饭就算了，陆潜回去还要做作业。” 　　陆潜吃惊地瞪大眼：“我不做作业啊？” 　　何彭撇了下嘴，有点窝火地看了他一眼，电话那头显然也听见了，何彭叹了口气：“行，我带他过来一趟吧。” 　　他挂了电话。 　　陆潜看他吃瘪就觉得好笑，一个人乐了会儿，问：“干嘛不想回去啊，理由倒找个合理点的啊。” 　　两家人的关系非常密切，虽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戚，但陆潜对何彭父母比对别的亲戚关系都要好，所以回何家吃饭也无所谓。 　　何彭捏了捏眉心：“等到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了。” 　　半年前何彭父母提前退了休，搬到了偏离市中心的一处别墅区，不再是陆潜家做邻居了。 　　他也有半年没见过何彭父母了。 　　*** 　　下车时何彭还特地嘱咐他：“一会儿别发神经。” 　　陆潜莫名其妙：“我能发什么神经。” 　　何彭笑着没说话。 　　陆潜真是到了餐桌上才知道为什么何彭不想回去。 　　他埋头扒了两口饭，吃得没滋没味。 　　何母还在那喋喋不休。 　　“你看看你这大四也毕业了，还不找个女朋友。” 　　“你婶婶那边认识一个小姑娘，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妈把你照片给她看了，人家对你很满意的。” 　　…… 　　听到“名牌大学”莫名哽了一下的陆潜抬头看何彭。 　　发现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饭，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剥虾。 　　陆潜有点气闷，突然想起进门前何彭那句“一会儿别发神经”，他突然一怔。 　　何彭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陆潜愣住了，甚至有些慌。 　　难不成自己心底那些连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情愫被何彭知道了？？？ 　　他头脑都有点发热，喝了口果汁壮胆。 　　桌下，他伸出腿，在何彭的小腿上蹭了一下。 　　何彭拿筷子的手顿了下，终于是有了反应。 　　他没有看陆潜，甚至仿佛没有察觉到腿间的触碰，只是抬头说：“我现在没想过找女朋友的事。” 第17章 恋爱测试 　　社会实践场地的生态林场在邻市，整个高二年级都一大早坐大巴过去。 　　陆潜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睛穿衣洗漱吃早饭，被何彭拎到车上送到校门口时已经聚满人了。 　　个个都精神饱满看上去十分激动，除了陆潜一脸想把活动组织者揍一顿的不爽。 　　何彭拍了拍他的手背：“到了，陆潜。” 　　“唔。”陆潜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又重新缩回去打了个盹，才伸着懒腰强打起精神。 　　何彭把后座的书包给他：“走吧，马上就发车了。” 　　“嗯。”陆潜点点头，把书包抱在怀里，手臂穿过书包带直接背在胸前，他拍拍鼓起的书包，“我走了。” 　　未睡饱的陆潜五官格外柔和，双眸缺了平日的力气，泛着傻气，让何彭忍不住心软了软。 　　不管是上课还是去外面参加社会实践，陆潜照样是班上最后一个踩着规定时间线上大巴车的。 　　“你小子！快点，都等你了！”包书愈坐在第一排，一见陆潜就要往他肩上拍。 　　陆潜眯着眼，因为睡眠不足心情不爽，侧身躲开那只手，懒洋洋地应了声，朝大巴车最后一排走去。 　　最后一排是五个连座，于辞给他留了个从左数第二的位置，童漾因为担心晕车坐在靠窗位置，而于辞则坐在一刹车就能从车尾滚到车首的中间座位。 　　“你这一大袋都是吃的啊。”于辞问。 　　陆潜闭着眼把书包卸下来丢过去：“爸爸给儿子们带的小点心。” 　　于辞拉开书包拉链，勉强塞进的零食包装袋立马往外跑，他瞬间笑出声：“我操陆爸爸，你这是小学生去春游吗？” 　　陆潜踢了他一脚：“我哥买的，书包也是他装的，我他妈快困死了。” 　　说着，他还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笑了一下。 　　大巴开过去得两个多小时，老包怕大家在车上无聊，索性拿过导游用的话筒指挥大家上台唱歌。 　　“老包先来！”前排的女生笑着喊。 　　“嘿嘿，那我开个头！” 　　老包拿出手机，挑了一首怒放的生命，还因为高音唱不上去破了好几次音，底下依然十分捧场的拍了四五分钟手，从开始唱拍到结束后一分钟。 　　陆潜这会儿已经清醒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估摸自己这一笑估计就会被叫上去唱歌，于是屁股往下挪了挪，挡住自己的脸。 　　又眯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拿出手机。 　　零食早被那些不孝子孙给瓜分了大半，陆潜拿了一包薯片放在腿上。 　　大概真是吃人嘴短。 　　陆潜又想起昨天何彭握住他的手时的怪异感觉，以及晚饭前他那句“一会儿别发神经”。 　　都像一根指尖的倒刺，不注意时到察觉不到，而一去拨弄那触觉又很难去忽视。 　　“欸，宝贝儿。”陆潜侧头拿手肘撞了撞童漾，“有事请教。” 　　“嗯？”童漾挺吃惊地看他。 　　陆潜反倒有几分别扭：“你喜欢一个人时啥感觉？” 　　“嗯？？”童漾震惊地睁大眼，“欸操，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哪个班的？叫什么？我认识吗？” 　　童漾连带着问了一串问题，好在之前问的时候陆潜压低了声音，所以童漾也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不然被旁边那群八卦王者听去，大概全校女生都要被纳入审视的目光中了。 　　而童漾吃惊成这样也不怪她，从她认识陆潜到现在，从来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姑娘有过真正的好感。 　　“不对啊，我们学校有比我漂亮的吗？你喜欢谁啊？”童漾非常自恋地问。 　　陆潜笑了几声，同样插科打诨：“是啊，宝贝儿，说不定我说的就是你呢？” 　　“你这，嘴上叫着我宝贝，心里装着别人，可以啊陆潜，一号渣男。” 　　童漾显然没相信他的话，斜睨他一眼。 　　陆潜笑了笑，手机放在手心把玩。 　　顿了顿，童漾凑过来，把手机推到他面前：“你试试这个测试，可以测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可准了。” 　　陆潜嗤了一声，对这种小把戏非常不屑，但还是接过手机。 　　第一题：下列几个地方，你更喜欢住在哪里？ 　　A.草原上的蒙古包 　　B.丛林里的木屋 　　C.沙漠上的帐篷 　　D.热带海边的别墅 　　陆潜无语：“我就不能好好待家里吗……” 　　童漾掐了他一把：“好好做！心诚则灵！” 　　“好吧。”陆潜抽了下嘴角，“D吧。” 　　后面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 　　【两条美人鱼，一条下半身是鱼上半身是美女脸，一条下半身是人形上半身是鱼头，你选哪一条？】 　　陆潜心想，何彭他妈这两样都不沾边啊。 　　最后还是选择上半身是美女脸，毕竟对一个鱼头，陆潜觉得能不能硬起来都是个问题。 　　最后一题是最正常的一题。 　　【你在做这些题时心里想的是谁？】 　　陆潜在心里说，何彭。 　　“做完了，然后呢？”陆潜把手机还给童漾。 　　“还记得一共有几题吗？”童漾问。 　　陆潜回想了一下：“20吧。” 　　“恭喜你！你真是有喜欢的人了！快告诉我第20题你想的是谁？”童漾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 　　“嗯？这就得出来了？”陆潜吃惊地一挑眉。 　　“是啊，你都没发现这些题目里没有第14题，一共就19题啊，说明你心里满心满意的只有那一个人。” 　　“……”陆潜真心实意道，“傻逼。” 　　“你不会以前就靠这个来测自己是不是喜欢某个男人吧？”陆潜又问。 　　“这只能测一次啊，上回我确定自己喜欢那个人渣就是靠这套题的。”童漾挺认真的说，潇洒自如的她也算已经放下了。 　　陆潜彻底被她的智商服了。 　　“知道为什么会遇上人渣吗？”陆潜翻了个白眼，“就因为你拿这种不靠谱的测试题。” 　　童漾信奉为独辟蹊径的真理题被陆潜贬得一文不值，当即扬手狠狠在他手臂上大了两巴掌。 　　“那你也做了这题，你也要遇上人渣了！” 　　陆潜笑了声，何彭简直哪里都跟人渣挂不上边。 　　他闭上眼，懒洋洋地：“闭嘴吧。” 　　他侧头看向窗外，冬季的浓雾还没散尽，丝绸般涌动，车速把陆潜莫名的情愫抛在后头，绝尘而去。 　　虽然那测试题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总归还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像是一把利刃轻轻挑开他心脏表皮，种了一颗种子进去。 　　心脏一寸寸下沉，降落到山呼海啸的谷底深处。 　　*** 　　社会实践活动一共有四天。 　　第一天没什么活动，因为这里都是按照军训规格进行活动，所以中午时教官教他们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下午就自己在宿舍睡完午觉，在三点检查前把豆腐块叠好就可以，吃过晚饭就是一个篝火晚会，促进学生与教官的关系，年年如此。 　　中午教官找了一条被子给大家做示范，陆潜抢在第一个把自己的被子递过去，于是得到了一条最规正的豆腐块。 　　到午休时也没舍得拆开，一旦拆开就叠不回去了。 　　再加上睡得是连着八张床的大通铺，被子床单都是历年用下来的，陆潜有点洁癖，并不很想去碰那些东西。 　　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出手机给何彭发信息。 　　-你在干嘛？ 　　虽然平常这时候自己也在学校里见不到何彭，但毕竟现在相距几十公里以外。 　　陆潜莫名涌上类似异地恋的难熬。 　　不管那份测试准不准。 　　但他知道，他现在有点想何彭了。 第18章 翻墙 　　晚上在吃过生态林庄的食堂后，陆潜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何彭会让他带这么多零食了。 　　他活了这17年，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陆潜有气无力地回到宿舍，拆开一包饼干。 　　他是最先回来的，这会儿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拨通何彭的电话。 　　响了几声就接起。 　　“喂，怎么了？”何彭的声音飘出来。 　　陆潜瞬间觉得那些因为饭菜和晚上的无聊活动的窝火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菜太难吃了。”陆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就知道你吃不惯，多少吃点，总吃零食也不好。”何彭说。 　　陆潜散漫地应了声，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但双方都没挂断电话。 　　顿了会儿，他才问：“你干嘛呢？” 　　“车上，要去见个人谈些事。”何彭回答。 　　“哦，那你忙吧。”陆潜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虽然只不过打了两分钟的电话，但陆潜原本的空荡却神奇的填满了。 　　何彭温和又略微低沉的声线破开了他的胸腔骨骼，温柔的包裹起少年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我他妈就是喜欢何彭！ 　　陆潜心想。 　　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比自己大还是小，反正他就是喜欢何彭。 　　陆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人，所以这事对他的冲击力并不非常大。 　　反而，相对而言，喜欢的人是何彭这件事的冲击力要大得多。 　　他和何彭认识太久了。 　　陆潜点开屏幕看了眼，把手机充上电扔在桌子上，爬上床抖开于辞叠了一个小时的豆腐块睡觉。 　　“我操！陆潜你有病吗！我的豆腐块！”于辞一进来，看到陆潜盖着他的被子睡得四仰八叉，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陆潜揪了个枕头砸过去，眼皮都没抬：“爷爷给你这么多吃的睡个觉怎么了？” 　　“你睡觉盖自己被子啊！”于辞扑过去揪他的被子。 　　陆潜灵活地把被角都压在身子，回答得十分冷漠：“不。” 　　*** 　　天色下沉，墨色陷落，天际被月亮烧出一个洞，底下篝火也一个接一个亮起来。 　　高二一共有十二个班，三个班围着一个篝火表演节目，前三个班包括陆潜班都是文科班。 　　“给个位。”陆潜走过去，朝于辞的鞋子踢了脚。 　　“哟，爷，你终于睡饱啦。”于辞恨的牙痒，往旁边挪了个位。 　　陆潜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头发有些长了，刚刚洗了个头，还挂着水的发丝有些挡眼，他向童漾要了一根皮筋，抓起头顶的头发绑了一个啾啾。 　　火光把他的面孔照亮，瞳孔里也映出一团光亮，扬起的脖子拉扯出一条精致的线条。 　　篝火边有一个一班的男生在才艺表演，二胡，弄得原本欢闹的氛围十分悲凉。 　　“操，我怎么觉得这要募捐了呢。”陆潜吐槽了一句。 　　一群人一起笑起来，突兀的笑声瞬间带动原本憋笑的同学们，顿时显得那二胡声也十分不伦不类。 　　“我找高三的人打听到这旁边有个好玩的地儿，一会儿溜出去玩吧？”童漾放下手机。 　　于辞皱了下眉：“高三的？” 　　童漾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滚，别把本仙女当作没脑子的傻帽，找高三学姐打听的。” 　　陆潜抽出支烟咬在嘴里，声音有些含糊：“行啊，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现在晚会没结束趁着人多可以翻墙出去。”童漾朝后门指了指。 　　“我去拿手机，你们先走。”陆潜站起来。 　　手机还在充电，陆潜索性没带出来。 　　兵分两路，童漾于辞等人猫着腰躲在树丛里绕到后门，陆潜原路返回到宿舍。 　　*** 　　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圈手机映射出来的白光，有几条何彭发来的未读短信。 　　陆潜还没来得及看，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他飞快地接起来。 　　“喂？” 　　何彭似乎没料到接得这么快：“啊，有空吗现在？” 　　陆潜捏了下指尖：“有啊，怎么了？” 　　“出来一趟吧，我在你们实践场所的门口。”何彭说。 　　“啊？？”陆潜愣住了，然后心尖上泛起的涟漪把他整个人都酥得发软，“你在门口？” 　　“你不是没吃饭吗，我正好有空，给你送点过来，你来车上吃一点？” 　　“行！”陆潜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太激动了，他摸了摸鼻子，“我，我现在出来，你等会儿啊。” 　　陆潜飞快地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冲出宿舍又回来，在镜子前照了半天，然后拿了顶帽子，把头发往后一捋压在里面。 　　“帅！”陆潜暗自夸了一句。 　　跑下楼时还差点绊了一脚，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边加快脚底的速度。 　　他跑到后门的围墙边，重新压了压帽檐，还没跳上去童漾就打电话过来。 　　“干嘛！”陆潜没好气。 　　“你来了没啊，刚才有个教官过来，我们先溜了，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来啊！”童漾边说边喘气。 　　陆潜这才想起来原本约了和他们一块去外面。 　　“知道了，我有点事，挂了啊。”陆潜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往周围扫了一圈，往后退了五步，两腿岔开站立，猛的提速助跑，在离墙壁一米远的地方起跳，手臂攀在壁沿。 　　他一使力，鞋子在粗糙的墙壁上蹬了一脚，翻越过去，从顶上一跃而下，稳稳翻过了墙。 　　“在哪呢？”陆潜给何彭发了条语音。 　　随即不远处响起两声喇叭，陆潜循声悄悄跑过去。 　　“你们现在出来还要翻墙？”何彭问。 　　陆潜坐进车，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小石子：“对啊，亏我身形矫健。” 　　何彭笑了声，把打包精致的几盒菜碟拿过去：“我社会实践那时候还没这么严，先吃吧。” 　　陆潜早饿的不行，拿着竹筷戳了块肉吃：“我操吃过这里的菜算是知道平时的有多好吃了！” 　　他吃得不再像以前那么挑，也因为何彭这次带来的菜都是他喜欢的，陆潜基本夹一筷子就往嘴里塞。 　　“这味道跟张姨做的不一样啊。”陆潜嘴里边嚼边说。 　　“饭店里打包的。”何彭说。 　　“这水平不错，下次去试试。”陆潜吃得差不多，喝了口汤。 　　何彭看了他一眼：“下次带你去。” 　　陆潜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扯了餐巾纸抹了把嘴：“欸，一会儿去哪啊？” 　　何彭扬眉：“你们晚上不查寝？” 　　他今天来这真只是为了送饭，并没有想过就此把陆潜从这拐带出去。 　　“现在还在篝火晚会呢，再溜回来呗，不行的话让我同学打个掩护，都机灵着呢！” 　　何彭笑了声，难得好脾气地答应了这档子违法乱纪的事儿：“好吧，要去哪？” 　　“我问问我同学。” 　　陆潜拿出手机准备给童漾拨过去，但又及时停止了。 　　现在这月黑风高的跟何彭待在一起，给他一种……偷情的感觉。 　　他并不想让那群人知道。 　　于是又放下手机：“这儿估计有电影院吧，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什么？”何彭发动汽车，没异议，也没多想两男人去看电影似乎有点奇怪。 　　“你先开车呗，我挑挑。” 第19章 电影 　　这小破地方的电影院更新得并不及时，甚至在播的还有好几部纪录片、教育片，还颠来倒去地重复播放几部极有名的电影。 　　最后，陆潜挑了《泰坦尼克号》，他以前看过这一部，何彭估计也看过。 　　他不喜欢看爱情片，但他想看看何彭看见裸女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陆潜去自动取票机旁取了两张票，何彭买好爆米花和可乐。 　　“你选了什么电影？”何彭到临进观影厅才问。 　　陆潜捏着两张票根给他看：“泰坦尼克号。” 　　何彭抽了下嘴角，对陆潜的品味产生怀疑：“大晚上这荒郊野岭的你看这玩意儿？” 　　陆潜已经明确了自己对何彭的确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于是在走进电影厅前特意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别怂，撩他！”。 　　他轻轻眯了下眼，手指搓揉过何彭拿着票根的指甲，漫不经心道：“怎么，你想看什么？” 　　何彭不露声色收回手，叹了口气：“就这个吧。” 　　陆潜把爆米花吃得咔擦咔擦响，童漾又是一个电话过来，他一只手扯住何彭的衣服停下脚步。 　　接起电话：“你……” 　　童漾打断他的话：“你他妈来不来了！你不是就去拿个手机吗？！” 　　陆潜“啧”了一声：“我这真有事！十万火急的事！可能来不了了，你们自己玩吧，啊，别等我。” 　　他余光瞥见何彭倚在墙边，嘴角轻轻翘起，笑得慵懒散漫，因为陆潜揪着他的袖子，一只手往上提着，目光粘连在那处。 　　陆潜顿时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何彭可真他妈挺帅的啊…… 　　他第二次真实地认识到这一点。 　　童漾在那头冷哼一声：“你这不是被教官抓了吧。” 　　陆潜完全不过脑地应和：“是啊，给你们打掩护呢，别逼逼了，挂了。” 　　他二话不说就挂断电话，然而耳边还是传来童漾的声音，陆潜的肩膀被何彭戳了两下，看着他朝他身后抬了下下巴。 　　陆潜回头。 　　“操？？” 　　童漾一群人抱臂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哟，没想到你哥就是教官呐？”童漾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 　　简直是两面夹击，身前是好友怒气冲冲又尴尬万分的调侃，身后是何彭懒散的轻笑声，像幼猫的爪子在陆潜的心口抓了一下。 　　“你们他妈去玩就来电影院啊？”陆潜骂了句。 　　“不来哪看的到你呢。”于辞走上前，“本来去户外滑雪场，结果未成年没有成年人陪同不能进去。” 　　“哦。”陆潜尴尬地摸了把下巴，“你们看什么电影？” 　　“鬼片。”沈庆明说。 　　陆潜松了口气，这他妈要是同一场电影，计划肯定就泡汤了，他拽了把何彭的手臂，转头对他们说：“886，爷爷先去看了。” 　　电影院里只有四个人，两对情侣，坐在最后一排。 　　两个大男人来看《泰坦尼克号》，还近乎包场，的确是怪尴尬的。 　　陆潜往下压了压帽檐，把眼睛挡在下面。 　　影片一开始一首My Heart Will Go On就响起，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刚开始三分钟太过安静，导致陆潜实在有点别捏。 　　伸向爆米花的手一刻都没听过。 　　“你这吃法，刚才得买三桶爆米花的。” 　　何彭突然侧身靠在他耳边说。 　　喷出的温热气息打在陆潜耳侧，有点痒，他缩了一下脖子：“啊，那我吃慢点。” 　　何彭笑了声：“吃吧，吃完了我去买。” 　　这部电影陆潜上次看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当时看得也不认真，所以对于剧情也忘得差不多，但是这次他看得挺认真。 　　除去贪玩加上偶尔脾气暴躁，陆潜算是个不太正经的文艺青年。 　　他喜欢看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电影里的，电视剧上的，或者书本里的，都可以。他喜欢纸上塑造的形象，也欣赏将人物从书本跳跃出来的表演。 　　陆潜没有参加过真正系统的表演生训练，但他知道自己挺喜欢这一方面的。 　　只是……身后那对情侣传出的隐约的声响还挺刺激耳膜的。 　　陆潜用胳膊肘撞了下何彭，压低声音：“欸，你说我们身后那一对是不是在打啵儿啊。” 　　何彭把他偏过去的脑袋转回来：“少儿不宜，别看了。” 　　闻言，陆潜狭促地眯了眯眼，在何彭扭头看过来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视线，丝毫不以为杵地笑了下。 　　“这就少儿不宜了？时代不同了哥，我们这个年纪吧，能干的事可多了。” 　　何彭皱眉，还未出声训斥，又被陆潜毫无痕迹地摸顺了毛。 　　他笑着勾了下他的手指：“不过我什么都没干过，不看就不看吧。” 　　他这话说得很乖，话语里还夹杂着炫耀似的稚气。 　　偏偏不要命地上前撩拨的是他，傻里傻气毫无经验的也是他。 　　何彭领口的衬衫开了两颗，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陆潜的侧脸上。 　　他好歹比这小混蛋年长好几岁，要再看不出他那笨拙的撩拨才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虽然他私心知道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可到底还是坐在这里陪他看电影。 　　电影放到Jack为Rose画人体肖像的片段，随即转瞬而过。 　　陆潜“嗳”了一声：“这就结束了？” 　　何彭说：“那部分被剪掉了。” 　　“……”陆潜顿了下，凑过去，“那你以前看过吗？” 　　何彭心里想笑，早把陆潜的小心思猜得一干二净，但还是没说出来，有些事，戳破了就避不了尴尬。 　　“看过，我们那时候网上有未删版的。” 　　“哦……”陆潜感叹了声，紧接着问，“好看吗……Rose。” 　　何彭看他一眼反问：“你没看过吗？” 　　陆潜说：“以前也看过，不记得了，应该没什么感觉吧。” 　　何彭笑了声：“我也没有。” 　　后面的内容陆潜没再出声不停跟何彭讲话，彻底被剧情吸引住了，除了Jack和Rose在车上那啥时，让他有点小时候跟爸妈一起看电视看到亲嘴时的尴尬外，可也马上被忽略了。 　　电影接近尾声。 　　两人趴在浮木上。 　　陆潜靠在椅子上，下巴微抬，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何彭，你猜她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电影的声音盖过陆潜，他不知道何彭有没有听到。 　　何彭垂眸看他，没说话。 　　*** 　　最后当别人问道Rose的姓名时，她以Jack的姓冠自己的名，陆潜拼命眨了眨眼。 　　操。 　　怎么有点想哭。 　　陆潜又拼命眨了眨眼，实在不想让何彭看到自己看电影都能哭出来，但眼泪却完全不听话。 　　他低下头，趁着屏幕暗下时飞快地低头在衣服上蹭了下，然后迅速坐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何彭：“要纸吗？” 　　陆潜：“……” 　　现在杀人灭口还来得及吗？ 　　他正襟危坐一分钟，最后没憋住狂笑起来，在荧幕上生离死别的时刻，他笑得椅子都在抖。 　　实在……有伤风化。 　　“操。”陆潜边笑边骂，“看破不说破懂吗？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你从小到大在我面前哭的还少吗？”何彭说。 　　“嗯？我小时候不太哭吧？”他没多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朝何彭一摊手，“那你有纸吗？” 　　“没带。” 　　“你什么毛病！”陆潜在他手背上纯洁地掐了把，而后玩味笑了下，“那，袖子借我下？” 　　何彭没动，只是睨着他：“差不多得了，借袖子就太娘了。” 　　陆潜又缩在位置里一通笑，笑完把暧昧心思完全驱散了，一边诚恳地道了个歉：“对不起，我尽量man一点。” 　　*** 　　看完电影，何彭开车把陆潜送回去，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同样赶着查寝时间溜回来的于辞一伙人。 　　“快回去吧。” 　　“嗯。”陆潜应了声，开门下车。 　　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他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去后探头进来。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陆潜盯着何彭看了几秒，突然改口，“算了，没什么，我走了。” 　　何彭至始至终没给出回应。 　　他抽出一根烟，一手虚拢着点上火，目光似有似无盯在陆潜的身后。 　　他看着少年挤进同伴的行列，而后灵活地一跃而起，翻身过墙，消失在视线里。 　　在黑暗中，何彭缓缓吐出一口烟。 　　他听到了。 　　刚才电影放到两人在浮板上时，陆潜轻声说：“你猜，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他和Rose同时开口。 　　陆潜说：“我爱你。” 　　他没有猜对那句台词，却也因此让他的那句“我爱你”显得更加突兀。 第20章 掉马 　　“手给我。” 　　陆潜率先敏捷轻快地跳下围墙，又伸手把童漾拉下来。 　　其他人也陆续跳下墙，鬼鬼祟祟地打量一圈周围，朝着宿舍方向猫腰跑去。 　　黑夜隐秘，冬夜寒风溜进衣领里瞬间把人冻出一个激灵，干枯的树杈影影绰绰，陆潜闻到自己身上甜腻温暖的爆米花的焦味。 　　童漾跑得慢，陆潜和她落在最后。 　　“陆哥！”于辞突然扭头压低声音喊了一句，脚步不停飞快躲进树丛里，“有人！” 　　一束手电筒的光线猛地照射过来，把陆潜童漾二人和大部队分离开。 　　“这！”陆潜扯了把童漾，同时朝于辞做了个“你们先走”的手势，自己躲到了柱子背后。 　　手电筒来来回回照了好几趟，然后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陆潜偏头悄悄看了眼，舒了口气：“没事，走了。” 　　“嗳。”童漾用手肘撞他。 　　陆潜垂眸看过去。 　　“过来这的大巴上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真的吧？”童漾问。 　　就知道这事瞒得过于辞那群人，瞒不过童漾。 　　陆潜慢吞吞地应了声，也没想着瞒，他倒不在意别人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这件事，只要不走哪都能听人议论就行。 　　好在童漾这人虽不正经，嘴巴倒是很严的。 　　“你陆哥能骗人吗？”陆潜笑了声，算是承认了。 　　“啧。”童漾摇摇头，感慨，“果然还是你牛逼，一搞就搞出个大新闻，这要传出去得让你的后宫粉丝团伤心透了吧？” 　　陆潜笑着没说话。 　　他看了眼表，离熄灯查寝还有二十分钟，不急。 　　“不过输给一个男人，估计比输给其他小妖精好多了。”童漾坐在陆潜旁边靠着柱子。 　　陆潜笑了笑：“这事还早呢。” 　　他对何彭纯属荷尔蒙的冲动，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发展成现在这局面了。 　　不知道何彭是弯是直，虽然他似乎没交过女朋友。 　　也不知道自己这喜欢能持续多久，他没喜欢过别人，这是第一次，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渣男。 　　还有太多未知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静了一会儿，童漾突然又伸手撞了一下陆潜，直接打在他的胃部，陆潜弓起了背，闷哼一声：“操，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童漾笑眯眯的朝他抛了个媚眼：“你说，你跟你哥要真成了，谁是上面那个啊？” 　　陆潜愣住了。 　　他还真没想到那种地步里去…… 　　现在想的也无非就是怎么勾搭何彭、怎么撩拨何彭、怎么探明他的底细。 　　而童漾这一问出口，瞬间大脑中的各种黄色废料就要原地起飞，炸起黄色龙卷风。 　　“……当然是我。” 　　而何彭怎么看，似乎好像可能大概……也不像是底下那个。 　　童漾笑得难以自抑：“听说身高定攻受？你哥好像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我跟他一样高了。”陆潜坚持。 　　“不。”童漾干脆，“还是他高你一两厘米的。” 　　“……”陆潜翻了个白眼，“我还会长高的。” 　　童漾狭促地笑了声，又拿手肘捅了捅：“躺着长高吗？” 　　陆潜瞬间反应过来，一边乐得不可开支，一边骂道：“靠，你这人思想能不能健康点，我回去了，不跟你这傻逼待一块。”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张望了一圈没有教官巡逻。 　　到底还是没丢下童漾自己走，一把拉起她，分开两个方向各自回了寝室。 　　“你怎么这么慢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被抓了呢！”于辞一见他进寝室就说。 　　陆潜并不打算主动把这事交代出来，只是随意地摆摆手，什么都没说，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这地方不仅食堂难吃，连浴室也格外破，冲澡冲一半突然没了热水，陆潜差点被冷得直接要引吭高歌一曲。 　　最后是用水槽里的温水混着把沐浴露冲干净，全程都洗得非常痛苦。 　　然而陆潜非常高兴，这样糟心的小插曲也一点没影响自己的心情。 　　从浴室出来后，他打开手机，何彭发来一条信息。 　　-到宿舍了吗 　　陆潜笑了笑，轻轻嘶了一声。 　　-到了。 　　陆潜的满腔少男心有了安放之处，于是终于给他妈发了条休战短信，脾气很好地承认了自己这几天无理取闹不接她电话的错误。 　　*** 　　办公室内。 　　何彭结束视频会议，按下内线通知特助进来。 　　“你去这家店打包些饭菜，就跟我昨天买的一样的就行。”他把地址发到特助手机，“送到这个地方去。” 　　特助一看地址上的“中学生社会实践基地”就了然是谁。 　　心里一阵唏嘘，她悄悄打量了几眼眼前的男人，唯恐他以后会成为为了会佳人而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那家餐馆不远，但所有食材都是新鲜现准备的，所以她在大厅等了好几十分钟才做好。 　　等她开到何彭发来的地址那，便看见陆潜正站在门口，旁边是两个看上去的五六十岁的门卫老大爷。 　　陆潜正陪他们嗑瓜子聊天。 　　真是接地气啊…… 　　特助感叹了一声，拎着打包盒出去。 　　“陆潜。”特助朝她喊了声。 　　陆潜扭头朝他看过来，掸了掸手上的瓜子壳，乖乖叫了声姐姐，又问：“怎么是你送过来啊，他人呢？” 　　语气透出淡淡的抱怨。 　　特助一边腹诽果然有这么一个小情人不是件易事，一边赔着笑脸：“何总刚刚结束视频会议，晚上还有应酬，实在走不开才让我过来的。” 　　“嗯，你给我吧，麻烦你啦。” 　　陆潜从她手里接过饭盒，挥手说了再见才回去。 　　陆潜把一大袋食物拎进寝室，分给一群嗷嗷待哺的儿子们，好在何彭点的菜多，不然这几个人都不够吃。 　　“爸爸！爸爸！”沈庆明在一旁夸张地喊，“明天还有吗？” 　　陆潜用脚拉开椅子坐在中间，夹了一筷子肉：“不知道，看你大伯的心情吧。” 　　后面几天的社会实践也一样无聊，无非就是一个班一块做了几个考验团结性的活动，增进默契和团体荣誉感。 　　好在无聊归无聊，总是比上课要有趣的，大家倒都玩得挺开心。 　　临近回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在跟教官告别，就这么走了其实也挺不舍。 　　即便食堂不好吃，教官训人也很凶。 　　陆潜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嘴里叼了根草上下晃着。 　　教官走过来，猛的朝他背上拍了下。 　　“哎。”陆潜被拍的有点痛，站起来应了声。 　　“你小子都回去了也不过来说说话。” 　　教官对陆潜印象深刻，训练游戏他都玩得挺强的，再加上旁边一群男生女生的呐喊，想不注意都难。 　　陆潜笑了声：“您这不过来了吗。” 　　“一块拍张照吧。”教官说。 　　陆潜点头：“成。” 　　他走到班长旁边跟他说了这事，陆潜拿出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他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挤成一堆的班上同学，个个笑得十分开怀。 　　陆潜笑着转头：“我数三、二、一啊。” 　　咔擦一声。 　　那天的所有欢声笑语与愉快的高中生活被定格下来。 　　连带着陆潜此时此刻想要快点见到何彭的心情。 第21章 成交 　　大巴车开回学校时已经天黑了，陆潜在还差两个红绿灯时就给何彭打电话。 　　“喂，你到了吗？”陆潜靠在车窗边问。 　　“刚到，你到哪了？”何彭问。 　　“还有三分钟，等我会儿啊！”陆潜笑起来。 　　何彭应了声：“行，晚饭去哪吃？” 　　陆潜本想说“随便”，但又忍不住想跟何彭多聊几句，于是问：“不回家吃吗？” 　　“我猜你今天回来挺晚的，就没让张姨来做饭。” 　　“啊，那去……之前我夸好吃的那家店吧？”陆潜说。 　　“行。” 　　*** 　　大巴车转过两个弯进入学校，停车场上满满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陆潜迫不及待地往外张望，又不想显得自己过于急不可耐，看起来鬼鬼祟祟。 　　可惜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何彭。 　　按理说，何彭的身高站在其中，即便天色再暗，也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陆潜有点失望的坐回去，兴许何彭坐在车里等没有出来吧。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下车时也没抢着先下，等一群人都下了，于辞在车门口喊他时，陆潜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下车。 　　夜风凉飕飕的，陆潜抬手把黑色冲锋衣拉到顶，又倒扣上帽子，在车门口跺了跺脚。 　　操，也不说车停在哪了。 　　陆潜窝火地拿起手机，还没拨过去就听到了身后何彭的声音。 　　“陆潜。” 　　他回头。 　　何彭的轮廓被昏黄的灯光笼罩，五官被切割得锋利而精致，一半盛着光，一半光影交错相叠。 　　陆潜在四散的寒风中，听到了自己掷地有声的心跳。 　　直到他的鼻梁猛地磕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跟个姑娘似的飞奔进了何彭的怀抱。 　　确切的来讲，何彭并没有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而是陆潜跑的太快怕他跌了才在他腰上扶了一把。 　　我操？？？ 　　这是陆潜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 　　何彭在他肋骨上敲了一下，沉声说：“这里人多。” 　　“哦。”陆潜迅速反应过来，猛地从他怀里挣出来，重新薅了一把头发把帽子戴正了。 　　“走吧，里面车位太挤，车停在外面了。”何彭拿出车钥匙。 　　陆潜跟在他后头，走了十来米才突然反应过来，何彭刚才说得是——“这里人多”？ 　　陆潜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瞬间炸起来了，何彭说的是“这里人多”，而不是什么“干嘛抱我”之类。 　　我操？？？？？？ 　　这事陆潜反应过来后的第二个念头。 　　他跑到何彭旁边，抿了下唇，开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嗯？”何彭面色不变。 　　“就那句。”陆潜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里人多？” 　　“本来就挺多的啊，我们这么抱在一块不仅挡路，还奇怪。”何彭说。 　　“哦。” 　　这话说得诚恳且直，陆潜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大概中年人的脑回路和他们这批新时代青年不能比吧。 　　可他又觉得心里怪怪的，觉得还不如是何彭察觉了他的心思才说了那句话。 　　暗恋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就这么几天，陆潜都觉得自己快憋死了。 　　*** 　　到了吃晚饭的地，陆潜才发现是一家格外别致而辉煌的餐厅，基本一进去就会不由自主压低声音说话。 　　陆潜虽然嘴挑，但也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 　　“我们打包吧。”陆潜不太愿意跟个小傻逼似的不声不响吃晚饭。 　　“怎么？”何彭动作一顿。 　　“我吧。”陆潜看着他，“是个粗人，在这种地方会吃不下。” 　　何彭笑了声：“那你这粗人也太难养活了。” 　　何彭无所谓在哪吃，娴熟地点了菜说明了要外带。 　　他和陆潜两人坐在卡座前，侧头看了陆潜一会儿：“你在那是不是瘦了，感觉脸上肉又少了。” 　　“还好吧，其实我吃挺多的。”陆潜摸了把自己的脸，“可能没有学习的滋润吧。” 　　何彭嗤笑一声：“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好好接受滋润吧。” 　　陆潜啧了声，嚼了块薄荷糖：“那之前还有元旦晚会什么的，慢慢来吧。” 　　“你这样不行。”何彭挺认真的说，“就算是艺术生，你现在的文化课成绩也不够，难得现在待在学校里，能补上去的就该补上去。” 　　何彭这番话说得没有一点训人的意思，反而低沉又认真的嗓音差点让陆潜的思想滑入黄色深渊。 　　“知道了。”陆潜敷衍地应了声。 　　“你考差了你爸妈今年暑假给你的压岁钱不会少吗？”何彭问。 　　陆潜笑了笑：“少了也无所谓啊，他们平时给的钱就够我用了，还天天担心不够花。” 　　闻言，何彭眉间轻轻一动，偏头看过去，瞳孔在灯光下显出跳动的光，有点似有似无的勾人味道。 　　“那你要是考得好，我给你压岁钱呢？” 　　陆潜眼睛一亮，惊喜的神色难以掩饰：“我不要压岁钱，但你到时候得答应我一个愿望。” 　　“好啊，什么愿望？”何彭问。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陆潜笑了，“说吧，怎样算考得好。” 　　“别在班级倒数前5就行。” 　　陆潜挺鄙视地翻白眼，给自己提高要求：“我觉得你太小看我了，我觉得需要倒数前十。” 　　何彭笑起来：“不小看了，只是一个你努努力就能达到的成绩而已，以后还想从我这拿奖励要求会越来越高。” 　　“操。”陆潜轻声骂了句。 　　没想到，何彭还真他妈挺……闷骚的。 　　“成交。”陆潜朝他伸出手。 　　*** 　　第二天陆潜就把这次赌约付诸行动。 第一节 是老包的英语课，陆潜虽然没到积极记笔记的程度，但好歹一整节课都没有玩手机，书本也翻到了正在讲的那一单元。 　　陆潜的英语不算很差，也许是幼儿园和小学都在双语学校读书的关系，他的语感很好，词汇量也过得去，只是语法完全不懂。 　　他托腮，手里转着笔，挺安静地看老包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包书愈几次瞥到陆潜认真听课，差点在课堂上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一课上得是与外国友人如何对话的内容，到了互动环节，包书愈激动的把陆潜叫起来回答。 　　“来，陆潜，我们一起来做课本68页的口语练习，我来做外国友人问路，你来回答。” 　　陆潜站起来，慢吞吞地应了声。 　　包书愈说了一连串的英语，陆潜只听到什么“Bank”、“left”、“right”一类。 　　他清了清嗓子，说：“Sorry，my English is not very well.” 　　“好，大家看啊！这里犯了一个很典型也很不应该犯的错误！”包书愈拿尺子在讲台上敲了两下，解释了一通语法。 　　“所以说，刚才那句话，应该是my English is not very good ！” 　　周围一片哄笑声。 　　陆潜挠挠眉心：“老包，我这不是跟外国友人说我英语不好了吗，把good 说成well也算合情合理吧。” 　　包书愈看到陆潜学习格外高兴，“是是是”地应了，又说。 　　“我要好好表扬一下陆潜！他今天这一节课可以说听得非常认真了，你们看看像陆潜这样的都开始抓紧了！你们有一些人，一个个的，还没一点样子！” 　　童漾在底下噗嗤一声笑开，压着声音重复：“像陆潜这样都开始抓紧了。” 　　于辞：“老包，你这话我于某人不服！陆潜都不交作业，怎么我交作业也没见夸我？” 　　老包拍了下大腿：“夸！夸！陆潜听到没，你以后可不能再不教作业了，不然老师夸你底下都不服气呐！” 　　陆潜忍着笑：“是是，我明儿就交。” 　　最终这节课在一片笑闹声中结束，彻底打醒了冬日第一节 课上格外顽强的瞌睡。 　　下了课，陆潜给何彭发短信炫耀。 　　-好好听完英语课成就达成 　　他很快就回了。 　　-学了些什么？ 　　陆潜顿了顿，突然玩味一笑。 　　-tonight，I want see you in my bedroom. 　　另一边，何彭喝了口咖啡，低头就看到这么一句话差点呛咳，这崽子真是越发不按套路打直球了。 　　他镇定地回复。 　　-语法错了，want to do. 第22章 眼镜 　　下午时何彭照常接陆潜放学，连着几日准时下班倒解放了公司里那群苦于加班的员工。 　　“我今天得做作业我跟你讲。”陆潜在一旁叽叽喳喳，“今儿我可是把所有作业都带回来了。” 　　何彭开门换鞋，把陆潜的书包丢到沙发上：“先吃饭，吃了饭再做。” 　　张姨刚刚把饭菜做好，一听陆潜的声音就乐呵呵出来：“唷，潜潜回来啦。” 　　“唉，张姨。”陆潜朝她一笑。 　　随即进了厨房帮她一块把饭菜端出来，两人你来我往地讲着什么。 　　何彭回卧室，摘下了领带，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耳边都是陆潜和张姨的笑声。 　　陆潜这人，似乎只要他乐意，就可以跟任何年龄的人交流起来，不跟他接触时只会觉得他很难相处，而一旦成了朋友就会发现他根本没什么脾气。 　　何彭垂眸，卷起羊绒衫的袖子。 　　一直以来，他都太拘束了，拘束地走好人生每一步，忙碌地学习忙碌地工作，头顶的王冠与肩上的负重都逼迫他不敢出一丝差错。 　　有时，听到陆潜在耳边无所顾忌的笑声，他便会觉得浑身轻松。 　　“张姨，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可累死我了，绕着整个生态林场走了两圈，差点吐血！” 　　陆潜在那声情并茂地跟她讲社会实践时候的趣事。 　　“是吗！”张姨睁大眼，“你瘦了吧？” 　　“没，我昨天称体重了，还胖了两斤，我哥给我带吃的过来了。” 　　张姨拿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你哥哥可真是心疼你，兄弟俩感情真好。” 　　陆潜又夸张地应了声：“是啊！” 　　说相声似的。 　　等菜都上了桌，何彭本想留张姨坐下来一块吃，可她说一起坐着拘束，便也没强留。 　　“你圣诞节有工作吗？”陆潜边吃边问。 　　“有啊，在中国也不是法定假期啊。”何彭回答。 　　陆潜嗤了声，眉眼耷拉下来。 　　何彭扬眉：“怎么了？你有事？” 　　“啊。”陆潜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本来想跟你去玩的。” 　　“你想去哪？”何彭问。 　　“不知道啊，我就随口提一嘴。” 　　心机陆同学默默抛出一个要求，还装模作样出十分懂事的样子。 　　“我到时候看看时间吧。” 　　“行。” 　　“咳…” 　　陆潜突然皱起眉头，按着嗓子咳了几声，直接撂了筷子。 　　“怎么了？” 　　陆潜没理，直接站起来倒了杯水仰头灌进，又咽了口口水感受了下，才呼了口气。 　　“鱼刺卡喉咙了。” 　　“咽下去了吗？” 　　“废话。”陆潜看了他一眼，“不然我怎么跟你说话。” 　　何彭叹了口气：“你怎么连鱼都不会吃。” 　　“会吃鱼的人也会被卡住的好吧。” 　　何彭放下筷子，朝他摊出手：“把你筷子给我。” 　　“嗯？”陆潜疑惑地一扬眉，还是把筷子递过去。 　　就看见何彭拿着他的筷子，把那条鱼翻了面，仔细细致地把表面陆潜不喜欢吃的鱼皮撕掉，夹起无刺的鱼肉放开他的碗里。 　　“不吃鱼的人都比你夹得好。”夹了小半碗鱼肉，何彭把筷子还回去。 　　陆潜像是不经意的抬头，从他手里拿过筷子，心里咯噔一下，莫名酸涩。 　　“你有洁癖么，夹个菜还要换筷子。” 　　何彭一愣，继而笑了一下：“我不喜欢鱼肉味。” 　　“啊。” 　　陆潜重新开心起来。 　　他心里暗自骂自己怎么越来越娘了，就这么一个细节都能勾得不开心。 　　暗恋使人变娘。 　　*** 　　吃完饭，陆潜拿着书包占据何彭书桌一角。 　　何彭对面摆着平板电脑，陆潜面前是一张历史试卷，龙飞凤舞地画了几个远超出方框大小的ABCD。 　　“就你这写字速度，把每一门功课都写完都该半夜了。” 　　何彭抽暇从平板后看了他一眼，取笑道。 　　陆潜托着腮，臊眉耷耳地挺痛苦地在试卷上写字，抬眼盯着何彭鼻梁上挂着的金丝框眼镜。 　　深感这位何先生的脸果然比试卷有吸引力百倍。 　　陆潜换了只手托脸，一只手伸过去，何彭往后撤了点，他未理会继续伸手，直到食指勾住眼镜架，把它勾了下来。 　　他把眼镜戴到了自己脸上。 　　“没度数啊？”陆潜左右望了圈。 　　“50度。”被迫停下工作的何彭看着他。 　　“那我可能也有点近视了。”陆潜动了动眼珠，“好像不晕。” 　　“这么点度数戴不戴都无所谓，我是看了一整天电脑眼睛累才戴的。”何彭说。 　　陆潜把眼镜取下来，手指捏着眼镜架玩儿：“那你别看了，教你做套眼保健操？” 　　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何彭桌上的手机响了，是特助打来的。 　　何彭给陆潜做了个让他安静的手势，接起手机听特助汇报最新的报告情况，基本一言不发，时而应几声示意对方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个合作商不靠谱，明天你去跟他见一面……” 　　话音突然噤声。 　　原本坐在对面的陆潜突然起身，身体前倾，毫无预兆地靠过去，手里还举着那副眼镜。 　　陆潜身后是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城市里星光黯淡，灯光骤亮，噙着笑意的眼眸和寒冬格格不入，也因为这个动作，少年的蝴蝶骨起伏凹陷，支楞出来。 　　像是一直荒原上跃跃欲试、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莽撞勇气的小鹿。 　　陆潜把眼镜给何彭戴上，目光直直对上他的，透过玻璃镜片，折射出未宣之于口但早已流露于外的隐情。 　　陆潜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扑在何彭的脸侧。 　　他不受控地呼吸一窒，轻轻皱起眉，脱口而出：“你抽烟了？” 　　手机对面的特助当即一愣，疑惑道：“啊？您说什么？” 　　何彭这才回神，重新推了下眼镜，站起身走到窗前又交代了几句。 　　而得逞的陆潜十分悠闲自得地靠在椅背上，刚才何彭眼底一瞬间的慌乱没逃过他的眼睛，他重新捞起笔，连带着做题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何彭挂了电话也未立即回书房，而是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牙关还绷紧着。 　　说实话，何彭对感情这方面的事并不像他对待工作那么严谨，大学时候交过的男朋友也无非是入得了眼，但也仅限于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再进一步便没有了。 　　何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也无法真正投入到感情中。 　　但究其共处，那几个男朋友倒有一点相同之处，性子都不沉闷，还有些笨拙而急进的野性，既有凶狠与傲气，又有柔软与脾气。 　　从他这次回来之初惊觉自己似乎陷进去后，并未太过在意，毕竟陆潜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只当作是对猎物的自然吸引。 　　直到刚才，陆潜的突然靠近，让何彭骤然心跳加速。 　　那种感觉，是他从前重来没有过的。 　　他忽然想。 　　他到底是因为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才喜欢陆潜，还是因为陆潜才喜欢这种类型。 　　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陆潜？ 　　*** 　　何彭擦干脸上的水，重新回到书房，陆潜甚至边哼着歌边写作业，见他进来视线轻飘飘地在他身上一扫，又重新移回试卷上。 　　“你会做历史题吗？”陆潜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 　　“我是理科生。”何彭说。 　　陆潜无所谓的耸肩，乐呵呵地哼唧一声，也不再吵他工作，似乎已经完成了今夜目标。 　　何彭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他阅尽千帆，但在陆潜那一片赤诚面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胜算。 　　何彭向来清楚如何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放到最大，但却拿陆潜束手无策。 　　少年的喜欢和一腔孤勇像是一场暴雨，打乱他的节奏，刺破他的皮肤挑起他的血肉。 　　成年人深知社会的灰色地带，也深知未来少年入了娱乐圈后所有触碰的禁忌，如若真在一起也许将面临难以预料的坎坷。 　　但他似乎仍然不愿意将少年推开。 　　*** 　　那天晚上，何彭又一次做了高中时代做过的一个梦。 　　在他第一次看到那种片子明白过来自己的性取向后，就做过一个迷迷糊糊的梦。 　　梦里那个少年，唇齿温热，双臂缠绕，在他身上起起伏伏。 　　这一晚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年的面貌。 　　陆潜。 　　※※※※※※※※※※※※※※※※※※※※ 　　嗯，何彭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闷骚男 第23章 剪头发 　　翌日，包书愈给陆潜在学校的名气又添了一把火。 　　就因为他把各门课的作业都给交齐了，老包恨不得逮人就炫耀一番，尽管陆潜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而老包嗓门大，在走廊上碰着一老师就嚷—— 　　“嗳你知道吗，咱班陆潜这回可交作业了，你回去好好给批一下，写点鼓励语，别一上来就打击孩子的学习积极性。” 　　“哎哟李老师，你上回跟我说陆潜语文成绩有提高我还半信半疑，这回看来是真的啦！” 　　…… 　　到那天下午时，别班的任课老师碰着老包都得慰问一句陆潜的近况。 　　甚至正儿八经地向他讨教如何对付学渣的套路，哄得老包非常有成就感。 　　自习课，陆潜咬着烟，松松垮垮踩着步子溜达到厕所。 　　一拐弯就差点撞上老包。 　　“哎哟我去，你杵在这干嘛呢。”陆潜被吓了跳。 　　老包一见他抽烟就要训：“你看看你，既然要好好学习了，怎么还抽烟呐！还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我掐了！掐了！” 　　陆潜笑了声，没打算跟他扛，顺从地掐了烟丢进纸篓里。 　　“你这最近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老包明明已经上完厕所，又跟着陆潜走进去。 　　“这才学第二天，我连哪个算困难都分不清呢。”陆潜拉开裤子拉链。 　　老包叹了口气，还想再说，陆潜扭头自上而下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带上一点戏谑玩味的意思。 　　“老包，你这是要围观吗？。” 　　包书愈愤恼地瞪了他一眼，嘱咐了句：“要是学习上遇到困难一定要主动找老师，千万别害羞，知道吧！” 　　陆潜不着调地应了声。 　　他上完厕所回教室，刚从后门走进就见后排的一群男生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陆大，看那。”沈庆明压低声音，一脸暧昧地说。 　　陆潜顺着他的手指看到前门门口站着的女生，他往沈庆明脑袋上一拍：“别瞎起哄，闭嘴。” 　　那个女生叫作李馨，高一时的元旦晚会也是和陆潜一起搭档主持。 　　属于成绩好、性格好、能力强、才艺多的年级女神，不少男生都喜欢她。 　　陆潜走到门口：“找我啊？” 　　李馨点点头，把刚刚拿到的流程安排给了陆潜一份：“这个给你，另外下午放学我们一起去礼堂里彩排一遍吧。” 　　“啊。” 　　陆潜挺为难的，他并不想去，但算日子离元旦晚会也不过十天了，人家姑娘不愿意当天出差错丢脸，陆潜还拒绝也说不过去。 　　他顿了顿，点头：“行吧。” 　　回到座位，作为某些秘密的知情人士童漾对这种无聊八卦完全没兴趣，正趴在桌上翻一本少女漫画。 　　于辞扭头兴冲冲：“嗳兄弟，李馨跟你说什么？” 　　陆潜把晚会流程图往桌上一扔，翻了个白眼：“说我是你爸爸。” 　　于辞还想再说，被突然来班级巡视的老包逮了个正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习课什么意思懂不懂，啊？于辞，你给我说说，自习课是什么意思！” 　　于辞明智地认怂，噤声闭嘴。 　　末了，老包还不忘夸一嘴：“你看看陆潜，人现在多努力啊！明年就高三了知道吗，这学期一过你们这高中也就过了一半了！” 　　陆潜挠挠眉：“啧。” 　　等老包走了，他拿出手机打算给何彭发条短信，还在斟酌怎么说，就听见身旁童漾悠悠地开了口。 　　“我要是你的话，就让他来接。” 　　“……为什么？”陆潜侧头。 　　“不想看看他看见你和李馨那种美女站在一起的反应吗？”童漾扯起嘴角。 　　*** 　　放学铃声一响，陆潜便背起包去礼堂，李馨已经到了，正在那和到时的灯光控制说话。 　　陆潜走过去：“开始练吧。” 　　“嗯，好。”李馨走下楼梯和陆潜上舞台。 　　“到时候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李馨又问。 　　“你呢，我配合你就行。”陆潜说。 　　李馨笑了笑：“那就白色的吧。” 　　“行。”陆潜点头。 　　礼堂里没人，陆潜和李馨拿着未通电的话筒说着到时的主持稿，灯光打在脸上有些热，陆潜拿稿子扇风。 　　礼堂门一开一合，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走进来。 　　何彭在台下扫了圈，找到陆潜扔着的书包，走到那旁边坐下。 　　台上，陆潜和女生背对台下，女生拿着稿子在对陆潜说着什么，而陆潜低头听着，一边把自己长长的头发在后脑勺绑了一个小啾啾，露出瘦削而流畅的下颌线。 　　女生转身时正好撞上何彭的视线，然后对陆潜指了指。 　　“那个人是来找你的吗？”李馨轻声问。 　　“嗯？”陆潜回头看，瞬间漾起笑，“你等我一下。” 　　他单手撑地，直接从一米半高的台上跳下来，跑到何彭面前：“你在这等我会儿啊。” 　　何彭轻笑：“你跑过来就为了说这啊。” 　　“是啊。” 　　“我等着，你慢慢来。” 　　陆潜又跑回去，轻快一蹬，双手在台面上撑了一把，轻轻松松跳上去。 　　由于话筒没有通电，何彭坐在底下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更清楚地看清陆潜笔挺地站在台上的模样。 　　少年神采飞扬的样子，格外抓人眼球。 　　陆潜没让他多等，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他便结束了，跟李馨说了几句话便下台。 　　“走吧。”何彭拎起他的书包。 　　“我去买瓶饮料，渴死我了。”陆潜拿过手机跑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可乐。 　　“滋啦”一声，陆潜仰头灌了大半罐，抬手拿手背往嘴上一抹，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潜！”李馨跑上来，朝何彭点了一下头，“我回去把主持稿再分一分发给你。” 　　“好。”陆潜点头，拿出手机，“那是不是要加个好友？” 　　李馨笑了声：“你忘了我们去年就搭档主持吗，我早就加你了啊。” 　　“啊。”陆潜应了声。 　　“你这个头发有点长，不过挺好的，我觉得你头发养长点到时穿一身白西服挺帅的。” 　　何彭站在一边，闻言抬眼看到她朝陆潜头发伸出手，何彭把陆潜往后扯了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早跟你说了该剪头发了，晚上带你去吧。” 　　陆潜内心：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什么时候说过要剪头发了？？？？ 　　好在他并不想让李馨这样并不熟的人知道他跟何彭的关系，跟她道别后，上了车才一巴掌打在何彭手上。 　　“你什么时候要我剪头发了？” 　　何彭没答话，只是侧眼睨了他一会儿，眼角细长，平日里的严肃都收了进去，飞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陆潜莫名有种自己心事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于是这个问题无疾而终，却化作横亘在两人之间成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 　　晚上吃完饭何彭便带着陆潜出门剪头发。 　　“你好，帅哥洗头发还是剪头发。”一进来就有人问。 　　陆潜瞥了眼他胸前的工作牌，John。 　　服了，居然还有人给自己取名叫John的，他小学英语课本上的一个黑人男孩就叫这名字，导致他听见这名字就觉得是个黑人。 　　“剪一下。” 　　“行，要剪成什么样的呢。”John问。 　　陆潜扯了几把快要盖过耳尖的头发：“帅点的，帮我把两边的剃一点，然后……” 　　话还没说完，何彭就皱了眉，打断说：“就直接给他剪短就行，不用弄那些。” 　　“为什么！”陆潜不满。 　　何彭还是没理他，只是用傍晚那种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小样，你不是喜欢我么，还敢不听我的？ 　　陆潜觉得自己……快被何彭骚断腿了。 　　但到底还是没再反驳什么，心跳震得胸腔都在疼。 　　只是那位眼神不太好的John似乎把何彭当作了一个拒绝弟弟洗剪吹的封建大家长形象。 　　最后还是给陆潜剃了个酷得很隐晦的头。 　　鬓角被剃短，两侧的头发也被推平，周围的碎发被剪短了很多，但还是盖住了一半侧边的刺毛。额前的刘海被吹得耸起，露出额头。 　　这个发型很好的把陆潜五官的优点凸显出，饱满的额头把少年的轮廓线条完全显现出来。 　　“完美！”John插着腰满意地喊了声。 　　陆潜也挺喜欢这个发型的，何彭已经付完钱，走到外面后陆潜一把按在何彭肩上。 　　“好看不？”陆潜问。 　　“嗯。”何彭应了声。 　　“不过配上我这颜值，什么发型都很好看。” 　　何彭抬手把他刚吹好的头发揉乱了：“那你剃光头吧。” 第24章 比赛 　　何彭走下跑步机，身上只一件黑色背心，他眉眼低垂，浑身肌肉线条非常匀称流畅，运动时的汗水顺着脸颊一路开疆破土，聚集在下巴，低落在背心上，氤氲成一滩水迹。 　　他打开淋浴，扯掉衣服跨进去，水珠在皮肤上跳跃。 　　今天就是圣诞节了。 　　晚上答应了陆潜一起去Furious，那是一家竞速卡丁车俱乐部。 　　虽然这项运动风险大还危险，不过好在那家俱乐部的防护做得很完善，可以极大的缓解冲击力，开办至今还没有出过一起事故。 　　何彭原本还想给陆潜准备份圣诞礼物，但总觉得两人目前的关系实在不适合再加入这种调味剂。 　　他一边不由自主地靠近陆潜，一边不希望把陆潜卷入这份田地，想着也许以后他会喜欢上一个女生，那么所要背负的也会比和他在一起少得多。 　　所以还是决定空着手去接陆潜放学。 　　何彭关了淋浴，把汗湿的背心装进袋子里，换上干净的衬衣西装。 　　他走出健身房，回到办公室，助理正抱着一叠纸质材料在门口等着，偏头望见他便急忙跑上去。 　　“何总，这个材料是常小姐发来的，希望您今天能决定能否批下来，另外晚上如果有时间常小姐想跟你进行一个简短的视频会议。” 　　何彭接过材料，随便翻了几页。 　　常善之是他最初的合作伙伴之一，在公司也占一定股份，但不涉足行政，只负责技术方面。 　　“今天会议估计不行，我回去看完晚点给她答复。”何彭说。 　　“好，我通知常小姐。”特助点头。 　　*** 　　从公司离开后，何彭直接去接了陆潜，少年兴冲冲跳上车便迫不及待地要去Furious。 　　何彭无奈：“那也得先吃饭啊。” 　　耐不住陆潜一直嚷着快点，最后两人在俱乐部旁边的一家面馆里简单的吃了点便算吃了晚饭。 　　Furious是一家挺专业的卡丁车俱乐部，里面还有专门培训的战队，不过新手玩的赛道不和他们一起，相对简单不易受伤。 　　“欢迎光临，两个人吗？” 　　一进来就有身着旗袍的姑娘迎上来，一身红色贴身旗袍，头顶还带着一对狐狸耳朵，笑起来两个酒窝。 　　陆潜漫不经心地吹了声流氓哨。 　　何彭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嗯。” 　　“小哥哥是第一次来吗，请问要选择什么赛道呢？“狐狸女郎在一旁笑意盈盈问。 　　陆潜正习惯性的想礼尚往来回敬一句小姐姐，奈何真正的猎物在侧，陆潜明智的选择闭嘴不撩拨。 　　“最难的吧。”陆潜说。 　　“我们有两种赛道都是难度等级五颗星啊。”狐狸女郎划开平板拨拉几下，“这个是炼狱之谷，这个是海底隧道。” 　　陆潜“哟”一声：“那就这个吧。” 　　他指着“海底隧道”的赛道图。 　　“这个还要经过水道的。”何彭皱了下眉。 　　“我知道啊，就要玩这种。”陆潜拿手指做了个打枪的动作。 　　何彭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走吧。” 　　虽然赛道难度系数高风险也高，但保护措施做得会更加到位，而且陆潜在这方面上的确有天赋，何彭也不愿意扫他的兴。 　　两人换完防护衣，走进赛场。 　　“你把头盔戴紧点。”何彭嘱咐，他捏着陆潜的手臂把他拽过来，垂眸将他头盔上的松紧带勒紧了。 　　手指隔着皮肉传导体温，陆潜的下颌不由自主收紧，然后被何彭屈指弹了一下脸颊。 　　“好了，小心点。” 　　两人跨坐进车，听讲解员为他们讲解车内各部件的用处，以及一会儿赛道将要遇到的障碍，还有如果真遇到问题后可以采取的解决方案。 　　听她讲完后，陆潜侧头朝何彭一眨眼：“比赛吗，哥？” 　　“嗯。”何彭看他一眼。 　　刚才那位“狐狸女郎”站在两车前中的位置，手里拿着一面旗子，高高扬起又疾速辉下：“Start！” 　　随着一声陆潜张扬放纵的喊声，两人同时一脚刹车踩到底，两辆车离弦之箭般迸发出去，在塑胶地面留下两道车辙以及在地面摩擦而过的尖锐响声。 　　陆潜几乎没有踩过刹车，即使挨着了旁边的防护栏也不减速，不断地跨过障碍与弯道。 　　“你快点啊！”陆潜喊了一声。 　　何彭就在他身后，距离不远，但始终没有超上来，即使是陆潜失误时有机会超越他也没有趁机超上来。 　　显然是没把这次当比赛，而是纯属陪着陆潜玩罢了，而跟在他身后要是遇到危险还能护着他。 　　何彭悠闲地开着车，尽管在陆潜后面，但显然车技更高。 　　“别回头看，看路。”何彭说。 　　陆潜一转回头就彻底吓了跳。 　　“我操！” 　　前面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看不清出口在哪。 　　陆潜踩松刹车，在板上弹了一下冲进隧道，耳后随即一声车轮轧过铁板的声音，何彭也跟着进来了。 　　“我操！！！” 　　车速飞快，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冲出隧道，陆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凉水彻底泼了个激灵。 　　“wow！”陆潜笑着喊了一声，更加兴奋。 　　刚才冲出隧道后，就正式进了海底隧道，一个俯冲入水的甬道，卡丁车疾速而下，轧出一大片水花。 　　防护服的领口是开的，水花直接迎着头顶就灌下来，把陆潜里面的衣服彻底打湿了。 　　好在前面玩得正热，倒不觉得凉，只觉得刺激。 　　赛道旁一块赛程牌上写了“1KM”的字样，还有一千米到达终点。 　　穿过水道重新回到陆面，留下两道沾水的车辙。 　　隔着头盔，陆潜都能感到山呼海啸迎面打来的风，这会儿才感觉湿透的胸口发凉。 　　离终点线只差一个转弯，突然，何彭再次加速，擦着陆潜的车急速而过。 　　却也巧妙的将陆潜堵在了弯道口，离终点只有这么点距离，那样的速度一旦慢下来就彻底没可能再反超了。 　　何彭超过了陆潜。 　　“你他妈，老狐狸！”陆潜愤愤地骂了声，重新调整问题赶上去，但是再加速也追不上去了。 　　就在这时，何彭在终点口停下来了，堪堪地停在了终点线前十公分。 　　不明所以的陆潜重新超过何彭夺得胜利，却在跨越终点线的瞬间心脏骤跳。 　　他听到越过何彭时。 　　何彭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第25章 亲吻 　　“下车了。” 　　何彭敲了下陆潜的头盔，把他从车里拽出来。 　　他已经脱掉了防护服和头盔，身上的白衬衣也同样沾湿，里面的肌肉若隐若现，敞开的衣领露出锁骨与颈窝，杀人于不眨眼。 　　陆潜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他的锁骨上，无意识地吞咽，利落的喉结上下滚动。 　　“傻了？”何彭看着他，一根手指按在陆潜头盔上点了一下。 　　“……你刚才说什么？”陆潜嗓子有点干。 　　“嗯？哪句？”何彭索性自己动手给他摘头盔，手指按在搭扣上轻轻一挑，指尖在他下巴上蹭了下。 　　“……就我超过你的时候说的那句。”陆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圣诞快乐。”何彭平静地说。 　　陆潜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低头笑起来，何彭在这时给他摘掉头盔，便看到小孩儿眉眼低垂，笑得眼角都弯起，飞出些极具少年感的得逞与张扬。 　　何彭特意超过他，又特地在终点线让他超过自己，还在那一刻说一句“圣诞快乐”。 　　陆潜不相信何彭对自己完全没意思。 　　“哟，何总！”身后突然一声热切的喊声。 　　两人转身，那喊声来自一个染了一头粉毛的男人，鼻梁上却架了一副书卷气很浓的圆框眼镜，显得非常不伦不类。 　　陆潜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岳总。” 　　何彭不动神色地把陆潜拉到身后，走上去跟那人握了下手。 　　陆潜这才想起来，是上回在何彭办公室里遇到的变态，只不过这回染了个粉毛，他才一时没认出来。 　　岳黎大概也刚刚跑完一圈赛道，身上的防护服还没脱，头盔夹在胳膊里。 　　“哟，带小朋友来玩啊。”岳黎戏谑地看向何彭身后的陆潜，在说到“小朋友”时语调更为轻浮。 　　陆潜全然不怵他，就是何彭不在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何况何彭还挡在他前面。 　　“我可不小啊。”陆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极尽风流地笑说着有歧义的话。 　　“嚯！这脾气！”岳黎睁大眼，跟发现了个宝贝般，“何总，可以啊，这是只小老虎啊。” 　　清脆的一声，何彭一把打掉岳黎朝陆潜伸出的手：“是老虎还是兔子跟岳总都没关系，你父亲前天还问我项目的进度，说是只要我需要就把你送去菲律宾亲自谈项目。” 　　岳黎的父亲十分欣赏何彭，这次借自己面子硬是让何彭与自己儿子达成合作，为的就是能让儿子好好跟何彭学习学习。 　　奈何这二世祖从来不是能消停的主。 　　而何彭这话的意思便是如果岳黎敢动陆潜，他就会被送去菲律宾。 　　岳黎当即抬手作投降状，仍然嬉皮笑脸：“别，好歹同学一场，怎么，既然在这碰上了，要玩一场吗？” 　　何彭实在懒得和岳黎打交道，而陆潜却抢先一步回答：“行啊，来。” 　　“有血性！就这赛道吧，我也才玩过一次，公平！”岳黎满意地回去重新换衣服。 　　场地上只剩下何彭和陆潜。 　　“你别被他缠上。”何彭沉声说。 　　“放心吧，我很高冷的。”陆潜乐呵地吹了声口哨，重新拿起头盔。 　　“不过，他是……”陆潜顿了顿，回想岳黎刚才的话，“是……喜欢男的吧？” 　　何彭穿衣服的指尖一顿：“男女通吃。” 　　“啧。” 　　两人换完衣服，何彭把手机扔回柜子里，一块走出去。 　　岳黎已经在赛道口等着了，看到他们遥遥挥了挥手，活像一个没智商的傻白甜。 　　陆潜压低声音，在何彭耳边说：“干他！” 　　何彭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好。” 　　赛道上三辆车，“Start”还未出口引擎转速已经爆表，在轰鸣声中将初速度提高最高，口令一发出三辆车几乎是同速度冲出去。 　　三个人都因为强大的惯性狠狠砸在椅座上，头盔在后颈重重剐蹭了下。 　　赛场充斥着轰鸣的引擎声以及转弯时轮胎滑过塑胶的惊叫声，炸的人头皮发麻。 　　车轮轧过水道惊起一片刀光剑影，三辆车几乎并驾。 　　“可以啊！小朋友！”岳黎看着前方，大声对陆潜说。 　　何彭嘴角略微翘起，扯出一抹不屑的笑，随即再次轰开油门。 　　此时的三辆车，陆潜在最左侧，何彭在中间，岳黎最右。 　　前方是一个右转赛道，岳黎轻轻眯了下眼，猛的打转方向盘，车尾在水道上一甩，激起的水瞬间朝何彭打去。 　　在头盔上蒙上一圈水雾，遮挡视线。 　　“我操！”陆潜骂了一句。 　　“陆潜。”何彭沉声，用眼神示意。 　　陆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一声，轰起加速板。 　　刚才岳黎那一下虽然妨碍了何彭的视线，但在高速中做这样的动作也会使速度降低，三辆你争我赶的卡丁车终于拉开距离，陆潜超上一个车身的距离。 　　“废物点心，看看你爹是怎么赢你的。”陆潜幸灾乐祸地嘲笑。 　　何彭利落转动方向盘，直接拿车尾撞上岳黎的车——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一旦遇到强大的摩擦力就会失控。 　　而刚才陆潜的加速为何彭空出了左边的缓冲空间。 　　在那一下剧烈的撞击中，岳黎的车在防护栏上反弹两下，紧急止刹装置让车飞速旋转起来，在赛道上刻下一道道盘旋的车辙印。 　　何彭在防护栏上撞了一下，重新踩下油门，稳稳当当地冲过终点线。 　　“wow！！”陆潜激动的几乎是扑进他车里，抱着他的头在头盔上印下一个扎扎实实的吻，“太牛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玩这个这么厉害！” 　　少年玩得是真高兴，眉眼都染上笑，甚至额角还冒了点汗，沾湿黑发，附着在脸侧更显的好看。 　　何彭愣了几秒回神，从车里跨出来摘了头盔，指腹在陆潜方才亲了一口的地方摩挲了遍。 　　“你在这等会儿。”何彭说。 　　说罢，他从一旁提了一瓶矿泉水重新走进赛道，岳黎就停在离终点50米的地方。 　　何彭走上去，漫不经心地看岳黎坐在车里喘粗气，爆发的安全气囊撞的他胸口发痛，车失控时的急速旋转还让他有点想吐。 　　“何彭啊。”岳黎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没想到你也会耍这种手段。” 　　何彭堪称绅士地把他扶下车，又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手段这种东西，有用就行，把你撞停了就是好手段。” 　　“你还真是被那小孩儿迷了心窍。” 　　岳黎在旁边喘了会儿，掏出烟狠狠抽上两口。 　　要是换做别人这么惹他，岳黎早让他付出百倍千倍来，奈何何彭也是个不能惹的主，只能心里憋着火。 　　何彭笑了下，却冷下脸，眼里闪过一丝的暴戾与凶狠。 　　他捻开衣领的两颗扣子，表情沉郁下来，微微低头，下颌线收紧，在岳黎耳边警告。 　　声音狠戾至极：“敢动我的人，你试试我会对你做什么。” 　　*** 　　从Furious出来天已经暗了，刚才出的汗被寒风一脑门打回体内，把陆潜冻了一个激灵。 　　“哎，好冷，去吃火锅吧。”陆潜把外套拉链拉到顶，衣领竖起抱住脖颈。 　　“不是吃过晚饭了吗？”何彭开车门，一进去就打开空调。 　　陆潜理所当然：“提前吃夜宵啊。” 　　“行。” 　　生活一直以来相当节制且健康的何彭除了应酬很少在吃完晚饭后再吃东西。 　　一路开车到火锅店，陆潜美滋滋地哼了一路歌。 　　“你怎么这么开心？”何彭笑问。 　　“赢了当然开心啊。”陆潜说。 　　冬日的火锅店非常热闹，人满为患，进门就是两株巨大的圣诞树，挂满彩灯，底下是堆成小山的礼品盒。 　　当真是中西合璧。 　　沸腾的火锅汤底不断咕噜咕噜冒泡，氤氲起的热气蒙在眼前，导致空气都带潮湿，辛辣的气味钻入鼻间，勾动味蕾。 　　陆潜拿了两瓶啤酒过来，干脆利落地拿起瓶器打开，白沫溢出来润湿指甲盖。 　　陆潜下意思地在指尖上嘬了一口，引得何彭悄悄暗下眸光。 　　他不管不顾地把酒倒进杯子里，动作又大又快，满溢而出也不管，啤酒沫在桌面上跳动。 　　“你到底以前有没有玩过卡丁车？”陆潜还在激动先前的事。 　　何彭直接灌了半杯酒，把肉片放进火锅里：“读书的时候去过几次。” 　　“看不出来啊，你以前还会玩这种？”陆潜吃惊地说。 　　“不然呢。”何彭把肉夹到他碗里，“你觉得我读书的时候就只读书吗？” 　　“那倒不是，我那时候觉得你除了读书还谈恋爱。” 　　陆潜这种水平的套话在何彭这样的人精眼里非常稚嫩，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露出自己的马脚。 　　于是他没有回答，又喝了口酒。 　　陆潜刨根问底，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问你呢，快点。” 　　“你猜啊。”何彭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 　　这话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也等同于肯定回答，陆潜心尖一顿，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胸腔蔓延开来。 　　后来的一餐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尽管仍然你一句我一语地说话，陆潜不知道何彭有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因为那一个回答被攥紧了。 　　吃完饭回到车上。 　　星光黯淡，陆潜憋闷地掏出一根烟，咬进嘴，却没有摸出打火机来，不知道被丢哪了。 　　“有火机吗？”陆潜向何彭伸出手。 　　何彭哼笑一声：“当着我的面儿抽烟还不够，还敢找我借打火机？” 　　说着他抬腕把陆潜嘴里的烟拿下来扔到了窗外。 　　周围是来往的车流，人群拥挤，许许多多身着鲜艳衣服的人在车前经过。 　　树上的彩灯以及高楼上明亮的广告牌把何彭的侧脸照的晃眼，皮肤很白，但却没有任何的稚嫩感，下颌线锋利而尖锐。 　　陆潜觉得自己简直被何彭迷得鬼迷心窍。 　　不受控地，陆潜左手灵活的按开安全带扣，顺着拉力安全带往另一侧自动收缩，而陆潜却飞快地靠近何彭。 　　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 　　亲了！！！ 第26章 醉酒 　　“所以你亲他了？？”童漾为陆潜身上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惊得闪了腰，彻底甘拜下风。 　　陆潜双手在后脑交叉，翘着腿大爷坐姿大喇喇倒在座位上，好整以暇道：“是啊。” 　　“兄弟牛比啊，我操，那他啥反应？”童漾一脸八卦地继续问。 　　陆潜掀了眼皮：“宝贝儿，你这是不是缺了颗痣啊。” 　　他用手点了点嘴唇上方的位置。 　　童漾瞬间反应过来，一巴掌打在陆潜身上：“说谁媒婆呢！是不是姐妹了，连这都不告诉我！？” 　　倒不是陆潜不愿意告诉童漾，而是那天实在是太尴尬了。 　　*** 　　在他不管不顾地拿自己嘴唇撞上何彭的侧脸后，何彭瞬间愣住了，甚至愣的还非常彻底，连装都不带装。 　　显然没料到陆潜会毫无预兆地做出这种举动。 　　满心满眼都是小媳妇般的“这人怎么亲我！！”，原本嘴角的笑意也迅速消弭于无。 　　这种神色突变让陆潜瞬间紧张起来，原本纯粹肾上激素作祟做出的冲动举动也变得更加不合理和不可理喻。 　　“你干什么？”何彭率先打破诡异的寂静。 　　但声线很轻，却能隐约察觉出那么一点散漫的尾音，仿佛包裹了无尽的无奈和纵容。 　　当然这都是后来陆潜才琢磨出来的。 　　事实上，在听到这么一句刻板冷硬的话后，号称“三中小钢炮”的陆潜真的快彻底吓尿了，还是臊眉耷耳的吓尿。 　　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他再也不想回忆的借口。 　　“吃完火锅，嘴巴油。” 　　他说着还伸手往何彭侧脸上抹了把，似乎是要抹掉那并不存在的，但被蹭到了他脸上的油。 　　陆潜从出生到如今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恋爱使人愚蠢。 　　而且确切地说他那只能算暗恋，尽管漏洞百出。 　　而何彭看了他十几秒才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为了压下自己的吃惊还是压下自己……想笑的冲动。 　　不过最后何彭还是笑出了声。 　　好在那笑容里没什么嘲笑的意味，不然陆潜说不定会忍不住想灭了他的口。 　　那晚，何彭笑着拍了下他的头，说：“你学校里那些女生知道你干的是这种事吗？” 　　什么事？ 　　是吃完饭把油腻腻的嘴往别人脸上蹭这件事？ 　　还是沉不住气亲了人还找这种蹩脚的垃圾理由这件事？ 　　*** 　　“啊啊啊啊！”陆潜仰天长啸，烦躁地踹了脚桌子。 　　要不是看上了何彭那张脸，知道他这档子糗事的人大概都不会活过那个晚上。 　　坐在前面的于辞被他踹的椅子猛地往前一跌，他回身在陆潜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干甚！” 　　“干/你。”陆潜随口道。 　　“嚯！come on baby！”于辞夸张地张开双臂，闭眼撅嘴。 　　陆潜又踹了脚他的椅子：“滚蛋！” 　　*** 　　圣诞节一过，十二月末的元旦晚会也就越来越近，参加表演的同学以及各主持、灯光、控音在课后都要留在学校彩排。 　　礼堂里，高二（3）班陆潜身边那群狐朋狗友都聚在看台上。 　　“咱班的节目是什么啊？”沈庆明蹲在台阶上，手里拿了一把瓜子，咔哒咔哒跟个小老头似的。 　　“咱班长的芭蕾独舞。”童漾回答。 　　“老班还会跳舞？”于辞吃惊地扭过头，“看不出来啊。” 　　童漾翻白眼：“你能看到什么，胸大屁股大的大波妹。” 　　“嗯，还能看到你。”于辞冲她一扬眉，收获一声诚挚的呕吐。 　　陆潜终于和李馨串完主持词，把身上的白西装往椅子上一扔，重新穿上冬装校服，弯腰从奶茶外卖袋里拿出一杯吸了两口。 　　“累死我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为了昨天那件尴尬的事，陆潜没让何彭来接，只说了放学后要跟同学去玩，晚点自己回去。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是李馨那种美女，陆哥，你这是肾虚啊。”沈庆明没皮没脸的调侃。 　　“怎么着有药吗你？”陆潜斜他一眼。 　　“对了童漾。”陆潜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童漾从手机屏上移开视线：“嗯？” 　　“那垃圾元旦晚会也要表演，你知道吗？”陆潜说。 　　“魏勋？”童漾扬眉。 　　陆潜想了一下，耸肩：“好像是叫这名吧。” 　　“他表演什么？” 　　陆潜往舞台角落边上一指：“全程坐那画画，全部结束了再给大家看他画的画吧。” 　　童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怪蠢的，啧啧两声，没再说其他的。 　　几个人又坐了会儿。 　　陆潜说：“晚上一块儿去外面玩会儿吧。” 　　“哟，陆哥，你可放我们一个月的鸽子啦，今儿怎么有空宠幸我们了？”沈庆明打趣。 　　“是啊，这不正宫惹得我不高兴，只能来找你们了。”陆潜没正经地说。 　　这一群人中，除了童漾就没人知道陆潜喜欢何彭的事，只当玩笑话笑过就算了。 　　出学校后，几个人去步行街吃完烧烤，热出一脑门子汗，浑身都是热烘烘的烧烤味儿，就这么一窝蜂的上了街。 　　因为大家都穿着校服不好去酒吧，而且陆潜最近对那种灯光刺耳音乐炸耳的地失了兴趣，于是只找了家奶茶店。 　　几人闲散地聊着天。 　　陆潜手里捏着一杯热奶茶，没有喝，只是两手包住暖手罢了，指节分明的手因为寒冷底下青筋更为明显。 　　“这鬼天气，真是日了狗了，去年也没这么冷。”其中一人说。 　　“是啊，我都不想再出去了。”沈庆明应了一声。 　　“那你搁这打工吧。”童漾说。 　　这时，陆潜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何彭。” 　　陆潜：…… 　　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身接起电话。 　　“喂？” 　　“你好，是陆先生吗？”对面是一个女声。 　　陆潜愣了愣，才应了一声：“啊，是，你是？” 　　“我是何总的助理，他喝醉酒了，能麻烦您来带他一下吗？” 　　“……行，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陆潜抓起衣服起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奶茶店。 　　*** 　　包间内一圈人都闹哄哄的，何彭一手轻轻按着鼻梁，显然没融入进去热闹里，纯属碍着面子才没提早离场。 　　都是男人的应酬，酒过三巡渐渐便有了其他意味，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揽着一姑娘的细腰，端着酒杯颤颤悠悠地走到何彭身旁。 　　“诶何总，你可当真是咱们这称得上最年轻有为的了，我得敬你一杯。” 　　何彭只好也拿起酒杯，随口客套了几句商场客话，便察觉到方才挂在那人身上的姑娘正像蛇一样缠上他，手指轻轻搭在他肩头，强行营造出缠绵的感觉。 　　想要送美人拿项目这种事遇上何彭大概从源头就大错特错了。 　　正当他想找理由抽身时，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随即被打开：“打扰一下。” 　　陆潜站在门口，触及何彭时皱了下眉，看上去醉的倒不厉害，只是那只黏在他肩上的手实在碍眼。 　　“你找谁？”有人问。 　　陆潜没理，径直走过去一把拎起那双纤弱无骨的手，抬眼时露出人畜无害又暗藏讽刺的笑。 　　“美女，你酒喝多了手也不能乱放呀，不然这位可是要生气的。” 　　他把姑娘的手重新放回中年男人身上，还意犹未尽似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下。 　　轻浮至极。 　　只不过那姑娘看着他的眼睛，却又奇怪地觉得他眼里可一点轻浮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怒气。 　　他这才抬眼，对众人说：“不好意思，我是来接何彭的，我是……他弟弟。” 　　“何总这才喝了没多少啊，怎么就派弟弟也救场了？”其中一个男人说。 　　“他酒量不好，我先带他回去了。”陆潜说。 　　陆潜并不知道何彭的酒量如何，毕竟从小到大就没跟何彭喝过酒。 　　只不过，从桌下何彭拉着他的手腕看，大约真是有些醉了。 　　陆潜偏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喝醉酒就发酒疯的毛病，只不过神色更柔和了些，五官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更加深刻。 　　“走吧。”陆潜架起他的胳膊环过脖子，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从位置上拉起来。 　　何彭跟在座大家道了别，话语里还带着含糊的酒味。 　　陆潜架着何彭把他带到会所门口，扯了下自己臂弯里的何彭那件西装。 　　“外面冷，你把衣服穿上。” 　　然而何彭不理，躬着身靠在陆潜的颈窝，一身的酒味，眼睛闭上，眉头还皱着，眉眼都是浓浓的倦意。 　　跟这种“酒鬼”实在难沟通，要不是因为看上了这个酒鬼，陆潜实在是想把他随便丢在哪不理会了。 　　他在会所门口站了会儿，最后“啧”了声。 　　他拉开自己的冬装校服拉链，捏着两侧衣服把何彭包进去。 　　“走啊，混蛋。”陆潜扯了何彭一把。 　　出租车还在门口等着，陆潜费劲地拖着比自己体型大许多的何彭，拉开后座门把他推进去，然后自己也挨着何彭坐进去。 　　*** 　　给陆潜打了那通电话的助理还是莫名其妙。 　　明明平常的这种应酬，如果她不参席的话，也会在结束后接上何彭送他回家。 　　而且，她这个何总向来自持，应酬时喝多在所难免，喝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更何况还是酒席开始不久就打电话给她说喝醉了。 　　再来，就算喝醉了，也不应该让一个连驾驶证都没有的高中生去接啊…… 　　*** 　　坐上出租车的何彭按着太阳穴，眼睛微微眯起，余光里是陆潜挺不爽的神情。 　　没办法。 　　把自家小朋友惹害羞不愿意回家了，最后还得自己哄回来。 　　※※※※※※※※※※※※※※※※※※※※ 　　下一章入v啦！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 　　明天不更，后天凌晨更新三章，大家起床就能看啦。 　　啾咪爱大家 　　—————— 　　接档文《丧尸囧途》 　　骚断腿军痞子老流氓攻vs能用拳头解决绝不bb一本正经受 　　2020年，丧尸大潮爆发 　　沈柏逸在西北偏远地区的秘密军事基地，这里已是少数未受丧尸侵袭的地方 　　却得知20公里外的Y市戒毒所也爆发丧尸 　　沈柏逸扛枪只身行动 　　因为某个不识好歹的前男友就被关在戒毒所里 　　*** 　　沈柏逸和十五再次遇到，是在腹背受敌的丧尸包围圈里。 　　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漫天黄沙的地平线前， 　　两人被丧尸圈围在中心，背抵着背，手里扛枪。 　　子弹飞快滑出枪管的后座力让两人被迫紧靠住对方。 　　弹夹不断坠落到地面， 　　十五咬开手榴弹的保险栓奋力往外抛去。 　　沈柏逸：“你他妈扔这玩意儿之前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十五：“你瞎了看不到吗？” 　　沈柏逸冷笑：“不瞎当初能看上你？” 　　*** 　　使用指南： 　　1.受被关在戒毒所有隐情 　　2.轻松搞笑，末日不绝望 　　3.破镜重圆，甜到蛀牙 　　微博@晋江甜醋鱼 　　顺便滑跪求个作收！么么哒！ 第27章 偷亲 　　陆潜生来就不是个能伺候人的主, 从小被宠得几乎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照顾人时间一久就什么脾气都出来了。 　　他一手扶住何彭，一手从他身上拿钥匙开门。 　　“哎哟我操，我妈还让你照顾我呢, 看看你现在干的都是什么！” 　　陆潜把钥匙往鞋架上一搁, 自己又换了拖鞋, 也懒得再让何彭换，直接揪着人到一旁的侧卧。 　　他把何彭往床上一扔, 还不爽地往人身上打了一巴掌，喘着口气嘟囔：“累死我了。” 　　陆潜挨着他在床边坐下, 低头回手机里于辞不知什么时候发来的信息, 全部回完后他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却在回头看到何彭的睡脸后重新站住脚, 不得不说, 这张脸, 的确是很吸引陆潜的。 　　陆潜重新拿出手机，对着何彭的脸拍了张照。 　　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短发利落, 闭着眼时浑身的疏离气几乎拒人于千里, 偏偏眼尾狭长, 眉眼深邃, 似乎藏着不可言说的眷恋。 　　一时间, 方才那些烦躁、疲倦、尴尬, 所有这些都像雾气一样消失了。 　　夜非常静, 陆潜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喉结上下滚动, 在这一片寂静中悄悄俯下身，脊背不由自主绷紧，手掌贴上何彭的侧脸，嘴唇再一次盖在他的脸侧。 　　第一次亲大多是冲动作祟，这一次却在一片寂静中留给他足够的空余去感受自己跳动的心脏。 　　静谧的环境放大陆潜的感官与胆子，心底叫嚣着这样还不够。 　　陆潜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彭，簌簌抖动的睫毛几乎划过何彭的脸，陆潜两臂撑在枕头上，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何彭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平日里没什么笑意，甚至因为疏于照顾唇瓣还有些发干。 　　陆潜真切地感受到了从头皮到脚趾一下下炸开的细小电流，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枕头，心尖儿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微微张开嘴，用舌尖在何彭的唇瓣上转了一圈，而后克制又压抑地拿牙尖磕在上面，轻轻拉扯着。 　　少年到底还是稚嫩又毫无经验，光晕惶然盖在瞳孔中，让他的瞳色变得很浅，因为这样青涩而无技巧的举动心跳不已。 　　知道何彭并未醉酒到毫无意识，陆潜不敢多在他唇上逗留，尽管这会儿的冲动想让他一股脑地撕开他的衣服。 　　在他房间逗留了会儿，陆潜便起身，替他盖好被子，回到自己房间。 　　*** 　　何彭在关门声一响起时就睁开了原本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眼底黑沉，像是沉溺于深海。 　　如果他睁眼再早一点，还能看到陆潜在亲完他以后双颊通红，直接红到了脖子根的窘样。 　　何彭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屈起一条腿，掩盖住某处抬头的冲动。 　　周围还萦绕不散陆潜身上的洗发水味，让何彭就这么躺了好几分钟才压下欲望。 　　他没有喝醉，甚至连醉意都没有。 　　让陆潜来接他无非是为了哄他早点回家的对策，没想到把自己逼到了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会儿他甚至庆幸没有喝多，但凡有一点醉意，刚才陆潜那番撩拨他怎么也忍不住。 　　陆潜毕竟才读高二，还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性子又是一点都不懂收敛。 　　纵容他那些越轨的行为算一回事，而真对陆潜做些什么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彭在陆潜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无非是想给他更多的时间去考虑，他是不是真要走上这条路。 　　他可以是后盾，但绝不会主动去引导那样的小朋友踏入这个圈子。 　　他扯了扯裤子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洗掉挥散不去的旖旎想法。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陆潜的房间发出开关门的声响，何彭迅速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的房门再次被陆潜打开。 　　见了何彭身上穿上了睡衣，陆潜愣了愣，倒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中途醒来洗完澡又睡下了。 　　“事儿逼，喝醉了还洗澡。”陆潜在旁边嘟囔了句。 　　他也是刚洗完澡，一头黑发还在往下滴水，把凹陷的颈窝沾得湿漉漉。 　　陆潜从床头拿过空调遥控，调到适宜的温度，发梢坠着的一颗水珠笔直落下，打在何彭的手腕上，让他指尖轻轻一颤。 　　那一滴水珠，化作喷发的熔岩，折磨了何彭一整夜。 　　*** 　　两人各自心怀秘密，到早晨时都对回家后发生的事闭口不谈。 　　陆潜也只是对何彭喝醉的事吐槽了几句，何彭好脾气地应着，对那两个吻缄口不语，成为心尖儿上最甜的秘密。 　　何彭把陆潜送到学校。 　　因为昨晚的事，陆潜连坚持了好几日的家庭作业都没做，趁着语文早读课的时间拼命赶作业。 　　童漾至今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陆潜会突然改邪归正开始学习。 　　“……我有答案，你要抄吗？”童漾看着陆潜费劲地做数学题就替他头疼。 　　“滚，怎么能抄答案呢。”陆潜咬着笔头，死死盯住试卷上乱七八糟的图形，十分正直地拒绝了这个诱惑。 　　他虽然最近学习挺认真，但也仅限于把作业做了，上课偶尔听一听罢了，会做的题也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只写几个会写的步骤。 　　“陆哥……你为什么这样！我都觉得你被啥东西附身了。”童漾搭着他的肩，“妖魔鬼怪快快退散！” 　　陆潜头也不抬，继续写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中学生手册知道吗？” 　　童漾掀了个白眼：“你跟我说你家破产了要靠知识改变命运都比这靠谱。” 　　“庸俗。”陆潜点评，“我这是谋划大局呢。” 　　寒假，他要搞一波大的。 　　此时已经被当作潜在猎物的何彭毫不知情，正带领投资方负责人穿过建筑工地，助理在一旁讲解：“就是这，靠近步行街，旁边就有地铁口……” 　　“这里的商业条件的确不错，把这块地拿下来也不容易吧？”负责人偏头看向何彭。 　　何彭彬彬有礼，低头一笑：“说不上困难，正好遇上政府要在这一块开发新区，我们公司先前在节能能源上和政府有过合作，所以把这块地批给了我们，也算是互利共赢了。” 　　这样的一个大项目，一般中等公司都不敢直接拿下来，而何彭那样的新起步公司却敢毫不犹豫地签署合同，也能见识他魄力之大。 　　他创业时间不久，但每每都靠挥刀落斧的大动作博得头筹。 　　虽然不可能靠一己之力落实上亿的大项目，但迅猛的发展势头让不少投资商找上门，希望能够分一杯羹。 　　“我这在商界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到何总这么果断卓识的奇才。”负责人感慨道。 　　何彭颔首握了一下手：“您过誉，如果贵公司对这项目有意向，后续的细节我们可以再商讨。” 　　“何总如此孤注一掷都要搏一搏的项目，我们公司当然也想分碗肉汤喝。” 　　何彭笑了笑，没再答话。 　　一直和投资商斡旋到傍晚，才算把这事谈妥了，何彭吃了两颗咖啡咀嚼片，满满的粗劣食品的味道，咖啡味与香精味同时充斥在齿间，口感非常差，只能随口嚼了几下便咽下，勉强算作提了神。 　　昨天晚上因为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没睡好的下场就是一天都打不起精神。 　　“何总，一会儿常小姐会来和你谈谈最新一批设备的技术问题。”助理敲门进来说。 　　“一会儿？”何彭一愣，已经五点了。 　　“是的。” 　　上次因为圣诞节要和陆潜去Furious，他推掉了和常善之的会议，这回不好再推掉。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拿出手机，给陆潜发消息。 　　-今天放学还要彩排吗？ 　　很快就收到回复。 　　-要啊，跟以前结束的时间差不多。 　　-我一会儿有事走不开，可能会晚，如果结束我还没来的话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 　　很快又是接着两条： 　　-是人吗？？ 　　-我昨天费那么多劲把你带回去，你就这么对我的？？ 　　何彭无奈地笑起来，觉得陆潜在他这简直是十足的孩子心性，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又头疼似的按了按眉心。 　　才慢吞吞地回。 　　-天天接送你不知道感恩，让你来接一趟看你能得瑟一年。 　　-滚蛋，负心汉。 　　何彭看着手机里的“负心汉”，舔了舔下唇，似乎是在回味什么。 　　*** 　　陆潜结束学校的彩排后何彭仍然没有忙完，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何彭没有接。 　　他没有一人回家，而是直接坐车到何彭公司楼下，坐电梯上去，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何彭办公室还亮着灯。 　　陆潜薅了一把头发，重新拿帽子压下不服帖的头发，直接推门进去。 　　他打趣出声：“何总，您这还回不回家了，我可真是空虚寂寞……” 　　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人，陆潜推开门时没看到她，走进了才发觉，那女人正一脸吃惊地盯着他，陆潜抿唇，硬生生补全未说完的话，“……冷。” 第28章 奶糖 　　“姐姐好。”陆潜迅速挽救自己形象, 礼貌地朝坐在对面的女人点了下头。 　　常善之忍俊不禁, 噙着笑意应了好几声：“是是，你也好。” 　　常善之和何彭同岁，是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 两人关系不算密切, 但好歹认识这么多年, 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何彭，自然而然把陆潜当作何彭的小男友。 　　何彭朝陆潜招了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坐我这来吧。” 　　“闲着没事就过来了。”陆潜还在未刚才的尴尬觉得局促，抓了抓头发, “我去外面拿把椅子进来。” 　　等陆潜出去后, 何彭才朝常善之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那是我弟弟, 性子就那样。” 　　常善之扬眉：“弟弟？” 　　何彭笑, 坦然地说：“是，只是弟弟。” 　　常善之耸肩，没再多说, 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陆潜搬了一张椅子进来, 放在何彭的办公或一侧, 占据一角, 要是知道何彭办公室里还有人, 他死都不会来。 　　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陆潜, 你吃饭没。”何彭问。 　　“还没, 我哪知道你还要这么久。”陆潜掀了一眼, 随手翻了几页他桌上的报纸，都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 　　随便翻翻就放回去，无聊到一定境界，陆潜甚至拿出了作业。 　　“那等会儿一起去吃吧，你要是饿先叫外卖。”何彭说。 　　陆潜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懒得理他，只散漫地哼了声。 　　“弟弟啊。”常善之出声，“我跟你哥哥再聊会儿就结束了，就借你哥哥一会儿啊。” 　　这话说得故意调戏似的，好在陆潜并不是容易害羞的性子，当即豪爽地一挥手：“随便借啊姐姐。” 　　常善之又被逗得笑起来，十分轻快，看了眼陆潜面前摆的试卷：“跟你哥哥一样是个学霸啊。” 　　何彭叹了口气，朝常善之递去一个“差不多得了”的眼神。 　　“不考倒数第一都算难得的了。”何彭叹了口气说。 　　何彭和常善之又聊了好一会儿，说得都是些专业术语，摆得都是些大数据，钻到陆潜耳朵里跟催眠曲一般。 　　前十几分钟他还尚且能忍受，时间一长他便开始耐不住性子。 　　试卷完全成了摆设，原本端坐的人也散漫慵懒地倒在椅子上，而那把椅子，也以神奇的轨迹离何彭越来越近。 　　陆潜瘫在椅子上，双手懒散地搁在扶手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慢吞吞地拿脚在何彭的裤腿上碰了碰。 　　正和常善之谈到重点的何彭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陆潜。 　　四目在空气中交触，陆潜眼眸漆黑，无声地向他控诉怎么还没结束。 　　桌下，何彭把腿往陆潜方向靠过去一些，下一秒陆潜的腿就直接搁在了他大腿上，完全是夏天大树底下的老大爷坐姿。 　　“技术上呢，之前不是说有个难关一直攻克不了吗？” 　　何彭把手伸到底下，捏着陆潜的脚踝把他的腿放好，双手交叉，腕骨搭在陆潜的小腿上。 　　常善之回答：“对，那个难关一直没找到办法，我们目前的技术绕过了难点，基本可以把效率提高到原先的两倍。” 　　“行，你明天把图纸给我，我去问问……” 　　何彭突然停下话茬——陆潜变本加厉，仗着常善之看不到桌下的光景，直接拿鞋子故意往他的裤子上踩。 　　何彭捏住他的踝骨，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说：“我去问问我认识的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如果可以就正式投入生产吧。” 　　双腿被何彭的大掌禁锢住，不甘示弱的陆潜开始装腔作势地打哈欠，以实际行动表示抗议。 　　何彭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掏了一会儿，翻出一颗奶糖递过去。 　　无奈地说：“消停点儿吧，再十分钟，带你去吃饭。” 　　陆潜轻轻哧了声，心却瞬间软和下来，连带着眉眼也染上笑意。 　　“就这一颗两分钟就吃完了，等不了十分钟。”陆潜拆开糖纸，把裹着糖衣的奶糖放进嘴里。 　　何彭看了他一眼，又翻了翻抽屉：“只有这一颗了，慢点吃。” 　　他抬眼便见常善之一脸促狭的笑，没多解释，加快速度把最终方案确定下来。 　　奶糖融化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还不到两分钟，奶糖便化作糖水消失在口中，甜味萦绕在口腔，缱绻又温柔。 　　闹腾半天，陆潜都有些犯困，外头天色早已经沉下来，一轮月亮恍然印在天际，周围黑云缠绕，像极了陷落的城池。 　　他轻轻动了动被何彭握在手的脚踝，马上得到细微的安抚——何彭拿食指在他突起的骨节上敲了敲。 　　又过了五分钟，何彭终于结束，他把陆潜的脚从自己膝盖上放下来：“好了，我们吃饭去了。” 　　常善之整理好文件，给陆潜道别，陆潜困倦地半眯着眼朝她挥了挥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困了。”何彭扶了一把陆潜，只见那小混蛋一起身就挨在他身上又闭上了眼。 　　“你们讲话比我班主任还催眠，能不困吗。” 　　陆潜的声音还带着略微的鼻音，尾调松散而绵长，何彭听得心痒，莫名咂摸出撒娇的意思。 　　“看你这架势是要我背你下去啊。” 　　何彭一手环住陆潜的腰，半搂着他下楼，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困了。 　　不过一路上陆潜倒是都挺安静的，这倒反常，他向来闹腾。 　　何彭甚至还以为他是哪不舒服，把车靠在路边停下，他抬手盖在陆潜的额头上摸了把，并没有发烧。 　　睡得朦胧的陆潜察觉额头上的温度，像只顺毛的猫咪般蹭了蹭，声音含糊柔软。 　　“别吵，困死了，让我睡会儿。” 　　何彭失笑，捏了下他的脸颊，低声哄了好一会儿，陆潜终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去哪吃饭？”何彭问。 　　“回家吧，你煮面给我吃。” 　　“好。”何彭笑起来。 　　家里的面上次已经煮完了，何彭又开车绕到超市。 　　俯身告诉陆潜自己去一趟超市很快回来，睡得迷糊的祖宗只哼了声，便扭头继续睡了。 　　何彭没有把车钥匙□□，调高热空调，又把车窗摇下一条缝。 　　他跑进超市，迅速挑了一包面条付过钱，又重新回车上。 　　陆潜睡成那样，把他一个人丢车里何彭还是不大放心，尽管以陆潜的武力值应该不会怕。 　　“热吗？” 　　何彭拨开陆潜额角沾湿的汗。 　　“嗯，空调温度太高了。”陆潜闭着眼说。 　　陆潜一直睡到开车到家才清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天色黑沉，清冷的月光穿过冬日雾霭，营造暖冬的假象。 　　“睡醒了吗？” 　　“还是困，吃完饭应该就不困了。” 　　何彭这辈子亲自下厨给人煮面，上回是第一次，这回是第二次，都是给陆潜烧的。 　　陆潜靠在厨房门框边上，看着何彭的背影，娴熟地用筷子搅动面条，用那双时常敲击键盘、签下上亿项目的手。 　　陆潜轻轻啧了声，淡淡地打了个哈欠，无奈地想金钱果然是万能的，就那双手煮出来的面他都觉得比一般的好吃许多。 　　“要打个鸡蛋吗？”何彭头也没回地问。 　　“要。”陆潜走到他旁边看他的动作，“不要整个的。” 　　何彭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磕，熟稔地把蛋打进去，又用勺子把蛋清与蛋黄拨拉开，清黄两色在不断翻滚的沸水中浮浮沉沉，白气蒸腾而上。 　　陆潜对这样的家庭生活非常陌生。 　　从他有意识以来，父母就常常不在家，有时节假日回来了也都是保姆做饭，就是半夜饿了，陆母也只是让他叫份外卖罢了。 　　面条的香味翻滚出来，香得陆潜都犯馋。 　　何彭又放了些已经切碎的青菜进去，只焖了几秒便关火。 　　“拿两个碗出来。”何彭指使陆潜。 　　终于接到任务的陆潜从碗橱里拿了两个大碗，在水池下过了水递过去。 　　他看着何彭把锅里的面条分成两份倒进碗里，拿了两双筷子，在他腿上轻轻踹了脚：“走，去外面吃。” 　　面条很好吃，很有何彭做事的水准，陆潜早饿得不行，稀里呼噜地就把面条迅速吃完了。 　　何彭显然没料到他吃这么快，愣了一下：“吃饱了吗，再给你煮点？” 　　“饱了。”陆潜摇头，扯了张餐巾纸擦嘴，顿了顿又说，“上次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元旦也不回来，你元旦有事吗？” 　　“嗯？我要出差。”何彭看了他一眼。 　　陆潜瞬间瞪着他，非常不满，想要发火。 　　“你怎么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何彭从那番话里察觉到埋怨，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没跟我说你妈元旦不回来啊。” 　　“那你说吧，现在怎么办。”陆潜骄横地朝他踢了一脚 　　“元旦我要飞去美国，你跟我一起？” 　　陆潜满意地笑了：“行啊。” 第29章 元旦 　　元旦晚会很快就到了, 三中不强制要求学生晚自习, 所以晚上大家还能在学校待一块儿算是挺难得的事。 　　学校里一天都很热闹，连带着上午上课时都闹闹哄哄，傍晚一放学走廊上操场上都时笑闹声。 　　吃过晚饭后, 晚上有表演的同学都赶着去化妆、换服装、进行最后一遍的排练, 而没有表演的观众也都到处闲逛, 学校外的围墙边好几个同学偷偷摸摸地拿外卖，为晚上的狂欢准备零食和饮料。 　　由于主持人是最早上台出场的, 陆潜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叫去后台化妆。 　　他一身白色西装，领带扯得松松垮垮, 对着镜子整了整刚吹好的发型, 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皮肤好, 且不女气, 化妆很简单, 但由于五官太过精致，一旦妆容过重就会显出些妖气。 　　“就随便化点就行。”陆潜说。 　　“今天那么多小女生呢，你就不想画帅一点？”化妆师打趣。 　　“欸姐姐！别给我抹那个了！” 　　陆潜盯着化妆师手上的眼影刷, 不住地往后退, 一脸抗拒。 　　“信我, 别躲啊, 肯定好看！”化妆师义正言辞地拒绝。 　　陆潜只好闭着眼任由她在自己眼皮上刷刷动作, 好一会儿才听到化妆师满意地一拍手：“完美！” 　　陆潜睁眼,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瞬间愣住了。 　　这个鬼他妈是谁啊？ 　　“这……也太浓了吧？”陆潜眼皮上被抹上厚厚一层金色亮片, 仿佛眨眼间就能闪瞎人眼。 　　“舞台上距离那么远, 要是不这样底下看上来都是没眼没鼻子的，舞台妆就是这样的，肯定一群人尖叫。”化妆师说，“……欸！别抹！” 　　陆潜无奈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他们都知道我是男主持，就是不化妆也会尖叫的……” 　　他扯了张纸，想把眼皮上的亮片，谁知根本不掉色，陆潜啧了声，把纸团丢在一边。 　　“陆潜！”门外传来童漾的声音，手里提着一袋的寿司，好几盒。 　　“这！”陆潜扬手给她打了个招呼。 　　结果童漾一看到他的脸就瞬间笑喷了，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把寿司递过去：“哈哈哈哈哈哈，我操这什么情况？谁画的！这么有创意！” 　　陆潜掀了她一眼，往身后指了指：“那个。” 　　“人才！”童漾竖起大拇指，拿出手机：“欸给我拍张照发到群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被陆潜一巴掌拍开：“信不信我让你们众苦苦啊。” 　　童漾忍笑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坐在化妆台上，把寿司盒摆到他前面：“给你带的外卖，你吃点吧……噗，不行了，报告！” 　　陆潜一抬眼：“说。” 　　“实在想笑，憋不住了。”童漾憋得跟便秘似的。 　　陆潜叹了口气，挥手：“笑吧笑吧。” 　　他一松口，童漾便非常给面子的爆笑起来，从哈哈哈哈哈哈到鹅鹅鹅鹅鹅鹅，再到咯咯咯咯咯，笑得起伏有致，抑扬顿挫。 　　李馨化妆工序更多，比陆潜慢一点，等他吃完半盒寿司李馨才结束。 　　她起身走到陆潜和童漾身旁坐下，听童漾还在那笑个不停，淡淡笑着说：“其实我觉得这妆还好啦。” 　　她一袭白裙，但不低胸，露出凹陷的颈窝和锁骨，背后蝴蝶骨凸起，再往下是流畅的腰线与挺翘的臀，匀称笔直的小腿隐没在裙摆中。 　　可以想象一登场会引起台下多大的欢呼声。 　　“哈？你确定吗，连陆潜的脸都救不了这个妆了。”童漾说。 　　陆潜不爽地瞪了她一眼，童漾继续憋笑。 　　李馨和童漾两人，除了长得都漂亮外就没什么共同之处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李馨做不到像童漾那样笑得完全不顾形象。 　　李馨微笑着：“舞台妆嘛，总是会夸张点，台下看不会奇怪的，放心吧。” 　　童漾又笑了会儿，把一盒还没吃过的寿司推过去：“李馨，你也没吃晚饭吧，吃点吧。” 　　“谢谢。”李馨朝她一笑，只吃了一枚就放下竹签。 　　门外忽然一阵喧闹，下一批化妆的表演者进来。 　　童漾嘴里嚼动的动作停下来，目光落在门口一个男生身上。 　　魏勋。 　　魏勋也看到了童漾，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走上前时简直骄傲地像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导致他没注意到陆潜故意伸出的那只腿。 　　魏勋直接磕在陆潜的脚上，差点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扶住化妆台才勉强不至于太过狼狈。 　　“你他妈有病啊！”魏勋早看陆潜不爽，当即发飙。 　　陆潜抬眼看着他，下巴抬着，唇角的笑意不变：“你再说一遍？” 　　然而魏勋就是个嘴炮，只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就做到化妆台前。 　　周围还有几个高三的男生，元旦晚会这样的活动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吸引力无非是那些身材棒脸漂亮的女生们。 　　“我听说这次高一有个班要跳Nobody啊，绝对是今天最好看的。” 　　“我还是喜欢气质型，我看节目单上有一个芭蕾舞的。” 　　……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儿，其中一个男生眼尖发现了背对他们坐在另一边上的童漾。 　　童漾认识的人多，但跟他们不熟，不过好歹是校花。 　　那男生得瑟地拍了个马屁：“那些哪有我们童漾女神漂亮呢，魏勋你说是吧？” 　　当初童漾追魏勋追的气势奔腾，至少大半个学校都知道童漾喜欢魏勋。 　　而后来发生的那些糟心事被陆潜和于辞瞒了下来，魏勋更是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没其他人知道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 　　魏勋冷笑一声，十分不屑：“我不喜欢那样的。” 　　童漾挑眉，不甘示弱：“你当我就喜欢你？” 　　魏勋哧了一声：“你不喜欢那天晚上……” 　　他话还没说完，陆潜不紧不慢站起来，椅子滑过地砖发出刺耳声音，一群人都噤了声。 　　陆潜走到魏勋旁边，俯身，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眼睛，眼里的戾气毫不掩饰：“还想不想毕业了？” 　　童漾伸手在李馨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咱们出去待会。” 　　走廊上凉风阵阵，童漾缩了缩脖子，揣进口袋里，她斜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听里面的动静，倒没有打斗的迹象。 　　一来周围那么多劝架的人，二来那魏勋是个由内而外的怂逼。 　　童漾现在越是看清楚他越觉得恶心。 　　李馨一袭白裙站在旁边，只觉得童漾和陆潜默契十足，犹豫着说：“你和……，陆潜对你真好啊。” 　　“嗯？”童漾耸肩，“他对朋友都挺好的。” 　　“陆潜是……喜欢你吗？”李馨小心翼翼地问。 　　“啊？当然不是啊！” 　　童漾吃惊地睁大眼，恋爱经验非常丰富的她瞬间反应过来李馨心底的小秘密。 　　她还挺喜欢李馨的，但也知道陆潜不可能喜欢李馨，他喜欢的类型和李馨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有喜欢的人啦。”童漾说。 　　“陆潜？”李馨微微张唇。 　　“嗯，不过比他大好几岁，我都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恋父……呃，恋母情结。” 　　话音一落，她口中的这个“母”就撞进了她的视线。 　　走廊上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个个子非常显眼的男人朝她走过来。 　　童漾愣了下，这不就是……陆潜他哥哥吗？ 　　何彭穿过人群走到童漾面前，朝她点了点头：“你是陆潜同学吧，我给他发信息没回我，你知道他在哪吗？” 　　“啊，就在化妆室里。”童漾往身后一指。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不应该让何彭看到陆潜欺负人的直播现场，正犹豫着，何彭已经朝化妆室走去了。 　　他刚要开门，陆潜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在这！” 　　陆潜抬眼见到他，瞬间喜上眉梢，眉眼都染上星星般的光亮。 　　陆潜喜过了头，连自己现在脸上化着妆都忘了，何彭看着他的脸愣了愣，嘴角略微上扬：“你这是什么造型？” 　　“操。”陆潜低声骂了句，瞬间拿手挡住上半边脸，“很丑吗？” 　　旁观大尾巴狼化身可爱无助小白兔。 　　一旁的童漾被恶得翻白眼，就陆潜这神速变脸的功力想不被发现都难，她一把拉过李馨，走到旁边：“我们先走了啊，别忘了上台。” 　　“我这还能忘了吗？”陆潜又压低声音，“那人渣解决了，以后再乱说揍不死他。” 　　何彭立刻皱起眉，不满地说：“又要揍谁啊，能不能消停点？” 　　陆潜明智地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何彭叹了口气：“你没忘记晚上要去机场吧，你这里一结束我们就走了。” 　　原本何彭今天中午就要去美国，但陆潜也要一块才改签到今天半夜里的飞机。 　　“我这里九点半就能结束，来得及吧？” 　　“没事来得及，你好好准备吧，我在台下看你。” 　　原本非常淡定的陆潜因为这一句话莫名紧张起来，好在真正登上舞台时，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众人又神奇地冷静下来。 　　一片荧光棒汇作的海洋，同学们手腕上还挂着发光手环，随着开幕音乐挥动。 　　陆潜没有找到何彭在哪，但一想到台上有一双眼睛是注视着自己的，陆潜就心头一热。 　　很多年后，当他站在更大的舞台，台下的山呼海啸与潮涌都真正属于他时，当他能真正感受到真实时，每次一想起何彭，就会回想起这一天。 　　寒风、暖室、各种秘密与试探、憧憬与向往。 第30章 倒数 　　晚会上主持人总归不是主角, 但何彭只有在看到陆潜时才会露出微笑, 眼里都噙着无尽的纵容与温柔。 　　他就坐在台下，那样远远地看着陆潜发光发亮带给他的冲击力远比身体的触碰更加强烈。 　　陆潜带给他的悸动，何彭难以诉说、难以克制、难以进退, 只能任由各种碰撞与火花摩挲出各种的难以言喻。 　　晚会在九点半时准时结束, 大家闹闹哄哄地要出学校继续约第二波, 说着今年一定要一块跨年。 　　陆潜拒绝了他们，从化妆师那拿了张卸妆巾就往脸上一通抹, 他跑出后台，挤开人群, 遥遥看到何彭正在路灯下等他。 　　夜风很凉, 路灯把何彭的轮廓都照得模糊朦胧, 显得他影影绰绰。 　　“慢点。”何彭老远对着跑出来的陆潜喊。 　　陆潜几乎是扑到何彭身上的, 又上下其手地在他身上胡乱抓了几把, 抬眼时眼里尽是坦荡，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 　　何彭被他的那些小心思逗得想笑，伸手把自己腰上那只手拿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他不想再跟以前二十几年那样克制自己, 于是他没有放开陆潜的手, 甚至还拿食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 　　陆潜也愣了下,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似乎欲言又止, 但看何彭的神情又像是完全不经意。 　　“我们现在就走吗？”陆潜看着他。 　　“嗯。”何彭牵着他的手到车边, “现在去机场。” 　　“那我们不是不能跨年了。”陆潜皱眉。 　　何彭笑了声：“我们到那边了跨年, 给你补上。” 　　- 　　这次出差只有两天，何彭提前已经带好了换洗衣物，冬□□服厚重，他和陆潜两人的衣服装了一个行李箱。 　　飞机平稳起飞，何彭给陆潜要了一条毛毯。 　　“你先睡会儿，不然时差倒不过来。” 　　“你也睡会儿吧，反正我是去玩的，想什么时候睡都可以。”陆潜说。 　　何彭应了声。 　　等飞机颠簸停止，何彭已经睡着了，大概时常出差都习惯了在颠簸中睡觉，竟然一点没被震醒。 　　陆潜侧眼看他，男人的五官非常锋利，脸部线条硬挺，头发在顶灯下柔黑松散，让人很想把手指穿过发丝，陆潜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让他忍不住轻轻抚摸过何彭的耳廓。 　　何彭躲了一下，然后又再次熟睡过去，靠在了陆潜的肩头。 　　陆潜浑身一震，只觉得肢体都不协调了，不知道手该怎么放、身体要不要倾斜、腿应不应该靠近。 　　那种满心满意最喜欢的东西突然栽进自己怀里的感觉，让他连心尖儿都在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收拢环住何彭肩膀的手臂，沿着他的肩线来回摩挲。 　　何彭在不断上升的潜意识里，只感觉到有一双手掖了掖毛毯被角，手指轻轻扫过他的下巴，带着体温的触觉如黑夜潮水。 　　他感觉到心跳从胸腔里闷闷地震动出来。 　　而后，在并不严重的耳鸣中听见了身边人如叹息似的声音—— 　　“我好喜欢你啊，何彭。” 　　- 　　下飞机时美国还是傍晚。 　　何彭取好行李，任由陆潜坐在行李箱上，他连带着陆潜推行李箱。 　　因为个子高，陆潜要把腿盘在行李箱上才能不落地，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上面。 　　何彭推着陆潜走出机场，因为这造型还引得许多行人频频回首。 　　傍晚的夕阳还是很刺眼，何彭拿出一副茶色墨镜戴上，立马得到陆潜的夸奖：“可以啊，帅！” 　　“可以下来了，车在下面等着，下坡路我怕拉不住你。”何彭在坡前停下。 　　陆潜还是抱着行李箱不松手，绕过拉杆直接拽住了何彭的袖子，眉眼都笑弯。 　　“我拉的住你，快点快点，推我下去！” 　　何彭没了办法，那斜坡虽然不陡，但要是连带着这么大一个行李箱一块摔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而陆潜又是这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何彭跟他无言地对峙了几分钟，最后败下阵来。 　　他走到陆潜的身后，从后面环住他，倒退着把他推下来。 　　这个姿势，让陆潜的后背整个贴紧何彭的前胸，甚至能感觉到何彭的下巴抵着自己的头顶。 　　微风一阵一阵，把何彭身上好闻的味道吹到他鼻间，压着他的心脏把冲动都沉淀到了最深处。 　　“啊啊啊啊啊啊！” 　　陆潜完全把自己交给何彭，只要何彭一护不住，他就会毫无选择地一跟头摔下去。 　　他乐得不行，少年没长大的童趣在异国他乡完全溜出来，眉飞色舞地乱叫唤着，也不管引起别人注视的目光。 　　“我操操操操！我要滑下去了！！” 　　何彭听到有人称呼他们为“couple”. 　　等到终于把陆潜半抱着下了坡，何彭拍了下他的屁股：“现在可以下来了吧。” 　　陆潜满意地从行李箱上下来，又开心地原地蹦了两下。 　　对方的负责人已经派车来接了，举了一块用蹩脚中文写的“欢迎何彭先生”的牌子。 　　何彭一手揽着陆潜，带着他走过去，他熟练地用英语跟对方沟通了几句，又笑着跟对方介绍了陆潜。 　　陆潜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倒不怯场，自若地说了句“hello”。 　　真正的谈判在明天，对方负责人接上两人后就直接开车到提前预定好的酒店。 　　负责人用英语跟何彭说：“明早我们会派车来接您，希望您这一趟旅程愉快。” 　　何彭笑着道了谢，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又道了声谢。 　　“我们住一间啊？”陆潜跟着何彭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嗯？他们订的商务套房。”何彭故意说，“你要想分开住我再订一间。” 　　“没，这样就好。”陆潜立马说。 　　套房在顶层，往外看就是一条大江，风景极好，这里的跨年夜比中国晚上几个小时，逐渐亮起的盏盏路灯混着树上的彩灯都营造出浓重的跨年气氛。 　　“飞机上也没睡，不困吗？”何彭朝他看了眼，任劳任怨地把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挂进衣柜。 　　“还行，没什么感觉。”陆潜说。 　　“你还是去睡会，这都一整天没睡了，我还有些资料要看，晚上我们出去跨年？”何彭拍了拍他的脑袋。 　　“行！”陆潜开心地说。 　　-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天空被一个个升起绽放在空中的烟花照亮，时针靠近十二点，外面的商业街上聚集满了人，大家都等着最后的时刻。 　　“陆潜？”何彭单膝跪在床上，轻声叫他。 　　陆潜闹腾了一整天，刚刚才睡下，直接睡到了十一点多，何彭看时间快到跨年了才去叫他起床。 　　“唔…几点了？” 　　陆潜睡眼惺忪，语气还带着未醒的喑哑。 　　“马上十二点了。”何彭说。 　　“这么晚你叫我干嘛？”陆潜嘟囔一声，一把把被子盖过头顶。 　　过了两秒，他猛地坐起来，拼命睁了睁困倦的眼睛：“跨年了？” 　　何彭无奈：“是啊。” 　　“走走走！我们去外面！”陆潜直接翻身下床，冲进厕所漱了口，又穿上鞋子。 　　“哎哟，你慢点，刚从被子里出来就出去吹冷风当心着凉。”何彭在后面拉了他一把，人为停下他的动作。 　　陆潜不管，一把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走走！快点，马上要到时间了！” 　　他拉起何彭的手就往外跑，坐电梯下楼。 　　好在酒店就在商业街，离步行街不远，广场上都是人，情侣们互相抱在一起，为了迎接新年的最初时刻。 　　寒冬都被人群染上了烟火气，大家欢呼着，跳跃着、拥抱着。 　　陆潜还看到有两个男生也手牵手看着头顶的烟花。 　　“我觉得我们缺几瓶酒。” 　　陆潜把双手拢在唇边吹了口气，又用力搓了搓。 　　“高中生，瞎喝什么酒？”何彭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小屁孩？” 　　陆潜似乎是对他那句“小屁孩”的称呼略有不满，可也仅仅只是皱了下眉，笑嘻嘻道：“如果我已经长大了呢？” 　　他眸子亮的仿佛坠满星辰。 　　“那我陪你一起喝酒。”何彭扬眉。 　　“长大以后，能干的可不止是喝酒而已。”陆潜偏头说。 　　周围的一切都在助长他心底的隐情，整颗心都染上跨年的喜悦，陆潜从小虽然被宠的骄横，但也颇容易感到满足。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放下去时却直接伸进何彭的口袋，捏住了他的手。 　　何彭垂首，看着那只消失在他口袋的手。 　　他任由陆潜握住自己，但没有回握，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一如往常，保持着纵容又中立的态度。 　　只让自己的心脏坠入更深更隐秘的深渊。 　　“祖宗，你还想干什么啊。”何彭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陆潜朝他眨眼，一脸“你等着瞧吧”。 　　更多的烟花升腾绽放，人群发出更加嘹亮的呼声。 　　“五！” 　　陆潜跟着人群一起倒数。 　　“四！” 　　陆潜抬眼看着何彭，朝他耳朵大声喊。 　　“三！” 　　陆潜在心里轻声说“等着吧何彭，迟早你得死在我手里”。 　　“二！” 　　陆潜露出戏谑的笑“在我成年之前，你就得栽。” 　　“一！” 　　你迟早属于我。 　　※※※※※※※※※※※※※※※※※※※※ 　　下一章后天晚上更新呀 第31章 跳伞 　　翌日陆潜再次醒来时, 何彭已经出门办事了。 　　时差没倒过来, 这几个小时时睡时醒的让他头疼不已，他翻了个身从床头拿手机。 　　里面有两条何彭的信息。 　　—我会晚点回来，别乱跑, 酒店二楼就是餐厅。 　　—想出去玩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我让人带你去。 　　陆潜哧了一声, 还是把他当小朋友，他翻身继续睡, 很快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陆潜挣扎着坐起来。 　　少年还未长开的身躯显得瘦削挺拔, 隐藏在空荡荡的宽松毛衣里头, 陆潜踩着拖鞋走进浴室。 　　刷牙, 洗脸, 洗头, 吹头。 　　等他慢吞吞干完这些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从他到美国以后的十几个小时只吃过几包零食，这会儿饿得肚子都要叫。 　　刚洗完的头发软塌塌的, 陆潜把帽子反扣着压住头发, 从衣柜随便挑了件羽绒服套上, 就悠哉游哉出了酒店。 　　要是提前跟何彭说自己要出去, 他肯定会派人过来带他玩, 那就太没有意思了。 　　好在陆潜从小就在双语学校读书, 英语口语不算太差, 加上肢体并用自己一人去外面吃个饭应该没问题。 　　街上的人很多, 陆潜随便找了家牛排西餐厅，顺利地点完餐，坐在座位上等。 　　于辞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说明天一早来找他打球。 　　陆潜挑了下眉，他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自己元旦来了美国，于是贱兮兮地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过来吧。 　　于辞马上回：我操我这一眨眼你就在大洋彼岸了？你去美国干嘛？ 　　—追人。 　　—？？？？哪个追，追杀还是追求？？ 　　—追求。 　　—你他妈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谁啊我认识不？ 　　陆潜没再回，心情不错地收起手机，牛排已经上了，陆潜利落地切下一块放进嘴里。 　　他们来的这个洲中国人并不多，更不用说像陆潜这样长相十分具有东方感且帅气的，餐厅里有几人已经回头打量他好几次了。 　　陆潜一概没理，一边吃着一边查附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 　　没有了何彭在一旁管束，陆潜骨子里的放纵与张扬便完完全全舒展开来，他找到一家Skydive。 　　跳伞。 　　他喝了口果汁，随手抹了把嘴，交了定金预定了今天下午时的跳伞。 　　- 　　跳伞的地方是在沿海的一片空旷处，旁边停着一架飞机，轰鸣作响，因为是冬天相对跳伞的人要比平常少许多。 　　陆潜到的时候并不需要等很久，他在等候区等了会儿，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哟小弟弟，居然在这都能遇见你！”声音来自岳黎 　　陆潜一愣，发现他已经穿好了跳伞服，应该是下一轮就要跳的：“你……来跳伞？” 　　“是啊，怎么你也是？”岳黎一扬眉。 　　陆潜点头。 　　“何彭没陪你？”岳黎问。 　　“他有事，我一个人来的。” 　　岳黎笑起来，跟旁边的跳伞教练说了几句，又对陆潜说：“小朋友你可能不知道，这里吧，20周岁以下必须要有其他20周岁以上成年人签名才能上去，不然玩不了。” 　　陆潜皱眉，他预定时的确没仔细看注意事项，可也的确想玩，不知道何彭什么时候结束。 　　陆潜用英语磕磕绊绊地问那个教练：“如果一会儿有个人能给我签保证书，现在预约还来得及吗？” 　　教练回答：“因为冬季我们的飞行时间会缩短几个小时，今天的预约额已经满了。” 　　岳黎一把揽住陆潜的肩膀，笑意加深：“我二十多岁了啊啊，我可以替你签。” 　　陆潜偏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何彭说过这人男女通吃，陆潜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对自己有意思，不过陆潜只是微眯了下眼，便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 　　“行啊。” 　　“那叫声哥哥听听。”岳黎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陆潜看着他，笑容渐渐玩味起来，用最平常不过的声音说出讽刺的话：“叫哥哥还不容易，只不过，你就这么事事都要跟何彭争么？” 　　岳黎一怔，发觉这小屁孩比他以为的更聪明，这倒更加有趣了。 　　他不怒反笑，直接揽着陆潜的肩走到大厅里替他在保证书上签了字。 　　直到坐上飞机，看着它在滑道上缓缓前进时陆潜才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他甚至还没发条短信给何彭说自己来玩跳伞了。 　　“紧张？”岳黎抬眼看他。 　　陆潜懒得理他，因为第一次玩控制不好降落方向，每个人都会和教练一起同一个降落伞跳下飞机。 　　他的教练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常年风吹日晒把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头发不修边幅地快到肩膀。 　　“Take it easy.”教练在身后对他说。 　　陆潜笑了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飞机飞到13000英尺的高空，机舱门打开，轰鸣声响得耳膜发疼，巨风直接扑在脸上发疼。 　　陆潜被教练兜在身后，一路挪到机舱口。 　　教练在他耳边喊，声音却迅速被风吹散：“ready？” 　　陆潜应了声，他还是有点不敢看底下，太高了，甚至能看到大半个沿海海岸线。 　　随即，教练便用手撑了一把，两人直接坠落飞机，作自由落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陆潜欢呼出声，失重感并不强烈，反而是一切都放飞的自由感，他张开双臂，感受自己正在从风中穿过。 　　自由落体只有十秒钟，便开伞。 　　开伞的瞬间两个人都瞬间被急速往上扯了把，陆潜开心到不行，整个人都洋溢着欢乐。 　　- 　　何彭是在中午时发现陆潜不见的，他让人送中饭去酒店给陆潜，结果得到了酒店没人的消息。 　　起初他并没有着急，确定了陆潜没有把手机落在酒店，只当他是自己溜出去玩了，要是遇到什么事也会打电话给他，何况陆潜也不是那种一个人在外会对付不了的人。 　　于是何彭给陆潜发了条信息嘱咐他别去酒吧一类地方，便又工作去了。 　　直到他结束了报告，拿出手机看到陆潜还是没回他消息，他才彻底慌了。 　　各种不好的念头一瞬间尽数闪过他的脑海，未知的空寂几乎要吞噬他，何彭连续不断地给陆潜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没有接。 　　他跟合作方道了歉说自己有急事要处理，硬是把剩下的工作都挪到明天进行。 　　他先是回酒店要求调监控，确定了陆潜的确是自己一人出的酒店，而后便没有其他线索。 　　美国的酒吧不比中国，何彭只担心这个不怕死的真会闯进酒吧里玩，又让几个助理连带着司机都一起分头往附近的酒吧里找人。 　　何彭一边害怕，一边生气，恨不得把陆潜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然而，到了傍晚，眼见天色就要暗下来，还一点陆潜的消息都没有，何彭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地再次拨通电话，这次直接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最后由教练控制着降落伞落在陆地上，陆潜挺兴奋地拆掉身上绑着的防护带，没过一会儿岳黎便也降落在了不远处。 　　“走，我送你回去。”岳黎打了个响指。 　　降落的地方离可以打车的街道很远，陆潜没拒绝，去行李寄存处拿回自己的手机和帽子，便跟着坐进岳黎的车。 　　他开了俩极其骚包的跑车，这样的寒冬腊月还开敞篷。 　　好在陆潜刚刚结束跳伞，激动地浑身血液都沸腾，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冷风吹在身上十分舒爽。 　　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Skydive离酒店挺远，一路开过去路灯都渐渐亮起来。 　　陆潜这才重新想起自己都没跟何彭说一声，他慌慌忙忙拿出手机，发现竟然关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借我下手机，我的没电了。”陆潜说。 　　岳黎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把手机递过去：“如果你要给何彭打电话的话，我劝你想清楚，小男友一下午跟我在一块他还不气死了？” 　　陆潜愣住了，他知道岳黎调侃过他和何彭，但不知道岳黎是真以为自己和何彭是那种关系。 　　他接过手机，平静地说：“我不是他男朋友，他不喜欢我。” 　　“嗯？” 　　岳黎饶有趣味地扬眉，轻轻啧了声。 　　这可有趣了，那时候何彭可是口口声声说陆潜是他的人。 　　“你打吧”岳黎说。 　　虽然他不敢也不能对何彭真做什么，但对于能惹他不痛快这件事，岳黎还是非常甘之如饴的。 　　陆潜找到他通讯录里的何彭把电话拨过去。 　　“喂？” 　　何彭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浓浓的倦意，陆潜皱了下眉：“是我，我手机自动关机了……” 　　他话还没说话，何彭突然冷冷地打断他：“你跟岳黎在一起？” 　　“啊，对。“陆潜莫名觉得心虚，连声音都轻了许多：“你不是忙吗，我就去跳伞玩，正好碰到他了，现在回来了。” 　　何彭的声音满满风雨欲来之势：“还回来干嘛？” 第32章 卖惨 　　陆潜催着岳黎直接在异国大马路上飞奔回酒店, 连再见也没离得及说, 就直接飞跑进去，连续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键到顶层。 　　陆潜站在套房门口，深呼吸好几回, 告诉自己这次的确是自己不对, 一会儿千万不能跟何彭吵起来。 　　他飞快地理了理跑乱的头发和衣服, 让自己勉强看起来像个乖乖男，然后按响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他按了三回何彭都没有开门, 陆潜叹了口气，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他只好直接敲门, 一边可怜兮兮地喊。 　　“开门啊何彭, 我快冷死啦！” 　　这话比按门铃好使得多, 他还没喊第二声, 门就拉开了。 　　何彭站在他面前，眼角都泛起血丝，一双眼睛冷漠又深沉地盯着他, 似笑非笑的。 　　陆潜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像现在转这么快过, 飞快地过一个个方案, 到底怎么才能把何彭哄开心。 　　“我……” 　　他戴着鸭舌帽, 把眼睛藏在帽檐底下, 心虚地到处瞟。 　　他话还没说完, 直接被何彭拎着脖子提进了房间, “砰”一声关上了门, 陆潜没跟何彭打过架从来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 　　提他简直跟提鸡崽似的，还一把把他顶在墙上。 　　“哥，哥……你冷静点。”陆潜两手按在他胸前，装乖，“我老实交代。” 　　“我以前跟你说过没，离岳黎远点，你怎么答应我的？”何彭冷笑一声，几乎咬牙切齿。 　　陆潜从没见过这样的何彭，以前自己惹他生气何彭也没失控成这样过。 　　他缩了缩脖子，痛心疾首地说：“我错了……”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准确无误地打在对方的脸上，有点痒有点烫，莫名把原本愤恼的气焰变得旖旎起来。 　　何彭的手还扣在陆潜的腰上，让他觉得腿软。 　　“我没怎么跟他讲话，本来也不想理他，就是跳伞的时候我这个年纪一个人不能上去，才找他的。” 　　陆潜乖顺地耷拉着眼，硬是逼出点委屈的光芒，算是吃透了怎么对付何彭。 　　何彭捏着他的腰，看着小孩儿一脸憋屈的样，清白的脸上硬是挤出悔过的表情。 　　接到那通电话后，所有原本的担惊受怕都变成怒火，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这个小朋友到底多有吸引力，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 　　毫无预兆的，何彭捏着他的下巴突然俯身。 　　陆潜看着骤然放大的面孔，惊得瞪大眼睛。 　　何彭这是要亲他吗？ 　　这个动作就是要接吻吧？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在生气吗？ 　　呸就算没生气也不可能亲啊！ 　　我操这个动作是不是显得我有点弱？我要不要把何彭压回去？ 　　“他不是什么好人。”何彭的话打断陆潜重新飘远的思绪，在最后关头硬是停了动作。 　　“其实我也不是。”陆潜笑眯眯地说，一只手绕到何彭的颈后，故意勾人似的一节节摸他的颈椎骨。 　　鼓起勇气，直直地撞进何彭的眼里：“哥，我不想做你弟弟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何彭想装没听到也不可能。 　　没想到自己这生了大半天气，结果还直接买一送一地栽进了陆潜的陷阱里。 　　“那你想做什么？”何彭再次凑近他，在他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陆潜真正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感觉，当何彭抛出这么一个不能更直白的问题后，他反而有些无措起来。 　　他躲开腰上的束缚，那让他有点痒。 　　“何彭。”陆潜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朝他眨了眨眼，“你想不想……” 　　“你还太小了。”何彭打断，终于松了原本的严肃，甚至露出点笑意来。 　　陆潜皱眉：“你说哪？” 　　何彭无奈地叹了口气：“年纪，18岁，祖宗。” 　　听到他这么说，陆潜就知道何彭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没有为自己喜欢他而吃惊，甚至拒绝的理由只是因为年纪。 　　陆潜非但一点没难过，反而乐得根本抑制不住笑。 　　他明白何彭的意思。 　　“其实我已经18岁零8个月了。”陆潜把膝盖卡进他两腿间，“不小了，成年都过半了。” 　　“那也约等于未成年。”何彭极其忍耐又克制地埋在他颈窝里说，“等你19岁生日了再说吧。” 　　陆潜眼睛一亮，完全没摸明白这发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全凭身心驱动四肢，他直接扑上去圈住何彭的脖子：“真的？” 　　“真的那也是四个月后，弟弟。”何彭故意咬重后面两个字。 　　陆潜切了一声，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下来，眼梢飞起：“你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哪来的坏习惯。” 　　“把自己比作茅坑？”何彭扬眉。 　　陆潜又叫嚣着要去闹他，被何彭一把拉住，直接揪进了浴室里：“大冬天在外面跑，快洗个热水澡。” 　　说完他便撤出陆潜的房间，还替他关上了卧室门，何彭捏着鼻梁在沙发上坐下来，头疼地望着窗外亮起的街灯与大厦。 　　果然，遇到陆潜，他的理智就瞬间灰飞烟灭。 　　这段关系中，陆潜年纪太小，还是个冲动起来没脑子的性格，何彭原本步步为营，尽力掌控节奏，让自己能竭尽所能保护住陆潜。 　　岳黎是一个变数。 　　让他不得已提前把陆潜抓在手里，提前圈定领土，以便未来开疆拓土。 　　而陆潜不要命地在这段感情里横冲直撞更是一个变数。 　　- 　　陆潜拿了充电线到浴室，一边放热水一边给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等他慢吞吞把换洗衣服拿进浴室，手机已经开机了。 　　刹那间被一串涌出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炸得再次死机。 　　都是何彭发来的。 　　陆潜想起进门时何彭眼里的血丝，顿时有些心疼，他舔了下唇，打开微信，屏蔽何彭发了一条朋友圈。 　　【惹喜欢的人生气了怎么办？】 　　这条朋友圈在大洋彼岸的早晨彻底轰炸开整个三中，这是校草要公开恋爱的节奏啊！ 　　陆潜洗完澡套上浴袍，一捞起手机就收到几十条回复。 　　于辞：我操兄弟我睡了一觉你都没回我信息，你他妈这是在哄姑娘啊？？？ 　　沈庆明：生气了嘿嘿嘿一次，还生气就两次啊 　　李励：上啊陆哥 　　陈哲琪：我操操操操操，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生呢！ 　　…… 　　陆潜在浴袍上抹掉手上的水，腹诽自己还真是不喜欢女生，他一个个看下来，自己的这些好友也和他一样没一个正经的。 　　提出的建议也都带点颜色。 　　对何彭都没戏。 　　手机震了两下，童漾发来一条消息。 　　—信我，卖惨比什么都有用，尤其是对付那样的。 　　陆潜轻轻扬了下眉，眼神玩味起来。 　　在客厅里修身养性，正反思自己今晚冲动过错的何彭突然听到浴室里砰一声巨响，接着是瓶瓶罐罐掉到地面上的声音。 　　何彭一愣，飞快地跑进去，敲了敲浴室门。 　　“陆潜，没事吧？” 　　陆潜的声音虚虚地隔着门板透出来，声线都像是被浴室的水汽浸润了，颤巍巍的：“哥，你进来一趟……我起不来了。” 　　在浴室冒着热气的光线下，陆潜的瞳孔水汽朦胧，水迹顺着下巴滴落到敞开的浴袍里，甚至能感受到那处皮肤上温热的弹性，让人移不开视线，连喉咙都觉得莫名其妙发干。 　　何彭一进来就是看到这一幕，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撕开。 　　陆潜眉头皱着，不满地朝立在门口的何彭嚷嚷：“快点啊，扶我一把。” 　　何彭马上上前在他旁边蹲下，把他的手臂架过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扶住腰，因为这个动过甚至能摸到上面一排排的肋骨。 　　“能站起来吗？”何彭问，嗓子有点哑。 　　“不知道，试试。” 　　陆潜把力完全托在何彭身上，另一只手攀在浴缸边缘挣扎着站起来。 　　往前刚迈出一步他就倒抽了口气，眉头皱得更深：“嘶……好像扭到了。” 　　何彭也蹙起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走吗，先去床上坐着。” 　　他把陆潜一瘸一拐地带到床边，就重新接了盆冷水，从冰柜里拿了几颗冰块放进去。 　　“先别揉，先用冰水敷一会儿。” 　　这样冷的天居然还要踩进冰水里，陆潜没想到自己演了这一出戏还得付出这种代价，他抬眼看了眼何彭，满眼的担心，觉得自己要是这时候招了可能真会被揍。 　　没办法，他咬了下牙，把根本就没有扭伤的脚伸进了冰水里。 　　“操……”陆潜整个人缩了一下。 　　何彭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拿酒店座机叫医生上来，这家酒店的设施是最为妥帖完善的，所以还设置了24小说的医疗服务。 　　很快医生便上来给陆潜看了脚踝，本就没有扭伤的脚医生自然看不出上面来，亏着陆潜演技丰富，才没有揭穿。 　　医生只说了腿伤不严重，近几日小心点马上就能好。 　　送走医生，何彭回到陆潜房间，就见他一腿屈起靠在床上，白皙骨感的脚踝露在外面，直直的不加掩饰的看着他。 　　“这下好了，只能在这待着了。”何彭挺幸灾乐祸地说。 　　陆潜用眼神赤.裸裸地在何彭身上搜刮了一圈，戏谑地问：“那你放心了？” 　　少年的眼里有星辰，何彭垂头笑了一下，伸手在他的黑发上抚摸了一阵：“嗯，放心了。” 　　“我以前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人占有欲这么强呀。”陆潜故意说。 　　何彭把卫生间的手机给他拿回来：“待这自己玩吧，早点睡，明天傍晚我们就回去了。” 　　陆潜在他转身之前，一把拽住他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忽然低下头在他指尖上亲了一下，然后抬头，睁着十分无辜的双眼说：“你不陪我吗？” 　　何彭捏了一下拳头，觉得被陆潜嘴唇触碰到的那处地方非常烫。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有事就叫我。” 　　“不行。”陆潜拉着他的手不放，“你要跟我一起睡。” 　　何彭额角突突跳：“别得寸进尺，说好的，四个月。” 　　“可是——”陆潜故意拖着声调，故意勾人一般，“腿这样子，今天还跳了伞，还被你吓个半死，我不敢一个人睡啊。” 　　※※※※※※※※※※※※※※※※※※※※ 　　我我我要卖个惨，如果是《红玫瑰与枪》追过来的宝宝看过番外的话应该知道那里的设定，陆潜和何彭是后来长大才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这个势头显然不太可能了…… 　　当时写番外的确是想了一个梗后瞎鸡8乱写的…… 　　但是前面正文的设定、人设都是一样的。 　　如果介意的话，宝宝们留个言说一下，我给你们发红包呀 　　对了，以后下午六点更新哈 第33章 同床 　　何彭默然地看着他, 一言不发, 内里却刹那间漏了一拍。 　　陆潜不依不挠地拽着他的手，还故意一下一下勾起他的小拇指撩拨人心，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着“欢迎光临”。 　　最终, 何彭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陆潜的床。 　　脸上架了一副眼镜, 腿上放着平板电脑, 标准的“美人在侧，坐怀不乱”, 只不过这个美人就没那么消停了。 　　陆潜直接把一条腿伸到何彭那，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何彭把报告中最后一行字敲完, 铁石心肠地把他的腿推挡回去：“真当你哥是老神仙呐, 睡个觉还这么不安分。” 　　陆潜直接一抬眉说：“谁要你当老神仙了？” 　　“再这样我回去睡了。”何彭警告。 　　陆潜迅速收了动作。 　　何彭把平板电脑往床头柜上一搁, 看了眼钟, 已经十一点了, 他扯了把被子，关了灯：“睡觉吧，不是说累了吗。” 　　陆潜滑进被子里, 一翻身直接环过何彭的腰, 刹那间何彭的身体似乎怔了一下。 　　不过陆潜也仅仅是做完这个动作也就停下来了, 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何彭也没把他推开, 甚至还搂了一把。 　　少年身上有很好闻的沐浴露味, 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到他清亮的瞳孔, 柔顺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上。 　　“何彭。”陆潜喊他的名字。 　　他很少直接叫他名字, 一般还是会叫声哥，何彭向来聪明，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喊他。 　　“怎么了？”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陆潜问。 　　“……睡吧。” 　　何彭谈过那么两个男朋友，说不上真爱，在一起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月，仅限于吃个饭拉个手罢了。 　　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会惹上这么个小霸王，他那时候死也不会谈恋爱。 　　陆潜听出他的欲言又止，立马来了劲，直接坐起来在被子上重重一拍。 　　“你他妈谈过恋爱？！男的女的？”陆潜非常不满。 　　何彭还是不搭理他，陆潜索性直接把被子掀了，箍着他的脖子：“你说不说！渣男！” 　　何彭两手枕在脑后，平静地对上陆潜愤怒的脸，忍俊不禁：“好了，我渣男，你别乱动腿又该疼了。” 　　“男的女的！”陆潜掐他一把。 　　“……男的。” 　　“我操。”陆潜惊了，没想到何彭居然本来就是喜欢男生，他还担心好久万一何彭是个钢铁直男怎么办。 　　“几个？” 　　“什么？” 　　“谈过几个男朋友！”陆潜朝被子打了一掌。 　　“……两个。” 　　“操…”陆潜又忍不住骂了句，他重新趴回去，靠近何彭，非常不爽，“我觉得我很吃亏。” 　　何彭把手伸过去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把他头发揉乱了：“那怎么办，还有四个月，你也去谈俩恋爱？” 　　“滚吧。”陆潜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脾气，何彭啊，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人，啧啧啧，我要是跟岳黎谈个不走心的恋爱你估计能跟我干一架吧？” 　　何彭直接在他肩头狠狠捏了把，陆潜痛的一缩，一肘子砸在他腰上。 　　“你敢。”何彭说，“岳黎这个人，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让你跟他待一块，不止是为了自己，主要是怕你被他骗。” 　　“你就是真因为吃醋不让我跟他说话也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样的。”陆潜说。 　　他向来坦诚，心里瞒不住事。 　　从小到大，陆潜没在父母那里得到太多的关注，何彭这么管着他让他很有安全感。 　　陆潜抱着何彭，心里跟蜜一样甜滋滋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回国后，陆潜连续两天昏昏沉沉时差倒不过来，为了卖惨还得被迫装瘸，现在还得继续装下去。 　　陆潜天天一进校门就健步如飞，一出校门就翘着腿健步如飞。 　　元旦节一过，离期末考就只剩一个多月了，这次期末考会参加全市联考，各科老师布置起作业简直不把学生当人看。 　　好在陆潜别的没什么，心态顶好，在大家一片哀嚎声中，每天开开心心把会做的题都做了，回家后再让何彭教他剩下的。 　　论有一个学霸·准未来男友的好处。 　　而上回引起轰动的那条朋友圈，让陆潜在回学校第一天就受到了围攻，一群朋友全围在他旁边不停问到底是哪路仙女，耐不住陆潜嘴严如磐石，硬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还是兄弟吗？” 　　体育课上，于辞和陆潜走在操场上，今天课上要排球考试，两人刚刚去器材室借了器材，推着一推车的排球。 　　于辞还在问陆潜的那位神秘女神。 　　“不是。”陆潜跟他恩断义绝。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人居然这么重色轻友啊！？”于辞愤怒。 　　陆潜笑了一声：“等我追到了告诉你行吧？” 　　“不是吧，你还没追到？这都一起去美国了啊！”于辞吃惊地睁大眼，没想到还有人能让陆潜追这么久。 　　“时间问题而已，急什么。”陆潜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四个月，太久了，他等不及了。 　　操场上女生正在测800米跑，一个个在寒风中呼出一大团白气，穿着厚重的冬装校服。 　　童漾体育不错，但耐力不行，运动会也只参加短跑一类，这种天气跑800米把她累得够呛，带点棕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 　　“童漾加油啊！”她经过于辞身边时，于辞拍了拍手，“快点快点，就最后100米了。” 　　童漾喘得不行，朝他翻了个白眼，哑着声骂道：“快你妈……累死我了。” 　　于辞直接捏住她的上臂，带着她一块跑。 　　站在终点线计时的体育老师指着喊：“于辞你干嘛呢！他们期末测试呢！快放开！” 　　于辞连忙松了手，换了只手在后面推着童漾往前跑。 　　陆潜一人推着排球器材跟在后头，看着于辞和童漾两人的背影，兀自摇了摇头，啧啧啧。 　　他把排球推到排球场地，于辞紧接着跟上。 　　陆潜的运动细胞挺好的，但奈何实在细皮嫩肉，再加上打排球时用劲很大，一场排球比赛下来整个手腕都紫了一块。 　　“你这是什么打不得骂不得的娇嫩人设啊！” 　　体育课结束回了班上，童漾看了陆潜的手腕立马感慨一通。 　　“嗯，毕竟是我打别人，的确打不得。”陆潜甩了甩手腕。 　　“疼吗？”那一大片青紫，看着实在有些触目惊心，“你要不要去趟医务室，这得是有淤血了吧？” 　　“不痛，没什么感觉。”陆潜无所谓地耸肩。 　　下一秒就拿出手机对着手腕拍了一张照发给何彭，如今何彭的微信备注也被他换成了“未来男朋友”。 　　陆潜：痛痛痛痛痛痛痛死了！ 　　“未来男朋友”很快就回复了。 　　-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严重？ 　　陆潜笑了声，把水杯放回桌上，把手机放在桌下回复。 　　-被你家暴了。 　　-我哪敢啊，到底怎么弄的，又跟人打架了？ 　　陆潜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老是觉得他会打架，陆潜不满，他已经安分好久没有惹事了。 　　-打个屁架，打排球弄的，两只手腕都紫了。 　　-你不是腿疼吗，还打排球？ 　　陆潜一愣，怎么忘记这回事了。 　　-我就随便玩玩。 　　-那应该是皮下出血，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拿凉水冲一下，先别用活络油之类的外用药。 　　上课铃声响了，这节课是老包的英语课，陆潜已经连着每天交作业好几个礼拜了，这完全出乎包书愈的意料，他也就到处夸耀陆潜几个礼拜。 　　陆潜觉得自己要是期末考成绩真没提高，那么全校知道的就不是陆潜开始努力了，而是他陆潜当真是个弱智。 　　陆潜拿了本英语书到桌上摊开，继续发信息。 　　跟成年人暧昧就是没情趣，陆潜在心中腹诽，虽然何彭的话还是关心，但却一点好听的词都没有，完全是个医生对病人说的话。 　　-可是我痛啊！写不了字了！ 　　陆潜睁着眼说瞎话。 　　-按理说应该不会很痛啊，你是不是除了排球还干了别的伤到手腕了？ 　　陆潜懒得再和他纠缠这事，简直就是块木头，居然还能有过两个男朋友。 　　两个男朋友…… 　　陆潜又觉得不爽了。 　　他直接换了话题。 　　-我一会儿去医务室看看你别管了，你现在在干嘛？ 　　-签文件。你要真痛今天就别用笔了，休息几天。 　　陆潜一手支着脑袋，笑眯了眼睛，非常善解人意地回。 　　-那你忙吧，我上课了。 　　发完这一句，他还直接俯下身，额头贴着桌沿，给何彭发语音。 　　“宝贝儿，mu——a！” 　　那声音不响，尤其还在包书愈那个大喇叭背景音下，但作为同桌，童漾不可能没听到。 　　平常陆潜也没少恶心她，“宝贝儿”、“亲爱的”每天混搭着叫，却从来没听到他叫这么恶心过。 　　童漾被恶得差点吐出中饭，凑过去压低声音：“你他妈也太恶心了吧，那位这都能忍受你？” 　　陆潜掀了掀眼皮，头也不抬地说：“你懂个屁，单、身、狗。” 　　“……”童漾抱拳往前一推，“告辞。” 　　另一边，特助正等何彭看完文件签完名，她好进行下一步工作，她站在总裁办公桌前，就见这仪表堂堂年轻有为的总裁把手机放到耳边，按下那条未听语音。 　　“宝贝儿，mu——a” 　　特助一愣，就看见她家总裁脸上漾起极其傻白甜的笑容。 第34章 内裤 　　“陆潜——你哥来了！” 　　放学后, 童漾刚从厕所回来, 迎面便遇上何彭, 立马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嗓子。 　　陆潜刚刚整完书包，听到声音立马屈起应该受伤的左腿, 回头：“你今天怎么进来接我？” 　　何彭自然地拎起陆潜的包，一只手扶住他：“你这腿伤手伤的残疾人士，我要没点表示你又该说我了。”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只剩几个埋头做作业的。 　　童漾笑得一脸暧昧, 一只手搭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陆潜哥哥，你可管管他吧, 天天搁我这秀恩爱。” 　　何彭一愣。 　　他没想到陆潜竟然没跟同学瞒下这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陆潜便抢先骂道。 　　“谁他妈天天找我要八卦听的！” 　　陆潜掀了他一眼, 自然地转换成瘸腿模式, 被何彭扶着一蹦一跳地出了学校。 　　坐上车, 何彭把先前买好的樱桃给陆潜。 　　“嗯，这服务不错。”陆潜夸了一句。 　　何彭把车驶出学校：“你把我和你的事跟你同学讲了？” 　　陆潜一边吃樱桃一边说：“没有，她很早之前就猜到了，我就索性跟她讲了。” 　　何彭挑眉, 话里带着笑意：“很早之前？” 　　“……”陆潜啧了一声, “也不算很早吧, 就社会实践我们看完电影回来那天, 她就猜到了。” 　　“啊。”何彭回忆了一下，“我那时候也已经知道了。” 　　“我操？”陆潜愣住了，“真的？那你他妈就等着看我出丑吗！可以啊何彭，你是不是憋着等我给你告白呢？” 　　何彭在红灯前停下车，就笑了：“我等你移情别恋呢，这么个祖宗供谁家里都难搞，谁知道你这么能刚。” 　　陆潜不知道自己听到这番话是怎么想的，但是不舒服是真的。 　　为什么要等他移情别恋？ 　　为什么喜欢却不说，还想把他往外推？ 　　我操，何彭是不是不喜欢我？ 　　少年的恋爱没有成人的规则。 　　无非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一定要在一起。 　　他在这条路上一往直前，眼里心里都只有前方站着的那个心爱的人，再看不见其他的，情感汹涌，纯粹而迅猛，全然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自己越快越努力地奔向他，得到他的可能性就更大。 　　而何彭则想的更多。 　　陆潜如今才18岁，还有大学、还有未来很长的道路，这其中有许许多多的变数。 　　而这份爱意又能维持多久？ 　　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偏离了何彭原先既定的路线。 　　但他愿意举手投降，把自己的心交给这一个莽莽撞撞、不知何时会跌一跤摔碎那颗心的小朋友。 　　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亲自带着他的小朋友长大。 　　这就是目前何彭唯一确定的。 　　他扭头看了眼陆潜，叹了口气，解释：“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比你以为的要更喜欢你，只是这条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个艺术生，未来很有可能会站在闪光灯与放大镜前，你要接受很多人挑剔的审视，还有你爸妈那里，你想过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吗？” 　　陆潜顿了顿，虎牙在下唇上磕了下，吐出嘴里的樱桃核。 　　“我就是喜欢你而已，何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只喜欢男生。” 　　陆潜顿了顿，看着他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何彭沉默了几秒，揉了揉陆潜的头发，突然像是憋不住笑一般笑出声，说：“还有四个月呢，你这一招接着一招的，我可招架不住了。” 　　“那就不管那四个月了呗。”陆潜说。 　　何彭刚才听了那句话，的确有一瞬间，非常想什么都不管就吻住陆潜的嘴唇。 　　但他不能那样。 　　或许是因为对象是陆潜，何彭从来没在感情的事上这么踌躇不前过，但他不愿意让陆潜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那四个月是他不动声色留出的最后的退路。 　　回到家吃完晚饭到睡前的这一段时间，跟往常一样，是陆潜做作业、何彭在家加班的时间。 　　只不过如今陆潜成了手残的伤患，尽管一点也不严重，但还是在他的逼迫下让何彭替他写了作业。 　　“还有哪题不会？”何彭把数学试卷翻了个面。 　　陆潜盘腿坐在他旁边，闻言凑过去看了看，随便瞥了眼，诚实地说：“其实都不太会。” 　　“那从这一题开始给你讲，有些难的我以后再教你。”何彭一点没有不耐烦，拿出一张空白A4纸，条分缕析地写下一步步步骤。 　　“这里有个点，很多题目都会在这埋个陷阱，不难，以后碰到类似的注意一下就行。“ 　　陆潜趴在桌上，偏头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也没太过脑子，敷衍地应了几声，表示自己听懂了。 　　“你到现在还记得这些公式啊。”陆潜觉得自己一考完试就会彻底把它们清出自己大脑。 　　“这不会忘啊。”何彭理所当然地说。 　　陆潜撇了撇嘴，冲他脸竖起大拇指：“学霸的大脑。” 　　何彭笑了笑：“嗯，跟学渣的构造不同。” 　　“滚蛋儿。”陆潜踢了他一脚。 　　等写完数学作业，剩下的政史地各科只能靠陆潜自己写。 　　何彭那张单人办公桌从此硬生生挤成了双人，他坐在中央，陆潜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挨着他坐着，他写了没几个字就探头过去看何彭面前的电脑。 　　他的确不是学习的料，没写几个字就走神到天马行空去，一会儿捏着自己的手指玩，一会儿又捏着何彭的手指玩。 　　好不容易等作业写得差不多，陆潜估摸着这程度已经能得到老师的夸奖了——从学渣改良，每天交一份态度还算良好的作业就能让老师非常满意。 　　“我先去洗澡。”陆潜说。 　　他刚站起来，手机就响了，是他妈打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何彭确立了一半的关系，在看到他妈的电话时他有点心虚。 　　他接起电话：喂，妈？” 　　“欸，宝贝啊，妈妈提前结束工作了，明天就回来了，放学后来机场接妈妈吧。” 　　陆潜一愣，下意识看向何彭，发现何彭也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行，我和……哥哥一起来，就你一个人回来吗？”陆潜顿了顿说。 　　“嗯，你爸他……应该年前也会回来，妈妈和你爸虽然离婚了，但是……” 　　陆潜打断：“没事，我想明白了，这事你们既然都决定这样是最好的，那——也挺好的。“ 　　陆潜和陆母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陆潜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 　　“你妈妈明天回来了？”何彭问。 　　陆潜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何彭笑了声：“你以前不是很想让他们回来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潜抬眼，把何彭的手拉到自己腿上，继续抓着他的手指玩，指腹反复在他指节上搓揉按压：“那我肯定要回家去住了，这不是要异地恋了。” 　　何彭被他逗的不行，还被抓着手打不了字：“那我每天还是来接你放学，然后送你回家？” 　　陆潜点头，却没因此重新提起精神来，少年垂着头，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铺展开，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抬手在桌子上一拍，抬腿单脚踩在椅子上，扬声宣布：“最后一晚上了，你！”他食指戳着何彭，“必须跟我睡！” 　　“你目的就是这个吧。”何彭笑眼看他。 　　回国前何彭跟陆潜睡了一张床后，后来陆潜再这么要求何彭都没有同意过，鬼知道那天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不是了！就是最后这么几个小时了，不想再跟你分开了。”陆潜说。 　　何彭捏了捏他的手背：“好，一起。” 　　陆潜迅速开心起来，欢呼了一声，指着他前面一叠资料说：“那你别看了，睡觉去！” 　　祖宗。 　　拗不过他，何彭快速地收拾好东西，提前“下班”进洞房。 　　陆潜乐得还兴冲冲进侧卧帮何彭把他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都给搬到了主卧里。 　　何彭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潜难得地勤奋，简直是急色鬼转世。 　　“好了。”陆潜最后一趟把他的剃须刀一类东西拿到自己房间。 　　何彭在他拿进来的衣服堆里翻了一阵，然后云淡风轻地回身，话里含着意味不明的撩拨轻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陆潜看着他。 　　何彭说：“内裤。” 　　“……” 　　陆潜难得红了红脸，他的厚脸皮仅限于道行比他浅的，一遇上何彭这种老狐狸就彻底节节败退没辙了。 　　算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 　　何彭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又笑了一声，把他推进浴室：“我自己去拿，你洗澡吧。” 　　等两人都洗完澡出来，何彭把两人的手机各自充上电，掀开被子上床，一上去就被陆潜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一个吻毫无预兆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第35章 充电 　　第二天放学, 何彭便带着陆潜去机场一块接陆母。 　　陆潜那只并未受伤的腿在今天终于“痊愈”了。 　　机场里熙熙攘攘，何彭和陆潜站在接机口聊天，没一会儿陆母就推着行李箱出来了。 　　陆母如今年纪不过四十出头, 长年累月的细心保养让她看不出年纪，没有一处皱纹，气质雍容而凌厉，典型女强人形象，唯一的温柔大概都用在自己这独子身上。 　　陆母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裙，外面套了件熨帖平整的卡其色呢子大衣，一见到接机口的陆潜，原本还带着几分严肃的面孔瞬间柔和下来。 　　她加快步伐, 细高跟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宝贝。”陆母抱住陆潜，“可想死妈妈了。” 　　陆潜从她手中拿过行李箱, 又被何彭接过去, 陆潜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妈，你这次回来就直接到年后都没工作了？”陆潜问。 　　“工作自然还有, 但不出意外都可以陪着你了。”陆母转向何彭，笑着说, “潜潜也真是不懂事，就这么点路还让你一起陪着来。” 　　“没什么，这个点我正好接他放学。” 　　何彭左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 陆潜的手指直接盖在他的手背上覆上来, 像是两人一块推行李箱。 　　外人看不出端倪, 但陆潜并没有用劲, 只是想握住何彭的手罢了。 　　陆母吃惊：“你天天接他放学啊？” 　　陆潜替他回答：“是啊，早上也是他送我上学去的。” 　　陆母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这多麻烦啊，你公司刚起步每天要忙的事挺多的吧，还得天天接送，我那时候让你替我看着点，只是想着你能管着他少惹些事，陆潜不懂事，这也太麻烦你了。” 　　陆家与何家虽然关系很好，不过何彭能连接送都做到，陆母完全没想过。 　　这些年，连她自己都没有接送陆潜上学放学过。 　　何彭笑了笑：“这没什么，阿姨，我住的公寓就在他们学校旁边，顺路。” 　　陆母挽着陆潜的手走出机场：“那你今天一起去我们家里吃顿饭吧？” 　　何彭抬手看表，陆潜一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要找理由推脱了，可陆潜不想跟他就此分开，于是飞快地在他尾指上捏了把，佯怒着瞪他。 　　何彭立马妥协：“好，那麻烦阿姨了。” 　　陆母笑着连连摆手，说这有什么好麻烦的。 　　家里的饭菜自然不是陆母亲自下厨烧的，她又不喜欢吃外面餐厅的菜，一早就通知了家政人员过来。 　　饭桌上。 　　客厅里的电视机里播放的是财经新闻，被陆潜按到了电影频道，正在放《速度与激情》，陆母正在和何彭聊商业上的事。 　　但主要都是陆母在跟何彭说，以自己过来人的角度教他怎么抓准商机、教他在商场上应该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凡事都要给对方留一条线，等等。 　　陆潜听不懂这些，但为了捕捉何彭偶尔的应和还是勉强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多了就烦了。 　　他拿着饭碗，身子已经侧过来正对着电视，双腿搁在椅子上。 　　“妈，你说的这些哥都知道，你就别说了。” 　　陆母把他拉回来，没有任何威力的训斥了一嘴：“你看看你，吃个饭还要看电视，都几岁的人了？” 　　她又对何彭抱歉一笑：“阿姨这也是想帮帮你，让你少走点弯路，别介意啊。” 　　何彭笑着摇头：“怎么会，很有帮助。” 　　又吃了一会儿，陆潜率先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给正坐在对面的何彭发信息：一会儿吃完别走。 　　何彭的手机在他衣服袋子里震了两下，但他没有拿出来看，大概是觉得不太礼貌，陆潜只好又连着发了两条。 　　-我有题目不会做，你教完我以后再回去吧。 　　-去我房间[奸笑] 　　何彭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出手机看到信息时轻轻挑了下眉，回复了一个“好”就重新放回去。 　　陆潜拍拍衣服站起来，拎上沙发上的书包：“我先回房间了。” 　　“你哥哥还坐着呢，你留下说说话啊。”陆母喊住他。 　　“我要做作业。”陆潜头也不回地说。 　　陆母吃惊，自己这儿子虽然她关心得不够，但成绩在什么水平还是清楚的，小时候他爸爸逼着他写作业也被这小子找各种借口拖着不写。 　　“他现在还写作业啊？ 　　”陆母轻声问何彭，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何彭笑了笑：“最近很认真，晚上不会做的题目还会来问我。” 　　“啊。”陆母感叹了一声，有那么一点为孩子愿意学习高兴，但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己的确是太忽视他了，连他的近况都一点不清楚。 　　可自己的工作的确是没有办法。 　　“那这几天他回家住了问不了你了，他现在学习积极性这么高，你说我要不要给他请个家教？”陆母说。 　　何彭一顿：“我吃完饭进去问问他吧，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愿意。” 　　吃完饭，何彭又和陆母聊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向陆潜的卧室。 　　“好慢啊你。”陆潜抱怨，他都对着试卷发呆好一会儿了。 　　“跟你妈妈聊了会儿。”何彭拉了张椅子到他旁边坐下，“她看你这学习热情还想给你请个家教呢。” 　　“我才不要。”陆潜想也不想就说，“你不能每天过来一趟吗，你可以把你电脑也带过来，我也不会占你很多工作时间啊。” 　　何彭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笑着问：“不怕你妈妈看出什么来吗？” 　　“迟早要让她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再等等，等我也做出点成绩了我们再告诉他们吧？”陆潜挺认真地说。 　　少年的声线很清澈，一如他自身一样不谙世事。 　　何彭没有想到陆潜居然想过这么远的事，顿时整颗心都像被攥了一下，也顿时有了不顾一切破除眼前所有业障的勇气。 　　“好。”何彭答应他。 　　写了会儿作业，家里的保姆就送了一碟子的水果进来，等水果见了底，那一张试卷里陆潜不会的题也就全部讲完了。 　　也就意味着何彭该回去了。 　　陆潜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黏一个人，他从小一个人独惯了，虽然骄纵但勉强能算独立，没有何彭之前，有时打架受了伤也自己随便处理了就算了。 　　但他现在竟然非常舍不得何彭，尽管仍然每天都能看到，但就是不够。 　　“你就不能睡我家吗？”陆潜挺伤感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腿。 　　何彭把他的手指捏在手心，挑眉：“那你去跟你妈说想跟我一块睡？” 　　陆潜啧了一声，站起来抱住他，手指在他后颈的碎发上反复搓揉，一下接着一下，无声地诉说自己现在的不舍。 　　“不行，我要先充会电，不然我明天都没心情去上课了。” 　　“嗯，怎么充？” 　　何彭坐着，陆潜站着，他仰头看着少年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见他迅速俯下身来。 　　再次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四个月的时间线成了何彭单方面的束缚，对于陆潜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原本说好四个月等他成年才能真正在一起，可这几天陆潜动不动就凑上来对他的嘴唇又亲又咬，干的都是情侣间干的事，还是傻缺情侣才干的。 　　何彭也完全拿他没办法。 　　自己这要是推开了他肯定又得花费不少心力哄这个祖宗开心。 　　不推开又让两人的关系愈发难以言喻。 　　他两手撑在后面，仰着头，任由陆潜在他嘴唇上肆意发挥。 　　这个小朋友先是毫无章法地对着他的下唇咬了一口，然后才慢慢松开劲，伸出舌头在他嘴唇上舔舐，画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直到何彭抬手，掌心扣住陆潜的后颈，他才像只成功偷了腥的猫咪一般，笑眼看着他，松开了他的嘴唇。 　　“就这么充电的？”何彭笑着问。 　　“这样还不够呢。” 　　陆潜架着何彭让他站起来，抱着他往床边挪，又抬腿在他膝盖上一撞，直接把何彭摔到了床上。 　　床上下颠了两下，陆潜虚压在他身上。 　　“这样充电才够。” 　　两人胸腔抵着胸腔上下起伏，空气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把天地都塑平整了。 　　陆潜一点都不想动了，只想抱着何彭这么躺下去。 　　直到陆母突然敲了敲门，他才一骨碌从何彭身上起来，动作太大还差点闪了腰。 　　“怎么了？”陆潜朝门外喊。 　　“你哥工作那么忙，你别老缠着他，做完作业就让人回去，知道吧？”陆母说。 　　“知道了。”陆潜叹了口气。 　　陆母在门外，两人也不敢再腻歪，从床上起来后，何彭便从卧室出去。 　　“妈，你别送了，我送哥哥出去。” 　　陆潜把陆母重新推进门，直接拉着何彭到外面车旁。 　　这附近都是认识他的邻居，陆潜不好做什么亲昵的动作，只低声跟他说：“晚上给你发信息。” 　　夜风刺骨，翻滚的情愫再也无可抵挡。 第36章 约会 　　后面一段时间陆潜过的非常憋屈。 　　每天只有放学后的几个小时能跟何彭待在一起, 还因为临近期末多了一堆的作业。 　　陆潜的惨仅仅是心灵上的, 而何彭连身体都惨遭折磨。 　　到了年底公司各项总结报告都需要开展，每天接完陆潜放学，再陪他写完作业, 何彭还得回公司继续加班。 　　他没告诉陆潜这些事, 但连着几天都凌晨两三点才能够睡觉, 还是让何彭实在有些累。 　　好在终于到了一个周末。 　　昨天晚上，陆潜刚给他发了信息说周末要一块儿出去玩。 　　何彭睡到自然醒时才九点, 他给陆潜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起床准备过来了。 　　他洗漱完开车到陆家。 　　开门的是陆母，已经化上了精致的妆容, 一头长发盘起, 黑色紧身窄裙外头是件米色开衫, 唯一突兀的是手上拎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哎哟, 你这么早就来了啊。”陆母笑着把何彭迎进家门, 又朝陆潜房间喊，“潜潜，你哥哥来了。” 　　陆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知道了！” 　　“吃早饭了吗？”陆母问。 　　“还没, 陆潜也还没有吧, 我一会儿跟他出去吃点就行。”何彭说。 　　“你看这孩子,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这么黏你, 我记得你们小时候关系还没这么好呀？” 　　何彭自如地回答：“嗯, 最近关系才近的, 反正我工作也无聊的, 和陆潜一起倒有趣。” 　　陆母笑了笑，戴上墨镜，拿出一个锃亮的气垫盒照了照镜子：“何彭，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你随便坐。” 　　“好。”何彭坐到沙发上。 　　陆母重新理了理头发，直接开门进陆潜房间：“潜潜，我把你帽子放外面了，一会儿别忘了。” 　　等陆母走后，何彭走进陆潜房间，直接被少年扑了个满怀，手臂环过他的脖子，腿往后一蹬踹上门。 　　“我妈走了？”陆潜抱着他问。 　　“不走你敢这么抱我？”何彭挑眉。 　　“敢啊。”陆潜松开他，扣上帽子，“就是得偷偷的。” 　　何彭笑了笑，屈指在他帽檐上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想去哪玩？”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跟你待一起，最近几天都太无聊了。”陆潜跟着何彭出门，回身把门锁了，又把钥匙丢进何彭的口袋。 　　昨天夜里下了雪，不厚，刚刚把地面铺了一层薄雪。 　　陆潜穿了一双白色板鞋，走几步还要踹雪玩，把鞋尖都沾上了一片雪。 　　“先去吃点早饭吧，你有想吃的东西吗？”何彭问。 　　“啊，去吃那家的豆腐脑吧，老板是个地中海那个。”陆潜突然说。 　　何彭和陆潜以前家就住对面，但后来何彭父母搬去清静的郊区别墅去了，而陆潜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 　　不过小时候两人住的近，何彭自然知道陆潜说的是哪一家早餐店。 　　小区的后街上有许多小吃摊，每天天还未大亮这条街就先于这座城市醒来，在蒸笼氤氲出的白气和滚油飞溅起的沫子中，给这座城市增添一抹人情味。 　　小吃摊上聚集的人各行各业都有，有拎着公文包穿皮鞋的白领，也有穿着破旧军大衣的城市清洁工，还有抱着小孩的家庭主妇…… 　　陆潜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的确出乎何彭的意料。 　　在他的印象中，陆潜从小到大过的都非常精致，跟早餐摊上的塑料凳、木桌子实在没一点匹配的。 　　然而陆潜非但喜欢吃，而且还跟小摊老板还非常熟。 　　“哟，小陆啊，你好久没来了吧？”老板一见他就热情地打招呼。 　　“嗯，我前段时间没住这。”陆潜拿手肘撞了撞何彭，问，“你要吃什么？” 　　“跟你一样就行。”何彭说。 　　“老板，两份我以前一直吃的。”陆潜对老板说。 　　早餐摊老板面前是一锅金色的热油，硬生生把寒冬炸得升高了几摄氏度，一件棉服袖子上套着粉色袖套，不伦不类的，上面沾满了油渍。 　　两人找了靠里的座位坐下，陆潜从塑料盒里抽了两张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把小方桌擦了一便。 　　“你跟老板很熟啊？”何彭说。 　　“我读初中的时候天天来。”陆潜娴熟地从一旁柜子里拿了一个碟子，倒了满满一碟醋，“看不出来么？” 　　“嗯，我还以为你只去餐厅一类的地方。” 　　“那是因为一般小摊都做不到这么好吃，真的真的巨好吃！”陆潜夸张地说，眼里都因为美食闪光。 　　早餐很快就上了，两份一模一样的。 　　小笼包、豆腐花、油条，还有一碟干拌饺子。 　　“你能吃这么多啊。”何彭看着眼前摆的满满的盘子，愣了一下。 　　“因为真的超级好吃。”陆潜朝醋碟子里加了一勺辣椒，拿筷子拌匀，“这个饺子要拌着这个酱吃，辣椒酱也是老板自己做的。” 　　何彭吃了一筷，辣椒酱的味道非常浓郁，入嘴后才有浓重的辣味从舌根滋生开，配合饺子里的汤汁，味道非常好。 　　陆潜初中的时候，何彭已经从高中升到大学，在外地读书了。 　　“你说你初中的时候天天来这？”何彭问。 　　陆潜初中的时候，何彭已经从高中升到大学，在外地读书了。 　　“你说你初中的时候天天来这？”何彭问。 　　陆潜的初中，过的非常中二。 　　家里没人，他经常跟一群狐朋狗友在网吧通宵，早上天一亮他就到这早餐铺里买早点，久而久之，也就和早餐铺老板认识了。 　　后来他有时候来晚了，老板都会提前给他备一份。 　　陆潜把那时候的事一件件给他讲。 　　说自己如何从学校溜出来去玩，最后只能躲在早餐铺里，在老板家过了两天，后来就差报警说失踪了，把陆母吓得直接从国外飞回来，结果被拎着耳朵揪回了家。 　　“我那时候还求老板去参加我家长会。”陆潜喝了口豆腐脑。 　　“真的？”何彭吃惊，“成功了吗？” 　　“他倒是去了，不过被我班主任发现了，连带着老板也跟着训了一下午。” 　　陆潜过去干的那些夸张事，几天几夜都讲不完，这辈子听过的训比听过的课多得多。 　　边吃边聊，终于把桌上的东西吃掉了大半，陆潜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一会儿去哪玩？” 　　“看电影去吗？”何彭说。 　　“黑漆漆地好办事嘛。”陆潜朝他眨了眨眼。 　　何彭失笑：“你想办什么事。” 　　陆潜拿出手机点开购票app，正好收到一条短信。 　　许老师：陆潜你现在有时间吗？ 　　陆潜把信息给何彭看了眼：“等会儿啊，我先回一下，是我艺考班上的老师。” 　　等陆潜跟老师聊完，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我老师说，有一个导演要拍一部电影，因为角色需要想找年轻新人演员，她想让我去试试。” 　　“拍戏？”何彭皱了下眉，虽然知道陆潜是个表演艺术生，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些。 　　“也不是，今天是去试镜，就在艺考学校里。”陆潜说。 　　“现在吗？”他问。 　　“嗯。”陆潜叹了口气，捏着手机把玩，“好不容易能跟你待一天。” 　　何彭笑了笑：“跟我哪一天都可以，你想去吗？” 　　“那个导演我很喜欢，而且许老师说这次定下来寒假就开拍，有了真正的作品到时候艺考会很有帮助。” 　　陆潜以前没想过关于艺考、关于高考的事，但他选择当一个表演艺术生，不是因为艺术生对文化课的要求低，而是他自己对这一方面的确有兴趣。 　　何彭捞起车钥匙：“那走，我送你去。” 　　那所艺考学校是市里最好的一所，年年都有一串考进全国数一数二艺术类院校的嘉奖榜单。 　　陆潜只去那里学习过没多长时间，训练了台词和表演的基本技能，成绩都还不错。 　　由于他有一张帅气且能让人轻易记住的脸，可以说是明星脸，艺考班上的老师都对他印象深刻。 　　何彭把陆潜送到艺校时，那位许老师已经等在了门口。 　　“您是陆潜……家长吗？” 　　何彭跟许老师握了手，回：“他哥哥。” 　　“是这样，宋宸导演的《神格》中的主演是一个有韧性、能吃苦的小男孩，如果试镜过关，你是演年轻时期，中年时期目前定的人是沈一。” 　　沈一是当今娱乐圈一线中的一线。 　　光听宋宸，沈一这两个名字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是演技、制作、票房的保证。 　　“能吃苦？”陆潜挠了挠眉，“许老师，你看我像能吃苦的吗？” 　　许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能演出来不就行了，主要吧，宋宸导演想要一个有灵性的新人演员，还得骨子里有傲气，我就想到了你。” 　　陆潜还真没想过自己还能让别人感觉“骨子里有傲气”，他笑了笑：“试镜在哪里？” 　　“我带你去。” 第37章 试镜 　　宋宸作为知名导演, 脾气并不好, 对电影质量要求极高，这次的选角他奔波多地，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神格》是讲一个山里孩子出生时, 在久旱的大地上终于下了一场暴雨, 挽救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而又因为山人的愚昧，被迫成为赐予“神格”的孩童。 　　从此被奉为山里的吉祥物、保护神, 也因此在他长大后想要离开大山时受到重重阻挠，最终突破障碍奔出大山的故事。 　　所以选的这个少年“神格”, 首先就需要完全脱俗, 有如同神一般的傲骨, 即便放在愚昧的山人中也能让观众一眼看到他的与众不同。 　　陆潜走进试镜室的时候, 宋宸刚刚发了一通火。 　　“我要的是本身就带有神话色彩的顽泼劣气的少年,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 　　陆潜看了他一眼，把手里那张刚填的信息表交到一旁的助理手中。 　　陆潜是临时通知赶来的，穿着最平常的羽绒服, 好在今天为了和何彭约会, 他倒是好好捣腾过自己, 虽不至于靠衣着挑眼, 但也能完美地做到整洁顺眼。 　　助理在接过信息表时抬眼看了眼陆潜, 几乎下意识地觉得宋宸会满意这个男孩。 　　他长得很好看, 甚至这种好看到了模糊性别的程度, 然而五官锋利深刻, 举止自然不做作，瞳孔清澈，而眉眼间又有不容忽视的顽劣。 　　“宋导！”助理喊了一声。 　　宋宸转身看过来，还一脸不爽：“怎么了？” 　　“您看看他怎么样？“助理按着陆潜的肩膀把他转过去。 　　陆潜一愣，直接对上宋宸的眼睛，他在电视上看过他，但第一次见到真人，顿了一会儿后才朝他点了下头：“宋导好，我叫陆潜。” 　　宋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足足两分钟，才沉声道：“不错。” 　　助理对陆潜说：“你先去候场等一会儿，待会儿会给定一个主题让你们来演绎，加油啊，你形象是现在宋导唯一一个满意的。” 　　陆潜本来并没有对这次试镜抱太大希望，无非是想着试试，再加上许老师特地联系他让他过来，陆潜也不好回绝。 　　但听到助理这么说，他也产生了一点紧张感和压迫感。 　　- 　　陆潜出来时，何彭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他轻声走过去，余光瞥见一侧走来的许老师正要开口问，陆潜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轻点。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许老师朝何彭看了眼，轻声问。 　　陆潜点头：“挺好的，具体结果现在也不知道。“ 　　许老师笑说：“肯定没问题，自信点。” 　　说完便走了，陆潜没有叫醒何彭，而是挨着他坐下来。 　　这么凑近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下一圈青色，就是睡着了眉头还皱着，似乎还在梦里跟工作大战三百回合。 　　这几天，陆潜一有空就缠着要见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何彭会不会累，如今看他在这等了一会儿坐着就睡过去，陆潜才心疼起来。 　　他盯着何彭闭上的眼睛看了会，神色不明地伸手，食指点在他眉心，想要展平那里的凹陷。 　　“好了？” 　　何彭没有睁眼，只是把陆潜捣乱的手拿下来，声音都带着浓重的倦意，像漂浮在海面上的竹筏。 　　何彭揉着眉心睁开眼，又问：“怎么样？” 　　“不知道，通知过几天才有呢。”陆潜不想让他再操心自己的事，随口说了句就把他扶起来，“走吧。“ 　　“还是去看电影吗？”何彭问。 　　“不去，回家睡觉。”陆潜说。 　　-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的人就住在罗马，比如陆潜。 　　有一些人，天生就该生在镜头前，再加上一点运气，星途坦荡，真正的人生还未开始，就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前路。 　　“宋导，那我们就这么确定下来了吗？” 　　试镜全部结束，助理拿着陆潜的那张信息表问宋宸，他来得匆忙，信息表上甚至连一寸照都没来得及贴。 　　宋宸把黑框眼镜取下来，翘着腿躺在躺椅上：“那个男生先确定下来吧。” 　　“那投资方那边……”助理犹豫着问。 　　“呵，大不了换投资方，又不是只有他们一个选择，没必要为了投资把主角位置让出来吧？” 　　投资方本来有个要求，规定那主角需要由他们来定。 　　投资也不过千万，而经由宋宸电影主演提携的演员每一个都以惊人的速度火了，商业价值不可估量，这样的如意算盘谁不会打。 　　宋宸对这次电影非常看重，甚至不惜全国各地去寻觅最适合的人选。 　　“好，那我去联系一下。”助理快步走出房间。 　　刚才陆潜所在的组所要演绎的题目是给出一段剧本中的高潮戏份，说的是那位少年“神格”向阳而生却四肢都被无形链条束缚的故事。 　　这种情感冲突巨大的戏说好拍也可以，但想要真正演绎到触动人心却很难。 　　那一组一共有6名演员，其中5名都是通过泪水和嘶吼来表现内心的挣扎，只有一名安安静静地坐着，全程无声，用一双清澈而深邃的瞳孔完成了这幕戏，一滴泪都没流，却把挣扎和无奈都表现出来。 　　就是陆潜。 　　尽管并未完全把宋宸想要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但在这种环境下，还是一个没有进行系统学习的艺考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宋宸见过不少演员由无名到花团锦簇，在看完陆潜表演后，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天生的演员。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陆潜有一双真正的会说话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具有少年感的眼睛，甚至能看到里面迸发出的毫无杂质而纯粹的光，宋宸在见到他之前，很难想象有人能把单纯与顽劣融合得如此浑然天成。 　　虽然试镜还没有全部结束，一会儿就要动身去下一场，但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心目中的少年“神格”非陆潜莫属。 　　从艺考班出来后，何彭和陆潜直接回了家，也就是何彭的那处公寓。 　　“你快去睡会儿吧。”陆潜催他，推着他往卧室里赶。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何彭一脸诧异，却也顺着他的意思进了卧室，坐在床边，“不是说要出去玩吗？” 　　他知道，陆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相比在家待着，他更喜欢在外胡闹。 　　“你这黑眼圈都要挂下巴上了，老年人。” 　　陆潜强势地把他摁到床上，温热干燥的掌心按在他的眼睛上，“闭眼，睡觉。” 　　何彭一笑，拎过陆潜的手腕一使力直接把他也拽进被子里，随即翻身跨过他的腿，虚虚地压在他身上。 　　“靠？” 　　两人鼻尖都要撞一起，陆潜简直惊呆了，何彭今儿怎么这么主动？ 　　他思绪正要浮想联翩转入某些不可想的内容。 　　而何彭想的很单纯，他只是揉了揉陆潜的头发，便就着一上一下的位置把脑袋埋在了陆潜的颈窝，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上。 　　“哟，我们小朋友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关心人了。” 　　他话里的宠溺和纵容一点都没掩饰，听的陆潜脸一烫，掐了他一把，说：“谁是小朋友了。” 　　“嗯，是未来男朋友。”何彭说。 　　陆潜一愣，觉得今天的何彭简直直白地不像话，都不像是他的作风了，他把何彭的脸抬起来：“你怎么了？ 　　何彭往上挪了点，好让自己的腿用力，不至于整个人都压着陆潜。 　　“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那时候只到我胸口的讨人厌的小屁孩是真的长大了，早点做出点成绩吧，陆潜，我等不及了。” 　　陆潜之前说，等他做出成绩就告诉父母们。 　　尽管可以预料到一定会遇到或多或少的阻挠，但想要光明正大地抱着他的念头完全压倒了对阻挠的恐惧。 　　陆潜在他侧脸边用力蹭了蹭，呼出一口气。 　　“会的，我觉得今天的试镜导演对我挺满意的。” 　　“是吗。”何彭笑了笑，从他身上下来，但仍然抱着，“真厉害啊。” 　　“不过，如果真的试镜成功了，我们寒假就要分开了？” 　　“嗯？” 　　“听说要去挺远的地方拍戏，剧本是讲大山里的，估计得去山区，至少三个月吧。”陆潜仰天长叹，“啊，没有何彭的三个月！活不下去了！” 　　何彭被他逗笑：“我会过去看你的。” 　　“然后又把自己弄得跟只熊猫似的？”陆潜掀了个白眼，“要是真的要去的话，就视频吧，每天晚上都要。” 　　他又叹了口气，“我妈也说我太黏你了，好像还真是，三个月呢，不敢想。” 　　何彭抱着他，轻声说：“黏吧，你哥我在你旁边就是为了让你黏的。” 第38章 期末考 　　冬季白昼短得可怜, 一天天过的很快, 试镜的最终结果还没下来，而期末考如期而至。 　　何彭还特地在考试这天早上到陆潜家门口接他上学，校门外停满了汽车, 无论是学霸还是学渣, 在这一天家长总要唠叨几句。 　　无非是“考试时仔细点”、“放平心态好好考”之类的话, 何彭也不例外。 　　“期末考加油，好好考。”何彭把陆潜送到学校时说。 　　“考得好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要求。”陆潜朝他一抬眉。 　　“好, 班级倒数第四以上就满足你要求。” 　　陆潜“啧”了声，觉得这个目标简直是侮辱人, 别人的目标都是年段前10、前50、前100, 只有他的目标, 还是以倒数来定位的。 　　不过何彭这个目标定得并不算太过容易。 　　一个班上真正一点都不读书的毕竟是个别, 其他的虽然排名低但分数高了不止一点, 陆潜就属于一点儿不读书中的佼佼者。 　　第一门考试是语文，陆潜照往常一样到最后一个考场，周围都是些老朋友了。 　　“怎么着, 陆哥, 你这复习了这么久, 造福一下大家吗？”李励说。 　　“造福个屁, 你们都是我竞争对手。”陆潜一本正经地说。 　　“我操？”坐他前面的童漾惊了, “你不是吧, 要不要我故意让让你, 我们商量一下价格？” 　　陆潜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很不屑：“谁要你让我了，我现在可是有实力的。” 　　童漾看了一圈周围，手撑在桌上靠近，压低声音：“你这就是为了你哥那一个奖励啊？你到底打算向他要什么？” 　　陆潜看她一眼，干脆的：“不说。” 　　“嗳。”童漾朝他暧昧地眨眼，“你不会是想要那什么吧？” 　　“嗯？”陆潜抬眼。 　　“……想把你哥给办了？” 　　“靠？”陆潜惊了，忍无可忍，直接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就朝童漾扔过去，“你他妈想什么呢？！” 　　童漾迅速转回去，不再惹他。 　　陆潜以前没仔细想过这方面，即便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对何鹏动手动脚的时候，也仅仅是单纯地想对心爱的人搂搂抱抱的冲动。 　　被童漾这么一点，仿佛瞬间被点通了另一条神经，连带着思想都朝着“肮脏”的深渊沉溺而去。 　　把何彭……办了？ 　　怎么办？拿什么办？什么时候办？ 　　操，何彭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的？ 　　整个语文考试陆潜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 　　考试结束铃一响，大家纷纷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于辞、沈庆明一群人便到陆潜旁边，被童漾一窝蜂地赶走了。 　　“走走走！陆潜有正事要问呢！”童漾边说还边爆笑起来。 　　陆潜抿唇，非常不爽，看了眼童漾：“揍你啊，滚蛋。” 　　等一群人都走了以后，陆潜把纸笔放回自己座位，慢吞吞地朝食堂走，还要谨防着周围有人突然窜出来，因为他正在干一件非常见不得人的事。 　　他在给那位“准未来男友”发黄色小短信。 　　-问你个事，你以前跟你前男友干那啥的时候什么感觉啊？ 　　陆潜自以为问得非常机智且含蓄，还能根据何彭的回答推断他到底是在上还是下。 　　何彭很快就回了。 　　-干什么？ 　　陆潜烦得想抽烟，从烟盒里推出一支，顿了顿，不知为什么又把它塞了回去。 　　食堂里堵得水泄不通，楼梯上挤成一团，陆潜懒得挤，直接蹲在旁边的花坛边，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回信息。 　　-make love！ 　　这回何彭回复信息挺慢的，陆潜顿了五分钟，腿都快麻了，他才回了句文不对题的话。 　　-你不是在考试吗？ 　　-快点回答我问题！ 　　-我没有跟他们那样过，你问这个干嘛？ 　　陆潜扬了扬眉，笑了。 　　他并不介意何彭有过那方面经历，毕竟五年的年龄差在那，但不妨碍他知道何彭始终守身如玉后的开心，非常开心。 　　他直接给何彭录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语音发过去。 　　又扫了眼周围没有人，才把手机凑近嘴，笑嘻嘻地说：“嗯，很好，你陆哥寒假带你游览新世界。” 　　发完语音，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走进食堂。 　　他随便买了两荤一素，在人群中找到于辞他们走过去。 　　“你到底干嘛去了这么久？问童漾半天也不告诉我。”于辞不满道。 　　陆潜说：“追人啊，这不得避开你们？” 　　何彭发来一条语音，陆潜笑了笑，放下筷子把手机凑近耳朵，何彭的声音传出来：臭小子胆子长大了吧？ 　　- 　　期末考在第三天中午时全部结束，大家还没来得及撒欢，紧接着老包就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 　　“还没放假呢！沈庆明！你给我坐下！知不知道没放假！下学期就高二下学期了懂不懂！一个个的都！”包书愈伸着手狠狠往沈庆明方向一戳，厉声骂道。 　　他又把手里的试卷分给各科课代表，拿黑板擦在讲台上敲了敲，扬起大片的粉尘，茫茫一片。 　　“一会儿拿完寒假作业课代表都来黑板上写一下作业内容，省的寒假回来又有一批人说不知道作业！” 　　底下闹闹哄哄，老包说话声音大得都快破音了。 　　“拿完作业体育委员整队一起去阶梯教室开大会！” 　　这个会也叫做“假期动员大会”，目的是为了激励大家在假期也要认真学习，每每讲得抑扬顿挫，但比不上大家即将放假归心似箭的心情，所以没点儿屁用。 　　陆潜上完厕所回教室，就看到这么一副盛况，课桌上堆满了厚厚一摞试卷。 　　“学校是要给我们放半年长假吗？”陆潜吐槽了一句，把试卷随便整了整。 　　他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开机，收到两条信息。 　　一条是何彭的。 　　-考完了吧，几点过来接你？ 　　一般动员大会结束要下午三点左右了，那个时间段是何彭最忙的时候，陆潜顿了顿，很体贴地说。 　　-不知道那群老头开会要开到几点呢，结束了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吧。 　　慢吞吞回完后，他这才看到第二条差点被他当作垃圾短信的信息。 　　【陆潜先生，恭喜您在《神格》的试镜中成功获得少年神格的角色，很高兴您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后续相关问题请您于1月26日在试镜地进行商讨。】 　　“我操…” 　　虽然觉得自己那时候表现挺好的，宋导演看上去也挺满意，但陆潜并没有对这次试镜抱太大希望。 　　居然就这么通过了……？ 　　陆潜看了半晌的手机，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 　　一直以来他活得好像无拘无束没心没肺，但其实他心思挺敏感的，只不过不说。他以前对自己以后要成为怎样一个人也没多大期望，只是后来喜欢上何彭以后才开始觉得不能太差，至少不能跟何彭差太多。 　　而这一条短信，却让他突然看清了未来的道路，未来的方向。 　　他很喜欢在自己表演完后宋导那个惊喜的眼神，他想，自己当初并不算太认真选择的这条路，应该是没有错的。 　　陆潜站了好一会儿，才打下“收到，谢谢”几个字发过去。 　　“站着干嘛呢！”童漾奇怪地抬眼看他。 　　陆潜才猛地回归现实，把试卷一股脑的塞进书包，单肩挎在肩上跑出教室。 　　“老包！”陆潜在走廊上喊包书愈。 　　“欸！怎么样，期末考考的还好吧，这次试卷不难应该对你挺有利的……”包书愈开心地说。 　　“不是，我要跟你请个假。”陆潜打断他，“那个大会我就不去了，啊。” 　　“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陆潜抿了下唇，“我之前去试镜了一个电影，选上了，估计下学期也要请一两个月假。” 　　“试镜！？”包书愈嚎了一嗓子。 　　“你轻点！别到处乱说啊，还没开始拍呢。”陆潜说。 　　包书愈愣了一会就笑得乐不开支：“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怎么样，导演是谁啊，跟别的大明星一块吗？” 　　陆潜叹了口气：“您差不多得了啊，我就跟你说一声，下午的会我不去了。” 　　“行！”包书愈豪爽地拍手，“走，我去给你开请假条去。” 　　“别，多麻烦，我翻墙出去就行，我就是怕你到时候找不到我，提前跟您说一声。” 　　陆潜说完就直接走了，也不管身后包书愈喊他，直接跑到学校侧面围墙边，把书包直接扔出去。 　　又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加速起跳，双手攀在围墙顶上，腿在墙面上一蹬，直接利落地翻了过去。 　　何彭刚从技术部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特助在门外指了指里面说：“何总，您弟弟来了。” 　　何彭一愣，脚下步子加快。 　　推开门时，陆潜正坐在他那张椅子上，背对他，听到声音才缓缓转过身。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何彭走上前。 　　陆潜揪着他的领口，何彭被迫弯下腰，紧接着被陆潜牢牢抱住。 　　他侧在他耳边，轻声说：“试镜，通过了，考试应该也考挺好的，我厉害吧？”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何彭，翘了大会，翻墙出校，只是想亲口告诉何彭这个消息。 　　不光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更是因为连两个人的未来都更加清晰了，他就是突然确定了，他和何彭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想要做出成绩，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点，好让他和何彭的关系受到质疑时，有能力面对这一切，而不全部交给何彭来背负。 　　※※※※※※※※※※※※※※※※※※※※ 　　来说一哈最近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到底虐不虐！ 　　陆潜要走进娱乐圈，波折肯定会有的，但是不可能会产生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啥的。 　　因为！陆潜和何彭两家关系太近了啊！ 　　大概会出现别别扭扭，又因为父母在场要委委屈屈叫哥哥的画面！ 　　这不是虐啊朋友们！ 　　这是情趣啊！ 　　全文的基调大概是： 　　甜甜甜甜甜甜——虐中带甜，糖中带屎——甜甜甜甜甜甜 第39章 奖励 　　因为试镜成功这事, 把陆潜一家都高兴的不行, 深受溺爱的独生子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放在哪个家庭里都是能吹嘘好长时间的事。 　　陆潜一告诉陆母这件事，陆母便把这消息往亲戚群里一发, 顿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陆潜的父亲陆有致连夜订了机票回来恭喜儿子,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个老人也都从别处赶来, 一路上还十分节约时间地把这事炫耀给了平常一块儿念叨家常事的老头老太。 　　期末考后第二天，便高效率地集齐各路亲戚, 一块儿去一家高档酒店吃饭。 　　“潜潜，去扶着点你外婆。”开车到酒店门口, 陆母说。 　　关于他父母已经离婚的事, 不仅瞒了陆潜, 两边的长辈也都瞒了, 陆潜也没多说, 一切按原样进行。 　　“外婆，您这身子硬朗也得考虑考虑我啊，我都跟不上你了。”陆潜下车, 嬉皮笑脸地逗老人开心。 　　“你哟。”外婆拍了拍他的手背, 笑得乐呵, “我们潜潜, 要变大明星了哦！” 　　等一群人都进了包间, 陆潜便偷偷溜出来, 再待下去估计得闷死。 　　他溜进厕所隔间, 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 一只腿搁在上面，摸了根烟出来咬上。 　　正巧何彭电话打来，他抽了两口烟就把火掐了丢进垃圾桶，接起电话。 　　“在干嘛呢？”何彭问。 　　自从期末考结束，何彭没了再去陆潜教他作业的理由，已经两天没有见面了。 　　“搁厕所躲着呢，都是亲戚。”陆潜声音有点怏，他是很讨厌这种氛围的，但也不便闹脾气，只能主动躲开。 　　何彭笑了笑：“我妈刚才还打电话让我带你去吃饭呢。” 　　“啊？”陆潜惊喜了一下，“可是我这里走不开啊，要不我这结束了去你家吃第二顿吧。” 　　何彭笑说：“她说的是晚饭，晚上你有时间吧。” 　　“嗯，有。”陆潜点头。 　　“让你爸妈也一起来吧，我就不再打电话给他们了。”何彭说。 　　“好。”陆潜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何彭的声音懒洋洋的，却瞬间把陆潜这些天飘飘荡荡的心落了实处。 　　“等你去拍戏了，见不到的时间还要更长呢。”何彭又说。 　　陆潜也早就想到了，所以才特别心疼这两天没见的时光，明明离得这么近，到时候可是想见都见不了了。 　　这事不能多想，一想就憋闷。 　　陆潜重重地呼了口气，十分洒脱地说：“不讲这事儿，我们来聊点现实的，这次的期末成绩出来，准备给我的‘压岁钱’没忘吧？” 　　“嗯，你想要什么？” 　　陆潜视线落在鞋尖上，坚定地说：“你。” 　　过了几秒又补充：“完完全全的你。” 　　何彭几乎能想象到陆潜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那种坚定的、横冲直撞的、不管不顾的勇气。 　　他兀自低头无声地扯起嘴角笑了，然后对心里那一道道防线都无可奈何地撤除了，说：“心拿去，肉体不行。” 　　“为什么！”陆潜控诉。 　　“才几岁啊你。”何彭说。 　　陆潜恨不得能立马凭空多长几岁，他对何彭的执念其实无关情.色的旖旎幻想，只是想要自己完完全全属于他，也让何彭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争辩了几句，等快挂电话时，陆潜才突然想起什么。 　　“之前那条短信说这个月26号要去谈什么相关事宜，估计是合同吧，我也不懂这些，你陪我去呗。” 　　“26，那就是后天？” 　　陆潜懒洋洋的：“应该吧，好像是。” 　　又腻歪几句，陆潜心满意足地走出厕所，何彭简直就是他心情不好时最好的解药。 　　因为进了《神格》这部戏，陆有致还算一半的宋宸导演粉丝，在宴客厅里大摆宴席，简直是庆祝陆潜考上清北的架势。 　　陆潜穿过人群在陆母旁边坐下，把何彭的话转述给她。 　　“何彭哥说让我们晚饭去他家吃。” 　　陆母正招呼几个亲戚，闻言回头说：“好啊，本来你爸爸也想让他们今天过来，不过都是亲戚，我们晚上去也挺好。” 　　“你们就低调点吧，一会儿到处炫耀完了，我被剧组鸽了就好看了。”陆潜打趣。 　　陆母不高兴地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中饭吃的非常没意思，因为在吃中饭的时候心里挂念着的都是晚饭。 　　本来何彭打算过来接他们一家过去，陆有致怕他麻烦便坚持自己开车就行。 　　最后在陆潜的催促下，傍晚四点就开车过去了，到的时候晚饭还没准备好，好在两家人关系亲近，既然来得早一起聊聊天打发了时间也就过去了。 　　一进门迎出来的是何彭父母，何彭在他爸妈身后站着，陆潜也在父母身后站着，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对方明白的笑。 　　陆潜简直忍不住想冲过去抱他，亲他，可要是这会儿要真这么干了估计这年是不用过了。 　　于是两人只能克制着动作，一边用眼神火热地在对方身上搜刮。 　　大家都坐上了沙发，陆潜坐在何彭对面。 　　看着他未来准男友靠在沙发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嘴角溢出些懒痞的笑容，晚霞柔和地勾勒他的身形，把他身上的白毛衣都染得昏黄。 　　啧，好帅啊。 　　陆潜看得心猿意马，忍不住抬腿在桌下蹭了蹭他的。 　　“我听何彭说了潜潜试镜了个大导演的戏，真厉害。”何母说，“潜潜这一看就是那些小姑娘会喜欢的样子，以后肯定是大明星。” 　　“哪啊，何彭不也很讨姑娘喜欢吗，长得好，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陆母礼尚往来地夸了一嘴。 　　“这孩子这事我都快操心死了，一直说工作工作的，连个女朋友都不知道找。”何母叹了口气。 　　陆潜悄悄扬起一侧眉，戏谑地盯着何彭。 　　“年纪还轻呢，把事业好好提一提没什么不好的，你们俩就等着享清福吧，儿子这么能干，我们潜潜选的这条路，又对这种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以后我跟他爸的公司要让谁来管。” 　　“我这也没让他不管工作啊，就是抽个个把小时去相个亲怎么了，人都给他找好了，他还不去！”何母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陆潜这才皱眉不开心起来，幸灾乐祸是一回事，有了真正的目标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插嘴进去问：“阿姨，你给哥哥找的是谁啊？” 　　“是一中校长的小女儿，刚刚留学回来，家里虽然不比我们殷实，但是书香门第，长得也好看，安安静静的，也配何彭的性子。”何母说。 　　陆母附和：“那倒挺好的，性格也好，这怎么不愿意呢……” 　　陆潜嗑着瓜子，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阿姨，哥哥他真不喜欢这样的。” 　　何彭抬眼，倒是不慌不忙，只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撒泼。 　　陆潜的话立马引起了何母的注意，连声问：“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 　　“他。”陆潜指了指何彭，“不喜欢安静的，他喜欢闹的，越闹越好，最好还能给他惹点麻烦。” 　　何母简直目瞪口呆，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是啊，他还不喜欢读书好的……” 　　越说越离谱，何彭直接起身把陆潜拽起来，止了他的话茬，说：“妈，家里茶叶没了，我出去买点。” 　　陆潜不服气，抬手拍揪在自己后领的手：“你干什么，去买茶叶把我拉起来干嘛。” 　　“你跟我一起去。”何彭直接推着他。 　　直接把捣烂吃醋的小屁孩拎出家门，身后的门一关上，陆潜就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把。 　　外头风凉得刺骨，陆潜缩了缩脖子。 　　走下台阶，两栋别墅间有一道只有两米宽的漆黑小道，陆潜看准了那处，刚想把何彭推进去，就被何彭直接揽住腰压到了小道的墙上。 　　他猝不及防。 　　因为动作迅猛，后背在墙上狠狠一撞，但并不痛，何彭的手臂挡在后面，随即何彭的膝盖就抵住了他的两腿之间。 　　“你……”陆潜愣了愣，抬眼看着他。 　　“期末考能达到要求吗？”何彭问，视线却是在陆潜的嘴唇上。 　　陆潜预感到他想干什么，仰起头凑近他，朝他吹了口气，笃定道：“能。” 　　“想提前拿到奖励吗？”何彭笑着问，手指轻轻撩开陆潜的毛衣下摆，在他腰侧上刮了下。 　　陆潜笑起来，狡黠地像只猫：“想啊。” 　　下一刻，在不为人知的漆黑小道中，穿堂风呼啸而过，何彭附身吻上了陆潜的嘴唇。 　　陆潜在一瞬的怔愣后，就主动地张着嘴回应，虎牙在何彭的嘴唇上一下一下地轻咬舔舐。 　　把这个寒冷的夜晚拉扯出躁动异常的温度。 　　※※※※※※※※※※※※※※※※※※※※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潜在，4个月是不可能4个月的 第40章 男朋友 　　陆潜被吻得犯晕, 虚靠在墙边, 以一种悠闲散漫又勾人的姿态，仰着头任由何彭亲。 　　好一会儿，何彭才松了劲儿, 但仍然抱着陆潜压在墙边, 凑到他耳边轻声叫了一句：“男朋友。” 　　“欸！”陆潜雀跃地应了一声, 开心得不行，也痴痴地叫了一声：“男朋友。” 　　后来跟上瘾了似的, 隔几秒就要这么叫一句何彭，乐得走路都带风, 何彭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只觉得心脏一点点被填满了。 　　两人在小巷里搂搂抱抱, 单纯地互相吃豆腐, 陆潜幼稚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何彭的袖子里, 冰凉的手指探进他的毛衣，捏住他温热的手臂。 　　“茶叶怎么办？”陆潜问，眸子被逐渐亮起的星光映得光彩熠熠。 　　“我车里有, 一会儿就说是从外面买来的就行。“何彭说。 　　他车上的茶叶还是今天下班时别人新送的。 　　何彭打开车后备箱, 把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铁盒拿出来。 　　“你妈妈真的让你去相亲啊？”陆潜靠在车边看着他问, 吹着一阵冷风, 总算从那个甜蜜的亲吻中缓过来, 重新记起这件让他不怎么痛快的事。 　　何彭看了他一眼, 点头：“嗯, 提了一句, 我没去。” 　　“你当然不能去。”陆潜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那阿姨要是一直让你去相亲怎么办，一直不去吗？” 　　何彭往周围看了看，在陆潜额头上亲了一下，笑说：“她现在不是知道我喜欢爱惹事还成绩烂的了吗，我妈认识的人里，估计没有这样的女生。” 　　陆潜眨眨眼：“你妈不喜欢这种吗？” 　　何彭被他的言外之意逗得想笑：“她很喜欢你的，你不是清楚吗？” 　　“也是。”陆潜点点头，“我人见人爱。” 　　“进去了？”何彭拉起他的手。 　　“再亲一口。” 　　陆潜扑上去，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拿车钥匙开门，扒在他身上，连拖带拽附加耍赖地把何彭推进了后座，然后自己压上去，关上门。 　　车厢逼仄，月光清冷，虚拢在两人身上，陆潜毫无章法地乱亲，毫无技术，却最能体现他那颗诚挚的心。 　　就这缠绵的劲，擦枪走火来得预料之中，何彭被他推着倒在后座上，陆潜一只腿跪在上面，另一只腿撑着地。 　　陆潜能感觉到何彭起反应了。 　　他一边亲一边利索地拉开何彭的外套拉链，朝着他的锁骨咬上去，咬的倒不重，就是贴在上面的手凉，冻得何彭激灵一下。 　　陆潜曲膝在那处轻轻磨蹭了一下，含糊着说话：“何彭…我们晚点进去吧。” 　　何彭笑起来，笑声闷在胸腔内，磨着心口震颤。 　　“小兔崽子。”他抓住那只不要命地往下伸的手，“怎么着，想把你哥在这就地正法啊。” 　　“是啊。” 　　陆潜换了只手往下探，结果又被何彭抓住，反剪在身后。 　　他力气没何彭大，挣了半天也没有挣开，最后气恼地皱起眉：“你干什么！” 　　“悬崖勒马。”何彭说。 　　他很快就坐起来，理了理被揉乱的衣服，又替陆潜扯了把衣摆，往小屁孩后脑勺轻轻掴了一掌，“回去了。” 　　何彭简直跟个老神仙似的，怎么撩都雷打不动，当然要是没有那处反应的话大概更有说服力。 　　“假正经！”陆潜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嗯。”何彭笑着应了声，反击，“你是真流氓。” 　　那天他们在车里磨蹭了挺久，车内气温被陆潜撩拨高又被何彭硬生生压低，反反复复。 　　好在家长们以为他们要去外头买茶叶，便也没觉得奇怪，倒是那盒一看就是精品的茶叶，被沾上点情.色的味道。 　　关于何彭的嘴唇、锁骨、小腹、体温。 　　总之，后来何母用那盒茶叶泡了几杯茶，陆潜始终没好意思动自己眼前的那杯，还被何彭偷偷嘲笑了。 　　- 　　26号那天，陆潜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艺校，跟何彭一起。 　　进去时何彭也和他一起，穿着一身西装，这次扮演的是他暂时的经纪人，还是个帅哥学霸总裁经纪人。 　　啧啧，这男朋友万能啊。 　　陆潜美滋滋地想。 　　和他谈合同的男人他没见过，应该上回试镜时就没来过。 　　“你好，陆先生。”那人立马站起来，跟陆潜握了手，又和何彭也握了手。 　　陆潜没怎么被称呼过“先生”，亲耳听到时有些恍惚，有一种真是长大了的感觉，既憧憬又有点惧，然后往旁边碰到何彭的手，又神奇地安心下来。 　　“我们的安排是二月十号就动身去c市，拍摄期目前暂定为三个月。” 　　陆潜和何彭同时皱了下眉。 　　陆潜想的是这么快就要走了，一去就是三个月，他舍不得。 　　而何彭想的是那c市是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市，西南边儿上有一片小山区，经常是希望小学的捐赠地，不出意外就是这部电影的拍摄地，他不确定陆潜能不能适应那样的生活，但吃苦是一定的，他也舍不得。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到时候他去了那吃住是怎么办的。”何彭问。 　　“吃的话我们会有统一的盒饭，肯定不会饿着，只不过这次拍摄地在山区里，所以如果盒饭不合胃口，在那也找不到餐厅，至于住，我们定的是当地最好的宾馆，虽然比不上这里，但还是能达到标准线的。” 　　那人也没有瞒，陆潜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小少爷，要是不提前说清楚，到时候在那里又哭又闹要回家他可担不了责任。 　　“能接受吗？”何彭看着陆潜，挺心疼地问。 　　陆潜笑笑：“没事，我适应能力可好了。” 　　再说了，就得环境差一点，何彭才会多去看他。 　　既然陆潜都同意了，何彭即便不舍得也不好阻挠，毕竟这是关乎未来的好机会，以后都不定能碰上这么好的机遇。 　　后来何彭和对方又聊了合同，因为陆潜没有所在经纪公司的关系，片酬方面也是直接谈。 　　陆潜从小富养惯了，对金钱方面完全没概念，何彭也觉得在片酬上和人争论没意思，直接同意了最初的方案：80万。 　　对于一个没步入社会的高中生来说，第一笔就挣80万已经很难得了。 　　何彭主要看了看合同中关于安全问题的保障，细致地询问了几遍。 　　而合同既然已经能过了何彭的审核，陆潜随便翻了翻，觉得无趣，直接在最后签了名字。 　　走出艺校时，陆潜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这么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坐上车后，陆潜抱住何彭，在他背上摸了摸，闷声说：“80万，我觉得我还挺厉害的。” 　　“嗯，比我厉害，我高中的时候还每天都在读书呢。”何彭也抱住他。 　　“三个月，80万，要不你给我100万买我三个月吧，那就不用分开了。”陆潜又胡乱摸了摸他的背。 　　何彭笑了笑：“三十多万的月薪啊，你先说说你能干什么，我再考虑考虑？” 　　“这样。”陆潜抬头，一口咬住他的下唇，舔了舔后问，“值吗？” 　　“值，我还赚了不少呢。”何彭又凑过去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 　　当然，这只是两个坠入爱河的两个小智障之间的玩笑话，合同已经签了，去是一定要去的，也一定要分开些日子。 　　过年的日子无非就是今天去这家吃饭，明天去那家吃饭，后天自己家请人吃饭，巨没意思。 　　寒假说不上忙，但走亲戚占据了连着好几天的中饭、晚饭时间，而且陆潜还抓紧这几天在艺考班上报了课程，他不想到时候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挨训。 　　和何彭独处的时间就直线下降了。 　　学校的期末成绩也出来了，比何彭的要求还高一名，虽然成绩仍然说不出口，班级倒数第五，不过比新任倒数第一的童漾高了60分。 　　不过何彭提前满足了他的要求，在得知成绩后也只能又跟他亲了亲。 　　陆潜在那天把手机里的“准未来男朋友”改成了“男朋友”。 　　“潜潜，一会儿吃完饭跟大家聊会，别一结束闷声玩手机。”陆母说。 　　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了，酒店餐厅里的电视上在放春晚。 　　“我待会要跟我同学出去玩。”陆潜说。 　　“今晚啊，那好吧，路上小心点，钱够不够用？”陆母没有强求，直接同意了。 　　“够了。”陆潜擦了擦嘴，起身套了件外套就走出宴客厅。 　　何彭他们家也在这请亲戚们吃饭，陆潜提前问了房间号准备溜达去看看。 　　那包间还带卡拉OK，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极具年代感的老歌，鬼哭狼嚎般的中老年合唱。 　　嚯，这兴致！ 　　陆潜在门口张望了下，大概是为了烘托过年的喜庆气氛，家里的老人还开了气氛灯，一闪一闪地刺人眼球。 　　陆潜皱起眉。 　　何彭旁边坐了个姑娘，笔挺的双扣毛领大衣，长发散在胸前，不动神色地靠近何彭坐在他边上。 　　不知道是不是男生的第六感，陆潜瞬间意识到这就是之前何母说的那个校长女儿，书香门第。 　　啧啧啧，这都来吃团圆饭了。 　　陆潜推开门，神色不善地倚着门框，勾了下手指，气氛灯在他瞳孔里拉扯出非常漂亮的颜色。 　　“何彭，你出来。” 第41章 吃醋 　　酒吧里灯光闪烁, 陆潜坐在吧台边, 仰头灌进一杯咖色的酒精，烧得喉咙有点烫，顺着食道烧下去, 觉得更加憋火了。 　　本打算跟于辞一群人找个网吧跨年, 后来因为何彭干的那畜生事改成了酒吧。 　　少年要为自己的吃醋找点存在感。 　　“陆哥, 你这是怎么了？”李励一把揽住陆潜的肩膀，“失恋啦？” 　　陆潜斜睨他一眼, 神色不善，李励瞬间噤声。 　　他们以前也会来酒吧, 但只是在角落的半封闭卡座上坐着而已, 那样的位置, 鲜少有人会过来搭讪。 　　而现在他们就坐在吧台上, 陆潜一只腿曲起搁在高脚椅上, 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典型的“欢迎来撩”塑像。 　　童漾拒绝了第三个上前请他一起跳舞的男人，踮着脚滑下卡座：“我去趟卫生间。” 　　“帅哥, 请我喝杯酒？” 　　一个女人走到陆潜身旁,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点了点。 　　甜腻到发晕的香水味萦绕在颈边, 陆潜皱了下眉, 下意识想要避开, 却在移开眼的瞬间看到了门口望进来的何彭。 　　眉眼间是风雨欲来的沟壑。 　　于是陆潜原本打算拉开女人的手, 变成了扣在她的手腕上没动, 他嘴角的笑意未变, 视线直直地落在何彭身上，话却是对那女人说的：“好啊，想喝什么酒？” 　　何彭眼里闪过暴戾，直接朝着他走过来，抬手挥掉女人落在陆潜身上的手。 　　他冷声：“陆潜，你生气就非得干这恶心事么？” 　　陆潜仰着头，直视他，晃了晃酒杯里晶莹的液体，笑得无辜又欠揍，他朝何彭抬了一下酒杯，仰头喝尽：“恶心什么？本色出演。” 　　周围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那女人也没心情夹在两人当中作笑话，早就转身走了。 　　陆潜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何彭要是哄几句他也就没了脾气，而何彭也生了气，陆潜就更要跟他对着干。 　　“闹够了么，闹够了跟我回去。”何彭看着他。 　　陆潜也看着他不说话。 　　这是何彭第一回 遇上真正生了气的陆潜，不讲道理，甚至恃宠而骄。 　　于辞默了一阵，还以为两人这是要打架了，忍不住劝了一句：“有话好好说啊，别生气别生气。” 　　何彭朝他看了眼，直接捏着陆潜的手腕把他拽下了高脚椅。 　　“欸，陆哥，需要我们吗？” 　　于辞看着何彭神色不善地拽着陆潜往外走，怕他们一会儿要打架，问了一句。 　　“不用，你们继续。” 　　陆潜扬起手臂挥了挥，脚底加快速度，赶上何彭，成了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走出酒吧被迎面扑来的寒风打了一个踉跄。 　　何彭把陆潜丢进车里，一言不发地坐进驾驶座直接开了出去。 　　街上张灯结彩，沿途经过的餐馆、小商铺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一副喜庆又欢闹的景象，街上行人神色匆匆，还有推着行李箱刚回家来的旅人。 　　陆潜看着窗外，各种景象一闪而过。 　　他清醒了点。 　　何彭在吃醋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渐渐愉悦起来，他侧眼看何彭，似乎还在生气。 　　气吧，气吧，一会儿哄哄就好了。 　　车直接开到了何彭公寓底下。 　　“下车。”何彭说。 　　走进电梯，就两人，何彭站在前面，陆潜靠在后面的壁上，就听到何彭说：“现在听解释了吗？” 　　陆潜勾唇一笑：“听。” 　　“不是相亲，我不知情，正好遇见了我妈就把她叫过来了。”何彭斜睨他一眼，“没干对不起你的事。” 　　“那以后不能让她坐你旁边。”陆潜得寸进尺。 　　“好。”何彭点头。 　　陆潜满意了，走上前勾了勾他的手指，却被何彭甩开了，他又不依不挠地追上去，用两根手指缠上他的食指，讨好地扯了扯。 　　何彭那事解释得清，他的确是没干什么，陆潜为了故意挑衅扣住那女人的手的事却逃不掉。 　　“我错了。”陆潜从善如流。 　　“不原谅。”何彭冷淡。 　　“别啊。”陆潜揽住他的腰朝他耳朵吹了口气，“我以后再这么干我就是傻逼。” 　　“你本来就是。”何彭不为所动。 　　陆潜扯了扯嘴角，作出委屈的模样：“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还不理我。” 　　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何彭叹了口气，屈指在他额头上重重弹了一记，又拉住他的手：“走吧，先去我那里，晚点送你回家。” 　　陆潜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朝他眨眨眼：“深夜带我来你家，说！什么企图！” 　　“除夕夜不得一起过吗，谁知道你这臭脾气说来就来，也不听我说直接跟人去酒吧疯了。”何彭没好气。 　　“我脾气挺好的，喜欢你才跟你生气的。”陆潜继续讨好，嘴里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 　　何彭拿钥匙开门：“那我还得感激你对我脾气差是吧。” 　　“是的。”陆潜不要脸地点点头。 　　其实两个人挨在一块儿也没事干，但就是觉得安心。 　　电视开着，陆潜按了几个台都在放春晚便懒得管了，他抓着何彭的手指玩，张着五指跟他比了比。 　　倒是一般大，不知道是不是阅历的关系，何彭的手掌明显比陆潜的要来的宽厚许多。 　　现在回想刚才的闹剧，陆潜都觉得好笑，怎么就生气了，还闹成那样呢。 　　手机震了震，于辞发来的。 　　-陆哥，你没事吧，需要支援不？ 　　陆潜笑了声，靠在何彭身上把手机给他看：“我同学还以为我们俩要打架，不过我应该打不过你。”陆潜看了看何彭的身形。 　　何彭摸摸他头发：“我哪舍得打你。” 　　到了快12点的时候，周围已经放起了鞭炮，不知道哪家人的音响这么给劲，陆潜本来昏昏欲睡的被他那套震耳欲聋的音乐彻底震醒了。 　　“无聊！太无聊了！”陆潜跺了跺脚，人却赖在何彭身上没动。 　　何彭看了眼手机，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走吧，马上就得去山里遭罪了，先给你去买点零食。” 　　他倒是不怕陆潜一个人去了那里会受欺负，他这性子到哪都不会被欺负，就怕他吃不惯那里的东西，到时候回来都饿脱相了。 　　“现在？”陆潜吃惊。 　　“反正也没事干，走吧，去底下转转。” 　　除夕夜与新年的临界点，大家不是在家看春晚，就是在外狂嗨，也就他俩在这个点到超市来买零食。 　　超市里也没什么人，收银柜台只开了两个，其他都没人。 　　“太蠢了，真的，收银员肯定觉得你太没有情趣了，居然在今天带男朋友来买零食。” 　　陆潜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一通扫货。 　　何彭挑了一包核桃肉放进去：“你不说没人会以为我们是一对，顶多是个没情趣的哥哥。” 　　陆潜“切”了一声：“我就要说。” 　　两人在零食区逛了两圈，把推车塞了一半满，何彭挑了几瓶酸奶放进去。 　　“还有三天才走呢，到时候都该过期了。”陆潜说。 　　何彭：“没让你把这个也带过去，就这几天喝的。” 　　“那我要是那边想喝了买不到呢？”陆潜问。 　　何彭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给你带过去。” 　　陆潜笑了笑：“邮寄还是人肉快递？” 　　何彭又买了点水果：“人肉快递。” 　　“差不多行了。”陆潜制止何彭还想往里塞东西的动作，“我这一行李的衣服，一行李的零食，被那边的人见了还以为哪来的没停奶的小屁孩呢。” 　　“不就是么。”何彭笑了声。 　　推着推车到收银台边付了钱，满满两大袋。 　　因为寒冬，超市门口放了厚重挡风的帘子，陆潜抬手掀开，正面碰上两个一样无聊的这个点来超市的人。 　　于辞和童漾。 　　他们后来从酒吧出来去了江边，他们俩是来给大家买啤酒的。 　　“你这什么情况？”于辞看看何彭，又看看陆潜，惊了。 　　陆潜这会儿正拉着何彭的手，本想深更半夜乌漆麻黑谁也看不清谁，没想到直接撞上了熟人。 　　陆潜感觉到何彭的手轻轻挣了挣，装的满满的塑料袋发出摩擦的声响，把于辞的目光吸引到了那处。 　　他一定是看到了。 　　陆潜握紧了何彭的手，对于辞说：“握手言和啊，你真当我们要干架啊？” 　　于辞没那么迟钝，不可能看不出陆潜更用力的握住何彭的手，瞬间明白过来些什么，但仍然不确定，他和陆潜玩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是……那什么。 　　但他没有多问，磕磕绊绊地应了声：“啊，哦哦，我和童漾来买啤酒的。” 　　“你俩也是够无聊的。”陆潜吐槽了一句。 　　他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之前说追到了告诉你是谁的，你问童漾吧，她知道。” 　　- 　　过了12点，街上迅速安静下来，小区街道上留下一地的鞭炮残骸。 　　何彭把陆潜送回家。 　　于辞在过了十几分钟后发来了一条信息。 　　-陆哥，你这事吧，我以前真没想到过，这样子的事你别告诉我也成，不过我不会乱说的，你以后对别人就先瞒着吧，你可是要成为大明星的人啊。 　　陆潜看着短信笑了笑，觉得这个朋友当真是没白交。 　　何彭看了眼：“你同学比你懂事。” 　　“没办法，男朋友太优秀了，忍不住炫耀。”陆潜说。 第42章 老狐狸 　　“这件衣服要不要带？”陆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带帽卫衣。 　　“带着吧。”陆潜拿过卫衣，随便叠了叠, 放进行李箱里。 　　明天就是10号了, 中午的飞机去c市，陆潜也挺兴奋的, 他最近几天仔细看了剧本, 虽然他语文阅读题分数也不是很高，但欣赏能力还是有的，是个非常不错的剧本。 　　“宝贝儿，去了那里, 要是有人欺负你受委屈了一定要跟妈妈说。”陆母说。 　　她原本还想托有认识制作方的朋友提前打声招呼关照关照, 被陆有致拒绝了。 　　“妈你儿子看上去像是会受委屈的人吗？”陆潜把充电宝、充电线也塞进去。 　　就算真受了欺负, 以陆潜的性子，不可能不找回来, 总不至于平白憋屈自己。 　　陆母看了他一会儿, 大概觉得自己这方面的担心真没必要，笑了笑又叮嘱：“那你也别主动去招惹别人, 态度谦虚点。” 　　“唉，唉！”陆潜应了好几声, “我知道, 我哪有这么无聊。” 　　冬□□服厚, 整了两大箱行李，一箱衣服, 一箱是零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日用品。 　　整完衣服已经晚上十点了, 之前有一个剧组负责人加了陆潜微信方便联系, 刚才也发了条信息问他准备好了没。 　　陆潜回完信息，躺在床上听何彭给他发的语音。 　　——睡了吗？ 　　陆潜回了语音说没睡，趁着何彭还没回复反复听那句语音。 　　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不能睡了，明天就走了见不到了。 　　还睡个屁睡！ 　　陆潜直接翻身坐起来，套上羽绒服，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走出卧室。 　　他的卧室离爸妈卧室挺远，这会儿他们房间灯关了，都已经早早睡了，陆潜轻手轻脚地带上门，拿出钥匙捏紧了钥匙孔“咔哒”一声开了门。 　　等走到电梯间时，陆潜才给何彭发了条信息。 　　-我来找你了！ 　　何彭的电话立马打进来。 　　陆潜接起来，劈口就说：“你别说了！我已经出门了回不去了！我要睡你！就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何彭就笑起来，拖着慵懒散漫的调子，带着笑意说：“我在你家门口呢。” 　　陆潜愣了愣，就对着手机狠狠地亲了一口：“等我！” 　　电梯到达一层，他就等不及地在开门键上摁了好几下，侧身从门缝里就跑出去。 　　何彭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他靠在车门上，短发干净利落，剑眉，挺鼻，嘴角上扬，下巴微微抬起，拉扯出一条非常漂亮的弧线，腿非常长。 　　陆潜从来是被花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花痴，就何彭那一身，他都快流鼻血了。 　　脚步加快，他飞快地跑出去，最后一格台阶时直接轻轻一踮，扑到了何彭身上：“说！你是不是故意耍帅勾我呢！” 　　“嗯？”何彭笑着拍了拍他。 　　陆潜仍然搂着他不松手，拉下衣领在他锁骨上啃了一口：“太帅了！” 　　何彭笑笑，把他从身上扒拉下去，又朝小区里面看了眼：“注意点，前台还在呢。” 　　“我操。”陆潜吓得猛得回头，好在那前台的小姑娘并没有往外看，用懒人支架架着手机看电视剧呢。 　　“你怎么过来了？”陆潜问。 　　“想你了就过来了。”何彭说。 　　陆潜啧啧两声，得意洋洋地看他，一脸的“老子魅力天下第一”，他在何彭腰上摸了摸：“那你打算怎么缓解相思之苦？” 　　何彭也在他腰上摸了摸。 　　陆潜挑眉：“就这样？” 　　“不然呢。”何彭笑笑。 　　“不然的事可多了。”陆潜朝他一抬下巴，“上去坐坐？” 　　“你爸妈还没睡吗？”何彭说。 　　“偷偷的。”陆潜掐了他一把，直接拉着他进了电梯。 　　何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做贼似的进家门，他跟在陆潜后头，在玄关处换了鞋。 　　陆潜扭头，指了指地上他的鞋：“拿我屋里去，万一我妈出来就穿帮了。” 　　两人靠着一束手机光摸黑走进卧室里，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何彭光明正大地进来也不会怎么样，就是被陆潜的脑回路一块带偏了，等进了卧室才反应过来。 　　倒是现在这样，一会儿被发现了反而不好解释，跟做贼心虚似的。 　　何彭蹲下来给他重新检 　　查了一遍行李，最后从夹层里摸出两包烟直接塞到口袋里：“这个没收了，你又没瘾老抽烟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瘾？”陆潜笑笑。 　　何彭把行李箱扣子搭上，捞起陆潜的手：“你这手就不像老烟枪。” 　　“我是小烟枪。”陆潜在他手心捏了捏。 　　“戒了。”何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行。”陆潜好脾气地点头，他本身就是抽着玩的，就跟个叛逆期小孩儿心理差不多，“那有奖励吗？” 　　何彭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你想要的那种奖励没有。” 　　陆潜啧了一声，到门边反锁上门，咔哒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放大，把冷硬的金属声擦出缠绵的味道。 　　陆潜搓了搓手，故意笑得像见了漂亮姑娘的街边混混：“可惜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他抱着何彭压到床上，趴在他身上，何彭倒也没推拒，他从来不介意和陆潜的这些亲密接触，只是不能做到最后一步，起起落落的难受。 　　陆潜到时的角色要求是一个头发到下巴尖儿上的男孩，所以上回剪完头发后他就没再去，尽管到时应该还是需要接一段头发。 　　这会儿他头发柔顺地贴在耳朵上，几缕刘海遮住眉毛，看上去非常清隽漂亮，还浑身上下都透着稚嫩的奶气。 　　要不是何彭见过他发狠的模样，真要以为这浑身没刺还顺毛的样子是他真面目了。 　　陆潜直接上来就啃他的嘴唇，最后吻得自己气喘吁吁，他右手往下伸，被何彭曲起腿躲开了。 　　“别，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何彭笑着说。 　　“回去干嘛，今晚必须跟我睡。”陆潜得寸进尺地说。 　　“那明天阿姨见了你怎么解释？” 　　“……那睡一会儿，然后天快亮的时候你再走？”陆潜提议。 　　何彭抱住他，叹了口气：“你可真能折腾你哥的。” 　　陆潜在他脖子边笑得很开心，喷出挠人心窝的热气。 　　月光溜进房间，何彭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身：“那你给我去拿件宽松衣服出来，也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陆潜从他身上起来，打开衣柜，找了件秋天穿的薄睡衣丢过去：“这个吧，空调开暖一点。” 　　何彭刚想起身去换衣服被陆潜重新按倒，两腿跪在他腿边，跪坐在他大腿上：“走什么呀，我给你换啊。” 　　门外突然响了几声，是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听方向应该来自于他爸妈的房间。 　　陆潜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嘘”了一声：“你别乱动了，一会儿床该响了。” 　　下一刻，陆母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潜潜，还没睡啊？” 　　“马上睡了！”陆潜笑得像只成功偷腥的猫，手指轻轻松松地勾起何彭的领带一拉，又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衬衣上。 　　何彭在一刻怔送后便恢复了原样。 　　月光笼在陆潜身上，门外还有陆母的嘱咐声，这小屁孩不要命地把他衬衣解开。 　　何彭触及他领口露出的大片肌肤，很快又收回目光，吐出一口气。 　　他就这么靠着，任由陆潜动作，冷静而克制，只有额角的血管不停跳动着，就连起伏的胸口都带上了被情.欲拉扯的钝痛。 　　陆潜轻轻吹了声口哨，轻佻又放纵。 　　“对了潜潜，明天去的时候带点现金吧，我明天去趟银行取给你。”陆母说。 　　“知道了。”陆潜不动声色。 　　“那妈妈先回房间了。” 　　“好，你也早点睡吧。” 　　门外是走远的脚步声，陆潜附身咬住何彭的颈侧，衣服已经敞开了，露出线条美好的宽肩窄腰。 　　等再次响起一声关门声，陆潜轻声笑着说：“何彭，你今晚就得死我手里。” 　　下一秒陆潜就被打脸，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知道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操，你……” 　　陆潜惊了。 　　何彭直接一把掐上他腰间的软肉，“砰”一声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一条腿挤在他腿间，那动静大得估计陆母没走的话都要破门而入了。 　　陆潜被甩地犯懵，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他，直接把何彭看笑了。 　　他压在陆潜身上，笑说：“你真当你哥是和尚啊。” 　　到了这会儿，陆潜有点犯怵，因为现在正被何彭压在身下，他猜到何彭估计也想在上面，所以他想抢占先机，只是现在这个姿势就有点尴尬了 　　。 　　陆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你要在上面？” 　　何彭捏了下他的耳朵，调笑道：“怎么？怕了？” 　　“？？？？何彭，你，你等……” 　　后面的话直接哑在了喉咙里，差点还绕出一段余音绕梁的海豚音。 　　何彭的指尖勾开他的裤头，再勾开更里面一层，探了进去。 　　“嘶……”陆潜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被包裹的刺激铺天盖地，陆潜微张着唇，喉咙底发出细碎的轻吟，很快鼻尖就红了。 　　“何彭……我操，你轻点。” 　　何彭中指上有突起的茧，重重在顶端磨过时，陆潜直接仰起头，弓起背蜷缩起来，这个反应逗得何彭笑了好一会儿，低沉的声线成了压在陆潜神经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潜眯着眼，精神都恍惚起来，只觉得舒服。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舒服舒服舒服！ 　　噫！何彭在干嘛！ 　　我操有点忍不住了！ 　　现在就弄出来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舒服吗？”陆潜笑着问，亲了亲陆潜的眼睛，已经因为刺激泛起湿意。 　　“啊。”陆潜应了声，声音都哑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 　　随着一阵颤抖，一切都索然无味。 　　陆潜对何彭的肉体倒还是很有兴趣的，但何彭突然这样子，还是单方面的，陆潜羞赧地根本做不出什么别的了。 　　愣愣地看着何彭把手里的湿腻用纸巾擦干净了，他才逐渐反应过来。 　　从后面环过坐在床边的何彭的腰：“……我，我帮你？” 　　何彭回头，笑了笑：“别了，我一会儿该忍不住了，你把裤子换一下，脏了，我去里面解决。” 　　牛逼！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陆潜看着何彭走进卫生间的背影，心里骂着这只老狐狸。 　　何彭啊何彭，他以前真是没看出来，何彭居然这么……闷骚。 　　刚才“小陆潜”在他手里的时候，何彭还逼着让他叫“哥哥”，简直是恶趣味，变态！ 　　陆潜红了红脸，怔了好一会儿，手掌啪啪拍了拍脸，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坐在床沿，用脚趾勾开抽屉，从里面挑出一条干净的平角内裤。 　　何彭解决了某处尴尬，一身清爽地走出卫生间，一抬眼就看见陆潜正把腿伸进内裤裤腿。 　　腿很长、很细、很白，锁骨上还有被他弄出来的红印。 　　何彭很快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滑动，等陆潜重新套上睡裤他才走上前，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还闹么。” 　　陆潜瞪着他：“我他妈闹了吗？” 　　何彭现在心情非常好，顺着他说：“嗯，没闹，睡觉了。” 　　“啧。” 第43章 拍戏 　　天还未亮, 短促的一声闹铃响了一瞬。 　　何彭皱着眉睡眼惺忪地眯起眼, 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还是得付出点代价的，比如天没亮就得悄悄离开了。 　　陆潜的睡相很烂，这会儿腿还架在他腰上, 双手敞开占据了大半的床, 完全没有被闹钟吵到。 　　何彭捏着他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腿放下去, 看着陆潜翻了个身，手臂往身侧一揽, 发现没抓到人才睁开眼。 　　“嗯——”他揉揉眼，“几点了？” 　　“五点。”何彭摸了把他的头发, “你再睡会, 我先回去。” 　　“还这么早呢。”陆潜挣扎着支起身靠在床边, 大脑还没苏醒过来, 只机械性地看着何彭在旁边穿衣服。 　　何彭进卫生间冲了把脸出来, 陆潜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发呆，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地定在某个点上。 　　“我先走了，上飞机前给我发条信息。”何彭捞起手机。 　　“我送你出去吧。”陆潜说。 　　何彭看了他一眼：“躺着吧你就, 穿睡衣送我还不感冒了。” 　　他直接把少年摁回床上, 掖好了被角, 又弹了一下他放在外面的手背：“闭眼。” 　　看着陆潜重新闭上眼, 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陆潜是在第二次醒来时才意识到何彭已经走了, 而且他马上要去很远的地方开始跟他异地恋了, 再在这之后, 昨晚旖旎的记忆才如潮袭来。 　　“假正经。”陆潜嘟囔了句。 　　- 　　刚吃过中饭, 陆母便送他去了机场。 　　上飞机前陆潜给何彭发了条信息，又把他的备注从“男朋友”改成了“流氓假正经”。 　　-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我说，我给你送过去。 　　-知道了，我上飞机了。 　　陆潜坐在靠窗的位置，行李已经托运了，身上只背了一个双肩包。 　　他从包里取出台词稿，之前他已经看过几遍剧本，也让艺考班的老师教过台词，现在再重温一遍，到时候不至于拖后腿拖进度。 　　他发现读书时候语文政史地什么的他背起来十分枯燥，简直就是学习五分钟休息两小时。 　　但背台词倒挺快，大概是有前因后果所以背起来一点都不难。 　　一下飞机剧组的车就停在外面，c市的机场挺小的，人也不算多，陆潜一走出去就看到一块“《神格》剧组”的牌子。 　　“陆先生吗？”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举着牌子的男人问。 　　陆潜点头。 　　“跟我来吧，我送您去剧组。” 　　车一直开进山区，沿着盘山公路绕到半山上的小村庄，破败萧条，车轮轧过山路上的杂草与枝杈，可以看到山里小孩儿听到引擎声站在门口看时眼睛里的新奇。 　　车把陆潜送到村庄里的一个小旅馆里，应该是唯一的一个，但还是很破，墙上甚至贴满了小广告，地上还散落着小卡片。 　　陆潜拿了钥匙，把行李放到房间，就去了剧组。 　　今天本来是不安排拍摄的，但考虑到陆潜是个新人还只是个高中生，所以下午讲完戏后傍晚就要拍第一幕戏，算是试戏。 　　宋宸导演的严苛果然名不虚传，陆潜从到了剧组后就没停下来过，服装、化妆、讲戏、对戏再到拍摄。 　　他穿了一身的破布衣服，倒奇迹般地穿出了不伦不类的美感，还靠化妆弄得灰头土脸，突出眼神的清亮。 　　“陆潜，你过来。”宋宸坐在摄像机后头，朝陆潜招了招手。 　　“宋导演。”陆潜走上前，双手撑在膝盖上看摄像机。 　　宋宸调出刚才拍摄的片段给他看，本来打算这半天只是试戏，没想过要拍出成品来，但现在看来倒有可能，陆潜对他来说，是个惊喜。 　　“前面那一段可以，后一段跟‘小卓’对戏时不用看着他，目视前方就可以，语速再慢一点，你声线挺不错的，可能到时候会用原音。”宋宸说。 　　陆潜点头：“行，知道了，谢谢导演。” 　　又重新拍了一条，顺利通过了。 　　宋宸拍了拍陆潜的肩：“挺不错的，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早点睡。” 　　陆潜被早上六点吓了跳，除了今天早上因为何彭五点多就醒了，他几乎没有这么早起床过。 　　“嗯，那我回去了。”陆潜跟宋宸道了别，直接在戏服外面套了厚外套，就准备回旅馆了。 　　天色早就暗下来了，陆潜抬头看了眼，被漫天繁星吸引，墨蓝的天幕底下成串的星星。 　　陆潜拿出手机给何彭拍了张照发过去。 　　他从下午开始就没时间给何彭发信息，上一条信息还是下午三点时何彭发来的。 　　-结束了吗，怎么样？ 　　-我是谁啊，轻松，现在在回旅馆的路上呢。 　　-一个人吗，小心点走路。 　　-没事，平路上，下午的戏在地上滚了一圈，现在身上都是沙子，感觉自己棒棒哒。 　　旅馆的热水还是按时供应的，陆潜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保温壶，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接了热水，打算白天时可以喝水洗漱用。 　　晚上山里更冷，热水是不间断供应的，陆潜直接给何彭打了电话过去，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打开淋浴，需要放一会才会有热水。 　　“喂？”何彭接了电话。 　　“我到房间了，趁着洗澡跟你打通电话，你在干嘛呢？” 　　“刚陪我爸妈看电视，现在回房间了。”公司还未开始上班，何彭也难得清闲几天，只不过明天就有招标的事要忙，不然今天还能陪陆潜去一趟。 　　陆潜愉悦地吹了个口哨：“怂什么呀，你现在就像早恋瞒着家长的。” 　　何彭扬了一下眉，屈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昨天晚上是谁怂的。” 　　“……”陆潜翻白眼，“我操，何彭，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对你的流氓气质深藏不露啊！” 　　何彭笑起来：“在洗澡了吗？” 　　“是啊！”陆潜没好气，“怎么着，现在要视频吗！” 　　“不了。”何彭笑笑，“晚上穿厚一点的那件睡衣，山里夜里头凉，旅馆里的被子也不厚。” 　　“知道了。”陆潜冲完澡，套上睡衣踩着拖鞋出去，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零食拆开。 　　何彭听到声音，问：“没吃饱吗？那里的饭菜吃不惯？” 　　“还行，下去吃了剧组的盒饭，现在这零食算是夜宵呢。” 　　两人一直聊到陆潜把那一袋零食都吃完，他把包桌叠了叠丢进纸篓里。 　　“明天六点就要到剧组，我先睡啦。” 　　“嗯，晚安。” 　　“mua！晚安！” 　　何彭笑着：“宝贝儿。” 　　- 　　陆潜的适应力比何彭以为的还要强，他在那里天天吃得好睡得也挺好，性子直爽但嘴甜跟大家也都相处不错。 　　拍摄过程中，会遇到困难，反反复复地重拍，但都克服了，甚至还认识了几个山里的小朋友。 　　以前只有何彭一人忙，现在两人都忙碌起来，聊天还要凑上两人都有空的时间，一般只有晚上陆潜下了戏才能打个电话，有时实在想见到对方也只能视频。 　　“我的行程里有没有能抽出两天时间空闲的？”何彭问助理。 　　助理说：“最近要连轴跟进FK项目，没法安排空档，后续的景区入驻项目还没有敲定时间，虽然本来预计接在FK后面，但是抽出两天的时间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是三月初？” 　　“是的。” 　　何彭皱了皱眉，摆手让助理出去了，还有这么长一段时间。 　　最近视频时看着陆潜整张脸都小了一圈，拍戏当然是辛苦的，更何况还是男主角，在这种恶劣的拍摄环境下。 　　他给陆潜发了条信息。 　　-你上回说想吃的零食我给你寄过去了，应该明天就到了，我还给你寄了点冷藏牛排，挺方便的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我是相思病才瘦的。 　　这回回得倒快，应该正在休息。 　　何彭露出笑意，他向来对陆潜没辙，他的这个小朋友只要一不满地抱怨，何彭就算是自己再辛苦也想逗他笑一笑。 　　后天的FK项目要去德国一趟，留出了大半天的时间给他们调时差用。 　　他回复。 　　-我后天过来。 　　另一边，陆潜坐在椅子上正在补妆，看到那条信息就开心地笑起来。 　　“哟，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宋宸拿着保温杯过来。 　　“啊。”陆潜收了手机，刚想站起来又被宋宸按了回去，“跟我……哥哥聊天呢。” 　　“你今年才18岁？”宋宸靠在化妆桌前问。 　　“嗯，刚刚成年了。”陆潜说。 　　“你对这方面挺有天赋的，家里有人是做艺术的吗？” 　　宋宸在拍摄时格外严格，不过结束后倒还好，也能跟大家聊一聊，笑一笑。 　　“没有，我爸妈都是商人。”陆潜笑了笑，“其实我当初也是读不好书才决定考艺术的。” 　　“哦，想家吗？”宋宸问。 　　想家倒是不想，就是想一个人。 　　“还好。”陆潜说。 　　宋宸拿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把自己保温壶里的姜茶倒了一杯，递给陆潜：“喝点姜茶，别感冒了。” 第44章 潜潜 　　今天的戏, 陆潜第一次试了吊威亚, 不过好在不是打戏，还算能忍受，就是这东西……卡着难受。 　　陆潜从半空中被放下来, 刚开始不会平衡, 在空中晃得头晕还想吐, 等真正脚踩上实地才慢慢缓过来。 　　“陆潜，你还好吗？” 　　说话的是在神格中演一个因为性格铸成自身悲剧的‘小卓’, 是个藏族姑娘，陆潜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她也是个新人, 跟着大家叫她‘小卓’。 　　这部戏中的前半部分都是在大山里的故事, 宋宸不想用观众熟知的明星来演绎大山, 于是选了新人和一些不出名的老演员。 　　而后半部分的城市才由如今演艺圈的一线男星沈一来饰演, 不过他的戏份还在后头，便没有这么早就进入剧组。 　　“没事儿。”陆潜喝了口水，压下想吐的欲望, 又对小卓笑笑, “谢谢。” 　　“陆潜, 你先休息。”宋宸扭头看他一眼, “下一场！” 　　陆潜在旁边休息了会儿, 就接到一个快递电话, 说是已经到旅馆了, 让他去签收。 　　应该是何彭寄来的。 　　他估摸着这边还要一会儿, 回旅馆来回应该来得及，便跟场务说了声先回去一趟。 　　旅馆离剧组不远，陆潜签收完把那一大箱子的零食搬到房间，他看着快递单上寄件人一栏上的“何彭”，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他小心翼翼地把快递单裁下来，折了两折放进背包里收好。 　　刚忙完这些事，手机铃声就响了，是于辞打来的。 　　陆潜扬起一侧眉，接去电话，劈口就喊：“喂，儿zei！” 　　“哎呦，我们这都快开学了，您老还在旅游，我打电话来表达一下我的不满。” 　　相距这么远就连于辞这狗东西的声音听起来都和蔼可亲起来，陆潜嗤了一声：“你要来这里不出三天就哭着喊妈妈了。” 　　于辞显然不信：“那你没把那炸了，小霸王？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打算来玩几天当参加变形计了。” 　　“都没空。”陆潜实话实说，又笑起来，“真没空，我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那你……那个男朋友，你跟他也得这么长时间不见啊？” 　　“哦，他今天晚上就过来了，辞啊，你和他的地位是不一样滴。”陆潜笑嘻嘻地说。 　　把于辞气了个半死，愤愤地骂了几句就直接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又发来一条微信：你生日那天我们过来！给我安排好了！ 　　陆潜生日在4月2号，还有一个多月。 　　下午的戏临时把原本需要吊威亚的给换了，改成了正常对话的戏份，说是威亚那部分过几日再拍。 　　陆潜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再吊一下午威亚，他估计自己肯定得吐，到时候何彭见他脸色不好又得担心。 　　他喜欢何彭关心他，但不愿意让何彭担心，还是这种很难见到面的情况下。 　　“卡！” 　　下午的拍摄结束，晚上的戏陆潜不用参与，平常这种时候他还会待在剧组，毕竟看看别人怎么演戏帮助也挺大的。 　　不过今天不一样。 　　今天何彭要来了！ 　　陆潜走路都带着蹦，自己找了纸巾把脸上的妆擦了擦，换回自己的衣服，白衣黑裤，便乐呵呵地跑出剧组。 　　差点在转弯角撞上宋宸。 　　“今天先回去了？”宋宸看他一眼。 　　“嗯，不好意思啊宋导，我哥哥来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陆潜停下脚步。 　　“你们兄弟俩感情倒挺好，去吧，明天老时间别迟到。”宋宸笑说。 　　陆潜心情好，还乐得立正给他敬了个不标准的礼：“谢宋导！” 　　少年眉眼弯弯，浑身上下都喜气洋洋，站的笔直，像棵初生而坚韧的小白杨。 　　宋宸向来把那方面关系分得很清，刚开始看到陆潜时也只是觉得这小孩儿好看，很适合这部戏，而其他多余的感情是什么时候蔓生出来的他也不确定。 　　只是觉得那样天天认真又积极的模样非常讨人喜欢。 　　陆潜跑出不远就接到了何彭的电话。 　　“我来了来了来了来了！”陆潜边跑边喊。 　　宋宸听到身后这热情昂扬的声音又笑了笑，陆潜的确是非常能让人开心的活宝。 　　何彭被他的兴奋带动，也跟着说：“你慢点慢点慢点，我正往你那方向走呢，别急。” 　　“我急死了！都十几天没见你了！” 　　风在耳边呼呼吹，以前觉得非常冷的山路在今天也非常暖和，简直是热血沸腾。 　　何彭在那头笑得挺大声：“这么多天白视频啦。” 　　“视频不能算，现在这个可是活着的何彭！” 　　“视频里也是活着的何彭。”何彭说，“欸，你慢点，我都听到你声儿了，应该很近了。” 　　“啊啊啊啊啊啊！何彭，我来了！” 　　他跑上前面的小坡，便看见了何彭，十几天没见，更帅了。 　　周围杂草丛生，冬日雾霭蒙蒙，村庄里老旧的烟囱顶上升起几缕白烟，那是村民正在做晚饭，脑后是无边际晕染开的晚霞。 　　何彭看着他笑起来，在原地站定，张开手臂。 　　还差好几米，陆潜就张着手臂冲过去，直接挂到了何彭身上，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随即“mua”一声，一气呵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何彭被他撞得倒退了两步，双手掐在他的大腿根托住他，又结结实实地被亲了一口，甚至可以说是嘬了一口。 　　“嗳……”何彭叹了口气。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大白天的外头亲吻，这种光明正大、无所顾忌，还是多日不见的亲吻，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荡涤人心。 　　何彭也回了一个吻，在嘴唇。 　　真是疯了。 　　“我好想你啊！何彭！”陆潜挂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脖子瞎晃。 　　何彭轻笑：“那你高歌一首缓解一下激动之情？” 　　陆潜又对着何彭的侧颈想要咬下去，结果被揪住头发拎了回来，何彭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注意点，待会儿要出来个小朋友，别带坏了人家。” 　　陆潜嗤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身上跳下来：“这条路我都走了几十回了，连个鬼都没有。” 　　“你这头发。”何彭扯了扯陆潜头顶束起的小啾，“是不是长了很多。” 　　“第一天就接了发，放下来能到下巴，乱糟糟的，我上回遇到一个这儿的小男孩，看了我半天，不知道该叫哥哥还是姐姐，气得我啊——后来我下戏就扎起来了。” 　　何彭轻笑：“嗯，找了个小男友还附赠了个漂亮妞儿。” 　　“滚蛋！”陆潜掐了他一把。 　　“先回趟旅馆吧，看看你这汗，大冬天的。” 　　“行。”陆潜抬手拿袖子随便抹了把，“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出的汗。” 　　两人溜达回旅馆，陆潜冲了把脸，又洗了个头，柔软的黑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更加白皙，有几分无拘无束的艺术家味道，还透着几分野性。 　　“我来。”何彭从他手里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我还是第一回 给人擦这么长的头发。” 　　“嗯？”陆潜仰头睁眼，“那是给人擦过短发了？” 　　“是啊。”何彭笑笑，“小时候给你擦过。” 　　“啊，我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的事？”陆潜奇怪。 　　“你小学的时候吧，天天赖我房间里，还把我房里的灯给拆了。” 　　毛巾把头发上的水吸得差不多，何彭换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发丝在指间缠绕。 　　陆潜把头发往后一拨，笑了好一会儿：“这个有印象，好像还把你惹生气了。” 　　何彭叹了口气：“也不是，我就是不太喜欢小孩儿，尤其还是你小时候那样皮得没边的。” 　　也不知怎么，陆潜长大了点，照样皮得没边，却喜欢得紧。 　　陆潜大度的点点头：“没事儿，我们俩没人能生小孩。” 　　吹完头发，陆潜照常把头发梳成啾，带了顶帽子，啾啾从后面露出来。 　　“走，带你去外面玩会儿。” 　　天彻底黑了，不过也才七点钟，这山区里没有娱乐设施，唯一休闲项目也就是一旁公园里的那些破旧器械，每次晚饭后都能聚许多女人孩子，陆潜见过好几回。 　　“知道这种地方最好玩的是什么吗？”陆潜献宝似的问。 　　“什么？” 　　陆潜打了个响指，指着一个方向说：“烧烤，户外的，想去好久了一直没时间。” 　　繁星天幕，男朋友，烧烤，啤酒。 　　美滋滋。 　　陆潜叫了一大把的牛肉羊肉，又是菜类菌菇类、鸡翅香肠一类，烧烤摊老板还是第一回 看到出手日次阔绰的客人，乐不开支地给两人搬了木桌塑料凳到外面的空旷地上。 　　“你们是来找拍戏的吧，这演员长的就是好看啊！”老板说。 　　陆潜指着何彭说：“他不是，他是天然帅。” 　　“嗳！比咱们这的人都好看！”老板说。 　　陆潜笑笑：“不一样的好看，都挺好。” 　　老板笑着走了。 　　陆潜启了两瓶啤酒，给自己和何彭倒上，这回何彭倒没说他喝酒，靠在塑料椅上，抱着胸看着他的动作。 　　酒沫涌出，沾湿指甲盖，陆潜放嘴边随意地舔了下，拿起玻璃杯撞了撞他的杯子。 　　“敬男朋友。”他说。 　　何彭抬眼：“敬什么？” 　　“敬我男朋友可以跟他男朋友一直在一块儿！”说得拗口，倒也是真情实感。 　　何彭轻笑，也拿杯子碰了陆潜的：“那我也同祝了。” 　　说罢，两人便捏着玻璃杯仰头把满杯的啤酒尽数灌进了喉咙。 　　吃完烧烤，两人又晃晃悠悠走回旅馆。 　　这儿的夜晚非常静，站在大地上，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风声、树叶声，抬头就是繁星，低头就是泥土，就连心跳声都震动地更加起劲，擦着胸腔震颤。 　　“太饱了，我明天估计都得胖了。”陆潜揉着肚子说。 　　“你来这以后瘦了好几斤了吧？”何彭看他一眼。 　　“不知道，我也没称体重，应该是瘦了几斤。”陆潜满不在意地耸耸肩。 　　走进旅馆，两人绕着盘旋楼梯走上二楼，正面便遇上刚从房里走出来的宋宸。 　　“宋导。”陆潜跟他打招呼，一旁的何彭也抬眼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陆潜啊，才回来啊，这就是你哥哥吧。”宋宸看着何彭，很显然那一身打扮以及气质，非富即贵，“你好，宋宸。” 　　何彭跟他握手：“何彭。潜潜还多麻烦您照顾了。” 　　“潜潜”。 　　陆潜乐了。 　　宋宸轻轻眯了下眼。 第45章 盖章 　　“他很有天赋, 跟大家相处的也都很不错。”宋宸说。 　　何彭笑了笑, 陆潜跟宋宸道了别，便回了房间。 　　何彭和宋宸都是人精，极会察言观色, 就刚才那么几句话, 几个神态的变化, 两人都已经明了。 　　都喜欢陆潜这个不难猜，但何彭估计宋宸应该还不确定他和陆潜已经确定了关系。 　　看来得做点什么。 　　-帮我查查宋宸, 导演。 　　何彭给特助发了条消息。 　　“你是不是没带衣服来啊？”陆潜蹲在行李箱前，抬头问。 　　何彭收起手机：“嗯, 赶飞机没来得及去拿。” 　　“穿我的吧。”陆潜挑了一件灰格毛衣丢给他, “会不会穿着没‘何总’的气场？” 　　何彭拎起毛衣看了看, 陆潜的衣服都不花哨, 但也能看出一股少年气, 适合学生穿，“没事，我到时候去了德国再换。” 　　“那——”陆潜托着长音, 戏谑地勾起唇角, “要内裤吗？” 　　“要啊。”何彭面不改色, 堪称柔和, “就上回你弄脏的那条吧。” 　　“……我操！何彭！你再提那事我就要跟你决斗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潜朝他的小腿上去就扫了一腿。 　　“欸, 轻点。”何彭拉住他, 叹了口气, “真下的去脚。” 　　陆潜得意地哼哼，弯腰给他找了一条干净的内裤丢过去：“不用谢。” 　　何彭拿着衣服进去冲了澡，洗完就收到了特助发来的信息。 　　大概是查出了宋宸正在拍摄的电影男主角是陆潜，特助发来的资料也非常“善解人意”，把何彭的心思里里外外先煎后炸得理解了个透彻。 　　-宋宸跟《神格》另一男主沈一有过流言绯闻，估计是真的，不过近年来已经没有瓜葛，此外，宋宸性格不错，圈内知己颇多，除了对作品严苛外，平常比较好说话。 　　最后，还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 　　-他为人正直清高，不屑使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何总如果想要同他促成什么合作的话，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话的意思是，在一定程度上，宋宸算是个软柿子——如果有需要，何彭可以对他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措施。 　　何彭“啧”了一声，觉得似乎应该给特助涨工资了。 　　他原本调查宋宸也无非是想知道如果他对陆潜宣誓主权，宋宸会不会暗地里用不入流的手段陷害陆潜。 　　如此看来，就没有这个顾及了。 　　何彭吹干了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陆潜正叉着腿坐在床上，手指按着大腿根捏着。 　　“怎么了？”何彭看着他的腿。 　　“早上吊威亚，太鸡儿难受了，还卡着那地方，酸爽。”陆潜说。 　　何彭抿唇低眸，在陆潜旁边坐下，长臂一捞，把他的腿架到自己大腿上，指腹在那处时轻时重地按着。 　　“嘶……”陆潜抽了口气，腿缩了一下，何彭按的很好，腿根酸胀的感觉顺着肌肉与神经缓解开来，“专业啊。” 　　陆潜舒适地靠在墙边，嘴里哼唧哼唧，一不留神溢出一声让人耳红心躁的低吟。 　　他一愣，就听到何彭在耳边的轻笑，抬眼便见他勾着唇角，眉眼极具风流：“悠着点，别勾你哥啊。” 　　“……” 　　陆潜想揍他！ 　　“你们导演对你好吗？”何彭突然问。 　　“嗯？”陆潜奇怪地歪了下头，“挺好的啊，还会给我讲戏，拍起来简单很多，应该挺喜欢我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潜随口一句单纯的“喜欢”让何彭不爽地眯了下眼，手里的动作也加重几分。 　　“喜欢？” 　　陆潜愣了下，随即笑开了，踢了踢他的大腿：“是啊！喜欢！吃醋啊？” 　　何彭嗤了一声，扬眉斜睨他，也就这蠢东西被人看上了还全然不知情，自言自语似的：“你这样子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外面了。” 　　“哟！”陆潜乐了，“重口味啊，监禁play？” 　　何彭轻笑，看着他，渐渐眼底转得幽深，忽而抬起陆潜的下巴吻了上去。 　　陆潜身上的睡裤松松垮垮，被他几下给蹬掉了，掐着何彭的腰也重重吻上去。 　　虽然年纪小，陆潜还真是在这方面非常上道，抬手就往能把人身体弄软的地方放，接吻时朝着唇瓣啃啃舔舔，要不是知道他没交过女朋友也没交过男朋友，何彭简直觉得他经验非常丰富。 　　直到陆潜干掉自己身上烦人的睡裤，又去朝着何彭的睡裤进攻时，何彭才捏住他作祟的手闷声笑出来。 　　“你这才18岁怎么就如狼似虎的？以后可怎么办。” 　　陆潜挣了几下，居然都没挣开，气恼地瞪他：“别提以后了，你现在就满足不了我了！” 　　何彭又笑起来，声音闷在胸腔里，莫名地撩拨人心，听的陆潜鸡皮疙瘩一层层起。 　　笑完，他才一翻身把陆潜压到身底下，把他捣乱的手压到头顶：“你就等着吧。” 　　“……”陆潜眨眼，“得，以后谁上谁下的事我觉得得打一架，赢了的在上头。” 　　“行啊。”何彭笑笑。 　　两人盯着互看了会儿，突然何彭低头在陆潜锁骨边儿上狠狠咬了一口。 　　“欸我操！痛！” 　　陆潜朝他背打了一拳。 　　何彭松嘴，凑近看牙印，红了一块，在他凹凸鲜明的锁颈处非常漂亮。 　　“属狗的吧！”陆潜骂了一句。 　　- 　　第二天，何彭早上八点的飞机，而陆潜六点钟就要去剧组报道。 　　一早起床，何彭便陪着他一块去剧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化妆弄头发换戏服，等到时间差不多才离开。 　　“你上飞机前记得给我发条信息。”陆潜说。 　　“知道，你进去吧。”何彭说。 　　“嗯。” 　　他站在门口，看着何彭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重新走进剧组场地。 　　异地恋啊，太烦人了。 　　“陆潜，下一幕是你上场了。”场务在一旁通知。 　　“好。”陆潜应了一声，很快造型师上前再次替他理头发，塑造出一个大山孩子的样子。 　　由于大家配合默契，拍戏的进度比预计的快许多，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比预计时间更早杀青。 　　如今已经把前期相对平淡的戏份结束，到了中期的挣扎与拼搏，情绪的外放更加严格，陆潜在这方面没有受过训练，全靠在场前辈和宋宸的指导以及自己的琢磨。 　　一幕戏一共拍了三遍，终于过了。 　　陆潜在砂石地上摔了三次，好在穿了长袖长裤，只不过手腕上还是磨开了一层皮，渗出点血丝。 　　他低头看了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扯了张餐巾纸盖住那一处，把斑点血迹擦掉。 　　“宋导，怎么样？” 　　拍完，陆潜照常走到导演旁边询问，他蹲在摄像机前看上一场的拍摄视频。 　　“还不错，第三遍的情绪挺饱满的。”宋宸把那一幕调出来给他看，低头时却见他重新渗血的手腕，“你这……” 　　他皱了下眉，让场务把随同医生叫来，说完又拉着陆潜起来：“你先去把手处理一下，别感染发炎了。” 　　“没事。”陆潜语气很轻松，“这种擦伤对我来说家常便饭了，冲一下就行。” 　　宋宸抬眼看他。 　　陆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只好尴尬地挠了挠眉，说：“我之前翻墙爬树，被惹毛了还跟人打架，所以这伤对我来说……还真挺平常的。” 　　他说着，还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宋宸扬起眉骨，意料之外，他第一次见到陆潜，只以为他是生长在温室里的小少爷。 　　如今看来，他眉宇间时常显露出来的凌厉倒真是与身俱来的。 　　“看不出来。”他说。 　　医生过来了，陆潜便也没推辞，毕竟那血看着还挺不舒服的。 　　“伤不严重，消个毒就可以。”医生说。 　　“好。”陆潜点头。 　　宋宸看着少年坦荡而毫不在意的脸庞，几次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见到他脖子上那已经不甚明显的齿印。 　　暧昧至极。 　　“何彭。潜潜还多麻烦您照顾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旅馆遇见的男人，陆潜口中的“哥哥”。 　　在这黄山里头，一夜过后，脖子上出现那样子的齿印，宋宸要是再没明白过来那当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何况这牙印摆明是一种戳章印盖、宣示主权的行为。 　　宋宸失笑，收回原本要搭在陆潜肩上的手，只说：“你先处理伤口，我过去了。” 　　陆潜处理完伤走出去，还在拍几个村民的戏份，他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今天听场务说，明天沈一就过来了。” 　　“真的吗？不是说档期的关系要晚点过来吗？” 　　“可能档期变了吧，应该是真的，我早上看到有两箱行李都运过来了。” 　　“哇那明天就能见到沈一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级别的明星呢！” 　　坐在后头的两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陆潜原本翘着腿坐着，闻言把椅子往后一撑，加入到了八卦中：“沈一前辈明天就来拍戏了吗？” 　　“我也是听说，宋导没跟你提过吗？” 　　陆潜摇头。 　　其中一个姑娘往周围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凑到陆潜耳边：“之前有过一个传闻，说是沈一和宋导在一起过。” 　　陆潜睁大眼睛：“在一起……过？” 　　“嗯，那时候流言闹得挺大，沈一的粉丝不干了，说宋导蹭他们正主热度，后来就分手了，我听人说还是沈一主动提的。” 　　另一个姑娘说：“啊？那也太过分了吧，当初沈一也是宋导带起来的吧，这过河拆桥够彻底啊。” 　　“嘘，我们哪知道内情啊，反正别在宋导面前提就行了。” 　　陆潜很少关注这些八卦，也只是当听闲言碎语一般便罢了，没再问其中内由。 　　“对了，陆潜，你过来一下。”宋宸突然转头喊他。 　　陆潜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明天沈一应该会入组，有一部分戏中幻想需要你们两人一起演，你晚上回去准备一些吧。” 　　“行。” 第46章 mua! 　　沈一到得比大家预计的都要早, 当天晚上陆潜和大家一块回旅馆时, 正好遇见他从保姆车里下来。 　　浅蓝色风衣底下铅色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茶色墨镜，气质和在剧组“磨砺”快一个月的大家都不同, 更是跟这座大山格格不入。 　　宋宸选演员的能力果真是没话说。 　　《神格》需要的主角是拔绝脱俗的, 于是选了陆潜和沈一, 前者稚气挺拔而自带凌厉，后者更像是经过磨砺后温润超凡的浓茶。 　　沈一的经纪人与助手把车里的东西一并拿下来, 回身时见到一旁的大部队，以及为首的宋宸。 　　经纪人拿胳膊肘撞了一下沈一。 　　沈一推下眼镜看过去, 登时一怔, 而后克制地对着大家点了下头。 　　一线明星和一线导演一前一后站着, 让身后的大家都进退不是, 还是宋宸先对大家挥了下手：“你们先进去吧。” 　　于是做鸟兽散。 　　宋宸上前拍了拍沈一的肩：“好好休息吧, 明早六点。” 　　- 　　回到房间，陆潜照常打电话给何彭。 　　“你在干嘛呢？”陆潜开了免提，一边拆了瓶牛奶喝。 　　“刚刚跟那边的负责人吃完饭。”何彭说, “回房间了？” 　　“嗯, 今天看到了沈一, 就是这戏里另一个男主角, 还挺帅的, 我今天才听人说, 好像他和宋导谈过一段。”陆潜和他闲聊。 　　“嗯, 我听说了。”何彭话里是漫不经心地温柔, 似乎正坐在回酒店的车上。 　　“你怎么知道的？”陆潜吃惊。 　　何彭诚实地说：“之前叫人查了一下。” 　　陆潜“啧”了一声，拖着长音叫了声哥：“你这也管得太牢了吧，嗯？” 　　话里没一点被过分管束的不满，甚至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何彭几乎可以想象出陆潜说这话时翘着嘴角的模样。 　　“你那该有十点多了吧？”何彭看了眼表。 　　“嗯。”陆潜应了一声，“十点半了。” 　　“该睡觉了，明天你还得早起。”何彭说。 　　“我先去洗澡了，怎么说明天也要跟沈一对戏，紧张啊紧张。”陆潜叹了口气，开着免提的手机就放在桌上，他起身换了拖鞋，又拿好换洗衣物。 　　“紧张什么啊。”何彭笑笑，“你之前演的不是都挺好的吗。” 　　“那你亲一口安慰我紧张的心灵。”陆潜噙着细碎的笑意，透着点玩世不恭，仿佛刚才那一套说辞都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 　　何彭失笑，对着手机亲了一口。 　　起初他还做不出这动作，从前的那几次恋爱更是连如今万分之一都不及，但陆潜天天都隔空发飞吻语音，久而久之，他倒也越来越熟练了。 　　陆潜关了免提，把听筒凑近耳朵，听了好几遍那一声“mua”，然后也结结实实地回了一个 　　“mua！”他轻笑，“洗澡睡觉了，宝贝儿。” 　　“晚安宝贝儿。”何彭说。 　　- 　　第二天陆潜到剧组时，迎面便见到沈一已经换上戏服在化妆了，吓得他还以为自己迟到了，看了时间也不过六点不到。 　　真够早的。 　　“你是陆潜吧。”沈一看到了他，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沈一。” 　　陆潜快走了两步握住他的手：“前辈好。” 　　“不用叫我前辈。”沈一笑了笑，“叫我名字就行，叫不出口的话叫我声哥也行。” 　　陆潜偏头：“沈哥……还是一哥？” 　　“叫一哥，有点太不谦虚了吧？”沈一微抬下颌，笑眼看过去。 　　沈一笑起来时整个人都非常柔和，和面无表情时的高傲严肃完全不一样，看上去非常好相处。 　　陆潜笑了笑，叫了一声“沈哥。” 　　后来拍戏时，陆潜才确定，这个沈一似乎真是非常平易静人，没有大牌架子，也不吝赐教，对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都十分和煦。 　　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受过非常得体教育的书卷气。 　　“这一遍你演得挺好的。”沈一对陆潜说，“应该能过。” 　　坐在摄像机后头的宋宸却在这时探出脑袋：“再来一遍，沈一你的眼神戏还不够，要特写。” 　　沈一似乎愣了一下，却没看向宋宸，马上谦虚地说了一声“抱歉”，补完妆后迅速投入剧情中。 　　这一次拍得格外顺畅，沈一的眼底几乎是在瞬间就红了，睫毛簌簌扇动，陆潜却觉得他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入戏才红的眼。 　　他侧头朝宋宸看了眼，两人果然有故事，不过跟他没关系，全剧组也完全当作不知晓不知情，都不敢多说什么。 　　“陆潜你先休息。”宋宸检查完片子，站起来说，“后面沈一先拍。” 　　两人几乎没什么对话，宋宸平常经常会点拨几句，而在沈一面前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也不知道是沈一演技足够不需要讲戏，还是因为关系尴尬。 　　不过沈一的演技倒是真挺好的，连陆潜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 　　他坐在躺椅上，发信息给何彭。 　　-忙里偷闲给男朋友发条信息，你在干嘛？ 　　何彭没回他，陆潜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之间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这会儿这个点，何彭应该还在睡觉。 　　啧。 　　直接异国恋了。 　　没事干，只好继续看拍摄，平常的拍摄都挺热闹的，今天就哪哪都透着尴尬。 　　人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陆潜看着他们俩，就开始想自己要是有一天和何彭分手了会是什么样，何彭也会像宋宸那样冷漠吗？ 　　很难想象，何彭不管是在一起前作为哥哥，还是在一起后作为男朋友，对陆潜都是非常好的，不同于长辈的溺爱，他会约束会批评，却又一次次轻松原谅，像是纵容的宠爱。 　　这玩意儿一想就堵得慌，没有什么比从前对你好的人把你当作陌生人，用漠然一刀刀割在你身上更疼的了。 　　还不如直接干一架。 　　手机震动打断了陆潜越飘越远的思绪。 　　-我刚醒，还在休息吗？ 　　-嗯，估计还能休息会儿，你那几点了？ 　　-五点多。 　　-你这么早起床干嘛。 　　-昨天挺早睡的，今天就这么早醒了。 　　-你这是老年人的睡眠水平了啊。我在看沈一拍戏呢，感觉两人真有点什么，气氛太不对了。 　　-压抑么？ 　　-有点，刚才我看沈一眼圈都红了，宋导都没啥反应，你说我们要是以后因为什么分手了，你也会这样吗？ 　　这条信息何彭隔了五分钟才回。 　　-哪舍得，你眼圈一红，我什么都得答应你啊。 　　这话勾起了陆潜的恶趣味，于是十分没情趣的破坏了气氛。 　　-那我要是红着眼说要上你呢，答应吗？ 　　何彭的回复非常冷淡：滚。 　　陆潜抱着手机笑了半天，哆嗦着手指笑得停不下来，在屏幕上按动：渣男！ 　　- 　　夜非常静，月光格外明亮，陆潜和组里的小卓一块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 　　他早就吃厌了盒饭，对这块地儿也越来越熟悉，很快就摸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小摊，趁着今天有空便和小卓一块去了。 　　“我去上趟厕所。”说完，陆潜便饶进卫生间。 　　走到最里边的隔间进去，他放下板坐上去，百无聊赖地打开朋友圈，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这个了。 　　一条条刷下去，有许多大家一块儿才外面玩时的合照，还很贴心地在一旁p上陆潜的脸。 　　配字：虽然我们吃好喝好，但是我们不会忘记正在大山里参加变形记的陆哥。 　　瞧瞧这灯红酒绿的腐朽生活，这么一对比，陆潜简直觉得自己过上了修生养性的修仙日子。 　　他笑着回复了几条朋友圈。 　　突然，厕所门重重一声撞在墙上的巨响，又随即被人关上了。 　　“宋宸。”是沈一的声音。 　　这就有点尴尬了，陆潜并不想偷听他们俩讲话，但是现在出去似乎也不太妥当，犹豫的瞬间就挺沈一继续说。 　　“当初我跟你提分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得，现在真是不用出去了。 　　宋宸声音称得上清冷：“我没怪你，你不用这样。” 　　“你怎么会不怪我，我在那种时候抛下你离开了你，我原本以为我再也没机会见你了，没想到你还会让我拍你的戏……” 　　宋宸打断他：“我选你来演，只是因为你适合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沈一固执地看着他，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流言飞起时，他的有些粉丝都对宋宸做了些什么，而自己只能在公司的要求下和他划清界限。 　　宋宸很果断很决绝，至此两人便断了关系。 　　只不过，沈一一直以为，宋宸终究心里还是有他的，这次出演就是最好的例证，却没想到得到这番解释。 　　宋宸轻声说：“我是搞艺术的，我比一般人更喜欢完美精致的东西和人，我不可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繁杂中一直爱一个人，所有这一切都会消磨我的初心。” 　　这话说的冷酷。 　　直接就是当头一棒，当年即便你没说分手，我也不可能一直喜欢你。 　　陆潜在隔间里，兀自摇了摇头。 　　居然开始庆幸何彭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还不至于担心什么喜欢完美喜欢精致，何况何彭眼中，他大概从来就没有完美的时刻，到处惹事找麻烦。 　　※※※※※※※※※※※※※※※※※※※※ 　　戳戳专栏新开言情《撩肾达人》叭！ 　　马上就要上榜啦，希望能有个好位置，大家喜欢收藏一下呀～ 　　金三角驻滇缉毒警vs小酒吧神秘驻唱歌手 第47章 鲜血 　　四月二号这一天一早, 陆潜的生日, 收到了于辞和童漾打来的爱心来电，说是马上就要上飞机来c市了。 　　“你猜我现在旁边站的谁？”童漾在电话那头问。 　　陆潜昨天向宋宸请了假，这会儿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休息, 一边捣鼓遥控器, 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你新男朋友啊？” 　　童漾学着益达口香糖广告那样, 爽朗一笑说：“不，是你的男朋友。” 　　“神经病吧你。”陆潜随口吐槽了句, 又想起来不对，“你说何彭啊？” 　　“是啊, 正好在机场遇到了, 还是一班飞机呢, 你说巧吧？”童漾笑眯眯地。 　　“你把电话给他。”陆潜说。 　　童漾嗤了一声, 骂了他一句“有异性没人性”, 一旁于辞出声提醒：“反了，他那是有同性没人性。” 　　电话交到何彭手里。 　　“喂，陆潜。” 　　“我还以为你会比他们早一点过来呢。”陆潜说。 　　“去c市的航班不多, 这已经是最早的了, 反正我明天也不走, 正好清明假了, 也不差这几个小时。”何彭说。 　　“那他们呢, 他们几号走？”陆潜问。 　　那头, 何彭问过童漾和于辞, 回答说：“也是后天回去。” 　　“这两个人知不知道自己是电灯泡啊……”陆潜叹了口气。 　　当即被手机里的吼声炸的耳朵疼, 他们应该是听到了这句话从何彭手里抢回手机，骂骂嚷嚷道：“陆潜！你是人吗！这么多年朋友都白做了！？” 　　“是啊，你才看清我是什么人呐。”陆潜漫不经心地说。 　　“也是，以前一直是单身狗，我也没机会看透你。” 　　陆潜笑骂：“滚吧。” 　　- 　　下飞机是在离山区挺远的市区，虽然也不算繁华，但仍然比山区里的条件好许多。 　　何彭来过一次，又经常坐飞机出差，轻车熟路地替童漾拿好行李，她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而何彭和于辞只带了一个装换洗衣服的包。 　　“你们女的就是麻烦，住两天还能带这么多东西。”于辞吐槽。 　　“你自己过的糙就别说我们这种精致女孩了！”童漾翻了个白眼。 　　何彭还是第一回 和陆潜以外的小朋友待一块，只好打圆场：“没事，前面找辆车，行李箱也不碍地方。” 　　“看到没！”童漾瞪着他，戳了戳于辞的胸口，“好好跟人学学，难怪没女朋友。” 　　何彭忍俊不禁，说：“我也没女朋友啊。” 　　童漾又给陆潜打了通电话，想说她们已经到了，结果却没人接。 　　“可能剧组突然有事吧。”何彭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也没多想，“我去过一趟，直接带你们过去。” 　　和陆潜玩的好的这些小孩儿，都跟他性气相近，相处起来也直来直去，倒不用顾及什么，非常舒心。 　　几人走到机场口，这里的交通管理不规范，一出门口就停着一溜的出租车。 　　在人群中他们非常扎眼，还是初春料峭的日子，童漾已经引领气温潮流的穿上了小短裙，在机场蹦跳着。 　　“师傅，这里去琼山吗？”何彭弯腰透过窗问其中一个师傅。 　　“不去不去！刚交通电台还播呢，那里突发了山体滑坡，还不知道什么个情况，我劝你们也别去了。” 　　“……什么？” 　　何彭几乎是在刹那间头脑空白，眉头紧蹙着，窒息感紧逼而来，瞳孔都在发颤。 　　“山体滑坡……” 　　童漾和于辞也怔住了，还是于辞最先反应过来再次播出陆潜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我操怎么不接电话啊！”于辞嗓子哑了点，“他住在哪啊，应该不会被影响到吧？” 　　何彭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焦躁过，焦躁到根本无法思考，耳膜都刺得发痛。 　　“旅馆，就在山脚下。”何彭听到自己说。 　　坐上车，何彭就阂上了眼睛，太阳穴抽着疼，呼吸不畅，喉咙底像塞了一团棉花，他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放心吧，陆潜不会出事的。”于辞拍了拍何彭，事到如今，再多的安慰也没有实际功效。 　　何彭点头，重重搓了把脸，重新坐起来。 　　“我就给你们送到那路口啊。”司机还是被童漾软磨硬泡好久才勉强同意，但不愿冒险送进去，只送到滑坡前的平地上。 　　“行行行！”童漾应了一声。 　　这里的场景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还没开进山区，淤泥就已经延伸到脚边，空气中的潮湿深囚进身体。 　　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这一溜的地上，房子低矮，有的只露出破败的屋顶，被冲得七零八落，东歪西倒，已经陆续有消防员冲进去。 　　除了山体滑坡，还有泥石流，天色紧扎扎地埋在大地边缘。 　　司机在警戒线外停下来。 　　“你们俩别进来了，里面也不知什么情况。”何彭清了清嗓子，对于辞和童漾说。 　　“不行！我们跟你一块去！”童漾坚持。 　　“里面危险，还不知道滑坡会不会继续，你们就在这等一会儿，等情况稳定了再进去吧。” 　　何彭说得急，两人也不好再拖着他，于是嘴上答应下来，打算一会儿再进去找陆潜。 　　- 　　“小心脚下！” 　　陆潜扶了把沈一，把他从坍塌的碎石里拉出来。 　　刚才突发的滑坡，不是在陆潜住的旅馆边的山发生的，所以提前有了警报，刺耳的响声环绕整个旅馆。 　　陆潜本以为是着火了，连忙从旅馆里跑出来，才听外头的村民说旁边那座山发生了滑坡。 　　随即，泥石流才铺天盖地的下来。 　　剧组正好处在两峰之间，山石来势汹汹，根本来不及逃，好在周围有护栏做了缓冲，不算惨烈。 　　“我没事。”沈一抓着他的手站起来。 　　他的脸上都溅起泥斑，裤腿完全脏了，打理好的头发都结成一缕一缕，整个手腕都砸出一大片血，和淤泥黑红相印，格外狼狈。 　　他左右张望着，瞳孔里的光逐渐颤动起来：“宋、宋宸呢？” 　　“我去找。”陆潜说，“你受伤了先上去，这里万一再滑坡我还来得及提前反应。” 　　身后消防员已经陆续赶到，顺着绳索飞速下滑到谷中央。 　　“你们俩先上去！这里交给我们！”其中一个消防员喊。 　　陆潜拉着沈一到一个消防员旁边：“他受伤了，腿不知道有没有事，你先送他上去安全的地方吧，这里要是再突发什么他肯定撑不住了。” 　　消防员侧头看了眼双眼失了神的沈一，把他的手臂揽到自己肩上扶住，又对陆潜说：“你也上去，我们不可能让民众待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 　　“我是这个剧组的成员之一，知道大家大概分布在哪里。”陆潜言简意赅，直视他，坚定地说，“一起吧，节约时间。” 　　最后还是消防队队长发了令，陆潜才拿到一个防护头盔，准许一起随从进入。 　　剧组大棚门口被巨石与沙石堵住了，陆潜跟着消防队翻进去，亏得平常皮惯了，不然还得人拉一把才能上去。 　　里面的摄像机被砸得七零八落，满是咳嗽声与痛吟声，几分钟前还在为《神格》忙碌的大家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陆潜进去看到这一幕，也十足地愣了愣。 　　离出口最近的是场务。 　　“张叔！”陆潜一把扶起他，额头破了一个口子，倒不是太严重。 　　陆潜把他交给身后的救援人员，继续往里走，一边给他们指路：“那里是化妆间，这边是休息室，那是厕所，也要去看看有没有人困在那了。” 　　几人分头行动，最后的大部队朝人最多的拍摄场地行进。 　　今天拍摄室内，大家大多都聚集在那里，飞起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像是起了一层雾，硬是营造出人间惨象的气氛。 　　“小卓！”陆潜喊了一声。 　　小卓被压在倒下来的架子下，已经昏迷了，很快就被消防员抱出去了。 　　陆潜皱眉看着她被救出去，被里面的沙尘刺激得不停打喷嚏，眼泪都止不住，又回身继续向前。 　　被困人员一个个被救出来。 　　“陆潜……”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又喘不过气似的咳嗽了好几声。 　　陆潜回头，看见躬着身跪在地上的宋宸，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摄像机。 　　“宋导！”他快步上前，把压在他身上的木板搬掉，一手拎起摄像机取出储存卡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拉起宋宸。 　　当他把宋宸扶到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随即地面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山崩地裂，世界末日。 　　陆潜看到山顶上的巨石又一次崩裂，耳边是消防员们嘶吼着的指挥声，他看到其中一块石头直直地朝他们疾速砸来。 　　“快走！”陆潜吼了一声，侧面一个白影突然撞在宋宸身上，陆潜也被那股力推倒在地。 　　石头没有砸在他们身上。 　　陆潜腰被搁了一下，揉着腰起身，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 　　“沈一！”这是宋宸的声音。 　　血。 　　全是血。 　　陆潜整个人都瞬间仿佛坠落冰窖，血液一股一股地刺激耳膜，冷风直接灌进身体里，如遭电击一般，开始难以自抑地颤抖。 　　“陆潜，闭眼陆潜。” 　　眼睛被一双大手蒙住，后背抵住一个温暖又熟悉的胸膛，他闻到何彭身上的味道，以及洒在后颈的急促鼻息。 　　甚至能感受到他双手的颤动。 　　刚才逐渐丧失的意识渐渐回归。 　　他是怕血的，非常怕，刚才那场景一路上看到无数流着血的人，他都没意识到，只想着要把他们救出来。 　　直到跌倒在地，那样触目惊血的鲜血直白地刺进他的眼球，陆潜这才一下子浑身发软。 　　“没事了，我来了，别睁开眼，我就在你身后。”何彭轻声安抚。 第48章 生日 　　救援队伍反应迅速, 很快把受伤的沈一和宋宸都接了上去, 沈一的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但出血量最大的是割破的腿。 　　消防员走到何彭旁边。 　　陆潜这会儿已经全身松了劲，没骨头似的倒在他怀里, 眼睛还被何彭的手蒙着, 手指死死绞住他的袖子不放。 　　“需要帮忙吗？”消防员问, 尽管看上去这两人并没有明显的伤口，“那里有担架。” 　　“没事, 你们快去援救吧，我把他带上去就好。”何彭说。 　　就算没有受伤, 可是看着陆潜这样无措恐惧地闭着眼, 手心还能感受到他因为剧烈的情绪而抖动的睫毛, 何彭心疼地心尖儿都在颤抖。 　　“没事了。”何彭哄着他, 嘴唇在他额头上蹭了蹭, “我抱你上去？” 　　“背。”陆潜哑着嗓子。 　　于是何彭弯腰把陆潜背到背上。 　　后面的意识就更加不清晰了，也许是何彭来了，没必要再撑着了, 陆潜直接趴在他的肩头就睡了过去。 　　意识完全消失前, 听到了童漾和于辞的声音。 　　当再醒来, 已经入夜, 这次救援活动已经基本结束, 伤亡严重, 临村几乎一半的房屋都毁了。 　　在网上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毕竟沈一在, 并且还受了伤。 　　也不知是谁把他鲜血淋漓推进急救室的照片发上了网, 瞬间引起众多粉丝担心痛哭，不过好在伤的要害不是后脑，而是大腿，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有了点轻微脑震荡，腿也要修养些时日。 　　医院里人满为患，病床更是供不应求，许多临时担架都横七竖八地横亘在走廊，临时充当一个避难之处。 　　陆潜这样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因为严重晕血而暂时失去意识，自然是得不到一张可贵的病床的。 　　只能坐在输液大厅里，到处都是哀嚎声与哭泣声，人来人往，墙壁被刷得惨白，墙角边蹲满了村民，不是头磕破了的，就是手摔伤了的。 　　何彭搂着陆潜，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地包在他身上。 　　陆潜的脑袋埋在他颈窝，因为晕血面色非常苍白，突然，他脑袋动了下，柔软的头发扫过何彭的脖子。 　　他垂眸看他，陆潜眼睫抖动了几下，总算是醒了，何彭抬手替他挡住刺眼的白炽灯光，看他适应了才拿掉手。 　　“怎么样，还难受吗？” 　　刚睁眼时，眼前一片漆黑，夹杂着青色的光蒙在视线里，他下意识地攥紧手，晃了晃头才看清眼前的何彭，又安下心来。 　　“有点晕。”陆潜说。 　　“那我们再坐一会儿。”何彭重新搂紧他，“这里的新闻都已经出来了，刚才你爸妈打电话给你，我替你接了。” 　　医院里的纷扰都在刺激耳膜。 　　陆潜又坐了会儿才站起来，何彭带他去重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离开。 　　“对了，沈一和宋导呢？”陆潜回忆起来晕倒时的最后一幕，就是沈一的鲜血。 　　“没事，你们剧组那里不算最严重的，沈一替宋宸挡了那一下，估计要一个月才能走路。” 　　陆潜点头，又问，“童漾和于辞呢？” 　　“我让他们回去旅馆等着了。”何彭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样晕过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醒过来四肢无力的感觉还在延续，踩不到实地的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这让陆潜只能紧紧攀住何彭的手。 　　车在旅馆前停下，空气里的血腥味终于是散透了。 　　旅馆并没有因为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受到太大影响，而今也已经停止，陆潜在走进去时还遇到了几个受伤不严重的剧组成员。 　　分别打了招呼，何彭便拉着陆潜走上楼梯。 　　童漾和于辞直接在他房间门口蹲着等他，一见他就急匆匆站起来，连手都不敢往他身上碰，像是怕碰碎了一般。 　　“干嘛啊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我晕血了。”陆潜笑了笑，扬手在他们身上拍了一掌。 　　“我操吓死我了你！”童漾喊了一声，直接上前一把抱住陆潜，于辞也马上张开手臂抱上来。 　　“哎哟注意点你，我男朋友还在呢。”陆潜打趣了一声，把两人从身上推开，又去拉何彭的手。 　　于是彻底磨掉眼前好友的同情心，一同叫嚣着要揍人。 　　打闹完，童漾回身走到门口拿起旁边放着的蛋糕：“这事出的，都快忘了今天是你生日了，先把蛋糕吃了。” 　　“啊。”陆潜应了一声，不说他还真忘了。 　　拿出钥匙开门开灯，早上跑出来急，房间里乱七八糟，他随便把衣服一摞摞归正好，又把桌上前一天晚上吃的零食包装扔进垃圾桶。 　　“放那吧。”陆潜指着桌子。 　　蛋糕是当地买的，做的工艺卖相都不如家那边的蛋糕店，但却是异地他乡，甚至劫后重生的蛋糕。 　　插上19根蜡烛，于辞起身关灯，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同样昏暗的烛光，印在脸庞上是金黄和黛赭的纯净。 　　“许愿！”童漾吹了声口哨。 　　以前过生日，陆潜都不爱许愿，觉得矫情，也觉得没有意义，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 　　但今天他却想要许愿了，坐在何彭身边。 　　双手握住放在胸前，陆潜闭上眼。 　　我19岁的时候，你是24岁，我现在正在走的路都是你已经走过的，你照顾我，我还不会照顾人。 　　等我再长大一点，何彭，我再长大一点，再过几年，当我24岁而你29岁的时候，这五年的实际差距会缩小，我也会照顾好你。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啊，何彭。 　　- 　　吹灭蜡烛，分完蛋糕。 　　童漾一边吃蛋糕一边刷微博，突然见了《神格》的官博发了一条微博，是关于陆潜的。 　　这次的突发事件在剧组众人看来是场灾难，演员们受伤，拍摄进度拖缓，场景需要重新布置。 　　但对于投资方而言，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炒作好时机，单就今天炒起的话题度，已经让《神格》未上映就得到了非常好的宣传。 　　“陆哥，你怕是要火啊。” 　　“怎么了？”陆潜抬头。 　　“你看这个。”童漾把手机递过去。 　　那一条微博下发了《神格》几个主要演员受伤的照片，配字是“千难万阻但我们初心不变”，因为沈一的相关信息已经单独发过一条微博，所以这组九图微博，陆潜在正中间的位置。 　　照片是他晕倒时，靠在何彭肩上的模样，被头发挡了半边脸，但模样格外清俊。 　　不仅如此，这张照片的色调还特别处理过，以至于看上去……非常暧昧而温馨。 　　何彭几乎登时皱起眉，投资方的目的不难推测，“卖腐”在现今娱乐圈中是一条捷径，但代价惨重。 　　等你真正立了足，粉丝越来越多，这便会成为无法洗去的污点，大多粉丝都不会接受，甚至会受到严重的网络暴力，更甚者影响现实生活。 　　他们这么做，无疑对《神格》百利，却对陆潜百害。 　　何彭点进评论区，果不其然看到讨论那张照片的许多评论。 　　【谁能告诉我图五的小哥哥是谁！抱着他的男朋友又是谁！】 　　【好萌啊啊啊啊啊，谁也不要拦着我，我磕定这对CP了！】 　　【官方没搞错吧？神格是个腐剧吗难道，这个小朋友自炒，别连带着拉我家哥哥下水好不好？】 　　【三分钟，我要图五小朋友的全部资料！】 　　更过分的是，官博甚至还在一条问“图五两个人都是演员吗”的热门评论底下回复：陆潜小童鞋是哦，旁边那个帅哥和陆同学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呢[偷笑][偷笑] 　　明显的引导舆论。 　　…… 　　“会有影响吗？”只有真朋友才会在这种时候首先担心的是你往后的前途。 　　“不知道。”陆潜非常心宽地摇头，还长按图片保存到手机里，还给童漾后说，“把那张图发给我。” 　　“……有病。”童漾翻白眼。 　　陆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面上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但他心里是乱的，他以前倒没仔细想过这一方面，对娱乐圈都不甚了解，但在听说沈一和宋宸的事后就渐渐担心起来。 　　今天沈一替宋宸挡那一下时可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就是这样，那时候的喧嚣竟然让他主动跟宋宸说了分手。 　　陆潜难以想象。 　　垂在腿边的左手被握住，带着熟悉的体温与厚度，他偏头看进何彭的眼睛里。 　　“我来解决。”何彭说。 　　心又重归原位。 　　童漾和于辞吃得飞快，大概是怕打扰久别的小情侣干柴烈火，吃完蛋糕就没说别的废话，自觉地溜回各自房间。 　　何彭已经捏着手机到床边打电话去解决官博的那事了。 　　陆潜坐在床边，捧着一杯温水看他的背影。 　　只听到他对着手机里的人说着什么“把那张照片撤了换成陆潜的单人照”、“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官博的那句回复也删了，让他解释清楚否则递律师函”。 　　陆潜笑了笑，拿腿踢了踢他的腿，何彭转身。 　　“这就递律师函了，他也没诽谤传谣啊，不就是我男朋友嘛。” 　　何彭摸了把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还是对着手机说：“越快越好，把评论里不好的也都删了。” 　　挂了电话，何彭才跟他解释：“这事斩得越快越好，不然就这种投资方，到时候真上映了不知道能对你干什么。” 　　陆潜点头，跪在床上直起身搂住他，亲了亲他的嘴唇，问：“生日礼物呢？” 　　“包里。” 　　何彭把包拎到床上，看着陆潜兴高采烈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盒。 　　还没打开，陆潜就眼睛一亮，是最新款的一个游戏机，刚出的时候他就想买，但是国内还没开售，官网上也已经售罄。 　　“你哪买到的？”陆潜问。 　　“上次不是去德国吗，那里有卖。”何彭笑着把游戏机拿开了，“现在别玩了，都这么晚了。” 　　“哦——”陆潜戏谑，拖着长音，“也是，成年了，该干点成年人干的事儿了。” 　　※※※※※※※※※※※※※※※※※※※※ 　　存稿用完了..... 　　这两天因为考试实在没时间，明天不更了辽... 　　后天我看看码不码的出来吧，如果有更新也会很晚啦 第49章 害怕 　　“嘶……”何彭直接被陆潜往后一推, 脑袋撞在床板上, “刚好点呢，瞎折腾什么，刚才差点吓晕过去的是谁？” 　　“啧, 那不是看到血了么。”陆潜掀了他一眼。 　　而后跨坐在他身上, 将他两只手压制在头顶, 直接就俯身吻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何彭起了反应，连带着呼吸都带上急促, 又烫又痒的打在他脖颈处。 　　“假正经啊哥。”陆潜笑了一声。 　　“……明天你不得去看看沈一和导演么。”何彭声音有些哑，抬手顺着他脊椎来回安抚一阵, “想下不了床, 嗯？” 　　“……我操。”陆潜懵了, 在何彭手上扇了一巴掌, “那你让我在上面不就行了。” 　　“不行。”何彭笑了, “虽然你哥疼你，但这点原则还是有的，何况这旅馆隔音太差了, 你想被你同学听到么。” 　　“……”陆潜停了动作。 　　何彭拍了拍他的屁股：“下来。” 　　陆潜没动, 直接就着这个姿势趴在了何彭身上, 脑袋一歪枕在他肩窝, 两只手随意地揪着他头发玩儿。 　　何彭搂着他的腰, 瞬间原本闹腾又旖旎的气氛就安静下来。 　　他们紧紧贴着对方,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震颤, 扑通扑通, 最后归于一个频率，这个折腾的夜晚似乎静极了，静到陆潜回想起还有些后怕。 　　“何彭。”陆潜轻声叫他。 　　“嗯？” 　　“我怎么有点害怕……” 　　何彭偏头，嘴唇在他耳廓上蹭了蹭，声音温柔到仿佛包含着无尽的纵容：“害怕什么？” 　　陆潜额头抵着何彭的肩膀，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清楚。 　　是因为白天突发山体滑坡时的冲击过大，还是这么多这几个月来一起生活的朋友都受伤的难受，还是看到沈一那么奋不顾身的推开了宋宸可却仍然是他主动提了分手，当时他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折磨。 　　沈一连命都可以不顾，当初那样决绝地提了分手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更多的也是因为保护宋宸。 　　那何彭呢，等他哪天真正涉足娱乐圈，真正有了一批狂热的粉丝，真正站在放大镜与阳光底下时，何彭也会要承受那些伤害吗？ 　　陆潜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19年，第一次为不确定的未来感到了害怕。 　　也终于理解了当初何彭想要留时间出来给他认真思考这段关系的理由。 　　“我在呢。”何彭拍着他的背说。 　　“……你养我吧。”陆潜闷闷地说。 　　何彭失笑，无奈问：“你喜欢拍戏吗？” 　　陆潜抬头，看了他一眼：“……喜欢吧。” 　　“那就继续拍。就你这性子，以后不给你找点事儿做，你哥都得被你折腾得折寿。” 　　“说什么呢！”陆潜打了他一拳，蹬着他，瞪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反正有什么事都有我呢，比你大的那几岁也不是白来的。”何彭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我处理得好。” 　　陆潜“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他都没印象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睡着的，第二天还是被童漾和于辞的砸门声给吵醒的。 　　“来了。”何彭早就起了，从浴室出来开门。 　　“欸，何彭哥。”童漾乖乖叫了一声，往里面探头，“陆潜呢？” 　　“先进来吧，他还在睡呢。” 　　何彭侧身让他们进来。 　　陆潜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头发乱糟糟，头顶一撮头发上翘着，被吵醒的陆潜整个人都透着大写的冷淡，正是要发起床气的边缘。 　　“你们白天准备去干嘛？”于辞问。 　　何彭替他回答：“我陪他去医院看看，毕竟其他人有些伤得还是挺重的。” 　　童漾点头：“那我和于辞先去外面逛会儿，下午咱们再碰面？” 　　何彭问：“刚山体滑坡，你们能去哪玩？” 　　“志愿者活动呗，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童漾笑了下，又抬脚在陆潜的床上踢了踢，“怎么样，兄弟，我们下午什么时候碰面？” 　　陆潜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表达了她再吵自己就要发脾气了的威胁。 　　可惜童漾并不怕他，她跟陆潜做了这么久同桌，早习惯了他这被吵醒后的破脾气，当即又踢了一脚床板：“瞪什么瞪！说话啊！” 　　陆潜“啧”了一声：“你他妈……” 　　何彭无奈，眼见自家小朋友又要闹脾气，他这么个“年长者”在这不劝劝也不合适。 　　“下午一点，具体的地点到时候再说，你们自己也注意安全，别跑太远了。”何彭打断了陆潜的骂咧，又拎起早就倒好的牛奶到床边，直接将杯口贴上陆潜的嘴唇。 　　陆潜：“……” 　　他没什么反应，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手都没动，就着何彭的动作喝了大半杯，牛奶还有点冰，倒让他终于清醒了几分。 　　陆潜抓了抓不服帖的头发，这才算从梦境回归了现实。 　　他刚才要骂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何彭又捏了捏他的耳朵。 　　陆潜仰头，彻底没脾气了。 　　童漾和于辞这两个被陆潜的起床气折磨多年的人目睹这一幕，咋舌不已，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方法让陆潜别炸毛。 　　“学会了吧。”童漾拿胳膊肘撞了撞于辞，“下次他再冲咱俩发脾气，我灌牛奶你捏耳朵。” 　　“我捏他耳朵？他能把桌都掀了吧。”于辞无奈。 　　童漾笑起来，点点头：“也是。” 　　俩人嘟囔着“没眼看”，跟何彭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何彭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昨晚俩人睡得也晚：“还困吗，要不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陆潜一歪头，直接贴着何彭的腹部又闭上了眼睛，“我就眯一会儿，你帮我绑个头发吧。” 　　因为拍戏的关系，陆潜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平常都是扎成一个小啾，睡了一觉就有些乱糟糟的。 　　“嗯。” 　　何彭换了个站姿让陆潜能靠得更舒服点，然后将皮筋拿下来重新给他梳了个啾啾。 　　“专业啊。”陆潜夸他。 　　何彭笑了声：“天赋。” 　　“以后要是有女儿，你还能给她梳辫子呢。”陆潜眯着眼随口说。 　　“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够折腾了。” 　　“操。”陆潜笑骂，“占我便宜啊。” 　　*** 　　俩人黏黏糊糊的起床，等出门到医院就已经11点了，正是饭点的时候。 　　这次因为沈一出事，各路娱乐媒体都连夜赶来，想要抢占头条新闻，俩人走进大门就看到许多扛着摄像机挂着记者工作牌的人员。 　　陆潜能感觉到身侧的何彭脚步突然一顿。 　　他偏头：“怎么了？” 　　“去买个口罩吧。”何彭说。 　　“啊。”陆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点头，“哦。” 　　昨天他的照片被官博发出来过，虽然不知道那些记者能不能认出自己，可也还是小心点为好，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让他和何彭的事曝光在闪光灯下。 　　何彭找护士要了一个口罩给陆潜戴上，又顺手拎起他的卫衣帽兜盖过头顶。 　　沈一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另一边楼道口也被工作人员把守没让记者上来，陆潜和何彭走另一侧通道绕开记者才上来。 　　“这猫捉老鼠似的。”陆潜把口罩塞到何彭兜里。 　　“我在那边等你。”何彭说。 　　陆潜问：“你不进去？” 　　“我也不认识。”何彭笑了下，把刚才在底下买的鲜花递给陆潜。 　　宋宸正在沈一的病房里，沈一已经醒了，腿上打了石膏，脸上额角贴着块纱布，其他倒也不严重。 　　陆潜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沈一已经看到了他。 　　沈一朝门口抬了下下巴，宋宸扭头看过来，便起身去开门。 　　“陆潜，你怎么样，不严重吧？”宋宸问他。 　　陆潜笑了笑：“不严重，我昨天就是晕血。” 　　陆潜还抱着那束鲜花，走进病房，冲沈一打了个招呼：“这花放哪呀？” 　　“给我吧。”宋宸接过来，去卫生间洗了花瓶。 　　“总算有人探病是带花来的了。”沈一说，“先前全是给我送果篮的，病房都要摆不下了，我这也吃不完。” 　　“我猜你肯定吃不完水果，才想着买花算了。”陆潜说。 　　“你现在还在读高中吧。”沈一问。 　　“嗯？是啊。”陆潜看着他。 　　“刚才我和宋导还在商量，其实你的戏份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这次又出了这样子的事，等剧组重新准备好估计也要一段时间，你学习也忙，又是文化课，又要开始准备明年的艺考。” 　　宋宸摆好花，从卫生间出来，将那一束百合放在床头，接过沈一的话茬。 　　“所以我想，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学校，这现在成了灾区，下次开拍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啊？”陆潜愣了愣，瞳孔里却溢出几分欣喜的光芒。 　　宋宸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这么高兴呢。” 　　陆潜有几分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他到底还是年纪小，刚来这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不能习惯，毕竟朋友不在身边，何彭也不能经常见到。 　　从前读书的时候只觉得天天去学校烦，现在不去了却也时常怀念学校的生活。 　　“那下次补拍大概在什么时候？” 　　“看情况吧，至少得等一个月了，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好。”陆潜笑着点头。 　　重新能跟何彭继续生活在一起让陆潜非常高兴。 　　高兴到后来他从病房走出去时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少年成了一阵快乐的风，撞进了何彭怀里。 　　“买！机！票！我放假了！” 第50章 回家 　　后来这一天, 陆潜何彭跟于辞、童漾一块儿吃了点当地的小餐馆儿饭菜。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滑坡, 这儿成了灾区, 他们也没什么好玩的，当天陆潜又买了一张机票便一块儿回了家。 　　“啊。”下了飞机，陆潜张开双臂, 拥抱这里最数稔的空气味道, “我还真是有些想这地方啊！” 　　“为什么！”童漾起了个头，抑扬顿挫。 　　于辞接上：“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童漾：“因为！” 　　她单手握拳，举到陆潜嘴边当作话筒, 于是陆潜配合道：“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说完他就笑了，低声骂了一句：“你们俩有病吧！？这是什么沙雕默契？” 　　“你这不是也配合起来了？”童漾拿食指指了指他, “沙雕三号！” 　　于辞感慨：“难得我们三个都能背，也是不容易了。” 　　“滚蛋儿。”陆潜笑骂一句。 　　童漾和于辞非常体贴地没打扰陆潜和何彭的双人时光，出机场后就各自打了车。 　　陆潜手搭在车门沿, 叮嘱了句童漾：“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于辞这么个年年运动会长跑能拿金牌的他倒不担心，就童漾这样的, 长得好看又神经大条, 他也不由多嘱咐几句。 　　童漾笑眯眯的：“知道。” 　　于辞拎着行李箱从后面的出租车下来：“算了，也挺晚了, 我送童漾回去吧，你放心。” 　　童漾眨眨眼：“我们俩家反方向的吧？” 　　“送你到了我再回去。”于辞说，也不等人同意, 就把人直接推了进去, 车门被关上, 于辞朝陆潜和何彭挥了挥手就走了。 　　“你车停哪了？”陆潜问。 　　“停车库呢。”何彭接过陆潜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又问：“他们俩？” 　　“操，你也看出来了啊。”陆潜笑起来，“于辞单方面喜欢童漾呢吧，我也没多问，不知道他打不打算告白的，要是被拒绝了估计还挺尴尬的，本来是那么好关系的朋友。” 　　陆潜叹了口气，又是一通感慨：“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瞎占别人便宜。”何彭抬手在陆潜后脑勺轻轻掴了一下，然后便顺手把手臂搭在了他肩上。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家，一开家门陆潜就蹬蹬蹬踹掉了鞋子，他真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何彭这住处了。 　　陆潜直接扑进了柔软的大床，面朝下，两手两脚地在被子上蹭了蹭。 　　何彭帮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挂回衣柜，才走过去朝人屁股打了一下：“洗澡去，明天该上学去了。” 　　“明天就去！？”陆潜瞪着他。 　　“是啊，明天。”何彭笑了声，“等这学期结束你可就高三了，高三还得忙艺考呢你，文化课能补回来么。” 　　陆潜“啧”一声，懒洋洋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洗完澡后他也没再闹，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倒也累了，倒头便睡过去。 　　*** 　　第二天，陆潜还是赖床把上午的课给赖掉了，等终于心满意足起床，何彭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陆潜心情非常好，因为要回学校了，他虽然不爱学习，可还是非常想那些同学，也非常想老包的。 　　陆潜剪完那一头长发，又让理发师推了个帅气的发型，到下午才悠哉悠哉晃到学校。 　　他在门卫那的登记名单上签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一只手捏着瓶可乐罐子，重新穿回了校服校裤，让他瞬间又变回了最少年的模样。 　　“诶！陆潜！” 　　陆潜应声抬头，就看见包书愈拿着一叠试卷从教学楼二楼窗户探出了脑袋，满眼的欣喜。 　　陆潜仰着头，冲他一笑，没骨头似的朝他挥了挥手。 　　“你拍完戏了啊！”包书愈喊。 　　“……”陆潜掀了他一眼，食指放在嘴唇“嘘”了一声：“老包你轻点声儿啊。” 　　包书愈冲陆潜招了招手让他快上来。 　　陆潜两步并一步跑上楼梯，浮夸的抱住包书愈，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背：“诶，我还真有点想你！” 　　老包笑的出了一眼褶子：“老师也是，老师也是，你可真有出息了！咱全校现在可都知道你在拍戏啦！没想到你这一拍就是个大片子啊！” 　　陆潜登时拧眉：“你给大家说了我去拍戏了？” 　　“没！我没说，就前几天，大家忽然就开始传起你在和那什么沈一一起拍戏，我也不太上网，听他们说了才知道你是跟这大明星一起拍戏。” 　　“……” 　　这个年纪的女生中喜欢沈一的尤其多，那时山体滑坡她们必然全程都在关注最新消息，而后《神格》官微发过一张陆潜的照片。 　　那他跟何彭的那张照…… 　　以及底下那些导向性的评论。 　　陆潜没由来地觉得烦躁，又听包书愈说：“现在还在上课呢，你从后门进教室吧，别一会儿下课了全校都得围观你！” 　　“啊。”陆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猫着腰从穿过同走廊的几个班级，做贼似的，到后门才站直了推门进去。 　　班级立马就沸腾。 　　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也跟着调侃几句，然后才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 　　陆潜坐回自己座位，几个月没来上课，桌上倒还整整齐齐的，都是童漾帮他整的。 　　陆潜拿胳膊肘撞了撞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刚才我上来遇到老包……” 　　童漾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道：“是的，做好被当作动物园猴子围观的准备吧。” 　　陆潜：“……” 　　下课后，陆潜就彻底体会了童漾话的意思，尽管他进班级时小心翼翼没让人发现，可这并不影响别人得知他回学校。 　　陆潜虽然从前也经常被人关注着，可这样教室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光明正大地“展览”还是头一回。 　　“是不是突然后悔来学校了。”童漾在一旁幸灾乐祸。 　　“是啊。”陆潜叹了口气。 　　后来直到包书愈过来把人赶走后陆潜才得以舒了口气。 　　被当猴儿看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我说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我啊，怎么这回激动成这样。”陆潜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又帅了？” 　　“只是他们身边没出现过明星而已。”童漾拍拍他的肩膀，“别自恋了。” 　　陆潜侧头：“那你怎么不看我？” 　　童漾翻了个白眼：“我都看厌了。” 　　一天下来，包书愈赶了无数回围观者，最后放学下课铃一响，陆潜立马就甩上书包往校门外冲，一边冲一边给何彭发语音。 　　“你到了没！到了没！准备飙车了！” 　　何彭发来一条语音，陆潜来不及听，他已经看到校门口何彭的那辆车了，以及身后逐渐开始密集起来的脚步声。 　　直到陆潜跳进车，“砰”一声关上车门才松了口气，他往何彭身上一倒：“我操，太可怕了！我真他妈该收门票了。” 　　“你们学校的女生怎么这么疯狂。”下午时陆潜已经给他发短信抱怨过这事了。 　　陆潜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不止女生，来我们班门口的男生都不少呢。” 　　何彭：“……” 　　晚上吃饭时童漾给陆潜发来了一条帖子链接，是三中学校的贴吧。 　　标题是《咱们学校是不是真有一对隐藏CP啊，也太太太太萌了吧！！！！我已经脑补两百万狗血文了！！！！》 　　陆潜：“……” 　　他好像已经猜到是什么内容了。 　　1L:今天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 　　2L:楼主咱俩不会萌了一对cp吧！对一个暗号——校草与他的哥哥之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3L:回复2楼，同道中人啊啊啊啊啊！我今天看到了校草飞奔上了一辆车！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上回官微发的照片里的另一个大帅哥！！！！！ 　　4L:呜呜呜呜呜呜我以前觉得咱们校草A穿宇宙啊，为什么在那个大帅哥旁边突然就这么萌了！！呜呜呜呜，太可爱了，妈妈爱你啊陆潜！！！ 　　…… 　　陆潜脸黑了。 　　操，为什么拿可爱来形容他。 　　明明他才是真正A穿宇宙的那一个人！ 　　何彭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又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催他：“先别玩手机了，把饭先吃了。” 　　陆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我们学校贴吧火了，有人萌了我俩cp。” 　　何彭筷子一顿。 　　童漾又发来一条信息：宝贝儿老娘为了你舌战群儒了！ 　　陆潜继续往下拉。 　　那一条帖子涨得飞快，每一次刷新就有好几条新内容跳出来。 　　31L:这么多美女在陆潜那碰壁，他好像真是从来没有过女朋友啊，我觉得这对cp有可能性。 　　32L:楼主！我是这对cp的元老粉了，以前那个大帅哥就来接校草放学过！！我那时候就快被萌出血了！还以为自己腐眼看人基，没想到这么多同道中人。 　　33L:我能说我看到过校草扑进大帅哥怀里过吗！好像是高二社会实践结束回来的那天，我当时就疯了！ 　　34L:hello？？？？楼上的各位八婆们，你们没搞错吧，陆潜喜欢他同桌好吧！？？ 　　咦！？ 　　陆潜眉间一跳，这又是什么走向。 　　然后看了眼三十四楼的ID——三中选美大赛冠军。 　　行吧，同桌本人。 　　这就是童漾说的舌战群儒。 　　底下很多人都对童漾群起而攻之，从世界观到方法论，又从生理课到心理课，全方位地辩驳了陆潜不可能喜欢童漾。 　　童漾作为一个称职的学渣，卒。 　　何彭朝陆潜摊开手，无奈道：“我看看。” 　　陆潜把手机递过去，一边喋喋不休：“一群没眼光的，还什么炸毛受温柔攻，凭什么我是受！？” 　　何彭没被他逗笑，目光锁在屏幕上，眉头也皱起来。 　　陆潜在桌下蹭了下他的小腿：“跟你说话呢，怎么了？” 　　“他们在学校里也这么说吗？” 　　“没啊，反正我没听到过，就随便开开玩笑的吧，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这样，你也别想多了。”陆潜笑了笑，“我和于辞以前都被人说过呢。” 　　“……”何彭无奈，“你注意点吧，现在也不比以前了，嗯？” 　　“知道了知道了。”陆潜插科打诨地懒洋洋点了点头。 　　*** 　　后面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高二三班都成了大型观猴场，直到最近才稍微好一些，至少陆潜终于可以在课间去上厕所了。 　　而那一个帖子也越垒越高，却在前几天被删了，让好多人失望了好久。 　　“去小卖部吗？”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于辞转过身问陆潜。 　　陆潜往外看了眼，现在已经没有聚在门口看的同学了，只是经过时还是会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去吧。”陆潜站起来，扯了扯校服外套。 　　一旁玩手机的童漾抬头：“帮我带杯果冻吧，绿色的那种。” 　　“行。”陆潜应了一声。 　　一路上两人再次接受注目礼，于辞非常享受，昂首挺胸，胳膊勾着陆潜的肩，像只大公鸡。 　　陆潜打了他一拳：“没毛病吧？” 　　“没。”于辞说，“你说会不会有女生顺便看上我啦？” 　　陆潜抿唇，终于没忍住戳破他：“不打算追童漾了？” 　　于辞一愣，食指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 　　陆潜冲他一笑：“是啊，我就这么聪明，傻逼玩意儿，你爷爷我早看出来了。” 　　于辞愣了一阵后，红脖子红耳朵，最后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这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眼光都敏锐了。” 　　陆潜笑了声：“是啊，你打算追么。” 　　“不敢。”于辞实话实说。 　　陆潜嗤笑一声：“垃圾。” 　　到了小卖部，陆潜比于辞先买完，拎着一袋给童漾的果冻，和给自己的可乐先到了外面。 　　陆潜一个人站在角落，背倚着墙，拉开可乐易拉罐，往站在他身侧的一群男生看了眼，然后没理，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你看他那样，指不定是什么交易。” 　　旁边几个男生的交谈声传到陆潜耳朵里，窸窸窣窣的。 　　“真不知道我们学校这些女的怎么都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不就脸好看点么，跟女的似的。” 　　“而且前几天贴吧里不是都说他是同性恋么，还真难说，看他那样。” 　　“还拍戏呢，没声没响的就拍了宋宸的戏，他哪来这本事，说不定那男的也不是他哥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陆潜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风雨欲来。 　　他站直，踩了踩有些发麻的脚，直直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这一个多月来陆潜除了觉得烦以外还没生气过，这是他第一次彻底冷下脸，手里还拎着易拉罐，直接朝他们走过去，眉眼里是未做掩饰的暴戾与阴沉。 　　“你算什么东西。” 　　陆潜毫不客气地将可乐朝为首的那人脑袋掷过去，“铿”一声，可乐洒了他一身。 　　他总是带着没脾气的笑意的嗓音彻底消得一干二净，舔唇冷笑。 　　“怎么不当面来说啊？” 　　为首的那人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脏话，可乐顺着他下巴淌进领口里，湿腻一片，他脸也彻底黑了：“你不就他妈是同性恋么！！狗操的……” 　　他话没说完，陆潜已经两步跨到那些人面前，直接拎着人领口，一脚蹬在那人膝盖上，直接把腿软失控的人掼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 　　第一次完全没存稿的写文....有点刺激... 　　以后还是固定下午六点吧，希望我写得了.... 第51章 冲突 　　于辞拎着一袋零食走出小卖部时就彻底愣住了, 人群拥挤地在前边团团围住, 以及中间那个朝人脸挥拳头的可能也许大概就是陆潜。 　　我操, 陆潜不是刚才跟他一起进的小卖部吗！ 　　什么时候闹的事！ 　　于辞把零食袋子随便一扔，扒开人群冲进去。 　　陆潜抬手揪着人领子拉起来，拇指抵在他下巴上, 目光狠戾, 将嘲讽与鄙视都揉碎融合，讥诮道：“没刷牙么，嘴这么臭。” 　　他眼尾狭长, 平常插科打诨、没皮没脸逗乐时总是泛着点风流的眼角，如今扬起一片戏谑的轻蔑。 　　男生被打得嘴角出了血丝, 鼻青脸肿的，陆潜舌尖舔过牙根，嚣张得不可一世。 　　周围那几个面面相觑, 也是被这场面愣住了，这几个男生是高一的, 背后嚼舌根倒还擅长, 可到底还是怕高年级的这批人，更不用说陆潜这下马威给的实在充分。 　　于辞总算挤进了人群最里面, 一把拉住陆潜的手肘：“什么情况！？” 　　陆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火气还没消下去：“教训一下乱说话的人。” 　　陆潜气没消，抬脚又在他腿弯里踹了一脚：“这事儿没完, 再他妈乱嚼舌根, 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摔在地上的男生蜷在地上, 咳嗽几声，瞪着陆潜，口不择言：“你他妈不就是个卖屁股的同性恋么！” 　　这话太难听，周围嘈杂的人群都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小心翼翼，观察着陆潜的表情，就连于辞也愣住了。 　　陆潜冷着眼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半晌后笑了。 　　嗓音清晰又利落分明：“有种你再说一遍。” 　　男生红了眼：“你这个……” 　　话音未落，陆潜已经抄起了旁边的一把椅子，椅子腿在地面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阳光落下来，在陆潜身上打下一片毛茸茸的光圈，少年五官深刻，眉眼里是不管不顾地桀骜。 　　“陆潜！！”于辞吼了一声。 　　他动作太快，手臂用力，椅子离了地，狠狠地朝那人身上打了下去。 　　*** 　　周围嘈杂一片，闹哄哄的，刺着耳膜生疼，陆潜倦怠又厌烦地阖上了双眼，坐在办公室里，后脑勺向后抵着墙，什么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听。 　　刚才那个高一的男生被他打得见了血，好在最后椅子砸下去的瞬间陆潜恢复了点理智，没往他脑袋上砸。 　　陆潜自己也不是全没受伤，起初的打斗推搡时陆潜的肩膀狠狠地磕在了栏杆上，现在还在一阵阵的痛，估计已经青紫一片了。 　　可惜不是在看得见的地方。 　　而且任谁乍一看也知道谁强谁弱，谁是站着的那个，谁又是趴在地上的那个。 　　陆潜眼不见心不烦没多久，就被那个男生的家长摇醒了。 　　父母两个都来了，一个气势汹汹一个又哭又闹，不管包书愈怎么强调是那人侮辱在先都听不进去，只重复地要求学校必须对陆潜采取措施。 　　“快把你爸妈叫来！！”女人声音尖利到像是尖叫，眼睛瞪得很大，“别想混过去！怎么说也是高二的了居然还欺负小孩儿！学校必须给个交代！” 　　差一个年级就是小孩儿了，陆潜也是服了她的逻辑。 　　陆潜被女人拽着袖子不停晃，只觉得整个人都累极了。 　　包书愈打圆场把女人拉回来：“这位家长，别动手别动手，都是孩子！这事的确是他冲动了，可怎么说双方都有错不是，这个学生是我班上的，我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我们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的……” 　　“了解什么了解！现在受了伤的是我儿子！！你这班主任还容忍校园暴力啊！？这事不给个交代我保证把你也告到教育局去！”女人尖利的嗓音跟泼妇似的。 　　陆潜蹙眉抬头，刚要回嘴门就砰一声打开，童漾和于辞走进来。 　　“老包，我们把那地方的监控拿来了！”童漾也气的不行，手指都在抖，把U盘往桌上一扔，直接朝那女人吼，“你他妈还有脸在这叫，真是什么样的妈有什么样的儿子啊，天天搁角落跟个长舌妇似的瞎造谣，要点脸吧！” 　　女人呼吸一窒，刚想骂回去，就被童漾连轰带炮地怼了回去。 　　陆潜冷艳旁观，只觉得好笑，还无声地勾了下唇角，不过却转瞬即逝，很快又重新扯平了唇线。 　　“欸，好，好，我们先了解了解情况再下定论。” 　　包书愈忙不迭地拿起U盘插进电脑接口里。 　　于辞往陆潜看了眼，顿了顿出声：“老包，别开外放吧，太他妈难听了。” 　　包书愈愣了一下，视频已经加载出来了，他飞快地按下F1快捷键，又担心地朝陆潜看了一眼。 　　陆潜无所谓地耸肩朝他笑了下，示意他看吧。 　　看完视频的包书愈面色也沉了下去，难得地竟然也能在脸上看出点火气，父母俩相继看完，白了白脸，可还是不松嘴。 　　“那打人总是他不对吧！啊？！最后那一椅子下去根本就是要往死里打，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都后怕，这种杀人犯你们学校还不把他开除？” 　　童漾火了：“大妈你这脑子是什么长的，你儿子说的那些屁话都自动过滤了是吧？” 　　包书愈把童漾和于辞拉住，挥挥手：“你俩先回班上课。” 　　于辞皱眉：“凭什么！” 　　“快回去。”包书愈坚持，“我来解决。” 　　始终坐在一边没说话的陆潜也开了口：“回去吧。” 　　童漾和于辞这才回去，临走前还到陆潜旁边轻声叮嘱别太冲动，也别太忍着，陆潜笑笑，说知道了。 　　包书愈正色：“两位家长，你们的孩子受伤激动我也能理解，可这也的确不能完全说是我班上学生的错吧，咱们判断对错不能只看结果，你儿子受伤他就可以没责任了吗，不是的。哪个孩子都是父母心头肉，我一个班主任听那些脏话都不落忍。” 　　“哦！冲你这话意思，这事是我儿子先扯出来的，我儿子真被他打出什么意外来都没法追究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包书愈急得头上都是汗，又急匆匆地想要重新解释。 　　那家长摆明就是想无理取闹，把这件事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陆潜身上。 　　陆潜偏头活动了脖子的关节，站起身，他长得高，一站起来就无形中给人压迫。 　　“按你这话意思。” 　　陆潜慢条斯理地走近，指尖抵着女人的肩膀，像是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可得小心我以后继续找你儿子麻烦了，反正这事他什么错都没有，那我还不如直接一错到底，你叫他以后小心点吧。” 　　这话说的嚣张又狠戾，陆潜也是被烦透了，彻底没了理智。 　　包书愈压低声音训斥道：“陆潜！” 　　陆潜谁都懒得理，丢下背后一片嘈杂，直接拎起衣服走出办公室。 　　*** 　　他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频率，熟稔到让陆潜瞬间心坎上都冒起酸泡泡，他站住了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几米外的楼梯口。 　　这是他第一回 真正意识到24岁何彭的模样。 　　那五年的年龄差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横亘在两人面前。 　　直白又残忍地点醒陆潜，他不过是个冲动又无知的小屁孩而已。 　　陆潜眼眶都有点涩，眼角一片滚烫，牙尖在嘴唇上磕下一层深深的凹陷。 　　他低头看自己，一身校服还沾着灰尘与污迹，头发被他烦躁地扯得乱糟糟，衣服底下的肩膀还因为打架泛青。 　　而他的这个男朋友，一身笔挺的西装，肩线宽阔又笔直，白色衬衫领口被规规矩矩地系上最顶上的那颗，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提醒他因为他惹的事，让何彭又一次耽误了正在进行的工作而赶过来。 　　陆潜也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对自己干的那档子事心虚又后悔，何彭抬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好在何彭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他几乎是冲过来的，撕碎了那一层看似沉着冷静的表象。 　　他双手捧住陆潜的脸，稍稍弯了点背细细打量他。 　　话说出口声音都是抖的：“怎么回事，怎么脸上还有血……哪儿受伤了？” 　　陆潜后知后觉的发现，打架时那个男生的血在自己脸上蹭了点：“不是我的，你别担心。” 　　陆潜拍了拍何彭的手背，轻声安抚他，话说出口却透着哽咽。 　　刚才在办公室，那两个家长拿食指指着他咄咄逼人都没让陆潜有想哭的感觉，可现在看到何彭担心的模样他却忽然有点惹不住了。 　　涩意与酸意接连着从心底泛滥上来，让陆潜死死咬紧了牙关低下头去，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忽然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少年的眼泪对何彭来说实在是难得又宝贵，自他长大以后就几乎看不到了。 　　这样的冲击让何彭心脏狠狠一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陆潜摁进了自己怀里，手掌贴着他后脑勺。 　　陆潜直挺挺地进了他怀抱，没有抬手搂住他的腰，只略微低了点脑袋，将眼睛抵在他肩膀上。 　　“要哭就哭吧。”何彭拍了拍他的脑袋。 　　正是上课时候，走廊上空荡荡，只有他们俩人。 　　陆潜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出口时声音都是闷闷的：“谁他妈要哭了。” 　　何彭忽视了他故作逞强，一手搭着他的肩：“是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你是现在回班上还是跟我去办公室？” 　　陆潜沉默了会儿，不想去回班级也不想去办公室，可他想跟何彭待在一块儿，于是说：“跟你一起去吧。” 　　*** 　　陆潜到底还是没走进办公室，从兜里摸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一支棒棒糖，拆了外壳咬进嘴里。 　　他就这么靠着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听何彭在里面跟那两个家长斗智斗勇。 　　何彭在接到包书愈电话时还以为又是陆潜主动的惹了什么事，然后在刚才看到陆潜的眼泪后就彻底慌了神，连问原因都没忍心问，直到看完那段打架过程的视频才明白，同时又心疼陆潜到无以复加。 　　遇上陆潜，何彭总是能打破自己原本给自己定好的计划与原则。 　　看完视频后，何彭这个总是过于理性，甚至理性到有点不近人情的性格也被打破了。 　　而是采取了和那女人一样的态度——不管你说什么，这事儿就是你儿子的错，跟我家宝贝屁关系没有。 　　他声线冷硬至极，没了平常疏离却也温和的态度，只剩下毫不客气的冷漠。 　　“这视频里清清楚楚，你们要验伤，可以，但我可以确定你儿子那点伤连轻伤的标准都达不到，走法律你们拿不到半点好处，而你儿子前面那些话，我决意要告他侵害名誉，一告一个准。” 　　何彭平静又克制，将眼底的骇浪勉强压下，下颌线绷紧，整个人都拢进了难以沟通的气质中。 　　他拿着鼠标，把视频画面定格在陆潜被推搡着撞上栏杆的地方。 　　“既然两方都构不成轻伤，你们要报警，那么你儿子就跟我家宝贝儿一块受罚吧，等名誉权的诉讼下来，再进局子的也还是你儿子。” 　　他说得条理清晰，把两个家长和包书愈都给说愣了。 　　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嚣张的家长。 　　何彭关掉视频，又在播放记录里删了，拔掉U盘，起身直视他们说：“不走法律程序，要是私了的话，不管是想打回来还是要钱，这是我名片，找我，别找他。” 　　何彭把自己名片推过去。 　　非常干净，除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就是那一处标着“董事长”的职务。 　　在门口咬着棒棒糖的陆潜听完何彭的解决方式，直接笑了。 　　这仗势欺人的流氓办法，也亏何彭想的出来。 　　那学生的父亲愣了愣，何彭这话实在侮辱人，他登时粗着气骂道：“那小兔崽子父母呢！？我他妈跟你在这谈个屁！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陆潜和何彭同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陆潜听到屋内何彭的声音：“我是他哥哥。” 　　啧。 　　说到底，也还是只能是哥哥。 　　男朋友这样的身份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的，尽管陆潜知道那种情况下何彭只能这么说，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心口塞了团棉花似的。 　　凭什么他们就得藏着掖着，就因为他们俩都是男生么。 　　陆潜气急了打人也只是因为他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对于他骂骂咧咧地吼他同性恋，陆潜只觉得好笑。 　　同性恋不能作为一个人被骂的原因，陆潜也懒得因为这个揍人。 　　可到这时，他站在门外，何彭站在门内，他们不约而同地去隐藏了这个身份，才让陆潜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和何彭这层关系间隔了多大的阻碍。 　　他把跟何彭的事告诉童漾和于辞时太过随意，以至于他一直没把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放在心上。 　　现在才知道，他们的这个身份是有很多人不能认可，不是像那些女生那样随意地起哄调侃，而是抱有真正的恶意和莫名其妙的诋毁。 　　陆潜叹了口气，走到窗台边，双手搭在窗沿上，眉头略微皱起。 　　*** 　　过了十来分钟何彭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他身上还有刚才那秉公办事模样的冷淡和不近人情，到了陆潜旁边才消下去些。 　　他抬手盖在陆潜肩膀上，没怎么用力地捏了一下，陆潜就直接痛得缩了下脖子。 　　“你怎么知道我这撞到了。”陆潜躲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发疼的肩颈。 　　“视频里看到的。”何彭眼底都是心疼，“我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有什么内伤了。” 　　陆潜冲他笑了笑：“没事，我就撞了这一下，后来就没怎么打到我了。” 　　“假都请了，还是去一趟吧。”何彭坚持，“一会儿下课可能还有得闹呢。” 　　陆潜想想也是，于是跟着何彭走出了校门。 　　小少年走在他哥哥身后，抬眼看向何彭的背，最后无可奈何地发现，那五年的鸿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跨越的。 　　他哥哥三言两语，条理清晰地保护了他。 　　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保护何彭。 　　陆潜在何彭准备拉开车门呢时叫住了他，用一个他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称呼：“哥。” 　　何彭一愣，回头看他：“怎么了？” 　　陆潜快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抵着他的腰搂紧：“等我长大吧，哥。” 　　※※※※※※※※※※※※※※※※※※※※ 　　有没有发现没了存稿的我字数变多了！！ 　　我真棒！（咸鱼翻身jpg.） 第52章 吵架 　　因为包书愈那一通电话, 何彭推掉了原本正在进行的会议赶过去, 现在又要陪陆潜去医院做个检查。 　　何彭给特助发过去一条信息, 让她把今天的会议移到明天再进行。 　　发完信息何彭偏头看了眼陆潜，他的小朋友放倒了车座，头偏向车外, 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想什么呢。”何彭朝他伸出手, 握住了陆潜放在腿上的手。 　　“想‘同性恋’这词呢。”陆潜说。 　　何彭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车在路边停下来，拉开安全带, 靠近蜷在副驾的陆潜，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同性恋没错, 陆潜，你得清楚这一点。” 　　“啊。”陆潜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我知道没错，能有什么错, 可怎么就听着这么刺耳呢。” 　　何彭沉默了会儿, 半晌后轻声问他：“你怎么想的。” 　　“……什么？”陆潜扭过头看他，愣了愣。 　　“没什么。”何彭干脆利落地说, 重新扣上安全带朝医院方向开过去。 　　他本来是想说，你怎么想的，能受得了别人那种异样的目光吗, 如果受不了我们是不是该重新理一理关系, 把它变得更简单更纯粹一点。 　　可当陆潜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时, 何彭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把两个人的关系理清楚，是他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 　　陆潜比他小了五岁，从小就叫他“哥哥”，何彭对他不可能完全只有恋人的感情，更多时候，他会把照顾陆潜、引导陆潜、甚至教育陆潜当作自己的责任。 　　是他纵容了陆潜一步步逾越常规的举动，是他把岳黎这样的人带到了陆潜身边，是他让自己的这个宝贝在青春期有了对情感性别模棱两可的概念。 　　他甚至不确定陆潜是不是因为他才喜欢的男生，毕竟陆潜从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过。 　　这一切都让何彭不受控的把陆潜往后将要面对的一切异样目光看作自己的责任。 　　*** 　　陆潜做了一番全身检查，伤得并不严重，就肩膀上那一块淤青可能会给他带来几天不好受的痛楚。 　　何彭把小朋友安置在走廊的椅子上，自己去药房拿好活血化瘀的药酒。 　　拎着袋子回去时陆潜正乖乖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着，坐姿懒散，歪着头看着何彭朝他走过来。 　　何彭笑了声，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现在给你抹还是回家抹？” 　　“回家吧。”陆潜说。 　　他一贯不喜欢医院这股子浓重的消毒水味，有时空气里夹杂的血腥味也会让陆潜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陆潜跳下椅子，又原地蹦了下，跺了跺发冷发麻的脚。 　　医院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倒不嘈杂，只不过各种细小的噪音汇聚起来还是非常恼人的。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也没话说。 　　陆潜能感觉到何彭不正常，虽然他从前话也不算多，可现在却冷得更明显了，是从办公室出来后才这样的。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是在办公室看了那段监控视频才这样的，他知道是何彭心疼自己，可不影响陆潜委屈，非常委屈，委屈到想发火。 　　我他妈才是被指着鼻子骂的那个，你凭什么不哄我，凭什么跟我并排走在一起还不拉着我的手。 　　陆潜啧了一声，直接抬手，握住了何彭的手。 　　轻轻一转，直接十指相扣。 　　“陆潜。”何彭轻声叫他名字，话里带着提醒的意思。 　　“干什么。”陆潜瞪他。 　　何彭撞上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其中的警告和愠怒毫不掩饰，只好重新握紧了他的手，妥协道：“牵吧牵吧。” 　　两人牵着手回到车库，然后拉着手在车前站定了。 　　何彭看了眼紧握的双手，又看了眼陆潜，提示性的“诶”了一声，怕惹恼这个目前心情非常不好的小朋友，也不主动松开手。 　　小崽子得得嗖嗖地抬着下巴睨了他一眼，“嘁”一声，直接拽上天，一把甩开了何彭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何彭无奈，摸了摸鼻子笑了声，也进了车。 　　回到家后陆潜就冲进浴室洗澡，打了那一架衣服都是脏的，他拎着一身睡衣进了浴室，洗头洗澡。 　　出来时闻到一股菜香，陆潜吸了吸鼻子，冲门外喊：“男朋友！” 　　何彭应了一声，说：“出来吃饭了。” 　　陆潜穿着一身质地非常柔软的睡衣，趿着棉拖鞋推开门走出去。 　　头发还湿着，随意地搭了条毛巾，水珠成了串的顺着后颈滑进衣服里，晕染开一滩水迹。 　　“诶，你这这么湿就出来。” 　　何彭把刚送来的外卖放进盘子里，扭头看见陆潜就说。他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调高了房间温度，又走进浴室拿了条大浴巾出来，直接把陆潜包了进去，对着他那一头头发就开始擦。 　　“嗳，你这擦狗毛儿呢。” 　　陆潜被他弄的脑袋上下左右乱晃。 　　“狗毛有你金贵吗，别一会儿又生病了。” 　　“我没生病，背上那伤不能叫生病。”陆潜强调。 　　何彭把陆潜那一头毛擦到不再滴水，才把浴巾往篓里一丢，又拎起那一瓶药酒，细细看完上面的说明文字。 　　“你先吃饭吧，我给你抹。 　　“哦。” 　　陆潜应了一声，扯了扯睡衣圆领，把后颈的那一块皮肤露出来 ，拣了块肉叼进嘴里。 　　何彭把药酒倒在手心，双手温热后才把掌心贴着陆潜的后颈贴上去，掌根严丝密合的，甚至可以感受到陆潜经脉的跳动。 　　药酒很快就发出功效，热热辣辣的传出来，烧到了那处淤青底部，表面却是凉意阵阵，让陆潜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轻声“哼”了下。 　　“难受，别抹了。”陆潜往旁边避了点，想躲开何彭的手。 　　“别乱动。”何彭捏着小崽子后颈把人重新拎回来，“化开了就好了，不然明天疼死你。” 　　“那也是明天才疼，诶诶诶，你轻点儿啊，疼！”陆潜喊了一声。 　　“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呢。”何彭训了他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是悄无声息地轻了下来，只掌根顺着穴位轻轻按压。 　　“我他妈难到还忍着他吗，那种情况根本憋不了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有多难听。”陆潜皱着眉说。 　　“我知道我知道。” 　　何彭拍了拍脑袋顺顺毛，又把药酒重新收起来，进厨房洗了把沾满药酒味的手，出来才说。 　　“我知道是他不好，但是你拿椅子砸人也不对。” 　　何彭声音冷静又刻板，这种一本正经探讨对错的感觉让陆潜很不舒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吗，可他就是想何彭无条件站在他这里。 　　可何彭又坐在他身边，手指指尖在他手上交错缠绕，动作轻柔又缓慢，擦出莫名的宠溺和安抚。 　　疏离也是他，温柔也是他。 　　陆潜没说话，垂着眼也不去看他。 　　“陆潜。”何彭叫他名字。 　　“……” 　　“听到没。” 　　陆潜声音闷闷的：“干嘛。” 　　“以后别再这样了。”何彭说。 　　“哦。”陆潜点点头。 　　“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了。”陆潜干脆利落地打断，下巴微扬，嘴角掀起一瞬即逝的嘲讽，“我以后不这样了，我要吃饭了，你别说了。” 　　何彭同样沉默下来。 　　他知道不该放任这种矛盾放大，也不想跟小屁孩冷战，可现在这种情况，陆潜摆明了不合作态度，让何彭也不从下手。 　　说到底，他这小半辈子顺风顺水，读书时是永远的年级第一，班长、学生会主席，也同样受当时女生爱慕，到了现在工作，靠着能力、努力与独到的眼光，也没遇到过什么大坎坷，更没人敢拿资历去压他这块潜力股。 　　二十几年来的顺利，的确把何彭养成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很难去低下头、扔了颜面地哄一个人。 　　陆潜一直是个例外。 　　可陆潜这样不听不看不合作的模样，也让何彭束手无策。 　　他一直沉默到陆潜把饭吃完，然后伸手把想要回房的陆潜拉回了座位。 　　“我有话要跟你说。”何彭看着他说。 　　陆潜同样一寸不错地抬眼朝他看过去：“你说。” 　　“你也成年了，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后果，这次是那人也没受什么伤，要是那一椅子砸下去真出了什么事呢，真到了轻伤甚至重伤界定呢，你才19岁，人生都还没开始，就要因为这种事折进去吗？” 　　这话说的其实在理。 　　可是何彭高高在上的说教方式，轻而易举地激起小少年反叛的心理。 　　我明明就他妈在砸下去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要害部位。陆潜想。我他妈也知道后果，我又不是傻子，你为什么也要像那两个家长那样觉得我就是个没理智的未遂杀人犯。 　　“嗯。”陆潜应了一声。 　　少年垂下的视线落在黑屏的手机屏幕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弧形的阴影，也把自己笼进了不可交流的领地里。 　　陆潜把屏幕按亮了，亮光将他的瞳孔照得更亮。 　　他也没有玩手机，只固执地盯着手机屏幕没了多余的话，等到屏幕再次变黑，他才又点了下主按键。 　　这种拒绝沟通拒绝交流的样子让何彭很窝火。 　　于是索性把所有话都摊开了讲。 　　“等到那部电影上映，你会被更多双眼睛注视着，也许会有更多攻击你的恶意言论，你要做好准备。哥哥现在可以替你解决那些事，但你也要学着控制你的脾气，好吗。” 　　“好。”陆潜点点头。 　　“以后放学，我叫我助理去接你吧。”何彭试探着问，又怕陆潜生气，又补了一句，“让她接你来公司，下了班我们一块儿回去？” 　　陆潜在听到这一句后猝不及防地抬头。 　　然后起身直接进了卧室，“砰”一声摔上门。 　　彻底生气了。 　　※※※※※※※※※※※※※※※※※※※※ 　　两个人在一起吵架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更不用说还是陆潜和何彭这样有五岁年龄差的。 　　一个成熟，一个还幼稚。 　　两个人都有错，何彭教育男朋友的方式有问题，陆潜脾气太大，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也是都变的更好的过程。 第53章 和好 　　“哟, 何总你今天这么晚还没回去啊。” 　　常善之一手拎着杯咖啡, 一手拿着报告, 本想把报告放何彭桌上，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她抬眼看了眼办公室的钟，这不是都已经晚上七点了, 平常这时候何彭都回家陪“小娇夫”去了啊。 　　“这是最新一批机器的检测报告。”常善之把报告递过去。 　　“放着吧。”何彭说。 　　常善之跟何彭四年大学同学, 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难得见何彭这副样子，不免要留下来八卦一番。 　　“你今天儿怎么没回去陪男朋友呢, 把你那小男友惹生气了？” 　　何彭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打开报告开始看。 　　常善之并不在意，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这都几岁了，还跟这么个小屁孩吵架？不能让让他么。” 　　常善之之前见过陆潜一面, 那样一个长得帅气又阳光的弟弟，她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于是对于两人吵架这事也就直接把错归到了何彭身上。这么个刻板严肃的工科男, 怎么可能能应付的了那么个闹闹腾腾的少年。 　　“今天学校里差点把人脑袋都打破了, 还一句训也听不了。”何彭说。 　　常善之眨了眨眼，愣了下, 没料到是这种原因。 　　“你男朋友脾气这么爆啊，看不出来啊。” 　　“那人先惹得他，我顾及他心情, 也没一定说他这次做错了, 只不过是说要他以后做事有点分寸, 就跟我生气了。”何彭很无奈。 　　“你在学校训他了？”常善之问。 　　“没，回家才说他的。” 　　何彭在学校里的表现简直就是个毫无底线的家长，半威胁半警告的让那俩家长放弃了继续追究的可能性，除了顾及陆潜的面子以外，也是因为当时他看完监控视频的确是非常生气。 　　他可以在外人面前完全站在陆潜的角度，把自家宝贝完全挡在自己身后，用那一通难听却有逻辑的话把对方彻底怼回去。 　　这是为了让那些人知道，不是他们的儿子有人宝贝着，陆潜也是一样的。没道理两个小孩都犯了错，就在办公室仅仅对陆潜一人一阵炮轰。 　　可回家后就不一样了。 　　回家后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何彭必须要让陆潜知道，他不能因为一时的脾气就不计后果的出手打人。 　　因为有一些事故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陆潜背不起，也是何彭根本不敢想的。 　　但陆潜拒绝听这些。 　　常善之了解完情况，也不免感慨一通：“你们这个情况有点复杂啊。” 　　何彭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继续低下头看报告，反正他也不觉得常善之真能说出什么高深见解出来。 　　可常善之自己是这么自信的觉得的。 　　她屈指在何彭桌上敲了两下，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子稍稍靠过去一点：“小何啊。” 　　“……” 　　“你知道你大学时交的那两个男朋友后来成了好朋友了吗。” 　　“……”不知道。 　　“能让前男友和平共处成为朋友的也是不容易。”常善之感慨道，“知道原因么，就是他们都在你这受了委屈，所以遇到时就有了共同谩骂的对象，于是一拍即合了。” 　　“……”何彭又莫名其妙又心累，“怎么就在我这受委屈了。” 　　何彭虽然那时候谈恋爱没有像对陆潜那么上心，可是扪心自问还是对他们挺好的，怎么也够不上渣男的标签。 　　“你知道当你对象是一个学业事业双有成，所有导师嘴边挂着的表扬名单，以及做事严肃认真到不近人情的人的时候，那种给人的无形压力有多大么。” 　　常善之歪头想了一下，然后说，“就会有一种，你跟他们谈恋爱是在普渡众生、积德行善的错觉。” 　　“这根本不是谈恋爱，简直就是供奉祖宗好吧！” 　　何彭觉得常善之的歪理比陆潜还要多。 　　他自动忽略了自己这些特质给前男友们造成的伤害，而是说：“放陆潜身上他根本不会这么觉得，我伺候他那才是跟伺候祖宗一样。” 　　常善之非常愉快地笑出声，食指点了点桌子。 　　“所以说，你也算是遇到自己克星了，作为一个读书时总是被你抢去国奖的人，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而且你怎么知道你就没给他造成压力，男朋友这么牛逼，又是比你小好几岁的弟弟，没压力才不正常吧。” 　　何彭忽然一愣。 　　他就这么想起了从前陆潜跟他说过的话。 　　他这个看起来总是冒冒失失、做事冲动不经大脑的弟弟兼男朋友，从前似乎是跟他说过一些让他有点出乎意料的话的。 　　是陆潜说，要等他做出点成绩再把两个人的关系告诉父母。 　　当陆潜得到试镜通过的消息后，急匆匆翻了墙从学校跑出来找他，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喜讯，还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离他更进一步了。 　　以及白天他带着陆潜离开学校时，陆潜叫了他一声哥，又抱着他说“等我长大吧。” 　　从前的何彭，对于陆潜这些话，除了感动和震颤外，从来没想过其中更深的缘由。 　　直到听完常善之的话，他才隐隐察觉出陆潜那些、也许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心思。 　　因为一直以来，何彭在把陆潜当作男朋友的前提是，陆潜也是他的弟弟，所以何彭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把他当作一个小孩，一个要人照顾和引导的小朋友。 　　于是他也就忽略掉了陆潜自己也渴望长大，渴望能保护这个比自己大上5岁的男朋友的心思。 　　当他站在家长和长辈的高度去教育他，让他要有分寸，要控制自己脾气时，无疑会引起小少年的不满。 　　*** 　　陆潜躺在床上，扔在旁边的手机不停震动，是于辞和童漾在三人群里发来的信息。 　　童漾：宝贝儿！你没事吧！给个消息啊！！！ 　　童漾：老包帮你把那事儿解决了，不知道怎么协调的，反正就说双方给个不轻不重的处分就过了。 　　于辞：那狗东西今天下午被人骂死了，今天老励在校长办公室那听那家长说好像要办转学来着。 　　于辞：你要休息段时间也挺好的，等你回学校那傻逼已经卷铺盖滚蛋了。 　　童漾：转学也他妈算便宜他了，不然我看他一次骂他一次。 　　陆潜“啧”一声，支起身子，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都他妈晚上七点了，何彭这个混蛋居然还不回来，就算他生气躲卧室还锁门不理人，何彭也不能夜不归宿啊！ 　　操，天都全黑了，何彭不会在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陆潜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慢吞吞地起床进浴室洗了把脸，弯腰捞起手机，在群里发了条语音。 　　“明天帮我跟老包说声谢吧，换个别的老师我估计直接就被拎去校长办公室了。” 　　童漾很快就回复了：你明天真不来学校了？？？ 　　“再说吧，我也还没想好呢，我要是没来就顺便给我请个假。” 　　于辞：陆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出来一块儿玩？ 　　陆潜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停顿几秒，打出一排的字母，他刚想打“来”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宋宸导演。 　　陆潜愣了愣。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做到心平气和，而后接起了电话。 　　“喂，宋导。” 　　“陆潜啊，是这样，因为投资方的一些问题，《神格》应该会在今年暑期档就定下来，所以剩下的拍摄进度也要加快了。”宋宸说。 　　“嗯。”陆潜应了一声，“您说。” 　　“你那边学校能请的了假吗，如果可以的话，把你那剩下的戏份都拍了，时间不长，三四天应该就可以结束。” 　　“啊，有啊，我可以请假，什么时候拍摄。” 　　“我们在你居住地的临市找了新的拍摄地，时间紧迫，如果你来得及，明天就可以拍摄。” 　　陆潜眉心一跳，指尖掐进了指腹里。 　　然后他平静地说：“好，我今天晚上就买票过来。” 　　挂了电话后的陆潜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放空了十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何彭，我他妈要离家出走！ 　　陆潜又往群里发了一条语音，说明自己明天就去拍戏，让他们明天帮忙请个假。 　　然后就拎起睡衣领口向上轻轻一扯把睡衣脱了，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白色卫衣套上，又套上牛仔裤，把乱糟糟的头发压在帽子底下。 　　他把一个多月前刚刚拎回来的行李箱重新拿出来，随便带了几件春秋季的衣服塞进箱子，也不叠，堆成一团，费劲地拿膝盖顶着箱子拉上拉链。 　　陆潜推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点像被霸道总裁赶出家门的小可怜。 　　于是陆潜对着行李箱拍了张照给何彭发了过去，假装大度地发信息：拍戏去了。 　　另一边，听常善之讲完后真心悔改，刚准备给陆潜道歉的何彭，拿出手机就看到这条信息。 　　“……” 　　小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 　　临市。 　　山区的温度比城市里要冷好几度，还是春寒料峭，陆潜只带了几件单衣，没有带外套，出门拍了一天的戏就被冻得不停吸着鼻子。 　　“沈一前辈的腿还没好吗？”陆潜拍完今天自己的那部分，坐在宋宸旁边跟他聊天。 　　陆潜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种亲近感，即便是初出茅庐第一次演戏，也跟宋宸、沈一关系不错。 　　“差不多了，他公司比较看重，要多休养几天才同意他来拍戏。”宋宸说。 　　“哦。”陆潜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 　　宋宸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那个哥哥这次没陪你来？” 　　“……”陆潜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慢一拍回答，“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宸笑了笑，其实很明显陆潜今天情绪比以往要低落许多，但他并不打算戳破，只笑了笑，说。 　　“我接触过一些你这个年纪的小演员，你这样独来独往，也没个经纪人和助理的很少见。” 　　“是吗。”陆潜扯起嘴角笑了下。 　　“没想过找个经纪公司吗？” 　　“我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而且我还要读书呢，等高考完再说吧。”陆潜耸耸肩，回答地很轻松。 　　自从他那张照片在官博上被公开过后，不是没有经纪公司来找陆潜想要签他，毕竟有能力接到宋宸的戏，火不火只是时间问题。 　　宋宸的戏，可以说是圈内捧人最有用的方法。 　　可都被陆潜拒绝了，他甚至都没告诉何彭那些公司也找了自己。 　　陆潜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是希望自己能足够强大，一边又不想长大，他喜欢拍戏，可又害怕进入娱乐圈，他不想去面对沈一和宋宸曾经遇到过的那些。 　　而且何彭…… 　　一想起何彭就憋闷。 　　陆潜努了努嘴，站起身：“宋导，我去找小卓一趟。” 　　“好。”宋宸点了点头。 　　陆潜从包里拿出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的手机，他出来的太匆忙，忘了带充电器。 　　“小卓！”陆潜朝化妆师背对他的一个藏族姑娘喊了一声，“我俩手机同型号的吧，你有带充电器吗？ 　　“带了啊，不过在酒店里。”小卓说着就把房卡从钱包里取出来，“你要是急的话去拿一趟吧，也有充电宝，就在电视机旁边。” 　　“好。”陆潜接过，“谢了啊。” 　　小卓笑笑：“客气什么。” 　　*** 　　陆潜去小卓那拿了数据线和充电宝，给自己的手机插上。 　　自动关机，刚插上电，一时也打不开，陆潜捣鼓完手机就把充电宝塞进裤兜，连着线的手机捏在手心。 　　何彭。 　　何彭。 　　何彭。 　　陆潜昨天发完那条信息就赌气地直接关了机，大概是本来就快没电了，再后来就打不开了，他估摸着何彭肯定给他发了一连串的短信和电话。 　　他其实已经没昨天那么生气了，他这人，脾气上来快去得倒也快，所以现在陆潜有点迫不及待地想马上看到何彭的回复。 　　“宝宝我错了。” 　　“你别生气了，要怎样哥都答应你。” 　　“哥哥错了，快回来吧。” 　　“你在哪拍戏宝贝儿，我过来陪你吧。” 　　陆潜美滋滋地幻想着，连带走路都带着几分雀跃。 　　啧啧，你就栽在我怀里吧。 　　陆潜走到电梯口，也没急着按电梯键，懒散地靠在墙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等手机开机。 　　过了一两分钟，手机嗡一声震动，变成白屏，开机了。 　　陆潜迫不及待地点开微信，显示“收取中…”。 　　收取成功，一片震动，都是学校里那群狐朋狗友发来的。 　　何彭跟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陆潜发过去的那条“拍戏去了”，空荡荡的没有回应，显得十分可怜。 　　操…… 　　陆潜彻底懵了。 　　只有未接来电那里有一个小红圈。 　　他根本没想过还有何彭并没有回复他的这种可能。 　　陆潜不相信，刷新了一遍，再刷新一遍，还是没有。 　　他都消气了，何彭还在生气？小肚鸡肠！ 　　陆潜更加不开心了，他把卫衣帽子兜上脑袋，面前“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陆潜头也不抬，怒气冲冲地走进去。 　　电梯里还有一个人，拎着个小行李箱，模样还挺眼熟，跟何彭家里的那个挺像。 　　陆潜被怒意冲昏头脑，盯着微信界面咬牙切齿，直到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去几楼？” 　　“1楼，谢谢。”陆潜下意识回答。 　　回答完，才愣了下。 　　不对。 　　这个声音…… 　　陆潜不受控地飞快抬头，眼睛里的惊喜避无可避、毫无作伪，连一秒钟前自己还在认真的生气都忘了。 　　小朋友一双眼睛瞬间亮了，嘴巴微微张着，让他看上去泛了点傻气 　　“你……”陆潜张了张嘴唇。 　　“来道歉啊。”何彭拉住他的手。 　　啧。 　　活的何彭，热乎乎的何彭，能拉手能抱能亲亲的何彭，陆潜非常没骨气地几乎想立马扑到何彭身上，可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和自尊堪堪拉住了他。 　　陆潜很有“个性”的抽手，忍笑忍地痛苦，假装冷淡地瞪着他。 　　“跟我道歉干嘛，你连信息都不给我发。” 　　“给你打电话了，你关机了啊，宝贝儿。”何彭最后一声宝贝儿唤得又轻又缠绵，像是包裹了无尽的纵容和妥协。 　　他上前一步，拉住陆潜的手，在狭小的电梯里抱住了他。 　　陆潜吸了吸鼻子，眷恋地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的订票账号在我手机里登陆过，我这有提示。”何彭说。 　　陆潜：“……” 　　老狐狸！ 　　何彭抱着陆潜，在心底彻底投了降，他不可能是这个小朋友的对手，他纯粹又直白，脾气没有伪装，全部抵着何彭的心口掐进去。 　　“别跟哥哥生气了，嗯？”何彭微微低了点头，在他耳边轻声说。 　　“哥什么哥，你是我男朋友。”陆潜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嗯，男朋友。”何彭笑了声，“我当了你十几年的哥哥，有时候会做不好男朋友这个角色，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陆潜先生，好吗？” 　　陆潜眨眨眼，对这番话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好吗。”何彭催他，同时松开了陆潜，目光直直地看进了他眼睛里。 　　陆潜在这一刻把之前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的理由都忘记了。 　　好在何彭也并非一定要他给出口头的答案——用动作来说也是可以的。 　　他松开揽着陆潜腰的左手，挡在电梯内的摄像头前，他手掌很大，能把整个镜头完全挡住。 　　下一秒他就俯身，右手捏住陆潜的下巴，吻了下来。 　　※※※※※※※※※※※※※※※※※※※※ 　　明天还是六点更新。 　　可以早点来，怕被锁～ 　　懂我意思吧（嘻嘻嘻） 第54章 红尘 　　一个吻, 陆潜毫无原则地消了气, 还掐着何彭的腰狠狠地回吻了过去。 　　等俩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 陆潜才想起什么：“这电梯里是不是有监控啊！” 　　然后他抬头，看到何彭左手自始至终都覆盖在摄像头上，他们在狭小的电梯箱中交换了一个秘密的吻, 没人知道, 没人看到，没人能说什么。 　　陆潜把何彭带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就是散乱的行李箱，衣服裤子乱七八糟地坨在里面。 　　陆潜皱了下眉, 蹲下身飞快地把东西全部塞进箱子，又啪一声关上, 眼不见心不烦了——他不想让何彭觉得自己离开了他什么都做不好。 　　何彭把陆潜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又想起常善之的话。 　　或许在无形中，他的确是给了陆潜不少压力。 　　“宝贝。”何彭叫他一声。 　　“嗯？”陆潜把箱子拎起来推到房间角落。 　　“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故意想把那人打进医院。”陆潜忽然说, 他挨着床尾坐下来，视线略微垂着, “我拿椅子真的是气极了, 但是我有去避开他的脸，我不是不懂分寸, 我就是太生气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何彭近乎急迫地去安抚他, 他站在陆潜面前, 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事我也有不对, 哥哥跟你道歉。” 　　陆潜“欸”一声，疑惑地扬起头看他，下巴抵着他腹部，对视一会儿后笑了，问：“哪儿错了？” 　　“我是你男朋友，不该站在长辈的角度去指责你的错，我们应该是平等的，我也应该要听听你想说的话。”何彭说。 　　陆潜消化了一阵他说的这些会儿，他心思不算特别大条，可有时也想不明白，就像这次，他发了一通火，其实自己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生气。 　　直到听完何彭说的话，陆潜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生气的就是这个。 　　他抬手，捏了捏何彭的手，叹了口气。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要是那一椅子下去真砸出了什么问题，我现在也不能在这了。”陆潜又仰头，漫不经心地冲何彭笑了一下，“我跟你说等我长大，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会快点长大，不让你操心的。” 　　他会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让何彭不用在向前跑的同时还要拽着落在身后的他。 　　他会跟何彭并肩冲向未来。 　　陆潜这么想着。 　　然后便听到何彭说：“慢点长大吧，我都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好男朋友呢。” 　　陆潜抬头看着他。 　　“哥哥呢，有时候可能会称不上一个好的男朋友。” 　　何彭挨着陆潜在床边坐下，手指缠上他的，轻轻捏着陆潜修长泛凉的指节。 　　“但是做一个好哥哥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已经做了你十几年的哥哥了，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在我还没学会怎么做你的男朋友之前，你可以继续做弟弟，不要急着长大，慢慢来，好吗？” 　　何彭一番话，把原本他等着陆潜长大变成了陆潜等着他成长。 　　陆潜原本还有些拘谨认错的态度立马散了许多，眼睛都亮了。 　　他那双眼睛当真是漂亮，会说话似的，清凌凌的一汪深潭，纯粹又透彻，长在那一张脸上模糊了少年感与青涩感。 　　*** 　　陆潜拽着何彭手腕把人扯进被子里的动作猝不及防。 　　何彭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重心不稳倒在床上，下一秒陆潜的嘴唇就急切地覆盖上来。 　　他想，既然你要学怎么做一个好的男朋友。 　　我就来教你怎么真正拥有我吧。 　　也让我真正拥有你。 　　陆潜双腿跪在何彭身侧，捏着他手腕俯身亲下来，他呼吸都开始急促，亲得缺氧又腿软，争吵过后的亲吻太过美妙，让陆潜全身心的投入。 　　小朋友的喘息声就在耳边，何彭黑沉的眼底中闪过压抑许久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陆潜正手忙脚乱地解开他衬衣的纽扣，手指都在轻微抖动。 　　何彭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把翻滚的情欲全数揉碎沉底。 　　他抓住陆潜作祟的手：“等会儿，别乱动……” 　　“何、彭。”陆潜咬牙切齿地说，尾音带着点抖，却照样气势汹汹，“你自己说的，不要把我当小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何彭只觉得自己被陆潜逼到了山崖上，他再往前逼一步自己就会坠落，却又实在无处可退，理智的弦早就绷得不能再紧。 　　何彭偏头在陆潜的耳边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抓着陆潜的手束缚在自己怀里。 　　声音轻得像是哄。 　　“这里没有润滑剂，我会把你弄伤的。” 　　陆潜满心满意只想彻底拥有何彭，关于谁上谁下的原则问题都没空理会，听了何彭那句话甚至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陆潜撑着身子从他怀里起来，拧开床头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瞬间在漆黑的房间里烧出一个透着亮光的洞，将陆潜的瞳色映照得更加浅，少年眼里的情色与本身的青涩碰撞出矛盾感，在何彭身上烧出火来。 　　陆潜跪在床上，上身微微俯下来，拉开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 　　他的后颈有一块突出的骨头，蝴蝶骨也透过单薄的衣服凸显出来，他甚至都还没完全长开。 　　台灯的光太暗了，让陆潜要凑近了才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把两枚方方正正的包装袋拿出来，扔在了何彭面前，终于朝他走出致命的那一步。 　　*** 　　窗外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房内的声音，硬生生拉扯出缠绵的意味。 　　这场雨下了快要两个小时，雨点声才渐渐稀拉下去，陆潜趴在床上，眼底还是通红一片，身上落下几抹暧昧的痕迹。 　　“疼么。”何彭让自己退出来，凑过去亲了亲他。 　　“啊。”陆潜嗓子哑了，他赶紧咳了咳，尽量拿出正常的嗓音，“后来不疼。” 　　何彭笑起来：“那舒服吗？” 　　“……” 　　陆潜瞬间涨红了脸，自己气势汹汹要上了何彭是一回事，结果被压着哼哼唧唧带着哭腔叫“哥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丢脸死了。 　　陆潜想穿越回几个小时前打死那个一时脑抽的傻逼。 　　陆潜又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凶得很没有说服力：“不舒服！你神经病啊！” 　　何彭飞快地抿起嘴角，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他现在要是笑出声，陆潜可能真会恼羞成怒冲上来要和他打架。 　　虽然现在的陆潜估计已经体能值急速下降了。 　　“一起去洗个澡吧？”何彭哄着他。 　　“……不要。”陆潜偏头，枕着手臂，冷淡道，“滚蛋。” 　　何彭也知道自己没控制住把小崽子折腾狠了，这会儿陆潜凶起来都有点像伸着爪子的奶猫，张牙舞爪的，又没什么杀伤力，只想让人抱进怀里揉一揉。 　　“我抱你去？” 　　“……”陆潜恃宠而骄，朝他喊，“谁要你抱！”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下床就翻脸的渣男形象。 　　偏偏何彭还没办法说他的不对。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说话声，陆潜支起一点上半身，朝门口看过去。 　　然后听到了小卓的声音：“这雨下的，拍一半突然就下了，好不容易把器材搬回来又停了，存心折腾我们吧。” 　　“别抱怨了，宋导催了，这次拍摄时间是真的紧，快把东西都搬出去吧。”另一个人说。 　　“知道了知道了。”小卓跑了几步。 　　“欸，等会儿，小卓！” 　　“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你充电宝借我一下。” 　　“好，你自己拿吧。”她说完又想起陆潜也找她借了，又匆匆叫住那人，“欸，差点忘了，在陆潜那呢，我去问问他用好了没。” 　　他们讲话声音挺响，在屋里赤条条趴床上的陆潜听的一清二楚。 　　“……” 　　他的命好苦。 　　“陆潜！！”房门被敲了两下，小卓在门外喊。 　　“……嗯。”陆潜应了一声。 　　“你充电宝用好了吗，虞场务也要用。” 　　“好了。”陆潜叹了口气，“你等会儿啊，给我两分钟。” 　　“直接我帮你拿出去就好了。”何彭压低声音，扶了陆潜一下，他坐起来时腿根都在抖。 　　“不行。”陆潜看着他，“你这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屋里，我怎么解释。” 　　何彭说：“我以前又不是没来过，谁要你解释了。” 　　陆潜气势汹汹，食指戳了戳他的肩：“可是以前你没干这档子不要脸的事儿啊！” 　　“到底是谁不要脸啊。”何彭无奈，笑了一声。 　　“你！”陆潜火了。 　　“好好，我不要脸。”何彭把裤子递给他，“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干了那事儿，你也不用解释啊。” 　　“我心虚。”陆潜理直气壮地说。 　　他扶着墙把裤子拎起来，最后的拉链还是何彭给拉的，又指挥何彭，“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欸。”何彭好脾气的应了声，把那件皱巴巴缩在床脚的卫衣拎起来。 　　“往里面缩缩，别被人看到了。”陆潜朝他挥了挥手。 　　何彭无奈，跟做贼似的。 　　可因为做了那样的事后心虚到手忙脚乱的陆潜……又非常可爱。 　　陆潜几乎是扶着墙走过去开门的，一开门小卓就看见他手臂曲起撑在墙上，站姿非常做作，然后就扑哧一声笑起来。 　　“你耍帅啊。”小卓笑着说。 　　“……没有啊。” 　　他只是不扶着墙就有点腿软站不住而已。 　　陆潜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直接把充电宝递过去：“还有两格电，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个容量挺大的。”小卓接过，又抬眼看陆潜，皱了下眉，“你是不是哭啦，怎么眼睛这么红啊。” 　　陆潜耳朵瞬间充血，好在屋内灯光暗看不出来：“没有，刚才沙子迷眼睛了。” 　　小卓不信，朝他眨眨眼，笃定道：“你待房间里哪来的沙子，你是不是想家啦，小伙子？没事的，你不是马上就杀青了么。” 　　“……”陆潜嘴角一抽，点点头，应了一声，“啊。” 　　小卓走之前还非常夸张地握拳在胸前一挥，扬声喊了一句：“加油！” 　　“嗯嗯加油。”陆潜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身，“帮我跟宋导说一声啊，我晚点过去。” 　　“知道啦！”小卓又扭头，冲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 　　陆潜假笑着：“加油加油！” 　　等门被关上，何彭才憋不住地笑起来，陆潜在他的笑声中更加面红耳赤。 　　“都起来了，顺便就洗个澡。”何彭从床上起来，半扶半抱地把陆潜拎到了浴室。 　　*** 　　水声哗啦啦地响。 　　滚烫的水蒸气向上，两人都散发着温热的体温，潮湿的水汽包裹住他们，像是被冲进了滚滚红尘之中。 　　“嗯……你！手、指，别乱动啊！”陆潜整张脸都滚烫，几乎就要烧起来。 　　他以一个非常害羞的姿势趴在洗手台前——怪自己作死，第一回 时他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就是不想让何彭戴那玩意儿。 　　何彭拗不过他，所以两人的第一次是毫无阻隔的。 　　“得弄出来啊，宝宝，不然会生病的。” 　　何彭低声说，手上的动作看似轻柔又耐心，可到了陆潜这，就成了他有意而为、想要故意欺负他的动作。 　　陆潜看似横冲直撞，好像什么都不怕，要说脸皮，跟何彭比还是差一大截的。 　　于是他只好咬紧牙关，懊恼愤恨地垂下了脑袋。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彭在宣布这次臊人的“惩罚”结束。 　　“去冲一下。”何彭说。 　　“你别推着我，腿没力气！”陆潜凶巴巴地。 　　“还难受？”何彭偏头，手搭在他腰上时轻时重的捏。 　　“你试试啊。”陆潜嘟囔一声，放了个马后炮，“凭什么我在下面。” 　　何彭在他耳朵上啄了一下，忽略了他的控诉：“怪我，不该弄第二次，很难受的话我们以后做少点，你这又拍戏又读书的太累了。” 　　“不是。” 　　陆潜下意识地说，“也不是很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角还红着，仰起头看进何彭的眼睛里。 　　“我喜欢和你那样子。”他抱住了何彭，两人贴在一起，“我喜欢你，所以喜欢跟你那样。” 　　他亲了亲何彭的下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第55章 家 　　三天后陆潜就正式杀青, 结束了自己第一次接触演员行业的经历。 　　同时, 按照合同内容, 陆潜的卡里在第二天打进了80万。 　　他从小到大就不愁吃不愁穿，家庭状况比大部分人都好许多，这让陆潜一直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直到他看着短信里的后面一串零, 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陆潜才有了自己真的挣了钱了的实感。 　　这种感觉非常好。 　　陆潜掰扯着那张银行卡，摸着上面凸起的卡号数字, 然后跑到何彭旁边，高举起银行卡炫耀地晃了晃。 　　“何彭, 你看，我挣钱了！” 　　何彭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他说：“嗯, 我男朋友太厉害了。”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去最贵的餐厅！”陆潜宣布。 　　“好啊。”何彭笑了笑。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去最贵的餐厅，因为那种地方一律都非常安静, 安静到人都变得拘束, 陆潜到了门口就打了退堂鼓。 　　他们最终在是在一家新开的烤肉店解决的，不贵, 但很有人味。 　　烤肉在炭火上滋滋冒出油，店里的顾客也不拘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加班完跟同事一块儿来吃东西的上班族、穿着背心光膀子的男人、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还有穿着校服一眼能看出的早恋情侣。 　　陆潜自从开始拍戏后, 就格外喜欢观察人。 　　他喜欢这种烟火气, 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非常有包容性的，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他和何彭只是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种。 　　何彭看小崽子开心，难得地允许了他喝酒。 　　虽然陆潜从前没有何彭管着的时候，跟着童漾、于辞到处“鬼混”，酒吧、KTV也没少去，可自从和何彭在一起后，陆潜就对那种地方没了兴趣。 　　有时在家偷摸着喝口啤酒被何彭发现了还要挨训。 　　“干杯！” 　　陆潜兴致极高，拿着玻璃杯撞上何彭的杯子，酒倒了满满一杯，一撞就洒出来些许。 　　“你说，我是不是比你的19岁厉害多了！” 　　“那必须啊。”何彭笑着说，“我19岁除了读书还什么多不会呢。” 　　陆潜高兴得摇头晃脑：“80万，能用来干嘛，要不我们把咱们那家重新装修一下吧，你那就黑白灰的，我们可以弄的鲜艳点。” 　　陆潜自然地称何彭那一处公寓为他们的家。 　　“你要弄什么颜色？”何彭问。 　　陆潜偏头想了会儿，发现自己也想不出什么颜色，似乎还是黑白灰干净整洁一些。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想用在你身上。” 　　何彭给他出主意：“你用这些钱，拿出一部分给你爸妈买个礼物，虽然他们也不缺这钱，可毕竟是第一回 挣钱，总该表示一下的。” 　　陆潜点点头：“好，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啊。” 　　“剩下的你就存起来吧。”何彭说。 　　“为什么。”陆潜皱起眉，在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嫌弃我没你挣的多。” 　　“不是。” 　　何彭拉住他的手，对他说：“只是我想要的东西要更贵一点，这一回挣的钱可能不太够，但是我真的很想要那件礼物，所以希望陆潜先生能把钱存一存，以后再买给我。” 　　陆潜一片茫然，冲他眨眨眼。 　　他当然知道何彭不可能真像他要什么特别贵的礼物，可何彭的模样又说得非常认真。 　　陆潜猜不到他指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家，我们俩的家，不是现在的公寓，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每一处装修都由我们自己设计的家。” 　　何彭说的太干脆，让陆潜一时回不过神。 　　他抿了抿嘴唇：“你……” 　　“陆潜先生。”何彭笑着，“能给我吗？” 　　“能！”陆潜飞快地说，仿佛生怕自己慢一拍何彭就会收回那句话似的，他回握住何彭的手，又重复，“能，能给，多贵的都给。” 　　何彭看着他笑，男人平常总是显得凌厉又冷漠的线条每每在少年面前柔和下来，化成了一汪水。 　　“这么大方啊。” 　　陆潜直到这会儿才有些回过神来。 　　何彭说以后会尝试着跟他平等，不再只把他当作小孩，真是认认真真的在执行。 　　他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尽管他挣的钱早就可以去买一套属于俩人的房子，他叫陆潜“陆潜先生”，声音宠溺而包容。 　　陆潜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操，怎么有点想哭。 　　陆潜在桌下的那只手用力攥了一下，握上筷子，夹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压下喉咙底的涩意。 　　“何彭。”他叫他名字。 　　“嗯？” 　　“你想要的……家，”陆潜顿了顿，又夹了块肉，“有什么别的要求吗，多大的，多贵的，在什么地方。” 　　“没有。”何彭干脆的说，“家里有你就行。” 　　靠啊…… 　　陆潜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憋不住眼泪。 　　为什么他从前都没发现何彭这么会说情话。 　　“嗯，我，我一定会在一年半内把这个礼物送给你的！”陆潜坚定地说。 　　他飞快地在心中算了一遍，马上就高三了，高三估计没空赚钱，那就等到大一，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下一次一定不会比80万低，如果能接上两部戏的话，他应该就可以给何彭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了。 　　如果不行的话，大不了先把首付付了，之后的房贷再慢慢还呗。 　　“不用这么急。”何彭看着他一脸性急的样就忍不住笑，“当求婚礼物吧男朋友，等你到法定结婚年龄再说吧。” 　　“……啊？” 　　何彭的糖衣炮弹一波接着一波，陆潜难得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求婚礼物……？” 　　“是啊，一件礼物两个用途，是不是挺实用。” 　　陆潜就这么被他绕进了弯子里，跟着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法定结婚年龄是几岁？” 　　“22岁，你过19岁生日没过多久，算是3年吧。” 　　陆潜认真的点点头，三年，应该是足够他给何彭一个非常不错的家了。 　　也因为何彭这句话，打消了原本陆潜犹豫不决的顾虑，他本来因为那么些许不确定的未来，甚至对拍戏都有犹豫，沈一和宋宸的事不可能对他没影响。 　　可现在听了何彭的话，陆潜迫不及待地想接戏。 　　他要赚钱！要给何彭一个家！ 　　三年！ 　　陆潜想的太专心，一不小心就被辣酱呛咳，咳得整张脸都红透。 　　“喝点水，没事儿吧。”何彭拍着他的背，捏着水杯送到他嘴边。 　　陆潜就着他的手仰头喝了一口，又清了清喉咙才舒服点。 　　“没事，我就是，咳，被辣酱呛着了。”陆潜摆摆手。 　　他突然动作一顿，直直地挺起背朝何彭看过去。 　　不对啊—— 　　“凭什么是我求婚！” 　　“啊，我求也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求婚礼物。” 　　“……” 　　他本来是想说，他都这么可怜地做了底下那个，为什么还要干求婚这事。 　　可何彭又回得非常自然，让陆潜说不出这句反驳，毕竟在底下这事陆潜还不能完全接受…… 　　色令智昏啊…… 　　陆潜叹了口气：“还是我求吧。” 　　等他们吃完烤肉出去时天都还没彻底黑，夏天又快来了。 　　*** 　　第二天陆潜就回了学校，也是那次打架的事发生以后第一次回去。 　　那次打架，虽然闹得比较严重，可好在双方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加上何彭和包书愈两方的软硬兼施，最终也不过一个警告处分了事。 　　全校对这次事件基本是一边倒地倒向了陆潜，同学们的疏远和嘲讽并不好受，那个男生后来也认识到这一点，没几天就转学了。 　　而大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到处都对陆潜围观，似乎所有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哟，这位爷，您回来啦！” 　　陆潜到学校时刚刚早自习下课，童漾一见他就抑扬顿挫地喊了一声。 　　“是啊，小妞，给爷去倒杯水吧。” 　　“滚蛋吧你！”童漾打了他一拳。 　　陆潜心情不错，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坐到椅子上。 　　童漾问：“那你这回是不是算彻底杀青了啊？” 　　“是啊。” 　　“拿到片酬了吗？”于辞转过身问。 　　陆潜得瑟地嗯哼一声，朝于辞竖起一个八的手势。 　　童漾惊呼一声：“八百万！” 　　陆潜拿食指指着她：“你闭嘴，你让我拿钱拿得很不开心了！” 　　童漾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跟你开玩笑呢！80万？牛逼啊陆爷，我觉得这辈子我都挣不了这个数。” 　　“那是。”陆潜勾唇。 　　“那你是不是得请我们吃个饭？” 　　“行啊，中午，食堂随你们挑。”陆潜豪爽地说。 　　“……”童漾翻白眼，“食堂？？你赚了八十万就请我们吃食堂！？有没有人性啊！” 　　陆潜瞥了她一眼：“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可不是单身狗，我还要存钱以后买房呢，要省着点花。” 　　于辞看着童漾：“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童漾面无表情地说：“想揍他。” 　　于辞冷漠道：“我也是。” 　　陆潜笑骂：“造反啊，竟然敢揍你们陆爸爸！” 　　然后陆潜就接受了来自小伙伴温柔的暴揍。 　　虽然陆潜说只请他们吃食堂，可最终还是在放学后带着他们去了全市最牛逼的自助餐，三个人吃撑到连路都走不动。 　　那80万，他给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挑了一份礼物，想了想，觉得不能忘了男朋友的爸妈。 　　于是晚上和童漾于辞吃完饭回到家后，陆潜就冲进何彭的书房。 　　“有个事儿要问下你的建议。”陆潜轻车熟路地推着椅子到何彭身边，那是他平常做作业的地方。 　　“什么？”何彭取下眼镜。 　　“你爸妈喜欢什么，我也该给他们买点东西吧？”陆潜认真地说。 　　“你这是……”何彭觉得陆潜实在可爱，他抬手摸上陆潜的后颈，“还知道提前讨好公婆了？” 　　“什么公婆！那是岳父岳母！”陆潜歪了重点。 　　“好，岳父岳母。”何彭被他逗的不行，也不推辞，想了一会儿回答，“我爸妈也没什么缺的，就我爸喜欢茶叶，我妈……她昨天跟我提了脖子酸，我本来想给她买个按摩仪器送去，要不就借花献佛了？” 　　“行啊。还是你爸妈好，都有东西可以买，我都不知道给我爸妈买什么，最后一个送了手机，虽然他不缺，另一个送了护肤品，童漾说那牌子特别好，我也搞不懂。” 　　陆潜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就重新跳下椅子，再进来时把那张卡交给了何彭。 　　“怎么？”何彭看着他手里的那张卡。 　　“我不知道什么茶叶好啊，你帮我挑挑看呗，别拿你的钱付，我送的，一定得我付。” 　　何彭笑着接过了那张银行卡：“知道了，现在是富翁了。” 　　第二天何彭就带着陆潜回了家。 　　何父何母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陆潜，又见他带着东西来就笑得更合不拢嘴，一边说着“这么客气干什么。” 　　何母拉着陆潜的手进家门，把东西全丢给何彭拎。 　　“哎呦我们潜潜可真是有大出息啦！你爸妈肯定高兴坏了！”何母拍拍他的手背，“你不来我还得去找你一趟呢，这不是刚拍了第一部 戏吗，我跟你叔叔想着应该给你备个红包的。” 　　她说着就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上面还写着步步高升四个字。 　　陆潜忙摆手：“阿姨，我这给你买礼物来的，怎么还给上红包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礼物是你的心意，这红包就是我跟你叔叔的心意。”何母笑得和蔼，“你这么个帅小伙子要是我儿子我可就得开心死了，不像那个闷葫芦，一个月都回不了家几趟。” 　　“闷葫芦”闻言走过来，敲了敲陆潜的背：“拿着吧。” 　　“啊？”陆潜抬头看他。 　　“红包，拿着吧，我妈早想把你拐回去做自己儿子了。” 　　陆潜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想到些什么，飞快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接过何母手里的红包：“谢谢阿姨！” 　　两人留下吃了晚饭才走。 　　何母当真是喜欢陆潜，饭桌上就不停的给陆潜夹菜，陆潜走出家门的时候都吃撑了。 　　初夏的风还算凉爽，树木深深，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一切都安静极了。 　　陆潜和何彭并排走着。 　　“你爸妈会喜欢我吗？”陆潜突然问。 　　“他们一直很喜欢你啊。”何彭揽着他的肩。 　　“我是说。”陆潜顿了顿，“等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以后，还会喜欢我吗，我……”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何彭笑着说，语气笃定，语气里都是哄的意味，“那时候我妈不就真可以有你这个儿子了。” 　　*** 　　陆潜这次回学校也没有待很久。 　　当大家正式进入期末周，陆潜就又因为《神格》的宣传期到处跑活动了。 　　当初的合同里写明了主演要跟着剧组一起宣传，宣传期不像拍摄期没有媒体注视，活动上、综艺上都是媒体和粉丝。 　　为了配合宣传，节目组还给陆潜准备好了认证微博。 　　开通微博的那天晚上，陆潜捧着手机，看着粉丝数量一万一万地往上涨。 　　他还对这些有些陌生，虽然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可这么大规模的还是头一回看见。 　　少年盯着手机，看粉丝数量不断上涨，嘴唇还微张着，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茫然与懵懂。 　　他愣愣地对何彭说：“有好多人……都关注我啊。” 　　“对啊，他们都喜欢你。”何彭也替他高兴。 　　“有点神奇……”陆潜继续低着头看手机，想了想问，“你不生气？这可都是你潜在情敌呢。” 　　何彭笑了声：“你看看你微博评论大家是怎么叫你的吧。” 　　陆潜还没有自己发过微博，仅有的一条也是系统自带的。 　　陆潜点开看。 　　“……” 　　【宝宝，看看妈妈吧！！！妈妈爱你啊！！！！】 　　【啊啊啊啊啊啊看呐！我儿子开通微博啦！！！！我先来的，我第一个当妈！！！！】 　　【老阿姨哭了，为什么有这么可爱的宝宝！！！陆潜你要好好吃饭多穿衣服啊！！】 　　【宝宝好可爱呜呜呜呜呜呜呜】 　　【本来想当女友粉，看到年龄后默默收回了罪恶的爪爪，叫！妈！妈！】 　　【儿子，妈妈来了！】 　　陆潜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他没有女友粉。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 　　来自一个不管粉几岁的明星都想当妈粉的本鱼。 　　以及，昨天竟然没有被锁！ 　　胆子逐渐变大！！（挺胸！） 第56章 成长 　　开始跑宣传活动后, 陆潜跟何彭见面的时间就直线下降了。 　　从前拍戏还是固定地点, 何彭有空就能过来看他，可现在也许今天过来了明天陆潜就得继续跟着剧组往下一个城市跑。 　　这让陆潜有些许的不开心，可他也没空多想这事, 这些日子他有小半时间都是在飞机和车上度过的, 录节目有时一录就到了半夜, 每天都困得不行。 　　他年纪小，是组里最小的一个, 剧组里大家关系也都不错，都会照顾他, 所以有时主持人故意出些刁难问题, 陆潜也能混过去。 　　“请问陆潜, 对今后拍戏的选择上有什么方向吗？”一个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问。 　　陆潜拿着话筒, 一身少年气打扮, 站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我还没想过，顺其自然吧，我现在的能力还不太够, 高三会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等到大学提升了能力再说吧。” 　　大家都对这个少年好奇极了。 　　几乎是在作品还没出来时就已经在网络上引起粉丝效应了。 　　这样的势头, 已经是娱乐圈内很少没有见到的现象了, 陆潜凭着自己帅气的形象, 和难以掩盖的青春气、少年气吸了一波粉。 　　不得不说宋宸在选角上的确眼光独到, 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大家在看了预告片后也都觉得陆潜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在现如今更是少见。 　　于是也一并打消了之前掀起的关于潜规则、关系户一众言论。 　　结束了发布会，宋宸请客，带大家一起去庆功宴。 　　大家在宴客厅内吃吃喝喝，笑闹声不断。 　　陆潜悄悄拿着手机溜出了宴会厅，走进了走廊的卫生间。宋宸包下了这一层楼，倒不用担心会遇上不认识的人。 　　“男朋友。” 　　陆潜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何彭的脸笑。 　　“怎么样，结束了？”何彭问。 　　“嗯，刚刚在庆功宴，我溜出来的。” 　　陆潜笑的美眼弯弯，他脸上还带着妆，不重，但为了上镜，眉笔、眼影都没少，这么一笑那处墨色与颜料都顺着皮肤飞扬，莫名的撩人，更显唇红齿白。 　　何彭不由下意识吞咽，喉结上下滚动，又凑近了屏幕看他，问：“你是不是又瘦了点，脸上都没肉了。” 　　“应该吧。”陆潜不甚在意地捏了把脸上的肉，“最近有点睡不够。” 　　“多吃点肉吧小崽子。” 　　“我刚刚就吃了好多，没事儿，反正马上这里就结束了，后天我回来，记得来接我啊。”陆潜说。 　　挂断视频后陆潜走出厕所，正巧大家都吃完了准备走。 　　沈一走在最前面，一见陆潜就拉住他：“你刚干嘛去了，大家敬酒都找不到你，是不是故意躲酒去了？” 　　“我千杯不醉。” 　　陆潜炫耀地抬起下巴，他和沈一熟了，也不像以前那么拘束，沈一倒也喜欢他，难得能在圈内看到这么个清澈到底的小孩儿。 　　“给你哥哥打电话去了？”沈一看他手里捏着的还亮着聊天界面的手机，冲他扬眉。 　　“啊。”陆潜应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抬眼就看见宋宸朝他们走过来，陆潜顿了顿，压低声音对沈一说，“我先撤了。” 　　他脚步刚往后退一步，就被沈一拉了回来：“撤什么？” 　　“……啊？”陆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宋宸已经到了沈一面前，讲了两三句话就走，都是关于电影的内容。 　　沈一点点头，应下来，等到宋宸走后才笑眼看陆潜：“你以为是什么？” 　　陆潜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我还以为宋导有什么话要单独跟你讲……” 　　自从上次山体滑坡沈一救了宋宸，沈一就知道陆潜早看出了两人的关系，陆潜表现的太明显，一旦宋宸来找沈一说话，明明聊的是工作，陆潜也会最快速度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想不知道都难。 　　他和宋宸的关系在圈内人眼里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也不怎么介意。 　　更何况他其实也知道陆潜的秘密——关于他和他那个哥哥，何彭。 　　也许是同类的关系，沈一看到陆潜跟他哥哥相处时的样子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陆潜一遇上何彭，那双眼睛里当真是满满地只容得下他了。 　　沈一无所谓地耸肩：“前男友而已，能有什么单独的话。” 　　陆潜吃惊地扭头看他，略微睁大了眼睛，他没猜到沈一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也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没和好。 　　他以为那次山体滑坡后，两个人就该解释清楚误会，重归于好了。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毕竟这一个月的宣传活动两人的关系似乎没以前那么紧张了。 　　“有些感情有了裂隙后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了解宋宸，他接受不了这种感情。” 　　陆潜眨眨眼，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次的事他被我拖累地有多惨。”沈一扯起嘴角，又很快抿直了，唇角下坠，成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苦笑。 　　当天晚上，陆潜回到酒店后就偷偷搜索关于沈一和宋宸的新闻。 　　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新闻却很难找，应该是被删掉了，陆潜翻了好几页才找到一条漏网之鱼。 　　他手指拉着手机屏幕，一点点看下来。 　　等看完那一篇网友整理的事情经过后，他心跳都骤然加快，食指也在轻微抖动，他狠狠攥了下手指才稍稍平复下来。 　　陆潜难以想象这些充满恶意的事一股脑的冲向宋宸时他是怎么度过的。 　　但他只要一想到这事如果落到了何彭头上，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除了疯狂的粉丝行动外，宋宸的事业都因此受到一段时间的影响，那次的事件实在太过轰动，国内目前的大环境对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包容，宋宸当时即将上映的一部电影就这么被打压下来，直到大半年后才被通过。 　　以及从前宋宸交过的男朋友们也被一个个挖出来，在沈一之前，他对自己的感情没有过于隐瞒，有心人想要挖出来并不难。 　　于是那一张张照片、那一点一滴的曾经的蛛丝马迹都被曝露于阳光底下。 　　那天晚上陆潜没有睡好觉。 　　半夜时被突然惊醒，再想回顾做了一个什么梦却想不起来了，他就这么睁着眼看着酒店雪白的天花板，放空了十几分钟。 　　而后才抬起手，掌根按在眼睛上，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 　　*** 　　两天后何彭开车去机场接陆潜。 　　现在他这个小朋友也算得上是个小明星了，担心走正常通道会被记者和粉丝发现，所以他直接把车开到了vip通道口外。 　　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从夏初进入了盛夏，风都是燥热的。 　　学校里结束了期末考，陆潜因为宣传档期的原因没来得及赶回去考试，那一叠厚厚的暑假作业还是于辞给送上门的。 　　正式成为高考预备生了。 　　何彭在看到从门口跑出来的陆潜时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小崽子比以前瘦了，高高瘦瘦，笑起来还是那么阳光，可又像是沉淀了什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哥！” 　　陆潜在外面不太敢叫他男朋友，乖乖叫了声哥，撞进了他怀里。 　　何彭张开手抱住他，又在他腰上背上摸了一通，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有好好吃饭的！”陆潜辩驳了一句，钻进了车里。 　　一路上，陆潜都忍不住要去摸一摸何彭，一会儿碰碰手，一会儿捏捏腿，一会儿又去摸脸，他真的太想何彭了，少年有点受不了异地恋的艰辛。 　　“我开车呢。”何彭好笑地拍掉他作祟的手。 　　“我太想你了。”陆潜说。 　　何彭偏头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也很想你。” 　　从机场接好陆潜后，他们就直接回了家。 　　何彭亲自下厨，腰间系了条围裙，做饭的动作倒还娴熟，陆潜倚在门框边上，笑了好一阵。 　　直到何彭把他赶了出去，拒绝他的毛手毛脚，陆潜才回了客厅，于辞带来的暑假作业就摆在茶几上。 　　每门课都有厚厚一叠试卷，陆潜随便翻了翻就觉得头晕。 　　可现在不能这么下去了，他真得好好读书，他得考上本市的电影学院，才能不继续跟何彭异地恋。 　　可这所大学文化课要求也非常高，按陆潜现在的水平大概是连门槛都够不上。 　　陆潜低着头，跟试卷大眼瞪小眼片刻，最后认命地抽出那一叠英语试卷，又找出一支笔到饭桌上，盘着腿开始做题。 　　何彭做完饭，端着餐盘出来时看到这副景象时彻底愣了愣。 　　“怎么开始做作业了。” 　　陆潜咬着笔含糊不清的回答：“因为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要学习也先吃饭，去洗个手。”何彭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陆潜跳下椅子，走进厨房洗手，冰凉的自来水浇下来时他脑海中还在想刚才的英语题，想着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的陆潜后背往桌子上一倒，歪着头看一旁还在吃的何彭。 　　“宋导说，我最近有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然后半个月后等电影上映，估计就又有一阵宣传要跑。” 　　“什么时候能结束？”何彭问。 　　“上映期结束就可以了吧。”陆潜说。 　　“太辛苦了。”何彭捏了捏他的手，挺心疼的说。 　　“男朋友。”陆潜仰着头，直接抬腿搁在了他腿上，“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我？” 　　“是啊。”何彭放了筷子，给陆潜捏了捏腿。 　　陆潜舒服地哼哼，然后动作就渐渐不规矩起来，他抬手摸上何彭的皮带，卡擦一声娴熟地解了开来。 　　他手指非常骨感，大概是从小没好好学习，手指上都没有握笔的茧，非常修长，手心比体温偏高。 　　何彭被他握住时整个人都怔了一下，陆潜在旁边笑得狡黠。 　　“不学习了？”何彭笑问他，任由陆潜动作。 　　“弄完再学，”陆潜说。 　　进入时，陆潜紧紧抱住何彭的脖子，脊椎都因为刺激绷直，后背抵着餐桌，单薄的骨架让人很有想要好好欺负的冲动。 　　*** 　　陆潜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结束时被折腾的已经没了什么精神，什么弄完再学也完全抛诸脑后，最后在大中午被何彭抱着进了卧室。 　　一挨枕头就直接睡了过去。 　　※※※※※※※※※※※※※※※※※※※※ 　　在危险的边缘再次伸出一只jio 第57章 电影 　　后面的半个月时间, 陆潜放暑假又没工作, 而何彭则仍然每天都要去公司。 　　他最近似乎是在忙一个新项目，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陆潜有时会坐在他旁边看他电脑里那成堆的枯燥数据, 盯了半天也看不懂半个符号, 也不知道何彭是怎么专注坐在那几个小时的。 　　第二天陆潜醒来时何彭已经去上班了。 　　他啧了一声, 慢吞吞地爬起来，已经十点半了, 他拿手机叫好外卖，才趿着拖鞋迷迷糊糊地进了浴室洗漱。 　　出来时外卖正好到, 陆潜戴了个口罩去开门。 　　虽然外卖小哥应该也不认识他, 可陆潜还是谨慎起见, 毕竟这是他和何彭一起住着的地方, 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陆潜一个人坐在餐桌上, 一边玩游戏一边吃饭。 　　把一餐饭吃得冗长到一个小时，等他吃完把残骸扔进厨房垃圾桶，才发现何彭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起了吗？” 　　“刚刚吃完外卖。” 　　“跟你说了别老是吃外卖, 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吃就来我公司, 我跟你一块去。” 　　陆潜笑了笑, 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 仰头灌了一口, 抹了抹嘴回复：“我这不是起晚了又饿得慌才直接点了外卖嘛。” 　　“一会儿干什么了？”何彭问。 　　“做作业啊, 可用功了。” 　　那头的何彭笑了下：“加油宝贝儿。” 　　陆潜两口把可乐喝完, 丢进垃圾桶：“你也是, 宝贝。” 　　*** 　　陆潜做作业的样子非常不规矩，整个人趴在床上，翘着腿，手机扔在一边放着音乐，试卷乱七八糟地摊满了整张床，当真是遨游在学习的海洋里。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咬着笔写数学作业。 　　做几题就要翻课本找运算公式，他基础太差，做的非常艰难，磕磕巴巴的，后面的大题基本都算不下去，写几个步骤就没了办法。 　　陆潜倒也不烦躁，把会写的步骤全部写完，剩下的就留着，等他那个学霸男朋友下班后教他做。 　　他难得静下心来写作业，一直写到天色暗下来，才起身去开灯，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五点钟了。 　　陆潜伸了个懒腰坐起来，锤了锤肩膀，拿手机。 　　于辞：陆哥，来打球吗？ 　　陆潜偏头想了想，又给何彭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得到“今天会稍微晚一点”的回复后，陆潜才给于辞回：来。 　　他把自己随便收拾了一通，拿了顶帽子戴上，踩着逐渐进入夜幕的街道出了门。 　　*** 　　篮球场上都是他们学校的人。 　　一群男生陆潜也都认识，从前也都一块儿打过球，只不过这段日子陆潜都没回学校，就连于辞都挺久没看见他了。 　　“快点儿！”于辞看见走进来的陆潜就朝他喊，倒也丝毫没有生疏。 　　“来了。”陆潜摘了帽子，走过去加入了队伍。 　　场馆很热闹，陆潜控球，拱着腰，有些长长了的碎发垂下来，他抬着眼看面前防守的人。 　　下一秒就灵活的转身迈步，球在背后运过，轻易地带球过人，于辞和他配合默契，连连防守住其他人，陆潜连续迈步，直接三步上篮。 　　球进。 　　场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陆潜好久没打球了，大夏天这样大汗淋漓的感觉非常舒服，下场时他把汗湿的头发全部缕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不打了？”于辞跟着他下场。 　　“休息会儿。”陆潜喘着气。 　　“老了啊陆哥，肾虚啊？”于辞开玩笑。 　　陆潜冲他一挥手：“滚啊，我今天做了一整天的作业，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暑假作业？”于辞震惊地问。 　　“是啊。”陆潜看了他一眼。 　　于辞呆了呆，而后抬手在陆潜肩膀上重重拍了拍：“苟富贵勿相忘。” 　　因为陆潜不想再打了，于辞跟他最能打配合，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兴趣，两人便一块儿去吃夜宵了。 　　回到家时何彭也已经在了。 　　刚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是湿的，上半身赤露着，水珠沿着肌肉线条向下，消失在胯骨的裤腰边缘。 　　陆潜看得心头一动，脱了鞋就冲过去抱住何彭，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何彭坐在沙发上，手搭在小朋友的大腿根。 　　“我跟于辞一块儿顺路来的。”陆潜说，伸手在何彭的腰上捏了两下，就起身从他怀里出来，走进卧室想把他不会的数学试卷拿出来。 　　可却发现，他走前还乱糟糟的床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连床单也换好了。 　　陆潜看着新床单不由红了下脸，轻咳一声喊外面的何彭：“我床上的试卷呢！” 　　“给你整好了放书桌上了，祖宗。” 　　“我有好多不会的。”陆潜把试卷拿出来，“你教我吧。” 　　“哪儿？”何彭接过笔，私下一张白纸当草稿纸，偏头问他。 　　“空着的都不会。”陆潜说 　　“……”何彭看了眼大半都空着的试卷，以及扫了几眼就发现错误的选择填空题，叹了口气，把陆潜拉到身旁坐下，提笔就开始运算，“你这是要折腾死你哥哥啊。” 　　陆潜笑说：“这叫充分利用。” 　　陆潜手肘枕在他膝盖上，整个人都靠着他，何彭一手圈过他的肩，拿笔的手在纸上刷刷写下步骤。 　　“懂了么。”何彭问他。 　　陆潜盯着那一串解题过程看了会儿：“应该吧。” 　　*** 　　真正有事情干时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陆潜的暑假作业还没来得及做完三分之一，《神格》上映了。 　　从一开始的山体滑坡，到后来的一系列宣传，沈一的巨大粉丝效应，以及初出茅庐却火得异常的陆潜，都让这部电影在上映第一天的上座率几乎到了百分之百。 　　陆潜也渐渐的适应了媒体镜头，不再像以前那样还会拘束。 　　他开始渐渐地学会了跟记者开玩笑，也学会了问到隐私问题时插科打诨地揭掉这一页，陆潜潜力无限，在这方面也学得飞快。 　　他的微博粉丝每一天都在暴增，随着电影七天票房破十，陆潜微博粉丝也有了五百多万，同时各种各样的影评也在网络上飞满天，针对陆潜的演技，或好或坏，褒贬不一，可总体还是非常赞扬的。 　　这样一个19岁的少年，一战成名，有口碑有粉丝有潜力，甚至靠这部电影认识了宋宸和沈一，也算是开始形成了自己的关系网。 　　这一切变得太快，陆潜还有点无所适从。 　　从前出门戴口罩那是以防万一，可现在是不想让人认出来就必须得戴着了。 　　陆潜晚上给何彭打电话时，说得有些迟疑：“何彭，我好像真的是……火了？” 　　“是啊。”何彭笃定地告诉他，“我家宝宝太厉害了。” 　　白天时常善之还来找何彭要陆潜的签名，说家里的10岁出头的妹妹是陆潜的女友粉。 　　何彭心累的把人给赶走了，这些天他过得也跟陆潜一样不真切。 　　有些人生来就是能吸粉的体质，陆潜就是这样，他甚至都没付出娱乐圈许多人那样的努力和艰辛，就已经到了很多人都难以企及的起点和高度。 　　这种自家宝贝被大剌剌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被这么多人喜欢的感觉，让何彭有了一点危机感。 　　可他从来没告诉过陆潜自己的这种心理。 　　他不想去限制陆潜，也相信陆潜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也许在娱乐圈立足没有那么容易，可只要陆潜喜欢拍戏，他就会支持。 　　陆潜在七八月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忙，他不断辗转多地，宣传、记者会、访谈，他在以一种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快成长。 　　他开始游刃有余地去处理这些事。 　　他到现在也没同意任何一家经纪公司抛出的橄榄枝，自己一人坐飞机、赶行程已经到了熟练的地步，不再像起初那样还要听何彭叮嘱记得看指示牌，他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摸清机场的路。 　　*** 　　而何彭，也在不断地努力和加班下，公司终于正式度过了运营前期的各种坎坷。 　　规模扩大，领域拓深，所有一切都步入正轨。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何彭结束了下午的会议后，没急着离开会议室，拿出手机给陆潜发信息：我现在过来接你。 　　陆潜终于也结束工作了。 　　何彭拿好车钥匙走出会议室时正好遇上了在咖啡角的常善之。 　　“哟，今天这么早下班啊。”常善之跟他打趣，瞥了眼四下无人，又说，“接你家小朋友去？” 　　何彭笑了下：“嗯。” 　　“欸难得，在外面跑了有一阵了吧。”常善之说。 　　“是啊，比预计的还久些。” 　　因为《神格》票房不断增长，远远领先同期的上映电影，所以上映期也被拉长，陆潜的宣传期便也就拉长了。 　　陆潜配合宣传，还染了个头发，栗色，在阳光下发色有些明显，衬得皮肤更白，鬓角剃短，额前却打了一层薄薄的刘海，一下子就显得有些乖。 　　陆潜之前没告诉何彭自己染了头发，以至于何彭见到他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夏日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少年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圈，或明或暗，像一副精致的画。 　　一见到陆潜，何彭这些日子因为工作的疲倦都奇迹般消失。 　　他们约好了一块儿去看电影，《神格》。 　　接到陆潜后就回了家，陆潜换了一身比较朴素不那么容易被人注意的衣服——全市统一的蓝白条校服。 　　他戴了顶帽子，把栗色的头发盖在里面，只剩下后颈上边的一缕色彩。 　　“我把一个影厅的票都买了，放心吧，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何彭笑着说。 　　“你还没看过电影吧。”陆潜对着镜子压了压帽子，回头问他。 　　陆潜为了让何彭跟自己去看这电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提前去看。 　　“没，就看了网上公布的预告。”何彭说。 　　他们的电影票是在晚上七点。 　　他们在六点50时赶到电影院，人群熙攘，陆潜压低帽子低着头，检完票就直接跟在何彭身后进了影厅。 　　“吓死我了。”陆潜在走进无人空荡的影厅才松了口气，抬手就把口罩帽子摘了。 　　这一个影厅的票都被何彭买了，陆潜豪气地指了指座位：“男朋友，想坐哪儿？” 　　“最后一排吧。” 　　“靠？你想干嘛？”陆潜登记扭头蹬着他。 　　“……”何彭捏着他肩膀把人往最后一排推，“你别想干嘛就行了，小色|鬼。” 　　陆潜不屑地“切”了一声。 　　可事实证明，这种黑漆漆的环境真的非常适合干些什么。 　　陆潜坐下没多久，就忍不住偏头吧唧一口亲在了何彭脸上。 　　“我太想你了。”陆潜揉了揉何彭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想也忍着点，祖宗。”何彭无奈，“这儿有红外线监控的。” 　　陆潜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两人的腿上，手伸进了外套里边，捏了捏何彭的大腿，又炫耀地冲他抬起下巴：“这不就行了。” 　　“……” 　　于是陆潜那双手，在外套的遮蔽下，一会儿摸摸他的腿，一会儿捏捏腰，一会儿又顺着裤腰溜了进去。 　　“嘶。”何彭被他弄的倒抽了口气，隔着衣服和裤子打了一下里面那只手，“别弄了。” 　　“求我啊。”陆潜得瑟着。 　　“还看不看电影了？” 　　陆潜笑得十分欠揍，手指灵活地动了一下：“我手机里有视频，回去给你看。” 　　何彭无奈了：“听话，这儿也干不了什么。” 　　陆潜不听，就是存心也把何彭弄难受。 　　何彭轻轻眯了下眼，凑近他耳朵，压低了声音警告：“再弄我就要把你拉去厕所了啊，出门就是卫生间。” 　　“……”陆潜愣了愣，即使撤手，认了怂。 　　何彭一时平复不下来，以至于看着荧幕上陆潜的脸时都像是在看某种蛊|惑人心的视频。 　　陆潜早就在手机上看过，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大荧幕上倒也不尴尬，非常坦然，只是觉得有点神奇。 　　上一回他和何彭一起看电影是在社会实践那一天晚上了，在那个破旧又老的电影院里，看的是《泰坦尼克号》。 　　现在他和何彭竟然在看他拍的电影。 　　神奇。 　　*** 　　看完电影后已经是八九点钟。 　　天彻底暗了，路灯亮起一片，昏黄的路灯很好地模糊了脸，让陆潜走在街上时也有了不会被发现的安全感。 　　“我们随便去哪逛一会儿吧，人少点儿的地方。”陆潜说。 　　“好。” 　　于是他们到了一条较为僻静的街上。 　　何彭进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两罐饮料出来，递给陆潜一瓶。 　　陆潜站在花坛边缘的石砖上，跟何彭一样高，手捏着他的小臂在石砖上走。 　　夏风暖烘烘的往身上吹，抬眼就能看到缀满星辰的天空，树丛里知了声此起彼伏。 　　“我今天特别高兴。”陆潜说。 　　何彭看着他，“嗯”了一声。 　　“昨天我在录节目的时候，台下有一片地方都是我的粉丝。”陆潜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她们举着我的灯牌，喊着我的名字。” 　　少年的语气很坦然，坦然地说着自己开心的事儿，连脚步都轻跃，蓝白的校服被晚风吹得鼓起。 　　何彭安静听他讲。 　　“然后我就想，我现在站在舞台上了，我能看到自己未来光明的前路，我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坎坷，但我想我应该已经比从前强大一点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碰到什么绊脚石，我能一脚把他踢开。” 　　“我也想对你好，何彭，用我的方式对你好。” 　　“所以我看到底下的粉丝时我就特别高兴，我觉得我在变得更厉害，录节目的时候我脑中想的都是你。” 　　陆潜笑了一声，喃喃道：“何彭何彭何彭何彭何彭，我想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然后他拉起了何彭的手，使劲晃了晃。 　　“拉着手！”陆潜开心得扬起手，整个人都被快了洋溢满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少年情绪高昂，非常鼓舞人心。 　　何彭在一片黑暗中俯身过去，捏住了陆潜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暖黄的路灯尽职尽责地伫立在黑夜中，目睹了这一幕甜蜜又隐秘的过程。 　　何彭开口时声线低哑而缠绵。 　　他说。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哈哈哈哈哈昨天都是叫我再伸出一只jio的！ 　　接下来要推一推进度啦，时间线会发展快一点 第58章 高三 　　匆忙的暑假一闪而过, 到了高三开学时陆潜也没有回学校, 他先前太混日子，总懒得学文化课，也懒得学艺术课, 到了现在才突然发现时间真是不够用了。 　　于是便整天都在艺考班上, 那里也有文化课老师, 陆潜白天一对一的学艺考内容，下午一对一学文化课, 晚上再找男朋友突击检查一下。 　　日子过得没以前那么有趣了，可充实的也不算难熬, 何况童漾这个美术生也跟他在同一个艺校。 　　艺考班上大家也都认识陆潜, 大家都是艺考生, 自然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不会不知道暑假里突然窜出来的黑马。 　　陆潜平常在自习室上坐一会儿, 都有人会上来要签名，或是找他搭话聊天的。 　　他心里其实不太喜欢这样，明明没那么熟可又过分热络的样子, 让陆潜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于是每次一下课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童漾, 童漾会替他把那些人挡回去。 　　陆潜这天结束上午的艺术课后跟往常一样在美术班外等童漾, 　　他有了实际演戏的经验, 很多方面自然而然的提高, 上艺术课得心应手, 可一想到下午的文化课就头疼。 　　也不知道何彭从前是怎么学的。 　　“欸, 陆潜, 你昨天交上来的卷子我给你改过了，做挺好的啊。”他的数学老师一手保温杯，一手试卷走过来。 　　陆潜从他手里接过试卷，扫了眼，前面全对，最后两大题都只做出一半，打了两个叉——因为前面是何彭看着他做的，最后两题是何彭洗完了澡美色诱惑下陆潜随便写的。 　　“谢谢老师，我下午有几节数学课啊？” 　　他的数学老师微微一笑：“四节。” 　　“……能不能调一调。”陆潜不由皱起眉，“连上四节数学课，我会吐的。” 　　“忍忍吧。”数学老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本来可以跟你语文老师调，可惜她今天实在有事。” 　　“行吧。”陆潜叹了口气。 　　一旁的美术班终于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下课了，童漾一走出来就看见陆潜，直接一把揽住他肩膀。 　　“哟，又在这躲人呢！” 　　陆潜跟数学老师道了声再见，跟着童漾没走两步路电话就响起来。 　　“我去拿个外卖。”陆潜挂掉外卖电话后说，把怀里的书都一股脑塞给童漾。 　　“欸！很重的啊！”童漾不满地嚷了一声。 　　陆潜不理她，压了压帽檐，直接往艺校大门走。 　　他跑下台阶拿好外卖后重新进去，却在艺校门口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穿了一件学生气的水手服，戴了顶橘红色的贝雷帽，头发也打理得很精致，微卷地铺在胸前，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 　　陆潜原本也不至于注意她到停下脚步，可这姑娘看到自己时实在有些太过兴奋，呆愣地站着，脸直接肉眼可见的红透了。 　　陆潜愣了愣，倒也不拘束，抬手给她说了声“Hi”。 　　女孩这才仿佛惶然转醒，飞快的眨了眨眼，跑到陆潜身旁，把礼物盒递过去，双手伸得笔直。 　　“嗯？”陆潜疑惑，没伸手接。 　　女孩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脖子也红了。 　　“我、我是你粉丝，我看了《神格》以后就特别喜欢你，就想来看看你……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吧。” 　　陆潜朝她笑了一下：“没事。” 　　女孩也把礼物盒往前递了递：“这个是给你的。” 　　陆潜皱了下眉：“不好意思我……” 　　女孩补充：“不是很贵重的礼物，就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陆潜抿了下嘴唇，从她手里接过了礼物盒：“那好吧，谢谢你啊。” 　　*** 　　陆潜走进自习室时，童漾正举着一面小镜子补妆。 　　陆潜故意在她涂口红时在她耳边喊了一声，童漾也跟着被吓得喊了一声，手一歪直接在脸上画了长长一道。 　　“陆潜！你有病啊！”童漾瞪着他。 　　陆潜笑嘻嘻地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把那两份外卖放桌上，又把礼物盒也放在一边。 　　童漾抹掉口红后就看见那个粉粉的盒子：“你这祸水，出去一趟又被告白了？” 　　“不算告白吧。”陆潜摸了摸鼻子，“刚才外面遇见一个粉丝给的。” 　　“咱们艺校的么？”童漾拆了筷子，边吃边问。 　　“不知道，没见过，站在门口呢，应该不是吧。”陆潜说。 　　“那是跟你到这来的？”童漾皱了下眉。 　　陆潜挺无所谓地耸肩：“网上不是有我什么行程透露的吗，估计从那看来的吧。” 　　“可你那些粉丝大家也都呼吁了别去打扰你，她这么过来……感觉就不太好，潜儿啊，你知道有一种粉丝叫私生饭的吗？” 　　“别这么叫我，好恶心！”陆潜朝她手臂打了一下，又问，“什么是私生饭？” 　　童漾作为一个专业的追星女孩，给他科普了私生饭的意思以及目前最有名的几起引起众怒的私生饭行为，她拍了拍陆潜的肩膀：“长点心吧，你也别太放心别人的，你和你哥的事。” 　　童漾顿了顿，没细说：“你懂吧。” 　　陆潜冲她一笑：“放心吧你。” 　　童漾指了指礼品盒：“你不打开看看吗？” 　　陆潜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挺精致的钥匙扣。 　　下午下了课，照往常一样何彭来接他放学。 　　陆潜上了四节数学课已经是半身不遂的状态，感觉自己倒头就能睡过去，单肩背着包，手里捧着书和试卷，口袋兜里一支红笔一支黑笔，远远一看倒是真有几分被摧残的不行的高考生模样。 　　艺校不要求穿统一的校服，陆潜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外面罩了件深蓝的薄毛衣马甲，衬衫一半系进裤腰，另一半被风吹的卷起一道边。 　　很有学生气和青春气，偏偏被学习弄得头发乱糟糟，眼睛睁不开，看过去滑稽又可爱。 　　何彭在车上看陆潜朝自己走过来就止不住笑。 　　“哎。”陆潜一拉开车门就冲他男朋友深深叹了口气，倦怠地睁开一点眼睛，“我快死了。” 　　“上的数学课吗？” 　　“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样就知道了。” 　　“太难了！不是人学的！” 　　何彭笑着“嗯”了一声，把车开出去，“晚上休息会我教你。” 　　陆潜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腿，说：“有男朋友真是太好了。” 　　“饿了吗，车后面有甜品。” 　　陆潜往后一看，袋子里果然有一盒甜品，大概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没多久，摸着还有点冰。 　　“刚买的啊？”陆潜问。 　　“今天来的早，怕你放学饿，就顺路买了点。” 　　陆潜拿着勺子往嘴里塞了两口，偏头就吧唧一口亲在何彭的侧脸上，沾了一唇印的奶油。 　　“开车呢。”何彭抹了把脸上的奶油。 　　陆潜突然抽了风，抓住车把手，坐在车椅上身子重重一跳，开口就喊：“啊！放我下去！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 　　后面的几个月时间陆潜都在认真学习，他这辈子都没这样子努力过，除了累以外更多的新奇。 　　期末考他打算回学校考一下，也能知道自己目前的水平离目标还差多少。 　　临近期末考前一个周日晚上，陆潜背了一整天的文综，从醒来就开始背，洗澡背，吃饭也背。 　　他非常想在这次考试中就拿到好一点的成绩，能让他对不异地恋有一点点把握。 　　他直接捧着书就睡着了，醒过来时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 　　陆潜抹了抹嘴角，把卧室灯打开，继续趴在床上背政治书，背了十来分钟发现背不进，大概今天背得太久大脑超负荷。 　　陆潜合上书，往外面喊了一声：“何彭！” 　　没人应。 　　陆潜皱皱眉，去拿床头的手机，才发现何彭几个小时前给他发过信息说今天有些临时工作要处理，晚点回家。 　　陆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潜：我快饿死了啊啊啊！ 　　陆潜：背书背的头昏脑胀，我觉得我需要奖励自己一顿夜宵。 　　陆潜：你回来的时候，买点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吧，突然好想吃！ 　　陆潜一连发了好几条，何彭一时没回复。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从一堆书里拿起一本历史必修三开始看。 　　还是没看进去，不到五分钟再次遨游书海进了梦乡。 　　直到卧室门被打开，陆潜听到一点声音后才微微蹙了下眉头，缓缓睁开眼睛，接着便闻到了关东煮的香味。 　　男人逆着客厅的光，从早上加班到现在，身上原本笔挺的西装这会儿都有点皱，让他整个人都从凌厉的角度柔和下来。 　　“回来啦。”陆潜出口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喑哑，尾调有点软，听得何彭有些心痒。 　　“不是饿了么，起来吃点。” 　　何彭把袋子里的两大纸杯的关东煮递过去。 　　陆潜盘腿坐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勾唇笑起来，整个人困倦地大幅度往前鞠了个躬：“谢谢男朋友。” 　　陆潜咬下一颗肉丸，何彭坐在他旁边低头看床上摆的试卷：“今天有不会的题目吗？” 　　“没有，我没做数学，一整天都在背文综。”陆潜把肉丸往他嘴前一递，“你吃吗？” 　　“不吃。”何彭说，“挺晚了别背了，把东西收一收，我进去洗个澡，你吃好就睡了？” 　　陆潜点点头。 　　等何彭洗完澡出来时陆潜已经睡着了。 　　高考越来越近，小崽子最近学习真是下了苦功夫，人也跟着瘦了不少，从前抱着还有几两肉，最近却是又瘦了些，偏偏还是吃不胖的体质，怎么都养不起肉。 　　何彭看着灯光下自己这个小男朋友的熟睡的侧脸，叹了口气。 　　脸都瘦了一圈，可只能等半年后高考结束后再好好养了。 　　何彭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睡进床，又把陆潜揽进了怀里。 　　*** 　　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在临近过年的冬天，全市第一次模考也是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 　　学校外已经围满了家长，马路被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其他车辆都纷纷绕道避开这一块拥堵到不行的路段。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出来，背着书包手里还抱着大捆的书和试卷，脸上倒是都是笑的，聊着刚才考试的答案，聊着寒假要去哪玩两天。 　　何彭今天难得的没待在车里等。 　　他把车停在学校门口对面的路边，站在树下，陆潜一出来就能看见他的位置。 　　陆潜出来时身边照常是于辞和童漾两个人，他单肩背着书包，把宽松的校服外套往后拉扯，勾勒出少年还没完全张开的偏瘦身躯。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何彭，眼睛瞬间亮了，笑得眯起来。 　　他朝身侧两人道了别，飞快地跑过马路。 　　“欸，小心点！”何彭抬手扶了他一下。 　　“堵成这样，又不会被撞到。”陆潜笑眯眯看着他说。 　　何彭捏了捏他的肩膀：“考得怎么样？” 　　“满分吧。”陆潜扬起下巴。 　　何彭笑起来：“这么厉害啊，这是谁家的学霸啊。” 　　“你家的。”陆潜现在有点想亲他，可不能在马路上，于是推了推何彭，“到车上去。” 　　一上车陆潜就勾着何彭的脖子亲了上去，因为学习和考试的压力，陆潜和何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了，这样密闭的环境，一个绵长的吻下来两人都不免有点气喘吁吁。 　　“陆潜，醒醒，马路上呢。” 　　何彭失笑，只好一边克制着自己一边捏着他后颈把自己身上这个人性挂机扒拉下来。 　　“啊。”陆潜清醒了，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他松开何彭的脖子，目光下意识往车窗外一瞥，然后突然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何彭手还搂着他腰，感觉到怀里人的震颤，问：“怎么了？” 　　“……我粉丝。” 　　何彭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便在路边看到一个女孩，目光是看着他们的。 　　“没事没事。”何彭揉了揉他的耳廓，“吓懵了？窗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的。” 　　陆潜愣愣地看着何彭，好一会儿才接收到了这个信息，因为突然的惊吓心跳还在剧烈跳动着。 　　外面那个女生，就是之前他在艺校看到的那个，陆潜其实今天也不是第二天看到她了，他经常在艺校外面看到她，但她也很少会主动走上前跟陆潜说话，陆潜有时也只是低着头装没看见过去了。 　　他又想起童漾之前遇到的事。 　　童漾有时候结束了艺校的课是自己做出租车回去的，上个礼拜车开到一半司机突然急转方向盘差点冲上路边花坛。 　　后来童漾跟他提起这件事时，说是旁边那辆车故意的，她还似乎在那辆车里看到了经常在艺校外等陆潜的那个粉丝模样的女生。 　　陆潜那时候只玩笑着说她别被害妄想症了。 　　现在却突然心悸地跳动一下。 　　他不想拿阴谋论去看别人，可这样跟何彭在车内接吻后一抬头就看到窥视的目光实在让他心悸。 　　童漾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因为网上有不少陆潜和童漾在一起的合照，所以有不少粉丝们认为童漾就是陆潜的女朋友，而那个女粉丝就是故意的行为。 　　那么…… 　　陆潜眉心一跳，莫名有些烦躁。 　　何彭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陆潜安慰地笑了下，“快开车吧。” 　　※※※※※※※※※※※※※※※※※※※※ 　　前一章的flag已经立好了，所以你懂的…… 　　不会大虐，放心～ 　　藕断丝连，暗搓搓的互相喜欢，没有喂屎情节，没几章虐的放心吧～ 　　下一次把jio大步踏出来应该是在后面的糖啦 第59章 寒假 　　过年的那几天陆潜父母都结束工作回了家, 于是他再次没了理由继续住何彭那公寓里, 好在两家关系密切，互相拜年是少不了的。 　　一大早何父何母就过来了。 　　陆潜一听到门铃声就跑去开门：“叔叔阿姨新年好啊！” 　　他向来嘴甜，于是还没把人请进门就拿到了一份红包, 陆潜年年都拿何父何母的红包, 倒也不推脱, 笑眯眯地接过了。 　　“我哥呢？”陆潜往门外看了看，没看到何彭的身影。 　　“后头呢, 马上就来了。”何母说。 　　“我去找找他！” 　　陆潜脱了拖鞋，蹬了几脚穿上板鞋, 也不等何母在身后喊让他穿件外套就跑出去了。 　　他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了准备上楼的何彭：“你怎么这么慢啊。” 　　何彭抬眼看到他也愣了下, 没想到陆潜还出来接他, 笑着说：“手机忘车上了回去拿了躺, 穿这么少出来不冷吗。” 　　他说着就用自己的大衣外套把陆潜裹了进去, 推着人进了电梯。 　　这个姿势让两人靠得近极了，陆潜能闻到何彭身上熟稔的味道，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额头抵着何彭的肩, 深深吸了口气。 　　“一会儿进去又要装成哥哥和弟弟了。”陆潜叹了口气。 　　何彭微微垂下头, 在陆潜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去你房间。” 　　陆潜笑起来。 　　电梯“叮”一声, 到了楼层, 何彭松开拿衣服裹住陆潜的手, 飞快地把他推进了开着暖气的家门。 　　“欸, 这兄弟俩, 小时候关系还没这么好，最近是越来越好了。”陆母打了声趣，催道，“快进来吧，开饭了。” 　　“我来吧。”何彭走进去，从陆父手里接过红酒，轻轻一压一拉启了瓶。 　　陆父和陆母当初离婚的事谁都没告诉，双方都是各自忙着事业似乎也没再婚的打算，索性谁也没告诉，当初陆潜撞破，陆母告诉何彭是迫不得已，好在俩孩子都懂事，什么也没说，陆潜也是再也没为这事置气过。 　　一桌人入座，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热腾腾地冒着气。 　　陆父拿着红酒一杯杯倒过来，到了陆潜那顿了下，见他拿着筷子敲了敲杯子，也笑道：“今天难得，潜潜也喝点吧。” 　　说着，他就给陆潜也倒了半杯的红酒。 　　陆潜捏着杯子晃了晃，飞快地瞥了眼何彭，目光似乎是在挑衅，因为何彭在家总是给他禁酒喝。 　　何彭注意到陆潜飘过来的视线，也不说什么，只是在桌下拍了拍陆潜的大腿，接着就被一双手握住，指尖轻轻一拨，十指相扣。 　　“潜潜啊，叔叔得敬你一杯，听说你这次期末考考得很好啊。”何父朝陆潜举起杯子。 　　那双故意勾着何彭指尖的手又抽了回去，陆潜捧着酒杯跟何父撞了一下：“其实也没有很好，是我以前成绩太差了。” 　　“这不能这么说。”何父摆摆手，“要看进步，以前的就不算了。” 　　陆潜笑着，仰头又喝了口酒。 　　陆母在一旁笑着说：“你们这儿子在，还这样夸潜潜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啊，何彭以前在一中可每次都是年段第一吧？” 　　是啊，还是超年段第二几十分的年段第一。 　　陆潜在心里补了一句。 　　何彭说：“这次潜潜是真用功了，他前段时间天天跟我住一起，每天都学很晚的。” 　　这次的期末考，陆潜算是超常发挥，拿了个班级中下的名词，跟以前的吊车尾比简直是进步飞速了，而在更之前的艺考联考成绩也出来了，陆潜的成绩算是很不错了。 　　就连陆潜父母都有点想不明白，以前那个整日吊儿郎当，一看书就打瞌睡的陆潜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吃完饭四个大人就在客厅继续聊着家常，陆潜很快走进自己房间。 　　何彭在外面陪了十来分钟，也就端着一碟子的水果进了陆潜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写试卷了。 　　这次的寒假作业有很多，陆潜已经跟他抱怨了不止三回了，何彭见他简直把冲刺模拟卷写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何彭过去按了按他的后颈：“校考马上就到了吧？” 　　“嗯，还有一周。” 　　陆潜终于写完那一道政治题，字迹龙飞凤舞，大概除了自己就没人能看懂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吧。” 　　“好啊。”陆潜放下笔，凑过去亲了亲何彭。 　　陆潜要考的就是本市的学校，倒免去了提前买车票订酒店的麻烦。 　　“折腾了这么久，艺考完总算可以一门心思学文化课了，也不至于这么累。” 　　“学文化课更累啊。”陆潜叹了口气。 　　“反正要是到时候文化课差一点也没事，你艺考总比别人有点优势，这个学校考不上，不是还有很多其他选择嘛。” 　　陆潜瞪着他：“不行，我就要考那所。” 　　“我就是不舍得你这么累。”何彭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潜仰着头任由他呼噜毛：“我不想寄宿，考上了那一所我就能继续住你那了。” 　　外面已经进行起了过年必备节目——麻将，何彭跟陆潜就这么待在卧室，两人偶尔聊两句，其他时候陆潜都在做题，何彭也不吵他。 　　陆潜做完了那一整份文综试卷，又按着答案划出了漏掉的知识点，把整张试卷自己批改了一遍，又把遗忘的知识点重新背了一遍。 　　弄完这一些不知不觉已经两三个小时过去，他伸了个懒腰，偏头去看何彭。 　　却见他用手支着脑袋竟然睡着了，一米八好几的身高坐在书桌前，一双长腿收在一起还显出几分委屈来。 　　陆潜愣了愣，靠近他的脸。 　　呼吸打在何彭脸上，他眉心轻轻皱了下，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 　　“做完了？” 　　“嗯。” 　　“你昨天几点睡的啊，坐着都能睡着，又熬夜了吗。”陆潜抬手掐住他的脸。 　　“没，公司都放假了能熬什么夜，我就是失眠。” 　　“你还会失眠啊。”陆潜笑了声，“想我想失眠的吗？” 　　何彭轻轻笑了一声。 　　“是啊。” 　　*** 　　陆潜校考那天，何彭比自己高考还紧张。 　　他设了十几个闹钟，关于陆潜每一科的考试，关于陆潜应该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去接他回家。 　　陆潜一早在家吃了早饭，出门时陆母本想送他去，陆潜说了一声哥哥送他过去，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你这么早就到了啊。”陆潜关上车门。 　　“嗯，怕路上堵车。” 　　“应该不会吧，也不是高考那么大规模。”陆潜说。 　　“证件都带齐了吗？”何彭问。 　　陆潜把自己的包丢给他。 　　何彭仔细检查了他各种证件，又从兜里拿了几张零钱放进钱包里：“万一有什么急用，备一下。” 　　陆潜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他动作，点了点头。 　　“中午别在食堂吃饭了，我来接你，我们出去吃，万一遇上不卫生什么的问题要拉肚子。” 　　陆潜继续点头，然后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放心吧，我挺有把握的。” 　　何彭听完他的话原本悬的心倒是终于归于实地，他轻轻“嗯”了一声，缓缓把车开出去。 　　陆潜自暑假因为《神格》出乎意料的爆火了一把之后，因为后面的半年没有参与任何的活动，热度也有消退，可那些粉丝倒是大多没变。 　　#陆潜艺考#的话题也已经在今天一早登上了微博热搜话题。 　　车开到考点外，已经有几十个拿着陆潜手幅的小姑娘等在那了，都是想能亲口跟他说一声加油的粉丝。 　　何彭皱了下眉，他本来是想送陆潜进去的。 　　“没事儿，我自己进去也可以。”陆潜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别人都是有家长送的，你一个人进去？”何彭不太满意。 　　“别人那是家长，你看谁是男朋友送进去的啊！”陆潜笑着说，“行了，我又不是找不到考场，考试前来个lucky kiss？” 　　外面的粉丝都还没发现陆潜已经到了，何彭的车窗玻璃处理过，不用担心外面会看到。 　　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黏糊糊的吻。 　　陆潜心满意足地下车。 　　他一下车就引起那一群粉丝的尖叫，他大大方方地朝粉丝招了招手，又抬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那些粉丝便很听话地纷纷安静下来，朝他跑过来，倒没有靠他很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陆潜戴着口罩，略微垂着眼低着头，听粉丝跟他说着“加油”、“别紧张”、“妈妈爱你”一类的话。 　　前两句他倒是还点点头，听到那句“妈妈爱你”就惹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少年高瘦挺拔，一笑起来眼角就轻轻弯了起来，瞳孔缀满了星辰一般清凌凌，整个人都没了原本的冷静。 　　他这一笑，又引起了一片压着声音的尖叫。 　　陆潜轻咳一声，手指指了指校门：“我进去了，你们快回去吧。” 　　何彭始终坐在车里看着陆潜一系列的反应，不得不承认，陆潜当真是有做一个明星的潜质，得体又大方。 　　一个暑假，他已经知道怎么和粉丝相处了。 　　*** 　　陆潜考完试出来时整个人都是乐颠颠的，脚步都带着跳。 　　考试时的评委对他印象非常好，更何况他这样有潜质的很多学校都会抢，只要不发挥太失常一般都没什么问题，陆潜考完最后一门就有了八成把握，只觉得肩上的压力瞬间轻了一半。 　　“啊啊啊啊何彭！” 　　陆潜乐得忘乎所以，懒得管别人的眼光，大喊着朝何彭跑过去，一跃跳上了他的背。 　　何彭没扶他大腿，只稍稍弯了点腰把他背着，陆潜搂着他脖子晃了晃才又从他身上跳下来。 　　“稳了？” 　　陆潜在暖红的夕阳下冲他笑。 　　“稳了！” 　　“真棒。” 　　他们太开心了，以至于身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陆潜，你怎么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跟网上传的一样吗？” 　　陆潜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女生，那个童漾口中的“私生饭”。 　　可她似乎比私生饭还要可怕。 　　女孩眼睛红红的，又睁得很大，全然没了陆潜第一回 见她时的模样，说话时嗓音尖到刺痛耳膜。 　　“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看看我！陆潜，我真的好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微博上看到你的照片就好喜欢你……” 　　陆潜耳朵有点嗡嗡的响，他注意到周围有人看过来，他不想理这个女生，他想直截了当地让她别再喜欢自己了，也别再总是跟着他了。 　　“陆潜。”何彭沉声，揽住他的肩，“不用回答。” 　　这种时候，不回答比给任何否认或承认的答案都要好，只有不回答才不会引起话题度。 　　陆潜垂下眼，转身就要走。 　　女孩却跟疯了一样，周围人群渐渐聚拢过来，所有人都茫然的、被动接受的看着女孩拿出了一把小刀，在何彭胳膊上剌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顺着小臂和指间一滴滴落下去。 　　陆潜强装镇定的伪装终于露出了破绽，他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何彭受伤的胳膊，抬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心。 　　陆潜他向来不是能忍的人，若是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有时笑一笑也就算了，可现在受伤的是何彭，是他的男朋友，是在高三半年时间辛辛苦苦照顾他的何彭。 　　陆潜可笑地想，他难得有这样嘲讽的心思，他想，凭什么我不能每天和何彭在一起，难不成还跟你在一起么？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总是在镜头前带着笑意的神色已经全然消失。 　　*** 　　到晚上，关于陆潜到各种话题都纷纷引上热搜榜。 　　#陆潜打人#、#陆潜打粉丝#、#陆潜发飙#、#陆潜高中# 　　他在极其愤怒的状态下把那个女生一把推倒在地，甚至没有因为她是个女生收力道，女生跌了一跤，膝盖流了血。 　　陆潜挺恶毒地想，他就是想让她受伤，凭什么她都能拿刀割伤何彭，他却一点都不能反抗，没这样的道理。 　　可舆论总是更加拿恶意揣度人，尤其陆潜这样年少爆火的，立马有人断言他这是年少成名就目中无人了，也有人开始爆出陆潜从前在高中就作风非常有问题。 　　一时间各种黑料都满天飞，粉丝和黑粉、路人各执一词。 　　等各种消息轰轰烈烈地渲染了一大圈，下午时的场景终于被许多围观路人发的视频还原了。 　　大家知道了陆潜生气推人之前，那个女生还拿刀划伤了陆潜身边那个男人的手臂。 　　可大家对公众人物的限制永远高于普通人，在粉丝纷纷生气骂人心疼陆潜的同时，还有不少人始终认为虽然女孩有错在电影，陆潜一个公众人物也不可以这么打人。 　　何彭打完电话让人尽快去处理陆潜的公关问题，不管是撤热搜还是封号，都要尽快把这件事压下来。 　　网上难听的言论太多，何彭把陆潜的手机没收了。 　　他推开卧室门走进去，陆潜抱着腿靠在床头，卫衣帽子拉过头顶，下巴磕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何彭想起下午因为自己失控的陆潜。 　　陆潜原本坚持要把这事追究到底，要把女生拎进警察局去，他要告她故意伤人。 　　他根本不管女生是不是自己的粉丝，就是生气，就是要替何彭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后来还是何彭打电话让人过来处理，然后强行把陆潜带回了家。 　　何彭比他多些社会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把事情做绝，由经纪公司出面是一回事，由艺人出面直接把自己的疯狂粉丝弄进警局的，如果陆潜真做了恐怕就是头一遭了。 　　陆潜生自己的气，也气何彭为什么要忍下来，从进家门起就不愿意讲话。 　　何彭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陆潜。” 　　没回应。 　　“算了，今天也累坏了，剩下的事我都处理好了，今晚不回家，就在我这睡。” 　　“何彭。”陆潜抬起头，直视他，目光有点冷。 　　“怎么了？”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了吧？”陆潜突然这么说，声线冷硬又克制，却是不容置疑。 　　何彭哽了一下，说：“没有，今天头一回。” 　　“你别骗我。”陆潜盯着他，“她那样子，直接闯上去拿刀对着你！疯成这样你说她以前从来没对你做过别的？好，没有她，那别人呢，都没有过吗！” 　　陆潜脾气非常倔，何彭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想把陆潜拉近怀里。 　　“有过，可是你看我这不没事吗，我不在乎。” 　　“可我他妈在乎啊！”陆潜突然朝他吼了一声。 　　睫毛一颤，眼泪就直接掉下去。 　　少年神色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接受沟通的冷淡，眼睛都是红的，却仍然固执的看着他。 　　※※※※※※※※※※※※※※※※※※※※ 　　你们看这章的前半部分，还是很甜的…… 　　顶锅盖逃走 第60章 瞒 　　“就是知道你在乎, 我才没敢告诉你。”何彭硬是把陆潜拽进了怀里, 手掌贴着他后脑勺按进自己胸膛。 　　他能感觉到陆潜在轻轻发抖，呼吸急促，他在生气。 　　何彭顺着他肩胛骨和脊椎拍着, 想把小朋友绷紧的身子展开来。 　　“她还对你做了什么？”陆潜问。 　　“也没什么, 寄给了我几个包裹和信而已, 前几个我看了，后面的我都没打开看。”何彭平静地说。 　　陆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要看。” 　　何彭看着他, 少年的脸部线条因为盛怒冷了下来，脱去了原本的稚气, 显得气势汹汹又恶狠。 　　他忽然心里一揪, 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瞒下去陆潜大概是真要发火, 连带着两人的感情都得出现裂痕。 　　“好, 好。”何彭拍拍他的背答应下来, “在我公司里，今天我们先睡觉，明天我带你去看, 好吗？” 　　陆潜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再说话, 自己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背对着何彭。 　　还在生气。 　　不过好歹是愿意睡觉了。 　　何彭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想进被窝, 外面客厅的手机响起来, 是陆潜的铃声, 一首欢腾的英文歌。 　　“我去帮你接。”何彭对着陆潜的后背说。 　　电话是陆母打来的，估计也是知道了网上的新闻，打电话来问了。 　　何彭接起电话：“喂，阿姨。” 　　陆母没料到接电话的是何彭，愣了一下说：“啊，何彭啊，潜潜呢，我看那网上都在说什么打粉丝什么的……这是什么情况啊。” 　　何彭挑重点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母，又说：“阿姨，今天陆潜就在我这睡吧，明天我再把他送回来。” 　　“好，也好。”陆母顿了顿，又迟疑着说，“……我看网上还说你们。” 　　网上，除了陆潜打人这个热度以为，还有关于陆潜和何彭关系的各种猜测，先前两人的合照就已经被议论过，到这会儿又再次被拉出来议论。 　　陆潜从何彭出去后就坐起来，目光落在门板上，没什么焦点。 　　他其实并不在乎现在网上天翻地覆的议论，事件反转的各种猜测，他只在乎何彭因为他受了伤，还因为他必须把这事忍下来。 　　他想起当初他在学校打了架被那个男生的家长指着鼻子时，何彭是那么坚定又不留情面的站在他面前，强硬的说只要他们敢追究陆潜的责任，他就一定会把他们的儿子告上法庭。 　　可现在呢。 　　陆潜倦怠又烦躁的捋了把头发。 　　然后就听到了外面何彭的声音，同样无奈又疲惫。 　　“阿姨，你别相信那些，我跟陆潜什么关系您还不清楚吗。” 　　*** 　　何彭重新进卧室时，陆潜还是他出去时的姿势，背对他躺着，他不知道陆潜有没有听到他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 　　他把灯关了，摸黑上了床，从后面揽住了陆潜的腰。 　　“别抱着我。”陆潜声音闷闷地说。 　　何彭动作一顿，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直接把陆潜拽了过来，嘴唇贴在他后颈上。 　　“哎，小崽，心疼心疼哥哥吧。” 　　何彭说话时的温热气息都打在陆潜的颈侧，痒痒的，让他缩了下脖子。 　　“手都受伤了你还背对我睡啊。” 　　“活该。” 　　陆潜嘟囔了一声，倒是没忍心继续背对着，转了个身回搂住了何彭，声音还是闷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手还疼吗？” 　　“疼啊，你给我揉揉？” 　　伤口早就已经处理好了，贴了一层纱布，消毒时何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陆潜才不信他现在还很疼。 　　可他还是伸手轻轻触在那一块纱布上，周围的一切都被屏蔽了，陆潜心尖儿上就只剩下了这处隐藏在纱布下的伤口，他默不作声地咬住下唇，放轻的力道在上面揉了揉。 　　“嗯，现在不疼了。”何彭说。 　　陆潜抬眼看他，又飞快地垂下了眼，低声道：“你就装吧。” 　　“真不疼，你哥这么大一人还能傻站在那让人砍？割得不深，过段时间就好了。” 　　陆潜把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 　　何彭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睡吧。” 　　少年陆潜难得有了这么沉重的心思，以至于也难得感受到了失眠的滋味，何彭始终环着他，受了伤的手搭在他腰上，陆潜不敢乱动。 　　窗帘没有严丝密合的紧闭，中间有条缝，陆潜睁着眼看出去，最近雾霾严重，看不到什么星星，夜色沉得很。 　　不知失眠了多久，陆潜小心翼翼地扒开何彭的手，轻手轻脚地坐起来。 　　刚要起身时又被一只手拉住了，何彭声音透着浓浓的未睡醒的倦意：“干嘛去？” 　　“口渴，我去倒杯水。” 　　陆潜走出卧室倒了杯水，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冰凉的指尖渐渐被热度给暖化了。 　　他捞起何彭特意没拿进卧室的他那只手机，打开微博，陆潜其实很少玩微博，可奈不过粉丝总是叫他多发，所以一个月也会发个一两条。 　　刚刚打开时卡了好几分钟，信息箱爆炸似的数字不断跳跃着。 　　陆潜就这么在没开灯的漆黑的客厅里站着，等微博终于轰炸完，才慢吞吞地按开，开始编辑新微博。 　　【声明：请大家能够理智追星，我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我也有隐私，不是作为公众人物就比大众低一等的，如果以后再有人因为“喜欢”我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我一定会追究到底。另外，距离高考还有半年，这半年里我不再发微博，也希望大家关注自己的生活，我们半年后再见吧。】 　　这话说的其实很明显还是有气的。 　　任何一个刚刚出道不久还没巩固地位的小明星都是不敢发的，可陆潜不一样。 　　说实话，他从小到大受到的爱慕太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未来成功与否是靠粉丝给的，演员和粉丝本就应该是平等的关系，而不是供养和被供养的关系，他的成功只会是靠实力。 　　所有人都以为陆潜面对这事的不断发酵会保持沉默，自然而然等热潮退去。 　　直到这一条微博在深夜再次引起了热议。 　　批判的声音当然有，好在大部分的粉丝都是真正喜欢他的。 　　【啊啊啊啊啊啊宝贝你超棒的，别去管别人怎么说！妈妈爱你一辈子！】 　　【加油啊宝宝我们半年后再见，等你！】 　　【我真实的哭了，好心疼啊，这么好的弟弟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伤害他。】 　　【私生饭全去死吧，你们根本不配叫粉丝，我见一个撕一个。】 　　【宝贝加油！陆大加油！！】 　　…… 　　何彭是在第二天起床后才看到的。 　　只觉得心尖上一软，把还在身边睡着的陆潜亲了亲。 　　“唔。”失眠的后果就是早上犯迷糊，陆潜晕乎乎的把脑袋往何彭颈侧蹭了蹭，哑着声音开了口，“干嘛？” 　　“没什么。”何彭把手伸进被子里，在他肚子上摸了摸，“再睡一会儿吧。” 　　*** 　　陆潜醒过来后就和何彭一起去了公司，去亲眼看看何彭收到的那些赤|裸裸的恶意。 　　何彭倒不是故意把那些东西留着，而是他经常会收到一些邮寄文件、邮寄零件之类的，为了防止扔错，所以一律是一周后统一处理，再加上放了春节，所以也就堆在那了。 　　“你这手，小心点。” 　　何彭看着陆潜拿着裁纸刀不停地划拉开包裹，皱了下眉。 　　“怎么这么多啊。”陆潜说。 　　“我又没看过，这不是我都没拆呢吗，又伤害不了我。” 　　陆潜把包裹和信件扔的到处都是，里面的语言粗鄙恶毒到他都不忍心看下去，他简直是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 　　何彭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看下去，低声哄着：“行了行了，别再看了。” 　　“何彭。” 　　陆潜停了动作，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我觉得我现在在做的事都是矛盾的，我想要演戏，我以为等我变得厉害一点了，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可我现在才发现，我越是厉害，你就越可能受到伤害。” 　　何彭坐到椅子上，让陆潜跨坐在他腿上，把少年因为失落低垂的脑袋抬起来。 　　何彭看着他泛血丝的眼睛，陆潜故意避着他，眼睛向下。。 　　“看着我。”何彭说。 　　“听着宝贝儿。”何彭看着他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偏爱，“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想想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喜欢演戏就去演，别去管别人怎么说，你男朋友不在乎你要变得多厉害，只希望你以后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能过得开心。” 　　陆潜咬了下嘴唇，眼睛很快红了。 　　“开心点吧，宝贝儿。”何彭亲了亲他，“你开心了哥哥才能开心啊。” 　　*** 　　晚上的时候，何彭回了趟家，陆潜跟着于辞和童漾去玩了。 　　陆潜现在的身份和缠身的丑闻，他们不能在大马路上乱逛，就连奶茶店、酒吧一类地方坐着聊聊天也要怕被人看见，于是索性去了于辞家打游戏。 　　于辞父母认识他们，见到他们也是热热闹闹地一阵欢迎。 　　“行啦妈，我们就是闲着无聊一块儿玩会儿，你自己忙去吧，啊。” 　　“那我给你们弄点水果拿进来，你们玩吧玩吧。” 　　三人一起进了屋，于辞关上房门。 　　于辞：“陆哥，你要哭就哭吧，在我们面前不用憋着，我们都能体谅你。” 　　童漾在一旁拼命点头赞同：“是啊是啊，真没事，我们这次绝对不笑话你，也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陆潜面无表情地看着俩人，然后翻了个白眼：“有病啊。” 　　童漾拍拍他的肩膀：“别装了。” 　　陆潜拿起游戏手柄：“玩不玩了？” 　　几局游戏玩下来，陆潜便犯了懒，把手柄递给了童漾，自己拿了一片哈密瓜塞进嘴：“你俩玩啊，我看着就行。” 　　于辞目光盯着屏幕，头也不动的问了一句：“陆哥你这兴致不高啊。” 　　“我这现在的处境跟早恋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似的，你让我怎么高兴致。”陆潜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哪只是被发现啊，这轰动程度已经是昭告七大姑八大姨了。”童漾没心没肺地补了一刀，“欸，对了，你爸妈没问你这事儿啊。” 　　“问了，何彭接的电话，就说网上瞎说的呗。”陆潜又戳了一块哈密瓜。 　　“哎。”童漾叹了口气，“是应该这么说。” 　　陆潜愣了愣，撇了下嘴：“说到底，所有人都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我跟何彭的关系的吧。” 　　就算是父母，也接受不了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 　　童漾和于辞同时停下动作，游戏也不玩了，转过身看着陆潜，童漾笑了声说：“我不是那意思，我肯定能接受啊，我就是……” 　　“我知道你俩能接受，不然我一开始也不会告诉你们了。”陆潜笑了下，“干嘛啊，这么敏感干什么，我又没怎么样。” 　　于辞直接关了游戏：“陆哥，这事儿吧，就是突然闹得有点凶，你也就还是个学生，很多事力所不能及，你知道吧……不然网上这事，加上父母两边的压力，就有点太难处理了。” 　　陆潜点了点头，耸耸肩：“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出柜啊，放心吧，我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们坦白这事儿呢，慢慢来吧。” 　　三人最后最在一块开始聊天，倒没有围着陆潜讲，而是聊起了学校同学们的八卦和糗事，算是把先前别捏的氛围冲淡了。 　　到晚上九点，陆潜和童漾起身准备回家。 　　“陆哥，你怎么回去？”于辞问。 　　“我打车吧。”陆潜一边回，一边发信息给何彭：回家了吗？ 　　何彭很快回复：还没有，快了，有什么要吃的吗我一会儿给你带回去。 　　陆潜收起手机：“我送童漾回去吧，然后再回家。” 　　童漾偏过头：“嗯？你是回你哥那还是自己家，不是都绕路吗？” 　　“去何彭他爸妈家，他在那呢，我去接他一趟，顺路。” 　　*** 　　陆潜付完钱下了出租车，摘掉口罩塞进衣兜里朝小区里走。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何彭父母住的那幢别墅，他们太熟了，陆潜都没按门铃，直接输了密码推门进去。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平时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不在，陆潜愣了愣，然后听到一侧的屋子里传出声音。 　　是何母的哭声。 　　陆潜脚步一顿，无意识地张开了一点嘴，然后骤然惊醒，听清了里面的说话声。 　　“……你爸你妈这么多年也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了，你就这么让人把这种乱七八糟的照片寄到家里来了，啊？我知道潜潜是个好孩子，也有出息……网上那些话我和你爸不是没看到过，也都当玩笑看过去了。” 　　陆潜站在门外，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上来。 　　心脏突然揪紧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呼吸不过来，剧烈的疼痛顺着成千上万的神经铺天盖地地蔓延全身。 　　“……你看看这些照片，我做妈的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陆潜从门缝里看到那些散落在地的照片，偷拍的照片。 　　他从学校里跑出来扑进何彭怀里的、两人拉着手的、何彭背着他书包并肩走的背影、对视的、拥抱的、嬉笑的。 　　“妈，我是喜欢男的，你这么些年催我找女朋友我都没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何彭站在他妈前面，低垂了眉眼。 　　陆潜从前总觉得何彭很高，肩膀非常宽，往人前一站就是压倒性的气势。 　　可现在，他站在他妈妈一米六几的个子面前，却显得有些可怜，眼底所有的难以言说的情绪都被压进去，冷静、克制，却也无可奈何。 　　陆潜眼睛猛地睁大，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 　　何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何父面色凝重，坐在后面。 　　“但是陆潜不是，他也没跟我在一起。”何彭说。 　　陆潜在门外愣住了。 　　何彭又说：“是我喜欢他，他什么都不懂，是我处心积虑的去对他好，也是我故意把他带回家，把小屁孩培养出了依赖，这种年纪的小孩儿，记吃不记打，最容易拐过来。” 　　他声音冷淡，面无表情的垂着眼，五官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非常锋利而冷漠。 　　“混账东西！” 　　何父勃然大怒，直接把茶杯往何彭身上掷过去，滚烫的茶水泼湿了他的衣服。 　　“你陆叔叔阿姨对你多好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对他们儿子做这种事！” 　　何彭笑了声：“因为好看啊。” 　　陆潜一把推开了门，笔挺地站在门口，视线一寸不避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哥哥。 　　“何彭，你他妈给我闭嘴。”少年咬牙切齿，声音里却已经哽咽，透出非常没说服力的哭腔，眼底一片烧灼，好在没哭，干燥又血红的眼盯着何彭。 　　何彭见了陆潜也只是略微诧异地动了下眉心，而后甚至还冲他勾唇笑了下。 　　何母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走路都不稳，还是过去抱住了陆潜，嘴里不断絮叨着：“潜潜……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恨阿姨也是应该的……是我没较好他，才让你也受了委屈……” 　　陆潜下意识抬手，拍了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何母的后背。 　　他沉默了几秒，说：“阿姨，我和何彭……” 　　何彭朝他喊了一声：“陆潜！” 　　何彭看向他时，下巴微微抬着，让看过来的视线仿佛是居高临下，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几乎要讲陆潜溺毙。 　　从始至终，处心积虑又屡次犯规，一步步踩破界限和分寸，在对方心上开疆破土、攻城略地的都是陆潜，是他不懂事，少年人直白又赤诚的心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一步一步逼得何彭只能去直面他的心意、然后无可奈何的接受。 　　从始至终，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就是陆潜一个人的错。 　　只要他当初能退那么一小步，他相信何彭都不可能任由他莽撞又横冲直撞地越轨进入他的生命轨道。 　　少年的爱和一腔孤勇像是一场暴雨，打乱他的节奏，刺破他的皮肤、挑起他的血肉。 　　成年人深知社会的灰色地带，也深知娱乐圈和家庭的禁忌，当初不遗余力地去阻挡他汹汹的爱意和主动，后来也同样不遗余力的保护着陆潜，不让他去触碰那些难看的、肮脏的世界的另一面。 第61章 算了 　　陆潜在之前说, 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遇神杀神、与佛杀佛，没想到半路杀出的却是何彭亲妈。 　　他最终也没把那句不是何彭单方面喜欢他，他们在一起了, 是他主动追的何彭说出口, 何彭朝他喊了一声后, 陆潜就噤了声，然后他就被何彭拉到了屋外。 　　他被捏着手腕, 跌跌撞撞地走了很长一段路，何彭一直把他拉到小区外面的无人旷地还在往前走。 　　昏黄的路灯尽职尽责地伫立在街边, 光怪陆离的灯光穿过带着水润水汽的空气洒下来, 把他们的发梢都染得昏黄。 　　陆潜胃里翻腾着不适感, 他突然想吐, 却没什么东西可以吐。 　　陆潜率先停下脚步, 把何彭也拽停了。 　　“你什么意思？”他皱着眉看何彭。 　　“那种情况我只能那么说。”何彭也看着他，“你还要高考，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其他的都推给我, 你爸妈也不会知道, 你只管考试就好。” 　　“我只管考试就好。”陆潜突然冷笑一声, “可我他妈好好学习也是为了你, 何彭,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几岁就特没用啊？” 　　陆潜用一中陌生而疏离的目光看着何彭。 　　何彭这些天的压力也非常大, 他帮着陆潜处理各种公关问题, 亲自去给合作过的媒体人打电话，他长到现在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过话？好不容易以为终于处理完一切却被一通电话叫回家，等着他的却是那些和陆潜甜蜜又难堪的照片。 　　他别无办法，那是他爸妈，只有把错全部归在自己身上，他本想干干净净地处理完这一切，却不想陆潜会目睹这一切。 　　此时此刻，何彭只觉得有一种非常烦躁的感觉蔓延开来，腾的窜到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就横亘在那里。 　　他在看到呆呆站在门口的陆潜时就猜到他会生气。 　　可陆潜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神让他非常难受，也很生气。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把在一起的错揽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确是他放任了陆潜的每一步靠近，也的确是他没有从一开始就给他做好一个正常哥哥的样子，他在陆潜偷吻他时闭着眼装睡了，他在岳黎靠近陆潜时失控了。 　　他也明白陆潜生气的理由。 　　可他就是觉得陆潜实在太倔了，陆潜用这种倔强把他完全挡住外面了。 　　“我没这么想。” 　　何彭在沉默一阵后这么说，他去拉陆潜的手，结果被他抽回去了，何彭攥了一下手心，没再去拉他的手。 　　“你先冷静点，陆潜。” 　　陆潜冷静不了，他觉得整个人都难受极了，嗓子眼干得冒烟，心脏好像也不舒服，冷风直接顺着喉管灌进胸腔。 　　“何彭，你让我只管考试，那你呢，我也不需要管你了是吗，那我们还在一起干嘛？”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陆潜第一次因为生气说出这样的话。 　　何彭十足地愣了一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陆潜。 　　两人都同时安静下来，何彭无话可说，他的确是想把所有不好的、非善意的都由自己来背，可他的男朋友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 　　陆潜的眼底烧灼着愤怒，眼角却是委屈万分的殷弘，透过昏暗的路灯望过来的视线凝聚了更深层的伤心。 　　“陆潜，我们先回家好吗？” 　　何彭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鼻音很重，像是感冒，却在尾音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自己打车，我要回我自己家。”陆潜说。 　　“这儿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去。” 　　冬夜的风实在太冷了，把陆潜满腔烧腾的愤怒都浇灭了，变成了一池的冰水。 　　他也懒得再折腾，倦怠又安静地垂下脑袋，跟在何彭身后往停车场走。 　　陆潜沿着花坛边的高低走，目光始终垂着，赌气似的不去看前侧方那个同样透着疲惫的背影。 　　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陆潜边想边走，却不小心一个错脚直接从花坛围台边狠狠崴了下脚，他“嘶”了一声，眉头紧蹙，想要站直就被刺骨的痛意直接钉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何彭马上过来扶住他，拿着陆潜的手让他搭着自己的肩，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来，把他的裤腿卷起来一块，脚踝肿了一大块。 　　得去医院。 　　“我背你过去。”何彭在陆潜面前背过身。 　　陆潜咬了下嘴唇，这种情况，他不想让何彭背着。 　　“……我能走。” 　　“上来！”何彭突然朝他吼了一声。 　　陆潜爬上何彭的背。 　　车上何彭给认识的医生打了个电话，说是不去医院，直接去他那个私人诊所。 　　陆潜偏头看着窗外，窗外没什么景色，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就将注意力落在了投映在车窗上的何彭的影子。 　　手臂上还贴着纱布，眉头紧锁。 　　何彭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陆潜闭了闭眼，把眼底泛上来的湿意狠狠压下去。 　　*** 　　陆潜的扭伤并不严重，在诊所里又是热敷又是冰敷处理完后，只开了几贴的药包就好了。 　　何彭开车把他送回家，又扶着他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陆母一开门看到陆潜这副样子瞬间心疼得不行，她不知道之前的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些什么，还以为陆潜完全是被网上的言论打击的。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把脚给弄伤了。”陆母扶着陆潜进家门，“不就网上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说瞎话吗，你爸妈又不是养不起你一辈子，不高兴咱就不搭理他们，我儿子干什么不行啊偏去受那气。” 　　“我……”陆潜张口发现喉咙哑得不行，连忙咳了咳，“我没事，就是走路不小心扭了下。” 　　“哎你也太不小心了。”陆母把他安置到沙发上，又转身跟何彭说，“何彭你也坐会儿吧，这两天麻烦你了，手没事吧？” 　　“没事，已经不要紧了。”何彭朝陆母笑了下，又注意到沙发上看过来的目光，他脚步一顿，“我就不坐了，先回去了。” 　　陆母这会儿担心陆潜担心得不行，也没强留他。 　　送何彭出门后，陆母转身，陆潜已经翘着脚跳到了卧室门口。 　　“等会儿啊潜潜，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弄点夜宵？” 　　陆潜眼睛滚烫，眼泪有点憋不住，他烦躁地背过身拿掌根压了压眼皮：“不用，我想睡觉了，困，好累。” 　　*** 　　浴室里响起水声。 　　陆潜翘着一条腿，把水温调到适中，有些长了的头发被水淋湿，陆潜把额前的碎发一股脑的捋到脑后。 　　对着淋浴头扬起了头，他闭着眼睛，温热的水打在脸上，他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是完成任务，毫无预兆地从睫毛缝隙挤出来，接连不断地落了下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记忆以来他好像就从来没有这样宣泄的哭过。 　　陆潜不是个爱哭的人，小时候也是顽皮，被训了却很少哭，只低头认错，一脸的“我错了，下次还敢”，有时候落几滴眼泪也恢复的很快，可这次，他却觉得，好像真的恢复不了了。 　　他蹲下来，抱住膝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跳内裤，温热全部打在他的后背，有点疼。 　　他呼吸急促又凌乱，掌根紧紧贴着眼睛，眼泪却顺着掌根不断从手腕滑下去，悄无声息地与地上的水流汇集了。 　　他哭到后来连意识都恍惚，崩溃又绝望，翻来覆去地喊着何彭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嗓子都哑了，最后只剩哽咽和气声。 　　眼泪像泄洪开闸，一旦有了开始就很难停下来。 　　何彭不止一次地哄着他，说什么事都没有，说什么事他都会处理好。 　　可是不是的。 　　陆潜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阻碍，不想看到他为了自己低着头去拜托别人帮忙，他可是何彭啊。 　　他，可是，从小到大就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的何彭啊。 　　何况，有些事，根本不是他们俩能预料到的，何彭不想让陆潜看到关于这个世界任何黑暗的一面，他想保护他的这个小朋友内心心底最纯洁的部分。 　　可这一些真的是何彭努力去做就能做到的吗。 　　陆潜当然相信何彭为了自己可以去做任何事情，但他不能把何彭拖死。 　　他早就在没有何彭的地方看到了恶心黑暗的人性。 　　半年前他还在为宣传《神格》到处东奔西走的时候，当他刚刚火起来出现在众人目光的时候，他在节目后台遇到过一个三十来岁的制片人。 　　那个男人走上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对他说“一个月要多少钱”，他起初还以为这男人是在问他拍戏一个月的片酬是多少，后来还是沈一走上来说了几句俏皮话把他拉走了。 　　他到后来才知道，那个男的是在问包他一个月要多少钱。 　　这个世界后来展示在陆潜面前的有多黑暗，他就对何彭有多愧疚和自责，何彭对他太好了，保护了他的所有，可他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关系。 　　这次是被何彭爸妈知道，于是何彭说这一切都是他不对，是他追求自己才让事情陷入了这样的僵局。 　　那么以后呢。 　　万一他们的事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何彭还要这么做吗？ 　　坏事都是他干的，而自己就是那个无辜、单纯的受害者。 　　说到底，何彭还是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小孩，这种关系不改变，何彭就永远会站在他面前，替他背负所有的骂名和难堪。 　　*** 　　梦境杂乱无章，闪过很多飞逝而过的碎片记忆。 　　陆潜想起了高二社会实践何彭带着他去看电影，在影片的最后，他跟着主角说出那句台词：我爱你。 　　陆潜想起了他们在美国跨年，烟花在头顶绽放，响声此起彼伏，他把手偷偷伸进了何彭的口袋，握住了他的手，他在心里想，我迟早会拥有你。 　　床头的闹钟指针亮着细细的光，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陆潜感觉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额头似乎也是已经滚烫一片了。 　　发烧了么，他想。 　　额角一阵阵抽着疼，呼吸间胸口都是灼热的。 　　他拿起手机，何彭没有给他发过信息。 　　陆潜指尖打着颤，编辑短信：哥，我们要不就算了吧。 　　※※※※※※※※※※※※※※※※※※※※ 　　注意本章内容提要！ 　　【虐完惹，马上发糖~】 　　为了让大家快点吃到糖，明天双更吧~早上八点一章，下午六点老时间一章。 　　不是为了虐而虐，陆潜和何彭之间是真的有分歧和隔阂，虽然彼此很相爱，但是矛盾不解决以后只会产生越来越多的矛盾，最初的心动也会被繁杂的日常琐事磨灭。 　　所以，下一章，陆潜就长大啦。 第62章 再遇 　　酒吧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镭射灯光光怪陆离的铺天盖地下来, 舞池上的性感女郎全身没几块布料跳着劲舞，把底下围着的男人引得尖叫连连。 　　陆潜站在酒吧二层的封闭包厢，看着底下的舞池, 手里捏着啤酒瘦削的瓶口, 跟着音乐散漫的晃晃悠悠。 　　从前的少年经过三年的时光, 倒是比从前更挺拔了些，娱乐圈高强度的身材管理让他相较从前有了更明显的肌肉, 但也只是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不夸张, 正是如今最招女生喜欢的那副身材。 　　娱乐圈是最能把人快速变好看的地方, 锻炼形体, 找到最适合的造型, 培养气质。 　　陆潜从前高中时就是唯一的校草, 高考结束后正式踏入娱乐圈出落的越发帅气，事业更是毫无阻挡的向上，当初一部《神格》让他成了黑马, 后来又拍了一部电视剧直接就拿下了各时段的收视冠军。 　　“我说陆哥, 这大半年没见, 我怎么觉着你越来越浪了。” 　　于辞和童漾也在, 他们高中毕业后考了不同学校, 不过有空时还是会偶尔聚一聚。 　　于辞看着笑得一脸散漫慵懒的陆潜, 衬衫纽扣开了两颗, 露出大片的锁骨。 　　其实看上去陆潜似乎和三年前也没什么变化, 还是爱笑爱玩，他也玩得起，可总是给于辞一种不对劲的感觉，陆潜身上，原本最宝贵的地方似乎黯下去了。 　　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也不能说什么。 　　三年前的那场分手让陆潜高烧大病一场，温度却怎么也退不下来，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差点丢了命，等恢复以后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比以前更混了。 　　可要说放下了吗，也没有，“何彭”这个名字还是不能提的存在。 　　“儿子。”陆潜对于辞说，“你那学校什么时候考完试放寒假啊？” 　　“不知道。”于辞耸肩，“估计也就半个月了吧，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我过段时间得出国一趟，走之前再聚聚呗，也难得。” 　　童漾发完信息抬起头：“我俩都大闲人，你有空就行。” 　　陆潜笑了笑。 　　童漾起身：“我去趟厕所啊，你俩还要酒吗，我给带过来？” 　　陆潜摇头。 　　于辞说：“不用了，喝完这些也该走了。” 　　等童漾走后，陆潜才勾着于辞的脖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怎么着啊，三年都没找女朋友，你不会还喜欢童漾呢吧，够痴情的啊儿子？” 　　于辞叹了口气，心说你天天见遍美女帅哥不也还是没把何彭放下，可到底还是没这么说：“我这三年没找女朋友，童漾可是换了不知几个男朋友了。” 　　“她现在也有男朋友？” 　　“听她说有个音乐系的学长在追她，不过还没答应，暧昧呢吧。”于辞说。 　　“这不就是单身的意思，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喜欢就上啊。” 　　“告白了也没用，童漾就从来没在我身上有过别的心思，我清楚着呢，到时候弄得做朋友也尴尬。” 　　陆潜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于辞看了他一眼：“你呢，没交男朋友吗？” 　　陆潜把原本搁在茶几上的长腿放下来，懒散躬着的背也一点一点拉直了，偏头去看于辞，他顿了好久，才轻声说：“没啊。” 　　于辞干脆地笑了：“陆哥啊，就你还说我呢。” 　　周围嘈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酒味和烟味，陆潜忽然回忆起了那人身上很干净的香味。 　　他疲惫而妥协的低下头，屈指摁了摁眉心，懒散道：“我身边认识的那些，一个个都太他妈渣了，看不上。” 　　“那不是身边的呢。”于辞索性把话摊开来说。 　　陆潜神色一动，倒也回答的坦然。 　　“不吃回头草的规矩不能破。” 　　童漾回来后他们就一并走出了酒吧，陆潜更是全副武装，帽子口罩一样不落，始终低着头不起引人注意。 　　他们互相道完别，便各自上了车回家。 　　*** 　　陆潜后来签了一家小公司，那段时间他过得太浑浑噩噩，也没好好筛选公司，草草签了一家就算，的确在能力上也许不如大公司，好在其他方面都尽量去满足陆潜，他过得倒也算自在。 　　陆潜在大二时就已经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公寓，他工作忙不经常回来住，只能算个落脚地，也没什么家的氛围。 　　陆潜把车停进车库，食指勾着钥匙圈晃。 　　刚才喝了不少酒，跟于辞聊起那事后，陆潜就喝得急，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这会儿倒也难得脑袋有点泛晕。 　　他在走进电梯时接到了亲妈的电话。 　　这些年她工作倒也渐渐闲下来了，在家的时间也变长，可惜陆潜却是一天比一天忙了。 　　“喂，妈。”陆潜接起电话。 　　“你那工作结束了没啊，今年过年还不回家吗？” 　　陆潜没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这三年过年他都没有回家。 　　原因很简单，当初何彭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何父何母没告诉陆潜父母这事，所以他们家和何家关系也没断，如果过年回家就必然会遇到那个人。 　　陆潜顿了顿，低着头看脚尖：“没呢，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空，年后我就回来了。” 　　电梯停下来，陆潜低着头就往外走，一边对着手机笑着应了几声，说了几句哄人高兴的话。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陆潜。” 　　熟悉的声线，却也陌生，三年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陆潜猛地停下脚步，微微张开嘴唇，他就这么愣在了那，不敢回头，他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不管有多久没见，他的身心却永远对何彭有一种条件反射，好像永远都不会陌生，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个温柔又低沉的声线，轻而易举的毫无死角地拢住了陆潜，从毛孔里钻进去，过往的细节一股脑地冒出来，让陆潜由内而外的，重新有了一种被浸透的感觉。 　　“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后那人又问，语气自然又流畅，仿佛他们就是几天没见的好友，过往的甜蜜和痛苦全部不存在。 　　陆潜突然有些恨。 　　他想，他到处又躲又藏的，不去见他，不去想他，却在深夜睡觉时避无可避的想到他，于是只能用繁重的工作压着自己，或者靠酒精来催眠。 　　可何彭呢，他凭什么这么洒脱，凭什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自然而然地叫住他。 　　电话里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思绪。 　　陆潜笑着对着电话说：“没什么，妈，我有点事儿要忙，等我有空了就回来。”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揣进兜里，转身，看着何彭扬起一个最得体的笑。 　　“哥。” 　　如今的陆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所以心事都藏不住表露在脸上的那个他了，拍了那么多戏，他清楚的知道如何摆出自己想要表达的表情。 　　陆潜朝何彭笑着，笑得非常乖，没半点情绪：“这么巧。” 　　何彭还是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比三年前更沉着许多。 　　而陆潜变化却是大，几乎是瞬间灼痛了何彭的眼睛，他脸上的笑跟接受媒体采访时的一般无二。 　　何彭轻轻收拢手指，指尖掐进手心。 　　“你住在这？”何彭轻声问。 　　“嗯，不过不太回来。”陆潜回答。 　　“这层楼？” 　　“啊，是啊。”陆潜点了点头。 　　何彭有些无奈：“我刚刚搬家，住819。” 　　陆潜：“……” 　　那还真是挺巧的。 　　“我在你对门，820.”陆潜说。 　　何彭看着就站在面前的陆潜，就这么站着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累，眉眼间笼罩在冷漠而疏离的气质中。 　　“过年回家去吧。”何彭听到了他刚才打电话的内容。 　　陆潜轻轻扬了下眉，笑了下：“我还有工作呢，算违约的。” 　　何彭却全然不听他的借口，直截了当的把陆潜强装出来的镇定彻底撕出一条裂缝。 　　“我过年那段时间要去外地出差，不会回去，你回家去看看你爸妈吧。” 　　陆潜沉默下来，他抿了下嘴唇，又很快扯得平直。 　　操啊。 　　为什么一遇到何彭就变娘，又想哭了。 　　真是……太丢脸了。 　　“嗯，知道了。”陆潜飞快地说，又抬头朝他笑了一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开口最后叫了他一声：“哥。” 　　他说完就转身，没再理身后的何彭，直接回房。 　　*** 　　他们分手的太潦草了。 　　陆潜那条信息发出去后何彭就不断打电话过来，都被他挂断，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信息，陆潜关了机。 　　他高烧的厉害，手机扔在一边，第二天陆母发现时就直接把他带去了医院，直接住了一个月的院。 　　何彭没来看他。 　　何父何母倒是来了两趟，在他妈妈不在时，何母拉着他的手，一边哭着一边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教好儿子。 　　陆潜笑了笑，说没事。 　　深夜的寒风在楼厦中呼啸穿梭，这些年手机更新换代地很快，陆潜都不知道自己换了几次，可当时的手机却一直没扔，当时的手机卡也没扔。 　　陆潜打开衣柜底下的抽屉，拿出一个小铁盒子，三年前的用的那部手机就躺在里面。 　　他叹了口气，拿出来，把手机卡重新塞进去，曾经的聊天记录都还在。 　　但也都停留在了陆潜说完分手后的那一天，后来他发烧住院，手机就扔在家里，等出院后打开时，何彭已经干干净净彻底退出了他的生活。 　　陆潜一条一条看下去。 　　——宝贝儿，我们别在手机上说，明天我来找你，我们再说，好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把你当作小孩，可长大也是循序渐进急不了的，我不觉得委屈，你也别因为这个自责。 　　…… 　　——你能不能再个哥哥一次机会。 　　——别跟哥哥分手。 　　当初的陆潜太难受了，从医院回来后也不敢仔细看看这些短信，后来更是成了心底触碰不得的芥蒂，现在看了，过去的种种都瞬间浮现脑海。 　　陆潜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他其实很少抽烟，先前是何彭不让他抽，后来分手那段时间倒是抽得挺凶，后来也因为影响粉丝眼中形象被公司明令禁止了。 　　陆潜指间捻着烟，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眼眶泛红，手指都止不住地有些抖。 　　突然手机震了两下。 　　何彭：宝贝儿。 　　陆潜瞬间愣住，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直到烟蒂的火烧到了指腹才猛地醒过来，手被烫的一抖，烟掉在了衣服上，陆潜飞快站起来掸了掸，把烟踩灭了。 　　他那颗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何彭没再发信息过来。 　　陆潜觉得自己可笑又没出息，当初说分手的是他，断不掉的也是他。 　　何彭大概以为陆潜早就换手机换号就看不到他发的信息了，没想到两人隔着这么一方屏幕，说了三年来最甜蜜的三个字。 　　陆潜低垂着视线盯着屏幕，眉心蹙起，咬紧牙根，最后无力地暗骂了一句。 　　他打通经纪人的电话。 　　“欸，宝贝儿，什么事儿啊？” 　　同样的“宝贝儿”让陆潜再次晃神。 　　“喂喂喂，陆潜，怎么不说话？”经纪人在那头一通喊。 　　“别叫我宝贝儿，恶不恶心。”陆潜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坐在地上，“来接我一趟吧？” 　　“你在哪？” 　　“在家。” 　　“你又要去哪玩啊，别被粉丝发现了又曝出什么花边新闻了。” 　　“去你家。”陆潜叹了口气，“我房子有点问题，不能住了，我去你那住一阵，过几天除夕了我就走。” 　　“不是吧陆大，我有女朋友的啊！”经纪人音量很大，陆潜把手机拿离了耳朵，“你为什么不去酒店啊？” 　　“我不喜欢住酒店。”陆潜说。 　　经纪人沉默十几秒，最后只好认命地：“欸！您是大爷，等着啊，我来接你。” 　　谁让陆潜是他们公司唯一的大摇钱树呢，伺候不好他就该喝西北风去了。 第63章 哥哥 　　“欸, 祖宗, 你房子到底出什么毛病了，我这为了你把我女朋友送酒店去了，也真是够可以的了。”经纪人接上陆潜后就说。 　　“渣男。”陆潜恶人先告状, 手指指着他骂了一句, 又说, “房子风水不太好，是个凶宅。” 　　“大哥, 你可是新时代大学生啊，还管风水？那你当初怎么还买那房啊？” 　　“你管呢, 我钱多。”陆潜掀了他一眼, 拿炫富堵了经纪人的嘴。 　　“……”给加工资吗？ 　　经纪人把陆潜带回了自己家。 　　陆潜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 陆潜在公司有地位, 经纪人也是自己选择的, 起初他还奇怪这么个未来大腕儿怎么会选他当经纪人，后来明白了，因为他看着就比较好欺负, 够陆潜折腾的。 　　“你随便坐啊, 我去帮你把客房收拾出来。”经纪人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丢在陆潜面前。 　　“我自己收拾吧, 你别忙了。”陆潜说。 　　经纪人也不跟他客气：“也行, 我去找找被子给你拿过来。” 　　房间收拾完后, 陆潜坐在床边, 随便翻了翻朋友圈, 又问：“我后面那段时间有什么活动吗？” 　　“不是你说你要休息一个月吗, 没给你接工作。”经纪人说，“不过后天有个颁奖礼，就在这的大剧院里举行，倒不用乱跑，给我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做个造型就可以，其他时间别给我惹事儿就行。” 　　陆潜哼笑一声：“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 　　“你就装傻吧，上个月，谁他妈跟那什么模特儿出入酒店的啊？”经纪人瞪了他一眼，“祖宗，你现在的女友粉可比妈粉多多了啊，我私信都被她们给刷爆了。” 　　“我跟你说了我那是被坑了啊。”陆潜嘟囔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女的没兴趣。” 　　经纪人一听这个就头疼，完全不知道以后这事儿要怎么打发过去。 　　“闭嘴吧你，这事藏好点啊，也别让公司知道，他们全靠着你赚钱呢，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陆潜笑了笑：“知道了。” 　　*** 　　两天后的颁奖典礼在大剧院举行。 　　陆潜一下午都坐着弄头发，这次颁奖典礼是完全没有粉丝的，但有现场直播，热度很高。 　　陆潜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酒红色领结，勾勒出平坦流畅的肩线，背板挺直，稍稍弯腰时就显出隐约的肩胛骨，下颚弧线干净，脖颈脉络分明，走到哪都是扎眼的存在。 　　“一会儿进去注意点镜头，别老低着头，该鼓掌鼓掌，该微笑微笑。”经纪人还在一旁不停嘱咐。 　　陆潜淡淡“嗯”了一声，没什么兴致。 　　“精神气呢！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经纪人哐哐拍了拍他的肩膀。 　　“欸。”陆潜挺直了身子，又问，“你那有什么喉片吗？” 　　“怎么了？喉咙痛？” 　　“有点难受，可能上火吧。”陆潜按了按眉心。 　　“我马上让人去买，我那有金银花，我去给你泡杯茶。” 　　“别麻烦了。”陆潜叫了他一声。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润润喉，不然待会儿上台都说不出话来。” 　　陆潜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能拿奖啊，万一就是走个过场呢。” 　　“你这收视冠军，最具人气奖肯定是你的啊，没跑了，其他的就看运气吧。” 　　他很快倒了一杯温水，里面飘着几片金银花，晃了晃杯子递过去，陆潜几口喝了大半杯，便跟着人群走进了大厅。 　　入座后不断有机器扫过陆潜，于是他只能不厌其烦的一次次举手对着镜头打招呼。 　　陆潜高考结束，以专业课成绩第一、文化课成绩倒数第二的成绩进了理想大学，粉丝们等了他一年，安静了半年的微博在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发了时隔许久的第一条：大家好。 　　于是在当晚就掀起热潮。 　　所有人都说陆潜这人实在有点魔力，怎么就一战成名，还有胆量刚出名就寂静一整年，可一整年后大家却又发现他的热度根本就没褪。 　　他跟所有人预料的一样，一帆风顺，大红大紫。 　　跟经纪人预料的一样，他拿到了最具人气奖。 　　陆潜上台领奖，微笑着，得体的对着台下、对着镜头致辞，他说拿到这个奖非常高兴，他说这一路走来要感谢很多人，感谢父母、粉丝、前辈们。 　　结束时他在心里想着，还要感谢何彭。 　　*** 　　颁奖典礼结束后，陆潜就往外走。 　　大厅里开着暖气，他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西装倒也不觉得冷，等走出去后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冷风从他赤露的脖子里钻进去。 　　陆潜原地跺了跺脚，目光在外面搜刮一圈，便低着头朝一旁角落的商务车走过去。 　　他头都没抬，娴熟的推门弯腰走进去。 　　“还是回老白家吧。”陆潜说。老白是他经纪人。 　　他说完，才发觉空气安静得像是凝固了，抬头就看见副驾上一个女人正吃惊的盯着他看。 　　有点眼熟…… 　　陆潜皱了下眉，什么时候换工作人员了吗？ 　　他顿了顿：“……老白呢？” 　　“啊？”女人，“我们这里没有老白……你是找何总吗？” 　　特助简直惊呆了，陆潜从前高中时就跟何总在一块儿她是知道的，可他红了后两人似乎就没了联系，她一直以为两人是分手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撞上这种事。 　　陆潜也被她的回答弄懵了，哪个何总？何彭吗？ 　　等会儿，这个人……好像是何彭的助理啊。 　　陆潜内心一万个操，他飞快地站起来，甚至还狼狈的撞到了车顶，“砰”一声陆潜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没事吧，何总应该是快来了。” 　　陆潜：“……” 　　他急得甚至慌不择路，连个理由都想不出来，只想快点走。 　　然后他唰一下拉开车门，看到了站在门口刚刚伸出手的何彭，因为车顶陆潜微微弯着腰，何彭站在车外，他们就这么四目相触，完全没了退路。 　　何彭突然这么遇见这个日思夜想的前男友也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来了？” 　　陆潜无奈，垂下了目光：“我以为是来接我的车呢，上错了。” 　　“回家吗，顺路，我送你回去吧。”何彭说。 　　“不是，我去我经纪人家。”陆潜突然松了口气，为自己选择住老白家而庆幸。 　　“没事，我送你。”何彭还是坚持，“外面太冷了，你就别再跑来跑去了。” 　　“……欸！” 　　陆潜刚想拒绝，何彭直接上手捏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推进了车里，于是那要开口的话突然变调，成了一串茫然又慌张的气音，等在车里坐下时才反应过来。 　　太没出息了，陆潜心想，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把温度调高点。”何彭说。 　　“啊，好。”特助应了一声。 　　陆潜下意识蜷了下冰凉的指尖。 　　“你经纪人家在哪？”何彭问他。 　　陆潜报了一个地名。 　　车上一时间陷入沉默，暖气不断涌出来，很快就把车内熏暖和了，陆潜觉得自己刚才因为寒冷发凉发麻的身躯都在渐渐复苏过来。 　　他点开手机，找到经纪人的对话框。 　　【车呢。】 　　【就在展厅前面啊，十几步路，你怎么还没出来，都没人啦。】 　　【你先走吧，我直接回你家了。】 　　【？？？？？】 　　两三句聊完，陆潜把头转向了窗外。 　　商务车顶亮着一盏小灯，把陆潜的侧脸照的晦暗分明。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路灯与车尾大灯连缀成一条连绵的直线，冬夜的星空不甚明亮，不知是霾还是雾，看出去总不大分明。 　　陆潜心底叹了口气，视线很快不受控的落在玻璃上何彭的倒映上。 　　他半阖着眼，看起来很疲惫，眉心有道浅浅的沟壑。 　　陆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落在倒影上的何彭的眉心，他想把那道沟壑展平，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他看得太过出神，以至于何彭朝他看过来时他都没来得及及时收回目光。 　　他们的目光在镜面上交会，陆潜的手指还暧昧的放在玻璃上的倒影，他触电似的猛地抽手，在车门上打了一下。 　　“嘶。”陆潜皱眉。 　　然后耳边传来了何彭的轻笑声。 　　陆潜挫败地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何彭一眼。 　　“过年回去吗？”何彭问他。 　　“回。” 　　陆潜张嘴，却发现嗓子哑得很，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微弱得气音。 　　何彭听到他声音也愣了下，偏头看过来：“你嗓子怎么了。” 　　陆潜咳嗽了几声，再张口，还是发不出声音，于是只好茫然地看向何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陆潜，说话试试。” 　　“……说什么。”还是那样的气音，一用力就成了尖锐又嘶哑的声音。 　　陆潜觉得挺难听的，于是之后何彭再让他说话他都闭着嘴不愿意说了。 　　“何总，要不要去医院啊？”特助问。 　　何彭看了陆潜一眼，陆潜摇头。 　　“万一是什么突发问题，你还要拍戏呢，去一趟吧。”何彭声线又轻又缓，哄诱一般。 　　陆潜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好像也没那么疼，应该不至于哑成这副样子，说不定真是因为什么别的突发原因，犹豫几秒后也就同意了。 　　“是最近工作累的吗？”何彭问。 　　前段时间陆潜的确是忙的喘不过气，整个人都累的不行，这两天才终于闲下来。 　　“可能吧。”陆潜轻声说。 　　“喉咙很疼吗？” 　　陆潜不想再跟何彭说话了，他一用那样关心的语气跟他讲话，陆潜就觉得难受，他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给他看：我说不了话，回答不了你问题。 　　何彭凑过来看，于是陆潜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你点头摇头就好。”何彭说，因为陆潜缓和下来的态度，他语气都透着点笑意。 　　陆潜看着何彭，听着他声音。 　　然后近乎狼狈地收回视线，什么也不回答了，他睫毛很长，飞快眨了眨眼，想把眼底滚烫的热意收回去。 　　何彭看着陆潜的神情，不由屏息片刻，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到了陆潜旁边。 　　他一坐过来，陆潜就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何彭把手盖在了陆潜的手上，哄着他轻声说：“没事的，陆潜，都过去了，我们从前那样子你不开心我们就不变成那样，不管怎么样，哥哥在呢。” 　　车辆在马路上疾驰，车载广播里女播音员温柔又轻柔的声音，何彭手上的温度不断透过皮肉传到陆潜体内。 　　他突然抬手挡住了脸，咬紧了牙根把哽咽都挡在喉咙底。 　　他在何彭的温柔中感到更深更沉的内疚和委屈。 　　他想说，不是的，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我总是喝酒，喝醉了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想的都是你。 　　他想说，你看到的我都是在镜头前继续没心没肺的我，可我在晚上总是娘们唧唧的容易哭，一想起你就哭，一想起我们曾经那么那么好就哭。 　　何彭把他揽进了怀里，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拍着，无声的安抚。 　　这是一个纯粹的哥哥对弟弟的拥抱，司机和助理都在前面，何彭拍着陆潜的肩，唇线抿得平直。 　　陆潜终于是抑制不住地哭出来，但却因为喉咙发不出声音，让他哭得安静极了，眼泪成串的不断淌出来。 　　何彭想帮他擦眼泪，可理由不足，于是只能安静地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陆潜紧紧攥着纸巾，手掌紧压着眼睛，有泪水顺着他的指缝和掌纹滑下来，他被拢在暴雨里，心尖儿上都是湿漉漉的。 　　他张着嘴，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 　　何彭听不清，于是弯下背凑近了他，这才听清陆潜断断续续的话。 　　他不停说着。 　　“对不起，哥”、“对不起”…… 　　*** 　　“嗓子没什么问题，长期疲劳也有这方面原因，主要还是受刺激了，应激反应，小伙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什么人了？” 　　陆潜坐在医生面前，何彭站在他身后，听完医生的话以后都有些尴尬。 　　他们心底都清楚，陆潜的应激反应，就是何彭。 　　陆潜无奈，他讲不了话，于是拿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何彭，让他回答。 　　“嗯，应该就是受刺激的关系，需要开什么药吗？” 　　“受刺激这是需要自己调整的，不用开药，不过我看他也有点上火，给我配个去火的片吧。” 　　“嗯，好，谢谢医生。”何彭说。 　　配了药出来，陆潜戴着帽子口罩，沉默的低着头跟着何彭走。 　　医院人多，两人也怕被人认出来，谁也没说话，脚步不停地往停车场走。 　　走到门口时何彭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到了陆潜身上，陆潜脚步一顿，泛红的眼睛去看他。 　　“披着吧，现在你是伤患，别又感冒了。” 　　陆潜无声地拉紧了衣服，闷头不声不响地走出去。 　　※※※※※※※※※※※※※※※※※※※※ 　　甜了吧！！ 第64章 缓和 　　何彭把陆潜送回到经纪人公寓楼下。 　　陆潜朝他摆了摆手, 乖乖轻声说了句“谢谢哥”就转身上楼。 　　经纪人老白已经回家了, 一见陆潜就想说他跑哪去了，然后见到他手里拎着的药袋子愣了下，问：“什么情况, 哪不舒服啊？” 　　陆潜指了指喉咙, 没说话。 　　“这么严重啊, 很痛？”经纪人知道陆潜最烦去医院，能不去都不愿意去, 这突然去了医院让他突然慌了一下。 　　“没，就是突然说不出话了。”陆潜哑着嗓子说。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的啊？” 　　“应激反应。” 　　“……你受什么刺激了？” 　　陆潜顿了顿, 看了他一眼, 平静地说：“见到前男友了。” 　　经纪人浑身大颤了下, 如临大敌：“祖宗, 你可千万别复合啊！公司会削了我的！” 　　“放心吧。”陆潜哼笑一声, 又咳了咳嗓子，“我睡觉去了。” 　　** 　　翌日一早，陆潜便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了。 　　说来也神奇, 早上一起来他嗓子就好了, 大概远离了那个刺激的关系。 　　他爸妈见他回家都高兴的不行, 毕竟从前是他们忙, 可回家就能见到陆潜, 现在是回家也见不到了, 一年也就只能见没几回。 　　“欸, 瘦了, 帅了。”陆母把他手里的东西拎进家门，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一通感慨。 　　“您也年轻了漂亮了。“陆潜笑眯眯地说了几句俏皮话，把陆母哄得笑得不行。 　　“妈这两年真是老啦，皱纹真是挡也挡不住。” 　　“那也是笑纹，漂亮着呢。” 　　陆父在一旁问：“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又有工作啊？” 　　“下个月吧，最近挺空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这样的时光在陆潜记忆里倒是难得，聊了一阵陆母便打着呵欠说要睡午觉去了，这才结束。 　　陆潜在自己房间待了会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又溜达着出门去对街的咖啡店买咖啡。 　　他如今的人气，出入咖啡店这种地方肯定会被认出来，于是索性连口罩都没戴，只带了顶鸭舌帽就出门。 　　于是刚一走进咖啡店，还没排到他点单就被周围的人认出来了。 　　大家没有围上来要签名或者要合照，只在旁边对着陆潜不停拍照，陆潜始终低着头玩手机，帽檐在他眼下投下一道阴影，他没什么反应，仿佛对周围的拍照声已经习以为常。 　　说起来，陆潜的粉丝算是粉圈中出了名的有素质，跟当初那次私生饭的事件离不开关系。 　　陆潜和何彭分手后，何彭没了理由再管他，于是陆潜把那个女生的责任追究到底，当时这件事让很多人都脱粉，不过也让留下来的粉丝都很理智。 　　队伍不断向前挪动，总算轮到陆潜。 　　“一杯美式，谢谢。”陆潜说。 　　等他买完推开门走出去时，迎面走来一个女人，陆潜跟她对视了一眼，女人率先冲他勾唇笑起来。 　　“这么巧啊，小弟弟。” 　　陆潜认出来她是何彭公司的常善之，她是干净利落的漂亮，女强人风格，很容易让人记住，陆潜马上就想起她是谁。 　　他笑了下，随口寒暄：“姐姐，你也来买咖啡么。” 　　“是啊，加班到困得不行，出来溜达溜达。” 　　“周末还加班啊，太辛苦了。”他说。 　　常善之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怪你哥压榨员工呗。” 　　陆潜脸上的笑顿了半秒，很快又轻笑一声，打趣道：“你这种技术人员他还敢压榨呀。” 　　“可不是。”常善之摊手。 　　“那你忙，我先走了。” 　　陆潜说完就要走，再次被常善之叫住了，他疑惑地转头“嗯？”一声，常善之倒是笑得坦然：“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会儿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 　　陆潜跟着常善之上了车。 　　“最近怎么样，工作挺忙的吧？”常善之说话时很轻柔，不知有什么魔力，有一种让人放松下来，把心里话说给她听的能力。 　　“嗯，是挺忙的。”陆潜喝了口咖啡，“最近才空下来。” 　　“你哥也是挺忙的，这不今早上又出差去外地了，公司现在也是大了，更难管理了，从原本的商务楼一层变成了整幢楼，他也挺难的。” 　　陆潜安静听她说，心底倒还算平静，毕竟有了昨晚那么尴尬的事垫肚子，没那么容易再受惊吓了。 　　“是么。”陆潜应了一声，坐出纯粹聆听者的姿态。 　　“前段时间还动了个手术，都没休息足就又开始忙了。” 　　陆潜愣了愣：“什么手术？” 　　“胃的问题吧，他也没仔细说，不过就是个小手术，你也不用担心。” 　　陆潜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问：“姐姐，你到底要跟我聊什么呀？” 　　常善之抬了下眉骨，目光始终落在前面，没看陆潜，她笑了笑，声音像是叹息：“陆潜，别跟你哥哥闹了，他真挺难的。” 　　陆潜没说话，看着常善之。 　　常善之也偏过头：“他现在工作太拼了，说难听点我都怕他那天真熬不住了，你不在以后，何彭真就只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陆潜在漫长的沉默中，缓慢地开口：“……我没和他闹。” 　　“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分手吗？” 　　陆潜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不到自己应该怎么和何彭走下去，他们之间相差太大了，虽然陆潜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三年前那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陆潜绝望，他不想让何彭去牺牲，不想让他一个人去承担。 　　他喜欢的这个人太优秀了，优秀到何彭稍微弯一弯腰都让陆潜觉得非常委屈。 　　他已经让何彭为了他弯下腰了，不能再让何彭为了他跪下了。 　　常善之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在意：“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就那几天的时间呗，网上发生的我也看到了。” 　　陆潜低低地“嗯”了一声。 　　“何彭这个人呢，我以前觉得自己挺不了解他的，毕竟是神一般的存在，你懂吧。”常善之冲陆潜一笑，“功课第一、事业第一，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就是非常难接触的那种人。” 　　她说得很放松，陆潜也不由笑了下，其实他对这样的何彭才陌生，何彭在他这还是经常笑的。 　　“后来你跟他分开以后，我才觉得他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也会难受。” 　　陆潜皱了下眉。 　　常善之看着他笑了：“你不会觉得何彭跟你分手以后还能过得很体面吧？你都不知道他那段时间过得多浑浑噩噩，真是从神坛跌下来的感觉。” 　　陆潜说不出话了，他觉得心疼。 　　“你跟他差好几岁，可能不清楚更年轻一点时候的何彭是什么样的。” 　　常善之声音放的很缓，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如果让他同学去评价他，肯定都会觉得他非常傲，就是从骨子里带着的傲气，其实有时候也蛮遭人恨的，大家费好大劲儿干不好的事到他手里都很轻松，所以，小弟弟，我还是真是要谢谢你啊，让我看到了连何彭都办不好的事是什么样的。” 　　陆潜知道常善之是在跟他开玩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真的非常喜欢你，也拿你很没有办法，我承认我刚看到他颓废的状态时就是好奇，可时间久了我也挺心疼的。” 　　常善之顿了顿，说：“神呢，还是好好待在神坛吧，总下凡来也会惊着我们凡人的。” 　　陆潜垂眸，他看到了自己的白色板鞋上那块怎么擦都擦不掉的黑色污迹，直白又鲜明，一眼便能看到。 　　“你想让我重新把他拉上神坛吗？”陆潜笑了下，扯起唇角却成了苦笑。 　　常善之“嗯”了一声。 　　“我没那能力，我只有可能把他的那点傲都给磨平了。” 　　常善之似懂非懂地蹙起眉，陆潜也没多解释，道了别就自己走了。 　　*** 　　后面十几天的时间陆潜都在家休息。 　　他把前段日子缺的觉彻底补齐了，每天陆母见他怎么睡都睡不够的样子就心疼，可也没有办法，一旦步入这个圈子，有时候忙和闲都不是自己就能决定的。 　　陆潜的经纪公司规模小，旗下一线明星就他一个，更是想方设法的想靠陆潜多捞点钱。 　　陆潜对一些原则问题非常坚定，其他无关紧要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有时候忙完了公司又会突然安排什么见面会、影迷会，他也没怎么反抗过，这都是公司直接决定的，老白也没有办法。 　　除此之外，重新遇见何彭的冲击让他从心底产生的一种深层的皈依感，对何彭，这让他整颗心都沉下去，不断下沉，沉底。 　　这一切都让陆潜非常累。 　　大年初一那一天陆潜睡过了一个上午，中午才起床吃饭。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昨天那么大的鞭炮声愣是都没把你吵醒，睡得这么沉。”陆母一边把筷子给陆潜递过去一边说。 　　陆潜嚼着水果：“那时候太困了，现在睡饱了。” 　　“你怎么比你读书时候还能睡了，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 　　“没，我上个月刚做过体检呢。”陆潜笑了声，“我就是前段时间累着了，像我这样这么能睡的一般都生不了什么病。” 　　“对了，你爸他朋友给他送了两盒茶叶过来，你一会儿送一盒去给你何叔叔吧。” 　　陆潜愣了愣，扒了口饭：“我一会儿要去跟于辞他们玩呢。” 　　“那就玩好了去，你真得去一趟，你叔叔阿姨每次来可都是问你怎么今年还不回来的呢，你哥要是也在家你还能顺便看看他，你俩不是最聊得来吗。” 　　“……”陆潜闷头吃饭，“他前段时间去外地了，应该不回来。” 　　“你哥啊？” 　　“嗯。” 　　“你们这么快就联络过了啊。”陆母随口说了一句。 　　陆潜抿唇，又“嗯”了一声。 　　“那你就把茶叶送去就成了，送完再跟你朋友去玩呗。” 　　“知道了。” 　　晚上吃过饭陆潜就自己开车去了何家。 　　临进门时他紧张极了，毕竟上一次在这里的回忆都是他不想再记起的内容，何母开门看到他时也愣在了原地。 　　“阿姨，我妈让我给你送茶叶过来的。”陆潜打破沉默，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哦、哦，潜潜来啦……阿姨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瘦了吧？” 　　“没啊，比那时候还胖了几斤呢。”陆潜笑着。 　　“快进来坐会儿吧，外头太冷了。” 　　陆潜本想送完就走，可看到何母这样子也不忍心，她当真是老了，眼角的皱纹都爬上了脸。 　　何母让陆潜在沙发上坐会儿，自己就进了厨房切水果，陆潜在外面说别忙了，何母笑着说不忙。 　　她喜欢陆潜，对那时候的事对陆潜心存愧疚。 　　这种愧疚，让陆潜觉得难堪，他清楚的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 　　“我叔叔呢。”陆潜问了一句。 　　“刚刚出门，出去买烟去了吧。”何母坐在陆潜对面，有点局促，手掌不停在裤子上摩擦。 　　“我也不知道这茶叶是不是他喜欢的，是别人给我爸的，我不懂这种，不过估计应该还挺好的吧。” 　　“欸，你送来的东西肯定好啊。”何母说着眼眶就有点热，“潜潜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陆潜觉得自己回来这几天所有人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就那样啊，忙起来昏天暗地的，没读书时候轻松啦。”陆潜笑着。 　　“也是，阿姨有时候看着你在电视上，就在想我们潜潜这连轴转的肯定累坏了。” 　　“其实也还好。”陆潜说。 　　“哎，要不是当年那事弄的，你也不会这么一直在往外跑吧，当时……阿姨一想起那事就心口慌，何彭也太……太没分寸了。” 　　陆潜抿唇，垂下脑袋。 　　那种如影随形他多年的烦躁再次缠绕住他。 　　“阿姨。”陆潜朝她看过去。 　　“当年的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 　　他说出口了，陆潜忽然觉得轻松。 　　何母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陆潜深深吸了口气，垂下头，手指抵着眉心。 　　“不是何彭单方面喜欢我，也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们、我们……”陆潜喘不过气，一团棉花哽在胸腔。 　　他最终平静而坚定地开了口：“我和何彭，以前在一起过。” 　　他没敢抬头去看何母的表情，只低着头断断续续的把他一直都想坦白的话说出来。 　　“当初也不是哥哥追的我，而是我，不知死活、不懂分寸，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阿姨，你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何，哥哥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的。” 　　没那么多不堪的诱哄和欺骗，没有受害者和施害者，有的只是两颗不那么匹配的真心，他们碰撞在一起，惊起一片花光，照耀了未来许多年的日子。 　　何母许久没说话，陆潜就这么一直低着头。 　　直到听到何母轻弱的：“你们这些孩子……” 　　陆潜安静听着何母说话，才知道何父何母后来再谈及此事，也总觉得不该是何彭说的那样，他们做父母的，总该对孩子的人品有最基本的了解，可不管怎么问，何彭都坚持最起初的措辞—— 　　他的施害者，陆潜是受害者。 　　“你们这折腾的又是何必呢……”何母又开始流眼泪，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摇头，“也是苦了你们俩了。” 　　陆潜沉默着。 　　“那，你们现在呢？”何母问。 　　陆潜摇了摇头：“早分开了。” 　　说完当年的实情，陆潜也算是终于能喘口气了。 　　“三年了，我和他爸也都接受了。如果、如果是因为叔叔阿姨的关系让你们分开了，其实没……” 　　陆潜打断她：“不是的，阿姨，我们有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们。” 　　陆潜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做评论，这些年看着俩孩子都消沉下去她心里也是实在心疼。 　　没坐一会儿，陆潜就起身告辞。 　　“有空了还来看看阿姨啊。” 　　“嗯，我会的。”陆潜跟何母道别，推开门出去。 　　然后看到了门外的何彭。 　　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 　　“……哥。” 　　这是什么孽缘，陆潜懵了。 　　何彭看着陆潜：“……你怎么来了。” 　　何母替他回答：“潜潜给你爸来送茶叶的。” 　　陆潜：“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走了，何彭下意识侧过身给他让路，等陆潜走远一段距离，何母才抬手朝何彭打了一下：“你们当年的事潜潜可全都跟我讲了啊！” 　　何彭一愣。 　　“你说你也真是的，把事情闹成这地步，两个人难受……” 　　她还没说完，何彭就朝陆潜的方向追了过去，只剩下门口孤零零的行李箱。 　　*** 　　陆潜刚刚走出小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见何彭，脚步就不由自主缓下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陆潜轻声问他。 　　“你跟我妈都说了？” 　　“嗯。” 　　“……”何彭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陆潜的头发，“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好辛苦的，说出来我就安心了。” 　　何彭嗯了一声：“嗓子已经好了吗。” 　　“啊，嗯，早就好了。” 　　“开车了吗，送我回家吧。”何彭说。 　　陆潜抬头看了他一眼：“……啊？” 　　“我直接从机场打车回来的，要回趟公寓……你有空吗？” 　　陆潜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何彭这理由也牵强，可他没多想，只点了点头说：“有，车停在外面了。” 　　陆潜开车，何彭坐车，这样的配置有点陌生。 　　是记忆里不曾有过的。 　　一路上都没什么话，但却也不尴尬，反而是一种在心底里很满足的感觉。 　　陆潜把何彭送到公寓底下。 　　“到了。” 　　“嗯。”何彭直起身子，“你，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嗯？我约了朋友去玩。” 　　“少喝点酒。” 　　陆潜吸了吸鼻子：“我不喝。” 　　“你后来都没回来住过吧，是因为我吗？” 　　“不是。”陆潜下意识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过两天我就回来住了。” 　　“好，我先上去了。” 　　“嗯。” 　　陆潜的目光跟着何彭，等他消失在闭合的电梯时才收回。 　　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于辞发来一条短信：陆哥你还来不来了，就差你了啊。 　　陆潜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咬在齿间。 　　等抽完一支烟，他才回复：我突然有点事，你们自己玩儿吧。 　　** 　　何彭刚刚洗完澡。 　　家里就他一人，他也没穿上衣，下半身穿了条宽松的家居裤，头发还在坠着水，不断顺着颈侧滑下来。 　　线条非常美好的胸膛湿漉漉的裹了层隐约的水膜，水珠顺着腰线下滑，最后氤氲在裤腰上，成了一滩灰色的小水迹。 　　门铃被按响。 　　“来了。”何彭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是陆潜。 　　※※※※※※※※※※※※※※※※※※※※ 　　既然大家昨天还是觉得虐...今天继续双更吧 　　后面一章真的甜了QAQ 第65章 被子 　　“我能进来吗。”陆潜听到自己这么说。 　　何彭这才反应过来, 忙侧身过去让陆潜进去。 　　何彭的房子装修的和从前那套公寓差不多, 还是他一贯的风格，黑白灰三种颜色，陆潜从前总嫌弃这装修太沉了, 可自己对面那套公寓的装修好像也差不多。 　　“你坐会儿。”何彭说。 　　他本想给陆潜倒杯水, 拿起杯子又想起来陆潜以前很不爱喝水, 于是偏头问：“你要喝什么，牛奶、果汁还是水。” 　　陆潜顿了下：“随便, 我都可以。” 　　何彭给他倒了杯牛奶放在茶几上，他让陆潜稍微等会儿, 自己进卧室穿了件衣服才出来。 　　他在陆潜面前的沙发坐下来。 　　他也没问陆潜来找他是有什么事, 他清楚的知道, 如果陆潜是真有什么事, 只会在门口就说清楚, 而不会跟他进了家门，还坐在沙发上等他换衣服。 　　可抛去这个，陆潜愿意再上楼找他的理由……何彭有点不敢想。 　　“我今天遇到善之姐了。”陆潜双手捧着牛奶, 十指交错, 轻轻在上面摩挲。 　　“嗯？她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就随便聊了聊。”陆潜叹了口气, “她说你这些年也过得挺不好的。” 　　何彭沉默, 视线垂着, 好一会儿才说：“嗯, 工作挺忙的……过得也就那样子。” 　　“忙到都没时间吃饭吗。”陆潜问。 　　他一想到前几天何彭刚刚因为胃的问题做了手术就心疼。他, 怎么可以，那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晚饭吃了吗？”陆潜又问他。 　　何彭愣了下，回答的诚实：“……没有，没来得及，刚下飞机呢。” 　　陆潜点开手机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你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啊。”陆潜皱着眉看他，他把牛奶搁回茶几，站起身，“我、我给你随便做点吧，我看着你吃，你吃完我就走。” 　　何彭是真的没想到陆潜会这么做，以至于他都没想到要客套的阻止一番，厨房里前男友给做晚饭的场面实在荒唐又奇特。 　　他没想到陆潜会给他做饭，也没想到陆潜居然会做饭。 　　当然，他很快就发现，陆潜并不会做饭。 　　陆潜把他的冰箱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任何简单易煮的速冻食品，只好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何彭问：“你这里，没什么水饺啊馄饨啊什么的吗？” 　　“没有，我不太自己煮。” 　　“那你这有什么啊？”陆潜站起来。 　　何彭靠近他，打开了冰箱上层的门，他手臂轻轻环过陆潜，胸膛靠近陆潜的后背，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让陆潜一阵恍神。 　　“只有这些了。” 　　能用的食材只有面条、西红柿和鸡蛋。 　　简直太考验陆潜的厨艺了，他其实也没学过烧菜，只不过之前参加了一个有厨艺环节的综艺，所以特地学过两道菜。 　　应该……都差不多的吧。陆潜心想。 　　于是真到了发挥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何彭：“煮面条不用放油……” 　　何彭：“等会儿再放面条，先让水滚起来再放。” 　　何彭：“西红柿我来切吧，当心切到手。” 　　何彭：“别把蛋壳打进去……” 　　陆潜越做越觉得自己没用，也越泄气，他把头低下去，嘟囔了一句：“以前看你给我煮面条的时候好像还挺容易的，我以为很简单呢。” 　　一句话，把两人拉到了三年前的回忆。 　　陆潜抽了一双筷子，搅着锅里清清白白的面条，厨房里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何彭说：“陆潜，你有想过我们的关系要怎么办吗？” 　　“想过。” 　　“然后呢。” 　　“……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还喜欢何彭，何彭似乎也还喜欢他，可他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他不知道如果他们复合以后是不是还要再遭受一次那么痛苦的分手。 　　他太珍视何彭了。 　　就算不能成为爱人情侣，他也不想让更多的琐事和磨难去消磨他们的感情。 　　面条熟的很快，陆潜要抬起锅倒进碗里时被何彭推开了。 　　“我来。”他说。 　　于是陆潜看着那些面条都落入了碗中。 　　陆潜站在他斜后方，问：“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你的，我还是喜欢你。” 　　陆潜心里咯噔一下。 　　何彭继续说：“你不愿意复合的话……我就还是你哥哥，你要是愿意，我就是你男朋友。” 　　陆潜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何彭。”他终于没再叫哥，“你别总是考虑我的想法，你知道的，你这样子总是为我好，照顾我的情绪都会让我有一种很……很内疚和自责的感觉。” 　　“我只想知道，你这些年没有我的日子过得好吗？” 　　何彭从后面抱住了他，手臂环在陆潜的腰间，垂着脑袋俯在他颈窝，陆潜可以感受到他颤动的睫毛和压抑不住的颤抖鼻息。 　　“不好。” 　　“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没有你我过得不好。” 　　陆潜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互相喜欢还会都这样难受。 　　陆潜握住了何彭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揉了揉他的手心，叹了口气，说：“何彭，我们慢慢来吧。” 　　** 　　把面条端到餐厅桌上。 　　陆潜坐在何彭对面，他低着头给于辞发信息，于辞正在控诉他随意爽约放鸽子耍大牌，最后被陆潜一句“我见到何彭了”，把所有控诉都堵在了喉咙里。 　　于辞好久才回复了一句。 　　【于辞：你在哪遇见他了？】 　　【陆潜：前几天就遇到了，现在在他家呢。】 　　【于辞：…………记得戴套啊】 　　【于辞：哦，忘了你不是小姑娘不会怀孕了，不对你们干柴烈火的需要戴拿玩意儿吗？】 　　陆潜被他逗笑了，扑哧一声，对面何彭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朋友跟我开玩笑呢。”陆潜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是于辞，你也见过的那个。” 　　“你们还有联系呢。” 　　“嗯，没断过，本来今天是要找他去玩的。” 　　何彭一愣，然后笑了。 　　“你来找我就是来给我做顿饭的么。” 　　“这面也说不上是我做的。”陆潜撇了下嘴，放下手机，“我就是觉得咱们俩这藕断丝连的挺烦的，想跟你说清楚。” 　　“你觉得现在说清楚了吗。” 　　“比以前清楚了。”陆潜深深吸了口气，“至少我喜欢你，你，也还喜欢我，是吧。其他的就慢慢来吧，这次我不想那么仓促了。” 　　何彭点头，声音很沉：“好。” 　　“善之姐还跟我说，你前几天动手术了？” 　　何彭皱眉：“没有。” 　　陆潜看着他：“你别瞒我。” 　　“真没有。”何彭叹了口气。 　　“那你把衣服掀开给我看看。”陆潜下意识说，说完就意识到这话实在不适合自己的前男友身份。 　　何彭牵了下嘴角，手搭在衣摆上：“你确定？” 　　陆潜飞快地说：“算了。” 　　“常善之她骗你的。”何彭说。 　　陆潜的眼睛倏得睁大了点：“她为什么要骗我？” 　　何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陆潜顿时了然，背一弯懒散地坐倒在椅背上：“行吧。” 　　“手术是没动，就是胃病，挂了几枚针给压下来了。” 　　“你总是不吃饭吗……” 　　“嗯，有时候忙过了饭点就忘了。” 　　陆潜低着头玩手指：“你以前饮食挺规律的啊。” 　　“那不是你在么。”何彭笑了一声，“你在家我才能按时下班，总不能让你在家一个人吃饭吧。” 　　“所以，陆潜，在你眼里是你侵占了我的时间打扰了我的工作，可在我眼里，是能早点离开枯燥的工作回家看到你，是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你对我重要性，比你以为的要多的多。” 　　“哥。”陆潜继续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何彭心下一紧，陆潜这个称呼总让他害怕。 　　然后他就听到陆潜闷闷的声音。 　　“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去了，你这还有多的被子吗。” 　　何彭心尖狠狠跳了一记，猛地朝陆潜看过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陆潜还是低着头，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 　　“我说。”陆潜抬起头，看着他，“我想在你这睡，你还有多的被子吗，没有我回对面拿。” 　　“被子有。”何彭停顿了一下，“但是客房的床还没有床垫，不能睡人。“ 　　陆潜：“……” 　　何彭斟酌着：“要不你睡我那……？” 　　两人对视着，这种关系突然缓和下来的感觉让陆潜一阵轻松，于是他在这个尴尬的瞬间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没忍着，直接笑骂了句：“何彭，我发现三年没见你还是很不要脸啊？” 　　陆潜不知道，他这句放松下来的话，跟三年前的态度神色无差别的话，给了何彭多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何彭抬手摸了摸鼻子：“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算了。”陆潜说，“一起睡就一起睡，又不是没睡过。” 　　*** 　　陆潜就这么在大晚上进了何彭的浴室。 　　温水打下来的瞬间陆潜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这种熟稔的归属感再次席卷而来时让陆潜狠狠哆嗦了一下，真是久违了。 　　他还是没想好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可他听到常善之说何彭过的不好时的的确确非常心疼，他也很舍不得何母那样伤心难过，但她不反对的态度给了陆潜从没有过的勇气。 　　他还是那么想：他已经让何彭弯下了腰，不能再让他跪下了。 　　可他们分手以后，何彭这日子过得就好像从来没有再把腰直起来过。 　　陆潜想，他能带给何彭两种结果，一种是让何彭重新站起来，回到常善之所说的那个“神坛”，另一种就是跪下去。 　　他得想办法达到第一个结果。 　　陆潜连衣服都没带，身上穿的都是何彭的睡衣，不再像从前那么不合身了，虽然还是偏大了些。 　　睡衣上有熟悉的味道。 　　他身上的睡衣是何彭曾经穿过的，这个认知让陆潜有点喘不过气。 　　推开门从浴室出来时，那张大床上已经铺好了两床被子，陆潜还是跟往常一样睡在左边。 　　他刚钻进被子里，何彭就拿着一支还没拆开的牙刷进来：“明天你用的牙刷，我给你放里面了。” 　　“嗯。” 　　“睡了吗，我关灯了？” 　　“……嗯。” 　　房间瞬间黑下来，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前，陆潜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感到床垫在一侧凹陷下去，何彭在他旁边也躺下了。 　　扑通。 　　扑通。 　　扑通。 　　陆潜紧张的都不敢动，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以前他可是跟何彭做过更超过的事情的现在竟然躺在一张床上都不敢乱动。 　　“陆潜，你睡着了吗？”何彭不知道过了多久开口。 　　“……还没。” 　　何彭的手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来，探进了陆潜的那床被子，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所有细微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静谧的冬夜被放大。 　　陆潜深深地闭紧了眼睛，回握住何彭的手。 　　过了五分钟，陆潜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还是睡不着。” 　　这个被子怎么这么厚啊，空调温度也太高了，他都出汗了…… 　　陆潜踢了踢身上厚重的被子，又踢了踢，再踢，再踢…… 　　踢踢踢踢踢。 　　何彭终于忍不住了：“你当心着凉了，半夜会冷的。” 　　陆潜有些委屈：“太厚了。” 　　“我的薄。”何彭说。 　　陆潜茫然的朝他看过去，他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何彭的眼睛，眼底有一簇光。 　　然后下一秒，何彭就抖散了自己的被子，大手往陆潜腰上一揽，把陆潜搂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第66章 暧昧 　　“你没病吧？” 　　老白已经偷偷观察陆潜很久了, 发现他今天动不动就笑, 还笑得一脸娇羞。 　　陆潜瞥了他一眼，扬起一侧眉毛：“干嘛？”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怎么这么高兴啊。” 　　“我高兴什么了。”陆潜笑了声，反问。 　　老白在两侧唇角比了个V字：“你嘴都咧成这样了, 还说自己没喜事？是不是公司给你发奖金了？” 　　“就那小破公司？”陆潜不屑, “合同都订的一年比一年苛刻, 这分成比例都被他们提到多少了。” 　　陆潜前段时间刚刚续签了合约，他也是懒加上佛系, 其实完全可以去别的公司，只不过去了就要换工作团队, 他也怕麻烦再重新开始磨合。 　　老白：“我还以为你都没发现呢。” 　　他想起陆潜去续签合同那天, 草草翻了一遍, 就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非常潇洒, 潇洒到像个村头二傻子。 　　“我就是懒得争。”陆潜耸肩，“反正现在挣的我就花不完，我爹妈比我还有钱, 也不需要我养。” 　　老白：“……” 　　哎, 他又自卑了。 　　陆潜这次是出国去拍一支广告, 大概一周的功夫。 　　昨天晚上他和何彭睡在一张床上, 两人紧贴着对方,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陆潜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 没想到却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早上何彭起来都没有吵醒他, 等他醒来走出卧室，何彭已经做好早饭了。 　　那样温馨又自然的相处模式让陆潜非常留恋。 　　“你在这等会儿，我把行李去存放一下。”走进机场后经纪人对陆潜说。 　　陆潜点点头，往登机口走。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陆潜拿出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今天晚上还过来我这吗？】 　　这话说的……陆潜反应过来这是何彭，又莫名觉得这话说的挺让人想歪的，跟什么不正当金钱关系似的。 　　陆潜心里吐槽了一句，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会儿，才发信息。 　　【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我让人查的。】 　　【……】 　　瞧瞧，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的不要脸。 　　陆潜又回复了一条：【我在机场呢，有个拍摄要去英国一趟，大概一周后才回来吧。】 　　【那工作回来以后还来我那吗？】 　　陆潜：“……” 　　他不由笑起来，提了提脸上的口罩，又压下帽檐，把眼底的笑意都挡在阴影下。 　　【去你那干嘛？】 　　【睡觉？或者其他什么，都可以。】 　　经纪人处理完托运行李走回去，发现陆潜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手机发愣，他走过去，冲陆潜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呢，进去了。” 　　“啊，哦。” 　　陆潜把手机收起来，等到进了候机厅才重新拿出来。 　　何彭简直主动的不像他，也让陆潜想不出回什么，他这一次想重新好好思考和何彭的关系，虽然和何彭睡在一起也让他非常开心，可再这么下去，陆潜估计自己坚持不了几天又毫无原则的同意和何彭复合了。 　　他想了半天，最后无奈的回复了一个字。 　　【哥。】 　　何彭很快又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 　　陆潜轻声嘟囔：“啧，老年人。” 　　** 　　陆潜在英国拍广告拍了5天就提前结束。 　　这五天他和何彭每天都在互相发信息，虽然发的不多，也只是中午休息时聊十几分钟，晚上睡前互相发一句“晚安”。 　　陆潜有一种从前跟何彭正暧昧时候的感觉。 　　甜蜜又憧憬，每天都有期待。 　　“祖宗，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拍的广告风格都不一样了？”经纪人看完初片后感慨道。 　　“嗯？有什么不一样？”陆潜问。 　　“说不出，就是感觉吧，你以前的风格就是那种‘我就是我，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烟花’，现在就是‘我是这世上最帅的傻白甜’。” 　　陆潜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经纪人砸过去，笑骂了声：“滚蛋吧你。” 　　“欸，别砸脸！”经纪人接住抱枕。 　　陆潜起身，对着摄像机里自己的定格照片拍了一张，给何彭发过去：完工。 　　老白：“比预计时间早了两天，我们是在这玩两天回去还是现在就回去？” 　　“都可以啊。”陆潜说。 　　“那我们就玩两天吧，我女朋友让我给她代购呢。” 　　何彭回复：【今天就回来了吗？】 　　【陆潜：我经纪人要给他女朋友买礼物，买完就回去。】 　　【何彭：早点回来吧陆潜。】 　　【何彭：想你了。】 　　老白：“欸对了，你知道英国买什么化妆品护肤品比较便宜吗，本土牌子有啥啊，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趟免税店呗。” 　　经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抬头看陆潜，发现他又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 　　老白幽幽地张口：“祖宗，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嗯，什么？”陆潜看了他一眼。 　　老白叹了口气：“我说！你知不知道英国有没有什么化妆品护肤品之类的比较好的！” 　　陆潜掀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趟免税店啊，你不知道牌子，至少也见多了那些瓶瓶罐罐的吧？” 　　“我明天就回去，你找别人陪你逛吧。” 　　“啊？你刚不是说随便吗？” 　　陆潜把手机塞回口袋：“突然有些事要回去一趟，帮我订张机票啊，早点的。” 　　“……” 　　** 　　陆潜时隔三年再一次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这么算，他和何彭已经十五年没见了。 　　他当天就坐上最早一班回中国的飞机，给工作团队的每个人都发了奖金让他们继续玩两天，自己独自一人回去了。 　　他满心满意都是快点见到前男友，没想到一下飞机刚开机就收到公司来的信息，让他尽快回去一趟。 　　陆潜在心里暗骂了句，只好打车先回公司。 　　“唷，这么早就来了啊。”公司董事长见了他就满脸笑出褶子，态度非常好。 　　陆潜其实挺不待见他这差别对待趋炎附势的样的，态度也不热络，只淡淡“嗯”了声，问：“徐总，找我什么事啊？” 　　“是有个工作需要你接的。” 　　陆潜差异地扬了下眉，平常广告、综艺一类的工作都是老白看着给他接的，而电视剧电影都是他亲自看过剧本才决定要不要接的，公司从来没直接参与过。 　　“什么工作？”陆潜问。 　　“就是公司投资的一部剧，需要你来演男主角。” 　　陆潜皱眉：“剧本呢，我需要看了以后才决定演不演。” 　　徐总把剧本递给他。 　　陆潜随便翻了翻看了个大概就已经明白了这剧的档次，就是一部无脑的傻白甜偶像剧，女主角还是最近新火起来的一个嫩模出道的小网红。 　　“这个剧本我不是很满意，也没什么兴趣接，您找找别人吧。”陆潜把剧本退回去。 　　“那可不行啊，公司里就你一个一线流量，男主角肯定得由你来演才能达到收视率的标准要求。” 　　陆潜舔了下舌根，有些不耐烦起来：“我真不愿意演徐总，再说了后面一段时间我也有事呢。” 　　“我查过你的档期了，后半年你都还没安排呢。” 　　“……”陆潜无奈，索性摊开来明说，“我不愿意演这个。” 　　“可我们合约里说好的呀，你是要负责公司投资的电视剧的。” 　　陆潜疑惑扬眉。 　　徐总拿出前不久续签的合同给他看，陆潜看的太粗心，许多条款都没仔细看，更何况那一条写的非常隐晦。 　　“罢演可是要违约的啊，这违约金还不小呢。” 　　陆潜垂眸，看了眼违约金额。 　　他这些年虽然赚的多，可花钱也大手大脚，买车买房，到处玩乐，真要拿出赔付违约金的现钱一时还真拿不出。 　　可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想用这种方法让陆潜妥协更是没可能。 　　公司这些年压榨他劳动力也就算了，如今更是想法设法的要从他这捞更多钱了，真是把这些年陆潜的沉默当耍威风的资本了。 　　陆潜明确拒绝了徐总的要求后就直接离开了公司。 　　真他妈浪费他时间，还不如早点去见何彭。陆潜从公司出来后就直接拦了辆车，报了何彭公司的地址。 　　徐总大概还真是不了解陆潜，以为他年纪小就是块软豆腐可以随便捏。 　　当即出了威胁手段，公司官方微博底下的置顶原本是常年不变的陆潜，现在却取消换了另一个男明星。 　　粉丝几乎是瞬间发现把这件事吵上了话题，陆潜坐在出租车里翻看着微博，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点赞了公司的新置顶微博。 　　谁怕谁，大不了就是付违约金，总比被逼着拍烂片好。 　　反正陆潜自己那现钱不够，还可以找爹妈借钱，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不过陆潜也没必要为了跟家人间的面子去妥协。 　　很快，十分钟，上了热搜榜。 　　#陆潜与公司闹翻#、#陆潜冷藏危机？# 　　又五分钟，志华娱乐公司转发陆潜头一条日常微博，配字：橄榄枝已经跃跃欲试。 　　陆潜：…… 　　志华娱乐公司，目前娱乐圈内最具发展也是最具实力之一的娱乐公司，前几年才刚刚创立，却凭借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起来，如今旗下已经有不少人气极高的演员歌手。 　　陆潜没料到事情走向是这样的，他那个小破公司大概也没想到他们随便逞一时威风会闹出这样的笑话，又飞快地把置顶微博换回来了。 　　陆潜：“……” 　　小学生过家家吗。 　　“帅哥，到了。”司机说。 　　陆潜付钱下车，压了压帽子走进何彭公司，刚上电梯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是陆潜先生吗，我是志华娱乐公司的，想跟您恰谈一下是否有合作意向。” 　　“……” 　　“我们可以给您提供更加系统专业的支持，至于违约金方面，我们公司也是完全可以全额替您偿还的。” 　　“……”陆潜觉得这一路上的半小时简直跟做梦似的，顿了顿提醒道，“违约金几千万呢。” 　　“不管多少，我们公司都愿意为您偿还，只要您愿意考虑一下和我们公司进行合作，我们非常希望您能加入我们。” 　　“……” 　　陆潜觉得对方是骗子，于是挂断了电话。 　　几千万的违约金对方在电话里就敢保证替他全额偿还，别说如今娱乐圈更新换代飞速，陆潜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还能火多久，很有可能还没给那公司挣到几千万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电梯门打开，陆潜到了何彭办公室的那层楼。 　　特助一见到陆潜就吃惊的微微张着嘴。 　　“何、何总在里面呢，陆先生请进吧。” 　　陆潜朝她笑了下，心情不错的打趣道：“你都不用提前通报一声么，万一你们何总不方便呢。” 　　“这您就误会我们何总了，何总为人太清白了，坐得正行得直，没什么不方便的时候。” 　　“……行吧。”陆潜点点头，推开门进去。 　　这何彭的特助也是个人才，刚才那话显然以为陆潜是来捉奸的。 　　何彭抬头一看见陆潜也没反应过来，陆潜没告诉他自己提前回来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陆潜这会儿才觉得尴尬。 　　虽然这几天他们在手机上聊的挺好的，可上一次见面还是那么尴尬又莫名其妙的睡在一张床上。 　　“……不是你说想我吗。”陆潜嘟囔一声，倒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彭笑起来，朝他招招手：“过来。” 　　陆潜走到他旁边，看了眼何彭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文字：“……你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不忙。”何彭抓住了陆潜的手，“刚刚下飞机，饿了吗，要我让人去买点吃的回来吗？”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陆潜嘟囔了声，“我去了趟公司才过来的。” 　　“我刚才看到网上说你跟你公司有什么问题，怎么一回事？”何彭问。 　　陆潜拉了一张椅子挨着何彭坐下，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了何彭，又把刚才电梯上接到的那个志华娱乐公司的电话也跟他说了。 　　“你怎么想的？”何彭听完后问他。 　　“看情况吧，估计这事一闹，我那破公司也不敢作了，要是不再强制我演了就算了呗，等合约过了时间就不续约了。” 　　“你签了几年？” 　　陆潜竖了四根手指。 　　“这么久？”何彭皱眉。 　　陆潜红的太快，也导致很多人想方设法地挖他黑料黑点，那公司的公关能力不到位，很多时候都处理不及时，还是粉丝出力把那些假新闻压下去的。 　　“其实找你的那家娱乐公司挺好的，也愿意替你付违约金，发展也肯定比你那公司好。” 　　陆潜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抬眼看了何彭一眼：“你还真信啊，那公司老板又不是蠢的，这买卖风险也太大了吧。” 　　何彭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陆潜看着他愣了愣，有点反应过来，问：“你认识那公司老板啊。” 　　“……算是吧。”何彭叹了口气。 　　“谁啊？” 　　何彭坐起来，拉着陆潜的手放到自己腿上，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可以跟你讲，但是你不能跟我生气。” 　　“……”陆潜好像猜到了什么。 　　“后来我公司不是拓展发展领域吗，虽然我对文化产业也没什么了解，可想着以后应该多少能帮帮你，我就又办了那公司，不过我不太露面，公司的日常事务也都是专门请人负责的。” 　　陆潜一脸茫然，愣愣地问：“所有，你……还是那个公司的董事长，最大的那个？” 　　何彭轻轻揉着他的手心：“是的。” 　　“我操……”陆潜惊呆了，“所以是你让他们来联系我，想把我挖过去的吗？” 　　“不是，是那边自己做的决定，他们能估出你的价值一定是大于那几千万的违约金，所以才会想把你挖过去的。” 　　何彭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潜的神情，他知道陆潜不喜欢自己为了他做很多事情，也怕好不容易才哄得前男友收了身上的刺，又因为这事功亏一篑。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直接拒绝那边就可以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再联系你。” 　　陆潜呆愣地看着何彭，好一会人才说话：“可是我要是去了那公司，你不就成了我老板了……？” 　　“……算是吧。” 　　“挺神奇的。”陆潜想了会儿又问，“那是不是以后我赚的钱都得分你一点？” 　　何彭点了点头。 　　按正常的合同来说是这样的。 　　陆潜笑了：“那就是说，如果我真去了你公司，以后你公司挣的钱都有我一份？” 　　何彭松了口气，也笑了，搂住了陆潜的腰：“是啊，你是我金主了。” 　　** 　　经纪人在英国一得到陆潜和公司闹掰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国。 　　他虽然是陆潜的经纪人，可工资都是公司给发的，劳动合同也是跟公司签的，而不是跟陆潜，如果陆潜离开公司，也就相当于离开了这一个工作室。 　　他想重新劝劝陆潜，看有没有什么转机，毕竟作为经纪人能带一个像陆潜一样的艺人实在不容易。 　　“欸，陆潜，我刚下飞机，你在哪呢，我马上过来找你。” 　　老白一下飞机就跟陆潜打电话。 　　“你别急，我在我爸妈家呢，我把附近的咖啡店地址发给你，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勒好勒。” 　　老白飞快地应了几声，匆匆忙忙地跑出机场。 　　他一路都紧张的不行，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就看见陆潜全副武装地靠窗坐着，有悠闲地一边看杂志一边喝着咖啡。 　　“我来了我来了。”他小跑着过去，压低声音跟陆潜说话，“怎么样，你跟公司怎么谈的？” 　　“决定解约了。”陆潜慢悠悠道。 　　“啊？公司会放你吗？” 　　“不放啊，赔违约金。” 　　“……那么高的违约金呢。”经纪人一想陆潜大概真是不缺钱，顿时颓败下来，“那咱们这工作室也要解约了吗？” 　　“不解散，你们也一块儿辞职吧，你们的违约金我来出。” 　　经纪人愣了愣：“你这是要自立门户啊？” 　　“没，我钱也不够，不过你们的违约金比较低，我的违约金志华娱乐会出。” 　　“你要签志华娱乐啊。”经纪人睁大了眼睛。 　　陆潜笑眯眯的“嗯”了一声。 　　“那公司还能自己带工作室进去吗，不是统一安排工作人员的吗？” 　　陆潜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这不是有关系么，放心吧，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我就可以带你们一块跳槽，工资肯定也比那破公司好。” 　　“什么关系啊？”老白也跟着他压低了声音。 　　陆潜不回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不说了，明天反正都会处理好了，送我回家吧。” 　　“你不是说你那房子风水不好吗？” 　　“不回自己家，去我前男友家。” 　　“……？？？？？？”老白觉得陆潜就是故意的，仗着自己现在拿着一整个工作室的生杀大权就胡作非为。 　　“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把这些关系都给我处理干净了，你可是明星啊祖宗！” 　　陆潜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我说了是前男友啊，又不是现男友。” 　　“那你大晚上的找他去干嘛？！”经纪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疯了。 　　“去卖乖，毕竟把你们这一伙人弄进志华娱乐还得他点头同意呢。” 　　“……”老白虽然没怎么听懂，可还是不由肃然起敬，“你前男友跟志华娱乐有关系啊？” 　　陆潜点点头：“嗯，董事长，就是我前男友。” 　　“……”老白惊得下巴都快脱臼。 　　陆潜扶了下他的下巴，把他的嘴给合上了：“也就是你未来老板，送我去吗？” 　　“……送！” 　　老白一咬牙，拿上车钥匙上了车，把车开出去后他才忍不住又问，“你们都分手了他还愿意帮你啊，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陆潜心情非常好，慵懒地靠在车座上，斜着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眼角难得地溢出几分戏谑，故意跟他开玩笑。 　　“算是……炮友吧。” 　　※※※※※※※※※※※※※※※※※※※※ 　　其实今天已经很甜了！但是明天更甜！ 　　明天甜的你们嗷嗷叫！ 　　以及双更两天把存下来的存稿又一次用完的本鱼鱼满脸黑眼圈看着你们！现在还不甜吗！！ 第67章 心动 　　陆潜一时起了玩心开玩笑说的句他和志华娱乐董事长目前是炮友的关系, 就被老白郑重其事地教育了十来分钟。 　　教育他就算是还不起违约金也不可以做这样的事, 从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路要走，再到这样的前男友千万不能再藕断丝连，陆潜跟他解释半天自己是开玩笑他也死活不信。 　　“……哎, 我真不是。”陆潜叹了口气, 耳边经纪人还在喋喋不休。 　　“他也不是什么已经秃了头的老男人, 年轻着呢，也就快30岁而已啊。” 　　“你才20出头！！” 　　“……”陆潜觉得跟他难以沟通, 索性直接下车不再听他唠叨，跑进了小区楼里。 　　陆潜之前就答应了何彭说今晚上还是去他那边, 到下班时间两人没一块儿回去, 陆潜回了趟家, 而何彭就直接回了这。 　　开门看到陆潜后何彭就不由笑了。 　　“跑上来的么, 怎么还喘上了。” 　　“被我经纪人念叨半天逃出来的。” 　　何彭把陆潜拉近家门, 关上门后问：“他怎么念叨了？” 　　“……” 　　陆潜想了想自己那作死的“炮友”，还是决定不跟何彭讲这事儿，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换了个话题：“我那违约金的事, 我自己付一半, 然后你公司替我付一半吧, 不然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随你。”何彭说, “其实你让公司替你付全额也没事儿, 真不是我下的命令, 就是他们自己内部决定的。” 　　“可是要是真替我付了全额违约金, 以后估计我的档期会被排的很满吧, 你现在是没插手，到时候我忙不过来你肯定就得插手让他们给我少安排点工作了吧？” 　　何彭听完，发觉陆潜还真是比以前成熟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清楚的很。 　　他沉默一会儿，只好实话实说地“嗯”了一声。 　　他肯定不会看着陆潜忙的喘不过气的，可支付全额违约金后公司必定会加速陆潜身上的价值实现，这是不容置疑的，也是符合正常规律的。 　　“你那钱够吗？” 　　“差不多吧，我大概算了算，百分之五十的违约金应该勉强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 　　何彭也没打算提自己可以个人出面替他还，也可以借他钱，倒不如让陆潜自己去还，就算日子过得拮据了反正也有他在，不过是手里的钱多钱少，总之都是苦不了陆潜的。 　　“另外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陆潜说，“就我那团队，我合作着挺舒服的，就不想换了，所以想把他们都带出来。” 　　何彭想也不想就点头：“可以啊。” 　　“……你能不能装着像深思熟虑一点啊。”陆潜叹了口气。 　　何彭笑道：“这个真无所谓，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吧。” 　　陆潜点点头，没想到这一系列的事都能解决的这么顺利。 　　他从前因为自己能力不够总是非常排斥何彭牺牲自我式的帮助，也知道何彭今天告诉他自己就是那家娱乐公司董事的小心翼翼，陆潜想，他或许也该改变一下。 　　何彭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他也一样可以给何彭带来益处。 　　当两人都有能力时或许真的可以相处的更愉快一些。 　　说不定，从前的那些芥蒂也终有一天可以被完全放下。 　　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非常坦然的接受何彭给他的所有好，何彭也不用再在对他好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这样实在对何彭太不公平。 　　陆潜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抬脚踢了踢何彭的裤腿：“睡觉了吗？” 　　何彭自然没异议，只笑着问：“睡，要一床被子还是两床？” 　　“……”陆潜伸着食指对着他指了指，“注意点啊你，有这么对前男友说话的吗。” 　　何彭笑着叹口气，起身在陆潜头发上揉了把，拍了拍他的背：“洗澡去吧你，我去拿被子。” 　　“今天就睡一床。”陆潜说，“今天我得犒劳犒劳金主爸爸，以后再睡两床吧。” 　　何彭一愣，随即乐了，乐完又觉得鼻酸，他俯身轻轻抱住了坐着的陆潜，下巴搁着他的肩膀，声音放的很轻，跟叹息似的。 　　“小崽子，你知道最能犒劳金主爸爸的是什么，别让我等太久。” 　　陆潜在何彭背上也拍了拍，笑着应了一声。 　　** 　　跟何彭关系的迅速缓和让陆潜得意忘形，以至于洗完澡才发觉自己竟然只带了一件睡衣上衣进来，没带裤子。 　　“……” 　　这就有点尴尬了。 　　“哥。”陆潜朝外面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哥！！”陆潜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何彭听见声音，推开卧室门进来。 　　“……我忘拿裤子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落床上了。” 　　何彭往床上看了眼，拿着裤子敲了敲浴室门：“开门。” 　　陆潜深吸了口气，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浴室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的手从门缝伸出来。 　　陆潜在拿到裤子后就迅速缩回手关上了门。 　　倒是何彭，突然来了这么一遭难免叫他有些心猿意马的，陆潜那双潮湿的手让他想到过往的一些香艳画面，陆潜被弄的全身是汗，身上眼里都是潮湿的模样。 　　他屈指放在心脏的部位，陆潜实在是切中他命门的瘾。 　　食髓知味。 　　陆潜洗完澡出来何彭已经睡进了床上，他被刚才那个插曲也弄得有些尴尬，局促地攥了下衣摆，走过去也爬上了床。 　　只有一床被子。 　　陆潜觉得自己应该稍微主动些，也表示一下自己有意愿复合的心理，于是他在灯被关上后就把手伸过去，主动拉住了何彭的手。 　　何彭心口一顿，刚刚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点燃了。 　　他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把陆潜抱了过来。 　　何彭正躺在床上，陆潜侧躺着，一只手横过何彭的胸膛，他睡相挺烂的，没一会儿就又抬脚要跨到何彭身上去。 　　却不想半路遇到了阻碍。 　　蹭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 　　陆潜内心：我操，这禽兽！ 　　“……哥。” 　　何彭本就忍得难受，陆潜还凑近他耳边这么叫他，又是不免小腹一紧，他嗓音哑得很：“别管，睡吧。” 　　“……难受吗。” 　　“你说呢。”何彭无奈。 　　陆潜自觉自己也是个健康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旁边睡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并且这个人已经对自己起了反应，陆潜觉得自己要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是不正常。 　　他也非常给面子的支起了帐篷。 　　陆潜动了动腰，拿自己的那处撞了撞何彭。 　　何彭：“……你这是要把自己献给金主爸爸了，玩这么大？” 　　陆潜被他说得有点脸红，声音闷闷的：“你想的美，还没复合呢。” 　　然后陆潜抬起手，从何彭的裤腰里溜了进去，握住那一处勃|然，上下动了动，又补充，“只是这样而已。” 　　时隔许久和心爱的人的近距离接触实在太过美妙，何彭忍了一会儿才把冲动压下，然后就又感觉到陆潜蹭了蹭自己，哑着声音催促道：“哥……你也帮我弄弄啊。” 　　何彭侧身，揽着陆潜的腰把他拉近，手伸了进去。 　　陆潜“嘶”一声，整个人都抖了下。 　　到后来，两个人都情|动的厉害，那样淫|靡又令人害羞的动作让他们觉得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没有任何下流的想法，只是纯粹的心动。 　　到最后快出来时，陆潜紧紧地搂住何彭，咬住他下巴喘着粗气，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何彭……嗯……我好喜欢你。” 　　最后关头陆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灵魂出窍般，意识都飘远一阵，等终于清醒过来时自己手心也是湿腻一片。 　　陆潜对这事的发展方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一边忍不住往何彭身上蹭了蹭。 　　何彭被弄的也很激动，喘了会儿才低声问：“都弄脏了，去洗个澡吧。” 　　陆潜没有想到，自己前一个小时还在为让何彭替自己拿裤子害羞，后一小时就赤条条的和何彭一起站在浴室洗澡了。 　　他们很快冲洗干净，再洗下去就又要出事，陆潜和何彭都知道如今这一步已是荒唐，再做下去就有点太过了，于是没再在里面磨蹭，洗完就迅速出来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之前因为分开太久而产生的多多少少的尴尬都被彻底打消。 　　他们也懒得再穿睡衣，何彭把温度调高了两度，就这么赤着身子抱在了一起。 　　陆潜又一次睡了个好觉，如果忽略掉半夜那一通突然响起的电话的话。 　　陆潜抱着何彭睡的正酣就被一通电话吵醒，手机铃声显示是何彭的手机打来的。 　　“唔……”陆潜揉了揉眼，拿膝盖拱了拱他，“这么晚谁啊。” 　　何彭也不看到底是谁打来的，伸手捞起电话按了接听键就放到耳边，又拍了拍陆潜的背安抚被吵醒的小崽子：“喂？” 　　等那一头的声音响起以后何彭才猛地清醒过来，他飞快的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 　　前男友。 　　不对，前男友现在正就在他怀里呢，电话是前前男友打来的。 　　何彭觉得自己实在憋屈，偏偏这种时候遇到这种事，当初两人分手后就再也没联络过，之后和陆潜在一起时两人也都已经分开一年多了，这个前前男友也从来没有跟他有过联系。 　　可这么抱着陆潜，又接到这样的电话，让何彭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他的性格又不可能不管不顾地挂断电话，万一对方是真有什么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晚打过来。 　　何彭坐起来一点，压低声音对着电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大着舌头回答：“我今天就是来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何彭无奈，“你是不是喝多了？” 　　陆潜眯着眼眨巴眨巴眼睛，仰头看他，问：“谁啊？” 　　何彭一顿，只好回答：“以前的同学。” 　　陆潜倒迅速在昏沉状态下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立马清醒过来，他坐起来凑近何彭的电话。 　　两人一起听到了电话里那个酒鬼的声音：“别管我喝没喝！你就回答我这个问题！爱！没！爱！过！我！” 　　何彭：“……” 　　陆潜一愣，立马蹙眉瞪着何彭。 　　“前男友？” 　　何彭心累点头。 　　“把手机给我。”陆潜说。 　　何彭只好给他，陆潜接过：“喂，我是何彭现在的男朋友，您有事儿么。” 　　陆潜语气非常不爽，把一句“您有事儿么”说出了“您有病么”的腔调。 　　对面一阵尖叫，飞快的说了几句对不起就立马挂断了电话，陆潜这才知道他们应该是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给前男友打电话问“有没有真的爱过我”这种大冒险的题目算是标配了。 　　陆潜从前也抽到过，不过题目是问前女友，陆潜只好表示自己没有前女友，最后在一片嘘声中灌下了三杯酒。 　　陆潜把手机扔回去，还是瞪着何彭。 　　何彭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真跟我没关系，我们都四五年没联系了。不过，你刚才跟他说你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陆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就是，虽然我还没做好复合的准备，但是你也不能跟别人这样子，不能跟别人暧昧，也别跟那些个前男友大晚上打电话，我不同意。”陆潜抿了下嘴唇，“你，还是只能，喜欢我一个。” 　　何彭笑了，重新把陆潜抱进怀里：“宝贝儿，你这也太霸道了。” 　　陆潜拧了他一把：“我就这么霸道，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同意啊。”何彭亲了亲他的额头，“本来就只喜欢你一个。” 第68章 宠爱 　　陆潜取关原公司, 关注志华娱乐的那天又一次上了头条, 粉丝们早就看原公司非常不爽了，只觉得原公司就是压榨陆潜不给人休息时间，如今换了这么个非常有潜力的公司简直是举杯欢庆。 　　当然网上也不乏有人带节奏骂陆潜没有合约精神, 这事也的确陆潜理亏, 不过志华娱乐很快就做好了相关的公关工作, 几十分钟就把那些负面消息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陆潜即将上映的新作的新闻。 　　陆潜在那小公司待惯了, 第一回 看到这操作也有点吃惊。 　　何彭也全程没有插手，志华娱乐的负责人也不清楚他跟何彭的关系, 一切按规矩进行。 　　陆潜这回没敢对合同敷衍, 去志华拿了合同后就去找了何彭, 把合同丢给了自家老板看。 　　“你帮我看看, 这上面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何彭翻开仔细看, 时不时提出哪一处可以跟负责人商量着修改看看。 　　“其他的都还好，应该都是你能接受的范围。” 　　陆潜点点头：“你说你在背后偷偷告诉我自己公司的合同哪儿可以修改是不是挺过分的？” 　　“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么。”何彭也跟他开玩笑。 　　陆潜笑骂了声，过了会儿又说：“再休息一段时间我就要去参加个节目了, 估计得去大半个月。” 　　“什么节目？” 　　陆潜表情有点无奈：“什么明星军训的节目, 粉丝投票最期待参加的明星我拿了第一, 总不能拒绝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哪录节目？” 　　陆潜说了个地名, 又拿脚蹭了蹭何彭的裤腿, 警告道：“你不许再跟那个前男友打电话啊。” 　　何彭摸了摸鼻子, 应了一声。 　　*** 　　那个军营节目出乎陆潜意料的辛苦和严格, 他本以为就是象征性地录一个轻松愉快的节目罢了，没想到真是拿出了军队的纪律和要求。 　　一起参加节目的除了陆潜还有四个人，三男二女，陆潜算是其中最有热度的一个，镜头也就更多的集中在他身上。 　　他们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天气还那么冷，穿着统一的军服，陆潜两双手都冻得发麻。 　　好不容易中午吃过饭拿到手机陆潜才有空给何彭发信息。 　　陆潜：太太太太太冷了，手都冻僵了。 　　何彭大概在忙没看到，陆潜也不眼巴巴等着，他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拍了张照发微博。 　　立马评论点赞疯涨。 　　【老公好帅】 　　【宝宝已经进节目组了吗！！要多吃点啊别瘦了！！！】 　　【大家好，我是军嫂】 　　【1551这是什么神颜呀，这垃圾角度都能拍这么好看！】 　　…… 　　“陆哥，你要喝热水吗，我打了水过来了。” 　　陆潜正在看微博评论，旁边有个人跟他讲话，是一起录节目的另一个成员，两人以前没合作过，不过陆潜听说过他，刚出道没多久。 　　“喝，谢谢啊。”陆潜站起身，一边拎着热水壶往杯子里倒水，一边跟他闲聊，“你现在几岁了啊？” 　　“23岁。” 　　“那你还比我大一岁，就别叫我哥了吧，叫名字就成。” 　　陆潜虽然性子挺开朗的，但也不是拉着谁都能话痨半天的性格，随便聊了几句又道了声谢就重新回了床。 　　何彭已经回了信息，陆潜捞起手机。 　　【要我送点衣服过来吗？】 　　【那还不如把你送过来呢。】 　　【那我今晚过来？】 　　陆潜看完就笑了，避着镜头继续给何彭发信息。 　　【我开玩笑的，你过来了还得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呢。】 　　【训练严格吗】 　　【挺严的，教官巨他妈凶。】 　　【哈哈哈会训你吗？】 　　【那倒没有单独训我，五个人一块儿训，嗓门巨大，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听过这么大声的训了。】 　　【你要是不舒服别撑着啊，这段时间流感挺严重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很快午休时间就过了，铃声震耳欲聋，集合的哨声响起来，陆潜飞快地跟何彭发了条消息就开始整理内务，整完后就跑着到外面的操场上集合。 　　下午的任务是教射击，射击前还要跑三圈热身。 　　三圈，1200米。 　　陆潜从小体育都不错，可也好几年没跑这么多路了，三圈下来他是第一个到终点线的，结束后也不免气喘吁吁。 　　“走会儿走会儿，别坐。”教官在一旁喊。 　　陆潜应了一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在寒冬里起了一层雾涔涔的薄汗。 　　另外两个男生也跟着跑完。 　　陆潜已经缓过来了，毕竟摄像头还在这架着，陆潜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肾虚”了，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路，随口跟教官聊天：“教官，你们热身也是跑三圈？” 　　“没，我们都是十圈起步的。” 　　陆潜一阵咋舌，又想起何彭，他还从来没看过何彭跑圈时是什么样的，然后他又想起了何彭在床上喘着气的模样。 　　眼看思想又坠入黄色深渊，陆潜连忙晃了晃脑袋，却突然被一阵甜腻的香水味扑过来。 　　陆潜下意识地把人捞住，往他身上倒的是其中一个女明星，跑完三圈已经快虚脱了。 　　“这是怎么了？”教官走过来。 　　“虚脱了吧。”陆潜只得扶住她。 　　“这体质也太差了。” 　　陆潜笑笑：“教官，我送她去趟医务室吧。” 　　“行，送到后就回来。” 　　陆潜把她送去了医务室，摄像师也一并跟着，她是前段时间减肥又是突然剧烈运动导致的低血糖，陆潜坐在一边看着医生阿姨给她了一杯糖水。 　　她喝完糖水才缓过来，面色还是苍白，嘴唇没一点血色，对陆潜说：“谢谢你啊。” 　　陆潜朝她笑了一下，说了声“没事”就重新回去操场了。 　　他已经尽全力避开任何炒绯闻的可能了，可惜三天后节目组放出的预告还是化腐朽为神奇，把视频剪辑出俩人之间满满的粉色泡泡。 　　“……”陆潜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也是彻底无奈了。 　　他出道这些年传的绯闻都快能出一本书了，凡是跟一个女星拍到一张合照就是约会、就是恋情疑遭曝光。 　　陆潜也算是习惯了，看完叹了口气就丢到脑后了。 　　可远在一百公里以外家里的那位就没那么容易习惯了。 　　从前虽然也看到过不少，可那时候何彭和陆潜还没缓和关系，现在不一样了，尽管没复合也能算是预备男友了，何彭看着网上那些粉丝视频就觉得气闷。 　　他作为志华娱乐的董事长这些年公司的具体运营都是交给专人负责，突然通知关于陆潜的消息也不好，于是他找到了陆潜经纪人老白的电话打过去。 　　“喂，你好，请问哪位？”老白接起就公正刻板地说。 　　“……我是何彭，志华娱乐董事长。” 　　“………”老白好一会儿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才憋出几个字，“何何、何总啊，您找我什么事啊，陆潜在录节目呢不在我这。” 　　何彭：“……” 　　以为是来找他要人的吗？ 　　“陆潜网上那个绯闻，你给他公关处理一下，别让人再议论了。” 　　“哪个？”经纪人愣了下，“节目组发的那个视频吗？” 　　“对。” 　　“……” 　　经纪人不由心里一通感慨，这位自家艺人前男友加新老板是有多强占有欲啊，不过是一个有剪辑偏向的粉色视频罢了，以前陆潜可还是被爆料过与嫩模深夜出入酒店，这要是落到新老板眼里也不得炸了？ 　　他顿了顿，企图给何彭普及作为艺人的相关知识：“何总，是这样啊，这种程度的绯闻一般是不需要处理的，而且适当的绯闻对艺人也是有好处的，也是为了炒节目热度。” 　　“陆潜不需要靠这个拿热度，公司对他的定位就是实力演员，别让那些绯闻盖过他本身的实力。” 　　老白内心：堂而皇之！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嘴上：“是是是，还是您考虑周到，我这就去处理。” 　　*** 　　陆潜在基地训练了四天就已经全身酸痛。 　　晚上结束训练后他就跟往常一样躲进了卧室给何彭发信息。 　　【我结束了，你吃饭了吗？】 　　何彭没有回复。 　　陆潜轻轻皱了下眉，起身拿浴巾挂住房间内的摄像头便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何彭还是没回复。 　　陆潜这才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发了一条：你干嘛呢！ 　　到晚上熄灯何彭都没有回复。 　　陆潜有点生气又有点担心，熄灯后也睡不着，面对墙侧躺着不停看手机，亮光刺得他眼睛都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枕头边上的手机终于发出一串震动。 　　何彭打电话过来了。 　　陆潜蹭得坐起来，拿着手机悄悄出了门，把门关上后才飞快接起电话。 　　“喂，你……” 　　“你现在还会翻墙吗？”何彭打断他没来得及发出来的控诉，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 　　陆潜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去。 　　他在何彭没有回复的那几个小时憋的胸闷气短难受的不行，却又在一个电话后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突然飞到了自己面前，仅仅一墙之隔。 　　他避开所有节目组安装的摄像头到了围墙边，原地起跳双手紧紧攀住墙壁，腿横跨过墙顶。 　　刚一跳下去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偏头，看到了何彭放大了的脸。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陆潜惊喜。 　　何彭把陆潜搂进了自己的大衣，双手揣着兜抱住他：“我现在有点后悔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你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陆潜低头看自己，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趿着棉拖鞋，露出一截白皙的腿脖子。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打了个寒颤，自觉寻找热源的往何彭身上凑。 　　何彭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走，先回车上。” 　　何彭把车内空调开到最大，热风呼呼传出来，陆潜张开五指靠近，然后被何彭抓着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陆潜握住他的手腕，瞬间觉得温暖起来了。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他吸了吸鼻子。 　　“突然决定的。” 　　“啊。”陆潜点点头，“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我明天肯定得被罚跑圈。” 　　“所以你为了逃训练还主动把人姑娘送去了医务室？”何彭扬眉斜睨他。 　　陆潜飞快的从他话里察觉到那么点醋味，双眼轻轻一眯，狭促地看着他：“怎么，不行吗？” 　　“我吃醋了。”何彭说。 　　陆潜愣住了。 　　在两人的关系中，何彭从来都是在成熟的那一方的，理智沉着，所有的麻烦有他兜着，陆潜的脾气有他安抚，却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这句干脆利落的“我吃醋了”却让陆潜整颗心都无以复加的软了软。 　　“哎呀，何小可怜。”陆潜张口手臂，“来，陆哥抱抱。” 　　陆潜抱住他这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哥哥，揉了揉何彭偏短的头发，有些刺。 　　“顺便亲一下吧。”何彭说。 　　陆潜二话不说，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嘴呢。”何彭得寸进尺。 　　“你的脸呢，何彭。”陆潜指着他。 　　何彭笑了笑，也不再要求。 　　陆潜在过了几秒钟后突然反应过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何彭，问：“所以那个莫名其妙又郑重其事的申明是你让老白发的？” 　　“老白？” 　　“就是我经纪人。” 　　“啊，是啊。”何彭承认了。 　　“……”陆潜无奈，“你真吃醋啊？” 　　“剪辑太过了，粉丝都闹了。” 　　“……” 　　其实那样导向性的剪辑再正常不过，陆潜几乎每次遇到的综艺都会有这种类似情况，其他明星也同样，一般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很少会有人真去澄清什么。 　　而陆潜工作室的申明就显得有点太过正式了…… 　　第二天那个姑娘还特地来找陆潜道歉说给他造成了困扰，陆潜当时还一脸懵逼，上了网才知道。 　　陆潜有点啼笑皆非，又有点甜蜜，伸手摸了摸何彭的手心：“作为一个‘小鲜肉’的前男友，还有没有自觉了？” 　　何彭叹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进去？” 　　“再待会儿吧，反正都出来了。” 　　何彭：“你记得以前有一回也是这样，我在外面等你，你翻墙出来找我吗？” 　　“社会实践的时候吧？” 　　“嗯。” 　　“说明你陆哥翻墙的功力这么多年都没退化。” 　　何彭看着陆潜：“我们还去看了电影，还记得结束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陆潜心尖一跳，故意问：“说了什么？” 　　何彭轻轻笑了一声。 　　“我爱你。” 　　*** 　　“何彭，你猜她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他和电影主角同时开口。 　　陆潜说：“我爱你。” 　　他没有猜对那句台词，却也因此让他那句“我爱你”显得更加突兀。 　　当时的何彭佯装没有听到，却在几年后的这个非常相似的夜晚告诉了陆潜他的答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69章 不晚 　　大晚上穿着睡衣偷偷溜出来约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陆潜醒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没力气, 一摸脑袋竟然还烫的吓人。 　　如今正是流感肆虐的时候, 陆潜也不幸中招。 　　何彭还没来得及坐上飞机就接到了陆潜的电话，鼻音很重，声音也有点儿哑。 　　“我生病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 何彭立马掉头去找陆潜。 　　因为突然发烧, 节目组没有让陆潜继续跟着大部队进行拍摄, 而是派出一个摄影师单独在医院进行跟拍。 　　陆潜戴着口罩，整个人都怏怏的, 看上去倦态又有气无力，脑袋昏沉得难受, 眉心也忍不住蹙起, 。 　　他斜靠在墙上, 低着头, 嘴里含着一支温度计, 眼皮也耷拉着。 　　“好了，差不多了。”一旁的护士说。 　　陆潜取出温度计，自己看过度数, 递回去, 说：“38.2度。” 　　周围已经有好多人围上来对着陆潜拍照了, 声音嘈杂熙攘, 都被保安拦在外圈, 护士说：“验血报告出来了, 就是病毒性流感, 需要挂水。” 　　陆潜问：“几瓶？” 　　“三瓶, 大概三个小时多一点儿，不过这次的流感没那么容易压下去，后续应该还要继续挂个两三天，具体要看你体温能不能降下去。” 　　陆潜点了点头，问摄像师：“节目组的安排是打算怎么样？” 　　摄影师：“导演说如果严重的话就直接拍医院内容也是可以的。” 　　“那我就申请住院了？不然一会儿回去又传染给他们，到时候就只剩医院内容了。”陆潜说。 　　**** 　　何彭赶到推开门进来时病房里只有陆潜一个人，病床前还架了一台摄像机。 　　他脸颊都烧的有些潮红，面色白的几乎能和被子融为一体，孤零零的在单人病房实在可怜的让人觉得心疼。 　　何彭大步走过去，绕过摄像头的后侧把机器关了，又走到床侧，抬手揉了下他因为难受而有些汗湿的头发。 　　他开口声音很轻：“怎么突然生病了这是？” 　　陆潜鼻子塞住了，声音更加闷，瓮声瓮气控诉：“怪你，昨天突然来找我，我就感冒了。” 　　“嗯，怪我。”何彭好脾气地应着，又把他放在外面的手也放进了被子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让摄像师走了，怕他这么久跟我待一个病房也被传染了，反正摄像机放那也一样的。”陆潜说完才意识到什么，捂着嘴把何彭推远了点，“你也别离我太近了，当心点儿，现在当初都流感呢。” 　　“你这都把我叫来了还担心我被传染啊。”何彭满不在意地在床侧坐下来，又倾身在陆潜额头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我抵抗力好，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陆潜不相信地哼一声，提醒他：“谁上回还因为胃病去医院的啊。” 　　“那是作息不健康导致的，跟流感没关系。”何彭说。 　　“你也知道你作息不健康！”陆潜瞪着他。 　　何彭觉得自己简直是说什么都错，只好无可奈何的讨饶的应下来。 　　大概是刚打了针，不知道针里有没有助眠的成分在，陆潜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却非常不好受。 　　他又梦到了三年前那些非常沉痛的画面。 　　何彭受伤的手，满是恶意的包裹和信件，何彭父母对他不公平的斥责责备，以及网络上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语。 　　陆潜猛地脱离梦境时浑身都是汗，被子下的身体还在不受控的轻轻打着颤儿，他被梦境中闪过的无数画面打得犯晕，无端沉浮其中，冷汗还后知后觉似的一层层的冒出来。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了闭眼，过了十来分钟他才轻舒出一口气。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将窗帘吹的微微拂动，静谧又和谐。 　　他偏过头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入睡，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他病床边睡觉的何彭。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何彭的侧脸上洒下一点晶莹的光芒，那点微弱的光亮在他脸上彻底扩散开来，使得他硬挺的眉眼都融化开来。 　　陆潜整颗心也跟着融化了。 　　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完那三瓶水了，何彭大概是等着他结束后叫护士拔了针才开始睡的。 　　陆潜屈指敲了敲何彭的手背。 　　“嗯？”刚刚醒过来时何彭整个人都惺忪着，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喑哑：“怎么醒了？” 　　“你到床上来睡吧。”陆潜说。 　　何彭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脱了鞋就抱着陆潜一块儿挤进了被窝。 　　反正病房门已经锁了，摄像机也被关了，VIP的单人病房没有房内监控，只不过两个人个子都高，挤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就有些勉强了。 　　陆潜被他抱着，又挣了挣转了个身：“我不能面对你睡，会把你传染的。” 　　于是何彭从后面抱住他，胸膛贴着后背，两人身上的气息与体温都毫无细缝的交融混合。 　　“你不回公司没关系吗？”陆潜问。 　　“没什么大问题，我把原本的会议推后了，几个近期的合同也已经让我助理发电子版给我了。”何彭说，“明天我抽时间看一下就行。” 　　陆潜握住何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十指相扣。 　　“何彭。”他的声音有点沉，“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 　　“嗯？” 　　“我也觉得很难说清楚。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女生，特别特别喜欢我，是我在有这一些粉丝之前遇到的最狂热的一个了，她天天给我写信，长篇大论的那种，每一封都有几千个字吧可能，还经常来我班上找我给我送奶茶送蛋糕什么的。” 　　陆潜顿了顿，继续说：“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童漾那时候天天给我开玩笑说这么好一姑娘不收了真是对不起她。可我从来不觉得这样好，我只觉得苦恼，特别特别苦恼，我……我很不喜欢那种被人毫无保留的奉献的那种情感，都会让我觉得非常手足无措，也非常累……” 　　何彭在他背后轻轻叹了口气，无声的紧紧箍住了他。 　　“你那时候也对我很好，特别好。我不知道我一开始喜欢上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对我的这种好，接我上下课，带我去玩儿，教我做作业，都是那时候的我最缺的那种‘好’。” 　　“我就这么很开心的享受你对我的所有好，甚至还费尽心机的想从你那里得到所有所有的宠爱，贪心又无赖，因为我喜欢你。可是到后来真的遇到问题了，我就又嫌这种喜欢太多了，我后来想起来，也觉得你挺委屈的。” 　　“明明不是你的错。” 　　陆潜止了话头，因为何彭的嘴唇贴在他的后颈，在那里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我喜欢对你好，这对我来说本身就不是什么牺牲。”何彭说。 　　“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其实挺怕的，一开始遇到的是沈一和宋导那样的好人，可后来我也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人，我没敢跟你讲，但是那种，原本世界的美好假象被撕开，一下子看到真相的感觉真的挺难受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 　　何彭面色可见的有些冷下去，嘴唇却蹭了蹭陆潜的脖子，哑声问：“你遇到什么样的人了？” 　　“就……那种呗。” 　　他觉得不堪，还是没说出口，何彭却在他的欲言又止中全部明白过来。 　　他的这个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在那样干净的年纪真的遇到了那些最为丑恶的人性，在何彭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不受外界任何伤害时，还是有人在防不胜防下把真相撕裂开来展示到了陆潜的面前。 　　何彭是陆潜的后背。 　　他就站在那，只要陆潜后退，就能碰到他。 　　陆潜的背后是坚定的靠山，是所有一切美好的幻想，但眼前却是最赤|裸裸的真相与丑恶，那样的对比下，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何彭对他付出的那些好和善意。 　　那一丁点的好都让陆潜觉得何彭实在为他承受了太多，而他和何彭的年龄却也让他很多时候都没法真正 　　陆潜不愿意再开口，何彭便也不逼他，只是无声的收拢了交错相扣的十指。 　　“那你现在呢，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想好了吗？”何彭问。 　　陆潜一转先前对他的态度，除了真的无法自控自己的情感之外，也不可能全然没有想过未来要走的路。 　　“我不确定。”陆潜垂下脑袋，拉起何彭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轻声说，“但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我以前特别特别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别总是在后面拖着你，我想让我的力量能配得上你对我的喜欢，我想要的感情，是那种，对等的、互相扶持着的，那一种。我也想让你能信任我，相信我能处理好那些突发事件，而不是完全保护我不去看见那些。” 　　“你太好了，好到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给自己压力，好到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受一丁点儿委屈，那都不是你应该去承受的。那时候的事，都不能去怪你或者怪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去经历那些。”说到这里，陆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点儿哽咽，“我以为分开了你就还能做回你自己。” 　　“可我还是爱你。”陆潜说，“从始至终，就是爱你。” 　　那一刻，22岁的陆潜又成了19岁时候的模样。 　　何彭心口酸涩，把怀里的少年转过身，惶急的去吻他的嘴唇，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也只爱你一个。”他摸了摸陆潜的耳垂，“甚至比你意识到喜欢我时更早，是哥哥不好，我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你主动，总是主动的人该有多累呢，辛苦你了。” 　　陆潜呆怔的看着他。 　　何彭说……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陆潜，听着。你特别好，你也特别好，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所以我才会怕你受委屈，才会拼劲去保护你。” 　　何彭看着他，“所以啊，别再跟哥哥闹别扭了，喜欢喜欢我吧，我都等了你三年了，再等下去都得30多岁了。” 　　回应何彭的是陆潜突然翻身跨过他的身子，捧着他的脸准确的落下去的吻。 　　陆潜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发烧感冒，这样的接触很有可能会传染给何彭。 　　“你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要的那个房子吗？”陆潜一边亲着他，一边细碎的开口说话，声音里都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气。 　　“记得，怎么了？”何彭问。 　　“虽然已经过了我22周岁的生日了，但是我想要补给你。” 　　陆潜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扯何彭的衣服，少年双腿分侧在何彭身边，望过来的眼神漆黑，像是亘古的摧残银河，却坚定异常。 　　“刚刚付完违约金，我现在没有钱了，但是我一定会在你30岁之前给你一个家的。” 　　他声线有点颤，包含了太多的难以宣之于口的难言情绪。 　　何彭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给打懵了，他们分开三年，彼此空白的三年，即便后来又是那样的暧昧甜蜜，可再怎么样也没有这个重新拾起的约定来的打动人心。 　　两人抱在一起，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两个人都非常清楚，三年前他们就是那样子的紧密。 　　何彭捏着陆潜的肩膀用力，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换了位置，陆潜这才觉得有点冷，偏头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喷嚏，倒是想起了自己还在发烧。 　　“等会儿，何彭……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 　　他双手抵在何彭的胸前，结果被何彭拉着拽到了头顶，一只手捏住他两个手腕压在枕头上。 　　陆潜茫然的眨了下眼，对这样的何彭有些陌生：“哥……？” 　　何彭轻轻笑了一声：“这种时候叫哥？” 　　“你真的会被传染的，何彭！”陆潜用力挣了挣，总算是抽出了一只手，他一把捏住何彭的手腕，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你别乱动！” 　　“现在谁还管的了这个啊。”何彭诚实的说，然后将手腕轻轻一转，抓住了陆潜的食指。 　　最终陆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他们曾经那样美好。 　　那个交融着甜蜜与痛苦的高三，那个陆潜第一次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去拼搏的高三，那些总是在天未亮就爬起来背书、又撑不住睡意趴在书上睡过去的日子，那些何彭握住他的笔，写满一张又一张草稿纸做出来的数学题，那些他曾以为可以预见的所有光明的前途。 　　终于在这一刻，告诉陆潜，他没有预见错误。 　　他和何彭，真的，生来就该在一起。 　　命中注定。 　　他们曾经那样美好，所幸，现在也不晚。 第70章 手镯 　　老白接到消息在第二天一早也到了医院, 去推病房门时竟发现门是锁着的, 心里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通砸门。 　　“陆潜！陆潜！没事儿吧！怎么门给锁上了啊！” 　　过几秒门被拉开，开门的不是他家难弄的艺人, 而是金主爸爸, 老白猛地一个倒抽气, 把后面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而且这位金主也显然才刚醒，头发有点乱, 不规矩的翘起一撮，更显得有些不耐烦。 　　“……何总？” 　　“嗯, 你进来吧。”何彭侧过身给他让道。 　　老白赶紧快步走进去, 陆潜正躺在病床上, 倒没有那时电话里那样虚弱了, 一见他就笑说：“你怎么来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把你一个人丢这了？这怎么做事的？”老白皱着眉, 有些不满。 　　陆潜无奈：“我让他们先回去的，我也不喜欢不认识的人守着我，而且……” 　　陆潜朝何彭抬了下下巴。 　　老白：“……” 　　何彭问：“我出去买早饭, 你要吃点什么？” 　　“随便, 买点清淡的吧, 我也不是很有胃口。”陆潜说。 　　何彭点头, 又看向老白。 　　老白连摆手：“我我我路上吃过了, 不用给我带！” 　　何彭走出病房前还打了个喷嚏, 昨天说自己抵抗力强的人终于还是被啪啪打脸, 也跟着感冒了, 只不过昨天俩人那样亲密，不被传染都不可能。 　　老白目送何彭走出病房，才托着椅子凑到陆潜旁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何总怎么来了？” 　　“我给他打电话说我生病了。” 　　“……他就来了？” 　　“对啊。”陆潜理所当然。 　　“你不就是他前男友吗，他对你那么好干嘛？” 　　陆潜瞪了他一眼：“现在不是前男友了。”他目光懒洋洋的从上到下撩了老白一眼，像是故意挑衅，笑着又说，“是现男友。” 　　“……”老白狠狠打了个寒颤，声音压的非常低，“你找死啊！” 　　陆潜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知道这消息要是被曝出去以后会有多严重吗？！” 　　“知道啊，我以前又不是跟他没曝出来过。” 　　“以前那个……就是他？”老白愣住了，他当然知道陆潜高中时网络上的那些轩然大波，可后来照片全部被删除了，网上都找不到，如今又是三年过去，他不可能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 　　“是啊，不然呢。”陆潜笑了。 　　“你不会就这一个前男友吧……？” 　　陆潜看了他一眼，翻白眼：“大哥，我那时候才高中啊，高二就和他在一起，后来毕业出道你都管着我，我就这一个前男友很奇怪吗？” 　　这话听着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陆潜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太能浪了，所以突然塑造出一个专一的形象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那……要是这次又被发现了呢？” 　　“虽然我不是很想把恋爱的事摆到大众眼皮子底下，不过，要是真被发现了，那我就承认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喜欢一个人而已。” 　　老白轻轻皱了下眉：“那你那些粉丝……？” 　　“还记得我让你当我经纪人时候说的话吗？”陆潜问。 　　他当然记得。 　　陆潜说，他不想做一个靠粉丝吃饭的演员，他要靠的是实力，所以以后的所有工作，他都不想去做那些“撩粉”的举动，也不想跟任何女明星炒什么绯闻，不想营造一个大众偶像、大众情人的人设。 　　为了老白彻底打消那些念头，他还直接告诉了他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对女生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的冲动。 　　当然，陆潜虽然从没想过要依靠粉丝做成什么成就，可他对粉丝的好还是没话说，只不过这种好是完全不给女友粉任何幻想的。 　　他在接受采访时回答“会不会考虑和粉丝谈恋爱”时坚定的回答了“不会”，也算是对自己负责，对粉丝负责。 　　老白沉默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能下定决心做这样的决定就好，只不过这之后所要背负的那些东西……你也要做好准备。” 　　“早就做好了。”陆潜耸肩，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我跟他分手以后的几年无数次问自己能不能接受那些结果。” 　　“当然可以，一直都可以，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太幼稚了，我们分手也不是因为我害怕承担那些后果。” 　　“我真的特别喜欢他。” 　　陆潜说完就笑了，太肉麻了，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喜欢到，如果这辈子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可能真就喜欢不上别人了。 　　老白是一个非常好的经纪人，至少对陆潜一直都是非常好的。 　　他比陆潜大了好几岁，虽说只是工作关系，可这个经常惹麻烦但又善良的财神，他也是真心把他当作了弟弟。 　　停顿片刻之后，他声线又软下来。 　　“这事我不拦着你，但是一定要记住，尽量别曝光。” 　　陆潜笑了声：“我知道，当我傻的么？” 　　*** 　　毕竟还是年纪轻，陆潜没两天就好了，又回节目组把剩下没几天的节目给录完就坐上飞机回去了。 　　倒是何彭，等陆潜回来感冒才刚刚好。 　　陆潜没有通知一声，就坐上了接他的商务车报了小区地址。 　　“行了，在这把我放下就行。” 　　他没让车开进小区里面，跳下车戴上帽子就进了一旁的便利店。 　　另一边，何彭公寓中。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感冒了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休息，家里没请打扫煮饭的阿姨吗？”一早何母就拎着一堆东西到了何彭家里，把空荡荡的冰箱给塞满了绿色。 　　“请了，我前段时间在外地就没让她来。”何彭从她手里接过一袋垃圾放到门口，“妈，你别弄了，我一会儿自己打扫就行，你坐着吧。” 　　“我随便给你弄弄就回去了，我跟你爸忙了大半辈子也是闲下来了，下午我还得去跟人喝茶呢。” 　　何彭笑笑，也不制止了。 　　门铃在这时被摁响，连续的三声。 　　“这大早上的谁啊？” 　　何彭估摸着陆潜应该没那么快：“应该是我助理给我送之前没签的文件过来了，我去开门。” 　　“都跟你说好好休息了，还签……” 　　门被拉开。 　　陆潜直接原地起跳，一把圈住何彭的脖子裹着寒风扑过去，两腿熟络地勾住他的腰，动作非常连贯，手里还拎着装满了零食饮料的袋子，又结结实实的亲了何彭一口，mua一声。 　　“我好想你啊！” 　　何母站在后面目瞪口呆。 　　何彭：“……” 　　他拍了拍陆潜的屁股，又尴尬的轻咳一声：“陆潜，你先下来。” 　　陆潜不满，重重拧了他一把：“渣男！你以前看到我可不是这样的，追到了就这样！” 　　何彭无奈，陆潜成了一个黏糊的人形挂件，挂在他身上不愿意下来，他只好抱着陆潜微微转了一个角度。 　　于是陆潜就越过何彭的脸，看到了身后的何母。 　　“…………………………” 　　陆潜飞快的从何彭身上滑下来，局促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尴尬又无措，耳朵都整个红了。 　　“阿姨……你来啦。” 　　“啊，这不是今天闲着没事，就过来一趟。” 　　何母也同样尴尬，虽然已经接受了儿子喜欢的是男生的这个事实，可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何况另一个对象还是陆潜。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搭话：“潜潜这是刚刚结束工作啊？” 　　“嗯……”陆潜抓了抓头发，低着头，“刚从机场过来的。” 　　何彭看出他的拘束，推了一把他的背，说：“陆潜，你去洗点水果出来吧？” 　　“啊，好。”陆潜自然同意，逃命似的低着头躲进了厨房。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拎着刚才在便利店买的零食饮料，他叹了口气，打开冰箱想把饮料冰进去，结果就看见了里面塞得满满的蔬菜水果。 　　自己这一袋子的垃圾食品仿佛是对他不会照顾人的无声控诉。 　　“你们这是……？”何母看着何彭，迟疑的问。 　　“嗯，和好了。”何彭回答的倒是坦然。 　　何母轻轻舒了口气：“也好，现在是真的定下来了？” 　　何彭笑了，点头：“嗯，定下来了，不再折腾了。” 　　陆潜端着水果盘出去放到茶几上，又被何彭拉着坐到了身侧，何母坐在对面，陆潜都没敢闹，安安静静坐着，双手放膝盖上。 　　“挺好，挺好。”何母频频点头，对这个结局也算是欣慰。 　　陆潜愣了愣，然后在何彭握住他的手时才终于扯起嘴角笑了。 　　“本来呢，那时候我嫁给何彭他爸的时候，这个镯子是当时我婆婆给我的，我本来还打算传给儿媳妇来着。”何母说着，就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拿下来。 　　陆潜：“……” 　　“妈。”何彭无奈，挠了挠眉，“陆潜一个男的，戴不了这个。” 　　“这我还不清楚么！”何母掀了他一眼，把镯子放到茶几上，又推到了陆潜面前，“反正该给还是要给的，也是心意，这镯子也值点钱，你们卖了拿它换点别的什么自己喜欢的也可以。不过我估计你们也不缺这钱，那就藏着吧，以后如果领养个小姑娘什么的，等她长大了再给她也可以。” 　　陆潜完全没想到何母已经想的这么远了，方才的无措被一股一股的浪潮淹没过去，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陆潜都还在读大学呢，你这时候说领养的事也太早了。”何彭抬手轻柔的覆上陆潜因为紧张有些汗湿的后颈。 　　“我这不是也就提一嘴么，反正到时候要不要领养你们也自己决定。” 　　陆潜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枚镯子，声音有点哽：“谢谢阿姨。” 　　“欸，你跟阿姨还客气什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好在兜兜转转的又在一块儿了，做父母的，看着你们俩能高兴点也就满意了。” 　　何母没有多留，一来这事也是多少有点尴尬，二来孩子们的事自己也是实在插不上手了。 　　“这个镯子……看起来还挺贵的。”何母走后，陆潜倚着何彭说。 　　突然有了这发展，他有点不知所措，把手镯套进何彭的手瞎玩，可惜只能戴进五指，再往下就进不去了。 　　“你手太大了。”陆潜嘟囔一声，说完就戴进了自己的手腕，“你看，我就可以戴进去。” 　　他骨架比何彭小了一圈，手臂也是，皮肤又白，其实不难看，就是一个男生戴镯子有些突兀。 　　“应该是挺贵的，我妈都拿来当传家宝了。”何彭抱着陆潜，“你不是缺钱买房吗，把这个买了应该数目也不小。” 　　陆潜瞪了他一眼：“被你妈知道了该骂你一顿。” 　　“也是，她又不舍得骂你，只能骂我了。” 　　陆潜脸有点发烫，把手镯从自己手腕取出来：“家里没什么保险柜吗，这你家的传家宝总不能随便塞在什么抽屉柜子里吧。” 　　“我们也没什么人可以传。”何彭笑了声，“你别把它当成负担了。” 　　陆潜想起刚才何母的话——以后如果领养个小姑娘什么的，等她长大了再给她也可以。 　　“你想过以后要领养吗，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陆潜问。 　　何彭诧异扬眉：“你想领养？” 　　“问你呢！”陆潜掐了他一把。 　　“……我不太喜欢小孩子，太吵了。”何彭说。 　　陆潜看着他：“那我呢，我高中时候不也算是个小孩。” 　　“你不一样，哪个小孩上来就撩啊。”何彭揉揉他的头发，“我是说那种三四岁的小孩儿，爱哭的那种。” 　　“哦，那就不领养。” 　　何彭亲了亲陆潜：“再说吧，要领养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自己连大学都没读完呢就考虑这个？” 　　“我现在只要一幻想以后的生活就非常开心。”陆潜张开双臂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趟，“憧憬！” 　　※※※※※※※※※※※※※※※※※※※※ 　　今天双更，下午老时间还有一更。 第71章 永远 　　春天的时候陆潜回学校上了几天的课。 　　因为行程特别忙, 而且表演系的学生如果是因为拍戏工作请假比较方便, 所以陆潜到如今大三都只去过学校没几次。 　　好在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大一得知陆潜是自己同学时已经吃惊过了，如今看陆潜回来上课除了打趣几句便也没其他。 　　当初陆潜拼命想考这所大学是为了不和何彭异地恋, 可真考上时两人却已经分手了, 于是陆潜还是住了宿舍, 只不过很少回来，现如今更是直接搬去了何彭那。 　　早上一二节课是陆潜最讨厌的课。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 可七点的天气还是料峭的。 　　陆潜打开窗户想感受一下外面的温度，结果就被高层更加刺骨的寒风一下子冻得打了个寒颤, 连忙裹紧了外套。 　　“嘶…太冷了。”陆潜忙关上窗户。 　　“把围巾挂上。”何彭把衣架上的围巾丢过去。 　　陆潜乖乖在脖子上缠了两圈, 才说：“其实像我这种随时防止被偷拍的帅哥是不能戴围巾的, 显得脖子短。” 　　学校八点钟上课, 何彭八点半上班, 正好可以送完他去公司。 　　陆潜穿的很简单，卫衣牛仔裤，非常有学生气, 要说还是个高中生也不为过。 　　“快点儿, 你要迟到了。”何彭催他。 　　“来了。”陆潜应了一声, 背上背包从书房里跑出来。 　　结果何彭一看到他就皱眉, 捏着他肩膀就开始唠叨：“这么冷的天你还露脚踝？老了以后要变成老寒腿吗, 快去换条裤子。” 　　“大哥！我才露了两厘米的脚踝！”陆潜直接掀了他一眼, “不换, 这条裤子好看。” 　　“一会儿感冒了又要我陪你去医院。” 　　“谁让你陪我了。”陆潜恃宠而骄, 直接甩开他的手就跑到门外，又催他，“快点啊，要迟到了。” 　　何彭把人拉住，直接在他面前蹲下身，把那一截特意卷上去的牛仔裤裤腿给重新拉下来了，也使得原本挺有设计感的一条裤子变得平平无奇。 　　陆潜：“……” 　　行吧，谁让他自己挑了个中年人谈恋爱呢。 　　因为两人磨磨蹭蹭几分钟，时间有点紧，何彭直接开车把陆潜送到了教学楼底下。 　　“几点下课？” 　　“十点就下课了，我下午还有课呢，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中午跟我同学去食堂吃点就可以。” 　　“下午五点下课？” 　　“没，就下午一二节，好像是三点下课吧。” 　　“那我到时候在校门口等你？” 　　陆潜应了一声就背着书包跳下车，跑进了教学楼。 　　少年已经不再穿着校服、跑得又急又喘了，现在的陆潜似乎跟三年前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更挺拔了些，更坚定了些。 　　他是踩着上课了走进教室的，这节课是理论课，陆潜猫着腰避开老师的视线坐在了最后一排。 　　旁边有几个男生给他打招呼。 　　“唷，陆哥今天来上课啦。” 　　“稀客啊简直。” 　　“怪不得今天早上有一个声音冥冥中告诉我要来上课呢，我还以为是要点名，原来是你来上课了。” 　　“德行。”陆潜把帽子摘了，重新捋了捋头发，压低声音问他们：“哪本书啊？” 　　“下册，你带错了吧？” 　　陆潜从包里拿出手机跟他们桌上的对照一下，果然带错了，他太久没来上课了。 　　“没事，这老师可好了，从来不叫人回答问题。” 　　“那就好。”陆潜点点头。 　　“陆哥，你这都快半年没回学校了吧？”其中一个男生问他，那人如今也演过几个角色了，算是他们这群人中比较厉害的了。 　　“放屁，我上学期期末考还来考试了呢。” 　　“哦对开学初辅导员刚说过这事，说你那些理论考试全部低空飞过，也只有表演课声乐课能拿个高分。” 　　陆潜：“……”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上课了？”有人问。 　　陆潜：“没工作安排就来了啊。” 　　“我要是你我肯定不来，反正学校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有工作。” 　　旁边另一个男生扭头打趣：“那可不，就直接溺死在你女朋友温柔乡里了，谁还来上课啊，也是亏得陆潜没女朋友，只能来上课了，搞不好还能有个艳遇呢。” 　　几个男生坐在最后一把聊起来有时候嘴上没把关。 　　陆潜也不解释，扬扬眉反问了句：“我要想艳遇还来学校？” 　　下课后陆潜跟他们一块儿去体育场打了场球，他好久没这么活动过了，倒也玩的开心，旁边不少拍照围观的女生，等他结束比赛下场时关于他的话题已经上了热搜。 　　陆潜一边把一瓶水仰头喝尽了，一边翻着热搜上的照片，确认没有什么丑照就不再管了。 　　“一块儿吃饭去吗陆哥！” 　　“去，等我去洗个手！”陆潜应了声。 　　*** 　　如今陆潜虽然在学校上课，可何彭却可以在网上看到自家小男友的最新照片，倒也稀奇。 　　然后他就发现陆潜又把他早上放下来的裤腿给卷起来了，一截白皙瘦削的脚踝在大冷天露在外面有些刺眼。 　　何彭挠眉，“啧”了一声。 　　终于等到了快三点，何彭便准备去接陆潜放学，却不想刚把车开到校门口，就收到了陆潜的短信。 　　【你晚点儿来接我吧，辅导员突然有个会要让我们参加，还要去学院楼一趟。】 　　【……我已经到校门口了宝贝儿。】 　　【啊？这么早，我还没下课呢，你工作忙么，要不你先回去，我结束了直接回家？】 　　过了五分钟一直到陆潜下课何彭都没回复，他把书收进书包里，一边嘀咕难不成何彭还生气了么，怎么突然不回了。 　　他刚准备打个电话过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陆潜！” 　　他扭头，是辅导员。 　　“一会儿的年级会议上需要你发言。” 　　“啊？我没准备过啊？” 　　“没事，之前还要什么院长讲话、专业老师讲话呢，你还有一段时间准备的，这不是你突然回来了嘛，学院就想让你给学弟学妹们说说自己的经历。” 　　“……行吧。”陆潜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好讲的。 　　“行，那你快去准备吧。” 　　“嗯，老师再见。” 　　陆潜一路上都想着要发什么言，都忘了给何彭打通电话，跟辅导员的谈话耽误了些时间，等他走到会议厅时已经很多人了。 　　年级会议包括从大一到大三的所以表演系学生，多数人都没见过陆潜，一见他进来就瞬间炸开了锅。 　　陆潜认命的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往大厅最后排走。 　　走了大半截他脚步突然顿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排那个男生身上，那人穿了件牛仔外套，很像昨天陆潜落在何彭车上的那一件。 　　何彭？ 　　陆潜愣了愣，可是对方始终没有抬头。 　　陆潜心脏怦怦跳，但周围注视着的目光太多，于是他赶紧从震惊的状态恢复过来，大步朝那人走去。 　　周围都坐满了，只有那人旁边还有个空座，空座上放了个杯子，显然是占座。 　　陆潜已经认出了那人就是何彭，他戴了副口罩，却在表演系众多习惯戴口罩的人中丝毫不突兀，身上那一件陆潜的牛仔外套让他很好的融入了大学氛围。 　　陆潜嘴角的弧度有些压不住，他快跑两步到他旁边。 　　大方的开了口：“学长，这座位有人吗？” 　　何彭抬起眼，撑着脑袋看他，眼里是满满的笑意：“没有。” 　　陆潜笑着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底下的拍照声不断，陆潜只好给何彭发信息：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手机震动。 　　何彭回复：正好看到外面贴着表演系会议地点，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 　　陆潜：这位已经27岁的学长，装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要不要点脸了。 　　何彭：你刚才叫学长不是停顺口的？ 　　陆潜轻轻笑了声。 　　直到学院院长副院长一溜人进来大家才都安静下来，陆潜突然拍了下脑袋，低声骂了句：“操。” 　　“怎么了？”何彭偏头问他。 　　“我一会儿要学生代表发言，演讲稿还没准备过呢。”陆潜欲哭无泪，忙撕下一张纸“你别跟我讲话先，让我先写完稿子。” 　　台上秃头的学院主任讲的慷慨激昂，台下陆潜皱着眉奋笔疾书，一旁他的神秘男友撑着脑袋看他写字 　　陆潜写的很快，条理分明的打了个框架把自己要讲的内容大概罗列了一下，他年少成名，参加过的访谈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事对他来说也不是非常难。 　　要说他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这种敢在人前发言的胆量，大概还要感谢高中经常因为违反校规在年级大会上朗读检查书的经历。 　　“感谢张老师的发言，接下来请我们的学生代表陆潜同学来为大家谈一谈自己的经历和经验。” 　　陆潜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站起来。 　　他站在台上，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包括他的男朋友。 　　“大家好，我是陆潜。” 　　台下掌声雷动，何彭跟着人群一起鼓掌，他看着他的小男朋友，挺拔帅气的站在众人面前，丝毫不惧，又有条理又能逗乐的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历程，完全就是光芒万丈的模样。 　　何彭多么庆幸自己隔了三年也还是没有把陆潜弄丢。 　　他又多么庆幸陆潜这三年始终坚定着自己的道路。 　　台下时不时因为陆潜的话发出笑声，拍摄声此起彼伏，陆潜仿佛生来就习惯了站在镜头面前，优雅又大方，完成了自己的演讲。 　　何彭第一次看到这样认真、努力的陆潜。 　　陆潜在告诉底下的同学自己出道几年来的经历的同时，也将何彭错过的那三年一一铺开，展现在他面前。 　　何彭不知道陆潜怎么会因为觉得他优秀而自卑退缩。 　　因为在他眼里，陆潜也很优秀，非常非常优秀，他身上有一个最纯粹的少年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 　　他善良、坚定、勇敢、阳光，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阴霾，干净的让人不舍得弄脏他分毫。 　　他是永远的少年，他永远不会长大成为社会中最普通的那些被打磨掉棱角与锋芒的那些成年人，他是捣蛋鬼，也是理想者。 　　陆潜为了能跟何彭并肩站在一起，他跑的很快很快，快到他已经能够自信的将自己人生的经历告诉给底下的同龄人，快到他才22岁就已经几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快到何彭从原本的保护欲到现如今平等的佩服。 　　“谢谢大家。”陆潜发言完，朝台下鞠了个躬。 　　何彭看着陆潜笑着、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确信，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陆潜独自长大了。 　　※※※※※※※※※※※※※※※※※※※※ 　　很显然，快要完结了，明天正文最后一章。 　　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没解决，关于两人关系最终是否会曝光于众，关于陆潜的父母，这一些放在番外里。 第72章 终章 　　“你找我借钱？！还要不要脸了陆潜！你好意思问我要钱吗！”老白指着陆潜的鼻子, 破口大骂。 　　陆潜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双手揣兜，眼皮一掀, 从下到上撩了他一眼，非常不屑：“不就借点钱吗, 又不是不还你了。” 　　“你先告诉我, 你借钱要干嘛？” 　　“这不能说。” 　　“你找我一个给你打工的人借, 你怎么不找你男朋友啊, 我看他被你迷得你动动嘴皮子这公司都能送你。” 　　“呸！说得我跟狐狸精似的。”陆潜骂了一句，有点不耐烦的揉乱头发，“你就说借不借吧！” 　　“你先说你要干嘛！” 　　“啧, 买房。”陆潜说。 　　“你不是都搬到何总家里住了吗，你还买房干嘛？” 　　“跟你说不明白这个, 就是我新看上的房子，我这不是手头实在凑不齐么, 不然哪还用得着找你啊, 反正等我有钱了肯定连本带息的还你。” 　　“等会儿, 你那房多少钱啊？” 　　陆潜竖了四根手指。 　　“四百万？” 　　“……四千万。” 　　“……”老白，“四千万你能想到找我来借，也是看得起我，我谢谢你啊……” 　　“就是那边新开的楼盘, 江景房, 价格还没炒上去呢, 等炒完了估计还得翻个倍。” 　　“你这住的好好的去买那富人宅干嘛啊？” 　　为了送何彭一个家, 完成自己高中时的诺言。 　　距离陆潜变卖全身家当付清违约金后已经有又过了一年了，他也已经终于大学毕业，也算是断断续续挣了点钱，原本想大概是时候能给何彭一个家了。 　　于是他暗地里悄悄关注了几个楼盘，结果一眼就相中了那最贵的江景房，一旦入了眼陆潜也不想再折中挑个中间房价价位的，他就是想给何彭最好的。 　　可是开售前一个月只允许付全款，他手上有的钱也是实在不够。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看上了呗，你那里到底有多少能挪的资金啊？” 　　老白没了办法，这些年陆潜对他的确大方，仔细算了算说：“除去跟我女朋友结婚的老婆本，应该还能拿个50万出来。” 　　“行吧，有一点是一点，我开张欠条给你？” 　　经纪人白了他一眼：“欠条就算了吧，快给我好好挣钱还我就行，我这以后还要养孩子的呢。” 　　陆潜为了给何彭买一套江景房，真是干了自己前半辈子都没干过的事，借钱。 　　父母那一辈当然不能借钱，其他关系好的朋友又多多少少借了点，偏偏最有钱的那个他还要特地瞒着不能告诉他这个惊喜。 　　陆潜不知道的是—— 　　另一边疑神疑鬼恐怕他走上歪路的经纪人已经打电话给了金主爸爸。 　　“喂，何总，是我，陆潜的经纪人啊。” 　　何彭愣了下，暂停手上的工作：“嗯，他怎么了吗？” 　　“就是有个事挺怪的，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陆潜他刚才找我借钱了……” 　　“嗯？”何彭皱了下眉，他的确对这个全然不知，就是陆潜缺钱也该找他要啊，“他借了多少？” 　　“五十万。” 　　“就五十万？” 　　“……”老白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陆潜自己那里难道连五十万也拿不出来了吗？”何彭没想明白，陆潜如今的片酬很高，应该是几集就能挣到这个钱了。 　　“没，他说要买房子，四千万的房子，可他不是在您那住的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要自己买了，是要搬出去么？” 　　何彭在片刻怔忪后瞬间了然了陆潜的意图，眼底的温柔都泛出来。 　　“没事，随他吧，你那五十万我先替他还给你吧。” 　　“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白忙解释。 　　“我知道，不过陆潜跟我提过你快结婚了吧，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结婚要用的钱多，万一超了预算什么的也麻烦，你先别告诉陆潜我替他还了。” 　　“啊，好。”老白为有钱人的爱情欲哭无泪。 　　随即，手机叮的一声，转账到账，60万。 　　“……何总您是不是转错了？” 　　“没，这些年你照顾陆潜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那崽子有多难搞，另外是祝你新婚快乐的心意。” 　　“哎，那也祝你跟陆潜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老白觉得自己简直是道德沦丧，身为当红一线男演员的经纪人竟然送出这种祝福。 　　何彭笑了一声：“谢谢。” 　　*** 　　陆潜又去实地看了房才回家，他越看越是喜欢那一处地方，空气非常好，环境也好，安保更是不用说，不用担心偷拍。 　　只不过许久四体不勤的陆潜走了这一遭也难得觉得有些累，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家门没有锁。 　　“你不是说今天要晚点回来吗？”陆潜一走进家门就说。 　　何彭拿着碗筷不断搅动蛋液，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走出厨房看了眼陆潜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陆潜抬头，发现时针已经走到“9”了，虽然也不算太晚，不过的确是比他平常晚了许多了。 　　“干嘛去了？”何彭明知故问。 　　陆潜认错态度非常良好，快走几步到何彭面前，仗着他手里忙活着食材，直接搂着头不规矩的在他嘴边偷了个香。 　　把他的嘴唇弄的湿漉漉才松嘴。 　　“就随便去玩了会儿。” 　　何彭也不戳破，单手拿住碗筷，抬手在陆潜腰臀上打了一下：“把你哥丢家里给你做饭，自己跑去玩了？” 　　陆潜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卷起袖子重新走进厨房：“我帮你？” 　　自从两人确定同居后，何彭就没再请煮饭的阿姨，直接自己动手。 　　“你就把菜洗了吧。”何彭把最简单的任务丢给陆潜，自己点开火开始做菜。 　　陆潜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长得修长又骨感，浸在水中洗菜时都有种独特的美感，仿佛是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他随便洗了洗，又拿手机拍了张照，发了条微博。 　　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家的乖宝宝啊，竟然还自己洗菜！！】 　　【老公我会做菜！还超好吃！看看我吧老公！！】 　　【宝贝还会做菜吗？？】 　　…… 　　“洗菜呢，玩什么手机。”何彭看了他一眼。 　　陆潜把手机递给他看：“发了条微博。” 　　何彭深感孩子大了真是管不住了，从前的陆潜还是一片妈粉，现在女友粉如雨后春笋茁壮成长。 　　“皮又痒了吧你。”何彭笑着斥责一句，按住了陆潜后颈命运的咽喉。 　　陆潜咯咯咯笑个不停，只好明智讨饶，他指了指屏幕，分缕条析道：“第一个，何彭家的宝宝；第二个，我老公也会做菜，也非常好吃；第三个，我不会都是我男朋友做哒！” 　　陆潜的甜言蜜语一串接着一串，何彭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俩人没再腻歪，再不快点把菜做完都可以把晚饭当成夜宵了。 　　等几碗菜都上桌，何彭把一张卡递给陆潜：“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陆潜疑惑。 　　“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把对面那房子卖了吗，这是卖的钱。” 　　何彭看了眼陆潜，少年眼底的光瞬间就亮起来，跟个财迷似的。 　　“卖了多少？”陆潜兴冲冲接过卡。 　　“七百五十万。” 　　“这么多？”陆潜记得自己买的时候也还没这么贵，这些年房价涨幅已经降了些，不应该卖这么贵啊，何彭这是哪找的冤大头？ 　　“嗯，有个不缺钱的朋友突然想买套房，买了我的还算结个交情。” 　　“谢谢男朋友。”陆潜双手捏着卡美滋滋的盘算自己现在还差多少钱。 　　何彭看着他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最近很缺钱吗，拿到钱这么高兴？” 　　陆潜一顿，笑着说：“我男朋友这么有钱我能缺什么钱。” 　　何彭抓了抓他的头发：“反正你想买什么缺钱了跟我说，你哥这一点还是能帮得了你的。” 　　“知道了。”陆潜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 　　过了几天，陆潜终于是凑整了钱，拉着老白一起去买房。 　　因为那一处新开发的江景房完全是为城市中的顶层富人设计的，所以交易所也没平常一般的房产交易中心那么热闹喧嚣，反倒是安静极了。 　　“你真要买啊……”老白看着那后面的一串零实在咋舌。 　　“买啊。”陆潜嚼着口香糖说。 　　“你说你这之前赚的钱都拿来付违约金了，现在好不容易积起来一点，又东拼西凑的借钱买房，有这么急吗，万一以后又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呢？” 　　“你不懂，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稳赚不亏的生意。”陆潜又嚼了两下，漫不经心地把口香糖吐到包装纸里，规整地对折两次成一个小方块。 　　“什么生意？” 　　“赚何彭钱的生意。” 　　等他拿着一栋房子真正把何彭套到自己手上，以后何彭的钱还不是都得算他一份？ 　　何况，这种归属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终于买完，陆潜看着那一本薄薄的房产证发呆，乐个不停。 　　他给何彭发了条消息：晚上一块儿去外面吃个饭吗男朋友？” 　　“好啊，你想吃什么？” 　　陆潜估摸了下这事情得严肃正式点，于是回复：“西餐吧。” 　　“好，我订好地点给你发过去。” 　　“好滴！mua！” 　　“你现在在哪呢，我下班了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好，晚上见宝贝儿。” 　　*** 　　何彭把整个西餐厅都包下来了，并且把周围的人也一并退避了，他知道陆潜其实不是十分喜欢这种餐厅环境，所以餐厅内只有他们两人。 　　桌边支了一个非常浪漫的烛架，烛光晚餐。 　　陆潜一走进去就愣住，随即笑骂：“操，何彭你弄这么正式干嘛，我好不习惯啊。” 　　“放心，没人，你就当在家里就行。” 　　“家里我们也不摆这玩意儿阿。”陆潜无奈地指了指烛架。 　　何彭提前预点好的东西已经上桌了。 　　陆潜开了一瓶红酒，给两支杯子上都倒了一些，然后举起杯子往何彭那一举：“这一杯，敬我男朋友。” 　　“敬我什么？” 　　陆潜仰头直接灌了那一杯底的红酒，又倒了一些：“敬你的好眼光，等了我三年，没有找别人。” 　　喜欢过你这样子的，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 　　这是何彭心里想的，但他没说出口，太矫情了，这样的话，只要他自己心底知道就好。 　　陆潜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边说边喝酒，何彭在他又一次倒酒时捏住了酒瓶：“我看你就是想偷喝酒吧？” 　　陆潜甩开他的手，又倒上一杯：“何彭，虽然我才23岁，但我确定，你就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 　　何彭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一颗心脏，在遇到陆潜之前跳动的都非常平缓，他从小的性情就偏理智刻板，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只有陆潜一步步的靠近，不管是逗笑他还是惹他生气惹他伤心，但确实是陆潜让他有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常善之说他应该待在神坛，可实际上神坛有什么好的，处于高地接受仰视就会有无数的人祈盼他的坠落。 　　相较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他更希望能和陆潜待在一起，一块儿做顿色香味并不满分的饭，偶尔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动，这些都是陆潜所能带给他的。 　　“所以，我今天，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陆潜笑着，握拳，伸到了何彭面前。 　　何彭其实早已经猜到了陆潜今天找他一块儿吃晚饭的意图，但并不打算戳破，他笑着：“什么东西？” 　　“噔噔噔！” 　　陆潜张开五指。 　　手心里躺着一枚钥匙。 　　“何彭，这是我送你的家。” 　　“我说过的，在你三十岁之前把你‘娶’回家。” 　　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用，任何的准备都抵不住陆潜说出这句话时带来的感动。 　　烛光映照着陆潜再澄澈不过的瞳孔，把瞳色刷的浅色，在他脸上投下一个个明媚的光斑。 　　何彭从他手里接过钥匙，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手指微微颤着，他紧紧攥住钥匙，就像是紧紧攥住了陆潜的心。 　　“陆潜，站起来。”何彭看着他说。 　　“啊？” 　　“站起来。” 　　陆潜起身。 　　接着他便看着何彭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黑丝绒小方盒，单膝跪地，仰头看他，一脸的虔诚。 　　“陆潜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用什么贫穷富贵生老病死，我会照顾好你，你也会照顾好我，没有贫穷，没有病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太过惊喜，陆潜被吓得不轻，呆怔的看着那一枚精致的男戒。 　　“你……” 　　何彭接过他的话：“我爱你。” 　　无名指上被套上那一个金属圈，带着金属独有的微凉的触觉，陆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套住了，从身到心，都有了归属感。 　　那三年没有彼此的时光，仿佛是一条结冰的河，如今春天到了，春暖花开，冰也开始融化，重新成为一条汩汩流淌的河流。 　　或许是他们太过美好，所以总需要一点磨难去验证真心，去为往后更长更久的美好做出祭献。 　　所幸，他们还有往后的一辈子去诉说，去给对方展示那分离的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遇见了什么样的人，他们又是如何穿梭过三年时光，仍然坚定对方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他们还有一辈子去经历。 　　※※※※※※※※※※※※※※※※※※※※ 正文完啦。 第73章 番外一 　　年岁一年年长, 日历也翻得飞快, 眼见着又是一年年关，今晚就是除夕夜了。 　　大概是跟何彭生活久了，陆潜也染上些老年气儿的习惯, 他拿着一支马克笔在日历本的日期格子上打了个圈, 画了个小爱心。 　　格子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结婚一周年。 　　“何彭, 你女儿下午舞蹈课两点下课啊，你别忘了。”陆潜拎起衣架的大衣披上, 又低着头换鞋子。 　　鞋子还没穿好他就被人搂着腰拽过去，一时站不稳, 陆潜整个人都朝何彭倒过去, 一句骂声还没出口, 结果就被人压在墙上堵住了嘴。 　　“干嘛啊这是, 老夫老妻的, 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何彭不管他的玩笑话，下巴搁在陆潜肩上，偏头在人脖子上又轻咬了一口。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知道啊。”陆潜拍了拍他的背, “结婚纪念日嘛。” 　　“那你还出去工作。”何彭不满地嘟囔一声。 　　“这不是早就订了这个时间嘛, 票都卖出去了我总不能改吧。”陆潜抬手看了眼手表, “没事, 话剧演出下午四点就结束, 你到时候把逸曦接上, 我们晚上一块儿去外面吃饭去。” 　　逸曦是陆潜和何彭两年前领养的孩子, 如今也已经6岁了,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两人倒是一年前才结婚，去国外领了结婚证，正式带上了那一枚戒指。 　　何彭更不满了：“咱俩结婚纪念日还带她？” 　　“那你把她一个人丢家里啊？” 　　“跟我妈说过了，一会儿下了课就送去我妈那，反正她前几天就吵着要去奶奶家了。” 　　陆潜笑道：“你这爹怎么当的。” 　　何彭又亲了亲他的脸，终于把人松开了：“四点我去接你。” 　　*** 　　陆潜开车到话剧院。 　　他一身风衣走进后台，好几年过去了，陆潜身上也终于是有了岁月的痕迹，倒不是老了，他还是非常帅气，只不过身上却有了一种很深厚的沉淀，一眼就知他必定是经历过不少事情。 　　“陆哥，来啦。” 　　“一会儿的服装给你放在化妆室了，外面粉丝已经都已经等着您了。” 　　“嗳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了陆大。” 　　从前陆潜被人叫“陆哥”、“陆大”纯粹是因为他红罢了，而现在是真正因为实力，真正出去心底对他的佩服。 　　陆潜笑着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 　　*** 　　陆潜毕业有五年了。 　　三年前出了一个轰动整个娱乐圈的事——当红流量实力小生陆潜的性取向竟然是男。 　　当然，三年前不是那么说的，那时候各种媒体与流言都非常难听，因为何彭的身份，加上陆潜一路上演艺星途的畅通无阻，几乎所有人把两人的关系联系到了上不得台面的那些字眼，比如潜规则、比如金主，等等。 　　与此同时，陆潜过去上的各种综艺节目、访谈、路人照片都被挖出来，大家拿着放大镜细细琢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陆潜有多成功，企图推倒他的舆论力量就有多大，大家终于揪住了顶端人物的小辫子齐心协力的将他从高坛上拽下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舆论成了最有力的“真相”。 　　仍然支持陆潜的粉丝被一并打击成了脑残粉，屈服于舆论力量的粉丝纷纷脱粉，从粉丝变成喷子更加恐怖，她们字字珠玑、含满血泪，仿佛她们才是受害者。 　　其实那时候的陆潜完全有理由可以在谣言四起前处理成一个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各种压力下被迫地下苦情恋多年的戏份，可他不愿意。 　　他不屑于这么做，何彭也不屑。 　　归根到底，陆潜还是有气的，他不愿意在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时被逼无奈的跟何彭分了手，这一次再次发生他却还是只能处于弱势地位跟大众解释、澄清。 　　他不愿意。 　　他决定这一次要硬气一点。 　　陆潜没有解释，懒得解释，他在大规模的讽刺中含笑屹立、不为所动。 　　最终决定退出娱乐圈的决定是在一次冲突中做出的。 　　陆潜在机场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她们是另一个男星的粉丝，一个从前和陆潜闹过矛盾的男星。 　　她们疯了一般的说出刻薄的话，机场内的记者闻风而动，十几架摄像头对准他，黑洞似的镜头。 　　陆潜被推搡中推倒在地，何彭在这时拨开人群，走到了陆潜面前，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以这种身份出现在镜头面前。 　　何彭把他扶起来，在镜头前牵住了陆潜的手，他低声询问了好几遍确认陆潜没事，接着视线扫国眼前狗仔肩上扛着的摄像机上的logo。 　　他轻佻的朝其中一人勾了勾手指：“不是要当狗仔吗，我倒要看看你往后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何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目光如电，须臾，陆潜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手。 　　何彭回头，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潜拉着他的手上前，扔了帽子和口罩，他面色苍白，凑近看甚至能看清皮下的血管，眼下青色，却仍然是搁哪儿都耀眼的外表。 　　他绕到一个记者身旁替他按亮了摄像机。 　　“大家好，我是陆潜。”他对着镜头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一些赶行程的人都驻足看过来。 　　陆潜早就习惯了受瞩目，丝毫不惧，大义凛然的冲镜头如往常一般笑起来。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大家哗然，哑了声—— 　　“今天事发突然，但也让我下定决心。我，陆潜，从今天起退出娱乐圈。” 　　即便已经窘迫至此，他也依然细声慢气，优雅如此。 　　谣言四起，棍子横飞，都没能把他打趴下，他只是悠然退出。 　　说到此，陆潜顿了顿，又是洒脱一笑，朝镜头微微鞠了个躬。 　　“当流言刚刚起来时我本是不愿意说的，因为我知道我想说的你们并不会信，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要离开，我想最后对这件事发一次言。” 　　陆潜看向何彭，冲镜头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笑着说：“我和何彭，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搬不上台面的关系，离开娱乐圈以后我可以大方的跟任何人介绍——何彭，他是我男朋友。” 　　“最后是跟我粉丝说的，谢谢你们曾经支持陆潜，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下次如果再见我们不再是偶像和粉丝，只是朋友。”陆潜伸出手朝镜头挥了挥，道别，“大家有缘再见。” 　　一声干脆的“再见”。 　　陆潜和他的热忱道了别。 　　镜头的最后，是何彭捧着陆潜的脸吻上他的唇。 　　陆潜闭上眼，睫毛轻颤，抖落早在眼眶里藏了许久的泪。 　　*** 　　“陆哥，现在就要化妆了吗？” 　　化妆师的声音打断了陆潜的回忆。 　　“嗯，化吧。”陆潜坐到化妆台前。 　　“今天外面的粉丝好多，我听说除夕这一场的话剧票开售十分钟就全部抢空了，都是来看你的。” 　　“就是来看话剧的呗，怎么就是来看我的了。”陆潜笑笑，闭着眼睛让人画着舞台妆。 　　说起来，舆论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当初陆潜被骂的那样惨，可当他真正宣布说退出娱乐圈后，舆论全部统一调转方向，大家纷纷高呼陆潜不要退出娱乐圈。 　　陆潜始终没给出回应。 　　那段时间他和何彭去了澳洲，在那里，两人终于不用再出入都全副武装，开放的环境让他们可以随意的在大马路上牵手、接吻。 　　而陆父陆母是跟着大众一起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性取向，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对，只剩下心疼，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两人好好在一起。 　　后续陆潜先前拍摄的电影电视剧都纷纷上映，再次斩获各项大奖，可始终没人来领奖，陆潜真就没出现在大众面前。 　　虽然退出了娱乐圈，但是陆潜当真是真心喜欢表演。 　　跟何彭在国外旅游了好几个月他们才回国，陆潜回到大学做了表演系老师，后来又开了这剧院，自己就在这小剧场里表演。 　　“陆大，你手机亮了下。”摄影师提醒。 　　陆潜睁眼，是何彭发来的视频申请。 　　他刚刚去接了逸曦下舞蹈课，小朋友穿着一件白色蓬蓬的芭蕾舞裙，对着镜头笑得非常开心。 　　“逸曦，放学啦！”陆潜冲女儿笑起来。 　　“对，现在爸爸带我去奶奶家，爸爸说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对啊，逸曦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给你带回来？” 　　他们当初领养女孩儿时就跟她说清楚了这个家庭跟大多家庭有一些不一样，她有两个爸爸，但他们也同样是像别的妈妈和爸爸一样相爱，他们只是和大部分的人喜欢的性别不太一样而已。 　　“甜品！”小姑娘高呼一声。 　　一旁何彭插话进来：“不许吃甜品，上礼拜刚去看过蛀牙。” 　　“爸爸……”小姑娘不开心的撅嘴。 　　陆潜在一边唱白脸：“那这样逸曦，我们就给你带一盒小蛋糕，不能多吃，也不能晚上偷偷吃。” 　　何彭从女儿手里拿过手机：“你就惯着她吧。” 　　陆潜看着屏幕里何彭的脸笑起来：“好在还没换牙呢。” 　　“演出还没开始吗？”何彭问。 　　“快了，一会儿换个衣服就上台了。” 　　“加油宝贝儿。” 　　陆潜挂了视频一旁的化妆师才说话：“刚才那小姑娘是你们的女儿吗，好可爱啊！” 　　“谢谢。”陆潜笑笑。 　　*** 　　陆潜退出荧幕三年，可却从没被人忘却，他演出的电视剧经常在各大频道反复播出，很多剧本也都会找他问他有没有复出意向，粉丝更是不断地在那条三年前更新的微博底下留言，希望他可以回来。 　　他站在话剧舞台上。 　　灯光熄灭，聚光灯追溯到舞台上，他在舞台上自然发着光，轻松拨动场下无数粉丝的心。 　　剧目结束，幕布缓缓下降。 　　陆潜站在中间和其他表演者一块儿鞠躬谢幕。 　　底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响声与掌声，荧光棒汇作的海洋一潮接着一潮。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新年的前一天，一切过去的沉郁和心结都面临重新的复苏与开花结果，陆潜笑眼看着舞台下。 　　他听到一个声音。 　　“陆潜回来吧。” 　　起初只是一处地方的观众在喊，到最后整个剧场都在呐喊着这一句话——“陆潜回来吧！” 　　我们错了。 　　当年的事是我们错了。 　　现在请你回来吧，再为我们带来优秀的作品。 　　到后来，幕布缓缓降落，快要遮住陆潜时，所有粉丝都站起来，甚至有许多姑娘都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到最后幕布完全降下后，几乎所有人都哭出来。 　　当年从她们口中直接或间接说出的伤人的刀子，在陆潜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现如今他们看着在舞台上闪耀的陆潜，不卑不亢，不屈不挠，顶天立地般站着，那些刀子于是调转方向一下下剜开她们的心。 　　而陆潜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应，于是女孩们更加难以自已的自责与后悔。 　　所有爱，都应该被包容与祝福。 　　“陆大，怎么办？”幕布后，工作人员问陆潜。 　　陆潜沉默站在那。 　　他生性懒散，也懒得去记恨，当年的创伤其实早已经忘的差不多，只不过多少还是会在心里留下些痕迹。 　　他的确想过复出、渴望复出，他想演戏。 　　然后他手机震了震，何彭发来一条消息。 　　——我在台下，跟着你的心走。 　　*** 　　“大家好。”一个声音从黑暗的舞台角落传出来，追光灯后知后觉地投射在陆潜身上。 　　他身上还穿着剧服，从容地从走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 　　“我是陆潜。”他说。 　　底下欢呼声如潮，狂风般荡涤他的心。 　　“谢谢大家在除夕还来看我的舞台剧，也非常谢谢刚才大家，嗯，大家说的话，我以前说过下次我们再见就是朋友。” 　　他顿了顿，换了只手拿话筒，“我知道大家都想让我回去，你们在我微博下的留言我都有看，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他听到台下的山呼海啸，感受到那些真心，恍然想到自己刚出道时候，粉丝队伍由小到大的过程。 　　又回想到更早更早以前，在一个很小的舞台，高中的元旦晚会上他做主持。 　　何彭也是这样在台下看着他，他找不到何彭在哪，但一想到台下有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就让他心头一热。 　　那时候的寒风、暖室、各种秘密与试探、憧憬与向往，都恍若昨日。 　　陆潜清了清嗓子。 　　“我会复出。” 　　*** 　　冬夜缱绻，大年三十的晚上非常热闹，到处都是热闹的人声，连带着空气都带上了暖意，公园树梢上挂满了红灯笼。 　　在外面吃完饭，何彭开车带陆潜一块儿去外满瞎逛，开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这新开发的公园。 　　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里面有一座爱情桥。 　　很老套的环节，在桥上锁一把爱情锁，再把钥匙扔进江里，就算是这辈子再也分不开互相折磨、相爱相杀的诺言了。 　　“走，下去逛逛。” 　　陆潜重新系紧围巾，开门下车。 　　何彭看了他一眼，把他拉进怀里，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垂下脑袋附在他耳边低语：“不需要戴个帽子吗？” 　　陆潜懂他意思。 　　毕竟下午时陆潜正式宣布了复出，跟先前又是不一样了。 　　“不戴。”陆潜得瑟地冲他一抬下巴。 　　于是何彭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一路溜达到爱情桥，两人外貌身高本就出众容易引人注意，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竟然就是下午宣布了复出娱乐圈的陆潜。 　　微博热搜已经因为这个消息炸了，罪魁祸首就在他们面前，牵着他男朋友的手，光明正大。 　　她们这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站在一起是非常相配的。 　　就像是天生一对。 　　很快就有围起人墙，但好在还隔着安全距离，大家拿着手机对着两人拍照，兴冲冲地发朋友圈发微博炫耀自己竟然遇上了这一对“神仙情侣”。 　　“没事吗？” 　　“没事，也挺好的，以后都不用瞒着了。” 　　“我们也去挂个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咬耳朵，陆潜轻笑一声：“何彭，你幼不幼稚。” 　　何彭斜睨他：“去不去？” 　　“去！” 　　（作话里还有内容，记得看。） 　　※※※※※※※※※※※※※※※※※※※※ 　　陆潜买了一把蓝色的锁，跟何彭一起写上对方的名字。 　　他跟何彭蹲下身，在密密麻麻的锁墙上终于找到了一块空地：“挂这吗？” 　　“嗯。” 　　何彭视线垂下，看上去非常认真，他指腹用力，将锁扣扣了进去，身后的女生尖叫声不断。 　　“这个你来扔？”何彭朝陆潜摊开手，把钥匙递给他。 　　陆潜轻轻笑了一声，接过钥匙。 　　他高高举起手。 　　“三、二、一。” 　　钥匙在黑夜里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这条江直接通向大海，这把锁不可能再打开，他和何彭也不可能再被分开。 　　“我现在有点想亲你。”何彭凑在陆潜耳边轻声道。 　　“忍着点吧哥，这么多人呢，我还要脸呢。”陆潜笑着掐了他一把。 　　“本来结婚纪念日想跟你安静待会儿，结果这都快成见面会了。” 　　陆潜把手伸进何彭的口袋：“那我们回家。” 　　走了几步，陆潜又把何彭拉住，何彭脚步一顿，回头问他怎么了。 　　陆潜：“等会儿，我们拍张照。” 　　他随便找了个围观的女生，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女生红着脸激动的不行，忙答应下来。 　　陆潜和何彭背对人群，十指相扣，高高举过头顶。 　　江风拂过他们的头发，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在他们的头顶落下一个小小的光圈。 　　时光暂停，照片定格在这一幕。 　　** 　　从前是他们避开人群，生怕被拍到照片。 　　现在陆潜把手机递给别人，让对方为自己和何彭拍一张照。 　　所有爱，都应该被包容与祝福。 　　包括他们的爱。 　　*** 　　深夜，那个沉寂了三年的微博发了一条最新微博。 　　配图就是晚上拍的那张合照。 　　文字：我回来了。 　　———————— 　　因为前面有一部分是《红玫瑰与枪》中的内容，所以另外放一些免费字数到作话里~ 　　之前说过，红玫瑰里的何陆是长大后的内容，如果细写其实挺虐的，所以就直接以回忆的形式甜甜甜啦 　　后面应该还有一两章番外。 第74章 番外二 　　自从陆潜复出后就大大方方公开了与何彭的关系, 也自此告别了家里厚重的窗帘, 每天都大敞着，完全不怕偷拍了。 　　不仅不怕偷拍，陆潜还把微博当成了朋友圈来秀恩爱。 　　日常如下： 　　今天何先生做的菜, 附上九图。 　　何彭教训人可真是太**凶了！还好训的是家里的小朋友, 我只能在旁边哈哈哈哈了。 　　论家里有个高智商理科生的重要性。（附上何彭教逸曦数学题的照片） 　　原本还有背地里议论的声音, 却没想到陆潜直接把这事搬到了台面上。 　　粉丝对陆潜能够复出的事已经心满意足，对自己偶像这种屠狗行为也没有办法, 只能宠着。 　　陆潜接了出道后的第一部 新戏。 　　好在就在本市拍，时间安排的也不紧, 陆潜倒是有空可以每天回家睡觉, 只不过就有点早出晚归了。 　　初春天气回暖, 第一束阳光照进屋内的时间也比以往更早些。 　　何彭睡眠没有陆潜来的沉, 阳光一出来他就已经半醒了, 只身子还犯着懒不愿意起来。 　　陆潜那边的手机闹铃一阵响。 　　被他抬手随便给摁掉了，然后缩了缩脖子往何彭身上靠，原本打算是再眯一会儿就起床, 却不想闭眼没几秒又再次沉入到了梦境。 　　何彭一手搂着陆潜, 等时间实在有些晚了, 才拍拍他的背。 　　“陆潜, 你该起床了。” 　　“唔……”没睡醒的陆潜声音都是迷糊的, 揉着眼睛眯着睁开一只, 触及窗外刺眼的眼光后猛的反应过来, 蹭得坐起来, “几点了！？” 　　“八点多了。” 　　“啊啊啊啊我来不及了！你怎么都不叫我啊！” 　　“来得及，我替你算着呢，你速度快点就行。” 　　陆潜懒得理他，一掀被子拎起要换的衣服就冲进浴室洗漱。陆潜读书时赶时间赶惯了，起床的速度飞快，没十分钟就已经把自己打理的光鲜亮丽，俨然大明星的模样了。 　　何彭在他进浴室后也起来了，他不急，今天他也没有工作，公司放假，也不用送陆潜过去剧组，因为再过一会儿他就该叫逸曦起床准备送去舞蹈班了。 　　等陆潜一边薅着头发出来时，逸曦也已经起了，昨天晚上睡觉把头绳拿下来，现在马尾直接乱糟糟的在头顶炸了朵花，还没睡醒，双眼呆滞地捧着牛奶机械性的小口喝着。 　　“哎，小花猫。”陆潜看她那模样就笑了，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口，“一会儿让你爸给你梳个头发，我这个爸爸就先出门工作给你挣糖果钱啦。” 　　小姑娘没睡醒，都周遭的声音也一并屏蔽了。 　　陆潜又朝厨房喊了一声：“何彭，我先走了！” 　　“等会儿你。”何彭一把拉住他的肩拎回来，“吃早饭了吗你，又空腹去拍戏？” 　　陆潜欲哭无泪：“我都要迟到了！” 　　何彭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三明治塞给陆潜，这是昨天他们刚去超市买的：“过会儿再吃，现在还冰的。” 　　陆潜嘿嘿笑着，想亲何彭。 　　于是朝后面说：“逸曦，捂眼睛！” 　　逸曦已经习惯这操作了，都懒得好奇就乖乖捂上眼睛。 　　陆潜勾着何彭的脖子深深吻了会儿才松开：“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 　　*** 　　剧组。 　　“陆潜，你这是仗着自己老了连头发都不打理就出门了？” 　　陆潜一走进化妆室就收到了来自剧组女主演夏南枝的无情嘲笑。 　　夏南枝算是陆潜在圈内最好的朋友了，当初三年前他深陷舆论囹圄，没人敢为他发声，只有夏南枝不管不顾地替他怼人。 　　所以这一次的戏也特地接了跟她合作的。 　　“谁他妈老了。”陆潜掀了她一眼，“我是仗着自己帅好吧。” 　　夏南枝轻轻嗤了一声。 　　不过陆潜如今在圈内还真是不算从前的“小鲜肉”了。 　　小鲜肉一直不算个真正的褒义词，陆潜刚出道时就经常被冠上这个标签，尽管陆潜演的大多都是有深度有故事的剧本。 　　夏南枝比他小了三岁，也算是同校学妹，如今她也在娱乐圈站住了脚，而年后陆潜也是正式开始迈出奔三的一步了，家里那位更是四年前就正式迈入三十大关。 　　陆潜天天嘲笑何彭是个中老年人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被嘲笑老的行列。 　　不过年岁越大，那五年的光阴差也就越来越小，几乎快要给磨平了。 　　其实，他跟何彭也没有差那么多嘛。 　　拍完和夏南枝的对手戏，后面一段时间两人都得了暂时的空闲，便一块儿回休息室聊天去了。 　　“诶，你吃什么呢？”陆潜看着夏南枝拿出一盒药片盒子，皱眉问，“生病了？” 　　“没，备孕前的营养片。” 　　“备孕！？” 　　夏南枝瞥了他一眼，笑了：“你这都有女儿了，我还不能备孕了？” 　　“……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年再做这打算呢。” 　　“我这不是身体算不上太好吗，就先补一补，反正真要准备怀孕也得这戏拍完以后呢。” 　　陆潜点点头：“不过这孩子小的时候真的是挺烦的，那时候逸曦小时候就快把何彭折腾疯了。” 　　夏南枝看他一眼：“你小时候肯定也把他折腾疯了。” 　　陆潜回想起从前，有些怀念。 　　捞起手机给何彭发来消息。 　　“宝贝儿，送你女儿上课了吗。” 　　“刚送完，差点迟到。” 　　时隔这么多年，何彭也没摆脱车夫身份，从前是送陆潜上学，现在是送两人的女儿上学。 　　*** 　　翌日，陆潜得了一天的空，不用去剧组。 　　晨起时何彭还抱着陆潜迷迷糊糊问：“你今儿怎么不用早起。” 　　陆潜一本正经地勾着他下巴，调戏道：“因为美人怀里的温柔乡实在太过舒服，我舍不得离开了。” 　　于是下一秒陆潜就被何彭掀了过去，好一通折腾才止。 　　等再起床太阳已经升上三杆了。 　　“你这一身骚气香水的……”何彭无奈了，“不会做饭就等着吃吧，别给你哥添倒忙了。” 　　“谁说我添倒忙了。”陆潜不服气，把何彭推远了点，“闪开闪开，别影响陆大厨发挥。” 　　昨天逸曦下舞蹈课后是陆父陆母接的，老两口也看这个孙女实在喜欢，便给俩人打电话说过了周末再把她送回来。 　　逸曦性子跟陆潜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有时候发起脾气来也跟陆潜一模一样，让何彭都实在狠不下心来训。 　　如今这偌大的别墅里只他们两人，厨房里倒是热闹。 　　初春的阳光照进来，将房间都营造的暖洋洋。 　　何彭被陆潜推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是没走，反而一把捞住陆潜的腰，随即下巴就自然的搁上了他的肩膀。 　　“宝贝儿。”何彭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打在陆潜颈侧，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这主动请缨要做饭，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何彭越想越可疑。 　　陆潜是非常讨厌下厨的，除了那时候两人还没复合时算是主动给他做了碗面，其他时候都躲得远远的，非常有男人的尊严。 　　“是啊。”陆潜闲闲地应了声，往锅里倒了几滴油，“你猜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陆潜说话时语气勾着，听着就非常欠揍。 　　何彭稍稍偏头，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欸！哥！你轻点儿！”陆潜痛的缩了下，差点把手里的鸡蛋砸地上。 　　“让你乱说话。”何彭轻斥一句，又看着陆潜将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磕，动作还算娴熟，“比以前厉害了啊。” 　　“那可不，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 　　他虽然不下厨，可看何彭下厨的次数也不少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何彭看着陆潜拿出的食材疑惑道。 　　“意面，厉害吧。”陆潜冲他勾唇。 　　“你还会做意面呢？” 　　“前几天刚学的。” 　　“怎么突然学这个了？” 　　陆潜叹了口气：“你是真忙忘了吧，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老寿星？” 　　何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生日，他都给忙忘了，陆潜还记得。 　　他把脸往陆潜颈窝里蹭了蹭，声音也无端放柔了些：“所以你才特地去学的？”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特感动？”陆潜笑的欠揍，“现在把屁股翘起来孝敬孝敬我还来得及。” 　　“找揍吧你。”何彭抬手在口出狂言那人屁股上轻轻掴了一掌，又忽略了他的话说，“谢谢宝贝儿。” 　　“不客气。” 　　陆潜偏过脸，眼睛还看着锅，只催道：“亲一个。” 　　何彭蹭了蹭他的唇瓣，舌尖濡湿他的唇瓣后探进去，认认真真地接了一个吻。 　　不得不说，陆潜认真学起来后的厨艺还是非常可以的，虽然没达到满汉全席的水准，可是生日一碗面倒也是应景。 　　餐厅里窗帘大开着，温暖的阳光铺满了餐桌，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点百合花的香味。 　　何彭和陆潜都是追求高生活品质的人，自从搬了这个家以后更是从来不缺鲜花美酒，美酒不能经常喝，被何彭管着，陆潜只能天天折腾着花。 　　人间烟火气。 　　*** 　　陆潜做的很好吃，何彭飞快吃完自己这一碗，抬眼去看陆潜。 　　少年吃东西挑挑拣拣，把一开始用作装饰的两个半颗小番茄都扔到了盘子外，琉璃灯光落下来，将他的面孔映照的柔和又温暖。 　　看得何彭都有些心猿意马。 　　生日总是每年都在过的。 　　日子过得也快。 　　遇到对方后，大概真是一眨眼就一辈子了。 　　※※※※※※※※※※※※※※※※※※※※ 　　明天最后一章番外啦 第75章 番外三 　　更早以前。 　　*** 　　九月末的天还是燥热的, 空气都似乎粘腻胶着在一块儿, 让人连吐息都觉得难受。 　　“儿子，你一会儿去把你弟弟接回咱家。”何母给何彭打电话。 　　“哪个弟弟？”何彭刚刚考上大学，不负众望的名牌大学, 今年因为举办什么活动大学开学晚, 何彭九月末还没开学。 　　“潜潜啊, 这不是他爸妈又出差了吗，把他叫来咱们家一块儿吃个饭。” 　　“哦。”何彭应了声, 合上书桌上的大学课本，“他在哪个班来着？” 　　“初三9班, 哪个学校你知道吧？” 　　“知道。”何彭把手机调成免提, 起身打开衣柜找了衣服裤子出来, 换下家居服, “他几点放学啊？” 　　“下午五点, 别让潜潜等啊，没人来接他就该自己回去了。” 　　何彭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能自己回家还偏偏要让他去接，只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拎起钥匙塞进裤兜就出门。 　　本来他估计着从家里去陆潜的初中大约半小时就能到, 可惜接近下午五点路上已经提前进入晚间高峰期, 出租车在路上堵着不动了。 　　“欸, 小伙子, 看这路况估计过去还得有个二十几分钟。”司机说, 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何彭一眼, “你应该是高中生吧, 去那初中干嘛啊？” 　　“刚高中毕业，去接我弟弟。” 　　“唷，毕业生啊，我看新闻上说今年高考特别难，好像还破了十几年来的难度记录了吧。” 　　何彭没什么反应，出租车的车窗玻璃不怎么遮挡阳光，他被晒得有些晕，只淡淡说：“还好。” 　　司机见他兴致缺缺，还以为他是担心来不及接弟弟放学，于是说：“你要是急的话，这条路后面就是地铁站，坐那个能快点。” 　　何彭看了眼外面热辣的太阳，觉得自己一离开这出租车的空调就能直接被烤熟了，于是说：“没事，我给他发个信息让他等我一会儿。” 　　他拿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会儿，找到那个备注着“弟弟”的人。 　　【何彭：放学了吗，今天我来接你，估计要迟到一会儿，你稍微等会儿。】 　　没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复。 　　【陆潜：哦，快点儿啊。】 　　何彭“啧”了一声，收起手机没再回。 　　*** 　　等出租车终于慢吞吞的爬到了初中门口，何彭付了车钱下车，一开门就被热潮扑了满脸，随即很快就出了一层汗。 　　他抬脚大步往学校走过去，却在校门口看到了陆潜。 　　小屁孩还没开始抽芽，个子才一米七，在同龄中都算不上高，比何彭矮了不少。 　　这会儿正背着书包蹲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像一株蔫儿了的小草，初三学习任务也重了，陆潜的书包塞满了书，往后坠着，将小朋友的身子勾勒的更加纤细，小苗似的。 　　何彭心头一顿，朝他跑过去。 　　他在陆潜面前站定，原本热辣的阳光便被他尽数挡住，陆潜落入了一块阴影中。 　　“怎么不在教室里等啊？” 　　陆潜眼神有些不耐烦，往何彭脸上一瞥，唇线抿的平直，出口就是抱怨：“我哪知道你这么慢。” 　　陆潜从小被宠惯了，脾气自然没那么好，不过也还算收放自如，没跟何彭继续闹。 　　“走吧走吧，再晒下去你就要中暑了。”何彭直接屏蔽他话里的抱怨，拎着人的书包带子把萎靡的小苗也一并拔起来。 　　陆潜蹲太久了，刚起身就一时吃不准力，眼前一黑就要跌下去，被何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肩膀，倒在了何彭身上。 　　何彭等陆潜晃了晃脑袋站稳了才说：“能走吗？” 　　陆潜翻了个白眼：“不能走你背我吗？” 　　“……背啊。”何彭叹了口气，背对陆潜微微弯下了点背，他扭头看他，鼻尖坠了一地汗珠，“上来啊。” 　　“……”陆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还真能有个人肉代步器。 　　可现在这还在学校门口，让人背着走实在他丢脸了，陆潜想。于是他颇有傲骨的直起背，朝何彭腿上轻轻踢了脚。 　　“不要，我自己走。” 　　说完就自顾自往前走，留给何彭一个酷炫的背影。 　　“……”何彭无奈，低声骂了句也只好跟上。 　　学校周围更是堵的水泄不通，于是俩人没在打车，而是进了一旁的地铁站，一走下楼梯地铁站内的凉气就袭上来，瞬间浇灭了外面的燥意。 　　陆潜舒服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地铁站里人很多，还有不少自己回家的同学。 　　陆潜靠着那一张帅气皮囊，在学校里算个风云人物，有不少男生女生跟他打招呼。 　　“陆潜，这是你哥哥吗？”其中一个女生问他。 　　陆潜点点头：“嗯。” 　　“你哥哥好高哦。” 　　陆潜说：“还好吧。” 　　还挺酷，何彭低声笑了一下。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身边这位小朋友头顶的发旋，黑发蓬松，额前垂了点碎发，因为刚才的暑热有点怏怏的，的确是恨吸引小姑娘的长相。 　　等进了地铁，何彭才问陆潜说：“刚才你那个女同学喜欢你吧？” 　　陆潜看了他一眼，拽拽的“嗯哼”一声，意思是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 　　“一会儿回我家吃饭去。”何彭说。 　　陆潜点点头，没异议，他经常去何彭家吃饭，习惯了，也喜欢何父何母。 　　地铁倒了下一站时停下，陆潜一时发呆，脚下没用力，直接倒过去，后脑勺在杆子上撞了下。 　　“嘶……”他痛的皱眉。 　　“没事吧？”何彭及时询问，一只手放到了陆潜的后脑勺，轻轻地帮他揉着那一块儿地方。 　　何彭的指腹与发丝摩擦，他动作太轻了，让陆潜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于是头一偏避开他自己抬手去揉。 　　何彭也不在意，拎了下他的书包带子。 　　“这么重，我帮你拿吧，你好好站着就行。” 　　何彭把陆潜的书包拎在手上，虽然陆潜才初三，可书包倒也不幼稚，是一个品牌包，黑色，上面除了品牌标签外干干净净。 　　手撑在杆子上，何彭面对陆潜，把他束缚进了一个封闭的角落，也防止陆潜再站不稳磕了碰了哪儿。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何彭身上的洗衣液的干净香味。 　　然后视线下垂，落在他拎着自己书包的那双手上。 　　“扶着点，别又撞上了。”何彭说。 　　出乎意料的陆潜没有要面子的反驳什么，而是抬眼飞快的看了何彭一眼，然后抬手，抓住了何彭的衣角。 　　何彭：“……” 　　难得这么乖。 　　*** 　　在何彭家吃完饭，陆潜也懒得做作业，就跟何母一块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何母最近在追一个狗血的恶毒女配电视剧，陆潜也就跟着看，一边还非常配合的跟着何母一块儿批|斗女配。 　　轻轻松松就把何母哄得高兴的不行，自家儿子永远嫌这种电视剧无聊，从来不陪他看。 　　“今晚就睡在我们家吧，别回去了。”何母说。 　　陆潜点点头，也不所谓：“好啊。” 　　何家的那间客房都快变成陆潜的专属卧室了。 　　何彭始终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玩手机，对对面俩人对电视剧情的激烈探讨无动于衷，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站起身。 　　“我下楼一趟。” 　　何母才分神将目光从电视移到了何彭身上：“怎么了？” 　　“有个高二的同学要来借我的笔记。” 　　“哦，那你顺便把家里的垃圾也带下去吧。” 　　“嗯。”何彭转身进屋，把书桌上的笔记摞了一摞。 　　陆潜再次无端想起下午地铁上的场景，何彭身上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有点怪怪的。 　　像是夏天一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雪糕。陆潜心想。 　　他在何彭抱着书出来后也跳下沙发：“哥，我跟你一起去扔垃圾。” 　　何彭的确也有点拿不开，于是把轻一点的一袋垃圾给陆潜，自己抱着书，另一只手拿着一袋重一点的垃圾。 　　楼道里的灯是感应的。 　　暖色的亮光接连亮起，驱散开黑暗，映出了何彭眼底的一小块阴影。 　　“小心点路。”何彭提醒他。 　　陆潜“嗯”一声，低头看路。 　　大垃圾桶就在小区楼底下，何彭把两袋垃圾按门类分别扔进两个垃圾桶，又对陆潜说：“你先上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陆潜眨眼：“你不是就把书给别人就行了吗？” 　　“对啊，我同学在外面等着，我出去送一趟。” 　　陆潜说：“我跟你去一趟。” 　　何彭笑了一声，抬手随便把小朋友的头发给揉乱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陆潜“哼”一声，不说话了，只跟着何彭的脚步往外走。 　　一个姑娘站在小区外面，不比陆潜学校常见的那种女孩儿，她更高一些，更瘦一些，打扮的也更成熟点。 　　她穿了条雪纺小裙子，裙摆散在大腿中间，露出一条匀直的长腿，长直发，热风将她的长发吹散了，绕过白皙的脖颈，漂亮的不行，大概还特地抹了点唇膏，嘴唇也亮晶晶的。 　　陆潜下意识抬头去看何彭，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只把书递过去。 　　“谢谢学长。”姑娘声音很甜，又歪着头看陆潜，问，“这是你弟弟吗，好可爱啊！” 　　何彭点头。 　　姑娘伸手想去摸摸陆潜的脑袋，被陆潜下意识退后一步躲开了。 　　她倒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又收回了手，站直了对何彭说：“学长都要毕业了，那我以后再有不会的问题就不能问你了。” 　　何彭说：“问老师也是一样的。” 　　身后陆潜突然“扑哧”一声笑开来。 　　何彭和那个姑娘聊了没一会儿就说要回去了，于是道别后就往回走。 　　陆潜跑了两步到何彭身边，偏头问：“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何彭笑了，捏了把陆潜的脸：“你才几岁啊，就女朋友了？” 　　“是吗？”陆潜不满的打掉他的手，坚持又问。 　　“不是。”何彭干脆。 　　“那你怎么还教她题目？” 　　何彭垂眼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随口说：“我不是还教你题目么，你也是我女朋友？” 　　暖风吹过来，吹得陆潜的耳朵莫名发烫。 　　何彭漫不经心的解释：“我毕业了她就是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所以才偶尔能说几句话而已。” 　　“哦。”陆潜偏头消化了一下，过了会儿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何彭眼角一抽，心里腹诽现在的小屁孩怎么都这么早熟，自己喜欢的物种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最后他颇不耐烦的拎住陆潜的后颈，漫不经心的玩笑：“我喜欢你，行了吧。” 　　*** 　　当时的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一句玩笑话，真的就在几年后成了事实。 　　并且，贯穿了他们的一辈子。 　　※※※※※※※※※※※※※※※※※※※※ 　　正式完结啦！感谢大家的喜欢！ 　　下一本开《丧尸囧途》 　　骚断腿军痞子老流氓攻vs能用拳头解决绝不bb一本正经受 　　2020年，丧尸大潮爆发 　　沈柏逸在西北偏远地区的秘密军事基地，这里已是少数未受丧尸侵袭的地方 　　却得知20公里外的Y市戒毒所也爆发丧尸 　　沈柏逸扛枪只身行动 　　因为某个不识好歹的前男友就被关在戒毒所里 　　*** 　　沈柏逸和十五再次遇到，是在腹背受敌的丧尸包围圈里。 　　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漫天黄沙的地平线前， 　　两人被丧尸圈围在中心，背抵着背，手里扛枪。 　　子弹飞快滑出枪管的后座力让两人被迫紧靠住对方。 　　弹夹不断坠落到地面， 　　十五咬开手榴弹的保险栓奋力往外抛去。 　　沈柏逸：“你他妈扔这玩意儿之前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十五：“你瞎了看不到吗？” 　　沈柏逸冷笑：“不瞎当初能看上你？” 　　*** 　　使用指南： 　　1.受被关在戒毒所有隐情 　　2.轻松搞笑，末日不绝望 　　3.破镜重圆，甜到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