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妖精修炼情史》作者:神魔恋   文案:   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狐狸,丑还傻,艰难NP史   一只没节操的小狐狸,丑还傻,艰难NP史。   又名,《下山时拿错剧本的倒霉蛋儿小狐狸》   薛鸿下山的时候以为人世间最简单的关系就是包 养和被包 养。   结果不到一年,金主换三。   三攻一受,HE,NP结局。 第1章   “小宝贝,我要结婚了。”   薛鸿一口咽下嘴里的肘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许川。   许川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薛鸿的头顶,叹口气道:“意思就是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手里的肘子它突然就不香了,薛鸿心里想,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肉,它怎么就不好吃了?   他还在征愣中,许川已经起身,没再说任何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内静悄悄的,满桌的食物还在散发着热气,仿佛根本没见证过什么人类的无情。   薛鸿身上穿着浴袍,敞开的衣口还能隐隐窥到一些斑斑点点的痕迹,既艳丽又色情,那是一早上温情过后的产物。   他琢磨着,应该不是他的床上功夫不够好。   那是什么原因,因为他长得平平无奇?   长期饭票突然就不干了,薛鸿很受打击,他去浴室看自己的脸,越看越想哭。   他是长得非常平凡的那种人,确切地说是人狐混血的狐狸精。   他家祖训就是,年纪一到,出去找饭票。所以他十六岁就被许川养着了,这才不到半年,他就被抛弃,这也太惨了。说出去好丢脸啊。   薛鸿看到镜子里的人越哭越难看,于是不想再哭,吸了吸鼻子,还是决定把屋里那个肘子啃完再走。   他此刻非常难过,甚至他觉得如果自己身后有条尾巴,那肯定是摇都摇不起来了。   带着忧伤和失落,薛鸿从酒店出来以后径直回了学校。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心情沮丧地看自己手机里的余额。   还好,许川很大方,他还剩下不少钱。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吃的真的非常多,他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些钱还够他花多久。   薛鸿想找下一个饭票,可难免有些提不起精神。实在是太打击人了,太打击狐了。明明表哥教他的是往酒吧里一钻,一劳永逸,可到了他这里却行不通。   可能是表哥长得比他好看一点?可也没好看多少啊。   薛鸿心里涩涩的,裹着被子开始想晚饭吃什么。   他正想得出神时,下铺传来动静,薛鸿一下子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喂,去给我买瓶水。”   薛鸿探头去看站在床铺前的人,连个普通人都比他长得好看,他好酸啊。   “没听到?”说话的人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孔,飞扬的眉眼透着一股不羁,脾气非常差,因为薛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就不耐烦地蹙着眉头。   薛鸿不敢得罪他,因为他不光看上去凶,实际上打起架来也是真得凶。自从他们两个成了室友,薛鸿就顺其自然的成了各种负责跑腿的,比如现在,因为对方渴了,他就得去买水。   他从床上下来,去学校里的小超市,矿泉水奶茶可乐雪碧买了一堆,还买了好多烤肠茶叶蛋。虽然他的室友经常使唤他,但他也是能顺带得些好处的。   他拎着两大兜子零食回到宿舍,徐巍正在换衣服,看到薛鸿买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说什么,直接用手机给薛鸿转了五百块钱。   薛鸿笑起来傻兮兮的,给他递了瓶水,之后就忙着从袋子里翻找自己想吃的东西。   徐巍喝了两口水,越看薛鸿吃东西的背影越嫌弃,招呼也不打就出了门。   宿舍内于是只剩下薛鸿,他不知不觉把那些烤肠和茶叶蛋都吃了,终于不怎么饿了,也没那么难过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光皎洁,清冷而静谧,顿时让他觉得自己狐生可怜。   他家这一族是比较胆小怕事的,几百年以前祖先就决定后代都要长得平平无奇,也不知道是整了个什么法术,混血混成薛鸿这样了,还是能保证这么平平无奇。   这祖先简直不讲道理,也不考虑考虑时代变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要不然,他还是去整个容吧,薛鸿这么想着,越琢磨越可行。反正他身上有什么磕碰伤口也都恢复得很快,整容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   他想着想着,看到外面的月亮越来越圆,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对着月光打着滚地晒。   这是个土方子,多照照月光,皮肤便能变得更好。   接下来的几天,薛鸿心情低落地去上课,一直熬到周末。   这天,是学校附近一家汉堡店开店的日子,店里会有个限时大胃王的活动。   他自从收到开店宣传的传单就在期待,为了拯救自己的心情,他决定一下课就直奔而去。   因为是第一天营业,折扣比较大,店里很是热闹,客人几乎都是坐满。   薛鸿一进去,就指明要吃那个巨型汉堡。传单上的汉堡看上去有脸那么大,层次很多,被丰富的牛肉和芝士塞的满满当当。   薛鸿满怀期待,店家也卖力地宣传,让店里的客人都注意到薛鸿在进行挑战。   结果实物一端上来,薛鸿立即失望。那汉堡比他想象中要小非常多。这种分量的汉堡,他分分钟吃完。   限时三十分钟的活动,薛鸿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吃完,他擦了擦嘴,让店员把押金退给他。   店里的老板嘴角抽搐着,退给了他五百块钱,心想还好自己开的不是自助餐厅,不然有这么能吃的在附近上学,他要亏死。   勉勉强强算吃饱了,薛鸿从汉堡店出来,想再去买个甜甜的冰淇淋吃,他为了省事,抄了个近道走。   平常那条小巷也没什么人,结果今天他一进去就看到好多人。   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他走自己的就是了,哪知道走得深了才发现那群人是在打架,确切地说是几个人在打一个人。   被围住的那人也不是好惹的,长手长脚,招招不让。   “哎?徐巍!”薛鸿傻眼了,被打的那个原来是徐巍,他的室友。   徐巍低声骂了一句,额角上都渗着血,因为一个晃神,下巴上又被揍了一拳。   “起开!不是一起的别找事!”有人狠狠地推了薛鸿一把,没推动。   薛鸿迟疑着,他管不管呢?   “艹,找死是吧!”那群人当中的一个暴喝一声冲上来要踢薛鸿。   薛鸿闪身躲过,他想明白了,不能让徐巍被人打死,好歹是他室友。他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棍子,呜呜嚷嚷一顿挥摆,碰到谁打谁,几下就把徐巍护住了。   徐巍早就力竭,这时候又晕得很,站都快站不住了。   “他妈的哪跑来的疯子。”   薛鸿的动作太怪异了,一点和帅气威压之类的不沾边,但他一副要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谁都还不好上前。   有人试探了几次都夺不住那根棍子,实在是薛鸿的力气太大了,反倒一些人被棍子抽的身上挂了彩。   渐渐的,那些人撂了狠话之后走了。   薛鸿松了口气,去看徐巍。   “你没事吧?”   徐巍脑袋被揍,很想吐,再加上他一直在看薛鸿的棍子,被摇晃的更想吐了。他走不动了,瘫软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   薛鸿无奈,走上前把徐魏横抱起来,他琢磨着自己得带徐巍去医院。   出了巷口,徐巍挣扎着想说话,他想说换个姿势,但是他被颠地非常想吐,只能憋住了不说话。   还好,薛鸿没打算一直那么抱着他,很快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虽然抱怨他们两人弄脏车了,但还是挺热心,听到是被打,一阵唏嘘。   “现在的小年轻啊,咋脾气这么爆,你们报警没啊。”   薛鸿也很困惑,“谁知道呢,见面就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赶紧带他去看看,来不及报警了,他都说不出话来了。”   徐巍这时候已经不那么想吐了,但他是真的不想说话,太丢人了,干脆装晕算了。   他就那么由着薛鸿一路抱着他,给他挂号,让医生诊治,最后躺在病床上休息。   薛鸿守着他,很快肚子又饿了。“你还能吃东西么?我要叫外卖。”   徐巍把手机递给他,“你随便点吧。”   薛鸿忙了一晚上终于开心点了,他点了几个烧鸡,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冰淇淋,最后把手机还给徐魏。   徐巍的脑袋被包扎缠了绷带,右手臂也是骨折打了石膏,此刻只有左手还能好好的用,躺在那里属实是有点惨。   他看一眼薛鸿点的东西,住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但他还是惊异于薛鸿的饭量。   “眯眯眼都是怪物。”他小声嘟囔。   薛鸿耳朵特别好使,他一下子就听见了,猛地站起身,质问徐巍,“你说谁呢?”   徐巍被他吓了一跳,本来被人围着揍火气就不顺,这下子也生气了。   “我说你!眯眯眼怪物!”   薛鸿眼圈都红了,他最讨厌人说他眼睛小,他长得眼睛小是他的错么?他想眼睛这么小么?   “你才眯眯眼,你全家眯眯眼!” 第2章   薛鸿这些天因为被讲眯眯眼这件事备受打击,他痛定思痛,决定先去整个双眼皮。   先把眼睛整了,再整鼻子。薛鸿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的鼻梁也是不够高挺,太小巧了,显得整个人就……很平平无奇。   薛鸿是个有行动力的狐狸精,查了几天医院之后,选定了一家本市最有名的,这周末就去做。   他按照预约好的时间去了整容医院,一进门,却发现整容医师是他认识的人,许川。   薛鸿有些傻眼。   许川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个斯斯文文的金边眼镜,正伏在案前在写东西,一抬头见到竟然是薛鸿,?略有些惊讶地问道:“小可爱,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我是来割双眼皮的。”   许川很快淡定下来,非常仔细地看了看薛鸿的脸,有些惋惜。“你真的要割么?”   薛鸿用力点头。   许川还是很职业的,开始认真给薛鸿设计,按理说任何人,眼睛整的漂亮些,都会提高一个人整体的颜值。但他看薛鸿有些久了,竟然觉得薛鸿的眼睛也很好看,非常有特色。尤其是在床上,情动的时候眼尾会带有一丝潮红,显得尤为让人着迷。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心猿意马。   许川在出神地看着薛鸿的时候,薛鸿也在看着许川。许川是他第一个上床的对象,对他非常温柔,下了床也是,但是走的时候实在是太无情了,薛鸿越想就越委屈。   薛鸿最后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川匆忙递了纸巾,安慰他,“哎……怎么就突然哭了。”   “我就那么丑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丑了?”   薛鸿抽噎着,小声说:“你和我分手不是因为嫌我丑么?”   许川叹了口气,“小可爱,你是真的差点把我害惨了。你连十八岁都没到,你想害得我一世英名都毁了呀。我不和你分手,我等着被抓么?”   薛鸿吸了吸鼻子,他们狐族是没有这种节操概念的,他仔细一想,也觉得好像是在他和许川说了自己十七岁生日以后许川才不对劲的。   “那你那天早上还把我……”   “嘘嘘嘘。”许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扶了扶眼镜,又说道:“重要的是以后。”   “你呀,太小了,好好找个同龄人谈恋爱,不然你会后悔的。”   薛鸿似懂非懂。   许川又说:“记得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吃饭矜持点,不要再吃什么葱蘸酱了。”   薛鸿很委屈,“我早改了。”   许川又叹口气,拿冰袋给薛鸿敷了眼睛。   他们商量着双眼皮要怎么割,几天以后,薛鸿再去的时候就被许川给割了双眼皮,许川甚至没收他的费用,还各种嘱咐他术后的注意事项。   薛鸿顶着割好的双眼皮回到学校,把徐巍吓了一跳。   “你眼睛怎么了?”   “我去割了双眼皮!”薛鸿很大声地回应。这些天他一直在默默和徐巍较劲,终于能大声回击了。   徐巍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又问薛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薛鸿别别扭扭,好半天才说道:“我想要找个人包养我。”   "你……你的脸呢?你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徐巍的质疑声在薛鸿刚割的双眼皮注视下渐渐小了。   其实他也没多思进取,他每天花他爹的钱,也没比薛鸿高贵多少。   “算了,去网吧不?”徐巍换了一个话题。   薛鸿忙不迭地点头。   他们俩自从上次的巷内打架事件以后,关系就好了不少,具体体现在徐巍愿意带着薛鸿出去玩了。不光包饭钱,还包网费。当然这事他没有细想过,他花钱如流水基本不怎么用想,不然他早就察觉出他和薛鸿已经是他所不齿的包养关系了。   网吧现在最流行的游戏就是吃鸡了。薛鸿这个人很神奇,他看着呆呆的,头脑不聪明的样子,但他玩起游戏来是真的反应很快的。   刚开始他只是和徐巍一起看个动漫或者直播,后来他开始主动想玩吃鸡,徐巍的手伤了也玩不了,就在旁指点。   指点着指点着,徐巍就发现薛鸿简直是这方面的天纵奇才。   就不说枪法了,那动态视力,那360度陀螺身法,那好似压根儿就没长JJ一样的反应速度,充分激起了徐巍的爱才之心。   他这些日子最享受的,就是带着薛鸿去网吧玩吃鸡,然后他在旁边装作面色平淡,搞的好像周围经过的路人都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他再对着网管挥挥手,“哎,来,给我们鸿儿加个泡面,再来五根肠。”   薛鸿身后能围住不少人看他玩,一个个卧槽写了满脸。   “这也能爆头?”   “这怎么看见的?”   “这他妈是开挂吧?”   网管在旁端着泡面,义正言辞道:“绝对保证我们网吧没挂啊,人家这是真技术!”   徐巍在旁喝一口可乐,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鸿儿要是眼睛没受伤,今天发挥能更好。”说完,还得亲自给薛鸿喂一口玉米肠。   一局下来,薛鸿又吃鸡了。   徐巍给他统计数据,爆头率提高了不少,但是现在开挂的多,人头不多。   “你再练练,就能去打职业了。”   薛鸿一脸疑惑,“我去干啥?”   “打职业!去找个俱乐部,或者我给你赞助一个战队,咱去拿世界冠军!”   薛鸿摇头,“我不要。”   徐巍急了,“你这个人,你能不能有点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被包养。”   “好梦想!”周围一群人开始称赞。   “小兄弟是个人才啊,小小年纪就能看清天下大势。”   “谁不想被富婆包呢?”   “哪有富婆,给我找一个。”   薛鸿一脸骄傲地瞅着徐巍,“你听听,我是不是个有梦想的!”   徐巍简直要操碎一颗老父亲的心。   他们晚上从网吧出来,徐巍仍在不停的想要给薛鸿做思想工作,一直劝说。   薛鸿不服气的很,说道:“被人包养怎么了?不用操心吃喝,在床上还舒服的很。”   “你干脆做到精尽人亡得了你!“徐巍气坏了,口不择言。   哪知道薛鸿毫不在意的一笑,“那精尽人亡的,肯定不是我啊。”   "你哪来的自信?”徐巍算是见识薛鸿的不要脸了,没好气的又损他一句。   “因为我只喜欢当下面的那个,0号你知道么?0号!”   徐巍瞪大了眼睛去看薛鸿,他万万没想到,薛鸿竟然是个同性恋,还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难怪他那么在意别人说他的外表,还去割双眼皮。他还记得那天在医院薛鸿捧着烧鸡边哭边吃,边吃边打嗝,那场景,真是终身难忘。   “你……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暗恋过我吧。”   薛鸿瞟他一眼,他对徐巍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但第二印象实在是太差了,徐巍打架的时候太凶了。而且他当时和许川正好着呢,也没太想旁的。   夜色很深,两人并肩朝宿舍走着,原本是很亲密无间的,现下都默默地一起闭上了嘴。   薛鸿是在想宿舍里还有几个茶叶蛋,徐巍则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回到宿舍,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徐巍翻来覆去睡不着,半晌,才低声说道:“薛鸿,你可别喜欢我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薛鸿在晒月光,也没当回事。但他一时很好奇,自从许川和他讲过要谈一个同龄的朋友,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喜欢谁?”   “就那个,白白净净的学委。”   薛鸿有印象,他们班的学委,从来不爱理人,原来徐巍喜欢这样的。   “你喜欢他什么啊?为什么不喜欢我?”   徐巍翻了个白眼,“人家多聪明啊,学习那么好,总比你强多了吧。你除了会吃会打游戏还会干什么?”   薛鸿难受了,在他很简单的小脑瓜内,他以为喜欢一个人最多就是看脸,看床上的技巧。万万没想到,这又要多个头脑?   原来这样可以被喜欢的么?薛鸿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上课,他有事没事就盯着他们学委看。   他们班学委长得是特别白,瘦瘦的,总是坐的很笔直,哪门功课都很好,老师经常叫他回答问题。他声音也好听,讲起思路来不疾不徐,清亮亮的嗓音,引得谁都认真听他说。   薛鸿觉得他们班学委也没长得多好看,和他一样平平无奇,戴了个眼镜,还不如他呢。但班上很多人都在偷偷看这个学委,薛鸿眼光扫了一圈就察觉出来了。   难道真的因为比他聪明,就会受欢迎?   薛鸿想被人喜欢,他也想变聪明了。   这天,薛鸿去许川那里复诊。   许川端详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然后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眼睛变大了?”   “没有啊。”   “就是一点没变啊!”许川当整容医师多年,感觉自己职业生涯遭遇最大危机。   薛鸿体质特殊,他早就察觉到了,很容易恢复,比如一些吻痕,再比如承受的那里。这是好事,可放在整容上,那简直就是灾难。   他刚给割的双眼皮,拆了线什么也看不出了,只略微浮肿,跟没割一样。许川相信,就这点浮肿,过个半天薛鸿都能消了。   许川很头疼,他问薛鸿,“你到底是什么?”   薛鸿眨巴着眼,一脸单纯地看着许川。   “正常人怎么可能割了双眼皮这么几天就恢复成没割一个样啊。”   薛鸿扁了嘴,“我……我跟没割一个样么?”   “那是重点么!”   许川又想叹气了,他对着薛鸿总想叹气。   “我不管你是什么山精野怪,你记住了,这事很严肃,你不能再去任何地方整容了,医院最好也不要去,哪受伤了来找我。生病了也来找我。”   许川从来没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和薛鸿说过话,他有点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川。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双眼皮,还是想哭。他扑到许川怀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整也挺好的,干嘛非要割呢。”   “那我的鼻子也没救了。”薛鸿哭得特别伤心。   “不整就挺好的。”许川闭着眼睛安慰。   从整容医院出来以后,薛鸿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的老祖宗,那真是把他害惨了,他一辈子都要顶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了。 第3章   薛鸿和个游魂一样回到学校,不久之后被回到宿舍的徐巍发现他的情绪低落。   “你又怎么了?”   “我割的双眼皮没了。”   徐巍仔细看了看薛鸿,还真看不出是割了,他以为薛鸿被人骗了,倒也没多想,随口安慰道:“那就干脆别割了,你老这么在意外貌干嘛?”   薛鸿有些自卑,又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都没人愿意主动包养我,也没人愿意主动喜欢我,这不都是因为我长得平平无奇。”   “胡说,男子汉大丈夫,重要的是内涵!”徐巍用力拍了拍薛鸿,“走,去训练去。你游戏打得好,照样有人喜欢你。”   薛鸿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每次他在网吧玩游戏的时候,都有好多人围观,甚至网吧还会转播他的视频,徐巍也会对他特别好。但这种被喜爱的氛围和他从小所追求的被喜爱又不太一样,可具体不一样在哪,一时之间他有些想不明白。   最后他还是糊里糊涂的跟着徐巍去网吧玩,游戏打到半夜回学校。   薛鸿暂时对被包养这件事提不起精神来了,他白天在学校观察着暗恋班委的徐巍,下了课又和徐巍一起去网吧训练。   徐巍虽然总是鼓励他,说去当职业选手就有人喜欢,可徐巍自己喜欢的却是他们班班委。   徐巍和班委在说话时,从来都没有那么凶,话会很少,但眼神一直盯着班委。谁帮班委捡了笔,徐巍就会扯扯嘴角,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班委要是起身出教室,徐巍就会假装要抽烟,去厕所堵班委。   薛鸿终于发现了,他就是想这样被喜欢,他不要当职业选手了,他要好好学习,变得聪明。   在他的意识里,能交换食物就算是交朋友的开始。所以这一天,他拿着两盒酸奶去找班委。   “林奕青,能借我你的作业看看么?”   班委林奕青扶了扶眼镜,第一次注意到薛鸿。薛鸿总是和徐巍在一起,看上去平平无奇,作业很难交的全,在班里几乎是没什么存在感,这还是薛鸿第一次主动和他打交道。   “你要哪一科的?”   “数学吧。”   林奕青没翻到,他的作业总是被各处借,常常不在他自己手里。他有些歉意地对着薛鸿说道:“只有物理还在我手里了,你要借么?”   薛鸿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把酸奶放到林奕青的桌上。   林奕青推回给他。“不用。”   “用的。”   “真不用。”   薛鸿有些急了,“真的用。”   于是林奕青只好接受。   薛鸿拿着林奕青的作业回到座位,发现徐巍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那像是在要发脾气的前兆,又像是在警告。   他揉了揉鼻子,没理徐巍,翻开林奕青的作业看。   林奕青的字可真好看,那是薛鸿的第一感受。同样的作业,他的本子就像是草稿纸一样,被攒得乱七八糟,写的跟鬼画符一样,可林奕青的每行字都规规整整。难怪林奕青被人喜欢,他也喜欢。   薛鸿好不容易从书桌里翻出一个新本子,开始抄林奕青的作业。   他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总是糊里糊涂的,更何况最近游戏打的多了,更是上课没精神。   那些作业林奕青写起来很有条理的样子,可在薛鸿的眼里就和天书一样。薛鸿暗暗想,原来和他林奕青之间差距这么大。   薛鸿是有些傻气的。他做事情有点一根筋,他想学习了,就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虽然他所谓的学习就是云里雾里的抄作业。   徐巍和他闹了脾气,不再找他去网吧训练。他以为薛鸿是故意找个缘由接近林奕青,尤其是在他刚刚和薛鸿说了自己暗恋林奕青之后,因此很是言语尖酸刻薄了几天。   “这有什么可抄的?”   “你以为你抄作业老师看不出来?”   更有时候,徐巍忍无可忍,买了一大堆课外辅导的书,好几本都是各科习题的答案,一股脑地砸在薛鸿桌上。   “你照着这个抄。”徐巍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完全没有之前带薛鸿出去玩时候的亲昵态度,显得冰冷,带着一丝敌意。   薛鸿很委屈,却也不敢再找林奕青借作业了,他怕再惹徐巍生气。因为之前徐巍对他太好了,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好,一下子失去就会觉得备受打击。就像是之前许川对他也是如此,特别特别好,但有一天忽然就说不要再见面了,那种落差让薛鸿受不了,他很害怕再次被那样对待。   他再也没有每天用酸奶贿赂林奕青,也没有再和林奕青说过话。借着那些辅导书,他开始努力学习,有问题,他去找老师问。   老师们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后来渐渐发现薛鸿的基础之差,简直不应该读这个年级,难怪回回吊车尾。老师认为这不是他的责任,班里那么多学生,老师更愿意帮助那些真正能帮助到的学生,像薛鸿这样走关系进来的,就应该有自觉自己解决问题,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尤其是薛鸿身上实在是没什么过人之处。他没有特长,家世也不清楚,哪里的关系进的学校都没人知道。从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一下子跳脱出来想要博取别人的关注和精力,其实是招人厌烦的。   薛鸿很迟钝地察觉到老师帮不了他,于是他只好自己看书学。可那么多科目,实在是太难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他不会的东西,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名词,为什么别的人都知道怎么推导出来的数学公式,他盯到眼花也看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在点头。   薛鸿,学得有些魔怔了。   半夜,他第N次大喊大叫化学公式,把徐巍又惊醒了。   徐巍叹口气,把薛鸿摇醒。   “喂。”   薛鸿小声的哭,“我真的学不会。”   他哭得实在是太委屈了。   “你还真的是想学习啊。”   薛鸿点头,月光下他的泪水湿了满脸,他是真得很无助。   徐巍这些天就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对薛鸿态度不好,他见薛鸿哭得这么伤心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他长这么大从来没为任何事情努力过,他想得到什么都是很轻松就能得到。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对他来说平淡如水,乏味得很。   可薛鸿这个人,很有意思。之前薛鸿玩吃鸡的天赋让他觉得震惊,现在薛鸿的这份执着又让他有所触动。虽然不好意思讲出来,但他有被感动到。   他忽然很想帮薛鸿,可能是因为薛鸿实在是太笨了,也可能是因为薛鸿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徐巍没有想得太清楚明白。   “那不然,我们找个辅导班上吧。”   徐巍说想要学习了,他家里就给他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个房子,找了一对一的辅导老师,每科一个老师,甚至还给他找了个陪写作业的。   徐巍自己给加了些钱,带着薛鸿一起上课。   薛鸿非常感激,甚至想抱着徐巍亲一口,被徐巍一脸嫌弃地推开。   他们白天上课,放学就回到出租房补课。一对一的老师价格高,无论学生问什么问题都会回答。薛鸿再也不用看脸色了,各种问题脱口而出,连徐巍都对薛鸿无奈了。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薛鸿就不讲话,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别人都知道。   有时候辅导老师上课一道题讲了两三遍,徐巍不耐烦听了,亲自大声给薛鸿讲,旁边的辅导老师就开始嗑瓜子吃零食,他们上课的时候桌上有好多零食,随便吃,坏处就是一周胖五斤都是轻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徐巍自己的进步飞快,薛鸿……薛鸿就是半夜不再做噩梦喊公式了。   徐巍有时候看着薛鸿,觉得自己真是提前养儿子,太心累了。 第4章   月底的考试,徐巍一下进到班级前二十,薛鸿则是挣扎出倒数五名,荣升为倒数第六。   班主任在讲台上很是鼓励了徐巍一番,同学们之间看徐巍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原来有人只是倒数着玩玩,稍微一努力成绩就上去了。大家都在看徐巍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薛鸿,那就是林奕青。   林奕青心想,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笨,笨就笨了,他还委屈的要哭出来。   薛鸿真是万分委屈,同样的时间去学习,徐巍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他是吃的比徐巍少了还是睡的比徐巍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放学得早,他们两人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准备抄个近道先去买个蛋糕再回家。   徐巍的意思是两人都值得庆祝一下,毕竟都进步了,而且薛鸿的努力他也看的到。   薛鸿想着要吃蛋糕了,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那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我再努力努力。”   “你现在都在补基础,等基础补上来了,进步很快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巷内几个原本蹲着的人都站了起来。这两人也没怎么在意,自从上次徐巍在这里被打以后,他们时不时就会遇到来找麻烦的。   可是近道还是要抄的。被打?不存在的,反击就是了。   徐巍本来就是打架的常客,因为他态度嚣张,很多人看不顺眼,甚至有不少外校的专门过来找他麻烦。   薛鸿则是上次一战成名,又和徐巍像连体婴儿一样时时刻刻在一起,自那以后就也少不了帮徐巍打架,也惹得不少人主动挑衅他。   只是今天来的人有点多,他们两人还没走到巷子中段就被围住了。   领头的是个黄毛,穿着三中的校服,身上几道粉杠。因为这个校服设计,曾经被徐巍狠狠嘲笑过,说三中的男生都是小公主,一下子就惹怒了不少人。   黄毛把烟头一扔,对着徐巍耍狠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啊,怎么着,不敢来这里了?爷爷堵你们堵得都急死了。”   徐巍颠了颠书包,够重,于是他沉下脸,对着黄毛只说了两个字,“找死。”   薛鸿从来不喜欢打架,他不喜欢别人一脸凶狠地对他。但有些架不得不打,就比如现在。他看了看前面的路,很不高兴这些人阻拦他早点吃上蛋糕。   随着徐巍先出手,一群人忽然就打起来了,薛鸿的书包有如千斤重,抡起来虎虎生威,砸谁谁倒。   十几分钟后,地上躺了一片。徐巍只略微有些气喘,实在是他的鸿儿太能打了。   黄毛躺在地上还不甘心,努力支撑着想坐起来,“你们两个阴人,竟然身上还背那么多砖头!”   徐巍挑了挑眉毛,走到黄毛身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物理习题,对着黄毛不客气地说道:“知道爷爷最近在忙什么么?爷爷做这一本题比捏死你可难多了!你凭什么以为你爷爷我还有时间陪你玩啊!”   说完,一下下去,黄毛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鲜明的三指宽红印。   黄毛被来自物理的力量砸得晕头转向,余光扫到不远处不耐烦蹲在地上玩蚂蚁的薛鸿,更是心惊胆战。   他们哪里想得到,徐巍和薛鸿身上的武器竟然是满满的习题集。这武器,比砖头来得还凶猛。   自那天以后,薛鸿很久都没再看到黄毛。   这天是周六,一般周六徐巍要回家一趟,他们就不上辅导课了。这种时候薛鸿经常自己出去找吃的,但今天徐巍说要回来给他带鸡汤,他也就老老实实等着,不多吃别的了。   他在床上躺了半天睡不下去,于是决定去图书馆看书。   背着他那个巨大的书包,他去了图书馆之后发现林奕青居然也在。薛鸿心想,我不抄他的作业了,跟他坐一张桌子总行吧?   他走到林奕青旁边,问他:“我可以坐这里么?”   图书馆人不算多,但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共用一张大桌,薛鸿的要求林奕青没理由拒绝。他扶了扶眼镜,扫一眼薛鸿的书包,没说什么,只点头示意让薛鸿坐下。   两人对坐着,安安静静学习。一个只用自己身前的一小块桌面,坐姿笔直,脸色淡然,不停地在写。一个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本在桌上,笔哗啦啦抓了一大把摆开,右手边还有各种小零食。书没看几眼,就皱眉咬嘴唇。   林奕青一直是一个不太爱管闲事的人。他很忙,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做,别人怎样大多与他无关。但是薛鸿真的太难让他忽视了,怎么会有小动作这么多的人?   他几次抬头看薛鸿,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有那么难么?”   薛鸿猛点头。   林奕青于是好奇起来,探身想看看薛鸿在做什么。薛鸿见他想看,就把习题集和草稿纸都推给林奕青。   那只是一道很简单的物理题,但薛鸿写了一片乱糟糟的草稿也算不出。林奕青只看了一眼就发觉薛鸿的逻辑思维实在是很混乱。他做题就像是在乱蒙,把自己会的都一股脑地先套一下看看,能解就解,解不出就换下一个方法。   “这样不行。”   林奕青不知不觉已经拿起自己的笔,给薛鸿写了一个解题思路流程出来。他写完以后,推回给薛鸿。   薛鸿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去看林奕青写的笔记,终于脑筋清楚点了。他露出感激的微笑,把右手边的零食推给林奕青一些。   林奕青知道这是薛鸿的习惯,也没拒绝。   两人就那样对坐了几个小时。林奕青想放松了,就给薛鸿写写解题思路,然后换得一些零食。不知不觉自己这边的零食已经快要比薛鸿那边的还多了,但林奕青一个也没吃。他从小就不吃这些东西,他只是觉得有趣。而且他发现更有意思的事是薛鸿会把他写过的东西小心地裁下来贴在一个新本子上。   一直到下午,徐巍来图书馆找薛鸿,才发现他竟然和林奕青在一起。   “我的鸡汤呢?”薛鸿心心念念徐巍答应他的鸡汤,见到人先问这一句。   那鸡汤是徐巍家里人给他补身体用的。徐巍学习学得都瘦了,回家就被家长心疼坏了,给他熬鸡汤补身体,但每次基本上都被薛鸿吃掉一大半。   “等会儿回宿舍再喝。”徐巍说着扯开一把椅子,在薛鸿旁边坐下,“我也学。”   徐巍一面对上林奕青就会变得话很少,他扫一眼两人桌上的零食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在桌下掐了一把薛鸿的大腿。   薛鸿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生气,因为鸡汤还在徐巍手里。   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林奕青就再没给薛鸿讲过题。只要薛鸿一遇到问题皱起眉头,徐巍就会盯住他,并且威胁性地将手放在薛鸿的大腿上,不许他问林奕青,他自己给薛鸿讲。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林奕青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要走。薛鸿叫住他,让他带走那些零食,还帮着往林奕青的包里塞。   林奕青一走,徐巍就变了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招惹他么?”   “我又没有抄他的作业,他主动说帮我解题的。”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徐巍还在威胁薛鸿,“你不许喜欢他。”   “我没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呢?”   徐巍沉默半晌,才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同性恋?再说,林奕青学习那么好,你不要影响他,耽误他的时间。”   薛鸿停下脚步,侧头去看徐巍,“喜欢一个人,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么?”   “当然了。”   “要这么替他着想么?”   “不然怎么叫喜欢?”   薛鸿第一次知道这些,他想了想,又笑着说道:“那你肯定也喜欢我。”   徐巍冷哼一声,“屁,老子那是父爱!” 第5章   那天林奕青回到家以后,只留了一块小小的果冻在手里,然后把所有薛鸿给他的零食都给了弟弟妹妹。   两个小朋友高兴地尖叫,拿着零食在屋内疯跑,没一会儿就又打起来。   林奕青看了片刻,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把那块小果冻放在书桌上,专心开始学习。   晚间,一家人吃完饭,林奕青在厨房刷碗,听见姑姑一边在看电视一边对着他抱怨。   “奕青啊,以后不要给他们买零食了,钱还是不要乱花的好。”   林奕青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回头笑着对姑姑说道:“是我同学送给我的,没有花钱。我帮他补课,他就塞给我这些的。”   “哎呀,有时间给同学补课,不如去当当家教啦。”   “我听说人家上一节课一个小时都要两三百的,你功课那么好,怎么也能上几门吧?”   “姑姑,一般那种课都是有教师资格证或者是大学生才有人肯付钱的。我才高一,没有人愿意给我钱的。”   “不出去找找怎么知道?你同学给你钱多好,给什么零食呢,真是的了。”   林奕青沉默不语,但是姑姑越说声音越高昂,逐渐刻薄起来。他知道,姑姑是到了更年期,心情总是不好。   “还有一个月就放假了,姑姑,我会去打工的。”   女人抱怨最近物价飞涨的声音渐渐停了。林奕青将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床上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哥哥,我今晚要和你睡。”   “不可以。”林奕青冷淡地拒绝。   小女孩开始委屈地哭闹,嚷道:“我不想和范琪一个房间!他总是打我弄坏我的东西!”   林奕青头疼起来,只好径直走到床前去哄妹妹。“不要哭了,不然我和范琪一起睡,你自己在那个房间好不好?”   他的弟弟妹妹是一对双胞胎,感情却不怎么好,总是吵架,没有人肯让对方。林奕青常常哄了这个又拿那个没办法。   被林奕青安慰的妹妹却没怎么高兴,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祈求地问林奕青:“哥哥,妈妈说这个房间就是我的,你什么时候让给我呀?”   林奕青摸了摸妹妹的头顶,“很快了。”   好不容易将妹妹哄去另一个房间,林奕青再次回到卧室,坐在写字桌旁,却发现之前放在那里的果冻已经没了。   他盯了一会儿桌面,又拿出藏在书包深处的银行卡细细摩挲。里面只有六百多块钱了,这还是姑父过年的时候给他的一千块压岁钱剩下的。因为这一千块钱,姑父和姑姑还大吵一架,弟弟妹妹哭成一片,搞的家里年都没过好。   林奕青很感谢姑父和姑姑将他带大,养育他,但这个家里条件有限,他很快就要住不下去了。向学校申请的住宿和奖学金都还有没批下来,林奕青只能指望放暑假以后他去打工赚钱。   周一,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林奕青忍不住就会去注意薛鸿。他不知道为什么薛鸿这么喜欢吃零食,嘴里好像总是在塞着东西,包里就好像是有掏不完的食物。   他每次去老师的办公室,从教室后面的门经过,一眼就能扫到薛鸿的座位。桌上时刻都能堆着几个零食的小包装袋子。徐巍会一脸厌烦地把那些袋子捡起来扔进另一个大的袋子,嘴上还要抱怨。   林奕青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心里逐渐产生疑惑。薛鸿和徐巍,是亲戚关系么?为什么总是形影不离?为什么一方会对另一方这么照顾?   这天,又是一周的周六。   徐巍照例早上起来准备回家一趟,因为薛鸿还在睡觉,他一个人去了浴室,想解决点生理需求。他不太常做这种事,一是因为怕长不高,二是因为他只能幻想着男性的身体去做,难免心里会有一种罪恶感。   不同于薛鸿,徐巍对于自己喜好同性这件事还并不能坦然地接受。在和薛鸿关系这么要好之前,他更习惯于独处,生怕和同性之间关系过于亲密,被人发现这个秘密。   他在自己解决的时候不喜欢看,也不喜欢看什么GV,只自己在脑海里幻想出一副身体,通常都是草草了事,别憋得太难受就行了。   他以为他会很快结束,在薛鸿睡醒之前就能解决完不被薛鸿发现。哪知道薛鸿今天醒得这么早,一醒了就在喊他。   正在要紧的关头,徐巍忽然不确定自己锁没锁浴室的门,于是赶忙想再检查。   就在这时候,薛鸿一下撞开浴室。   “你没走啊?我喊你……”   薛鸿的眼神逐渐向下。   徐巍急忙捂住,“你有病啊!进门不敲。”   “我以为你走了。”   “那你脱了衣服干嘛!”   “我有时候会这样睡嘛。”   徐巍非常不自在,薛鸿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他几步跨进浴缸,把浴帘一拉,对着外面的徐巍喊道:“你忙你的。”   徐巍什么心情都没了,但他下面也不能就这么僵持着。他一摔浴室的门,躺回自己床上。   最后的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看到的薛鸿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薛鸿的身体白白的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   许久,徐巍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正巧这时候薛鸿洗完澡出来,什么都没穿,身上都还挂着水珠,蹲在地上找柜子里的内裤。   徐巍一眼扫到,只觉得白茫茫快被闪瞎眼了。   薛鸿起身,穿内裤。   徐巍这才注意到,薛鸿那里一根毛都没有。“你怎么毛都没长的。”   薛鸿一脸奇怪,“我长毛才出事吧,那都返祖了。”   徐巍对于薛鸿各种奇怪的话早已免疫,也没多想别的。他现在看到薛鸿心里就有一种罪恶感,自己那点事也忙完了,就想赶紧回家。   薛鸿见他要走,急忙说自己准备去图书馆找林奕青学习。徐巍连理会都没有,匆忙离开。   薛鸿于是心情很好的准备出门。他这阵子每天都很开心,他觉得徐巍对他越来越好都是因为他最近有变聪明。果然学习是对的,学习使他快乐。   在图书馆,薛鸿一眼就看到了林奕青。   林奕青还是一个人一张桌子,薛鸿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早啊。”   “早。”林奕青被那个笑容感染了,忽然觉得出门时的那点不快都不算什么了。   两人一起安静地学习。薛鸿照旧像是在摆阵法一样,桌子上铺了满满的零食。   林奕青看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来自己的一个笔记本,递给薛鸿。   “这是?”   “我整理的物理题型,基本都是考试必考的知识点。”   薛鸿于是感谢地收下,开始翻看。满页都是林奕青漂亮的字体。林奕青的字是薛鸿见过最好看的字,他特别喜欢看那么整洁漂亮的字体写得满满当当一页,因此他一下就对那个本子爱不释手。他把零食随手推给林奕青一些。   林奕青的手动了动,最终拿起一个果冻,吃到了嘴里。那味道其实和林奕青小时候印象里的差不多,并不好吃,至少林奕青不喜欢。但这一个小小的果冻能让他回想起没被姑姑一家领养以前的日子。那时候他的父母还在,对他也是很宠爱的。他想要什么都是随时就能得到。家里开了一个便利小超市,他每次乱拿东西,妈妈会抱怨他不好好吃饭,但不会抱怨他乱花钱。   只是去了姑姑家里之后,他本能的就会小心翼翼不给大人添麻烦,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克制自己的表达。尤其是有了弟弟妹妹之后,身为哥哥,所有的事情更是都应该让着弟弟妹妹。   姑父和姑姑不是坏人,甚至已经尽力在照顾他了,只是有些时候无心的伤害更让他感到难堪。   一直学到中午,林奕青起身准备要走,他计划去找找能打工的地方。   薛鸿叫住他,要还给他那个本子。   林奕青摇摇头,“你先用吧,看完了还可以找我借别的科目,至少你期末的时候会提高一些。到时候选择文理也方便点。”   薛鸿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事情,他急急地又问林奕青,“那你手机号是多少呢?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没有手机。”林奕青想了想,又拿出纸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薛鸿。“这是固定电话,你可以在周日的时候,晚上5点到6点之间给我打电话,我能接到。”   薛鸿一笑,“好,有空我去找你玩。”   林奕青心想自己是没什么时间要玩的,但他也没再直接拒绝薛鸿。他转身要走,这一次,说什么也没要薛鸿给他的那些零食。 第6章   薛鸿晚上回宿舍之后特别高兴地和徐巍说自己要到了林奕青的电话,以后可以找林奕青一起玩。   徐巍听了之后心里竟然很神奇的没有任何不高兴,他自己觉得那是因为想着薛鸿的身体手|淫这件事让他有种亏欠感。   “你为什么总喜欢找他?”   薛鸿观察着徐巍,觉得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于是说道:“林奕青真得很聪明,他写的东西我都看的懂,而且他字那么漂亮。我不是那种喜欢他,但我特别喜欢他。我们做朋友行不行?”   薛鸿夸赞人的时候,总是有种真诚感,带着股傻气,让人难以设防。   徐巍想了想以后,点了点头。   其实他回宿舍回得很早,因为在家里他很不自在。他父母是那种觉得儿子哪里都好的类型,他只是稍微努力学习一下,父母就高兴坏了,各种奖励,恨不得逢人就夸。他在父母面前隐藏自己的性向,会非常心虚,有种无形之中的压力。所以他每次回家都待不久,很快就会回到宿舍。   这一下午,他都在看直播吃鸡的比赛。因为喜欢的队伍发挥不好,喜欢的选手也没杀到人,他心情就很低落。之前有段时间他特别想让薛鸿去打职业,但是职业这条路太难了,不是一个人强,就能队伍拿成绩,这个人就能得到认可的。他有在追的主队,最近队伍低谷期,徐巍就很烦躁,也很庆幸他没真的让薛鸿去打职业。不然那些谩骂和指责一股脑砸到薛鸿身上,他连想想都承受不住。   还是学习最简单了,学校终究还是保护塔。   薛鸿整理完自己的书本之后,爬上上铺,追动漫看。看到一半,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把头伸到下铺对着徐巍问道:“我马上要过生日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一个生日礼物?”   徐巍面对上薛鸿祈求的眼神,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薛鸿,他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人厚颜无耻。但他知道,薛鸿是个特别单纯的人,他可以毫不隐瞒地讲自己的性向,讲自己的很多意图,头脑直白地就像是单细胞生物,一条筋从头通到底。   薛鸿常常表现出缺乏常识,毫无社会经验,就像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一样。事实也是,他偶尔听到薛鸿讲他小时候住在山里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让徐巍觉得都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薛鸿在徐巍眼里已经不是眯眯眼怪物了,完全就是个野人。   一个小小的礼物对徐巍来说并不算什么,更何况是薛鸿的生日。他如果知道薛鸿想要礼物就一定会送的。   “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哎,应该都可以吧,我都没过过生日,我只知道应该是有人送我礼物的。”   “这种时候也要记得主动问别人的生日。礼物通常都是互换的,下次别人过生日就该你送了。”徐巍耐心地教导着野人。   于是薛鸿又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早就过了,下次我提前通知你。”   薛鸿笑着点点头。他躺回床上,特别开心,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向林奕青要一个礼物。毕竟林奕青对他也很好,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而且他很乐于和林奕青互换礼物。于是他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电话号码,发了短信问林奕青什么时候生日,可不可以送他一个生日礼物。   可过了许久,林奕青也没回复。   薛鸿还以为是手机坏了,问徐巍,可不可以帮他发条短信。   徐巍看到那个号码,解释道:“这是固话,不一定能收到短信的。”   薛鸿这才知道电话之间的区别。“林奕青说我只能在周日晚上给他打电话。”   徐巍并不觉得奇怪,林奕青一看就是家里管很严格的样子。学习那么好,肯定也没太多的时间自由。   “明天我再问他好了。”薛鸿倒是没太烦恼这件事,又给许川发了短信。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可以送我一个生日礼物么?”   许川很快回复。“早就过了小宝贝,我一直记得你生日的,肯定会送你礼物的。”   薛鸿开心地在床上滚了滚。   他很想在生日这天收到礼物,是因为他小时候听说有一个远房姑姑在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特别多的礼物。那个远房姑姑也被当做那一代的狐狸精典范,都说她漂亮又伶俐。虽然大家都长得相貌平平,但是相貌平平当中也是分平平和更平平的。   薛鸿很羡慕。他想,只要自己能收到礼物,甚至再夸张一点,收到多于一个的礼物,等他回老家的时候,就可以和年纪小的孩子吹嘘说自己是平平里面那个平平,而不是平平里面那个更平平。   周日这天,薛鸿和徐巍上完课以后,迫不及待的拉着徐巍去吃一家小摊三明治。那个三明治是在铁板上制作的,会铺上厚厚一层芝士,样子又好看,排队的人每天都很多。   薛鸿上次去买鸭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没时间排队,所以一直惦记到现在。   他在排队的时候,徐巍去买两人要喝的水。   等徐巍回来,发现薛鸿排着的队伍不但没往前走,还往后退了。   徐巍把奶茶递给薛鸿,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我差点都没找到你。”   薛鸿指了指前面。原本单排的人群,在靠近摊位的地方挤了很多人,都在拿手机拍摄,要么就是在探头张望。   “他们说是什么网红大胃王,做吃播的。”   徐巍好奇地也看了一眼。因为他总看直播,也知道吃播这件事,但他一时没认出来挤在前面的网红是哪个。   只是眼下这状况,前面好似在录节目,他们恐怕要等很久了。   “要不然去吃别的?”   薛鸿一脸不情愿。于是徐巍只好妥协。他现在对薛鸿总是耐心很足,尤其是在昨晚薛鸿对他说完那番话之后。   两人偶尔在深夜睡不着,就会聊聊天、大部分时候只是聊些游戏,或者动漫,要么就是吐槽校外的黄毛。极少数情况,薛鸿会很认真地和他谈心。   昨晚,薛鸿突然说要对徐巍表示感谢,说他这段日子以来特别开心,甚至都不想要找人包养了。   “我以前觉得学校好没意思,现在每天能上学却觉得挺开心的。”   徐巍很不习惯这样的谈心,虽然他也确实感觉到这些日子时间过得飞快。他每天早起都能想到一堆当天要做的事。也倒是没充实到他仿佛在做一件大事,人生多么有意义,但比起以前消磨时间的日子总归是要有成就感得多。   迷茫一直都在,可因为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做的事情不是错事,也就心里踏实很多。   “徐巍,我现在最喜欢你了,我能这么开心,都是因为你。”薛鸿有感而发。   徐巍把脸隐藏在被窝里,觉得浑身不自在,脸很热,心跳也过快,许久,他才说道:“少那么肉麻,你恶心不恶心。”   薛鸿听了之后露出傻笑,他是发自内心地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两人聊完天以后,薛鸿倒是睡得很踏实,徐巍却总是半梦半醒,搞的他一天都很没精神,现在和薛鸿一起排队,都快要困得睡着。   他们排了很久的队也没买到三明治,因为那个大胃王网红买了太多份,店家一直在忙,队伍根本就不前进。   薛鸿前面的一些人逐渐走掉,后面渐渐也没人排队。   徐巍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薛鸿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那里也无聊,下意识地就将目光停留在薛鸿身上。   薛鸿几乎是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他长得没什么特色,哪里好像都不会让人觉得印象深刻,只眼睛有些狭长。徐巍有时候闭上眼睛去想,甚至薛鸿到底长什么样子在他脑海里是完全模糊的一团。   如果不是两人住宿被分配到一个宿舍,如果不是在巷内的那次打架,徐巍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薛鸿关系如此得亲密。薛鸿实在是看上去太普通了,而且经常游离在群体之外,轻易就被人忽视得彻底。   薛鸿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巍在偷偷打量自己,他倔强地很想吃那个三明治,同时又很想给林奕青打电话去找林奕青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了,队伍终于动了动。   薛鸿一边排队一边给林奕青打电话,徐巍在旁边留神听着。   “喂?您好。”   “林奕青!我是薛鸿。”   薛鸿露出笑容,询问林奕青在干嘛,有没有时间出来玩。   林奕青没想到薛鸿第二天就会给他打电话,一时犹豫着措辞,不知要如何拒绝薛鸿。   “我现在在忙,等下再打过来可以么?”   薛鸿说好,看到队伍终于快排到自己了,心里更加高兴。他耳朵一直很好使,隐隐约约听到林奕青那边还有人在讲话,好像在询问有没有一种雪人冰棍,林奕青回答说有,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雪人冰棍,薛鸿瞬间就想吃了。这种冰棍还是他小时候吃过的,来了这边以后许川带他去吃过很多高级的冰淇淋,但薛鸿偶尔还是会想起小时候吃到的雪人。   队伍终于排到他们,薛鸿要了五份三明治,让店家帮他打包。   又等了几分钟,薛鸿再次给林奕青打电话。   “喂?您好。”   “是我!我也想吃雪人,你在哪?我去找你玩,顺便买雪人。”   林奕青一愣,握住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忽然又有些释怀。怎么可能隐瞒的住呢?早晚都会被人知道的。   他说了一个地址,薛鸿于是和徐巍一起拎着打包好的三明治去找林奕青。   坐在出租车上,司机闻到三明治的味道,闲聊了几句说还挺香。   徐巍于是小心地将车窗打开一些,然后侧头去看薛鸿。   薛鸿乖乖的,并没有在车上就吃,只是搂住那个袋子,一副忍耐的样子。徐巍就有些想笑,他猜薛鸿一定没察觉到司机的不满,能忍住不吃完全是因为被他教训过不许在路上吃东西,更不准在车里吃东西。 第7章   林奕青住的地方不算特别远,但有些偏僻。这里的居民楼已经很老旧了,一直在等待着拆迁,可等了近十年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到底拆不拆。   小区内还保留着很老派的那种便利店,不是什么连锁二十四小时的,更像是杂货铺。   每到周日,林奕青就要在店里看店,顺便看弟弟妹妹写作业。店里客人不算多,倒也不忙碌,只是这里对于新交的朋友来说难免显得有些寒酸。   林奕青原本没打算让同学和自己关系这么亲密的,但薛鸿的莽撞靠近让他找不到合适的退路。他干脆自暴自弃的想,不如尽早地让薛鸿知道自己是个无趣的人,没什么时间和金钱去和他交朋友。   挂下电话以后,他就在冰柜里翻出几个雪人,准备留给薛鸿。   他的弟弟坐在后面一个角落的小板凳上在写作业,见到他的动作,嚷嚷道:“哥哥,我也想吃!”   “不能吃,妹妹都发烧了,你再吃这些姑姑又要说你了。”   “我又没有错,我妈妈是骂你。”   林奕青低着头,不再说话。两天前,他去接弟弟妹妹放学,妹妹发烧,他急急带着妹妹去医院,因为没什么经验,钱花了不少,被姑姑训斥了很久。最后让他把所有的零花钱都上交。   弟弟妹妹虽然人小鬼大,但还并不能真正的懂事。面对家里哥哥突兀的存在,一时很依赖,一时又会说些刺耳的话。   林奕青早已习惯,并不想真的对姑姑一家人产生恨意。他只是太想早点离开这个家,这样对每个人都好。可他现在连仅有的几百块也没有了。周六的时候他去打听能工作的地方。大部分人一听到是兼职就不同意,还有一部分是看他太小,说什么也不招的。   不久后,薛鸿和徐巍一起出现在这家小卖铺。   林奕青注意到徐巍穿的那件外套好像是薛鸿上次穿过的,也不知道是同一件还是同款。他的视线没有太停留在那两人身上,总觉得自己这样暗暗揣测那两人的关系不大好。   薛鸿一进来,就像炫耀一样给林奕青看他买的三明治,“我们排队好久才买到的,给你一个!”   说完他又去看徐巍,“这里可以吃了吧?我们和林奕青一起吃吧?”   徐巍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林奕青。   林奕青倒是没怎么在意,店里这时候也没客人。   “你们吃吧,我给你们拿个凳子。”   林奕青去后面找凳子。薛鸿和徐巍站在原地打量着这家小小的杂货店。   还真让薛鸿看到不少他好久都没吃到的零食。他去把那些都装到一个筐里,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一个小男孩在盯着他看。那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也不说话,薛鸿就也没理会。   林奕青拿着两个椅子搬到门口,让薛鸿和徐巍能坐下。他没想到薛鸿是和徐巍一起过来的,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薛鸿把三明治的袋子打开,香味又四散出来。三明治的面包还留有一些温度,但再不吃就要凉了。   薛鸿急忙拿出一个,递给徐巍,又拿一个要给林奕青。   林奕青拒绝,“我吃过饭了。”   “这又不是饭。”薛鸿拿着那个三明治,说着就举到林奕青的嘴边。   林奕青尴尬地看着那个三明治,面对薛鸿一副你快吃的表情,他想要再次拒绝,却听到身后弟弟喊了一声。   “哥哥,我想吃。”   林奕青蹙着眉头,“不可以。”   这一声格外严厉,小孩子受了委屈,皱起脸,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徐巍看出不对劲,从薛鸿手里又拿了一个三明治,去给那个小孩子拿过去。“吃吧,我们是你哥哥的同学,不是坏人。”   那小孩子怯生生又看哥哥,见哥哥沉默着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伸手也就接过三明治。   徐巍转身,看见薛鸿一脸委屈,知道薛鸿不高兴了。但他只能硬起心肠,因为一旦林奕青的弟弟真的哭出来,林奕青一定会尴尬,他们下次也就不用再来了。   好在薛鸿很快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林奕青身上,他还是坚持要林奕青吃那个三明治。   林奕青这一次没再拒绝。他有些自嘲地想,他已经管教不好弟弟,又不能大方地拿别的东西回请同学,再让徐巍和薛鸿的好意变成尴尬他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他安静地也拿了个椅子坐在那两人旁边。手里温热的三明治是他没吃过的味道。   薛鸿闲聊起今天上课的内容。林奕青这才知道他们在课外有补习。他打听了一下老师,果然都是些师范学校的学生。   “我希望我期末考试的结果出来以后也能被老师夸奖一次。”薛鸿这样说着,又有些期待。他这段时间进步很快,连林奕青的笔记都能看得更明白了,家教老师也都有夸奖他。   “会的。”林奕青也鼓励他。   徐巍又问林奕青:“你一定会学理科吧?”   “我还没想好。”林奕青如实答道。他什么都没想好,表面上看他几乎是完全没有偏科的,选文科理科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但现实是他根本没有可以任性偏科的权利。他的成绩直接和奖学金挂钩,他喜欢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关于未来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无非是向钱看罢了。   徐巍暗暗观察着林奕青,他喜欢林奕青身上那种清清冷冷的气质,也喜欢林奕青理智聪明。但真的给他机会相处,两人之间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隔阂感,反倒不如和薛鸿之间来的大方坦然。林奕青看上去也明显更喜欢薛鸿。   薛鸿又说到自己生日快要到了,想要和林奕青交换一个礼物。   林奕青征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似乎没什么能送的出手的,一时有些窘迫。   “就是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可以做饭,你会做菜么?大家聚在一起热闹就行了。或者我们干脆吃火锅也行。”徐巍看出林奕青的尴尬,立刻解围道。   薛鸿想能吃到有人给他做的菜当然算礼物了,于是特别高兴地点头。   林奕青低头沉思着,无法再拒绝。“我会做,只要有菜谱基本都会做吧,你想吃什么?”   “排骨吧,好久没吃了。”薛鸿想着想着就馋了,“或者东坡肘子?”   徐巍见他要没完没了,拿三明治赶紧堵住他的嘴。   “那就说好了,下周六在我家可以吧?”   林奕青点点头。   薛鸿想说话,被徐巍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说,安静吃自己的三明治。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最近老师布置的作业,薛鸿和徐巍也就表示该走了。   临走时薛鸿还买了好多零食和他的雪人。林奕青一个一个结账,他很想大方地让薛鸿干脆都拿走,随便吃,可他不能,甚至一点折扣都不能给。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店,他也没有任何一分钱。   薛鸿和徐巍从林奕青那里出来,天已经擦黑。   薛鸿踢着地上一个小石子,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干嘛把我的三明治给那个小孩儿。”   “我都教过你了,如果怕别人吃自己的东西就要藏好,不要在人前吃。既然拿出来了就做好准备分享。”   薛鸿从袋子里拿出雪人,想塞进徐巍的口袋,被徐巍推开。   “我再说一遍啊!不许把你的任何吃的藏我身上,藏我床上,我不想帮你藏!”   薛鸿小声哼哼,“小气鬼。”   “脏不脏啊你。”徐巍又想起来有一次在枕头下面翻出几个炸鸡,当时气得他狠狠骂了薛鸿几句野人。   他只听说过有些人家里养的猫会把老鼠或者虫子藏主人床上,从来没听说过真的人还把吃的藏床上的。更何况薛鸿只喜欢藏他床上,藏他衣服里,简直就像是故意气他。   “那我的生日明明在周四,你干嘛说是周六啊?”   “你傻不傻,你什么时候见过林奕青下课不直接走的?他肯定没时间,不会去的。只有周六他在图书馆才有时间。”   薛鸿一脸崇拜地看着徐巍。“你懂得好多,好厉害。”   徐巍推开他的脸,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心跳都要变得不规律起来。他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薛鸿可恶,明明眼睛那么小,还能对他影响那么大。   也许是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老师们都每天都在向学生施加压力,导致他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卷子。大家都有一种恐慌,好像这次考试考不好,分班的时候就会被分到差班,进而影响专业,影响整个人生。   薛鸿确实是进步飞快的,尤其是在林奕青的帮助下。林奕青也不再轻易地借出自己的作业和笔记,都优先拿去给薛鸿和徐巍用。   三个人之间逐渐变得亲密。林奕青很久没有这种愿意敞开心扉的感觉,他想,他是羡慕薛鸿的。因为薛鸿无忧无虑,因为薛鸿总有徐巍在照顾。   中午他们有时也凑在一起,林奕青会去薛鸿和徐巍的宿舍。   大部分时候徐巍会躺在床上看书,林奕青则是帮薛鸿讲题,吃些薛鸿的零食当作午饭。   他不太和徐巍说话,两人眼神相交,总有一个会先错开。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两人常常就把注意力都放在薛鸿身上。   徐巍说话很不客气,会直接说薛鸿脑筋不开窍,脑容量小记前不记后。林奕青则是耐心十足,任何时候都心平气和。   被两人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的薛鸿,这段日子是最充实最快乐的。   他一天天期盼着自己的生日,等到周四那天,一醒来他就看到许川发给他的信息。   许川说祝他生日快乐,并且给他转账了一个大红包,还画了一个毛茸茸一团的小动物,也看不太出来是小狗还是小猫。但薛鸿很开心,立刻把那个小动物裁剪做了头像。   他一直记得许川对他的好,难免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想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问许川什么时候结婚。   许川回复他说不结婚了。   薛鸿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吓了徐巍一跳。   许川又说,之前只是帮朋友一个忙,现在不用帮了,也就不用结婚了。   “我虽然还是很喜欢你,但我觉得你应该有权利先和同龄人交往。如果等你长大了,你觉得还是很喜欢我,我也单身,我们可以再试试在一起。”许川编辑了几次短信,最后这样发给薛鸿。   他是很喜欢薛鸿的,但他吃过这样的苦头,知道当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遇到一个无论是精神还是财富都足够独立的人,相处起来是完全不对等的关系。他对薛鸿的喜爱近乎是一种溺爱,但薛鸿根本不懂那样的爱是把对方建立在不平等地位上的。   许川这个人,自诩不是什么正直善良的人。他一生遇到过很多错的人,也做过很多错的事,所以他才不忍心伤害薛鸿。他遇到薛鸿的第一眼,就不自觉把当年的自己投射到薛鸿的身上,没有人善待自己,他就善待薛鸿。   所以从那间酒吧领走薛鸿的那一晚,他其实是在补偿过去的自己。可他也逐渐意识到这对薛鸿是不公平的,所以他想等薛鸿长大,到时候如果真的两人还有机会在一起,也许对他自己也会是一种救赎。 第8章   “到底什么才是长大啊?”薛鸿闷闷地问躺在下铺的徐巍。   徐巍正打算起床,一早上被问到这么深奥的问题,也是有些愣住。他思考了一下才说道:“至少要从成年开始算吧,要能独立,自己赚钱。”   薛鸿想了想,他还有一年才能成年,可到底要怎么自己赚钱?   他又问徐巍:“你会和我交往么?”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徐巍莫名一阵心跳,随即他又忍不住训斥,“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已经是半个学期结束了。如果你连年级前两百都考不进去,那你下半个学期肯定也没办法进年级前五十了,你就要和我们分开了!不能和我坐同桌,也不能和林奕青做同班同学。没人看着你,你要变成黄毛那样么?还天天想着恋爱呢!”   薛鸿一阵惊慌,头发乱糟糟地爬起来去看徐巍。   “不能一直在一起么?”   徐巍不想打击他,但他必须把事实告诉薛鸿,因为薛鸿自己一定想不到。   “如果你成绩一直这么差,那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你选择文科,就更不可能了。林奕青一定会选理科的,我也一定会的。”   薛鸿知道,选理科就意味着要学好数学物理这些,可这几个科目恰好是他最烂的。他忽然很悲伤,有一些想哭。   “我只想不再倒数来着。”   年级前两百,那是什么概念,薛鸿想都不敢想。   “你要努力。”徐巍说完,又催促着薛鸿赶快换衣服。他趁着薛鸿在忙,把准备好的礼物也拿出来,放到薛鸿的床铺上。   薛鸿洗漱完出来,一下就看到了那个礼物盒,兴奋地就要打开。   “快一点,要迟到了。”徐巍已经完全收拾好,背好书包在等他。   于是薛鸿急忙拆开。那盒子里面是一件衣服,牛仔的夹克外套。薛鸿看着有些眼熟,因此很喜欢。   徐巍见他那么高兴,又开始感到一丝别扭,他解释道:“你不是总喜欢穿我的衣服么?这件是同一个牌子的,最新款。”   “可是我喜欢你的衣服是因为那上面有你的味道啊。”还有的话薛鸿没敢说,他喜欢徐巍的衣服其实更重要的是用来藏食物。带着徐巍气味的衣服是让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   徐巍一脸嫌弃地听薛鸿讲这种肉麻的话。“你闭嘴,快一点,我先走了。”   薛鸿只好赶忙拎着书包,追上徐巍的脚步。   两人一起朝着教室走,薛鸿心情非常好,徐巍却是一直在想心事。   一直走到人很稀少的地方,徐巍才开口说道:“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你是同性恋,林奕青也不可以说。”   “为什么啊?”薛鸿傻乎乎地问,他以为自己和林奕青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没有隐瞒的。   “总之是为了你好。”   薛鸿还是很信任徐巍的,很多事情当时他都不懂,但事后都证明了徐巍是对的。因此既然徐巍都这样说了,他也就答应徐巍不会讲。   被徐巍警告过后的薛鸿更加努力学习,他不怕成绩倒数老师嫌弃他,但他非常害怕和徐巍分开。如果真的有一天没有徐巍陪着他,他会觉得自己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周六这一天,林奕青一早起来收拾东西。   他还是给薛鸿额外准备了份礼物。是一支钢笔,虽然价值并不算高,甚至看上去有些粗制滥造,但那是他数学竞赛得来的奖品,也算是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用那支钢笔给薛鸿写了一张自制贺卡,因为知道薛鸿很喜欢他的字,所以他想这样的小礼物应当也不会被嫌弃。   到他出门的时候,林奕青隐约觉得姑姑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些闪躲,又像是欲言又止,那不太像是姑姑一惯的作风。但林奕青害怕被发现出去只是为了找朋友玩,所以很是心虚地急忙走掉。   他按着地址到了徐巍说的出租房,发现那里离学校并不远,就在学校后面,一墙之隔。   敲门时,是薛鸿给他开的。   薛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昨天他和徐巍去超市买了超级多的排骨,忍耐了足足一晚上,就为了等林奕青。   他拉着林奕青进门,一边催促:“快快快,徐巍已经把配料都准备好了。”   林奕青换了鞋,用余光扫了一眼室内。他发现这间出租房并不小,他猜测月租至少在五六千,这样的房子,是他梦想中能住到的地方。   他不自觉握紧了自己手,指甲扣入皮肉,疼痛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差距,内心深处滋长的嫉妒也瞬间被抑制住。   徐巍听到薛鸿和林奕青交谈的声音,在厨房停下忙碌的动作。他也是第一次做饭,看了视频,把配料大概准备好,剩下的都准备交给林奕青。   小小的一间厨房,一下子站了三个少年人,还颇有些拥挤。   林奕青被徐巍戴上围裙,洗了手,开始做菜。   薛鸿站在外侧,拿手机帮他拍视频。他还以为他的生日礼物就是林奕青做的菜,因此兴奋地让林奕青看镜头。   徐巍在旁边看着,一边帮忙打下手。   林奕青从小在家里就做饭,因为姑姑和姑父经常忙碌,很晚才能回家,他有时候三餐都要准备。有了弟弟妹妹之后更是如此。每每他想要怨恨姑姑和姑父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一家人为了能吃饱饭就已经疲于应付,他又能怨恨些什么?   每日每日的生活,都是麻木而苦闷的。他在那样的环境当中,又怎么可能要求的到轻声细语的亲情。   他找了几天打工的地方,刚开始还挑拣,说什么也不愿意做后厨的工作。后来什么都愿意做,依旧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这才知道真正的生活之苦,也理解了姑姑和姑父养三个孩子有多么艰难。   一锅糖醋排骨,一盘盐焗大虾,都是林奕青照着食谱做的。   做好以后,他也不想先尝那么贵的食材,就看向薛鸿,让他先吃。   薛鸿迫不及待,用手就拿了一块排骨,入口就是糖醋的香气,他脸上又露出傻气,完全沉醉于美食当中。“简直太好吃了!”   林奕青暗暗松了口气,他从来没做过这样一顿的排骨,薛鸿满意他自然是高兴了。   薛鸿又拿了一块塞到林奕青嘴里,“你快吃,你太厉害了,怎么能这么好吃。”   徐巍听了之后,也有些好奇地夹了一块,果然味道不错,没有太甜也没有太酸。他也夸奖道:“真没想到,林奕青这么会做菜,比我们可强太多了。”   林奕青做了快十年的饭,还从未听家人这么夸赞过。   他露出一个笑容,用力瞪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样子颇有些古怪和难看。可眼泪实在是很不争气,一滴滴不经过允许就流了出来。   薛鸿伸手抹掉林奕青脸上的眼泪,蹭了林奕青一脸的油。徐巍在旁无奈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林奕青。   林奕青觉得很难堪,他竟然真的哭出来了,就在他刚刚变得熟悉的朋友面前,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你怎么哭了?”薛鸿小声问。   林奕青摇摇头,“对不起,可能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薛鸿心有戚戚焉,想到成堆的课业,想到期末要排名的压力,也想跟着林奕青哭了。但他知道林奕青的压力一定是第一名,而他的压力则是差了两百名。   “我们进屋先吃饭吧,边吃边聊。”徐巍特别怕遇到这种状况,他受不了一切很感性的的东西,总觉得会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对。林奕青这样就能哭出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三人进了客厅,在一张大桌上摆好菜。徐巍甚至还准备了一瓶威士忌,他想着兑点饮料喝,也算是能助助兴了。   林奕青把准备给薛鸿的礼物拿出来,递给薛鸿。和徐巍的礼物比起来确实是太简陋了,朴素的小纸盒和奢侈品大牌的包装完全没法比,但薛鸿一样很喜欢,带着惊喜拆开。   钢笔静静地躺在纸盒内,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用中英文双语写的祝贺薛鸿生日快乐,希望薛鸿学业有成。   那种字体和薛鸿平常看到的还不太一样,中文潇洒飘逸,英文华丽繁复,薛鸿一时看得都呆了。   他仔细抚摸那些字,抬头洋溢出一个笑容,“谢谢,真的太漂亮了。”   林奕青也笑了笑,他就知道薛鸿一定会喜欢。   徐巍探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意外林奕青私下会练这些东西。   他把威士忌打开,给大家分杯子,又把冰红茶也打开。本意是让大家凭着自己的酒量随意去兑着喝,却没想到传到林奕青那里,林奕青直接倒了一整杯的威士忌。   徐巍还以为这是林奕青不被他们所知的另外一面,也只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准备见识一下林奕青的酒量。   薛鸿也从来没喝过什么威士忌,完全也不知道喝酒还需要兑着喝。他随便拿起来要倒,被徐巍阻止,给他兑了一大半的冰红茶。   “你可别喝醉了给我添麻烦。”   林奕青看一眼自己的杯子,才知道是要兑着喝的,可他已经倒满,也就没再加冰红茶。   徐巍自己只喝的威士忌加一些冰,倒好以后,举杯提了一句,“祝薛鸿生日快乐。”   三人碰了一下杯子,都喝了一口。   薛鸿表情怪异,“这什么破玩意儿,这么难喝。”   徐巍嘲讽道:“你懂不懂啊。”   林奕青却一下站起身,对着薛鸿和徐巍直直地念了一句。“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   说完,砰地就向后倒去,也幸亏被椅子带了一下,才没摔得特别惨。   徐巍看傻了。   薛鸿是被林奕青念的东西弄愣了,他没听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去扶林奕青。   徐巍开始低低地笑。   薛鸿也忍不住,但他回头指责徐巍,“你太坏了,你笑他干什么?”   徐巍哈哈大笑。下一秒,他看到薛鸿把林奕青打横抱起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不再笑了。 第9章   薛鸿将林奕青抱到自己的卧室去,让林奕青先休息。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徐巍已经先自己吃上了,急忙提醒道:“要留一点给林奕青啊。”   徐巍瞪他一眼,“我肯定给他留啊。”   “他刚刚说的是什么啊?”   “大概就是说品格高尚的人,不需要外界的力量就能自己传播名声。”其实徐巍也是刚刚百度到的,但他不会在薛鸿面前说出来。   薛鸿眨眨眼,觉得林奕青好厉害,喝醉了还要念诗。   两人坐在一起吃桌上的菜。徐巍可能是喝了些酒,整个人比较放松,眼神都有些迷离。   他想到林奕青的压力,其实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压力,不是学业,更像是一种他对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这类问题的反思。   他对薛鸿说道:“你期末一定要好好考,就算是这一次没有成功,还有半个学期,但也不能一直给自己退路。”   薛鸿苦着脸啃排骨,在心里偷偷感慨做一只半人半狐可太难了。   徐巍又说:“你想谈恋爱,就要真的独立才行,不然你面对不了很多事情。”   薛鸿似懂非懂地看着徐巍。   “如果我妈给你一百万,叫你离开我,你会离开我么?”   薛鸿摇头。他对钱没概念,他根本不知道一百万能花多久,但他一定不会想要离开徐巍。   徐巍扯了扯嘴角,又说道:“如果我妈说你配不上我,我的亲朋好友都看不起你,贬低你呢?”   薛鸿还是摇头,但有些生气了,“他们为什么要贬低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徐巍用手轻轻戳着薛鸿的小脑袋,“你没钱,没背景,你又笨又傻,你还是同性恋,你还想跟我谈恋爱。他们不骂你,难道会骂我么?”   薛鸿急了,“那我们就不理他们了!”   “那是我父母,我的亲戚家人,我认识多年的朋友,我凭什么为了你什么都抛弃掉?我把他们抛弃了,我自己都没饭吃。你的生日礼物还是我花我爸的钱给你买的。”   徐巍看到薛鸿已经哭出来,在心里想,他只是讲讲薛鸿就哭了,真要面对各种压力的时候,薛鸿会怎么办?   “你不许想什么恋爱,也不要和任何人说你是同性恋。你谁都不能喜欢,你得等着我,等我能赚钱,等我能独立,等我能叫任何人都不敢贬低你。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交往。”   薛鸿咬着嘴唇,哭的不成样子,他想他的十七岁生日可太悲惨了,先是林奕青哭,再是他哭,现在徐巍也哭了。   徐巍从来没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说给薛鸿听过,可薛鸿一次次表示想要两人关系更近一步,他不得不去想。他可以给薛鸿花钱,送很贵的礼物,前提是两人是朋友,他父母也愿意看到他交朋友,他对朋友大方在他父母眼里都是儿子的优点。   可如果知道薛鸿是同性恋呢?他甚至能想到他妈拿着一把枪把薛鸿杀了,或者是他爸给他安排到国外读书再也不让他回国。   徐巍喝得醉了,最后念念叨叨,“不要告诉别人你是同性恋,你谁都不能喜欢。”   薛鸿什么都应了,他一向最信任徐巍。   最后他把徐巍抱到床上,忍不住小声抱怨,“你还叫我不要给你添麻烦,明明你自己喝醉了。”   徐巍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头,蜷缩在床的一角。   薛鸿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徐巍刚刚讲的话和许川说过的有些相似。   许川是叫他长大,徐巍是叫他等自己长大。   十七岁的薛鸿开始苦恼起来,好半天,他终于想明白了,他要赚钱。   薛鸿想通了,也就跟着大家一起睡了。他很自然地躺到徐巍的床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闻着鼻间都是徐巍的味道,呼呼大睡。   傍晚,徐巍推着薛鸿,要起床。他头有些疼,没想到自己随手拿的这瓶酒后劲那么大。   薛鸿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徐巍坐在那发了好一会儿呆,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他问薛鸿:“林奕青走没走啊?”   薛鸿摇摇头,把自己的衣服都掀起来,露出柔软的肚皮,想让徐巍帮他揉揉肚子。之前有一次他吃粘豆包吃多了,胃不消化,徐巍给他揉肚子,自那以后他就对这件事上瘾了。   徐巍一脸嫌弃地看着薛鸿,应付一般地随便揉了几下。   薛鸿哼哼唧唧两声,舒服得一动不动。   徐巍又收回手,说什么也不再揉了。他去客厅倒水喝,正好碰到也醒过来的林奕青。   林奕青其实是被饿醒的,他一口东西都没吃上,就直接醉倒了。醒了以后很不好意思,在房间里挣扎了很久,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打个招呼再走,所以他是等了半天,听到客厅有动静才出来的。   徐巍很自然地叫他吃点东西,“厨房有微波炉,正好热一下吃完晚饭再走吧。”   林奕青摇头刚要拒绝,薛鸿却在这时候嚷道:“我要吃披萨!晚上我们看个电影吃完披萨林奕青再走吧!”   最后,林奕青还是留了下来。他是来给薛鸿过生日的,结果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喝醉了,他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合适。   三个少年人挤在沙发上。茶几上都是摆好的披萨。   薛鸿一边吃着,一边等徐巍找电影。   徐巍一页一页翻,也不知道要看什么,突然听到薛鸿在问:“要怎么才能赚钱啊?”   林奕青看向薛鸿,“你要打工么?”   “打什么工能赚钱?”薛鸿其实想说他只知道被人包养就有钱了,可徐巍叫他不能讲这种话。   林奕青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其实能做的工作也不多,因为我们才高一,一般都不招兼职,也不能影响学业,我也是找了几天,根本找不到合适的。”   “如果是想暑假期间赚点钱,我倒是有办法,就是吃很多苦头,你们可以么?”徐巍想了想之后又笑道:“不过可能挺适合薛鸿的。”   “是什么?”林奕青急忙问。   “工地搬砖,一个月怎么也有四五千吧,而且我可以保证不会拖欠工钱,或者你想要日结都可以。”   林奕青书读的多,之前还多少有些清高,不想做出力气的工作。可他一个高一的学生,即使再天资聪颖,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社会经验不足,专业知识缺少。他自己也逐渐意识到了,因此徐巍说搬砖这种活,他并没有反感。   “包吃包住么?”   “也可以,但我劝你不要。你不会想和真正的工地工人同吃同睡的。”徐巍这么说是有理由的。他们都还是学生,而那些工地工人已经是社会人,每天又干的是体力活,一些脏乱差的习惯少不了的。虽然也不叫坏,但林奕青看上去就不像是能适应的人。他也没打算让薛鸿住在工地。   林奕青犹豫一番,无奈下说出了自己的困难处境。“我着急找住的地方,我不能再住在家里了。”   “为什么啊?”薛鸿好奇地问道,随即又想到自己,“难道你也是满十六岁就不能住家里了?”   “你为什么满十六就不能住家里了?”徐巍奇怪地问道,他也是第一次听薛鸿这样说。   “就……就家里的规矩嘛。”薛鸿心虚地只敢看手里的披萨。   徐巍有些疑惑,很多事情却逐渐串联起来,为什么薛鸿总是想要找人包养,也确实经常花他的钱。虽然傻里傻气的,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样不好。   林奕青也看向薛鸿,他心想,原来薛鸿比自己更可怜,可薛鸿每天都无忧无虑,根本看不出来。   徐巍又说:“你可以住我这里,和薛鸿一起。我也想要打工,但我放假要先去陪我爷爷住半个月,再和你们一起。”   打工这件事是徐巍一早就想做的,而且他要拉着薛鸿一起做,只是再多一个林奕青,也没什么麻烦的。他有个舅舅是搞房地产的,他表哥曾经就被送去工地实习,干一个月就脱掉一层皮,但也确实锻炼人。原本油腔滑调一个人,干完一整个项目之后竟然变得人模人样了,搞的他舅舅那里经常被人打听。   徐巍很迷忙,很矛盾,他脑子有无数想法却突破不出一个结果。所以他想先去打工一个月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正好拉着薛鸿,让他也锻炼锻炼。不然他很怀疑薛鸿放假期间只会吃了睡睡了吃。   “我这样,会不会欠你们太多了?”林奕青颇为沮丧,却真地渴望能得到帮助,他实在是太想能够早日脱离开那个家。   “难道你还怕自己还不起吗?”徐巍轻声笑,“我可不信喝醉了还要说什么‘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的人将来会还不起我这点人情。”   尽管薛鸿已经及时地捂住自己的嘴了,可最后还是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大家真的笑出来也就过去了。   三个少年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开始期待起假期的生活。他们计划着期末的考试,计划着假期的安排。因为年轻,很多事情都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总觉得只要肯努力,只要有人陪伴,就一定能做到并且一定能做好。   那天林奕青回家以后,再面对姑姑和姑父时心态都有些变化。他的眼光已经放在外面,心已经向往更广阔的未来,在这小小的蜗居一处发生的事情已经并不能再束缚住他。   林奕青只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和姑姑说要去同学家住一阵子。姑姑刚开始还很诧异,但后来还是同意了。   起初林奕青还很愧疚自己没办法帮家里再做事,也接不了弟弟妹妹放学。但后来他在周日看店的时候听老居民说这一片终于要开始拆迁了,他才明白过来这些天姑姑的变化是为何。   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就不是累赘了,而是能多分得房子的一口人。 第10章   这样一个结果让林奕青觉得有一种荒谬感,姑姑的那些小心翼翼,姑父的各种唉声叹气,弟弟妹妹的吵吵闹闹亦或是偶尔脱出口的伤人话语,好像再也不能刺痛他了。   他能看破人心,可当他看懂却不在意时,那些人在他面前就变成了无声的表演。无论表情有多么丰富,肢体有多么夸张,都再也不能影响他丝毫。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他要配合他们的表演,时不时的给一些反应,这样才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按自己的设想去生活。   比如当他说学校已经答应给他一笔奖金,前提是期末考试拿年纪第一,姑父就会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并且喝止住随时随地跑到他房间打闹的弟弟妹妹。   比如当他告诉姑姑他已经找到能打工的地方,并且包吃包住,整个假期就要在那忙,他还会拿钱回家,姑姑就会高兴地多给他夹几口菜。   林奕青开始想,生活也没有那么艰难,苦闷也是可以自己调节的。这个家可以因为他的存在而愁眉苦脸,也可以因为他的存在而喜气洋洋。   距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薛鸿每天都被徐巍和林奕青盯得死死的。他手机都不能再玩,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还要背单词。   实在是太辛苦了,但辛苦是有回报的。当他发现老师提问的时候,他能比被提问的同学先回答出来,他就有了自信。   他问蠢问题的时候变少了,作业都是交得整整齐齐,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上课时老师嘴里强调的重点题目薛鸿大部分时候都能做得对了。课间时候同学之间愁眉苦脸讨论小测验太难的时候,他也能心里没有惊慌了。   薛鸿开始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他知道了怎样去分辨哪些是必拿的分数、必会的题目,哪些是需要突击再啃的。   越学习,他就越佩服林奕青。林奕青实在是太聪明了,在他眼里林奕青的聪明程度有时候甚至要超过徐巍。   徐巍讲一道题,他会用怀疑的眼神再去向林奕青询问,林奕青往往就能讲出更省时省力的方法。   每每这个时候,薛鸿就会更加佩服林奕青。   他以前常常想为什么老祖宗时期狐狸要喜欢人类,喜欢模仿人类,甚至想要当人类。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人类明明都已经活的这么辛苦了,可只要是有些收获,有些成就,距离眼前的目标是越来越近的,那种喜悦感就能充斥全身。   人类辛苦是有理由的,而狐狸喜欢人类也是有理由的。   他们三个在那间出租房一起熬夜学习,一起吃饭睡觉。时光如流水一般,终于这一天到了薛鸿最紧张的日子。   考试整整两天,考完之后各科的老师就像在比速度一样的判卷。   第三天的时候全年级大排名就出来了。   林奕青遥遥领先的第一名,他的成绩单近乎完美,比第二名多出三十多分。   徐巍排到第五十四名,虽然不是能必进一班,但还有半个学期他可以努力。   薛鸿,二百八十七。他看到排名以后嚎啕大哭。   但徐巍一向是懂得如何应付薛鸿的。他先是严厉地批评薛鸿,再是拿出一张张试卷,把那些错的题都快戳到薛鸿的鼻子底下了。   “你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这道题明明我们都做过好几遍了,你还能错,这就五分了。”   薛鸿眼泪朦胧去看那题,真的就是他的错。他当时太紧张了,时间有些赶,算错了一个数,代到最后就全错了。   徐巍又指出一处,“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你明明选的C你填的D,这分你该不该丢?”   薛鸿可怜兮兮低头承认错误。   徐巍把那些卷子按照这个方法找出好多分数,全加到薛鸿的成绩上,最后给他算排名,“你再算,是不是能进前两百了?不是你做不到,是你没发挥好,是你粗心大意。”   林奕青在一旁听着他俩之间的对话,扶了扶眼镜,虽然有些不赞成徐巍这样欺骗薛鸿,但他隐约觉得徐巍也太会应付薛鸿了。   薛鸿有时候十分磨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更是如此。偏他性格可爱,谁也不忍心对他严厉拒绝。   徐巍这样声东击西,胡扯一通,倒是把薛鸿扯进另一个思维模式里了,果然薛鸿就不再哭了。   薛鸿不哭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徐巍放下那些卷子,又使出必杀技。“既然我们最后都实现了目标,那就一起庆祝一下吧,去吃自助吧。”   薛鸿一下子眼神都亮了。他最喜欢吃自助了。而且这些天时间安排的太紧,他都好久没出去吃东西了。   三人最后愉快地出门,打车去徐巍推荐的一处自助餐厅。   徐巍结的账,林奕青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他想着他的奖学金应该也会批下来了,下次他可以再请。   在餐厅内,三人的桌前都摆满了食物。林奕青只大概知道薛鸿胃口一向很好,但他还没见识过薛鸿的极限。   用餐一段时间,薛鸿的饭量着实把林奕青吓到了。   “吃这么多胃会不好吧?”   徐巍很有经验,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回去给他揉揉肚子就好了。”   他想到舅舅已经帮他安排好工地实习的事情,于是和林奕青又说:“就这个号码,你们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联系,听他们的安排就好。一开始可以只做搬砖,后面看情况再学别的。他们会用车去拉,你们负责搬下来,卸一辆车是两百。一天能干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林奕青收下那个号码,感激地说了谢谢。   他不知道的是,徐巍的舅舅是专门找的司机,已经安排好会让他们尽量轻松,也会完全照顾好他们的安全。   徐巍早就预定好了机票,第二天凌晨就走,要大概半个月才能回来。   “等我回来以后,我再和你们一起。”   薛鸿边吃边点头。   徐巍又说道:“下学期我想就不住宿了,也能省不少住宿费。林奕青你和我们一起住吧?再买个床就好了。?”   林奕青一愣,有些迟疑,“可我的奖学金也不知道有多少,付不付的起房租,能付多久都还是个问题。”   “你没自信么?”徐巍根本不给他机会拒绝,拿手机又给林奕青看一个清单,“这些是我翻学校官网找出来的历届奖学金。你有空把这些整理了吧?再开学,我们要把这些都横扫了,钱肯定不是问题。”   他又指了指薛鸿,笑着说道:“这家伙,他就是个野人,所有的体育项目他应该没有不擅长的。”   薛鸿无知无觉,只顾着吃东西。   林奕青笑了笑,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这几日,徐巍隐约有一点想法他想要做什么,但他需要和爷爷商量过后才能确定。   因为定的机票是半夜三点的,几人回家以后徐魏就开始打包行李。   薛鸿陪着他,一边玩手机上的游戏一边和徐巍闲聊。   “你这期间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徐巍哼了一声,没说一定会打也没说不打。   薛鸿都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反正徐巍不给他打他也一定会给徐巍打的。几个月下来,两人之间这样的分别还是第一次,薛鸿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徐巍三两下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把行李箱放在一旁。推了推床上的薛鸿,让他往里再躺一躺。   薛鸿的腿随意地搭在徐巍身上,他想表达喜欢一个人,就特别喜欢这些肢体接触。   起初徐巍还是挺反感的,总觉得薛鸿也不小了却这样黏黏糊糊的性格,怪恶心的,后来习惯了,逐渐也就麻木了。   “你还撑不撑?”   薛鸿听了之后立刻掀开衣服,等着徐巍给他揉肚皮。   徐巍伸手摸上那里的肌肤,软软的,带着温度,触感很好。但他嘴上还是要很嫌弃,抱怨道:“我可真是你爹。”   薛鸿舒服地眯起眼睛,游戏都不想玩了。   “等再买个上下铺,搬到我这屋,你还和我住吧?让林奕青自己住那间卧室。”   薛鸿怎么都好,随意地点点头。   徐巍却又觉得有些不高兴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薛鸿疑惑地去看徐巍,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带着一丝祈求。   徐巍总觉得此时的薛鸿和平常不太一样,他狠狠揉了几下手下的皮肉,说什么也不肯再碰了。   薛鸿困了,徐巍不理他他就倚着徐巍的肩膀要睡了。   徐巍一点点嘱咐家里的东西都在哪,又想到这些天他们吃饭的钱,让薛鸿主动点先花他的。   “你还有多少钱啊?”   薛鸿迷迷瞪瞪,把手机拿给徐巍,让他自己看。   徐巍看了一眼他的微信余额,上面显示有二十多万,他怕自己看错还数了数。   “你这家伙。”徐巍没好气地磨了磨牙,他没想到薛鸿这么有钱。这哪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小可怜,这分明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他没再给薛鸿赚钱,却难免有些好奇薛鸿这些钱是哪来的。有时候他听薛鸿讲小时候的事,感觉就像是住在深山里的农村孩子,秋天要捡什么松塔。可他们这所高中,可不是随便什么成绩差的都能塞进来的。   林奕青那样的自然不用说,是自己考进来的,入校就很有名,无论何时都是第一。   薛鸿……比他的成绩还差,赞助费少不了要交的,十万起步,还不一定能进他们这个班级,毕竟一个班级的人数是有限的。   但看老师的态度,又根本不像是给过薛鸿任何照顾。   徐巍渐渐产生疑惑,他推了推薛鸿,“你现在没被人包养吧?”   薛鸿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心虚,不太敢看徐巍。   “没……没有。”   徐巍去捏薛鸿的脸,“你看着我。”   薛鸿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徐巍。   “真没有?”   “真没有!”   徐巍放心点了,他不信薛鸿敢骗他。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薛鸿回答得迟疑了,他不舒服了他就有的是办法整薛鸿。   他开始说道:“你继续睡,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薛鸿小心翼翼听着。   徐巍又接着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猎户。”   薛鸿开始紧紧巴住徐巍。   “这个猎户有一天出门,在一处陷阱里发现了个死兔子。可这个兔子不是被陷阱弄死的,他看一眼兔子身上的伤口,觉得兔子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这个猎户想,可能是只狐狸。”   薛鸿瑟瑟发抖。他之前有一次睡不着让徐巍给他讲故事,徐巍随口讲了一个他爷爷给他讲过的,说猎户扒了狐狸皮,狐狸报仇的故事。   徐巍当时讲得绘声绘色,他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够刺激,而且不是那些公主王子之类的故事,够新鲜。   结果他刚刚讲到扒狐狸皮,薛鸿就连滚带爬地从上铺钻到他被窝,吓得瑟瑟发抖,说什么也不听了。   从那以后徐巍就知道薛鸿胆子特别小了,每每他被薛鸿缠得烦了,就拿出这招吓薛鸿。   此时此刻,薛鸿紧紧搂住他,徐巍心里才舒坦点了,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这个猎户去海边出海怎样怎样。   薛鸿出神地听着,也没觉得一个猎户出海有多奇怪,慢慢就睡着了。 第11章   半夜,薛鸿起床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徐巍已经走了。他站在客厅迷糊了一会儿,看到屋里的灯全暗着,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再加上回想起徐巍讲的猎户,更是毛骨悚然。   回到卧室床上,他翻了几次身都觉得窗外有猎户砍树的声音,越听越心里发毛。最后吓得他几步跑到林奕青那屋,爬上床就要睡。   林奕青习惯了有时候弟弟半夜找他,也没在意。   两人就那样睡到清晨,薛鸿翻了个身。林奕青不自在地绷紧了身体,他发现自己晨勃了。   其实林奕青不经常晨勃。他比同龄人发育算慢的,初中的时候有些男孩子就已经聚在一起讲这些事。林奕青偶尔听到,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也去看过相关的书。   这两年他也发育了,但他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大部分原因是他因为总是处于一种毫无隐私的生活环境。弟弟妹妹还小,会毫无预兆地冲到他屋里乱翻东西,姑姑和姑父是亲人但不是亲生父母。   他一直压抑着,虽然理智上并不认为这种事是羞耻,却完全不想被家人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有时候做梦遗精了,就偷偷自己洗干净。遇到晨勃,他就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疼几次,也就安分下去了。   这几天可能是他休息好一点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没想到就在这种情况下晨勃了。   林奕青看着薛鸿的睡脸,小心地想要起床,却不想薛鸿又翻了个身,腿搭在他的腰上。   薛鸿忽然睁开眼睛,坏笑道:“你不解决一下么?”   “……什么?”   没戴眼镜的林奕青和戴着眼镜完全是两个人,薛鸿一早就发现了,真正长得平平无奇的只有他。   林奕青长得很秀气,皮肤很白,眉眼清清冷冷的。但他又近视,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东西会慢半拍,显得远没有平日里的冷淡。   “用不用我帮你啊?”薛鸿说着用膝盖顶了顶林奕青下面。   林奕青涨红了脸,“你和徐巍也会这样,互相帮么?”   “他有病,都是躲着我。”   在许川教薛鸿的常识里,这种事都是互助的,有需求了就互相帮一下,尤其是在清晨。但徐巍从来都是躲着他,所以薛鸿觉得徐巍有病。   “你帮我,我也帮你。”薛鸿说着,手就摸上林奕青的下|体,那里已经直挺挺的,硬度没有很强,却是很粗长的一根,薛鸿一手都握不太住。   薛鸿有些惊讶,“看不出来呀你?”   林奕青已经全身颤栗了,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碰过下面,薛鸿的手指灵巧的上下撸*,拇指在顶部揉搓,他受不了的夹紧大腿,想要挣扎,却被抓住了手腕。   “你帮帮我。”薛鸿微眯着眼睛打量林奕青,被他这副情动的样子迷惑住了,也很想要。   林奕青鬼使神差的碰到薛鸿的那根东西,灼热的触感让他一下子抽回了手。   他射了。   薛鸿有些愣住,没想到林奕青这么快。   林奕青心跳如雷,一下子起身。   薛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是委屈地问道:“你生气了?”   好半天,林奕青才拿着一张湿巾回来,给薛鸿擦手。他一直低着头,薛鸿也瞧不见他的表情。   “林奕青,你生气了么?”   “没有。”林奕青摇头,“但,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林奕青说不出来,他其实也不太懂,但他觉得叫薛鸿帮他做这种事不好,于是他说道:“你不要再帮别人做这个。”   薛鸿心里有些疑惑。   林奕青擦干净薛鸿的手,起身找眼镜。他戴上眼镜之后,看到征愣中的薛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去洗脸刷牙,开始一整天要做的事。他刚收拾好要出门,薛鸿就嚷着要和他一起,于是他只好等薛鸿。   两人出门,先去了躺最近的银行。林奕青查到学校给他打他五千块的奖金在银行卡上,他盯着ATM机上的那个数字许久,反复确认,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薛鸿在旁边等他,穿着徐巍送给他的外套,戴了一个鸭舌帽,嘴里还嚼着泡泡糖,显得有些痞气。   林奕青伸手把他的帽子戴正了,露出一个笑容,“我请你吃早饭吧?”   “好啊!”薛鸿高兴地应道。   在银行附近就有早餐店,卖的都是一些粥和包子,还真的有自助的早餐,三十九一位。林奕青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早饭,他几天也花不上三十九,但他今天就是很想带薛鸿吃。   付钱的时候,薛鸿想到徐巍的提醒,拿出手机想要付,林奕青却很快递出了现金。   “我来吧,今天我请你。”   收银员扫了一眼两个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现金。   薛鸿也没太在意,领了餐具以后就自己拿吃的占座位。   林奕青花完钱之后有一种畅快感。他站在那么丰富的早餐面前,选了些自己没吃过的,和薛鸿坐到一起。   薛鸿吃了一口窝头,皱起眉头,说道:“这也太难吃了,和我想吃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你想吃窝头么?”   薛鸿点点头,“小时候还挺常吃的,要配红烧肉,蘸那个汤汁。”   “中午我们做吧,我会做。”   薛鸿于是更加高兴。   林奕青很快就吃完了。他没有薛鸿那么好的胃口,通常早上都吃不太多。他见薛鸿还没吃完,便借用薛鸿的手机给工地的司机打了电话,想确认时间和地点。   那位司机说话有些口音,嗓门很大,但很热情,说是随时都可以,他早晚都在。   林奕青于是询问薛鸿,“明天咱们就开始可以么?”   薛鸿猛点头。   最后林奕青和那个司机确认了,明早六点他们就会到工地,开始干活。   这一天,算是他们最后休息的日子。两人去超市,买了很多的食物,薛鸿买的大部分都是零食,林奕青则是买了些方便做的。他用一天的时间,蒸了很多的窝头,吃得薛鸿满意极了。   晚上躺在床上,林奕青突然想起来,他原本是计划蒸一天馒头方便带去工地吃的。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起,林奕青就把薛鸿拽起来,叫他洗漱。   薛鸿迷迷糊糊的。林奕青给他擦完脸,牙膏都挤好了,要穿的衣服都挑好了,就差帮薛鸿刷牙了,薛鸿才清醒不少。   就这样两人才慌忙出门,免于迟到。   林奕青是很认真的奔着赚钱去的,薛鸿也是当赚钱去的,但他第一次打工,没有半点紧张感。   他们到了工地现场,找那位司机联络。   司机老远就冲着他们打招呼,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黝黑发红的皮肤,说话口音浓重。   “我姓李,你们就叫我李叔就好了。”   两人和李叔打着招呼。   李叔笑呵呵的,给他们准备好安全帽,手套,安全衣。其实真正的搬砖工人也用不上这些,可李工头怕工地有人不长眼欺负两个新来的小孩子,就特意给他们穿上这些全套全新的装备。   看上去,就完全是没干过活的样子。   不远处有人也扫到这边。因为李叔经常带人过来,都是带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名为历练,实际就是打发时间,也大概都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各忙各的,并没有任何人想要表现出热情的样子。   薛鸿向周围打量。这里看上去是个楼房工地,空气里都是些尘土。他微微感觉到有一丝兴奋,尤其是在看到不远处挖的大坑之后。   林奕青察觉到他的异样,甚至听到薛鸿喉咙里发出些古怪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薛鸿指着远处的挖掘机,问李叔:“那是什么啊?好厉害的样子,一下挖那么深。”   李叔张望了一眼,生怕薛鸿说想要开,赶紧解释道:“那个很危险的,是挖掘机,必须要有一定经验才能开。”   实际上那算是工地里比较轻松的工作了,也是工资相对高的。但李叔带人归带人,是绝对不会想要给工地上添麻烦的。   薛鸿有一丝失望,他几乎是一眼就爱上那个机器了,因为他本能的喜欢挖土,喜欢挖洞。   林奕青拽了拽他,怕李叔不高兴了,赶紧说道:“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开始干吧。”   这句话正合李叔心意,他带着两人走到一处翻斗车,那上面都码满了砖。   李叔指着那些砖说道:“咱们今天就把这一车砖卸下来就行了,然后码好。这一车就两百块,卸完了就可以结账。”   车上的砖不少,但真正干起来其实就是不断的重复,没什么难的。   李叔先是给他们示范,要怎么搬下来再码整齐,接着又嘱咐他们带好手套。“搬累了就休息下,就算搬不完也能结账的。可千万别闪了腰,该喝水就喝水,饿了也和我说。这天稍不留神还是挺容易中暑的。”   林奕青没想到工地上的人这么亲切。他被李叔拽到车上,按着李叔说的开始搬砖,一转头发现薛鸿已经自己跳上车了。   李叔原计划是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接应,这样两人都不怎么累。   但薛鸿不知情,学着旁边那辆车上的人,直接就开始搬了。   车上都是红砖,重量并不重,薛鸿根本没当回事。   李叔瞧他那个样子,觉得年轻人可能一开始新鲜,过会儿累了也就自己说停了,也没在意。   林奕青是个不爱声张的性子。他一旦搬起来,即使是逐渐觉得累了,也默默坚持住。尤其是薛鸿搬得又快又轻松,他更不好随意停下休息。这一车,他们是一起算钱的,林奕青不愿意活都让薛鸿做了,他白白拿钱。   李叔眼内心里是有些就惊讶的,这两个小孩子一个比一个细皮嫩肉的,却真的干起活来认认真真,比他见过的那些个富裕家庭里的孩子要能吃苦得多。   眼看着都快要到中午,这一车砖就只剩下一点,李叔跟着他们一起,也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行不行啊?还能坚持住么?”   薛鸿语气轻松,“李叔你就放心吧,今天我能卸三车!”   “可别吹牛了,明天回去有的你疼,这干活不能拼一时,得能长远点啊,现在那不都讲究可持续发展么?”   薛鸿不禁夸赞道:“李叔你懂得真多。”   李叔哈哈一笑。   林奕青整个人都有点抖了,他胳膊疼得很,腰也疼得很,最酸疼的是手掌虎口处。不管他多努力,实际上他搬的速度就是比不上薛鸿,甚至也不如李叔。他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了。   最后一点砖搬完,林奕青沉默地喝水。   薛鸿担心他,问道:“你还好么?”   林奕青蹲在地上,小声说:“你不累么?”   “你早上吃太少啦!中午多吃点就好了。”   林奕青点点头。   休息的时候,李叔去给他们拿了盒饭过来,和他们一起吃。林奕青强迫自己多噎了两个窝窝头。   薛鸿已经吃了两个盒饭,在吃第三个,他怕林奕青恢复不过来,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最后一个鸡腿给了林奕青,“你快吃,吃了就有力气了。下午咱们再卸一辆车,一天就是四百块了。”   林奕青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薛鸿的眼神太真诚了,仿佛他吃了那个鸡腿,就能搬砖之神附体一样。他最后嘴里嚼着那个鸡腿,也恢复了些意志力,打算接着干。   “中午要不然去我车上睡一觉?”李叔看他俩这样子,想让他们休息休息。   林奕青摇摇头,“我们接着搬。”   那一下午,因为薛鸿开始做得熟练了,他的速度更快了。林奕青咬牙坚持,几次都差点站不稳,最后被李叔和薛鸿一起劝,他才肯休息。   在车下依靠着喝水的林奕青,听着薛鸿轻轻松地搬砖,不时和李叔聊天。他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薛鸿连口音都改变了,和李叔的有些相似。   林奕青暗暗想幸亏他还能读书,不然真的叫他做这种工作,他就是去给人拖后腿的。他实在也很羡慕薛鸿的体力,也是真的信了多吃就能力气大。   那天下午,他们一直干到傍晚,真的卸了三辆车。李叔最后都和薛鸿杠上了,他本来根本不想让薛鸿卸第三辆车,但薛鸿实在是太轻松了,他都开始怀疑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了,就让薛鸿自己搬,薛鸿也卸完了一整辆车。   “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李叔最后开车送薛鸿和林奕青回去,这时候才有些后悔自己跟个孩子较劲干什么。   薛鸿坐在面包车里,把李叔给他们的钱拍照发给徐巍看。   整整六百块钱的现金,这还是薛鸿第一次自己赚到钱。   徐巍正和爷爷一起坐在湖边钓鱼,看到六百块的现金照片,不自觉笑了。   他爷爷在旁边打趣他,“怎么了?小男友找你?”   “什么小男友?我可没说是啊。”徐巍澄清完,又给爷爷看那现金照片,“我朋友,搬砖一天赚的。厉害吧。”   老头有些不服气,“还不如我直播一天收的礼物多。” 第13章   徐巍在心里疯狂吐槽,爷爷忒小气,看了几年直播,只会拿小辈的贵族账号去送免费礼物,惹得大直播间的粉丝都嘲讽。就这样还自己开直播,让小辈给他送礼物,今天居然还拿出来吹了。   他几下回复了薛鸿的信息,让薛鸿把钱都交给林奕青保管,等他回去再一起商议拿这笔钱做什么。   薛鸿乖乖把钱交给林奕青。   林奕青虽然有些惊讶,但他思来想去确实也不放心薛鸿保管,因为薛鸿连自己的衣服在哪都不清不楚,也就收下了,小心地放在背包夹层。   晚上,两人回家轮流洗澡。   薛鸿洗完出来发现林奕青已经做好了晚饭。   就是简单的挂面,拌点林奕青一早就做好的肉酱,再随意地煮了点青菜。   下面条的时候林奕青多下了一捆,决心从今天开始增加饭量。他已经精疲力尽,完全是在靠着最后的一点意志力吃饭。   拿筷子的手一直在抖,所以林奕青吃饭的动作很慢。   薛鸿注意到了,要去看林奕青的手怎么了。   “我看看。”   林奕青的手心上全是磨破的泡,干了一天活,就算是戴着手套也不可能完全防护的住。一般干得习惯的人手上会有茧,自然就是保护。可林奕青的手,指节分明,只有一些写字写出来的茧,怎么可能防护的了搬砖这种活。   那掌心触目惊心的红肿,看的薛鸿自己都觉得疼。   “你怎么不说呀?这多疼啊。”   “没事,多干干就好了。”   “要不我们明天休息吧?”薛鸿提议。   林奕青却摇摇头,“这一天赚的确实是要比当服务生之类的多得多。毕竟是体力活,日薪这么高的很少,而且还能日结,应该趁着能赚就多赚,等开学就可以不用打工专心学习了。”   薛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手上一点事也没有,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林奕青的手会那样。想了半天,他觉得还是林奕青吃少了,所以他又把自己的面分给林奕青一些。   林奕青死命吃着面,有些苦中作乐的想到,还好他只是劳其筋骨,没有饿其体肤。   饭后,薛鸿突然反应过来可以打电话问问李叔该怎么办。李叔在电话里有些着急,他也没想到林奕青一声不吭手都破了还能咬牙坚持,一般人怎么可能不说呢?   “快去药店买个药膏。”李叔说了个名字,叫薛鸿记住。   薛鸿挂了电话就急急出门。他临走时也没和林奕青说,因为林奕青已经躺在床上,像要睡了的样子。   买好了药膏回家,薛鸿小心地要给林奕青抹药,刚一动,才察觉出林奕青没睡着。   “谢谢。”林奕青低声说道,心里很感动。他伸出两只手,安静的让薛鸿帮他涂药。   “晚上我陪你睡吧。正好明天闹钟叫我们两个。”   林奕青点点头,也没拒绝。   薛鸿脱掉外套,爬上床,睡在里侧。   两人挨着,林奕青怕自己睡着了手上的药膏蹭得到处都是,也就不敢睡。   薛鸿则是眯着眼睛睡不着,但多少有些疲乏,也没什么心思玩手游。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薛鸿小声要求。   林奕青想了想,讲了一个古代诗人得病的故事。那位诗人很有才华,却得了病晚年穷困潦倒,曾经写《五悲文》,以悲苦闻名。   “骸骨半死,血气中绝,四支萎堕,五官欹缺。皮襞积而千皱,衣联褰而百结……神若存而若亡……”   薛鸿也学过文言文了,听不太懂全部,可这字句里描述的内容之苍凉他还是感受的到。尤其是林奕青一字一句念的时候带有一种深沉的情感。   “这也太惨了吧。”   “古代文人很多都很惨的。”林奕青书看的多,他每每觉得自己很痛苦的时候就会留心书上讲的这些名人名仕都有哪些苦难经历,看得多了就会觉得自己这点不过尔尔。   “我可不要当什么文人。”薛鸿有些害怕地感慨。   林奕青轻笑,“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挖洞,我喜欢今天看到的那个,挖掘机。”   林奕青也注意到了,薛鸿休息的时候总会去看工地上的挖掘机。其实他也喜欢,应该没有哪个男孩子不喜欢这种机械吧。他记得小时候路边修路有挖掘机和吊车,男女老少很多围着看的,一边还指指点点,不时讨论。   “那个估计要满十八岁才能开。”   薛鸿皱了皱鼻子,有些无奈,他才刚刚十七岁。他想了想,又问林奕青,“那你呢?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想当老师。”林奕青这样回道。最开始他想当老师只是因为听说这样的师范学校会免学费,相较于一些顶级名校也不是那么难考。后来他发觉自己真的很擅长学习,而且不管他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认为学习是他的出路,学校是他能改变命运的地方。渐渐地,他把老师这个职业就看的神圣了,他希望将来他也能有机会在学校当老师,教书育人,帮助像他这样的人改变命运。   不单单是为了省学费,更像是为了一种理想。   可如果穷成他这样,还一副理想高于金钱的样子,说出去难免有些可笑,显得有些矫情,所以林奕青从未对任何人讲过这些。为了帮助人选择当老师,在他心底里是个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小秘密,是他内心里最柔软不会想要被触碰到,自己所要坚持的浪漫。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一个老式闹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哒哒哒,带个规律,让人心里宁静。   林奕青想,他可能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让他太难以维持住自己的保护色。也可能是手上的药膏冰凉凉的,让他有些放松。又或者是薛鸿实在是单纯,他说了真心话也无妨,不需要任何忌惮或者担心被看不起,所以他才能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事。   薛鸿渐渐困了,小声嘀咕,“你这么聪明,肯定会是个好老师,至少你比咱们班的老师都厉害多了。明天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林奕青应了,听着耳边薛鸿平稳的呼吸声,自己也逐渐有了睡意。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每天基本上都能赚到六百块钱。   林奕青是死命咬牙坚持,他常常已经很累了,但绝不会主动喊休息。也不知道是吃的多了,还是身体适应了,到后来四肢都疼的麻木,也就不去在意了。   薛鸿则是精力旺盛,吃的更多,身体素质更好。他本来就适合想简单的事情,这样不断重复的劳动力输出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反而如鱼得水。   这两人被李叔看在眼里,心下都有些感动了。不说别的,他自己的儿子来工地这么干,都未必坚持的下去。   又过了两天,李叔给一个瓦匠师傅送了几条烟,让他教林奕青砌砖。这在工地算大工了,要技术的,比纯出力搬砖工资要高。一天高了就能五百到八百,只是一般师徒一起赚,轻易也不带别的人。   但李叔是受最上面的老板嘱托,让他在工地带人安排实习,根本也不是为了赚钱。不然卸那一车砖他也不会帮着一起搬。所以他说话,又送了烟,那位师傅也就认真教林奕青。   林奕青适合干这样的技术活。他本来性格就严谨,做事情很认真,学东西也快。不出两天,就学的有模有样了。   就这样,林奕青开始干砌砖,薛鸿给他递砖当小工。两人干得又快活又好,一天下来不是太疲惫也能赚六百块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薛鸿都会要求林奕青给他讲一个故事。在他眼里,林奕青可比徐巍强太多了,古今中外,知道的故事非常多。不像徐巍,张口就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猎户。   林奕青是很喜欢讲哪个人得了什么病,断了什么手脚,最后怎样惨死,但讲的跌宕起伏,中间至少还有些有意思的事,比如王勃写的什么斗鸡的诗,杨炯要当百夫长。   薛鸿有时候听着,发出感慨,说这些人奇奇怪怪的。   林奕青心里还是觉得薛鸿比较奇怪。他起初听徐巍讲薛鸿是野人,还觉得是夸张的调侃,现在却觉得无比的认同。有时候薛鸿在他眼里已经比野人还甚了,指不定祖上是什么刑天舞干戚,怒涛千丈斩妖鳞的怪力人士。   徐巍在爷爷那里住了两周,每天陪着爷爷爬山钓鱼看直播,顺便和爷爷出柜,并且要了五十万。   这笔钱,将算作他最后一次从家里要钱。如果他能保证靠这笔钱自力更生,不再向家里伸手,他的爷爷就认同他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是喜欢男生也好,还是喜欢个什么骡子马的都好。他爷爷都不再干预,并且也会阻止他父母干预。   五十万,对徐家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小辈里面年纪小的孩子攒攒每年的压岁钱,两三年下来搞不好都能拿出五十万。   可这笔钱,将作为徐巍自己以后所有的开销。他买不了名表,名车、各类奢侈品甚至是房子了。   但他心里是轻松的。他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不管他是男是女。 第14章   徐巍回家的时候恰好薛鸿和林奕青都在,两人正在桌上吃饭。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回来,就是想给薛鸿一个惊喜。这些天,薛鸿虽然都有主动给他发信息,说说每天有意思的事,但白天要在工地忙,晚上睡得又早,两人也没怎么好好聊过天。   再见到薛鸿,徐巍的第一印象就是薛鸿瘦了,肤色也变得黑了点。脸都显得更有轮廓了,那双细长的眼睛好像更惹人注意了。   林奕青也变黑了,看上去结实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却更像是精瘦,不再和以前一样苍白易折的感觉。   薛鸿一下起身冲过去抱住徐魏,像个无尾熊一样,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   徐巍还在拎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被薛鸿这么一撞,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都放在地上,拍了拍薛鸿的后背。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口音怎么回事?”徐巍伸手去捏薛鸿的脸,心想果然是瘦了,两腮肉都少了。   “和李叔学的山东话吧,他莫名其妙就学会了。”林奕青在饭桌边说道。   徐巍又捏了捏薛鸿的脸,威胁性地说道:“赶紧改回来。”   薛鸿以前看直播就这样,之前和徐巍一起看个天津主播,学了一口天津话,学口音也就罢了,还会学些口吐芬芳,学得太快了,所以徐巍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捏薛鸿的脸。一说脏话就一手捏住两颊,让薛鸿的嘴半张着没办法说话,慢慢也就改了。   薛鸿被放开,揉了揉自己的脸,眼睛都在盯着徐巍从包里掏出的东西。   各式各样的鱼干被成捆拿出来。   林奕青问徐巍吃没吃饭,要不要他去盛一碗,正好一起吃了。   徐巍点点头,便由着林奕青去忙。   三人在餐桌上,徐巍注意到林奕青的饭量明显增多了不少,可见他们在工地是真的辛苦。   薛鸿在一旁啃着鱼干,听林奕青三言两语把这几天工地上的工作讲给徐巍听。   徐巍是有些心疼的,饭桌上主食就是馒头面条,菜就是几样咸菜,肉都很少。   以前薛鸿顿顿叫外卖,炸鸡都得吃最大份的。这桌上却清汤寡水的,一看就都是林奕青做的。   穷了以后就得开始考虑吃饭的花销了,要是任由薛鸿自己,一天打工的钱都不够吃的。徐巍理智上是这么想的,认为林奕青做的对,心里上却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光想着省钱,得想想怎么赚钱。   饭后,林奕青将这几天他们打工赚的钱都拿出来,当着徐巍的面又数了一遍。   “一共是8700,我们干了十四天。之前薛鸿说你要一起商量怎么用这钱?”   徐巍点点头,“我想着我们三个一起做点事情,拿这些钱当成本试试看。”   林奕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他一直觉得徐巍是个有很多想法的人,所以他也很乐于三个人一起做事。   徐巍又说:“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当然还需要时间,也许是失败的赚不到钱也说不定,但我想尝试看看。”   薛鸿只对自己手里的鱼干感兴趣,越啃越香,啃得愈发专注。   他这副样子被徐巍看在眼里,无奈地叹口气,又接着说道:“不瞒你们说,我现在也算是脱离开家里的状况了。得想办法自力更生。”   林奕青有些诧异,他知道徐巍家里条件应该很好,也从未听过徐巍抱怨过家里。   徐巍耸耸肩,“现在我们三个,应该有一致的目标了。”   薛鸿终于停下了用牙齿和鱼干较劲,问徐巍:“你没钱了么?我把我的给你。”   “那你都给我吧。”徐巍顺势开玩笑道。   薛鸿却二话不说,低头就拿手机给徐巍转账。   二十几万很快到账,徐巍看着自己的账号,嘴角勾出一个笑容,真的有种冲动就把薛鸿这些钱收下。他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凭什么不能拥有薛鸿的百分百信任呢?   但他最后还是把钱都转还给了薛鸿,并且说道:“你别乱花就行了,真到了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肯定管你要。”   林奕青细细打量着徐巍,见他眉目舒展,不像是处境窘迫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家里有了什么突发状况。   “很多事情想做,但慢慢来,我明天还要回家一趟。后天和你们一起打工。”徐巍说完,拽着行李箱准备先回屋。   他一推开卧室的门,就发现自己这屋床单并没有换过,不像是薛鸿一直在睡的样子。等他走到床铺上再一仔细查看,就更加确信了。   薛鸿在他身后,怕他抱怨自己没收拾卧室,小声说道:“我现在就收拾,这几天太累了,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没事,我自己收。”徐巍说着,开始换床单,忍了半天,还是问道:“你这些天和林奕青睡的?”   “是啊。”薛鸿又炫耀,“我学了几首诗呢,林奕青教我的。”   “明天就买上下铺。”徐巍手脚利索把床单换了,打算洗个澡就睡觉。   薛鸿跟在他后面,徐巍走到哪他跟到哪。   “你要和我一起洗么?”最后徐巍把薛鸿拦在浴室门外,挑着眉毛问他。   薛鸿张望了一眼浴室,知道徐巍不喜欢,也就放弃了。   浴室门被关上,薛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回卧室。他躺在徐巍的床上,滚了两圈,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等徐巍。   徐巍洗完澡出来,看到客厅林奕青在收拾餐具。他心想自己和薛鸿置气干什么呢,薛鸿本来就性格黏黏糊糊的,林奕青这么会照顾人,他又不在家,薛鸿跑去黏着林奕青也很正常。   只是他原本没那么着急买上下铺的,现在想想还是尽早买的好。   他回到卧室,看到薛鸿躺在床上,穿的很是清凉。夏天原本就热,以前薛鸿也经常这样睡,但徐巍从没注意过薛鸿的身材竟然这样好。   他走过去,捏了捏薛鸿的大腿,相当紧实。   “可以啊你,几天不见居然练出来了。”   徐巍都不知道去工地练身材是这么好练的,那些花销上万的健身卡简直成了笑话。他又掀开薛鸿的上衣,看到薛鸿现在的腹肌,更是呼吸一窒。   “你这家伙。”徐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是很直白的那种喜爱。   弄得薛鸿都疑惑起来了,“这样好看么?”   他把衣服掀的更高,想让徐巍看的清楚。   徐巍的手指不自觉抚上薛鸿的腰侧,那里劲瘦的弧线,实在是性/感。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硬了,于是很快收回手。但赞赏的话还是说出口,“这样……很好。”   薛鸿笑弯了眼睛,难得听见徐巍夸他,他用手机给自己拍了自拍,发了一条好友圈。即使他的微信好友只有两人,那他也要发,并且要让这两人都给他点赞。   许川很快回复,“哇哦。”   薛鸿问他,“好不好看?”   “非常好,可以拿去我们医院做整容范本了。”许川没想到薛鸿有段时间不见竟然改了路线,轻轻松松练出这么一身线条。不夸张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弧度,再联想起薛鸿在床上的表现,他都有些后悔自己放手早了。   徐巍见薛鸿玩手机玩得那么高兴,也不知道他在和谁联系。他点开薛鸿的好友圈,看到那张腹肌照片,先快速地收藏,再点了赞。接下来又看到薛鸿的评论,看似在和一个很亲密的人在讨论,他心里很疑惑那个人是谁,但还是没问出口。   薛鸿兴奋过后就更有些累了,他和许川讲完自己在工地上的工作,最后把手机扔一边,倚着徐巍就想睡了。   徐巍把床边的台灯关上,闭着眼睛回味刚刚那个身材照,薛鸿推了推他都没什么反应。   “你不给我讲故事么?”   “讲什么?要听猎户?”   薛鸿打了个冷颤,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睡觉。   第二天一早,薛鸿醒得很早。他已经形成一定的生物钟了,没用手机叫也准时五点起了。   徐巍不在身边,他去浴室想先刷牙洗脸,发现浴室的门是锁着的。   薛鸿敲了敲,“谁在里面啊?”   林奕青在客厅,端着蒸好的早饭,回答道:“是徐巍,进去有一阵子了。”   薛鸿又催了两下,“快点啊,我上班要迟到了。”   里面的徐巍不禁苦笑,他一早上愉快的时光,原本打算进浴室好好享受,对着照片慢慢看,仔细看,结果毫无私人空间。他好烦躁,一点感觉都没了,不上不下的。   最后干脆冲了个冷水澡,把浴室让给林奕青和薛鸿,让他们先去上班。   三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徐巍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林奕青略有些疑惑,但也没问出口。   一直等到薛鸿和林奕青都走了,徐巍才怒吼出声,在家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发泄。   一上午,徐巍都在忙着收拾屋子,整理自己现有的一些东西。下午,他则是回家一趟,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   他妈妈在一旁抱怨道:“怎么放个假也不回家呢?”   徐巍有些心虚地解释:“和朋友凑在一起住比较热闹,顺便打工,有空自然就回家了。”   徐巍的母亲保养得很好,看上去非常年轻。她见徐巍在搬动电脑和外设,略有些狐疑,“你要一直住你们学校附近那个房子了么?”   “对,以后就不住学校宿舍了。宿舍太小了,我和朋友三个人住。”   “哎呀,那里那么小怎么住三个人呀,妈妈再帮你找个房子。”   徐巍是真的很想换个有三间浴室的房子,但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先随便住吧,哪就那么小了。” 第15章   拎着一堆东西站在自家的电梯里,徐巍心想自己要是不努力,将来可能连个电梯都买不起了,更别说买这种电梯入户的房子了。   他从楼里出来,一样一样搬东西,正巧碰到王崎,隔壁王叔叔家的孩子。   王崎拎着袋垃圾,穿得很随意,看样子只是下楼倒垃圾的。   这倒是新鲜,徐巍斜看他一眼,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崎挠了挠头发,态度很是散漫,抬手扬了扬垃圾,离得老远扔进垃圾桶,这才回过身蹲在徐巍身旁看他搬东西。   “实在太无聊了,我暑假回来改善下伙食,你这是在干嘛啊?搬家?卖破烂?”他一手拍了拍徐巍的机箱,看不上眼这种过时的东西。   “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搬下啊。”   王崎于是起身,慢吞吞帮徐巍把东西都搬到一处。   两人闲聊起来,徐巍问王崎在美国上课适应不适应。   “烦都烦死了,上课我都听不懂。那边吃的也不好,一个大农村,什么玩的都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买车。”   王崎说着,要给徐巍炫耀他的跑车,“要是你去,哥们把车借你开。”   没有男生不爱车的,原本徐巍成年就能拿本可以买车的,现在他想搞不好自己十八岁之后能坐上的车是薛鸿开的挖掘机。   这么一想,他又笑出来。   王崎不知道他笑什么,百无聊赖地嘟囔一句,“你说你当时要跟我一起出去多好,咱俩还能搭个伴,我在那边简直要闲出毛了。”   “我可不想出去。”徐巍拒绝,搬完最后一样东西,给司机打电话。   王崎拉着他想一起去吃火锅,徐巍坚决不去,最后只能无聊的又回家。   晚上薛鸿和林奕青到了家里,一进门就发现屋内多了很多东西。客厅新添了一张电脑桌,放了个台式电脑,还有各种支架。   地上都是些包装纸壳,各种木材拼条。徐巍正在拼最后一个床头柜。   书柜,上下铺的床,电脑桌,他一个人装了很久,紧赶慢赶终于快差不多了。   吃饭的桌子上堆了好几个平板手机,还有笔记本电脑,都是徐巍用剩下的。年年出最新款他都买,其实旧的也没坏,他就一起都拿来准备当备用设备了。   薛鸿和林奕青满身脏兮兮的,林奕青先去洗了,薛鸿就在客厅坐着看徐巍装家具。   徐巍又指了指角落一个小筐,里面都是他找出来的家里的巧克力,都给薛鸿拿了过来。   薛鸿很自觉的去翻,一边吃着,一边打量桌上新搬来的电脑。“这机箱怎么长这样?”   徐巍扫了一眼他的机甲风机箱,这算是他的黑历史了。之前这机箱配置花了他好几万,分体水冷,他还拍过视频发到网上,因为顺带拍了他的卧室,结果被一顿嘲讽,说他年纪这么小就知道炫富。自那以后他才知道在网上是没人会夸你好有钱这回事的。他也没再碰过什么视频剪辑,只喜欢看看别人的视频直播当键盘侠。   当时为了拍视频设备买了不少,虽然放到现在已经不算是最新款了,但还都能用。   徐巍有种感觉,薛鸿还挺适合直播的。游戏玩得好,还这么能吃,妥妥的主播技能。而且他人傻,不容易让人产生敌意,不像他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都能被围攻,说他装逼,各种被人误解。   薛鸿摆弄完电脑,又好奇起徐巍的相机。   徐巍教他怎么玩单反,随手给薛鸿拍了一张,意外的发现他比较上镜。主要还是身材好,男生的脸稍微有些阴影看上去就比较帅气了。   林奕青从浴室出来以后,叫薛鸿去洗。他则是准备去厨房忙,开始做晚饭。   徐巍叫住他,让他把桌上的电子设备都拿去用。“我打算自己买一个手机的,这些你用吧。”林奕青还不习惯这么直接拿别人的东西,开口就打算拒绝。   徐巍解释道:“我想咱们一起拍拍视频,好多要省钱的地方。你也得学学都想拍什么主题,当然先拿我的看啊。”   林奕青确实不常玩电脑,也不常上网,他经常看的书都是从图书馆借阅,需要用到电脑的时候也是去图书馆。徐巍说的vlog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拿去用吧。你先看看这个网站的很多视频,想想自己喜欢什么。还有人在网上直播写作业,都有一堆人看呢。”   这是林奕青完全没想到的。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徐巍的好意,准备学习那些视频都是拍摄什么主题的。   等到薛鸿出来,三人在桌上吃饭,徐巍用三脚架支了一个角度试验着拍摄。   林奕青有些僵硬,“这东西真能赚钱?”   “现在直播很火的,什么都有人播。但我觉得咱们就拍拍日常,先做vlog,不要露脸,也不要直播,以后再说。”   徐巍也有忌惮,他实在是有心理阴影。那次在网上被骂之后他就长记性了,不要在网上轻易的留下私人信息。   饭后,几人各自去休息。薛鸿躺在他的新床上,还是挺喜欢的。这床比学校宿舍的要大一些,比两人挤一张双人床也要舒服得多。   徐巍站在床下拿手机拍他,见薛鸿对拍摄并不反感,也就问道:“我要是每天这么拍你,你会烦么?“   薛鸿还真的没什么感觉,摊在床上,只觉得手里的巧克力真好吃。   “之前我去吃烤肉,还有人给我名片,要我当主播来着。”   “什么时候的事?”   “就有一天周六,你回家。但我找不着那名片了,我也给忘了。”   徐巍心想还好丢了,他又问薛鸿:“要是我给你当经纪人,你给我分成多少?”   “什么分成?”   “就是咱俩赚的钱,你想几几分?”   薛鸿特别大气地一挥手,“我都给你,我现在可能赚了,等我去开挖掘机,我养你都行。”   徐巍笑了笑,指着手机说道:“我可都拍下来了啊,到时候你别后悔。”   薛鸿一阵摇头,表示自己绝不后悔。   第二天,徐巍跟着他们一起去工地,也是带了拍摄设备的。他跟着李叔先搬砖,搬了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他问李叔:“这活儿这么累啊,他们每天搬多少?”   李叔指了指翻斗车,语气夸张,“就这车,他俩一天卸三车!”   徐巍颇为震惊,他没想到薛鸿是那么有毅力的人。其实薛鸿也挺娇气的,总喜欢撒娇,要人帮忙,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也习惯被人照顾。吃东西也是,先挑自己喜欢的吃,不爱吃的都不多看一眼。却没想到在工地干了这么多天,没有一句抱怨,每天都是开开心心地和他讲自己一天的收获。   林奕青也是,一看就没什么体力,却一天天也坚持下来了,还要每天给薛鸿做饭。   这两人,都比他想象中要有韧性得多。徐巍于是更下定决心要暗自努力。   三个人在工地又干了三周,每周休息一天,距离开学也就只剩下一周多了。   这期间,林奕青熟悉了网上一些短视频长视频直播的内容,还有一些热门网站。大概产生了些想法,也确实相信了徐巍说的这些能赚钱。   他答应让徐巍做他的经纪人,三人共用一些社交账号,分成是三三四,徐巍要多一,因为他付出的成本要多。其实林奕青都不打算要三,但徐巍跟他说这样有益于长期发展,解释了很多。他为了不让朋友再多费心替他考虑,也就同意了。   三个高中生,住在一起,定了几个目标和计划,每天拍摄日常。听上去好像有些奇怪,但真的有人看。   徐巍剪的第一个视频就是他们在工地打工的总结视频。都是这些天日常的琐碎,每天几点出门打卡,工地工作几小时,晚上吃什么,三人的身材肤色变化,最后他们赚的钱也全部展示出来了。   这个视频,火是火了,硬是莫名其妙上了某站的首页。不过火的理由却不是因为拍摄内容多么励志,而是太多人在争吵这三个高中生是真穷还是假穷,是真打工还是摆拍。   更是有很多人细节列出薛鸿穿过的鞋,一一标明价格。还有徐巍和薛鸿的衣服,也被人找出来哪些是大牌。有人质疑赚的钱是真实的么?还有人质疑高中生可以去工地打工么?   形形色色的拷问,看的徐巍直冒冷汗。他实在是想弄清楚,他是个什么体质。   他很歉意地让薛鸿和林奕青看那些评论。   薛鸿是表示字多不看。   林奕青则是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他们就做好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搞到后来,徐巍都开始怀疑真正心思脆弱的只有他自己。   打工的日子结束,又休息了两天,林奕青拿了三千块钱回家,给了姑姑。   姑父那天正好也在家,看到林奕青黑了不少又结实了不少,着实是意外,也多少有些心疼。   “这是去哪打工的啊?”   “在工地搬砖。”林奕青没说得具体,也没有说自己真实赚了多少。其实这钱也不是从工地打工的钱里拿的,而是他的奖学金。   姑姑特别开心,高兴的直夸林奕青。   林奕青表面上笑笑,却拒绝了留在姑姑家里吃饭。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薛鸿和徐巍当做自己的家人了。 第16章   这天,林奕青把学校所有的奖学金都排列出来了,并且按照时间线做了备注。   他们所在的高中因为有大量的赞助费,还是很有能力培养学生全面发展的。   篮球、田径、辩论在全国都比较有名,有一些社团听说人也很多。   但这些基本上是这三人的盲区。   薛鸿和徐巍是典型的网吧少年,课外活动就是网吧打游戏。林奕青是只会闷头学习,极少参加课外活动。   学校运动会,薛鸿和徐巍是坐在场外吃吃喝喝连加油都没喊过的人。林奕青最多写过几个祝贺语,被逼着去广播站念。   三人凑在一起聊开学计划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无从入手的感觉。   林奕青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基本上,只要我保持住年级第一的综合成绩,每年的学费就能全免,这是我入校学校就保证的。还有就是有一个校友会的奖学金,如果我能保持住第一,也会每学期多奖励我五千块。我看了看,还有一些全国竞赛如果拿到名次,学校也会再单独给奖励。”   说完,他就圈定了数学物理作为目标。   徐巍小时候就留过学,英语算是他唯一比较突出的长项了。从小到大,他特长也学了不少,什么钢琴、围棋、画画、咖啡,但能坚持下来的根本没有,基本上都荒废了。在他们高中毫无竞争力。他这时候才开始反思到,好像这几年他确实是一直在浪费时间。   他把英语画了一个圈,剩下的没再考虑。   轮到薛鸿,他看了一下长长的列表觉得眼晕,后来单纯就是学着徐巍随便画的,篮球还像点样子,小提琴,围棋,一直画到辩论,才被徐巍喝止。   “停停停,你知道什么是辩论么?”   薛鸿摇头。   徐巍干脆不理他,仔细考虑了下,觉得田径还靠点谱。他现在很讨厌团体竞技,因为他喜欢的职业选手打不出成绩,他在网上愤愤不平说了句一拖三、队友废物之类的被围攻过。在徐巍眼里,真正的天才都得孤身奋斗,垃圾队友实在带不动,被拖着拖着就泯然于众了。   他帮薛鸿选了田径。比赛也多,还能考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证,高考加分,简直完美。   林奕青不太赞同,“至少先让他自己都试试。”   “围棋不可能的。”徐巍自己是业余五段,对围棋还算是有些了解。薛鸿的性格就不擅长下围棋,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   乐器类的也可以排除了,不是从小就学的最多只能陶冶情操。薛鸿平常连个歌都不听的,听到鸟叫都是说想吃鸟的人,根本就不爱音乐。   只剩下运动类的,篮球、田径,都可以高考加分,比赛也多。   徐巍迟疑了下,问薛鸿:“你会打篮球么?”   薛鸿摇头,他都没碰过篮球。学校体育课他只打过排球,学会了颠球而已,觉得好没意思。   徐巍叹口气,决定带薛鸿去试试。薛鸿的弹跳力和身高确实是有优势的,体力也不错。篮球在学校也是最受欢迎的项目,休闲时间篮球馆常常有人去围观。因为高中联赛的成绩好,也很有名。   他当下就约了几个人,准备先教薛鸿点基本的规则,再让他自己考虑。   回复他最快的是在家闲到发慌的王崎,徐巍叫他再叫些人,他也应了。   很快,徐巍就带着薛鸿出门去打篮球。林奕青不想去,他们也就没强求。   他们去了徐巍家附近的篮球场,顺带回家拿了篮球,球衣,护膝护肘。   薛鸿跟在徐巍身后,进了徐巍家里不停感慨,“你家好大啊。”   家里只有阿姨在,徐巍也比较放松。他领薛鸿去他的卧室参观。从窗户外能看到一条运河,视野非常开阔,躺在床上的时候因为视线被截断的原因会有种浸在水里的错觉,远处都是波光粼粼。徐巍常常喜欢那样躺下,看着远处流动的河水想事情。   他拉着薛鸿一起躺下,问薛鸿有什么感想。   薛鸿想了半天,说道:“有点晕,我不喜欢水。”   “那你喜欢什么?”   “山吧,树木,泥土。”   徐巍侧头去看薛鸿,“你希望有一天回到山里么?”   薛鸿迟疑了下才说道:“我不能回家,反正你在哪我在哪,其实哪都行。”   徐巍不再说话,沉默半晌才拽着薛鸿起身,说要给他做杯咖啡。   家里有一台意式咖啡机,也有手冲咖啡的设备。因为母亲的影响,徐巍从小就接触咖啡,还学过烘焙,拿过小比赛的名次。   小时候在家里每天早上要给父母做咖啡的。父亲喜欢喝美式,母亲喜欢喝精品,钟爱瑰夏。后来他去上学,又因为觉醒了性向常常躲着父母,基本上就不碰咖啡了。   薛鸿喜欢甜食,徐巍就做了杯摩卡。打奶打了两次奶沫才可以,拉花也已经手不稳了。   但这些在薛鸿眼里已经很神奇了。许川也喜欢喝咖啡,可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拉花过程。   端着拉花缸的徐巍看上去很帅。   但咖啡这东西薛鸿完全不喜欢,喝了一口就放弃了。   徐巍叹口气,薛鸿无论是从外貌到性格,还是爱好,都不是徐巍以为的自己会喜欢的人。   他以为他喜欢长相清冷的人,不需要太俊美,但要有气质,林奕青就很好。   他以为他喜欢性格沉稳的人,要很聪明,有主见,独立,林奕青就是。   可相处的久了,以为终究是以为。徐巍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林奕青,甚至有些时候他需要小心翼翼的顾及林奕青的感受让他觉得很累。他和林奕青从本质上来讲是同类人,心思敏感,容易想太多。彼此对话都需要试探,生怕无意中伤害到对方。   和薛鸿在一起的时候就比较放松。薛鸿很容易依赖人,性格也磨人。大大咧咧,凡事不会往心里去。不知不觉徐巍就常常像爹带儿子一样了,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管。   以前徐巍还听过年纪再大一些的兄弟们讨论,什么样的女人他们会最爱,那就是付出最多的。花钱越多,越无法放手。   对薛鸿,徐巍也有种付出越多,越沦陷的感觉。   外貌,性格,爱好,都不太重要了。他现在看薛鸿就觉得长得也不差,黏黏糊糊就黏黏糊糊吧,也没什么不好,爱好这东西,就更无所谓了。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徐巍的思绪,王崎给他打电话,说叫好了人,他在家,准备和他们一起去。   徐巍应了,拉着薛鸿一起出门。   王崎也是从家出来的,骚包地骑了个摩托,在楼下等他们。   薛鸿一见到那辆车,整个人都愣住了。   王崎也愣住了,问徐巍,“这谁啊?”   “我朋友,今天就是教他打篮球。”徐巍捧着篮球,觉得王崎的态度有点怪。   王崎这人傲的很,仗着家世好,就没几个他看得起的。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邻居关系,两人也不会还能做做朋友。   难得的,王崎居然对薛鸿有好感,见薛鸿喜欢他的摩托,就让薛鸿试试。   “来来来,我教你。”   徐巍在一旁看着,问道:“你这什么车啊,怎么还骑上这个了,有证没啊?”   “我就随便骑骑,借着玩的。这要我的我妈不得打死我,七十多万呢,不能上路的。”   薛鸿跨坐在那辆摩托上,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比挖掘机小的多。可趴在摩托上也太有感觉了,流线型的造型,好似一下就能冲出去了。   王崎带着薛鸿先走了,把徐巍留在原地,徐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一下午,薛鸿学打篮球,王崎都格外的殷勤,殷勤的徐巍都看不下眼了。   他趁着薛鸿去上厕所,一把拉住王崎,问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要追他啊。”王崎拍开徐巍的手,还想追去卫生间,被徐巍又扯着衣领拽回来。   “你有病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同性恋了。”   王崎见徐巍真的恼了,也有些狐疑起来,“你俩没什么吧?”   “关你屁事。他是我朋友,你别给我当什么阿猫阿狗随便逗弄。”   王崎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徐巍不经常发脾气,但闹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我就看他长得像我一男神,稀罕稀罕也不行么?我也不干什么,我就照顾照顾他怎么了?”   徐巍皱着眉头,见王崎不像在说假话的样子,又问道:“什么男神?你他妈什么时候弯的?”   王崎拿手机,给徐巍看一张照片,“你看,这俩人不会是亲兄弟吧?这长得太像了。你帮我问问他,我问有点奇怪。”   徐巍打量着那张照片,是一个人倚靠在摩托上的照片。长得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眼睛是狭长的,看上去很拽,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脸很小,身材也不错,像模特。   王崎又给他看他刚刚偷拍的薛鸿,说道:“你看,是不是一样的?”   不对比还没什么感觉,这一对比,简直太像了,看的徐巍都愣住了。   正巧这时候薛鸿从卫生间出来,见两人挤着看手机,他便也要看。   这一看,他就开口说道:“这不是我表哥么?” 第17章   “真是你表哥啊?”王崎颇有些惊奇,他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表兄弟。   薛鸿点点头,并不十分在意那张照片。   倒是徐巍,抢过手机,当着王崎的面把薛鸿的照片删了,并且狠狠给了王崎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崎又追上朝着篮球场走的薛鸿,问他:“那你明天跟我去玩吧,你表哥在个赛车俱乐部,明天正好有活动,咱们一起去找他?”   薛鸿拒绝,“我不要去。”   王崎十分不解,难不成兄弟俩感情不好?他想到这种可能性,又觉得也很正常。亲兄弟还有大打出手的呢,更何况是表兄弟。这一下子,他便十分失望。   徐巍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冷哼一声。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准备带薛鸿回家。   回去的路上,徐巍也好奇地问道:“从来都没听说过你有个表哥在这边的,你们不常联系么?”   薛鸿心虚地四处乱看,磕磕巴巴回道:“就……就不怎么联系嘛。”   其实他和表哥关系很好,他刚来这边的时候还是表哥托人给他安排到这个学校,才能碰上徐巍。只是家里的规矩,但凡身上有了狐狸血,不管是几代混血,相互之间都要尽量疏远,确保惹了祸事不会牵连族人。   听说也有些狐狸喜欢凑在一起生活,彼此帮衬。但是薛鸿胆子小,不敢不听话,家里的规矩他都是尽量遵守。   徐巍也想的岔了,以为表兄弟之间不亲密也很正常,于是不再追问。   他们两人回家之后,发现晚饭林奕青都早已准备好了。   薛鸿兴奋地洗手就要吃饭。   徐巍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林奕青做饭比外卖还好吃?”   “那是当然的啊。土豆都很土豆,鸡腿也很鸡腿。”   “这什么比喻!”   “就是好吃。”   三人坐在餐桌上,林奕青问薛鸿:“怎么样,篮球好玩么?”   “太没意思了。”薛鸿一脸嫌弃,“规矩好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打着打着就说我错了,我才不要玩了。”   徐巍在一旁边默不作声,心里面却在偷着乐。他太了解薛鸿,本来就不可能是喜欢打篮球的性格。   林奕青于是不再问,想到今天在家收到的快递,就和徐巍说了。   饭后,徐巍检查快递,发现是两个箱子。一个是他买的一些书,一个是朋友寄来的挂耳咖啡。   他把那些书给了林奕青一部分,大多都是食谱的书,还有一些是林奕青指明要看的书单。剩下的就都是徐巍要看的,有关剪辑和拍摄的。   两人在分书的过程中,听到厨房又传来盘子碎裂的声音。彼此相视一笑,却没有人去厨房第一时间查看。   三个人一起生活,难免很多东西就要分工。徐巍只会做一些偏西式的,意面牛排这种,林奕青哪天不想做饭了就由他来做,剩下的时间他负责采买。薛鸿则是负责每天的日常洗碗,倒到垃圾这种简单的。   虽然薛鸿经常打碎盘子,但徐巍和林奕青还是硬起心肠让他自己在厨房收拾。   徐巍把那些书整理好之后,又打开挂耳咖啡的箱子,大概检查了一下日期,并冲泡了一杯。   林奕青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倒是很感兴趣。“这也算是咖啡么?我以为都是粉状的。”   “那种速溶咖啡是最低端的,为了节约成本,烘焙都是比较深而且拼配起来的不好的豆子,大多都是罗布斯塔,喝上去就是刷锅水,没有风味而言的。”   “那这种呢?”林奕青指着在杯中被浸泡出咖啡颜色的挂耳问道。   “这是我朋友搞的,精品咖啡,只用一种豆子,而且烘焙都偏浅,更能体现咖啡本身的味道。“徐巍解释完,就低头闻着咖啡的味道,又向林奕青说道:“你试试,这是埃塞的豆子,典型的柑橘和茉莉风味。我朋友很厉害的,他烘焙特别用心,即使是挂耳也比一般的商业咖啡强太多了。”   林奕青学着徐巍的样子,轻轻嗅着那杯咖啡,并没有感觉到和柑橘有相似,更别说什么花香了。   徐巍看着他困惑的样子轻轻笑道:“这需要感官训练的,多吃水果,你就能找到那个酸度和甜度,进而找到水果调性。”   “这里面学问好多。”林奕青不禁感慨。   “咖啡是世界上味道最复杂的,它的风味比红酒还要复杂得多。”   徐巍之前学咖啡烘焙的时候认识过一些烘焙师,还有咖啡师,市里有名的精品馆他基本上都去过。虽然没有多少证书,但他的感官很好,也算是系统的学过杯测。他就想以咖啡为主题,多拍些视频。   很多咖啡馆也有甜品和西餐,徐巍就和林奕青商量着,他负责写咖啡的品鉴,林奕青负责写美食部分的品鉴。其实也用不着做到真的很专业,毕竟他们不是什么美食家,但为了写博文的时候言之有物,林奕青还是要求多看些相关的书,学习一下。   这也算是他们想做视频的一个主题了。徐巍想,多少应该能吸引一些感兴趣的人。在国内,真正了解咖啡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对精品咖啡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他也看过不少vlog,去咖啡馆懂得喝咖啡的他还没看到几个,他便想做一些科普类的探店视频。   徐巍和林奕青两人在电脑前忙碌,定制了一些拍摄计划。   薛鸿也总算从厨房出来了,刚开始做家务的时候他还很委屈。动不动因为一些粗心大意摔碎东西,或者弄倒什么瓶子,收拾起来反反复复。做过几次之后他长记性了,慢慢便提高效率了。可今天又打碎东西了,他自己就很气。   他走到客厅,看到徐巍和林奕青坐在一起,他便也凑过去,从背后搂住徐巍,把下巴搭在徐巍的肩膀,希望徐巍能注意到他。   “行啦。知道你辛苦了。”徐巍随意地安慰他两下。   林奕青觉得这时候的薛鸿简直就是小孩子,便也笑道:“我做了果酱,你要吃么?”   “在哪?”   林奕青去拿了果酱出来,他是学着网上的视频做的,还试验了一下自己拍摄。就按着徐巍说的,在厨房几个方向支上支架,麻烦是麻烦了点,最后的成品他看了看倒还不错。   虽然这些视频他们还不会发到网上,但平日里的练习能让他们更加习惯找对拍摄的角度,提高效率。   三人凑在一起吃果酱,商定了明天的出行计划。   早上徐巍带薛鸿去跑步,上午他们要去一个精品馆打卡,中午则是去一家自助餐厅。   徐巍计划探店打卡的视频一周做一期,保证质量。日常的视频尽量做的要短,系列视频再做总结,比如坚持跑步30天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这种。   上一次他们的视频虽然争议很大,但多少留住了近三百个关注。有关注就还算是有希望,徐巍都已经想的开了。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薛鸿去跑步。两人就打算开始简单的路跑,先看看体能。   以前徐巍也跑过,每天七公里在跑步机上跑,但是没能坚持。不过他心率表这种东西没少买,现在想想,他也觉得自己以前颇有些人傻钱多的架势。什么事情还没开始呢,就先把设备买了不少。   他给薛鸿带上心率表,也戴好了拍摄的镜头,两人就沿着街道开始跑起来。   薛鸿一开始就想冲的很快,徐巍拉住他,教他调整呼吸。   “不要太快,每天能晨跑五公里都不错了,重要的是坚持。”   这时候才早上五点,天虽然还算是亮的比较早,但街道上的人很少,有些身影一看也都是出来锻炼的。还有些岁数大的人,慢悠悠走着,身边几乎都有狗。   刚开始两人都不累,徐巍看到别人遛狗,心里有点羡慕。他小时候也养过,但最后送到爷爷那了。那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叫黑茶,每回他回去黑茶都能记得他,亲昵得不得了。   他问薛鸿:“要是咱们养个宠物你想养什么?”   薛鸿直摇头,“我才不要养,你也不要养,你养我就好了。”   徐巍都无奈了,他是很少见过什么动物都不喜欢的人。大部分的人不是喜欢猫就是喜欢狗,还有一些喜欢特殊一点的,蛇鼠之类的。就算不喜欢养,也会高兴地看看视频之类的,云吸宠物的人大有人在。   但薛鸿,是真的完完全全不喜欢的那种,这点真的太奇怪了。   两人跑了一段时间,徐巍略有些气喘,看了一下表,已经跑了三公里了。   薛鸿百无聊赖的样子,和徐巍抱怨,“这样真的很无聊,跑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跑步能帮人思考,沉下心。”徐巍又想到,这么深奥的东西恐怕薛鸿不能理解,他于是又说道:“你就想象你脑袋上挂了一个包子,你一直跑一直跑,包子一直在你眼前。”   薛鸿听了,好半天没再说话,一直专心跑步。   徐巍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累了,后来才发现,薛鸿是在专心想那个包子呢。他气地拍了一下薛鸿的后背,“我一天天少你一个包子了?你哪天没吃饱?”   薛鸿颇委屈,“干嘛打我,我明明想的是烧鸡!”   徐巍发不出脾气,磨了磨牙,低声骂道:“笨蛋。” 第18章   跑步这件事薛鸿意外地喜欢上了,回去吃早饭的时候,还和林奕青说下回要一起。   三人忙忙碌碌的一上午,出门时才不过十点。徐巍还感慨,这一个假期是他最充实的假期,就没有一天不是早睡早起的,去工地打工把时差完全调整过来了。   上午他们要去的一家精品馆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红店,全球百大咖啡馆也有在榜。正巧徐巍认识的一个咖啡师就在那打工。   认识咖啡师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知道店里什么时候有最新鲜的豆子,以及店里预留位置。关系好的话也可以让咖啡师给打员工折扣,不过一般徐巍去都是带礼物的。   那家咖啡馆并不算大,一般精品馆也很少有特别大的店。三人绕进一个古色古香的胡同内,内里却有很多装饰时髦的店。   徐巍这一路都在拍,让薛鸿走在前面,他好拍个背影。   林奕青暗暗打量着周围,观察那些小店的装修风格。这一代很有些文艺风格,所以咖啡馆也比较多,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两三个。   他看着前面走走停停的薛鸿和徐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会有一天变成现在这样。   不远处的薛鸿正向他招手,示意已经到了他们要去店。   于是林奕青微笑着加快了脚边,几步追上那两人。   一个开放式的窗口摆放着一台复古风的意式咖啡机,颜色却是非常鲜亮的蓝绿色,因此很是惹人注意。   吧台后站着一个咖啡师,看着年纪也不大的男生,穿一件整洁的白衬衫,下/身是一个深灰色的围裙。   那男生微笑着和徐巍打招呼,两人很熟识的样子。   林奕青走得近了,徐巍便拉过他一起向那位咖啡师介绍,打个招呼。   薛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小冷柜里各式精致的小蛋糕所吸引。   徐巍推着他,让他先去坐,薛鸿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去了。   那个咖啡师还调侃,“很少见你带朋友来啊。”   徐巍一想,好像也是,不禁看向座位上的薛鸿和林奕青,露出一个笑容。   “还是一杯dirty,你拉花最近行不行啊?我要拍视频的。”   “开玩笑,店里刚比赛完,我第一的好不。”   男孩子咖啡师有些不服气,手上动作却很利落,一边给徐巍推荐最近的精品豆,研磨出来让他闻香气。   徐巍选定了一款标王的豆子,哥伦比亚双重厌氧。其实徐巍不太喜欢这种特殊处理法的豆子,但这种豆子风味比较独特,带有草莓的香甜,又有些发酵的味道类似酸奶,最近比较火,所以他就想拍视频用。   咖啡师只一个人在吧台,倒是店里现在也不是很忙,他便准备先把别的都做了,最后再做手冲。   徐巍给他拍视频,看他拉花。   “你要好看的还是要好喝的?”   徐巍知道打奶的温度越低越适合拉花,但好喝的奶咖一定是温度要略高于适合拉花的,并且融合要好。他想了想,还是要求要好喝。   那位咖啡师便随手拉了一个千层心。   纹路一圈压着一圈推出来,非常好看。   徐巍不禁夸赞,“可以啊,真有练啊。”   千层心是最基础的也是最考验基本功的,拉花好不好,看这一个图案也足够了。   “你最近行不行了?”   徐巍叹口气,家里连个摩卡壶都没有,只能喝喝挂耳,还提什么拉花呢。   咖啡师也没太在意,把那杯拿铁递给徐巍,他便开始要做dirty。   徐巍端着拿铁去给林奕青,让他尝尝看。   林奕青喝了一口,很柔和的味道,入口竟然是偏甜的,可又不像是糖的味道。   “这里面加了什么?”   “就是牛奶和咖啡啊,好的拿铁自己就是甜的,看咖啡的烘焙程度。”   薛鸿似懂非懂地听着,在一旁一脸期待地看着徐巍。   徐巍没办法,叫咖啡师把小蛋糕一样拿出一个,先给薛鸿吃着。不然大家都忙,没有人陪着他闲聊,他根本坐不住。   他们在那家咖啡馆拍了近一个多小时,徐巍才觉得差不多了,在做最后的一点检查。   薛鸿此时已经是耐心耗尽,趴在桌上,不停催促。   弄得徐巍心烦意乱,慌忙之下差点删错东西。   他瞪了一眼薛鸿,“马上就去吃饭了,你忍一忍不行么?”   “这也太无聊了。”   “出门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薛鸿看一眼林奕青,见他没有要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委委屈屈地回道:“不能乱跑,不能乱催。”   “你都多大了,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不行么?你看看周围有哪个人一直在说话的。”   林奕青此时也在检查自己的相机,他是负责美食部分的,吃过的东西好多要及时记录。刚刚记完最后一样东西,他才抬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忙完了,咱们出去转转吧。”   “不许动,就叫他坐这。”   说完,徐巍低头继续忙。   林奕青知道,这两人常常吵架,没一会儿也好了。他想了想便去旁边的书柜抽出一本书,递给薛鸿,叫他先看。   那是一本村上春树写的有关跑步的书,刚刚林奕青一眼扫到,原本打算看的,一直忙到现在也没空,正好给薛鸿看了。   薛鸿把戴着的鸭舌帽压低,气鼓鼓地坐那看书。   又过了十几分钟,徐巍松口气,开始一样一样收拾设备。今天第一站算是完成了。   薛鸿见他起身,眼神扫了两眼,等徐巍哄自己。   结果徐巍压根儿没有要哄他的意思,甚至还叫他让一下,说压到他的背包了。   一直到离开咖啡馆,徐巍才回头对着薛鸿伸出手。   薛鸿几步走上前,牵着他的手抱怨,“我再也不要来了,什么破地方。”   徐巍握紧了他的手,“是不是你答应我的一起拍视频?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要添乱。大家都在安静的环境你是不是应该也保持安静?”   薛鸿气哼哼的,知道自己理亏,却不肯道歉,也不松开徐巍的手。   林奕青在后面暗暗打量,他有一丝察觉到薛鸿和徐巍的关系有点奇怪。有时候那两人相处,他常常像是格格不入,站在后面好似多余。但他同时又知道,这两人是一样地待他是朋友。   两个一米八左右的男孩子走在路上还要手牵手,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不时遭到指指点点。   徐巍见薛鸿高兴点了便想松开,薛鸿却不愿意,一步步紧跟着他,徐巍无奈,只好由着他。   下一站,三人是去的一家日料店,这里的烤肉点评还不错,可以选择单点,也可以选择自助。一般人吃自助的话有些亏,但薛鸿就不一样了,他吃肉一定能吃回本,甚至能把老板吃出来。   徐巍于是毫不迟疑地选了三人自助。   架好相机之后就比较随意了,这里完全就是薛鸿的主场。徐巍全程都得帮薛鸿烤肉,清掉盘子,林奕青则是负责再拍一些特写。   他们三人在吃的时候,有人突然走到这边,和徐巍打招呼。   徐巍一抬头,发现是季卫,也算是他的发小。   季卫长得很高,却也瘦。他一见到徐巍,就抱怨道:“哥几个在家这一假期就没好过,你说你放个假跑工地去干吗?害得我们被父母念死了。”   徐巍毫不客气的顶回去,“你小学生么?你妈唠叨你关我什么事,我还能去捂住她的嘴啊。”   季卫噎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林奕青和薛鸿的存在。他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不屑,问徐巍:“你什么时候和这么老土的人在一起了?”   “你不土?你不穿你这破/鞋走街上谁能多看一眼。”徐巍说着,就要去踩季卫的鞋。   季卫一下跳后,他最宝贝他的鞋。   徐巍起身,拉着他要去抽烟,回头给了林奕青一个手势,让他照顾薛鸿。   季卫被拉走,留下薛鸿和林奕青坐在座位上。   薛鸿有些生气地问林奕青,“我很土么?”   “是那个人没礼貌,你不用在意。”   林奕青早就知道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有一种优越感,常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他其实也没把这种只会靠父母的人看在眼里,所以并不在意。   薛鸿虽然知道土是形容人不好,但他弄不明白土具体是形容什么的,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土,也没觉得林奕青土。   “那人有病。”薛鸿得了结论,还是专心吃自己的烤肉。   又过了几分钟,薛鸿手机响了一下,徐巍给他发了短信,叫他先去结账。   薛鸿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还是起身去了前台找人结账。   一直到他们快吃完,薛鸿都吃得要撑了,徐巍才回来。季卫跟在他身后,叫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扫了一眼薛鸿,和季卫说这桌已经结过了。   徐巍这才对着季卫笑道:“不忙季少了,我都说了今天我朋友请我。”   季卫又来来回回看了几眼薛鸿和林奕青,似乎有些意外,因为这里的消费并不算低。最后他拍了拍徐巍,转身走了。   徐巍重新又坐回座位,发现碗里留了不少烤肉给他,于是拿起筷子要吃。   “刚那个我发小,嘴欠得很,你们别在意,不高兴就回怼他。”   薛鸿问徐巍:“我土么?”   徐巍偏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是有点,你这什么鬼发型,早该理了。” 第19章   饭后,徐巍就带薛鸿去理发了。快开学了,他们三人顺带都去剪了,正好把徐巍的会员卡消耗掉。   他近期就想把各处会员的储值卡都消耗掉,信用卡剪掉,银行卡缩减到一两张日常够用就行。这么清算账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以前花钱是有多大手大脚。   理发师都是熟识的,很快就给三人安排了。三人同时剪,也都没太在意对方,毕竟坐的位置都不相连。   等到徐巍剪完出来,看见薛鸿,第一反应就是这下要糟。   薛鸿还在问他:“这样还土么?”   给他理发的技术总监特别自信。“这怎么可能还土呢?谁说土,让他来我们店,我看看他多不土。”   徐巍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他是高一啊!我们马上开学了!”   技术总监收吹风机的手一下子停了动作,又看一眼薛鸿。“这……就是剪短了点,也没烫也没染。”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很心虚。   也不知道薛鸿是怎么和这位总监沟通的。他现在是挺时髦了,但头发理的太短,几乎成了寸头,还带一些设计感的纹理。眉眼全部露出来,他那双狭长的狐狸一样的眼睛更加显眼了。再加上最近晒得黑了点,人又精瘦了不少。整个气质就变了,透出一种嚣张犀利感。   就……很讨打。   徐巍头疼道:“你千万别自己在校外走。”   本来仇人就多,这个样子更容易被人堵了。   林奕青也剪完了,从里侧出来找薛鸿和徐巍。一看到薛鸿现在的样子,他也觉得不太好。   太扎眼了,原本老师就对薛鸿有偏见,觉得他融不进团体,因此不怎么喜欢。现下这个造型,太过于个性,肯定也会惹得老师不快。   薛鸿自己完全没感觉,他还觉得头发短短的挺清爽的,这下子更好洗了。   徐巍给他戴上帽子,只能期望这几天头发再长长,别等到开学那一天还这么一副刺儿头样。   技术总监还想试图挽回一下客户。“我看他头型挺好的就给剪了,一般人撑不住这发型。小帅哥这样多帅啊。等再长长头发,来我这我给免费修修。”   徐巍心想最好是长了来免费修,毕竟随便剪剪就两三百出去了。   “等过段时候我们再来吧。”最后他只好这样说道。   三人回家,这一天就过去了,距离开学也只有五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买了不少厨具,家具,家电,让家里整体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这样拍摄的时候画面也好点。   视频也用心剪了两天才发到网上去。   这一次的弹幕和评论就正常点了,没太多争议的声音,毕竟就是吃吃喝喝,也很少人会因为这个吵起来。少是少了很多,但气氛也很和谐。   倒是评论区还真的吸引了几个咖啡爱好者,解释精品咖啡和意式咖啡的区别。   徐巍看了看,觉得给人科普的人也是似懂非懂,于是他把那些问题记下来,想以后有机会直播的时候再和人讨论。   每天早上徐巍都要和薛鸿一起去跑步。早上五点就要起床,难免有犯懒的时候,但薛鸿精力旺盛,他喜欢上跑步了,自己就能爬起来,嚷着要去跑。   徐巍很在意自己在薛鸿面前维持的形象,怕自己犯懒薛鸿就会露出质疑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每天爬起来和他去跑步。   最艰难的其实是出门之前那一段挣扎的时间,一旦出门了,基本上也都能完成五公里。薛鸿的体力则是真的很好,徐巍甚至相信他能跑十公里。薛鸿跑步的时候,只要一直想着食物,就能专心致志。徐巍有时候偷偷地想,这也算是大智若愚的一种形式吧。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过的飞快。   开学那一天,薛鸿的头发还是没怎么变长,徐巍便让他戴着帽子。其实戴上帽子也没好到哪去。一个暑假过去,薛鸿的身高又抽长了不少,从少年期开始过渡,下颚都隐隐有了棱角,脸捏起来手感都差了很多。   薛鸿的脖颈很长,四肢也修长,腰身又劲瘦,远远站着都很显眼。   当他再次走入校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但薛鸿毫无察觉,他还在苦恼他的暑假作业,是抄的都字满了,可还有一点作业没补上。   林奕青安慰过他,说老师从来不看。他经常出入办公室,那些作业收上去基本就是各科课代表检查一番谁没交,真正的作业老师是没空看的。   徐巍也深知这一点,早就打算糊弄过去。   薛鸿则是期待老师能对他有所夸赞,所以很在意老师的看法。毕竟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他已经进步很大了,在班里能排上中游了。   上课的时候,他的确是吸引到了老师的注意,实在是他那过短的发型太过张扬。   班主任语文老师叫他回答问题,让他说说对这段课文的理解,薛鸿没能答出来。他语文一直不好,只有生记硬背的东西才能答对,什么理解,大多搞不清楚,更不用说作文。   徐巍和薛鸿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虽然早有预料老师可能会找麻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班主任直接叫薛鸿出教室,说他上课不认真,干脆在外面站着。   这个班,是全年级老师配置最好的班级。只有优等生,还有家世比较好的学生会更加得到老师的关注。   如果成绩在中游,家里也普普通通,那就最好毫不起眼,而不是像薛鸿这样特立独行搞个时髦发型妄图引人注意。   薛鸿很委屈,他上课是在听讲,但是觉得没意思有走神,可也没想过第一天上课就被罚站。   他拎着书从教室后门出去。   站在讲台的班主任继续讲课。   同学之间都安静得很,生怕下一个被提问到。也有人偷偷看从后面出去的薛鸿,但只一瞥就会立刻低下头。   徐巍自来也看不惯这个班主任,他没觉得这老师多有水平。课讲的干巴巴,嗓音又尖利,还一副更年期大妈的感觉,处处找人麻烦,动不动发脾气。   有一次有个学生问多音字,她答不出来也就罢了,却当场发火,叫学生查字典,说她不可能什么都教,要不然要字典做什么。   自那以后徐巍就对语文课彻底无感。是要字典就行了,那他要老师干嘛呢?那么多课外辅导书,想看哪个没答案,要老师干嘛呢?   他直接一摔课本,起身。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正在写板书,回头看见他的行为,质问道:“徐巍,你干嘛?”   徐巍一字一句说道:“我困了,听不了课,出去站会儿。”   说完,他也不管班主任气到扭曲的脸,直接出了教室。   薛鸿正老老实实站在教室门口,楼道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人趴在窗台,低头在看书。   徐巍开门的动静引得他回头去看。   “你怎么也出来了?”   徐巍耸耸肩,“看不惯那大妈,神经病,指不定在家怎么和老公吵架,来学校找学生麻烦。”   他这样揣测是有些恶意的,但他真的也不想听课,见薛鸿站那看书,还有些好奇。   “你干什么呢?”   “我把讲故事的课文都看了。”薛鸿指着一页诗说道:“这个林奕青给我讲过哎,讲的比书上多多了,说他写诗骂老婆呢。”   徐巍看了一眼,是李白的诗。   他都不知道李白写诗骂老婆,课本肯定也不会写这些。   薛鸿趴在窗台上,小声委屈地说道:“她都没提上学期考试的事。”   至今,薛鸿也没得到任何一句夸赞。好像也没哪个老师在意他从班级倒数变成中游。   徐巍摸了摸薛鸿的头顶,短短的头发刺的掌心有些发痒。他安慰道:“学习是给自己学的,管他们呢。几年以后你在哪,做了什么,真正关心你的人只有你的亲朋好友。”   薛鸿想了想,觉得也对。但他还是愤愤不平,“要是林奕青是老师,肯定不会忘了鼓励我。”   徐巍也有这种感觉,便笑了笑。   他们两人一直站到下课才回教室。   又上了两节课,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奕青和他们说,班主任在办公室哭了,其他老师有在安慰。   徐巍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低头吃盒饭。去年学校修泳游馆他家捐了一大半,校长都不敢找他麻烦,更别说一个班主任。   薛鸿不知情,以为是自己把老师给气哭了,还有些歉意,另外也有点害怕。   “那老师说没说我啊?”   林奕青摇头,但他不赞成徐巍的做法。   “太冲动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薛鸿老老实实点头,“我下回再也不敢走神了,她不会让我退学吧?”   “那是不可能的。”林奕青也没想到薛鸿会想那么远。   其实退学这话还是薛鸿表哥教他的,说让他在学校老实一点,万一被退学,可能没人管。所以尽管他学习笨笨的,但从来不敢捣蛋生事。 第20章   下午上完课,徐巍去办一些退宿的流程。原本他打算陪着薛鸿去田径队报道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看着薛鸿,待在那里还多余,不如忙自己的。   薛鸿找不到田径队在哪,是林奕青送过去的。   林奕青已经觉得自己的校内社交够贫乏了,但是对比薛鸿和徐巍,他居然还算是认识一些人。   班里也有一个田径队的队员,是个小个子,叫刘鑫鑫。据说是练短跑的,林奕青也不太懂。课间的时候他抽空去问了下,对方一口保证可以带薛鸿去试试看。   三人下了课就一起走向操场,一路上林奕青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原本聒噪的同学变得安静。   等到了田径队的活动室,刘鑫鑫指着里面说:“教练就在里面,等我带他过去跟教练说下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只抬头看了一眼薛鸿,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林奕青见薛鸿的校服穿得歪七扭八,鸭舌帽也戴不正,就帮他理了理领口,扣子多系上一颗。   “你和他一起吧?活动完了给我发个短信,我在自习室等你一起回家。”   刘鑫鑫在一旁,好奇地问了一嘴,“你们一起住么?”   林奕青没否认,又说道:“和徐巍,我们三个一起住,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刘鑫鑫似乎是很吃惊,挠了挠头,又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能住校外啊,那还挺好。不用爸妈管,多自由啊。”   但这种自由并不是林奕青自己想选择的,他于是没再说话。   薛鸿满脸的不情愿,他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可徐巍跟他说去了田径队就能赚钱,高考还能加分,他又不讨厌跑步,最后只好妥协。   林奕青拿着书,在操场上坐了一会儿,一直看到有人跟着薛鸿出来,薛鸿慢慢地热身,在操场上跑圈,他才离开,去图书馆。   没多久,徐巍给他发短信,说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去一趟超市采买。   林奕青把要买的东西清单发给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走的时候他在跑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用管他,这么点事自己都办不好,那就是铁小学生。”   林奕青很想发短信再问那早起帮薛鸿找鞋找半天的人是谁,但最后还是没发送出去。   他在图书馆专心写作业,两个多小时基本都完成了。看一眼时间,他猜测薛鸿那边也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就开始收拾背包。   从图书馆出来没多久,恰好碰到一群人结队站在学校的小超市门口。   薛鸿在其中非常显眼,他个子很高,书包斜背在身后,两只手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拿着根烤肠。旁边还有位穿运动服的比较年长的人,看上去应当是他们教练,似乎在帮他拿着另一根肠。两人在交谈,那位教练一直举着手里的烤肠,一口也没吃过。   林奕青几步走得快了,心想薛鸿应该是和田径队里的人融入得不错,不自觉嘴角便带了微笑。   薛鸿看见他,冲他招手。   待林奕青走得近了,薛鸿又从教练手里拿回那根烤肠,递给林奕青,“你吃不?”   “少吃点吧,待会儿回家要吃饭了。徐巍去买了猪蹄给你。”   薛鸿听了,便不吃了,还把自己吃一半的烤肠一起塞回给旁边的教练,“我不吃了,你吃吧。”   那教练看上去脾气很好,只骂了一句臭小子,笑呵呵的,也没生气。   林奕青和教练也打了招呼,看了看田径队的那些人,见他们都在或多或少地打量薛鸿和自己,没有特别热情想要主动交谈的意思,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薛鸿拉着他要回家。一路上,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我比他们跑得都快呢,教练说我是天才。又说了什么白肌肉红肌肉之类的,反正说我哪个都厉害。”   “训练辛苦么?”   “没什么辛苦的吧。”薛鸿想了想,又说:“就是挺麻烦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动作,不是只跑步。”   两人回家,路上,林奕青都拽着薛鸿,不让他走奇怪的小道。因为徐巍嘱咐过,怕他们在校外被堵。还好离家也很近,进了小区就安全的多了。   等进了家门,徐巍在厨房,已经把米饭蒸好了,锅里也在煮咖喱,味道太大,即便开了抽油烟机满屋子也都是咖喱的香味。   徐巍问薛鸿:“怎么样?田径队有意思么?”   “还行,除了教练很啰嗦,别的都还可以。”薛鸿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训练的事。   一直到吃饭,他都还在学他们教练说话夸张的语气。   “他说田径是艺术,我就表示怀疑了一下,然后他就一直说。”   徐巍知道薛鸿的那种眼神,斜斜地看你一眼,就能把你气的半死。薛鸿的眼尾有些上挑,眼白偏多,有时候他没有那个意思,但看着就像是在挑衅。   “你们教练没打你都不错了。”   薛鸿不服气,“哪有人说跑步是艺术的啊,那不都是说些画的么?”   “那说明他很热爱,任何行业到了顶尖都可以用艺术来形容的。”林奕青解释道。   薛鸿这才明白了,低头吃饭。   徐巍做的咖喱用料很丰富,土豆都煮得相当入味,还有牛肉也多,薛鸿吃得相当满意。   饭后,薛鸿和徐巍一起写作业,照着林奕青的标准作业一样一样补。   林奕青则是拿手机把自己的很多笔记拍照下来,发到微博。他找到一个比拼学习的超话,虽然有点奇怪,但很多人都在晒作业,晒笔记,晒学习时间,他就也跟着做了。   还真的有人给他点赞发表评论,说他的字好看,还有人夸他的手好看。   等林奕青忙完,他一抬头,看到徐巍和薛鸿都在写英语作业,奇怪的却是他们在拿三只笔叠在一起写。   “这是干嘛?”   “徐巍教我的,这样抄一遍就相当写了三遍。”   徐巍觉得有点丢人,于是踩了薛鸿一脚,不让他再说。   薛鸿却不理解,以为徐巍是怕林奕青知道他们的秘诀。“够聪明吧!但还要把纸再折了才能这样写。”   林奕青很无语。“你们也可以不这样写,单词只要背下来,不用每个抄五遍。我就只写一遍,老师说的可以这样。每个人背单词的方法不一样,有的人写了一百遍也没用。”   徐巍停下笔,“老师真这样说过?”   “是啊。”   徐巍一下子把笔扔到一边,觉得自己傻透了。他最讨厌不断重复写东西的这个过程,也不知道这些老师怎么想的,这么布置作业折磨人,根本就毫无意义嘛。   薛鸿也想把笔扔了,却被徐巍按住。“你背的下来么?背下来再不用抄。”   “我教你怎么背。”林奕青看出薛鸿的不情愿,就开始教他怎样背单词最简单。   其实薛鸿的语言能力是很强的,他很擅长学人说话,无论是口音还是声调或者是个人特色,他都能学会。他和徐巍学英语口语,骂人的话学的很快。但是到了读写上,就差了很大一截。原因就是他很难把单词音标化,还有一些拼写的规律他不知道。   林奕青教了词根音标之后,薛鸿背单词开窍点了。   “为什么我上课的时候没听见老师说过这些啊。”   “讲语法比较多,背单词是自己私下的事情。老师只是提过,但不会都讲的。”   徐巍在一旁听着,觉得林奕青实在是聪明,有自己的很多学习方法,不是一味听老师的,但却对老师都报以尊敬。   他忍不住说道:“难怪有时候我觉得你学习也没太努力,成绩却一直很好。”   林奕青低着头,轻声说:“其实我觉得你那样学习才是真的学习,喜欢什么再去学。我这种,不过是为了应试。很快找到考试最便利的方法罢了。”   越相处,林奕青越能察觉到自己和徐巍之间的差距。徐巍从小所接触的看到的听到的,都远比他能接收到的信息多得多。甚至很多时候他会很悲观地想,可能这就是阶级差距。   徐巍小时候在美国长大,英语对他来说就是语言工具,尽管考试未必能考到最高分,但听说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林奕青则是大多数时间不敢开口,因为考试也不考这项,便能彻底掩盖掉他的缺点。听力也是,他考试这一项分数几乎没丢过,但徐巍有时候看的视频他是很难听懂全部的,只能获取一些零碎的信息。   徐巍会很多特长,虽然徐巍自己不当回事,但林奕青知道,他从小所受到的资源教育和自己这种只能看看书的人是完全不同的,眼界更加开阔,看待问题的角度便多了很多自由。   这是他觉得自卑的地方,也是他心怀感激的地方。他很感激徐巍能把他当做朋友,让他接触到很多单凭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世界。   他想一些事情,不再单纯的从值不值得,能不能去想。而是多了一些发从本心的想法,变成喜欢不喜欢,要付出多少努力。   白天,他把学校的事情尽快处理完,晚上就会去翻看一些诗集。会背很多诗这件事并没有用,但因为自己喜欢,所以他开始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付出。 第21章   又过了快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第一个开直播的人是林奕青。   他已经摸清楚了规则,就在他们发视频的网站上建立了自己的直播间,每晚直播写作业。   连徐巍都没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林奕青的微博账号就能有些粉丝了。   林奕青每天都坚持发自己的一天计划,学习时的加速视频,效率之高,自律之强,引得一些同是学生身份的粉丝关注。   大多都是一些小女孩,林奕青也会看她们的微博,照片都拍的很好看。本子和笔的喜好就像薛鸿一样,花里胡哨。还有不少人是晒文具的,还有玩手账的。   林奕青也试着学了一些写手账的方法,但他是实用派,不太喜欢那些胶带。   他开直播,不开声音,就拍一个他学习的桌面视角,旁边摆一个iPad显示时间,另外也会在直播界面上贴上他的计划和目标。   例如数学作业,英语试卷三张,整理化学笔记,这种。   偶尔会有弹幕问些问题,但很少,大多也和直播的内容无关,比如主播多大,念高几,几点开播这种,林奕青都会用弹幕一一回答。   这天,薛鸿一边在写作业,一边也会跟着徐巍一起看林奕青直播的界面。   他们三人在客厅共用一张大桌,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个iPad。   徐巍很奇怪,明明林奕青就坐在他旁边,他不去看林奕青本人,会从直播间里看。   薛鸿凡事都喜欢学他,就也这么干。   他指着一条弹幕说:“有人给送礼物了哎。”   这还是林奕青第一次收到礼物,他一直都知道直播是有礼物收的,但他不好意思主动要礼物,所以他直播至今连个免费小礼物都没收到过。   徐巍瞥了一眼,瞧见一个熟悉的ID,黑茶爷爷。他眼皮一跳,再看一眼送的礼物,是最低级的免费礼物,两颗蚕豆。   如果单是叫黑茶还不能叫他确认,如果单是叫黑茶爷爷也不能让他确认,但是一个叫黑茶爷爷还送免费礼物,还这么抠门就送两颗的人,那徐巍一定确认了。   这根本就是他爷爷。   徐巍没戳破自己爷爷的身份,实在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丢脸。   林奕青却很感谢,很快回复了谢谢。   薛鸿好奇地问道:“是多少钱啊?”   “没有钱。这个是免费的礼物,但也是心意了。”其实林奕青并不能理解那些看直播送很多礼物的人,他觉得都是平台炒作,于是说道:“哪有人看看直播会送几千多的礼物,都是假的。”   徐巍的脸黑了黑。   薛鸿刚想说话,被徐巍紧紧捂住嘴巴。   徐巍在追的电竞职业选手,十六岁打职业,十七岁开直播。他追了两年,每个月送五千是少的,因为他要冲贵族,相当于每个月都有固定花费。逢年过节或者平台有什么活动,他也会表示支持,花得就更多了。   在以前这算是徐巍的零花钱,他根本也不当回事,但现在他开始自己要赚钱了,才觉出这样是有些人傻钱多的架势的。也不怪林奕青不能理解,他现在自己也送不出直播礼物了,索性连直播都不看了,只追追比赛。   前两天王崎说在美国帮他们抢球鞋,他一个字都没敢接,打折的球鞋他都买不起。   王崎还特意问他,是不是转性儿了。   徐巍半夜躲在被窝里差点没哭出来。   薛鸿知道徐巍看直播喜欢送礼物的事,是因为徐巍和那个电竞选手很熟了,连带着他还和那个选手一起玩过。他还拿徐巍的账号送过礼物。   他此刻被徐巍狠狠威胁,再傻也知道他是不想让林奕青知道了,也就不再提。   徐巍见林奕青又低头专心学习,他拿出手机,给爷爷发了短信。   “小气鬼。”   爷爷很快回复道:“我看他也不笨啊,人家学习这么专心,是你说的那个么?”   徐巍把直播间的界面截了图,在很角落的地方圈了一个红圈,发给爷爷。“我们坐这边。”   他爷爷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复。“三分钟吃五个小麻花,你养得起么?”   徐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到直播间那个小小的角落正好照到薛鸿堆着的零食。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堆零食理了理,让直播的摄像头照不到,这才回复爷爷。   “我乐意。”   薛鸿毫无察觉,还在算数学公式。徐巍和林奕青是少数动他吃的他能不在意的人,现在最多再加半个他教练。   徐巍看着薛鸿的侧脸,见他这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来气。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蛊了,按道理来讲,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这种长得平平无奇,脑子又不机灵,性格还黏黏糊糊的人呢?   偏偏他就喜欢上了。而且他最近还很有危机感。   薛鸿在学校的田径队,如鱼得水。   最开始,他训练还十分不情愿,后来因为教练待他好了,训练完每次都给他买零食,千好万好地夸他,他才愿意去了。   他去训练了两三天,都没什么人主动和他交谈。几天以后田径队的学长给他带了奶茶,他才和其他队员渐渐熟悉了。   薛鸿在训练的时候,会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女孩子一直在操场围观。   这是徐巍去陪同训练过一次之后才察觉到的。他知道,虽然只有几个女孩,但其实这是一个信号,很快,那些女孩子就会疯狂传播有关薛鸿的所有,渐渐地就会有更多女孩子注意到薛鸿了。   果不其然,有一天早上,徐巍在薛鸿的书桌上看到了一封情书。   他一开始看见时,还不敢置信,当成是什么威胁信,一直到转到封面那页,看到上面小学生幼圆一样的字体后面有个小心,他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   当时徐巍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矛盾了很久,还是给薛鸿看了那封情书。   他和薛鸿说:“这年头还有这么老土的方法呢啊,别是恶作剧吧。”   薛鸿打开那封情书,扫了一遍,总结道:“她说电影城那边新开了个蛋糕店,咱们去吧?”   徐巍虽然因为薛鸿的态度而放心了一些,但当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奕青。   林奕青一本正经地给薛鸿分析。   “你现在早上五点就起床训练,七点上学,下午六点开始训练,七点半才能回家吃上饭。八点开始写作业,十点就要睡觉。周一到周五都是如此,周六要去拍视频,周日要训练还要学习。你哪有时间早恋呢?”   徐巍在一旁偷着乐。   薛鸿根本没把早恋当回事,他从小就不喜欢女孩子。他和林奕青保证道:“我肯定不和她们出去。”   徐巍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暑假过去,开学一个多月而已,薛鸿就突然讨女孩子欢迎了起来。   林奕青却对此有些了解,他因为要准备竞赛的原因,加入了一个数学小组,多认识了些人。这些人有的是外班的,不了解他的情况,一听说他和徐巍还有薛鸿在一个班级,就疯狂打听,并且问些八卦问题。   男生和女生问的不一样。   男生喜欢问徐巍是不是总是欺负同学,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把老师骂哭了,薛鸿是不是一脚踹碎过教室的门。   女生则是一脸古怪地问他薛鸿和徐巍是不是在交往。   林奕青这才知道大家都在暗地里传些这两人的八卦,说徐巍在刚入学不久时如何把一个同班的同学揍到跪地不起,那个同学在卫生间磕头给他道歉,还说那个同学被徐巍使了些手段被学校开除,那以后如何如何凄惨。   这事林奕青以前也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他只是不知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竟然被传成了那么邪乎的版本。   徐巍刚开学的时候确实有打架,打的也确实是本班的同学,那个同学也确实是最后转走了。   林奕青虽然不在现场,没亲眼看到架打的有多激烈,但他是事后从老师办公室知道的。老师查了监控,有明确的证据,那位同学就是偷了徐巍的钱包被揍的,最后也是那位同学自己申请转学走的。   当他向徐巍询问的时候,徐巍也说了,那个学生是下跪过,但不是因为被他打的,而是因为求他不要对外人说是他偷的钱。徐巍没答应,两人便打起来了。   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的,大众也喜闻乐见一些更加离奇和夸张的事。   徐巍,从入校就被人传说暴躁,不讲道理,说他仗着家里条件好各种欺负同学。还有不少人纷纷佐证,说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和一些富二代一起出入色/情场所。也有人经常看到他在校外打架,别的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他很有名。说他敢打老师,敢骂校长,把徐巍传的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而每天和徐巍连体婴儿一样,从不分开的薛鸿,自然也被当做洪水猛兽。甚至很多人更加害怕薛鸿,因为据传他打架更狠,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找他麻烦的人。   林奕青就亲眼看见一次刘鑫鑫问薛鸿要不要一起去训练,薛鸿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刘鑫鑫在说什么。   刘鑫鑫磕磕巴巴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以前不是没有人喜欢薛鸿,而是没有人敢喜欢薛鸿。薛鸿去了田径队之后才有人知道他性格并不是被传的那样暴躁易怒,这才有人敢接近薛鸿。   薛鸿很受女孩子喜欢,一直都是,甚至还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 第22章   那些女生一边把薛鸿叫作“受”,说他健气,说他和徐巍天生一对。一边又很喜欢他,说他长得痞帅,长得高,身材好。喜欢甜食很可爱,上课睡觉很可爱,衣服穿不整齐很可爱。   弄得林奕青都开始留意起薛鸿的身材,薛鸿的腹肌,薛鸿上课时到底在干嘛,薛鸿每天穿了什么。   薛鸿的肌肉线条的确是非常漂亮的,很少有高中生拥有像他这么好的身材。他在操场跑步的时候,身影矫健的如同是一头小猎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未经雕琢的完美。   田径队的教练,看薛鸿就像是宝贝疙瘩,恨不得藏起来的那种。别的项目教练来围观,要借人比赛,他们教练能气到骂脏话。   薛鸿入队半个月不到,已经成了所有比赛的首发队员。   林奕青一方面狠狠给薛鸿灌输不能早恋,早恋毁一切这种常识。一方面又在狠狠恶补一些知识。   有些东西,当你不了解它,它就永远不会在你身边出现。一旦窥到星星点点,便如同滚雪球一般,无师自通了很多事。   学习能力太强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好奇心太强也不是好事。   林奕青最开始是在一个小粉丝的微博上发现那个词的。他有几个小女孩的粉丝喜欢每天给他的微博点赞,还会去看他的直播,甚至有时候也会问他一些学习的问题。他就那样开始也会偶尔看看粉丝的微博。无意中,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名为腐。   原来不是林奕青一个人在暗暗观察徐巍和薛鸿到底是什么关系,班上很多人都在观察,甚至外班的也都在暗暗揣测。   这两人毫无自觉,但实在是太奇怪了,和这两人同住在一处屋檐下,每日朝夕相处的林奕青更是觉得如此。   两个男生,彼此互穿衣服,互穿鞋,戴情侣帽。   吃饭的时候,徐巍甚至会很自然地接过薛鸿吃剩下的,纵容着薛鸿的各种挑食。   真的正常么?   他不自觉地套用了那些名词,一下子所有事情都想的通了。为什么徐巍总是对薛鸿诸多忍耐和照顾。为什么薛鸿总是会说些超越朋友之间界限的话。   他们两人在交往么?连林奕青都开始不禁怀疑起来。   可正因为他和这两人住在一起,才更加知道他们没有在交往。   没有交往,却有着恋人一般的相处模式。   隐隐感到奇怪的时候,完全融入不进去那两人的时候,林奕青就会把自己脱离开,像个第三视角一样看着那两人。   太奇怪了,但好像真的是一个攻一个受。   林奕青,不知不觉被拖入了一个逻辑,很神奇的,不可以明说的逻辑。基于那些逻辑,徐巍和薛鸿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开始说得通了,好像就该如此。   甚至有时候林奕青看着那两人,嘴角都会露出微笑。   到了最后,当他每每对着薛鸿说出不可以早恋的时候,到底是不可以早恋,还是不可以和徐巍以外的人早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出于一些私心,林奕青没把全部的事实告诉徐巍。他只隐晦地提到徐巍和薛鸿在学校的名声不太好,被当成是校霸到处欺凌人的那种坏学生。   薛鸿甚至委屈到想哭,天知道,他从没有欺负任何人的想法。   徐巍,则是眼角猛跳,表示他一定要带薛鸿去一次传说中的色/情场所。   这周末,徐巍接训练结束的薛鸿去玩。他一向是不反感把薛鸿拉进他以前所在的交际圈内,甚至隐隐有些希望他的那些发小,朋友,能像他一样真心喜欢薛鸿。   所以如果有人找他,活动合适,他就会带着薛鸿。他也表示过要邀请林奕青,但林奕青总有很多自己要做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拒绝的。   这一天傍晚,徐巍和薛鸿打车去了一家会所。   这间会所是有一些特殊服务,但也不是哪个富二代都喜欢那套东西的。至少徐巍和一些朋友去,就是打打台球,喝点酒,聚在一起瞎聊天。   里面的娱乐项目很多,吃的也多,徐巍就打算带薛鸿去改善伙食,顺便玩玩游戏机。最重要的,则是和薛鸿比比看谁飞镖玩得好。   有一天他们一起看一个动漫的时候里面的角色在玩,薛鸿就提了一嘴,说他自己最好的记录是十镖结束501分。   世界性的大赛历史上最好记录也才是九镖,这个牛皮让徐巍并不能忍受。   他怎样也不信,他最好记录也只是十二镖,这都已经可以拿去炫耀了,已经是比赛级别的了。   飞镖,算很小众的娱乐项目。很多人知道,但大部分对比赛的规则并不十分清楚。   徐巍第一次接触飞镖还是一个认识的叔叔带着玩的,这种小游戏只在一些酒吧或者私人俱乐部有,不占地方,对设备要求不高,但其实很考究技巧。   国际流行的规则是总分501分,每轮三镖,得到的分数从总分递减,优先达到0分的人就为获胜。难的不是前面消分要有多快,而是比赛结束的那支镖一定要打在倍出,必须是双。要收镖准,否则就会爆镖,优势全无,只剩下给对手的机会。   为了以示公平,徐巍还叫了个专业的记分员,就是上次吃烤肉时碰到的发小,季卫。他和季卫算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爷爷交情很深。   其实季卫这人不坏,就是嘴巴欠,想什么说什么,甚至有时候不经大脑,先说后想。   他飞镖也玩得不错,正好有时间,就拉了几个人一起聚聚。   徐巍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玩得开了,打台球的打台球,玩桥牌的玩桥牌,还有人凑在吧台闲聊天的。   刚开始徐巍和薛鸿的比赛还没什么人注意,只有季卫在一旁懒洋洋地监督计分。   徐巍和薛鸿分别热身,每人投了九镖找手感。   好久没摸这东西了,飞镖拿在手里,薛鸿还隐隐有些兴奋。接触飞镖这东西,是许川带他玩的,一开始他只是一味地想射中靶心,后来有一次许川跟他说最高分其实是60分,要射中三倍区,那是很小的一个区域,在靶心上面,进而又给他讲解了很多玩法,他才明白有这么多规则。   薛鸿算分不太强,但每一轮选手都能看见自己的分数,所以对他来说也没太大差别,只要最后的时候小心一点就是了。   徐巍同样是很久没碰了,他一开始还打算玩个三局两胜陪薛鸿意思意思,教他明白不要随便吹牛就行了。结果他看到薛鸿热身的架势,就有些担心自己真的会输了。   玩飞镖,不需要身材多好,力量多强,更多的是控制力量,心态考验。   薛鸿的力气大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没想到力量控制薛鸿也这么强。   站在靶前,薛鸿的投镖动作漂亮极了,干净利落,稳定性非常高,明显有人专心教过。   徐巍不相信这种东西能是薛鸿在山里学会的。   是薛鸿的表哥教的?徐巍又隐隐觉得不像。   他分了分神,在季卫的连连催促下,最后决定了选择大赛标准,九局五胜。谁优先达到五轮501分,就算获胜。   头三局,薛鸿赢了两局,连季卫都开始吹起口哨,看向薛鸿的眼神多了几分尊重。   第四局开始,徐巍静下心,渐渐找到了感觉,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节奏,打算在收镖上赢回场面。   可惜没能如他所愿,他还是输了那一局。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徐巍的心情也愈发复杂。一方面他觉得有些丢脸,一方面又很高兴薛鸿这样优秀。   根本没到九局的时间,徐巍输的彻底,薛鸿连赢五局。这是什么概念,徐巍自小在同龄人当中就是优秀的,他鲜少有东西玩不明白。他的发小,甚至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都能和他玩到一起去。   大家都默默的有一个潜在的概念,徐巍是很强的,无论什么,都给徐巍一个面子。   可今天徐巍丢脸丢得彻底,他自己到最后都有些无地自容。周围的人也都静静的没人出声。   季卫看气氛有些僵硬,尴尬地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想,突然有一个声音站在外围,说道:“真是精彩的比赛啊。”   这是一个明显更加成熟的声音,有着不符合这群少男少女的深沉。   薛鸿转头去看,发现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长得很英俊,微微对着他露出一丝浅笑。   “我也来玩一次试试可以么?”   徐巍叫了一声,“青宇哥。”   周围几个人也都打着招呼,明显大家都是认识的。   薛鸿大大方方说道:“好啊,还是九局五胜么?”   那男人走得近了,又仔细盯着薛鸿的脸问道:“你表哥教你玩的么?”   薛鸿露出困惑的神色,他有一丝感觉,他是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来着。   “你认识我表哥?”   “哎呀,兄弟俩都这么无情啊。”男人摊了摊手,无奈地感慨,但并没有表现出有多生气。   徐巍警觉起来,走上前一步提醒道:“青宇哥,他是我朋友。”   “放心吧,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一群人有没有乱玩的,毕竟谁也不想你们在我这里出事。看来你们很乖嘛,我也就过来打发打发时间。”   这个男人说话时语气虽然很轻松,态度也很亲切,但明显没有人敢和他过于亲密。   一个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一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   只有真的了解,才会害怕。   徐巍握紧了手,想找个机会拉薛鸿离开,他说什么也不想让薛鸿惹上这位,尤其还明显牵扯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更加担心。   薛鸿却没什么警惕性。他有野兽的直觉,能识别危险。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不好赢而已。 第23章   两人比赛还是采用九局五胜。   那个男人话并不算多,薛鸿因为是在玩游戏,也比较专心,没有和他闲聊。   但他看着那男人的侧脸,逐渐回忆起来了。   他只见过这个人一面。他高中入学的那天,就是这个人开车送他去的。他表哥也在车上,那是他和表哥最后一次见面。   是表哥的饭票?   他当时也没在意过,只满心欢喜,因为是第一次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看什么都新鲜,吃什么都好吃。他的注意力很大程度都被车窗外的高楼和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所吸引。   他也没有和这个男人说过话。他下车的时候,表哥探出车窗,轻轻在他颈间嗅了嗅,算是两人告别。   那个男人在驾驶座位,当时是冲他笑了笑。   薛鸿也没多留心,只牢牢记住表哥说的话,不要在学校内惹事,不然被退学会没人管。   他当时身无分文,一个人进了学校,稀里糊涂地报了到,找到自己的宿舍。   当天晚上,就跑到酒吧去了,下车的时候因为没付钱还被骂了。他在酒吧,一眼就看中许川,凑得近了,直接说自己没钱,求问对方可不可以包养自己。   许川带他回家,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有了钱,每周和许川见上几面,周末都在许川那里住,一直到被分手。   那个男人刚刚好像是说他和表哥都很无情?他和表哥分开了?   薛鸿有些走神了,轮到他的那三镖,都没怎么投好。   徐巍站在一旁,后悔极了,他真想用力摇晃自己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把薛鸿拉到这里,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注意到薛鸿,甚至还惹上青宇哥。   斐青宇,是出了名的gay。他异常高调地公开出柜,在当年闹得满城风雨。这家会所就是他的,很多传闻都说他风流成性。   平常他是不会愿意陪着他们这些小辈玩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能意外的在这里碰上他。   在这一群人当中最被关注的斐青宇,其实就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听说了一群小孩在这边玩,他便随意过来看看,顺便监督警告一下,怕他们玩得过火。   他在这家会所收藏了很多游戏机,有些都是老古董的街机了,常常有人慕名来玩。这些小孩基本上都是在他这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为了让家长们放心,保证各方的利益,他便时不时的上演一下好哥哥形象。   恰好,就碰到了薛鸿。   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随意逗弄一下罢了。他还没有变态到兄弟两人都看上的程度,尤其是在另一个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情况下,他更是没什么心思多想。   几局下来,还是薛鸿赢了。   斐青宇耸耸肩,笑道:“既然这样,我技不如人,就免了大家今晚所有的单。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他也没太理会薛鸿,转身离开。   屋内的年轻人都亢奋起来,徐巍却是铁青着脸。他拉着薛鸿,几步就要离开。   薛鸿被他拽的手腕都疼。他鲜少见到徐巍这样生气,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玩飞镖赢了?他也不敢问,只老老实实跟紧徐巍。   徐巍一语不发,不是因为对着薛鸿生气,而是莫名一种焦躁席卷了全身。站在斐青宇面前,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是多么幼稚和天真,和薛鸿,如同过家家一般。他真的有办法护着薛鸿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么?   夜色下,晚风习习。   两人在会馆门口等车,薛鸿好半天才问出口:“你生气了么?下回咱们不来了。”   徐巍握紧了他的手,点点头。   他的确再也不想带薛鸿来这种地方了,是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你表哥……和青宇哥认识么?”   “应该是吧,好像是他帮我办的入学手续,弄了好久,麻烦死了。”   徐巍没想到,竟然是斐青宇给办的手续,那便说的通了到底薛鸿是怎么进的这所学校。这样看来,表兄弟之间也不是关系不好。   但斐青宇并没有嘱咐过人给薛鸿任何一点的庇护,是因为没有把薛鸿的表哥当回事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徐巍脑海中纷纷乱乱,他在同时想很多事情,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们站的角落此刻没什么人。月光下,薛鸿的眉眼看上去和白日里不太一样,柔和了不少。   徐巍盯着看,如同着了魔一般,轻轻凑近了,在薛鸿的唇上吻了吻。   原本只是一个浅吻,两人唇瓣相碰,谁也没有退开。   薛鸿却突然张开了嘴,用舌尖舔了舔徐巍,这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徐巍捧着他的脸,不断加深这个吻。一直到有车经过,车灯晃破夜色,徐巍才惊觉过来,一下松开薛鸿。   “对不起。”   这个吻是徐巍冲动之下做出的,他没有计划这么早就和薛鸿确定关系。   “为什么要道歉?我们回去做吧?”薛鸿舔了舔嘴唇,还在回味刚刚那个吻。实在是太舒服了,全身如同过电一般,酥酥麻麻,他还想继续。   徐巍忽然恼怒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薛鸿不解,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么?   “是谁教你的玩飞镖?”   薛鸿不敢看徐巍,更不敢撒谎。“是……许川。”   那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且徐巍一早就知道薛鸿是gay,薛鸿那时候还总说想要找人包养。   徐巍深吸一口气,他早该察觉到,薛鸿不是对感情一无所知的一张白纸,甚至对更亲密的事情也都熟练得很,刚刚那个吻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心脏钝钝得痛,如同被绞烂。他从来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会是这么痛。他视为珍宝,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人,却早已经和别人有了故事,做了所有该做的事,甚至有可能更糟。   “……他教你的接吻么?”徐巍自我折磨一般地问道。   薛鸿终于明白了,徐巍为什么这么异样。他能感受到徐巍身上那种压抑的愤怒,让他连直视徐巍都无法做到。   他低着头,小声回道:“是。”   “你是被他包养过么?”   “……是。”   徐巍没再说话,他一路都沉默着,把薛鸿送回家,却没跟着薛鸿一起上楼。   林奕青开门的时候,看到薛鸿脸上满是泪水,而徐巍不在。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两人一定是吵架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薛鸿哭得这么伤心,这样没有哭喊的流泪。   他想安慰薛鸿,但薛鸿错开他,径直地进到自己的那间卧室,并没有向他寻求任何安慰的意思。   林奕青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好半天,才坐回到客厅的长桌附近。   他住进这间出租屋已经有快三个月,他一直努力把这里当做是家,把薛鸿和徐巍当做是自己的家人,却终究要学会适应这种冰冷、安静的时候。   徐巍三天没有上课,林奕青也联系不到他,打的电话都被挂断,短信也不回。   薛鸿的状况也不好,第一天没精打采地上了一天的课,训练也没参加,后两天干脆的只躺在家里,连饭都不想吃。   林奕青把薛鸿爱吃的东西一样样端到他面前,薛鸿只摇摇头,什么都不说,躺在被窝里,蜷缩着身体。   他不知道那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和他说,没有人愿意和他说。徐巍失联,薛鸿不开口。他待在这个家里,几次踌躇,不知道要待在哪个角落才会显得没那么突兀。林奕青终于麻木地想到,原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总是这么多余。   这天下午,薛鸿躺在床上,听到门锁开动的声音。他一下子坐起身,他听出来了,那是徐巍的脚步声。   他慌忙下床,在客厅见到了徐巍。   徐巍的脸色不好,看到他,面若寒霜。   “你回来了。”   “林奕青呢?”   “他去上课了。”   “这样啊……正好。”   徐巍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把房门反锁。他一步步走向薛鸿,把牛皮纸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散在桌上。   薛鸿走得近了,看到一些照片,都是有关许川的。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勉强看出是他们两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一个整容医生?”徐巍冷笑,“我说呢,吵吵嚷嚷要割什么双眼皮,哭哭啼啼的,都是为了他啊。”   “我没有。”薛鸿想解释,可是徐巍看上去太陌生了,他想到那天晚上听到徐巍低声咒骂的字眼,只有两个字,却让他浑身冰冷。   “你还记得他给了你多少钱么?”   薛鸿摇头,他从来不会记账,他对钱没有概念,只会用手机支付,还是许川教他的。   “前前后后不到五十万。”徐巍从桌上翻出一列账单,又说:“你过生日,他还不忘了给你包一个大红包。真是大方。”   “你拿他的钱,上他的床,合情合理。但是薛鸿,你不该把他的钱给我啊?你拿你卖身的钱给我?!二十多万,你是想让我知道你到底值多少钱么?!“徐巍突然暴怒起来,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抓起扬到薛鸿脸上。   薛鸿哭得眼前模糊,看不清徐巍的脸。每一件事都是他做过的,可每一件事又不是那样的。他不知道徐巍为什么这么说,徐巍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当时都很高兴的样子。   徐巍累极了,这些天他真的太累了,一天也没有睡过,一直在等人查到的消息。那些照片,监控记录,汇款记录,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一样一样刺痛他的心。   他拿薛鸿当初恋,当不谙世事天真到白痴的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薛鸿干的事情却没有一样是天真的。高一,不到17岁就在酒吧找人包养,隐藏得可真好,虚虚实实的让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陪着他玩过家家,让他一点点沦陷,不就是为了他的钱么?他有些自嘲地想,要是薛鸿知道自己只带了五十万就为了和他在一起,薛鸿会不会气到立刻换下一个人?   他对着薛鸿,一字一句命令道:“现在就给那个人打电话,叫他出来,当着他的面,把所有钱还给他。”   薛鸿没有迟疑,立刻给许川打了电话。只要是能让徐巍不再生气,他做什么都可以。   许川接到电话后很快就察觉到了薛鸿的异样,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迫切地需要见到他。他没有太多犹豫,安排了手上的工作,就开车前往薛鸿要求的地点。   那是一家茶餐厅,他还去过,知道这里的包间消费不低,私密性很好。他到了以后给薛鸿打电话,找到了薛鸿所在的包间。   一进去,许川就注意到了徐巍的存在。   徐巍眼神里的敌意毫不遮掩,恨不得一刀刀将许川凌迟了。   许川目光一扫,又看到薛鸿。   薛鸿接挨着徐巍坐着,满是不安。   许川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坐在那两人对面,冷漠地向薛鸿问道:“什么事?”   徐巍嗤笑一声,“还真是随叫随到啊。”   薛鸿咬着嘴唇,看向许川。“我要把钱,都还给你。”许川面无表情,他已经猜到徐巍和薛鸿之间的关系了。这正是他所期望的,薛鸿去找一个同龄人谈谈恋爱,过正常的十七岁生活。但显然薛鸿没处理好,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包养关系。   他不动声色,不想表现出和薛鸿之间的亲密。   “好。”   一张支票被徐巍扔到许川的面前。那张纸轻飘飘的,许川捡起来,没怎么看,就收到口袋里。   “不确认一下金额么?”徐巍问道,语带嘲讽。   许川低头,拿出那张支票,看到上面一百万的数字,内心是有些惊讶的。他知道,他没给过薛鸿那么多。但他还是收好那张支票,小心翼翼,不想激怒徐巍。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保持沉默。许川这么想着,也打算这么做。   他拎起外套,没看薛鸿一眼,想要起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这可能是你这辈子赚到的最后一笔钱了,诱奸未成年,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许川转身,回头对着徐巍冷笑,“你可以试试看。”   他一向不是好脾气的,他所有的歉意和包容只会对着薛鸿。 第24章   “他没有诱奸我,我也不是什么未成年。”薛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你闭嘴!”徐巍指着他怒吼道:“我一定要让他进监狱!”   薛鸿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维护许川,这让徐巍出离得愤怒,理智几乎已经快要被彻底烧断,他真想狠狠挖开薛鸿的心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   薛鸿站起身,异常严肃,企图纠正徐魏的想法,“是我主动找他包养我的,我下山就是成年了!他不知道!你不能让他进监狱。”   徐巍猛地一下也站起来,和薛鸿对立着,他仿佛不认识薛鸿一般,好半天,才咬牙切齿一般说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说完这话,他已经无力再应对一切,转身就走。   薛鸿从后面试图拽住他,被粗暴地甩开。   许川在门口默默地听着这一切,侧身让徐巍经过。   最后屋内只剩下薛鸿泪流满面地和他对视。   “你个骗子!你骗我谈恋爱!”   许川无奈地叹口气,他又怎么想得到,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动不动拿一百万的支票甩他脸上呢?他以为的十几岁的恋爱,就是两个小孩子一起分块蛋糕,你一口我一口,你再一口我再一口。   薛鸿哭得太难过了,他不得不走上前,搂住薛鸿,把自己的手臂递到对方嘴前。   薛鸿一口咬住,呜呜地哭,好半天,才情绪稳定下来。   许川手臂早已疼的麻木,他心想,自己真是作孽。   “现在怎么办?”   “你会进监狱么?”薛鸿真是吓坏了,泪眼朦胧地问许川。他知道进监狱是什么,进去以后要被整座监狱的人上,他不要许川被那样对待。   “如果是,也不会因为是这件事。”   薛鸿不解。   许川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放心吧,我先送你回家。”   这种感情债,许川深知还得是当事人自己去解决,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隐形而已。   他开车送薛鸿回家,几次偏头总能看到薛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话,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总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错。   薛鸿临下车前,听到许川在车里叫住他。   “如果有危险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解决。”   许川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他并不觉得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能轻易地拿出一百万,并且扬言要让他身败名裂。   事后也证明了,他果然不是惹上了普通的高中生。   林奕青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看薛鸿。   薛鸿紧紧裹着被子,眼泪汪汪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遍遍给徐巍打电话徐巍都不接。   林奕青这几日见多了他这个样子,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徐巍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他问老师,老师都不知道。   “要吃一点东西么?”   薛鸿摇头。   “还是……联系不上徐巍么?”   一提到徐巍,薛鸿就又开始想哭了。他太难过了。徐巍从来都没这样对待过他,徐巍还骂他是贱货。   薛鸿越想越委屈,委屈到忘了禁忌。他哭着对林奕青说:“我有什么错,我是狐狸呀。”   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让林奕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是个无神论者,可他看到了永远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事。   就在那一刹那间,薛鸿放佛被雷电击中一样猛地抽搐起来,面目恍惚之间变成了狰狞的兽头,凶相毕露的尖嘴狐狸。   林奕青骇地一下后退。   薛鸿的抽搐却一直没停,伴随着惨烈的嚎叫,似人似兽,呜呜咽咽。   林奕青忘却了害怕,冲上去想要救薛鸿,却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片刻之后,薛鸿终于停止了抽搐。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在最后一直念着。   林奕青凑得近了,才听清仿佛是个人名。   他慌得手都在颤,几乎拿不住薛鸿的手机,在一排通讯录中,孤零零的几个人,只有一个许川是他不认识的。   林奕青咬着牙,死马当活马医,打通了电话。   许川正在家中,找人去查徐巍,很快就有了消息,他头都要大了。恰好这时候薛鸿的电话打来,他想也没想的就接过。   “先生,您认识薛鸿么?”   “他怎么了?”   “他很不对劲。“林奕青不敢说他看到薛鸿变成了一只凶兽,只敢这样暗示。   对方欲言又止,许川一瞬间领悟了,问道:“他有伤口么?”   薛鸿的身上的确有一些细微的破碎伤口,林奕青几乎是带了哭腔回答:“是,而且他身上很烫。”   许川深吸一口气,这一天实在是太糟糕了。他对着手机尽量保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值得信任,冷静地说道:“我是医生,我马上就到,不要叫任何人,不要挂断电话,随时和我说他的情况。”   林奕青哭着点头,他赌对了。   薛鸿的身上滚烫,已经昏了过去。林奕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能焦急地等待。   许川到得很快,一看到薛鸿惨烈的样子,他便蹙着眉头上前检查。   薛鸿几乎是烧到40多度,满身都是细小的伤口,仿佛是被什么带着鳞片一样的东西抽得密密麻麻,血肉翻飞。   林奕青已经哭得意识有些模糊,两腿都是软的。他看向许川,无助地问道:“要怎么办?”   如果是正常人受伤成这样,许川一定不敢独自在这里,不叫任何救护。但他知道薛鸿不是正常人,片刻之后他狠狠心做了决定,一把将薛鸿横抱起来,要带回家。   林奕青拦住他,“你要带他去哪?”   “必须带他回我家。”   林奕青紧跟着,“我也要去。”   许川没拒绝他。   在路上,薛鸿似乎是动了动,林奕青立刻和许川说了。   许川心中便有些放心。他亲自做过手术,大概能知道那些伤口还不是最严重的,最要命的其实是薛鸿的高烧。   一晚上,许川能做的都做了,薛鸿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不少,高烧也降了一些。   林奕青也守在一旁,一遍遍给徐巍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短信也不回。   许川见他还是个学生,穿着校服,就想让他先回去。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可以放心。我叫车送你回家吧。”   “你和薛鸿,是什么关系?”   许川避重就轻地回道:“他可以信任我。”   “你……也是么?”林奕青带着迟疑又问。   许川眉目间微微露出不解的神色。   林奕青于是不敢再问。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张狐狸脸,却不知道到底能和谁说。   最终,林奕青还是回了家,他在许川那里什么都帮不上,而且他必须去上学。   接下来的几天他上课总是晃神,连老师都对他的状态担心起来,把他叫去办公室谈话。   “数学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总是这样上课不专心呢?”数学老师语重心长的教导,又想到林奕青从开学就和徐巍还有薛鸿走得近,忍不住劝道:“那两人和你不一样,他们可以任性不来学校,你能行么?这次的名额学校只有三人,如果你一直是这种状态,后面有好多同学等着这次机会呢。”   话虽然严厉,但句句在理。   林奕青捏紧了自己的手,低垂着眼眸暗暗想到,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了,他需要钱,他一定要在竞赛中拿到名次。   他开始按部就班的重复学校、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可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他麻木地逼迫自己每天必须学习,必须吃饭,必须去上学,必须准备竞赛。   始终也联系不上徐巍,又是三天过去,薛鸿一直不清醒,徐巍一直联络不上。   林奕青开始用刀片割伤自己,一开始只是浅浅的,只要是疼一下,他就能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最重要。慢慢的,刀片割开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很快就变得麻木,他还是不能集中注意力。   周日这天,林奕青终于崩溃地想去见见薛鸿。他没有理会姑姑在电话中的接连质问,他实在是不关心姑姑那个小杂货铺周日有没有人看管,弟弟妹妹有没有人照顾。他只想见见薛鸿,看看他怎么样了,只想看到徐巍,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川接到林奕青的电话,并没有拒绝林奕青的到访。   他这几日都在家,一是为了照顾薛鸿,二是他暂时也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他已经成了笑话,这些天没少有人故意打电话就为了嘲讽他。   微博热搜都能出现他的大名,百度都能搜到他的通稿。   他火了,因为诱奸未成年。   整容医师诱奸未成年,人面兽心,连带着,他的医院都火了。   徐巍哪里是什么普通高中生,分明是徐家的狼崽子,咬人又狠又疼。   偏偏许川心里有愧,他一面被人笑话,一面还要给徐巍擦屁股。   徐巍可以不管不顾,年轻人血气方刚,冲动之下意气行事,怎么发泄解恨怎么来,头破血流也毫不在意,他做不到。   现在大家还都当乐子,当笑话,茶余饭后当个新鲜事,要真是许家二叔说翻脸,生剁了徐巍都不够喂家里的狗。   许家人疯起来,可没有情面二字。   昨天,斐青宇亲自给许川打电话,半是煽风点火,半是看热闹,几句话说了徐巍的事。   “他自己弄的,家里毫不知情。卖了五块原价一百多万的表,听说是他的生日礼物,就换了不到三百万。现在到处找人要搞死你,找到我这里了。我当然乐于收钱啊,你别出门哦,出门我就搞死你。”   许川冷笑一声,“那我还真是怕啊。”   “哈哈,听说你在你二叔那跪了一下午给他求情?你不会也连这小子也给睡了吧?”   许川黑了脸,想要挂断电话,又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那几块表,你帮我找一下。”   “你不是吧?你要收那些表?你真把他睡了?”   “你想死就早点说,我立刻去给你收尸。”   斐青宇又笑两声,“有钱赚我当然什么事都办啊,明天就给你送过去。保证一块也不差,我亲自送货。”   许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的薛鸿,叹息一声,不得不感慨,真是自作孽。   “既然你这么大方,我就免费再送个小道消息。他可不是徐家唯一的孙子,还有个私生的在外面呐,知道的人可不多,我也就偷偷告诉你。”斐青宇说罢,愉快地挂断了电话。   破坏了别人十七岁纯纯恋爱的许川,大概算了算,他损失掉快大几百万了,医院的损失还在持续增多。项上人头都要被买,而且只值那么点钱,还真是可怜。   他不爱钱,他也不在乎别人笑话他,反正他许川生来一无所有,名声这种东西沾他身上更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但混到快三十了,被个十七岁的崽子这么搞,他也确实毫无颜面。   罪魁祸首之一,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因为身上不舒服,还轻轻蹙着眉头。   许川走近了,在薛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惹得薛鸿疼的一哼。   全身发热,他的身体异常敏感,衣物的任何一点摩擦都疼,更别说那样的力道。   许川解气点了,又盯着薛鸿的脸发呆。   其实他不是像外面那些人传说的如何对薛鸿痴情,他只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他敢伤他二叔,虽然只是狠狠咬了一口。   那个老混蛋,没人敢质疑他的任何一句话。薛鸿,一个只是被他包养的小东西,却敢给他脸色看,闹起来,敢咬人。   许川想的正出神,门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他去开门,看到了林奕青。   林奕青一进去,就注意到客厅角落里趴着的狗。那狗体型很大,蜷缩着,瑟瑟发抖的样子。   许川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随意地解释道:“家里的小魔王回来了,它就是有些害怕,不用在意。”   林奕青想到那天看到的那么大一个狐狸头,那只狗的确是该怕的,他便也不再留意。   两人进了卧室,林奕青见薛鸿依旧还在昏迷中,但身上已经没了那些细小的伤口,总算放心点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   “恐怕还要几天。”   林奕青暗暗观察着许川。   许川上身穿着一件随意的衬衫,下身一件宽松的睡裤,长得斯斯文文,神情淡漠,戴了副金边框的眼镜,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薛鸿的同类。   林奕青天性谨慎,一面在揣测许川到底知道多少,一面又害怕自己无意中透漏了不该说的。规规矩矩地坐了片刻,也就说要离开。   这天傍晚,他回家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徐巍。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静静散落在卧室一角,又被窗棱隔断,坐在下铺的徐巍侧脸隐没了表情,却莫名透出一股哀伤。   林奕青心里一紧,突然不知该从何问起。 第25章   “……你这些天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巍并没有回应林奕青,却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起身开始一件一件整理东西。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将东西都打包进去。   林奕青见了他的动作,更加担心起来,“你要走么?你知道薛鸿生病了么?”   整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还在弯着腰的背影看上去疲惫不已。   林奕青又急急说道:“他病得很严重,发烧昏迷了几天了。”   “他在哪?”   “在一个叫许川的医生家里。”   徐巍直起身,手上的东西洒落在行李箱内。   林奕青看见他转过身之后的表情,心下震惊,那样冰冷的目光,如同绝望之人掉入寒窟。   徐巍嘴角几次动了动都没能发出声音,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林奕青,也不管对方的阻拦,朝着门口走去。   林奕青跟上他,一直追问:“你不去看看他么?”   “从此以后,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徐巍这么念着,原本低声只像是说给自己听,在林奕青一遍遍的质问下,突然就回头对着林奕青怒吼道:“他以后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林奕青呆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徐巍这样愤怒过,被那样赤红的双目无声地控诉,他再不能提到薛鸿。   他不知道那两人发生了什么,谁都没有和他说过。   林奕青喉咙紧了紧,还是说道:“等你冷静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和你说。”   徐巍却根本不在意,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奕青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直到指尖泛白,关节处的疼痛感传来。他低垂着头,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他的生活必须按部就班,考试就在后天,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相信徐巍会回来,徐巍还是学生,他一定得上学。他也相信薛鸿会醒过来,许川已经和他保证过了。等薛鸿醒了,这两人就会和好了。林奕青这样自我安慰着,终于心里好过了些。   他要做的就是好好考试,好好等着薛鸿醒过来,好好等着徐巍冷静下来。然后他们再一起解决薛鸿变成狐狸的那件事。   第二天,林奕青下课以后和数学小组的另外两个备考的同学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却没想到,他错过了唯一能在学校再见到徐巍的机会。   一直到半夜,林奕青收到薛鸿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醒过来了。   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还病恹恹的,和往日里精力充沛的薛鸿完全不同。   林奕青心里高兴,问薛鸿:“能联系到徐巍么?他昨天回家了一趟,我看他心情不怎么好,你们是吵架了么?”   电话那边的薛鸿颇有些心虚地看一眼许川,他已经知道了被人包养是很不光彩的事,徐巍会非常生气,于是不敢和林奕青多说,含含糊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许川给他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饮食,煮了一锅小米粥,正端给薛鸿叫他喝。   薛鸿醒得很突然,远超过他的期望。人一醒过来,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他坐在床边,看薛鸿低头喝粥,问道:“身上还疼不疼?”   薛鸿摇摇头。   许川又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薛鸿一下把头低得很低,都快压到粥锅里去了。他都要吓死了,不小心触犯禁忌,在人类面前说出自己狐狸的身份,后果简直太可怕了。许川还要他说,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许川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强求。他其实也不在乎薛鸿到底是什么,有时候他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在乎,就更加不会在意那种小事。   饭后,薛鸿躺在床上,拿手机一遍遍给徐巍发短信。   许川把空着的锅拿去洗,薛鸿生病之后还这么能吃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早知道根本也不用忌讳什么生病需要清淡饮食了。吃得这么多,吃的是什么也没区别。   等他从厨房回来,又看到薛鸿眼泪汪汪地躺在床上,整个身子团成一团,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川有心想让薛鸿开心一点,于是把斐青宇给他找回来的那几块表拿给薛鸿。   “这几个,都是你那个小男友的,你拿去还给他吧。”   薛鸿呆愣愣地看着那几块表,并不知道它们的价值。“那怎么在你这?”   许川耸耸肩,“他低价给当了换了些钱,是他的生日礼物,应该是每一年他家里人给送的,我就给找人要了回来。”   薛鸿眼皮一跳,他现在一听到钱这个字心里都害怕,说什么也不要那些表。“我不要你的钱,不要你买这些,他也不会要的。”   许川揉搓了一下他的头顶,“傻不傻,是要回来的,不是买回来的。”   薛鸿这才肯收下。   一想到徐巍,他又是满肚子想要对着许川控诉。   “你为什么骗我说叫我找个同龄人谈恋爱,我这里都要疼死了。”他一边说着,还揉着自己的胸口,依旧觉得很是委屈,“就算是被人包养是很丢脸的事,可我不知道啊。”   许川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心疼起来。他也躺在床上,紧挨着薛鸿,让薛鸿好能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小声地哭。   “他会原谅我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过正常的十七岁。”许川摸了摸薛鸿的头顶,揽住他,轻轻说道:“我十七岁喜欢过也爱过的人,我现在恨不得他死。”   薛鸿吓了一跳,“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我也会想他死么?”   “谁知道呢。也许他会原谅你,你们一直在一起。也许他不想原谅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当然也有可能你们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还是会在未来的有一天突然不再互相喜欢。”   薛鸿听得迷茫极了。   许川又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人类的情情爱爱,本来就是这么复杂的。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什么爱情,谈谈恋爱就好了,不管什么样的恋爱,在最初基本上都是美好的。”   薛鸿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莫名一阵哀伤。   话题越聊越沉重,让许川的声音听上去都在透着一种孤独绝望之感。   “我啊,就希望有一天我生病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哪怕是看我一眼,我都知足了。”   刚刚生病才好的薛鸿,搂紧了许川,他不知道许川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这么伤心的样子,他保证道:“要是你生病,我一定会去看你,我还会照顾你,给你做粥喝。”   “那就说定了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找你的。”许川虽然是笑着说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以后……以后会怎么样谁又能说的清呢?承诺这东西只有在说出的那一刻才最有价值,那之后,便一文不值。   薛鸿休息的够了,想尽快回家。他想在家里一定能等到徐巍,那天他就是在家里看到徐巍的。   他要走,许川也没拦着,只说再观察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许川开车送薛鸿回家。路上,他想了许久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我过段时间要去散散心,去日本,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薛鸿摇头,“我要等徐巍回来,我还得上学,林奕青也在家里等我呢。”   “这样啊……那就以后再见。”   薛鸿是真的怕了,他把所有的钱都还给许川了,身上一毛都不剩,只带着那几块表就要回家。   许川不放心,但也没硬塞给薛鸿钱。他怕去了日本之后薛鸿联系不到他,就让薛鸿记住整容医院的名字,有了问题可以去那边叫人找他。   两人就此分别,薛鸿满心都在徐巍身上,他一心一意地相信徐巍一定会回来,只要徐巍能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薛鸿回到家后发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他越待下去心情越是低落,振作了很久,下午,他还是决定拿了书包去学校。   旷课许多天,薛鸿一到班级就被班主任抓去办公室,在办公室内被几个老师围着圈的训斥。薛鸿低着头,也不敢反驳。   他说自己生病了,老师们纷纷都露出怀疑的眼神,并且告诉他一定要先请假,叫父母请假,要有假条,不能这样随意的就不来学校了,让同学代请。   薛鸿哪里知道这些,只能委委屈屈的一遍遍道歉,生怕惹得老师们更加生气。   他太害怕被退学了,退了学就不能再和徐巍还有林奕青一起,好在老师们并没有一个提到退学,最终还是放他回班上课。   薛鸿回到教室,发现上课的时候林奕青不在,发了短信也不回。徐巍也不在。他利用课间的时间去向刘鑫鑫打听。   刘鑫鑫也是几天没见薛鸿了,关心地说道:“教练都要急死了,马上就要比赛,你还生病,林奕青当时去给你请的假,教练还非要去看你,林奕青说你住个医生家里不方便,他这才没去。今天是林奕青竞赛啊,他中午就去准备了,老师都免了他下午的课。”   薛鸿很愧疚,也没想到原来教练这么在乎他,他又问:“那徐巍呢?”   刘鑫鑫诧异地看一眼薛鸿,他知道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因此更是不解。“怎么你不知道么?他办了退学手续,说是要出国读书了。”   “出国?去哪?”   “美国吧。”刘鑫鑫随口一说,“他那么有钱,想去哪不行?,而且他英语很好的。”   美国有多远,去那学习要多久才能回来,薛鸿完全没有概念。但他相信徐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徐巍那么厉害,徐巍什么都会。   薛鸿又是一阵失落,虽然是不告而别,但薛鸿还在怕徐巍生气,他是不敢生气的。   他恍恍惚惚地上完了下午的课,课后去田径部报道。   教练快五十了,姓张,天生的大嗓门,人很热血。一看到薛鸿,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的病成那样啊,臭小子!”   薛鸿被他狠拍了后背两下,锤的胸腔都震动,但他却很高兴,因为张教练真的信他是生病了。   他又开始了训练,被教练一直盯着,生怕他没恢复好受伤。   林奕青参加完竞赛就看到薛鸿的短信了,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操场。   落日的余晖下,操场上很多人,但薛鸿的身影是那么显眼。他的个子很高,手脚都很修长,后面跟了几个人在一起跑,更加凸显出他的动作是那么完美,充满了活力。他就那样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没什么能让他停下脚步。   那样夕阳之下的薛鸿,林奕青静静看了很久。   薛鸿训练结束以后,和林奕青结伴回家。   路上,林奕青和他说了徐巍要出国的事。   薛鸿讷讷道:“那我就等他,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呢?”   这个想法到底现不现实林奕青也说不好,他只是觉得徐巍的确是要比他自由得多的。徐巍很有钱,他又那么年轻,他能做很多选择,也能随时改变选择。不像他,只能尽量规规矩矩地按一条路去走,一旦出了偏差,付出的代价将是自己承担不起的。   徐巍会突然走掉,当然也有可能会突然回来。 第26章   两人回到家中,林奕青洗了手在厨房准备做饭。   薛鸿一直没精打采地站在厨房门口,几番犹豫,才期期艾艾地说道:“你那天……是不是看到我了?”   薛鸿身上确实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林奕青这些天也查了一些有关狐狸精的故事,了解了有关狐狸的习性,再结合那天看到的,基本上就能确定了。   他抬头瞥一眼薛鸿,算是默认了。   终于有人能知道自己的秘密,薛鸿紧张之余其实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不想要告诉徐巍么?”   薛鸿难过地摇摇头,“会折寿的,多一个人知道,我们就会折寿的,而且我们……天生都能知道自己的寿命的。”   林奕青吓了一跳,也极其庆幸自己那天保留住了最后的理智,没第一时间告诉徐巍。他又想到那天是他追着薛鸿,薛鸿才崩溃说出真相,立刻自责起来。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缠着你的。”   “不是你的错,”薛鸿蹲在林奕青身旁,小声说道:“我只是憋得太久了,从山上下来就一直自己憋着这个秘密。其实你能知道,我是很开心的。你害怕我么?”   “当时是有一点,”林奕青实话实说,“但后来就不害怕了。”   “为什么不害怕呢?”   沉默了一会儿,林奕青又静静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有95%的东西都是未知的啊,人类很渺小的,也很无知。”   “我被许川包养过,”薛鸿突然哭了出来,开始倾诉,“徐巍非常生气,我不知道他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们狐狸都是这样的,成年了就下山,靠人类活着。”   林奕青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天,徐巍的反常,许川的出现,都是因为这些。原来薛鸿真的和徐巍在交往。   “我真的不知道这样这么不好,以前也很多人说希望被包养,大家都觉得很正常的样子,徐巍却那么生气。”   “这样,是不太好。”林奕青忽然很心疼。薛鸿是只狐狸,他不懂人类的复杂。那些嘴上说着希望被包养的人,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可能只是在开玩笑。   “徐巍会原谅我么?”薛鸿带着期待问林奕青,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林奕青想到那天看的徐巍,是真的不知道徐巍在意的究竟是欺骗还是薛鸿本身被包养过这件事。   如果只是欺骗,解释清楚并且诚恳地道歉,也许就有可能获得原谅。   如果在意的是被包养这件事,那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无法改变。而且被包养其实和是不是狐狸没有关系的,也和有没有钱没关系的。有人断手断脚也能靠自己活着,有人捡垃圾也靠自己活着。薛鸿完全可以去做些体力活养活自己。这可能是三观的冲突,林奕青没办法代徐巍原谅。   “你最好还是当面去问他。”   林奕青摘豆角的动作不自觉得有些发狠,他原本对许川是有些好感的,现下却痛恨起来。薛鸿懵懵懂懂,还是个孩子,许川却是故意犯错。对徐巍,他多少也有些生起气来。就算那两人是恋爱关系,可也是朋友啊,为什么不帮助薛鸿改正错误,反而是一走了之呢?   薛鸿有些惆怅,感慨道:“当人可太难了。”   “人活着,本来就是受苦受累的。要遵守很多规则,有很多枷锁。人是社会性动物,也是最复杂的动物。”林奕青低低地说道,对此也不得不承认。   薛鸿听得入了神,又说道:“我想当人,徐巍喜欢的是人吧?”   “想当人,就不能再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换钱,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就算对你是一时的好,心里也不会尊重你的,兴许哪天就要把你抛弃。”   薛鸿想到之前他的确是被许川一句话就分手了,又有些垂头丧气。他想到徐巍,心里更是一阵难过。   “是不是因为我也花过徐巍的钱,所以他看不起我?”   林奕青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忍心说得更加严厉。更何况薛鸿和徐巍之间的事,他也不好说。他便转了话题,又开始讲起他这些天看到的聊斋里讲的故事。   “以前有个狐狸精,又老又丑,给了一个年轻人钱,想要和他发生关系。给了很多钱,他们在一起很久。可那个年轻人丝毫不知感恩,突然有一天就请了道士做法,弄符,要害死那个狐狸精。”   薛鸿听得害怕极了,又唏嘘不已。“他怎么那么坏。”   “因为那个老狐狸是拿钱换的,人类就会丝毫不放在心上。你不能再拿身体去换钱。”   “可是我们要靠什么生活?”薛鸿真的有些绝望起来,他一分钱也没有了。   林奕青说话时的声音很冷淡,手上的豆角被他掐得几乎全断。“有人卖血也能活。你还能读书,你在这么好的学校,你一定有办法好好堂堂正正地做人。”   薛鸿在旁边又是害怕,又是崇拜。他看着地上满盆的豆角,上面的一些几乎都被林奕青掐得烂掉。他最喜欢的豆角炖肉,现在看着那些豆角,他却不太敢吃了。   菜做好以后,两人在餐桌边吃饭。   一锅好好的豆角炖肉,已经很难分辨出豆角的形状。   薛鸿不敢说话,低头吃饭。   林奕青给他夹肉,“多吃点,吃得饱了,才好去卖血。”   薛鸿听了,打了个冷颤。   两人临睡前,薛鸿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间卧室,于是去了林奕青的房间央求他陪着自己。   “我睡徐巍的床,你睡我的可以么?”   林奕青同意了,拿着书去了那间卧室,和薛鸿一起。   卧室内静悄悄的,薛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有心事,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同时在脑海里想那么多事情。   林奕青看完最后一页书,随手关掉台灯,打算睡了。   “我再也不会去找人包养我了,我会学那些规矩。”薛鸿开始小声地哭,害怕地问道:“你也会看不起我么?”   “永远都不会,”林奕青安慰他,“我们一起努力,生活总要继续,任何时候都有办法的。”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半晌,又对着薛鸿说道:“你要学会自立,自爱,靠别人永远都不如靠自己。”   “你会陪着我学会这些么?”   “一定会的。早点睡吧。”   生活真的很难做到只考虑情情爱爱,大部分的人首先要考虑的还是一日三餐。   薛鸿非常想念徐巍,可他很快就被生活中的琐事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每天的吃穿住行,人类必须像个完美的程序,一样样去执行。就算偶尔有崩溃的情况,程序运行不了,也会很快调整,继续找到正确的方向。   林奕青默默跟随着薛鸿一起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决定在那间小出租房内等徐巍回来。   薛鸿说什么也不要搬走,他不想动徐巍的那些东西,屋内多少也还留有徐巍的气息,他也一直坚信徐巍会回来。   虽然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一直等下去,可现实里却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没钱,薛鸿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林奕青也没有好到哪去,他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零钱,也只有一千多一点了。   他们三个在一起,日常的很多开销其实都是徐巍负责。徐巍一走,没钱就成了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还有他们要直播,要日常拍摄的成本开销,最糟糕的,还有房租,这些都需要解决。薛鸿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手上没有一分钱,只能全靠林奕青。   万幸的,林奕青给房东打了电话,房租当时是一次性交付了一整年的。也就是说,他们还能住在那里一直到明年三月,还有几个月可以住,不然薛鸿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薛鸿开始学会了很多东西。他第一次知道牙膏用到底是要剪开再用的,洗发水按不出来里面要灌水继续用。水是烧着喝的,矿泉水会贵很多。他也学会了用豆腐填饱肚子。   两人吃饭的时候,肉是很珍贵的,林奕青说自己不需要锻炼,都让薛鸿吃,可即使是这样,也很难满足薛鸿的需求量。薛鸿这才知道他以前过的那种生活其实是很奢侈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奕青无论何时都很有耐心,每天都能教薛鸿很多东西。   薛鸿知道自己如果不喜欢女孩子,就要保持距离,不要收女孩子给的任何东西。教练对他好,就要记在心里,将来报答。教练给的牛肉是可以收的,因为张教练是爱惜人才,对他的培养是恩情,不是交换,也不会看不起他。   两人日子过的紧巴巴,其实只要卖掉家里徐巍留下的一样东西,都能解了燃眉之急。徐巍随随便便的一个帽子都能有五万了。更别提那些镜头,那些表。可无论是薛鸿还是林奕青,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还好林奕青的数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二,?这周,三千块钱的奖金终于发放下来。   薛鸿不用去卖血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三千块钱,其实真的不多,用起来也很快。   薛鸿第一次比赛的时候,他的使命就很重要了起来,他必须拿第一,为了教练,也为了奖金。他有两个项目,1500米和5000米。   他们所在的高中跑道非常有名,两天的比赛,都是在他们学校举办。   这周的周末两天,薛鸿都有项目要参加。   林奕青全程陪着,等待的时间他要学习剪辑,看徐巍留下的书。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利用空闲的时间去学习剪辑,徐巍不在,这些工作都得他来做。   此时此刻,他一听到广播里在说薛鸿比赛的项目,便立刻站起身,看向操场。   薛鸿冲出去的身影就好像是一把利箭,他太快了,没人能超过他。   林奕青的紧张并没有持续很久,1500米很快就跑完。   在终点,张教练一下子将薛鸿抱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薛鸿第一次比赛就破了学校的记录,是真正的天才。   林奕青却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他跑到休息区,找到薛鸿,小声告诉他:“不要跑的比第二名太快。”   薛鸿不解,他的身体刚刚兴奋起来,他已经不怕比赛了,刚刚只是预赛,决赛中他还能跑得更快。“为什么?”   “我怕他们发现你是狐狸。”连林奕青都不知道薛鸿究竟能跑得多快,他是真的害怕薛鸿太异于常人被发现身份。   好在,刚刚的一千五百米比赛薛鸿是第一次,有些紧张才没跑出很夸张的速度。   当天下午的决赛,薛鸿就跑得相对正常多了,仅仅比第二名多出半个身位。   张教练半是高兴半是忧愁,怎么薛鸿跑起来的节奏那么怪呢?   薛鸿只能以紧张为借口,干巴巴地和教练解释。   林奕青松了口气,第二天薛鸿的五千米项目,只有决赛,一上午就能比完,他还是坚持陪同了。   不出意外,薛鸿拿了冠军,又是比第二名多出一个身位。   这样,田径部这次的比赛就是四个冠军了,薛鸿占了两个,张教练高兴的嘴角都合不拢,一口答应要带孩子们去吃烧烤自助。   林奕青给薛鸿整理好背包,叫他去和教练吃饭。   “多吃一点没事,不会看不起你的,但也不能吃到最后一个,让大家都等你。”   薛鸿点点头,心里明白了。他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了不少这种小规则,知道了要如何与大家相处。 第27章   林奕青已经很多天没回姑姑那去了,?以往,他每周末都要在姑姑的店里打工,顺便看弟弟妹妹学习。但这些日子以来家里只有他和薛鸿,他担心很多事,也总有做不完的事,于是几次三番拒绝了姑姑的要求。   薛鸿去和教练吃饭以后,林奕青去了超市,买了两箱牛奶,还有一些水果,带着回了姑姑家。   姑父不在,应该是去工作了。小小的店铺里,姑姑正坐在柜台后给客人拿烟,看到林奕青进来,没什么好脸色地翻了个白眼。   林奕青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笑着说道:“姑姑,我今天有时间了,去买了些东西,下午我在这里看着。”   “不用了不用了,高材生,忙得很,学习最重要,哪还用管什么家里啊。”姑姑用尖酸的嗓音嚷道,发泄着自己连日以来的不满。中年女性被生活摧磨的早已没了温柔体贴。林奕青不在家,只她和丈夫两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每天都是满肚子的怨气。   正在买烟的客人也是小区的老住户,姓张的一位大叔,都是老邻居,彼此知根知底,林奕青什么情况更是知道。   他一直喜欢林奕青这孩子懂事还学习成绩那么优异,此刻也忍不住给打打圆场。“嗨,孩子考上那么好的高中连学费都是自己省的,还能时不时回来看看给家里拿东西,多少人羡慕呢!嫂子你就偷着乐吧。人家奕青将来肯定是名校高材生,干大事的,以后还不得个年薪百万啊!”   姑姑脸色难看起来,但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只对着林奕青抱怨道:“高中怎么就那么忙了,不是说才高一么?”   林奕青笑笑,也不解释,开始帮着姑姑收拾货柜。   张叔又闲聊几句也就走了。他一走,林奕青的姑姑也要回家去忙做饭。   “弟弟妹妹呢?”   姑姑没好气地说道:“在店里头乱吃东西,被我赶回家里去了。我赶紧回去看看,你在这盯着吧。”   小小的店铺于是又剩下林奕青,他从背包里拿出书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写最近的计划。   好多地方需要花钱,一定要做长远的计划。   他们学校的学费并不低,薛鸿已经交代过入学是托了关系送进来的,应该是只一次性交了一年的学费。高二和高三,都得靠他们自己了。   一年的学费就是近十万,如果薛鸿的田径比赛能多拿几个成绩,应该也会减免不少,可也要做好最坏打算。   林奕青想着,无论如何,要让薛鸿把高中念完。他并不能完全地把薛鸿当成是狐狸,薛鸿也不会什么法术。除了吃的多,力气大,跑得快,伤口恢复得很快,也没什么特别异于常人的地方。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林奕青也渐渐做了决定。   他晚上还是没留在姑姑家吃饭,许久不见姑父,姑父对他倒是还很关心地问了问学校的情况,让他注意身体。   “小伙子还发育呢,怎么成天这么瘦,多吃点啊。”   林奕青点头应了,又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家写作业,姑姑和姑父于是没再留他。   临走时,林奕青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过的小卧室,已经没了他多年住过的痕迹。他原本东西就很少,现在更是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留在这间屋内了。   薛鸿总是依赖他,何尝又不是弥补了他心中的那份空缺。   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酸涩涩地想到自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时候,薛鸿的存在多多少少让他不再寂寞。两人相依为命,再大的苦也吃得下去了,更何况,他们还远没到绝境。   林奕青报名了一个诗词比赛的节目,他需要钱,也需要出名。   仅仅是靠微博那点日常,他吸引到的粉丝远远不够赚钱。曾经他很讨厌为名为利,害怕出风头,被人评头品足。现如今为了生活,为了相依为命的人,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薛鸿对这些事毫不知情,自从比赛以后,他在田径队就多了一个外号,叫半个身位。   无论他的竞争对手是谁,是比赛还是训练,他就只比第二名多半个身位。   张教练都要急死了,他担心是薛鸿的心理问题。这样子,是很难突破自身瓶颈的。   这天,他问薛鸿:“你还想不想好好进步,你可是将来能为国争光的人啊!”   薛鸿看着张教练,一脸迷茫,“为国争光?”   “你这么好的条件,难道你就不想将来当职业运动员,进国家队?去奥运比赛?”   一连串的问话,把薛鸿都问懵了,好半天,他才小声说道:“我只想开挖掘机来着。”   张教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薛鸿,好半天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薛鸿回家就把这事和林奕青说了。   林奕青在削土豆,多少也是有些诧异的。“你就那么喜欢挖掘机?真的将来要做这个?”   薛鸿点点头,“等再放假,咱们还去工地打工吧?”   林奕青却没第一时间答复。“到时候再说。”   去工地干固然每天的日薪是很高的,可远远不够他们的开销。薛鸿坚持要住在这里,林奕青自身也是赌了一口气的,也想住在这里,一直等到徐巍回来。那每个月五千块的房租,就真的是最大消费了。仅仅是靠体力活,完全不够的。   “去国家队不可能的。”林奕青看过一些纪录片,那些专业训练员身后是更加强大的团队,薛鸿一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被发现异样。到时候就不是卖血那么简单了,他可能都很难再见到薛鸿。   薛鸿胆子小,林奕青也没给他解释得彻底,只教了他怎么在教练面前表现。   “你就按照半个身位那么跑,时间久了,他自然就放弃想法了。也不用多和他说你将来想做什么,多刻苦一些训练,少说话。”   薛鸿现在对林奕青几乎是言听计从的状态,在他眼里,林奕青特别聪明,林奕青会很多东西,林奕青对他还很有耐心,还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也不会抛下他不管。虽然有时候说的话很可怕,讲的故事也是让人毛骨悚然,可大多数时候林奕青还是很好的。更何况林奕青长得还很好。薛鸿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   他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才发觉自己以前对徐巍总是索取。徐巍经常给他花钱,他根本没什么意识到那样不好。他手上有钱,可也不知道有时候大家在一起,付钱是需要抢着付的。与人交往,要一来一回,才能有来有回。难怪徐巍会一走了之,因为确实从他身上也得不到什么。   即使是后悔,生活也还要继续,按部就班。   可生活往往也还是有意外的惊喜。   让林奕青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薛鸿因为比赛的一个小短视频先火了。   那只是很短的一个视频,从观众席拍到的薛鸿五千米的比赛过程。   视频最先是在学校的论坛火起来的。   一个女生拍的全程,后来不知是被谁剪辑之后,发到了短视频的APP,变成了薛鸿最后冲刺一圈的视频。剪得很热血,薛鸿身材又很好,跑得又飞快,一下子就因为高中田径这个话题被人注意到。   “动作太标准了吧?”   “看的我都想去跑了。”   “体育生可以跑得这么快的么?”   众人惊叹中,点赞的人也非常多。   在短视频APP上火了的那个同学,又把那个视频发回到学校的论坛。   评论很快,两极分化的变成女生觉得薛鸿长得很帅,男生觉得薛鸿太一般了。   林奕青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他记得薛鸿和他说过,他们家从老祖宗起,就被施了法术,长得平平无奇。在他眼里,薛鸿的确除了一双眼睛有些狭长,是真的没什么特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他从来也没考虑过薛鸿的颜值问题,除了是他自身性格的原因,更多的确实是薛鸿这个人光从脸去看是很不起眼的。   可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薛鸿。   林奕青有学校论坛和贴吧的管理权限,常常浏览的时候会看到有人偷拍的薛鸿,还有讨论。他经常删贴,因此还被抱怨过。   难道那个法术,只对同性管用?男生和女生看到的薛鸿,是完全两个样子?   一直坚信着科学的林奕青也是一阵迷茫。这种事情,完全无法用科学道理去解释,更难的是也无法去求证。   那个小视频火了以后,林奕青也想复制那个视频,拍薛鸿跑步的视角,靠视频先积累人气。   这天薛鸿训练的时候,林奕青就想去拍,结果他拿着手机和稳定器,在外圈跟着跑不到二十秒钟就被甩开得彻底。   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跑这么几步就岔气了。   张教练在旁边看的稀奇,“林奕青啊,你这体质太差了,不能总学习啊,也得锻炼锻炼啊。”   嗓子眼都快有股甜腥气了,林奕青是真的体质很差,尤其这段时间太忙,睡也不好,吃也不好。   “张教练,你帮我拍吧,我真不行了。”   “拍什么啊?”张教练好奇起来,他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性格开朗,特别喜欢和年轻人相处,也喜欢年轻人聊的各种话题。林奕青和薛鸿关系好他一直都知道,而且林奕青在学校除了体育老师,哪个老师都夸,他也知道。   他凑到林奕青跟前,跟林奕青学怎么拍视频。   张教练几下学会了,举着稳定器就开始跟着正在训练中的队员们去拍。   薛鸿永远都是跑在第一个作为领跑,大家正在按教练安排的训练耐力跑。   林奕青在原地看着教练跑在外圈还能跟上速度拍摄,不得不佩服起来。   很快,张教练拍了两圈,拿着设备回来给林奕青看,“行不行?”   林奕青大概检查了一下,发现教练拍得是真的不错,因为距离够近,薛鸿跑步时的姿态拍得相当清楚,慢放的效果一定很好,而且那身肌肉线条是真的漂亮,尤其是腿部。   看着看着,林奕青不禁有些羡慕起来,他是不太可能有这种体能了。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和薛鸿比起来,他这副身体是真得瘦弱不堪。   张教练在一旁看几眼还在跑步的学生,时不时的也在看林奕青摆弄手机。   林奕青看出教练的心思,笑道:“我一会儿就剪出来,等下就给您看剪好的。”   张教练这才干咳一声,去忙自己的事。   等薛鸿他们训练完回来,就看到张教练笑呵呵的,和林奕青凑在一起,已经建立了一个他们学校田径部的视频账号。 第28章   第二天,林奕青在学校的论坛给田径部进行招募,还找了宣传部的学生问有没有人愿意帮田径部剪视频。   不到半天,就有人联络林奕青,是一个身材比较娇小的女同学,叫林熙蕾,说她擅长剪辑,可以帮田径部做这个工作。   当天下午,林奕青就带着林熙蕾去了田径部找张教练。   意外的,倒是先把学校的视频账号运营起来了。   因为张教练的这个新鲜举动,其它社团的教练还有点羡慕。   张教练嗓门极大,喊起来田径是艺术这句话还颇震撼人心。林熙蕾给他们田径部拍了全家福的视频,张教练就让大家一起喊这个口号。   因为田径队刚刚拿了成绩,学校的官网还转发了一下这个账号,顿时在校内算是引起注意了。   可惜薛鸿的账号还是没什么动静,涨粉并不多。   这天晚上,两人作业都写完了。薛鸿蹲在地上看林奕青摆弄花盆。原本林奕青的那间卧房空出来了,浪费这个空间也怪可惜的,那屋的采光还不错,还有一个落地窗户。林奕青就打算整几个花盆,在家种点蔬菜,先种些西红柿、葱和生菜。   薛鸿跟着弄了几下就不感兴趣了,他是很喜欢花花草草还有泥土之类的,但是摆弄种子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反而弄的一地都是土,被林奕青干脆地制止。   他在一旁刷起短视频的APP,看看推荐的热门视频都有什么。   冷不丁看到一个很火的空翻视频,薛鸿觉得还挺感兴趣,就和林奕青说了:“这个我也能做哎。”   林奕青侧头一看,见那人跳得很高,评论点赞都不少。他有些心动,问薛鸿:“没什么危险吧?”   “我做怎么可能?”   薛鸿一口保证,林奕青于是跟着他下楼,在路灯下拍了薛鸿几个空翻的视频。   真的出乎林奕青的意料之外,薛鸿可能天生太擅长运动了,稍微试验了几下就能原地翻得特别高。   “可以了么?”   翻了一个极完美的动作之后,薛鸿问道。   林奕青点点头,回家准备试着剪辑。   因为是跟风拍的,剪辑的效果和背影音乐也是跟风选得比较热门的。这次却成功了,第二天一早上醒过来时候,林奕青第一时间查看,居然涨了两千多粉丝,很多评论都是夸身材的。   摸清楚了门道,林奕青开始让薛鸿留心,哪些是他能跟风做的高难度动作。还真的让他们跟了两波风,涨了一些粉丝。   同时,林奕青报名的诗词比赛节目给他发来回信,他算是录选了。   节目录制的电视台就在本市,但还是有需要请假的时候,林奕青照实和班主任说了自己是打算去参加这个比赛。   班主任很是诧异,因为平时林奕青是很安静内向的一个学生,如果不是老师安排他做的工作,他是不太愿意主动去做一些事的。   “我真的很喜欢诗,这个节目我看很久了,这一次就想试试,保证不影响学习。”   对林奕青的学习成绩,所有老师都是放心的。如果林奕青真的能在电视上拿名次,对学校也有好处,对她这个班主任更是。于是她便欣然准了假,要求林奕青如果去录制节目,必须提前一天和她报备。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你可千万不能影响成绩。”   林奕青认真回道:“一定不影响学习。”   这周末,林奕青又去了趟姑姑家里,照旧拎了些牛奶和水果。   店门口有几个老人聚在一起嗑瓜子,林奕青礼貌的地他们打了招呼。   老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地夸起来。   “奕青又拿东西来看你姑姑啊,你说你姑姑家就开小超市的,你在外面买这些干嘛呢。”另一个大婶不赞同地说道:“人家孩子心意,再说了,奕青姑姑家那么节省的人家,能舍得喝这么贵的牛奶?”   “这两箱不少钱吧?还买水果,哎,这香蕉也不是季节啊,我上次去超市看可贵了呢。”   那几人开始说个不停,又唠起家常。   林奕青趁机进了店里,看到姑姑脸色不好地站在柜台。   “老拿东西回来干嘛啊?多回来帮帮忙比什么不强。”   林奕青也不生气,笑了笑之后开始解释:“最近课业比较重,我怕我拿不了第一名下学年的学费要自己出。”   姑姑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那可是十多万呢啊!咱们家可出不起,你千万好好考。”   林奕青于是点头称是,把买的东西给了姑姑,却不能接姑姑的班。   “我还得回学校,下周有考试要准备。”   姑姑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比起高昂吓死人的学费,她当然还是知道哪个更重要。“当时我就说别去那个学校,这谁还能说准了年年第一啊。万一交不起学费,那不是高中都白念了么?再去哪个学校能行啊。”   林奕青见她要说起来没完,假装看了一眼手机,托词和同学约好了,必须要走了。   姑姑这才放他离开。   回到家,林奕青正好看到薛鸿在看一个人的直播。   那个主播是个武术生,发了很多高难度的动作视频,有不少粉丝,薛鸿看他的直播就想学学他是怎么能收到礼物的。   那个主播年纪不大,但有些江湖气的感觉,说起话来并不算讨人喜欢。   林奕青也跟着看了一会儿,蹙起眉头,“这样不行,不能学他。”   薛鸿不解,“为什么啊?我看他挺厉害的,说他不好他就怼。”   “咱们现在就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林奕青尽量想解释得委婉一些,可又怕薛鸿听不懂,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如果你非要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就会遭受非议,信任度大打折扣。以后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质疑。怀疑你的动机,怀疑你做事情的目的。这样人就会很难受。”   薛鸿听了,似乎有些懂了。   林奕青于是又说道:“我们只是学生,就不能要礼物,也不能那么社会地说话。越单纯越好,越不功利越好。”   其实这些东西,林奕青自小就懂得。他很善于察言观色,也很懂得合理地摆正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尽量过得舒服一些。   可真地说出来,很多东西都是丑陋不堪的。   比如他十分不想回姑姑家,可如果他真地那么做了,那街坊邻居可能一开始会非议姑姑一家待他不好,时间久了就会质疑他是个白眼狼。他需要不断地做出一些符合他身份的合理事情,保证自己这个寄人篱下、勤学苦读的形象一直不变。这样,将来他当做什么,才不会引来非议。   尤其是他打算去参加节目,真得火了的话,肯定有人会打听他家里的情况,和姑姑一家关系处得不好,对他丝毫没有好处。因此尽管兜里没几个钱,却硬是要挤出一些,买些东西回姑姑家去看看。   和薛鸿解释完以后,林奕青又告诉他说在街上排队买了烧鸡。   很久没吃这东西了,薛鸿一闻到都兴奋得不行。他撕下一只鸡腿,要给林奕青。   林奕青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了这么油的。”   这让特别喜欢肉类的薛鸿根本无法理解,但他就真的以为林奕青不爱吃,于是自顾自地啃起来。   林奕青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内心就挺满足,仿佛养了一只人型的宠物。   这段时间以来,林奕青对薛鸿的印象其实也是大为改观。   薛鸿适应能力极强,徐巍走了以后他们的生活质量其实是大打折扣的。以前薛鸿爱吃的那些小吃和零食,林奕青一次也没买过。但薛鸿只要是能吃饱,也不会太抱怨。徐巍走了快一个多月了,薛鸿除了偶尔半夜会自己偷着哭,平常日常生活里也看不出多悲伤。   林奕青看过一些纪录片,说狐狸是适应能力极强的动物,无论多恶劣的环境,它们都能找到方法生存下去。   他希望薛鸿真的成长起来,适应真正的人类生活。毕竟他无权无势,没有什么背景,做不到彻底地保护薛鸿。   又过了几天,薛鸿找到了一个新鲜东西,叫跑酷。在他看来就是人类不按正常方式走路,专门做些花里胡哨的动作增加难度,在障碍物之间转来转去,跳来跳去。   他还找了个教学的主播,试着学了几个动作,让林奕青给他拍。   耍帅的动作学了不少,什么把伞转起来超酷开伞,火影里的踢月腿,飞檐走壁的翻墙跳。能跟风就跟风,不能跟风就模仿一些明星或者动漫里的动作。   薛鸿的账号就这样,真的经营起来了。连带着,薛鸿也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同学之间私下里都会讨论。   刘鑫鑫很是羡慕,几乎成了薛鸿的小迷弟,林奕青去录节目的时候,他就各种配合着帮薛鸿拍视频,还给他找素材。   林奕青给薛鸿拍的视频,都是剪辑过后的,基本上很少能看清楚脸,为了尽量保证帅,动作都是干净利落没有失误。   但是刘鑫鑫性格就偏搞笑,喜欢拍那些失败的,再加上薛鸿本人是有些傻乎乎的乐观派,玩疯了什么都拍。   刘鑫鑫的账号,在薛鸿的账号加持下,火的更快。   两个高中生傻开心傻开心的,耍帅失败更有看点,也更有青春气息,获得了很多人的喜爱。   薛鸿因为刘鑫鑫,交际圈扩展了不少,和篮球部几个都玩得很好。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比腹肌,篮球部的队长身材又高又壮,比薛鸿的肌肉块头大很多。他一直想拉薛鸿进篮球队,但薛鸿实在不怎么喜欢篮球。   学了几个上篮的动作,纯粹为了拍视频玩玩。   这天,林奕青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试卷。薛鸿在图书馆学习等他一起放学回家。   他功课进步很快,全仰仗林奕青给他写的独一份的笔记。那份笔记只有一个功能,就是应试,所有必考题型和知识点,被林奕青摸得透了,记下来让薛鸿专攻。   所以开学到现在,尽管经历了一些事,徐巍走了,薛鸿的训练和拍摄视频又占了很多时间,但他的功课还算是没落下得彻底,作业也都有好好完成。   他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写得好好的,却突然有三个高个子的男生走到他面前,看上去面色不善。   其中一个长得瘦高,毫不客气地坐在薛鸿的座位旁边,拽住他的衣领,口气很不友好,“听说你最近很出风头啊?”   薛鸿根本不认识他,一下子就挣开了对方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徐巍不在,你小子还想装逼?”说完这话,那人使个眼色,就想和其他两人一起把薛鸿拽起来。   薛鸿早已答应过林奕青,绝不再打架。林奕青说他们没权没势,打了谁都赔不起,千万不要打架。   但眼下这场面,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想放过他。 第29章   就在几人僵持的时候,旁边有个女孩子却突然站了起来,举着手机要拍这边。   见了那女生的动作,那三人当中的一个恼羞成怒地喝道:“许笙笙,你少多管闲事!”   那个叫许笙笙的女生却丝毫没有退让,她那张桌子上临近的女孩子也都站起来了,脸色不好地一起看向这边。   那三人于是不敢再动作,骂骂咧咧地走了。   薛鸿还沉浸在突然而来悲伤当中,他自己都没想到再听到徐巍这两个字竟然是那么的难过。   他低着头,开始收拾东西。   旁边的女孩子大着胆子走了过来,想要问问薛鸿没事吧,凑得近了却看见薛鸿用手臂在擦眼泪。   那女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了座位就突然和小姐妹哭起来了,弄得那一桌混乱不堪。   薛鸿匆匆给林奕青发了短信,说他不想再在图书馆待下去了,只想回家。   林奕青到了家里的时候,就看到桌上有热好的剩菜留给他,屋内静悄悄的,连灯也没开。   他去了卧室,果然看到薛鸿正裹在被子里,蜷缩着。   卧室的灯被打开,林奕青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薛鸿动了动,又裹着被子坐起身,神情沮丧。“我今天,在学校有人要找我打架,他说,徐巍不在我还想装逼。”   林奕青坐到他旁边,急着又问:“那打起来了么?”   薛鸿摇头,“在图书馆,他们被旁边的女生看到了,就不敢了。”   林奕青松了口气,又安慰薛鸿,“确实有这样幼稚的人,看不惯别人就想靠暴力解决,不用太在意他们。”   “徐巍什么时候会回来?”薛鸿是真得非常难过,徐巍自从走了之后就毫无音信,他开始没有像最初那样坚信徐巍一定会回来。   林奕青一直也没有和薛鸿说过一点,徐巍是知道他们所有的社交平台的账号的,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徐巍没有发来任何一点的消息。   哪怕是一句恭喜或者是问候呢?   而且林奕青也知道,徐巍走得越久,越不可能再回来。他那样的人,出去读书以后,不可能再回来参考高考,大学又是四年。即使是回来,也不知道是几年以后。那时候,恐怕早已物是人非。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徐巍也有自己的未来。”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问题薛鸿想很久了,他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值得徐巍需要的点。   林奕青也不禁难过起来,曾经他觉得那两人在一起是那么美好,原来不过是浮华表象,抵不过真正的生活。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你要变得更好,再相遇的时候,也许他就又喜欢你了。”   薛鸿听了这话,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他又说道:“其实,许川有叫我跟他去日本,还叫我去医院找人。如果没钱了,他一定会给我的,可我现在知道了,那样他将来还是会有一天和我说分手。”   林奕青沉默着,半晌才问道:“你很喜欢他么?”   “他对我很好的。”薛鸿说着这话,却也不确定那种好代表着什么。   徐巍也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呢?   林奕青伸手想要抚摸一下薛鸿的头顶,抬起的手臂却露出手腕处的一些疤痕。   那里刀割的痕迹还没有彻底淡去,在白皙的手腕上异常显眼。   薛鸿看到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这是什么?”   林奕青不自在地想要收回去,他自己认为那是控制不住情绪,无能的表现。那段时间他确实常常焦躁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疼痛能让他保持头脑清醒,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再那样做过了。   “一点划伤罢了。”   薛鸿还不能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愿意忍受疼痛自己伤害自己,他就真的以为那些伤口是林奕青不小心弄伤的。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几下那几道疤痕。   林奕青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阵麻痒袭上心头,他一用力,还是挣开了。“别这样。”   薛鸿有些委屈。   林奕青沉默着低下头,转身去客厅吃饭。   自那一晚上之后,薛鸿像是突然一下子长大,开始对很多事情都好奇起来,结交了不少的朋友,不再十分依赖林奕青。这种变化是从生活中一点点的小事开始的,当林奕青留心到薛鸿竟然自己早上就带着拍摄设备出门,还能给他留份燕麦早餐的时候,是十分惊讶的。   因为薛鸿的性格并不争强好胜,再加上玩什么都能学得很快,是个小网红,在校内主动找他玩的人越来越多,倒是真的会找他麻烦的人越来越少了。   林奕青的节目录制了五次,按晋级来讲已经进入了决赛。一旦进入决赛,不管最后的名次如何,他都算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于是他终于在微博上说了这件事。   一些粉丝纷纷表示会去看节目,还有些粉丝称赞学霸厉害。   但这些的效果,其实还不如和薛鸿在一起录制一些他比较出丑的视频来得吸引人。   林奕青将薛鸿的那些流量转到他们的vlog和微博上,一开始,林奕青的出现并没有让人特别在意,只知道是薛鸿的室友,他也尽量出现在镜头后。可后来有一次薛鸿要两人一起做俯卧撑,林奕青作为对比组,实在是有些丢脸,弹幕却都很欢快起来。他自那以后,才意识到粉丝想看的是什么。   一个体力无能,一个脑力无能。一个性格稳重,一个粗心大意。强烈的对比让他们的视频终于有了更多的人去看了,也让这对组合获得了不少人的喜爱。   关注他们的人变得多了,就相当于有了流量,林奕青并不急着把这些流量转成直播那种形式需要观众付给他们礼物。   有一天,林奕青接到了第一个推广。这还是托了徐巍的福,他之前留下的很多挂耳咖啡,因为怕过期就浪费了,林奕青在每天的学习视频当中都会冲一杯咖啡作为开始,引得一些粉丝问过,也开始喝挂耳咖啡。   有几个广告商看准了这种效果,要求林奕青能推荐一下别的饮品。   经过几次筛选,检查样品,最终林奕青确定了一个茶铺的套盒。包装很精美,看起来很小清新,是使用起来也很简单的茶包。   推广费虽然只有一千,但拍一条视频就能有这个钱,林奕青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第一次和人商务洽谈,还是在线上谈。   林奕青小心翼翼,?尽量保证礼貌,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学生的身份。   对方看林奕青什么都不懂,反而更加耐心的指导,给了视频拍摄的基本建议。   最后拍了两个版本,一个是很简约,符合林奕青一惯视频风格的,一个则是很大众的评测视频,由林奕青和薛鸿两人分别尝尝看并说明真实想法。   两个视频最后都通过了,没想到的是,广告费增加了500。和他们洽谈的人还很歉意,解释了一番说是第一次合作,以后尽量提高价格。   林奕青也没想得太多,他第一次尝到这个甜头,主要是试探和学习用的。   经过这次之后,林奕青更加精心运营他和薛鸿两人的微博账号,也开始让薛鸿自己打理一些微博。滚雪球一般,一些零食、小型家电日用品找到他们。推广费并不算高,但积少成多,日常生活是真的解决了很多难题。   薛鸿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常常和普通人不一样,更加质朴。路边偶尔的野花也能让他驻足去拍,诡异的拍摄角度,直白到近乎小学生一样的描述,却能让很多他的粉丝捧场。   连林奕青都觉得很是诧异,相对于他的小心翼翼,薛鸿永远都是大大咧咧,反而很容易获得好感。   每次他在微博上发自己很帅的照片,就有一大堆人评论说丑。   但他真的说自己丑的时候,反而一大堆人拥护,夸他帅。   临近期末考试,林奕青去录了决赛最后一次节目,止步于四强。他没什么遗憾,天外有天,在全国性的节目上能有这样的表现他自己是很知足的。   最后接受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了他最喜欢谁的诗,林奕青说了杜甫。   很大众化的答案,没什么值得质疑的,当然也并不出彩。   林奕青有时候反思自己,他是真的很难做到特立独行,总有太多的顾虑能让他规规矩矩地活着。往往这时候,薛鸿的存在就好像弥补了他的一些遗憾。薛鸿的天真和懵懂,对未知事物发自内心的那份热情,是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   他就真的把那些每天关注他生活的粉丝当成是朋友,不会去考虑太多的利益得失,认真分享着自己生活中的点滴。   连学会做一道菜都能成为他人生中的挑战,能够达成,他就异常开心。   他会分享自己的比赛,也会分享又学了什么新得好玩的,又吃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的粉丝常常嘲笑他笨,却又很维护他。   渐渐的,无论是徐巍还是许川,都平静地从他们的生活当中消失掉了。   林奕青已经很难再听到薛鸿提到这两人,也很难再看到薛鸿偷偷地哭。   他的成长是让人留意过后,一瞬间会感到不可思议,可回忆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又会觉得果然如此的那种。   时间能治愈一切,也能改变很多事。   往事如烟,高一下半学期结束,他们即将迎来高二这一年。   薛鸿没能进入最好的班级,分科的时候他选了理科,在理科三班,但他没哭,是笑着和林奕青说的。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啊,不过在新班级,我也还是会努力的。”   面对两人即将要开始的分班生活,薛鸿的表现出乎意料的比林奕青想象中的要洒脱很多。 第30章   放假第一周,家里做过大扫除之后,林奕青和薛鸿两人在另一间卧室的墙上一起布置。他们弄了一面装饰性的墙面,记录了这一学期开始他们两人所有得到的奖状、奖牌。   大大小小的比赛和竞赛,两人加起来有近十个了。还有参加视频网站活动获得的奖品摆件,再加上一些日常的照片,贴起来倒也装饰的很好。   屋内原来小小的番茄苗都已经长得很繁盛,占满了阳台,陆陆续续结了不少的果,显得活泼可爱。连薛鸿种的几颗柠檬籽都长成了嫩绿的细苗,薛鸿宝贝得不行,每天都看。   当时徐巍在的时候,他们计划内的事情基本都做到了。只除了咖啡相关的,因为日常拍摄成本较高也耗费时间,没能再做起来那个系列视频。   关注的粉丝增多了很多,也曾经有人问起过那个懂咖啡的up主还在么,可惜时间久了,这类零星的问题轻易地就被淹没在评论和弹幕里。   这天,装饰完房间,林奕青就要录两个开箱的视频,整理一些商务信息。   他原本打算和薛鸿一起拍摄,但薛鸿答应了几个摄影组的同学,计划一起给学校拍一个宣传片。要用跑酷的方式拍一个新潮一点的视频,用来展现他们校园。主角当然是选定的薛鸿,但也有其它很多人一起参与。今天下午薛鸿就要先和那些同学一起去学校定制初步的计划,挑选拍摄的场景。   张教练几次帮薛鸿和学校交涉,并没有能够减免全部的学费。因此这次拍摄就算是一个很大的机会,如果拍摄效果真得非常好,又只有薛鸿能做到那些跑酷的特技,那学校选定了宣传片也一定会再发放一些奖金或是减免学费。   一个学期下来,对于他们这样的全职学生up主来说,已经是非常可观的粉丝增长量。加上学校的奖金,活动的奖金,粉丝的礼物打赏,一些推广的收入。钱攒的不算特别多,但杂七杂八下来凑了也有近三万块。假期如果好好努力,相信更能制作一些质量比较高的视频。   还曾经有人想联络他们签约,暂时都被林奕青礼貌地拒绝了。高二高三开始课业就会更加繁重,林奕青不想被合约束缚,耽误了学习。   薛鸿走后,林奕青忙碌了几乎是一下午的时间,写了很多有关假期的计划,又做了一些选品。到了天快擦黑,薛鸿才回来。   一进门,薛鸿就看到林奕青正坐在客厅剪视频。   他心情非常好,走过去坐在林奕青身旁,看他剪的那些素材。   “你今天都吃的什么?”   “螺蛳粉、速食咖喱。”林奕青头也不抬地回道。那些基本上都是广告商送来的。   薛鸿听了之后戳了戳林奕青的后背,那里瘦得几乎都是骨头。“你总吃这些才身体不好的啊。早知道给你打包回来一些了。小白他们家餐馆做的酱肘子是真得很好吃,下次带你去。”   林奕青愣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哪个小白。“网球部那个白宇星?”   “会画画那个,他还说要我当他的模特呢。”   林奕青听了,不禁提醒道:“不能脱衣服啊。”   他这样谨慎,是有理由的,经常给他们私信的人,会掺杂着一些奇怪的人,发些下流的话,还会发很恶心的图片要换薛鸿的联系方式。自那以后林奕青就小心了不少,轻易不让薛鸿露出腹肌之类的,穿着都比较正常。   被警告之后的薛鸿倒是认真回道:“好多人呢,我又不给他一个人画。”   “那就最好了。”   等林奕青忙得差不多了,薛鸿也洗漱完毕,两人在客厅各自写假期要拍摄的视频内容。   他们两人的视频账号已经分开,这样更方便接一些推广,不过总体还都是由林奕青去管理。薛鸿现在对钱有一种抵触心理,他兜里是一分钱也不带的,出门临时要花钱了,就给林奕青打电话,要他转账。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也用不着花什么钱,日常的花销采购都是和林奕青一起的。   林奕青在算他们这些视频收益的时候,还是按照四三三来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总还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徐巍,把四的那一部分给他。   客厅的柔和灯光下,两个少年坐在一起。仅仅是几个月过去,两人身上就发生了不少变化。   薛鸿变得爱笑了,狐狸眼看上去就不再那么嚣张跋扈,而是显得亲和可爱。很多刚开始接触他的人都觉得他特别阳光,认为他和谁都能相处得很愉快。   林奕青也早就换了一副眼镜,看上去清爽了不少,虽然还是瘦,但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不再像以前那样阴郁冷淡。   这些变化是他们不断地融入校园集体生活所造成的,不管愿不愿意,好还是不好,他们或多或少都开始主动改变,希望更能得到一个大众喜欢的形象。   两人凑在一起,写时间安排。   薛鸿要和刘鑫鑫去一趟他老家,刘鑫鑫一口承诺要带他去吃遍成都,拍一个美食地图。   大概是五天的出行计划。这五天林奕青只能单独拍摄自己的视频。   学校要求的宣传片估计最少也要一个星期去完成,还不一定能够一步到位。再加上薛鸿答应去给当模特,这些就已经一个月左右了。   林奕青也有很多内容要拍摄,有一些是粉丝要求的,?有一些是他一直想尝试去做的。   两人的寒假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连过年期间都已经决定好要在一起过。   薛鸿的下巴搭在林奕青的肩膀上,看他一直手写那些计划,他不时出声提醒有什么遗漏的。   这个过程让两人心中都有一种满足感。   比起原来独自沉浸在一个小世界,去面对更大更鲜活的世界时,曾经的烦恼不再值得彷徨苦恼,每天都有着对未来的期待,时间都是飞快无法停留的。他们不断地重新认知自己和这个世界,伤痛于是被慢慢治愈。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要求的宣传片是优先拍摄的。林奕青抽了一天下午,去校内看他们的拍摄过程。   整个团队非常专业,当天只有五人在,有一个同学是专门玩滑板的,和薛鸿刚认识不久,还有两个是摄影组的,还有一个女同学负责给他们拍摄vlog,记录整个的拍摄过程。   林奕青拎着一些饮料和关东煮去给他们送饭。恰好这时薛鸿正在练习一个翻栏杆,表演了几次让摄影师找最好的角度。   那个玩滑板的是明年即将上高三的学长,林奕青只知道他姓孙,穿着很潮,在一旁无聊地蹲着看。   林奕青走过去给他分了一杯花果茶。   他偏头说了声谢谢,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薛鸿。   “你们俩是住在一起是吧?”   林奕青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但也回答说是。   “真好啊。”   就在这时,摄影师叫了这个学长。他便踩着滑板过去,几人讨论起来。   薛鸿很自然地接过那个学长的滑板,自顾自的又玩起来,似乎是在练什么动作,一直想把滑板带板跳起来。   身边女生的声音响起,颇有些羡慕地说道:“孙唯从不让别人碰他滑板,也就薛鸿了。我也想玩啊,可是太难了,我也怕摔。”   林奕青听了,心里却是一紧,他自从知道了薛鸿的性向,总是会留意这些。更何况经常有他们的粉丝会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说他们是一对CP,搞到最后那些术语他全都懂。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在看向那两人,耳边听着那个女同学一直讲这几天拍摄有多辛苦,薛鸿摔过多少次。   薛鸿这时候好像是终于做成功了那个动作,回头看见林奕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奕青直到这时嘴角才露出微笑,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还给薛鸿留了一杯奶茶。是黑糖珍珠的,薛鸿一直都最喜欢。   薛鸿高兴地走过来,接过奶茶,还对着女同学手里的镜头比了个手势想要耍帅,惹得那个女同学一直在笑。   几人休息时间坐在一个台阶下分关东煮吃。   林奕青留心到那个叫孙唯的学长总是会看着薛鸿。薛鸿要拿吃的,他伸出去的手就会缩回去了。   晚上和薛鸿一起回家的时候,林奕青试探性地问薛鸿,“那个孙唯,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说他想和我一起拍视频,他滑板玩得好嘛,主动找我的。正好这次拍学校的视频,他会不少新鲜东西,就叫他一起来了。”   林奕青还在想是否是他多心,紧接着,却又听到薛鸿说道。   “他说他喜欢我,但被我拒绝了。”   林奕青一愣,“他是gay?”   薛鸿耸耸肩,无所谓道:“是吧,反正他说他喜欢我。不过我和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说放弃了。”   林奕青停下来脚步,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答案,薛鸿是很喜欢徐巍的,尽管不再提到这个人,可有一次薛鸿问去美国的签证要怎么办,他就知道薛鸿还是没有彻底地放弃。   忽然心里一阵难过,林奕青却被薛鸿一下牵住手,拉着他走得更快,两人一起朝着家里的方向。   薛鸿一路上念叨着想去成都吃什么,又问林奕青在家看的什么书,不好好走路,非要踩一些边沿晃来晃去,实在很难再让人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听着这些日常又琐碎的事,林奕青却莫名觉得有一丝苦涩。成长的代价就是不断地学会掩饰自己,不给别人造成困扰,薛鸿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任何情绪都需要倾诉。   又过了几天,林奕青在家录了两个开箱视频,一个读书分享视频和一个便携式榨汁机的推广视频。   薛鸿在学校的拍摄也基本完成,他在网上问了粉丝的意见,做了一个成都之旅的计划,期间还一直想让林奕青跟着他们一起去。   可惜林奕青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这一次是不能一起了。 第31章   又过了一周多,薛鸿很快从成都回来,也带回来大量的视频素材。   一边看着那些素材,一边剪辑的林奕青连嘴角都不禁带了一丝微笑。   薛鸿的体力非常好,而成都又是古都,又是美食之都,又是非常有名的国际旅游城市。他们在当地遇到的人连司机都很热情,那几天薛鸿被刘鑫鑫带着,玩得非常开心。   透过视频,连林奕青都开始有些后悔,他应该跟着去的。   美食的素材非常多,林奕青剪辑了一整天,还是分出了两期。   薛鸿真得太能吃了,他吃遍了一整条小吃街,吃了两次五星级的自助餐厅,吃了各种当地有名的火锅串串店。还好他不算特别能吃辣,吃火锅辣到整个人害怕。   后来薛鸿和林奕青说,一听到刘鑫鑫说要吃火锅,他头皮就开始发麻。他最爱的,还是红糖糍粑还有冰粉,吃到不想走的那种。   这一次的旅行对薛鸿意义很大,他其实没去过多少地方,小时候只在那一个小小的山头,非常小的一个小镇上生活过。长大以后来了大城市,接触的也有限。去到了成都,他才知道那里的树木是那样生长的,有那么多种类的当地小吃,奇奇怪怪的动物。   薛鸿不喜欢熊猫,但他的粉丝喜欢,他买了很多明信片作为抽奖。   两人在桌上一起写给粉丝的寄语。   林奕青的字清秀隽永,有些粉丝指明只要他写。   薛鸿写的就比较随意,连祝福的话也写的很淳朴真诚。   “希望你能多吃饭。”   “希望你能永不迟到。”   “希望你能下雨天都带伞。”   “希望你能走路不踩狗屎。”   林奕青看得哭笑不得,却也觉得有趣。   当天,两人一起去把明信片寄出去,回去之后,薛鸿就和粉丝们说了,还发了一张他拍到的熊猫的照片。   他说熊猫拉屎真多,被粉丝围攻,说熊猫比他可爱一万倍,气的薛鸿半天不想再看微博。   寒假的第一个月,两人过的都十分充实。   计划以内的事情基本都完成了。林奕青新开的一些主题视频也获得了好评。他已经找到了适合他们的风格,粉丝对他们的喜爱度是能明显看的到得日渐增长。   倒是中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薛鸿答应给粉丝录的吃鸡视频,被质疑开挂,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一时之间,很多人跟风去锤他开挂,说他为了红不择手段。   FPS游戏鉴挂一向艰难,一些人不懂装懂,空口鉴挂。   薛鸿也解释不清他是怎么打出那些拉枪操作的,按他的话说,就是那么玩的。   林奕青则是完全不懂,问了几个同学,也没人有薛鸿的这份天赋,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最后,竟然是和薛鸿一起玩过的一个职业选手站出来替薛鸿做了保证,还嘲笑薛鸿变菜了。那个职业选手的粉丝也翻出录播,拿出薛鸿和那个职业选手玩过的视频。连他们俱乐部的经理都站出来表示薛鸿随时都可以去打职业,他们接收。这场闹剧才逐渐平息下来。   薛鸿再也不玩吃鸡了,他心里委屈,也很伤心。   那些人一遍遍质疑他这么牛/逼怎么不去打职业,可他又不能真的去打职业证明自己。   他玩游戏只是玩,他还想读书,还有很多想尝试的事。   网暴多多少少给薛鸿带来了些影响,他不再那么热衷于看私信了,也不再自己单独看他们的视频了,都要林奕青陪着他才一起看。   林奕青一方面心疼不已,一方面又开始警醒起来,变得更加谨慎。   他们没签约,没背景,却能产生利益,不小心行事,确实容易招来风波。   这天,薛鸿和林奕青带了些礼物去工地看曾经照顾过他们的李叔。   薛鸿的本意是打听一下挖掘机要怎么学,顺便问问能不能继续打工。他还想给粉丝录个搬砖的视频。   结果李叔支支吾吾,虽然依旧很热情,但话里话外都是推辞,林奕青才听出当时的打工都是徐巍帮他们安排好的。   正常的工地工作是绝不可能有人开私车给他们送回家的,尽管那车就是很破旧的一辆小面包车。也没有那么高的工资,那么好的盒饭随便吃。也没什么人这么照顾他们,能让他们轻易地去干砌砖。   一切的照顾都是因为徐巍。   薛鸿回去之后,就有些情绪低落。林奕青想安慰他,却说不出什么。比起徐巍,他确实逊色很多,他没有徐巍那么高的能力,那么好的家世背景,让薛鸿吃了不少的苦。薛鸿练的那些跑酷的动作,都是有一定危险度的。他摔过无数次,如果不是体质特殊,恐怕早就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疤。为了比赛拿奖学金,训练也是越来越辛苦的。还有网络上的那些声音,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友好的,无端的谩骂到处都有。校内校外故意找薛鸿麻烦的人也经常有。   他们能有今天,都是磕磕绊绊之下走过来的。林奕青偶尔也会想,如果徐巍还在,薛鸿是不是就能更加快乐,没有这些辛苦。可惜徐巍到底还是走了,杳无音讯。   好在薛鸿的消沉很快就在下一次的出行中调整过来。   江疏白约了一共四个人,再加上薛鸿和林奕青一起,他们打算去一个水库附近的民宿玩。   那里靠山,有河,可以钓鱼也可以采摘。   主要目的是为了画画,其实也是为了玩。一共四个男生,两个女生。   他们一起开着两辆车去的。江疏白刚刚拿到驾照,就开了自己家里的车。有一个女生是已经毕业上大学的学姐,为了陪她的妹妹才一起的,也有驾照,开了一辆小跑车和妹妹一起在后面。   每每和这些人相处的时候,林奕青总能察觉出自己和这些人身上的差距。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部分家里条件都很好。虽然因为熟识了,相处起来不会十分傲慢,但言语之中对生活的压力感是完全不同的。   薛鸿对于金钱和权势是没什么具体概念的,他和那些人在一起时要比林奕青自然得多。   他和江疏白比较熟,就坐了前座帮他看路,虽然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但时不时也能聊聊天递个零食。   江疏白是混血儿,他爸爸是德国人,妈妈是中国人,年纪比一般的高中生要大,已经十九岁了,因为转学课业耽误了很多,开学才念高二。   他长得很英俊,又很有文艺范儿,在学校很受欢迎,一直很喜欢薛鸿,主动找他当模特,邀请了几次,放假终于有时间了,这才能一起出来。   在车上,江疏白教薛鸿唱德文歌,无奈薛鸿学德语发音很快,唱歌却是鬼哭狼嚎,傻逼傻逼地一直哼。   林奕青听的都怕他叫出狐狸叫,急忙喊了停。   薛鸿不情不愿的,但还是给江疏白录了视频,发到短视频的APP上,重点却被带跑偏了,一堆人的注意力都在讲江疏白开的车上。   连林奕青都是看了评论之后才知道这么低调的车是迈巴赫,要三百多万。亏他还在想这车后面只能坐两人,真不合适。   薛鸿回复那条评论,“等我十八岁给你们开挖掘机。”   一众粉丝取笑他,怎样也不信。   到了那处民宿,已经是中午了,几个人分好房间就开始准备吃饭。   因为江疏白来过这里,饭桌上都是他给大家介绍这里的周边环境。   “下午我们去画画,林奕青你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去钓鱼,还有那边有采摘园,都可以去看看。”   林奕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又不放心薛鸿,还是决定跟着先去看看。   席间,几人聊起假期的安排,大家的生活都很丰富多彩,倒是林奕青每日在家显得有些突兀。   薛鸿为了证明林奕青也很好,说了林奕青在家写。   林奕青一时有些窘迫,他并不觉得这些人会在乎他在家干嘛。   却没想到,几人真的好奇起来,不停地问,林奕青这才说了,自己写的是恐怖。   写了两个短篇,都投稿成功了,会刊登在杂志上。   因为难得的被编辑称赞了,林奕青于是打算写个连载的试试看,网文风格的,没有告诉任何粉丝。他喜欢看悲剧,就也写了个悲剧,写得很虐,最近被骂惨了,他于是暂时不写了。   江疏白以外的小个子男生也姓林,叫林以安,兴奋地要求晚上的时候由林奕青讲鬼故事。   林奕青扶了扶眼镜,表示这个他很擅长,惹得女孩子们连忙拒绝。   饭后,林奕青先是跟着他们去看了看画画的地点。   在山上不远处一个小坡。   周围的树木都有些枯了,沙土地也在扬尘,这样的风景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被提出质疑,要换一个环境。   薛鸿倒是无所谓,表示怎样都行,等着他们讨论。   林奕青怕他冷,又留一件外套给他,自己这才去了采摘园。   薛鸿是个男孩子,但很喜欢花,什么花都喜欢。林奕青觉得这是他偏狐狸的那一面,天性喜欢亲近大自然。家里养的植物,都是由他来浇水。他只是看看,就知道什么时候用浇,什么时候不用浇。不像林奕青,需要每次记录浇了多少水,才能养不死。   他最后挑选了一个绣球,非常大朵,他想薛鸿应该会喜欢,就买下了。   拿回房间摆好之后,林奕青拿了书准备去钓鱼。   他也不太懂怎么钓鱼,问了旁边的一位大爷之后,租借了个鱼竿,把鱼竿一放,并不想怎么理会,开始低头看书。   可能这里的鱼都被养得傻了,即使是这样,还是被林奕青钓上两条。   于是晚上薛鸿和那帮人一起回来,晚饭就变成了那两条鱼。   饭桌上,几人都已经混得熟了,女生也放得开了些。   夜间有篝火和烧烤,众人围在篝火旁,一边烧烤一边聊天。   林奕青开始讲起鬼故事,讲了一个古代人骗鬼的故事。   倒也不十分恐怖,但讲的时候林奕青添加了不少细节,把人和鬼之间斗智斗勇的过程讲得绘声绘色。   那个鬼最后被人骗去卖了。   薛鸿还挺愤愤不平,几人也都唏嘘不已。   林奕青一连讲了几个,把江疏白这个混血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害怕又是怀疑自己的智商。他感觉自己一个鬼也斗不过,为什么中国的鬼这么可怕,结果人比鬼还可怕。 第32章   当天晚上大家都很尽兴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一进到房间薛鸿就看到了那个绣球,喜欢得不行,又是拍照又是拿脸去蹭,蹭着蹭着张口就吃掉一小簇。   薛鸿转过头来和林奕青说想在家里也种这个,林奕青于是答应他临走的时候买颗苗。   接下来的几天,薛鸿给那几人当模特,林奕青偶尔去看书陪着。他们最终还是选定了在室内,空调都开到最大,让薛鸿穿的像夏天一般,方便那些人画肌肉的纹理和线条。   一连画了一个星期,把薛鸿熬得晚上直叫苦,说以后再也不会答应那些人了。他被要求摆的姿势,一动不能动,非常辛苦,要不是答应要给粉丝看最后的画,他一早跑回家去了。   最后一天,林奕青去看了那几人的画,男生和女生画的脸果然有些许不同。   那个女生画中的薛鸿,竟然十分妖艳冶丽,颇有几分魅惑人心的感觉。狐狸眼狭长上挑,一副看破尘世间万象的清冷神态,穿着的像是异域风格的服饰,遮挡不住一身繁复诡魅的纹身,在举行祭祀。   江疏白画的则是一个机械忍者,根本没画薛鸿的脸,直接就是一个面具。   林以安画得更过分,薛鸿的眼睛完全就是两条缝,像个邪魔鬼怪,站在尸堆中,在撕啃很多人体残肢。就他要求的那个蹲姿最难保持,结果就画成这样,气的薛鸿按住他在沙发上一顿拉筋伺候。   本身就是小个子的林以安,力气哪有薛鸿大,怎样也挣不开,大喊救命,哀嚎着差点就喊了爸爸。   没人理会他,都在幸灾乐祸地拍视频。   最终林以安答应给薛鸿买一大桶星球杯,才被放过。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晚上,薛鸿拉着林奕青去看他找到的一个宝贝地方。   夜色下,薛鸿的视力也非常的好。他带着林奕青,两人一直到一条浅浅的河流处。乱石处积了些水洼,?薛鸿指着那里让林奕青看。   水面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林奕青凑近了也看不太清薛鸿到底想让他看的是什么,于是拿出手机用光去照,终于看到那个很浅的水里有些小鱼在游动。   薛鸿伸手一捧,一下就抓住一条在手心里。   林奕青刚觉得有些可爱,想要找个东西去装,却见薛鸿一仰头,把那手心里的连鱼带水都吞下去了。   愣了几秒,林奕青才急忙制止,“吐出来啊,会吃坏肚子的!”   薛鸿根本不当回事,随手一擦脸上的水。“我小时候就这么吃的啊,一点事没有,我再给你捞一个。”   林奕青连忙拒绝,生吞鱼,即使是那么小的鱼苗,他也做不到。   薛鸿颇有些失望,他还想伸手再去捞,也被林奕青阻止。   “你都不知道这里的水是从哪来的,我这几天钓鱼,那鱼都可傻了,你这么生吃鱼,搞不好也要傻了。”   薛鸿一听,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弃了。   他捡了个石子,冲着水面随手一扔,搅得那些鱼惊吓得四处游走,他这才舍得走了。   林奕青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也有些好笑。   众人回家,这一趟旅行最累的就是薛鸿,在回去的路上睡得迷迷糊糊。   马上就是临近过年。   年前,林奕青回了一趟家里,带了很多年货,也给弟弟妹妹包了压岁钱。   他说明了自己要和同学一起过年,除夕夜不在家里。   姑父原本是很高兴的,这时候却突然安静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连姑姑也是,听到这话,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这种情况林奕青也早已预料到,不管怎么样,过年都不回家,不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是一定要陪着薛鸿的,薛鸿孤身一人在这里,如果连过年都要独自一人,那份孤独感林奕青是绝不可能让薛鸿独自去承受的。   林奕青撒了谎,其实他小时候经常撒谎,只是他一直以沉默寡言从年幼起就懂事的形象出现在大众眼里,根本没人怀疑过他。他说谎话的时候三分虚七分真,目光里没有一丝犹豫,面上更是丝毫不显露。   他开始向姑父解释:“学校有些国际交流学生,过年的时候准备聚在一起。我室友和他们比较熟,他过年也不回老家,就准备留在这里招待他们。我也打算和他们一起热闹热闹了,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一听到是有外国友人,古板老实的姑父脸色才有些松动,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中国人理应在外国人面前表现出热情好客,“那你们……在哪吃啊?过年得吃饺子啊。”   林奕青笑道:“我会带着他们包的,很多人一起,会很热闹的。”   姑姑就冲着姑父使个眼色,姑父于是喝了口酒,同意了林奕青去和同学一起。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很是局促,而且人多,吃的东西他们也招待不过来,是不可能邀请那么多人来家里的。   林奕青的这种正常同学之间的社交,他们无法限制,也提供不了任何便利,倒不如让他去随意地去安排自己。   最后,姑父又一直嘱咐,“过年一定要有点热闹的气氛,教他们贴对联,别忘了给我们打电话。”   林奕青都一一应了,乖巧的保证一定会打电话拜年,年后还回家来看,这才被放出家门。   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街道上那些枝干枯萎的树木,已是深冬,却还没下一场雪。   他想到薛鸿在家等着他,于是加快了脚步。   三十这一天,林奕青几乎是从早忙到晚,准备大展厨艺,计划要做的几道菜几乎都是硬菜。也和一些生活区的up主联动了一下,学了两道菜录制视频。   为了让粉丝也满足,还给薛鸿特别准备了挑战能吃多少饺子的专题。   饺馅拌好以后,林奕青教了薛鸿怎么擀饺子皮。   薛鸿拿着那个擀面杖,在手里摆弄几下,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好像被这个东西打过哎。”   林奕青一愣,“为什么打你?”   “就去偷吃草莓嘛,原本那些草莓和樱桃都是我们可以吃的,后来的人就不让了,会打我们。”   “你小时候,是狐狸还是人型?”   “一半一半,因为是混血,长什么样子的时候都有。”薛鸿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耳后,“我这里的毛,掉得最慢,被嘲笑了好久。”   林奕青忽然很想看看那时候的薛鸿,一定很可爱,他又问:“那你想家么?”   “不想吧,也没什么好想的,以后自然就又回去了。”   当时听着这话的林奕青,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也很自然的以为薛鸿有一天会回去那座小山,那片小树林。   “等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我可以陪你一起。”   薛鸿笑起来,又继续和林奕青学着包饺子。   他包的饺子因为太贪心总是放很多馅,再包起来就合不拢。林奕青怕煮的时候都会散了,后来就只让他去扒蒜洗菜。   当天,两人一直忙碌,终于凑出了一桌像样的饭菜。   过年该有的事情一样也没少,对联,新衣服,红包,一桌好菜,包好的饺子。   薛鸿倒了酒,只拿给林奕青度数很低的气泡酒。   屋内灯火通明,虽然没有电视,但也打开了电脑,网络直播着春晚。   去年的这个时候,林奕青绝不会想到今年的自己会是这样过年,他眼前是薛鸿,一只半人半狐的小妖精。   不会什么法术,长相平平无奇,却也有着他的可爱之处。   林奕青其实生性凉薄,他自小就察觉到自己这一点,他努力地掩饰,努力地想要当一个正常的人,不引人注意,但也不要辛苦地活着。   他不愿意与人交往,不会主动帮别人也不想欠任何人的。大多数时候宁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真正能走入他内心的并没有什么人,他也并不觉得需要什么知己。   他内心深处那些时不时就会冒出的阴暗的想法,不需要对任何人吐露,也不会有任何人懂他。   在喝了一口酒之后,林奕青开始头脑发晕,他突然觉得他愿意为了薛鸿用尽力气地活着,只想做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第33章   年后没几天,初六这天就是林奕青十八岁的生日。   薛鸿身上没钱,偷偷给林奕青准备了礼物,是用木头雕的一个小狐狸,他自己亲手刻的。那几天他常常借口出去玩,其实都是躲在楼下蹲着雕木头。   他原本也不会什么雕刻,刀工毫无技巧可言,那个小木雕最后和精美是毫不沾边的,因为线条很简单,显得小小的狐狸圆墩墩的,眼睛是笑起来眯眯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那大概是林奕青这辈子最珍视的礼物了,他此后几乎所有的晨间视频都会拍到这一个小狐狸。   不知道内情的粉丝还曾经纷纷讨论过,有人以为林奕青是喜欢狐狸,想养,有人认为是女朋友送的。无论是哪种答案,林奕青都没有回应过。   假期最后一点时间,他把自己那篇文存了存稿,一口气放上去结局。虐的一众人哀嚎,骂他骂得更厉害了。   林奕青写的是个古耽,虐恋情深,爱恨纠葛,主角几乎全死了。   彻底的BE,古怪又荒诞,偏偏他文笔有一些,引人进去看,最后结局无关情爱,完全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林奕青那个笔名是彻底废了,几乎人人喊打。   他倒也不怎么在意,自认为已经摸清了网文赚钱的门路,准备换个笔名继续写。   很快就到了开学这天,高二第一天教室内就蔓延开一种紧张的气氛。新的班级,新的老师配置,同学之间彼此都不再熟识,却又知道是按照成绩被分在一起,默默地互相打量。   班主任带过很多届高三,不苟言笑,是个严厉深沉的中年老师。   这位数学老师姓刘,他极少废话,一切只用数据说话。站在讲台上,他用残酷的数字告诉这些高二的学生,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他带过的班级考入一本的有多少人,考入重点的有多少人。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家境富裕,不要看不起高考,不要以为永远有机会去补救自己浪费掉的时间。所有人的一天都是公平的二十四小时。”   林奕青默默地记下了那句话,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五点起床,开始学习。   薛鸿一样需要早起,他要训练,还要拍视频。他找到了新的视角去拍摄,把相机固定在身体上或者头上,拍摄第一视角。   那样的视频剪辑的时候林奕青都晕,但也有一部分粉丝喜欢,觉得很有代入感,相当刺激。薛鸿就专门带着摄像头到处和朋友们约好了去玩一些在林奕青看来很危险的运动。   好在薛鸿从来也没受伤严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擦伤,基本也都很快恢复。   两人在一起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林奕青的在校内的晚自习时间被延长了两节课。每次从学校出来,校园内都很少能看到人。全年级只有两个班是如此,这两个班还常常比拼谁放得更晚。同学们虽然苦不堪言,但在面对外班的学生时难免会有一种优越感在身上。   薛鸿不会等林奕青下课一起回家。他总有那么多朋友约他,也总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奕青一开始还很担心,后来逐渐发现自己能帮到薛鸿的越来越少。   两个班,连上课的进度都不太一样,上课内容的深度也不太一样。   薛鸿面对林奕青的笔记,愈发头疼。   周末的时候林奕青给他补习,都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他太严格了。   在他眼里,薛鸿的逻辑性就像是最多只能走三步,然后突然一下子就跑偏,天马行空的,怎么拽也拽不回来。   薛鸿不该选理科的,知识点越多,他的缺点也暴露得愈加明显。   林奕青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选理科,因为徐巍一定会选理科,可事到如今,薛鸿不得不为自己着想。   查了很多信息,也询问了几个老师,林奕青跟薛鸿商量让他转体育生这件事。   薛鸿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他其实原本连大学都没想上的,只想着高中毕业。他对未来的计划还没有远到真的要为将来步入社会做打算。   每次林奕青询问他想做什么的时候,薛鸿都是很迷茫的。   “就拍拍视频啊,到处吃一吃玩一玩不就能赚钱了么,我又不要金山银山,这些够用了啊。”   话虽然是这样的,但不能真的这样去做。   林奕青认真解释:“如果不努力,不拼命去做一些事,时间久了,粉丝就会觉得你没什么魅力,渐渐就不会关注你了。”   薛鸿像是做了错事,又是担忧又是不知所措。他不能理解林奕青为了看不见的事情而忧心忡忡,但他一直信服于林奕青,于是他答应林奕青会去念大学,努力不落下功课,选择体育生这个路线。   张教练倒是挺开心的,他像是一早就料到薛鸿会选这条路,带薛鸿回家吃饭的时候还安慰他。   “笨点怎么了,你看那个阿甘,多能跑。”   薛鸿和林奕青一起看过阿甘正传,当时林奕青跟他说的是那样的人生很好,现在却隐隐觉得那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低头吃饭,苦着张脸,惹得张教练一直拍他后背。   张教练的妻子在一旁笑呵呵的,一直给薛鸿夹菜。   薛鸿收了些心,还是努力学习了,尽管愈发严厉的林奕青常常让他半夜去偷着看是不是换了个人。   每天忙忙碌碌,时间总是飞快流逝,天气越来越热起来,又到了一年一次运动会的时候。   薛鸿终于能松口气了,而林奕青,在薛鸿的期待下,为了给他竖立一个好榜样,还是报名了一个项目,美其名曰不断提升自我,挑战不可能中的可能。   班里竞争太激烈了,留给林奕青的项目竟然只剩下个一千五百米。   他硬着头皮,在那个项目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连班主任那么古板的老师都皱起眉头问他。   “真能坚持下来?”   林奕青点点头。   班主任于是安慰他,“最后就算是用走的也没事,咱们班不看重这些。”   没想到这话起了反作用,林奕青说什么也要跑下来。   运动会那三天,是薛鸿最轻松最开心的日子。他报名的项目很多,要不是项目之间冲突,每个人报名的名额有限,他们班主任恨不得每一个项目都让薛鸿上。   林奕青依旧是在广播站负责念一些加油的祝语。他站在高台处,经常能看到薛鸿和人结伴穿梭在各个项目的场地之间。   听到是他的声音在念,隔得很远,薛鸿也用力向这边招手。   和林奕青一起搭档的女生偷着笑,专门把给薛鸿加油的稿子挑出来让他念。   最后一天,到了林奕青要跑1500的时候了。   他和薛鸿并排站在起点,薛鸿对着他笑,极力鼓励。   林奕青深吸一口气,枪声一响,一排人冲出去,纷纷开始挤向内圈,薛鸿冲得飞快,林奕青只能勉强跟了半圈。   他心脏跳得厉害,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鼓舞着他,他也想努力去跑。咬牙提了速,一圈之后小腿就开始绷得死紧。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林奕无法顾及自己的速度了,他被甩到了最后,甚至不知道被薛鸿超过几次了。   他慢慢地跑着,完全凭着意志力在支撑,还剩最后一圈半,薛鸿已经跑到了终点,回来找他。   好像是刘鑫鑫的声音在喊,林奕青也不想偏头去看了。薛鸿在内圈带着他跑,跑得很慢,一直在给他加油。   肺部岔气之后又莫名其妙得好了,林奕青试着用嘴呼气。   最后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到了终点,林奕青已经要站不住了。   他原本就皮肤白皙,浑身都因为运动烧得通红。   薛鸿叫他不要坐下,林奕青接连喘了好久,腿都在打颤。   刘鑫鑫举着摄像头笑得不行。“学霸,你这体力真是绝了。破了最慢记录了吧?”   林奕青没什么好反驳的。这一学期开始他连体育课都可以不用上了,是真的就没有运动这件事。   薛鸿也想笑,但不敢笑得那么明目张胆。他每次想拉着林奕青去锻炼,都被拒绝。他都不知道林奕青是怎么能只拿一本书一动不动坐那一天的。要是他,屁股都坐麻了。   林奕青虽然坚持跑完了1500米,但这一壮举并没有多少人真地关心。大家笑笑也就算了。   只有被刘鑫鑫发到网上之后,那些粉丝开心得不行。   事事都尽量做到完美的林奕青有着这么大一个弱点,让人觉得既好笑又理所当然。   原来学霸学习也不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学霸也是付出了全部精力去学习的。   运动会结束那天,薛鸿晚上要给林奕青按摩,说帮他弄一下,不然第二天疼得厉害。   林奕青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但薛鸿太热情了,他迟疑了一小下就让步。   筋膜枪打在腿上的那一瞬间,林奕青疼的直接喊出声。   他没想到那玩意儿那么疼。   “现在疼,明天就疼得少了。”薛鸿一边笑,一边强制按着林奕青,在他腿上用筋膜枪打了个遍。   大腿疼的林奕青直哆嗦,一直忍着不喊出声,嘴唇差点咬破了。   这种疼并不是一般真实的痛感,又痒又疼,形容不出来,导致叫出来的声音也怪得很,林奕青只能死死憋住了。   最后林奕青撑不住了,让薛鸿从他身上下去。“你现在沉死了,我腰都要被你压断了。”   薛鸿不开心,小声哼哼,“我这是肌肉!肌肉密度大!”   运动会过后,学生们之间的兴奋感渐渐被平息,校园生活又恢复成日复一日的上课学习作业三部曲。   林奕青要开始准备一个非常重要的竞赛,全省级别的数学竞赛如果能拿到第一名,那就有望申请保送大学的名额。 第34章   月考以后,林奕青向班主任申请,要搬到教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靠窗,没有同桌。   他之前的同桌总是问他学习到几点,在哪补习,一直看他在写什么练习册,看什么辅导书,让林奕青不胜其烦。   虽然课业很重,但对林奕青来说那些重复的练习更像是在浪费时间。   他除了学习每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必须赚钱。交完薛鸿的学费,再加上今年开始要交房租,他们手上已经不剩下多少钱。   他戴着的无线耳机不是为了听英语,只是为了找搭配视频的BGM。他从五点起床就学习,只是因为白天用不了手机,也用不了电脑,大部分的视频剪辑和商务洽谈都只能晚上回家去做。他不停的在本子上写的内容也不是学习相关的,而是他要写的网文大纲和草稿。   在学校,是他最浪费时间的过程。班主任察觉出来了,明确地和他说过,只要是他的数学课,林奕青可以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但只能是学习。   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一日三餐都靠自己做去解决,薛鸿作为体育生,加了些钱,可以吃员工餐,用来保证肉的摄入量。   林奕青每天在校园内和薛鸿相处最多的时候就是在食堂吃饭。   但薛鸿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经常也要和薛鸿一起,带着好奇打量林奕青。   “你真的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啊?”   “那还有什么可做假的啊?”薛鸿不解,他的同学这样质疑林奕青,他不高兴。   那个男生缩缩脖子,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连声道歉。   林奕青低着头吃饭,给薛鸿看他联系的餐厅,这周末两人去吃。   他没打算让薛鸿做完全的美食博主。一个学生,总是去吃吃喝喝的,每天发这样的视频就会遭人质疑。所以他们固定一周只去一家餐厅。   另外薛鸿也要开始准备一个马拉松比赛。这么长的耐力跑,他还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必须要训练之后进行。最近已经加了很多长跑的量。   那个比赛是每年在本市举行的,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报名,但要有健康证明或者是曾经参加比赛的证明。林奕青想在那天请假去陪他比赛,但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借口。   一周多之后,?马拉松比赛的那天到了。   偏偏当天是小测日,林奕青请不了假。理论上每科答完卷就可以走,林奕青于是向班主任申请,说可以不可以一口气答完所有的卷子。   班主任沉默片刻,去找了别的老师调度,专门让他在办公室,坐在班主任的位置答卷,他盯着考试。   心无旁骛全力答卷的林奕青第一次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他没有心思一遍遍检查混时间。   薛鸿十点钟开始跑,马拉松全程对他来说最多也就是两个多小时,他想至少也要在终点等薛鸿。   林奕青静静在写试卷,到了数学课班主任不得不先走,叫了一个化学老师来监督。   化学老师还很年轻,是位女老师,今年刚刚结婚,她从高一就开始教林奕青,一直很放心这孩子。   但林奕青原本是从不多言,也不搞特殊化的学生。今年高二,她却经常发现林奕青很难和同学之间相处愉快。上课的时候也没那么认真听讲了。   这让她有些不满,她怕林奕青骄傲,但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敲打,因为林奕青的成绩明显在那里摆着,连进步的空间都没有。   她盯着林奕青考试,一直到数学班主任下课回来,林奕青只剩下最后几道物理的大题要写。   几位老师小声交谈,怕影响林奕青,去了角落,时不时还看着他,明显讨论的人就是林奕青。   过了片刻,所有的试卷都答完。林奕青整理一番,就交给老师,说是自己必须走了。   数学老师点头同意,其他的老师面面相觑,等林奕青一走,都纷纷过来拿试卷,一道道开始判卷。   英语老师判得最快,?林奕青最先考的就是英语。几乎是满分,只是作文写得规规矩矩,没什么新意,她意思意思扣了一小分,听力也错了一道,更像是答得快了选错了。   几科判下来,老师们凑在一起,看着近乎是完美的试卷,都唏嘘不已。   聪明的学生他们见过不少,但聪明成林奕青这样的,还真是挺少见的。   林奕青看起来学习很刻苦,但老师们都知道,他家庭条件很一般,根本没钱补习,也从来不问问题。他都是靠自己学习,甚至可以说是自学。   惊人的意志力、自律、和学习能力,怎么挑都挑不出错,但这样的学生越来越表现出叛逆,却是因为外班的一个学生,薛鸿。   连老师们都知道,这两人是关系最好的小伙伴,小网红,一起住在校外。   林奕青的微博很多同学都在讨论,班主任刘老师去教室问了一圈都知道今天林奕青是去找薛鸿,因为薛鸿要跑马拉松。   “孩子不容易,还得赚钱呢。”   “他学费不是全免的么?”   “我跟他提过,今年开始学校给他住宿环境,让他专心学习,但他拒绝了。”   “那不就是为了陪那个薛鸿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林奕青高一时的班主任。   现在她负责带二班,已经不教林奕青了。   "当时那个薛鸿,天天和徐巍在一起的。徐巍走了以后他就天天和林奕青在一起了,两人一起住校外。"   化学老师小声问,“那他俩爸妈呢?都不管的么?”   “林奕青是从小在姑姑家长大的,他爸妈车祸去世。”曾经他们高一时的班主任解释说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当时林奕青拿了全国诗词竞赛比赛第四名,有记者来学校采访,也去过他家里采访,还有邻居,都说过林奕青家里的条件。电视上都播了。   “薛鸿,从来没见过他父母,除了入校好像是他一个哥哥来给交的学费。有一次他直接十天来没上课,他家人影都没一个,谁也联系不着。”   “父母出国了?”   “怎么可能,当时他教练为了给他减免学费,找了好几次呢!”   几位老师你一嘴我一嘴,大概就把这两个学生的情况总结出来了。   在老师眼里,薛鸿和林奕青就是无父无母,同病相怜的小可怜,住在一起,拍视频就是为了赚生活费。   虽然喜欢薛鸿的老师不算多,但也没几个老师真正厌恶他,?毕竟还挺朝气活泼的。学习是笨了点,但是态度是端正得很的,从来没落过作业。别的体育生上课经常睡觉,薛鸿没这样做过,迟到都鲜少。   林奕青并不知道办公室内老师们之间的讨论,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去马拉松的终点地方。他不知道薛鸿已经跑到哪了,张教练应该是跟着他一起的。   第一次跑马拉松,很容易受伤,张教练不放心,一早就说要陪着。   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林奕青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呼喊声,有人兴奋地大叫。   他努力向前张望,?不久之后,终于看到了第一个身影。   是薛鸿,林奕青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身后还有几个人,看着都比薛鸿年长。每个人都加了速。   林奕青挤过工作人员,想第一时间被薛鸿看见。   冲向终点的薛鸿看到他,愣了一下,突然很大声地哭出来了。   他从来也没有跑过马拉松,从来也没跑过这么久。人说马拉松是从三十公里才真正开始。   薛鸿第一次体会到那种遥遥无期,身体疲惫。他从第一天起,跑步就是徐巍教的。   他知道自己跑步的时候要想着什么,可是马拉松太漫长了,他想过的东西换了无数个。   想吃的东西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换成想见到的人。   他是想着徐巍一直跑下来的,这个过程让他痛苦无比。   在终点见到林奕青的那一瞬间,他彻底绷不住了,大哭起来。   他大概是当天跑到终点看起来最年轻的选手。陆陆续续一些人到达终点,听到他的哭声,不知道内情,都以为是少年人自我挑战的感动,还纷纷上前想要鼓励他。   只有林奕青懂,哭得那么委屈和伤心的薛鸿,只能是因为一个人。   他用校服包住薛鸿,紧紧地搂住他,让他放声大哭。   张教练在一旁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学生是怎么了,人生第一次的马拉松,跑到终点居然是情绪大崩溃。   过了一会儿,薛鸿终于冷静下来了,被林奕青擦干眼泪,和众人合影留念。   回去的路上,张教练一直担心,但薛鸿一口保证没事。他这才放心点了。   薛鸿全程的马拉松成绩证明被发到微博上。   粉丝们都很惊讶,他们都知道薛鸿是体育生,但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地去跑了一个马拉松。   整个跑步的过程被薛鸿带在身上的摄像头记录下来。   林奕青剪视频的时候,他听到薛鸿带着愤恨的叫声,小声的啜泣。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偿还不起徐巍带给他的帮助,他应当没有任何理由痛恨徐巍。但这一刻,他无法原谅徐巍。 第35章   薛鸿马拉松比赛的视频投稿了视频网站的一个活动,拿了头等奖,最终获得了近两万的奖金。   他的粉丝兴奋地到处替他宣传,一时之间人气暴涨。   可能人人都需要一份精神食粮,只是看着薛鸿奋力奔跑的过程,就知道他为了达到终点付出了多少努力。   自那以后很多年,每当林奕青回想起高中,他几乎想不起来有关自己的任何事。有着鲜活印象的,永远都是有关薛鸿的。   薛鸿第一次去比赛,第一个破百万点击的视频。第一次去旅行,第一次滑雪,第一次游泳。   高考之前的所有努力,薛鸿一点一滴的成长都是在林奕青的陪同下进行的。甚至于在未来的选择上,薛鸿也几乎完全依赖于林奕青。   对于选择哪所大学薛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和林奕青分开。   高三以后,林奕青申请了保送资格,是一所师范类非常好的大学,然而在全国来看并不能算是顶尖学府。   班主任不能理解,他以为林奕青会选择更高的目标,即使是保送,那样的师范大学也实在是过于求稳了。   被劝了数次林奕青也没有改变计划,保送名额确定下来以后,他的高三生活反而轻松下来。   学校不用去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帮助薛鸿经营网络上的社交账号,照顾薛鸿的日常生活,辅导他的学习。   渐渐地,林奕青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能满足薛鸿。站在薛鸿身旁,他需要用尽力气才能维持住一个温和无害的形象。   因为是薛鸿最好的朋友,他需要对每一个喜欢薛鸿的人表达出友善。然而事实上除了薛鸿以外的人,他丝毫都不想关心。他是那么呆板无趣,冷漠自私。可他日常里所表现出的阳光积极向上,又是那么毫无破绽。以至于他常常在深夜都会怀疑自己做了什么梦,永远也醒不过来。   林奕青想不到有什么人能理解他这种异于常人的心理。他已经不愁吃穿,足够优秀,有着大好的未来,可他宁愿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他不在乎那些赞赏,也不在乎任何人的质疑。   他麻木地看待很多人和事。只有薛鸿是例外,只有在面对薛鸿的时候,他不用勉强自己,也能嘴角露出微笑。   薛鸿太单纯了,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这副皮囊之下是多么丑陋的一颗心。像被废弃的蜘蛛网,上面沾满了死掉的昆虫,腐朽而残缺。   真正的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林奕青理综满分,各科成绩加在一起和省状元一分之差。   然而当有人询问他去了哪所大学,答案却不尽人意。   给了林奕青无数特权的班主任无比失望,姑姑一家也是失望至极,粉丝也没人能理解林奕青。   他们讨论着,认为林奕青是承受不住压力,要么就是高考本就是超常发挥。什么学霸,不过是经营出来的虚假人设。   只有薛鸿,是发自内心地恭喜林奕青。他因为林奕青以后能当老师而高兴,因为两人能继续在同一所大学上学而高兴。   林奕青丝毫不在意网络上的议论纷纷。他没办法像薛鸿一样把粉丝当成是朋友。他只是因为需要粉丝赚钱,才用心经营出一个形象。就像那些人说的,学习不过是一个人设。   为了拍视频而精心整理的书桌,是林奕青完全不需要的东西。拍美食视频的时候也是,他其实吃什么都一样,只要是能吃饱,任何食物在他嘴里都没差别。装出一副对生活品质有所追求的样子让他觉得很累。关掉摄像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他。   高考以后,他不再打算继续维持网上的人设,他最后发了条微博,说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他的支持,他以后要认真生活,不再玩微博也不再发视频。   很多人纷纷留言,说他心态不好,说他从小寄人篱下父母走得早果然经不起挫折。一味只想走最安逸的路,不配有那么多粉丝。   林奕青丝毫不在意,他在忙着帮薛鸿联络签约。薛鸿对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的好奇之心,他是很热爱通过视频这种方式和人分享他看到的一切的。   高中毕业以后,来寻求签约的人更多了。林奕青仔细斟酌,每一个都细谈过,最终选定了一家工作室。虽然只初步计划签定一年的合约,但他们还是详细列举了各项的要求。   那个工作室内也有知名度很高的一个网红,是做户外旅游专题的,还有几个网红有极限运动的,美食的,整体的资源很适合薛鸿以后的发展。   林奕青和负责人商谈的时候,非常诚恳地表明薛鸿心思单纯,适合缓慢平稳的发展,并不适合一夜爆红那种路线。   他至今也没有让薛鸿直播超过半小时,薛鸿无意中就会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他的粉丝很维护他,但难免会引起争议。   越多人关注,就越有人故意曲解薛鸿的意思,带歪很多粉丝。有时候都很难分清楚是黑粉还是真粉。要花心思管理粉丝真的是件耗时耗力的事情,尤其是林奕青非常反感与人打交道。   最后一次面谈,林奕青带着薛鸿去了那家工作室。   对方拿出一份适合薛鸿的人设和路线,要仔细和他们商谈,显得诚意十足。   他们又商定了不少细节,在薛鸿去大学报道之前,终于签约了这家工作室。   林奕青松了一口气。薛鸿有了经纪人,有了专业的拍摄团队,有了专业的助理,就不再需要他去打理那些事。从此以后他可以专心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用了几天时间,在大学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方便薛鸿的工作。   临要搬家,住过近三年的房子要全部清理打包。   一件一件的物品,光是两人的奖牌奖状就整整封了一个箱子。   依旧毫无音信的徐巍,他所有的东西终于彻底被封印在了箱内。   林奕青已经不再能从薛鸿的脸上看出他对此有什么感受。   实在是太久了。三年的时间,其实仔细想想,徐巍和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学期。   再刻骨铭心,现在又能记多少在心里?   林奕青真的已经想不起来徐巍的声音了,恐怕徐巍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够百分百地认出来。   用了两天的时间搬家。新家由薛鸿的助理和他们一起整理。那是个体型有些偏胖的刚毕业大学生,热爱摄影和旅游,和薛鸿很合得来,叫吴刚,但他更习惯别人叫他胖哥。   林奕青不再和薛鸿一个房间。   薛鸿虽然多少有些失落,但也开玩笑地说道林奕青终于能有私人空间了。   林奕青只是笑笑。   开学以后,林奕青就开始当家教,每个月给姑姑一家汇去三千块钱。   他整日奔波于城市之中,倒是身体变得好了不少。   大学的生活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   上课他可以尽可能地坐在角落,学期过半,他连同班同学都认不出几个,宿舍更是只去过一次。   他的床铺被放满了行李和乱七八糟的衣服。   一个兄弟猛地见他在宿舍中出现,愣了一番才不好意思地说以为他不会回来住了。   林奕青看不出任何情绪,说自己只是来办些手续,顺道看看。   “下学期学校就不要求必须住宿了,我到时候会申请退宿的。”   那个男生挠挠头,正不知道该和林奕青说什么,就见林奕青已经转身走了。   他刚走了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几人讨论起林奕青,都觉得是个神人。从不见他主动与人打交道,住在校外,简直太神隐了。   这天,林奕青回到家中发现薛鸿不在。正巧姑姑来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他回去一趟,林奕青只好打车回家。   穿过半个城区,到了家里,弟弟妹妹都不在,姑姑姑父很是郑重地坐在客厅的饭桌。   “奕青啊,你先坐。”姑父先开口说道。   家里但凡有什么大事,几乎都是姑父做主。   林奕青想到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姑姑提到家里要拆迁了,心中多少了然。   “你现在也上了大学了,也是大人了,每个月都给家里钱,是个好孩子。”   姑父说着,抽了口烟,犹豫一番,还是直切主题。   “现在拆迁,你是成年人,咱们家能再分一套房。可这再多一套房,就得多要不少钱。咱们家现在就在犹豫,是要一套大房子还是两套小房子。”   在本地,多少人就等着拆迁发财。一套房,就是几百万,这些年姑父和姑姑一直等的就是拆迁。   年轻人买房根本买不起,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不吃不喝也未必买得起一个卫生间的面积。姑姑姑父当然是想趁此机会,分得两套房。   可这房,虽然现在是以林奕青的名义分得,将来还是得给弟弟妹妹。   他心里清楚得很,但还是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问姑姑:“那要怎么办,家里需要多少钱?”   姑姑等着就是这句话,“还得差十多万呢,这已经是你姑父去借了好多人了。”   十几万,现在的林奕青还真得拿地出来,可他没有一口答应。   他蹙着眉头,开始和姑父解释,“我现在上大学,学费是全免的,每周都去补课,现在带了两个学生,我最多再带一个,还有高中时候积攒下来的一些,再给我一个月时间,能凑出个三万块。”   姑姑一听这话,已是满脸失望。都说林奕青有出息,可他高考考了个状元分数,就上了个师范大学。   当老师这点钱,哪比的上社会精英动不动年薪几百万?   要到家里用钱了,每个月那点钱实在也不够看。   姑父也是唉声叹气,原本以为借此机会家里就能富贵不愁,可机会摆在面前了却也抓不住。只可惜林奕青太小了,刚上大学,怎么可能一下子赚那么多钱。   其实这些年林奕青从高中起就没有管家里要过钱,还经常给家里钱,上了大学更是如此,已经是多少人羡慕。   可人心总是不满足的,就离那一套未来价值几百万的房差了十几万,谁能这时候忍心放手?   林奕青当天回去以后,还真多接了一份家教工作。给一个家里条件非常好的学生补课。   一个小时给到了四百,就因为他是高考理综满分的分数。   林奕青用心教他,虽然这个男生性格嚣张跋扈,但林奕青耐心很足,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他课照样讲,每一个知识点都一定磨到对方学会为止。   一个月后,这位学生成绩进步很大,他爸妈十分感激,要求林奕青辞掉其他的家教工作,只给这位学生讲课,并且给林奕青包了一份红包,足有五万。   林奕青并不看重这些钱,可能他当家教的时间去用来写会赚得更多。   但他还是收下了,并且把这五万块给了姑姑一家。   电话里,他说这是自己能拿出最多的钱了,已经是和几位同学借过的。   姑姑在电话里高兴得几乎喜极而泣。   全程听了林奕青打电话的薛鸿,此时就在啃西瓜。   他呆愣愣地看着林奕青,问他:“你和谁借钱了?”   林奕青不答,反问薛鸿:“你想过要买套房子么?” 第36章   薛鸿听了直摇头,他完全没有想过以后要一辈子住在这个城市。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他是很喜欢的,可这些年见识得多了,总想去看更宽广的世界。   “这里太挤了,等以后,咱们去个小地方买个带院子的平房吧。可以养鸡养鸭。然后门前再有条小河,那些鸭子都不用管的,自己就去了,到了季节还能拐别人家的小鸭子回来。”   林奕青对薛鸿的这一想法并不意外。薛鸿热爱自由,相比于城市,更喜欢乡村田野之间。可以后是多久,他也不知道,于是他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我想买个东西。”薛鸿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买什么?”   “摩托车。”   “可以啊,要多少?”   “十多万吧,这是不是算很贵了?”薛鸿只大概知道自己赚的钱是买得起的,但他还没有花过这么大一笔钱,因此心里没底。   十多万买个摩托车,确实在很多人眼里看来不够明智。不过林奕青觉得打车就很方便,根本没有考驾照的念头,也没考虑买车。如果薛鸿喜欢买摩托车,他倒是无所谓。   “要先考驾照,等考完了再买吧。”   薛鸿高高兴兴点头。他啃完西瓜,就打算去做饭。最近林奕青胃病又犯了,正好他在家,就准备做个疙瘩汤。   林奕青对什么东西的喜好都不是那么明显,但在一起住得久了,薛鸿还是多少能知道些的。比起米饭,林奕青更喜欢面食,也更喜欢汤汤水水这类的。   他做饭会一些简单的,刀工不算好但能切,疙瘩汤这种不比卖相的东西他还是能做出来的。   薛鸿一边在厨房忙,一边和林奕青闲聊天,说了最近的拍摄计划。他和胖哥要抽出三天时间去青岛,想让林奕青和他们一起。   但林奕青有家教安排,还是拒绝了。   热乎乎的疙瘩汤端上桌,?两人凑在一起吃晚饭。   薛鸿还一遍遍嘱咐林奕青记得吃药。   “我不在家你肯定不好好吃药。”   林奕青无奈,他胃病很久了,吃药并不能解决问题,任何饮食都要小心,偏偏他自己上心不起来。尤其是薛鸿忙起来到处跑,他一个人的时候更是不愿意做饭,经常凑活了事。   饭后,薛鸿说了自己要录一个视频。最近很火的一个恐怖游戏在up主之间流传开,好多粉丝都希望自己喜欢的up主玩这个游戏。   薛鸿是最讨厌恐怖游戏的,虽然自己就是个小妖精,但面对鬼怪这种事,他的胆子不能再小了。   平常听林奕青讲故事,也基本上是被林奕青特殊处理过的,主要也是为了给他科普很多人的道理,并不着重于恐怖血腥的部分。   这个视频他已经拖到最后一天了,胖哥一直催他。正好林奕青也在家,他终于能鼓足勇气玩了。   薛鸿搬了两个电竞椅在电脑前。林奕青帮他调整好摄像头,只拍到薛鸿的脸。   屋内所有的灯都打开,薛鸿也不敢带耳机,开着公放点开了那个游戏。   游戏大概是讲一个小女孩被养父母虐待的故事,在临死前留下了很多证据指正杀人凶手。   游戏最后要通关,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薛鸿玩得很专心,他胆子虽然小,但能很快进入剧情,看到小女孩惨死的样子就已经开始同情,想要找出杀人凶手。   背景音乐时不时会出现很恐怖的音效,林奕青在一旁看着,毫无感觉,他并不能同情这样的故事,更何况还是虚拟的。在他看来,卖弄这种悲惨作为噱头,只是一种吸引人的手段。   薛鸿玩得紧张的时候,根本不敢再看电脑,抓着林奕青的手,让他去点鼠标。   林奕青给他念着剧情,让他说选哪个选项。薛鸿都是胡乱说的,最后自然就破不了关。   到了最后,小女孩的尖叫声还是被困在最初的那个地下室。   薛鸿听得头皮发麻,差点也跟着尖叫出声,急急忙忙去把电脑关掉。   他转头问林奕青,很是苦恼,“怎么办,这样好像没办法交差啊。”   虽然林奕青现在已经不再负责薛鸿的那些工作,可他也知道这样的视频是不会让粉丝满意的。   他找了游戏的攻略,大概看了一遍,然后又陪着薛鸿玩了一次。这一次,他故意帮薛鸿选了一些情景。粉丝想看的关卡都玩出来了,要的效果也出来了,最后的隐藏剧情也出来了。   小女孩不是被养父母杀害的,而是被一个邻居叔叔杀害的。那个邻居叔叔外表很温和,但私下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他利用小女孩养父母的疏忽,想利用舆论把罪证引到养父母身上。但小女孩死后想要指认真正的凶手,于是用灵魂的方式在找人帮忙。   薛鸿从小就不倚靠父母,他和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像人类这样亲密。他比较震撼的是为什么那个邻居看起来那么友善,对人那么好,私下却那么坏。   而且虐待小女孩能得到什么快感,为什么那么癫狂,他完全不能理解。   林奕青表情淡淡的,听着薛鸿说一些抱怨的话,他也并不想多做解释。人性最丑恶的那一面永远是没有底限的。   他早就已经把录制关掉,也隐隐有种感觉这种游戏并不好。表面上看这好像只是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又容易让人感慨的故事,但对那个邻居的刻画实在太多了。   那种快感的描述,隐喻的道具,实在是太多了。不像是在描述一个变态,反而像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追求刺激。   薛鸿不懂,可他懂。   他和胖哥联络,说了薛鸿录制的效果不好,不蹭这波热度了。   胖哥在微信里急着问了几句,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林奕青曾经负责薛鸿所有的视频剪辑,如果他说效果不好,他们也很怕起了反作用。   最后,这个游戏真的被人翻出一些事情。故事的原型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小姑娘的养父母也不是无辜的,所以这个游戏就有了洗白之嫌。再加上邻居那个角色涉及邪教,游戏里还有很多隐晦的图形也沾上邪教。游戏最后的目的就不得不被人怀疑。很多喜欢阴谋论的人更是长篇大论的分析。   一时之间很多up主不明真相被牵连,甚至游戏被封禁,他们最后也不得不删掉视频。   薛鸿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青岛之旅上,彻底躲掉一场风波。   事后很久,胖哥还感慨,说林奕青太敏锐了,应该去他们工作室工作的。   林奕青只是笑着拒绝。就因为太敏锐,所以才厌恶。那种利用人心的游戏,他玩得越熟练越想躲避。   薛鸿从青岛飞回来已经是深夜,因为还要赶第二天的课,不得不这个时间飞回来。   他的行李箱暂时不整理了,但还是第一时间找出来他给林奕青带的礼物。   林奕青喜欢安静,不太常出去走动,薛鸿每次去哪玩,就会给林奕青带回来当地的零食和一些他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冰箱贴是最常买的,已经贴了很多在冰箱上。   烤鱼干被一袋袋打开,薛鸿迫不及待就想让林奕青尝尝看。   林奕青在码字,嘴里嚼着鱼干,突然眼镜被拿开。   薛鸿在他眼角处亲了一下,笑着问:“在家想没想我?”   这样亲昵的接触,自从高三以后,薛鸿就总是如此。   林奕青没办法拒绝,但他也没办法回应。   他是真的有在想薛鸿,所以他说了想。   薛鸿黏着他,洗漱之后晚上一定要和他一起睡。“胖哥这几天都没时间管我,放心吧,他不会来的。”   林奕青只好妥协。   两人盖着一张被子,没一会儿,薛鸿就不老实地亲上林奕青的脖颈。他的精力总是很旺盛,尤其是做了体育生之后。   第一次是缠着林奕青帮他用手解决,几次以后,他就很想和林奕青再进一步。但林奕青总是拒绝他,连他想用手帮林奕青,林奕青也没什么反应。   林奕青说他是直男。   可薛鸿不信林奕青有一天会和他分开,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林奕青了,他想和林奕青一直在一起。   他央求着林奕青帮帮他。   林奕青的手骨节分明,又很白皙,光是想想薛鸿就觉得很喜欢。他最后因为太舒服了,回报一样舔着林奕青的下巴。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林奕青就是没有感觉。   他用力搂住林奕青,林奕青轻轻推了下他,起身去洗手。   等林奕青回到床上,薛鸿还没离开。   “真的完全不行么?”薛鸿实在不能理解,明明以前还可以的,虽然时间很短,可那也比现在要强吧。   林奕青面无表情,他不想拒绝薛鸿,可他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去回应。   直男这个借口,已经是最体面的了。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薛鸿去报了驾校,准备考摩托车的驾驶证。林奕青还在坚持给那个学生补课,但他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打算期末之后就辞掉,换个学生。   这一天,消失很久的人名却突然从薛鸿嘴里说出。   在电话里听到那个名字,林奕青还恍惚一般地想了想。   到底是多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记那个人了。可他偏偏又出现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第37章   薛鸿已经很久没和许川有过联络了,久到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因为许川来找他,他还很是疑惑。他仔细地想了想,自从上一次分别,许川说要去日本,他就再也不知道有关许川的任何事。   这个城市是很大的,大到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连偶遇都不曾有过。   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给许川发了微信,只是简单地想要拜个年,问候一下,并且说了自己已经能独立赚钱了,还给许川发了他的微博账号。但是许川没有回复他。自那以后他连微信也没有发过。   薛鸿早就已经成年,也早就适应了人类的生活。他有了喜欢的人,逐渐懂了很多规则。也明白了当初徐巍为什么那么生气。他一直和许川保持联络,和一个曾经包养过自己的人保持联络,甚至还在生日的时候收他的礼物,徐巍是有理由不原谅他的。   所以当他决定和林奕青在一起时,他再也没有想过要联系许川。   可就在今天,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自称是许川的律师,在学校找到他,穿着一身西装,语气冰冷地和他说许川立了一份遗嘱,是和他相关的。   “只要你去医院看他一眼,他遗嘱上列出的那部分财产就是你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薛鸿看着那位律师,一早就被遗忘掉的一些细节却突然浮现在脑海内。许川曾经和他说过,如果他生病了,只要有人去看他一眼,他都知足了。   他一下子难过到说不出话。   原来他过得不好么?   薛鸿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话。他也想起那时候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疼得只能躺在床上小声哼哼,许川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他答应过许川,如果许川生病了,他会照顾许川,还会给许川熬粥喝。   薛鸿慌忙跟着那位律师去了医院,一路上他问了很多,可是那位律师根本就不想理会他,仿佛只是在执行自己不得不做的工作,超出那个界限以外的,他一句都不想多言。   在病房里,薛鸿见到了许川。   许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身上插着一些管子,脸都是惨白憔悴的。曾经他是薛鸿见过最漂亮的人,可许川的脸上、身上,很多地方都有难看的疤痕。   薛鸿急急问那位律师:“他怎么了?”   “出了车祸,没死就不错了。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植物人。”   那位律师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通知薛鸿这几天等人联络,那之后没再和薛鸿说一句话,转身就离开病房。   薛鸿站在许川的病床边看他,那么虚弱安静的许川,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他给林奕青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他去找了医生,想问清楚许川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来得很快,这里是私人医院,疗养水平很高,对病人的护理都是最高级别的,当然花费也是相当得高。   面对薛鸿,医生耐心解释,说了许川是因为车祸,外伤性脑出血,暂时只能是植物人的状态。至于什么时候恢复,说不好,也许会一直这样躺着,直到脑死亡。但也有真的恢复过来的病人。具体还是要看病人自己的生存意志。   “如果您和许先生关系很亲密,希望您能多来看看他,这样也有助于他的恢复。”   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看过许川,医生暗示性的对薛鸿说道:“他住在这里的医药费,大概只剩下半个月了。”   薛鸿一愣,“那之后呢?”   医生两手插在兜里,还是尽量保持住自己的态度。“恕我直言,许先生的病房是最高级别的,如果真的怕支付不起,不如转院,这样对病人也好。”   薛鸿这才听出来了,医生是在和他说如果钱不够,他们就不管了。   他急忙应道:“给他最好的治疗,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医生这才放了心,上下看了一眼薛鸿,然后便离开。   薛鸿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做植物人,就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脑部是昏沉的状态。   他不知道许川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给他那些财产。明明只要和他说一声,他就一定会来看的啊。   一直到林奕青也来了病房,他还在呆呆地看着许川。他还没有经历过生死,面对这样的事显得非常无助。   一路打车过来,林奕青只在电话里听薛鸿匆匆描述了几句,直到真的看到许川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得毫无反应,他才有了真实感。   这几年薛鸿没有联络过许川,他是知道的。许川也没有来找过他们。   原本是彼此相安无事的,林奕青都打算彻底忘记这个人了。茫茫人海,他们不一定再能相遇。却没想到,对方再一次主动找到薛鸿,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我不能不管他,”薛鸿说着,向林奕青解释,“医生说最好多陪陪他说说话,也许他就能醒过来了。”   林奕青站在那里,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阻止。薛鸿曾经说过,许川对他是很好的,他也很喜欢许川,他于是只能点点头。   薛鸿做了决定以后,和林奕青回家。他还在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人真的好脆弱啊,只是几年不见,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了。”   薛鸿很难过,他和林奕青讲他曾经答应过许川的事。   “他当时说生病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一眼,他就满足了。我还觉得他在乱讲话。”   “你打算怎么办?”   “医生说要花很多钱,我先想办法解决医药费。”   两三天内,陆续有一些人找到薛鸿,要他签一些文件,都说是许川要给他的财产。   林奕青怕里面有什么陷阱,还又找了两个律师,陪同着签字。   很意外的,许川留给薛鸿的都是一些非常好打理的财产,三套房子,近五百万的存款,唯一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只有那只狗。遗嘱的内容他们也看过了,许川亲笔写的,条件就是如果他在医院意识昏迷,不管是因为生病还是意外,律师负责通知薛鸿,只要薛鸿去看过他一眼,不论薛鸿看到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将那些财产转赠给薛鸿。   他们努力了两年多,辛辛苦苦也只攒下十几万,许川只是要求薛鸿去看一眼他,就一下子给薛鸿留下这么多。算上房产,上千万是一定有的。甚至恐怕那套别墅都能价值千万了。   林奕青心里说没有触动是假的。他想起当时看到许川的样子,他对薛鸿的态度确实是不一般,但也没有到非薛鸿不可,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薛鸿已经独立了不少,他不懂的事情就追着人问,在房子过户之前都亲自去看过了。没想到的是几乎都是他住过的。   一个郊区的别墅,两套市内的房子。   有一间是许川常住的,另一间薛鸿记得当时还在装修,许川还问过他的意见。他说怎么都好,浴室大一点方便给狗洗澡就好了。   记忆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倒回。薛鸿以为自己会忘得彻底的,可看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很多事情也就慢慢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真的很傻,也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是许川。   连薛鸿自己都快忘了,他那时候甚至还有乱咬人的毛病,高兴了也咬人,不高兴了也咬人。许川总是叹气,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一直叹气,他学着许川叹气,许川就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许川养的那只狗也总是被他欺负,他还记得叫辛巴,长得像狼,胆子比他还小。他没事就抢辛巴的玩具和食物。   但别人好像都很怕辛巴,不敢给辛巴洗澡,许川自己都不敢,每次送去宠物店都闹得鸡飞狗跳,于是薛鸿主动说由他给辛巴洗澡。   洗澡的时候,许川就站在浴室门口看他们。   辛巴害怕得发抖,立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叫也不敢叫,可怜兮兮地看着许川,想要求救。   薛鸿按许川说的,给辛巴涂上满满的沐浴露,再冲洗干净,然后还拿着吹风机吹干。   等他给辛巴洗完,许川就会陪着他洗澡,然后两人在浴室内做。许川会很温柔的吻他,教他很多事,事后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家里的家政阿姨薛鸿也见过,她跟薛鸿说:“许先生已经三个月没付给我工资了。”   薛鸿于是立刻找林奕青要了钱,给那个家政阿姨付了工资。   电话里,林奕青还多嘱咐了几句,“多给她一些吧,三个月都还在照顾狗,以后兴许也需要她帮忙,毕竟她照顾那个家那么久了,对许川也熟悉。”   薛鸿被林奕青提醒了,也非常认同,他把林奕青给他转账的钱都给了王阿姨。比王姨要的工资多出不少,还要了王姨的联系方式。   王姨脸色终于好看一点了,絮絮叨叨地说着:“哎呀,这狗吃得可多了。我每天还得来遛它,这得亏是我,别的人它更凶了。”   薛鸿看一眼此时趴在阳台的辛巴,辛巴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一身毛脏兮兮的,神色忧郁。   他领着辛巴回家。辛巴还记得他,虽然害怕,却瑟瑟发抖不敢挣扎,甚至还讨好地舔了舔薛鸿。毕竟许川不在,王姨也不在了,它的求生本能让它知道薛鸿是来照顾它的。   那么大的一只狗抱在怀里,路人都在偷看,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进了家门,薛鸿很是不安地问林奕青:“你讨厌狗么?”   林奕青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暂时就在家里养吧。”   薛鸿把辛巴放下,辛巴腿还软着,一瘸一拐地跑到阳台的角落里趴着。   连林奕青都觉得这狗可怜了,也不知道许川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狗留给它最害怕的薛鸿。   “银行卡上已经转了账了,刨除一些税还剩下四百七十多万,你拿着先去交许川住院的费用吧。我查了下,那里的条件确实不错,最好还是不要转院了。”   薛鸿听了之后接过林奕青递给他的银行卡,又要出门。临出门前,他抱住林奕青,很是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这几天陪着我忙。”   林奕青回抱住他,也知道这些天薛鸿心里总是难过,“快去吧。”   薛鸿走了以后,林奕青看着角落里那只可怜兮兮的狗,去找了个碗,先倒了些水给它喝。   辛巴不敢喝,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了,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看林奕青。   林奕青于是去忙自己的,留给辛巴空间,让它自己适应。 第38章   薛鸿去了医院,却被告知已经有人给许川支付了近五百万的费用。   他询问是谁支付的,医院的人却说不能随意告诉他,那样不符合规定。   薛鸿想可能是许川的亲戚朋友帮忙支付的,倒是因此开心了一点,因为终于有人来看许川了,还是有人在乎许川的。   他去了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许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就那样一动也不能动,得多难受呀,还不如死掉。   可薛鸿也知道,人类不是这样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人类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想要活下去的。林奕青以前就给他讲过,古代有的人生病悲惨得很,那也要活着,还要在临死前写些东西。   他蹲下身,握住许川的手腕放到嘴边,小声威胁:“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咬你的手了啊。”   许川最宝贝他的手,是从来不让薛鸿咬他的手的,咬哪里都行,唯独手不行。   可现在的许川,不会再叹气了,也不能再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薛鸿轻轻咬住,又舔了舔,许川皮肤上的味道都像是有着生命在衰败的气息,混杂着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薛鸿用手背抹了抹,越想越难过,眼泪越流越多,连看许川的脸都看不清了。他想不明白,许川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他在医院陪许川坐了一段时间,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辛巴可太瘦了,也脏死了,都没人管它了。你以前对它太好了,它才敢对着谁都凶的,它现在叫都不敢叫了。等你醒过来,你也可以给它洗澡了。”   “我连炒饭都会做了,等你醒了,我不光给你熬粥,还给你做炒饭吃。”   薛鸿说着说着,又想起许川还给他割过双眼皮,他又笑出来。   “我现在不想割啦,他们都说男生单眼皮才好看呢。我现在可帅了,好多人喜欢我。”   许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原本是长得那么好看的,现在的脸却没半点血色,甚至在额头还有脸颊处有一些疤痕。   薛鸿用手去摸那里,心疼坏了。难以想象车祸的时候是有疼,医生说有烧伤,目前只能恢复成这样了。如果要做植皮手术,最好还是等病人醒过来再说。   晚上他回到家里,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他给辛巴买了不少的狗粮和罐头,蹲在阳台喂辛巴。   辛巴只敢吃他手里的,一边吃还一直看他,嘴里呜呜咽咽的,像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薛鸿以前欺负辛巴最厉害的时候,辛巴都没有这样讨好过他。   辛巴只会躲着它,把最宝贝的玩具藏起来,怕薛鸿找到。   薛鸿给辛巴洗了澡,吹干毛发,辛巴终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威风。   林奕青在一旁静静看着,还是第一次见到薛鸿对别的动物这么有耐心。   “明天早上我和辛巴出去玩,你和我们一起去么?”   林奕青至今还保持着早上五点就起床的习惯,只是他不再拍任何视频了,早上的安排都比较随意。有时候去和薛鸿一起跑步,有时候就干脆地躺在床上看书,早饭也不吃,看够了就再睡一觉。   他也毫无养狗的经验,伸出手想摸摸辛巴,辛巴没有躲开,于是林奕青笑着说了好。   从此两人的生活里多了一只狗,薛鸿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林奕青照顾辛巴。   临近期末考试,薛鸿怕挂科,和几个兄弟找老师画了考试重点,临阵磨枪。   他知道林奕青不喜欢陌生人,除了胖哥轻易也不叫人去他和林奕青租的那个房子,就和几个朋友在图书馆看。   薛鸿就算耐性比较差的了,他那几个玩得好一点的同学更是读不下去书。   几人就像在屁股上长了东西一样,坐了一会儿就多动症一般地转笔画画,四处乱看,总之就是看不下去书。   没一会儿薛鸿收到林奕青发来的短信。   “我还在学校,你呢?要一起回家么?”   薛鸿立刻回道:“马上就画完重点!我在图书馆,再等我半小时。”   “我去找你,正好借本书。”   很快,林奕青就到了图书馆,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到薛鸿旁边,然后自己去借书。   紧挨着薛鸿坐的一个男生长得又黑又壮,外号二虎,又二又虎,比薛鸿还傻。   他捅了捅薛鸿的胳膊,问道:“你看见他瞅我那眼神了没?”   薛鸿忙着呢,着急回家,手上不停地回道:“怎么了?”   “他看我就像是在看什么低等生物一样!”   薛鸿这才停了笔,不耐烦地瞥一眼二虎。“你脑袋上长花了啊,林奕青那么爱看你。”   二虎急了,“靠!他看你明明就不一样,为什么到我这就一副我比空气都蠢的样子了!”   “神经病,还真有人以为自己脑袋上长花,天天有人看。”薛鸿根本不理二虎。   其他几人低低笑出声,也都调侃二虎,说他傻,活该被人林奕青数学系的看不起。   薛鸿很快把那些重点都画好,拎着东西就要去找林奕青。   林奕青又借了几本书,见薛鸿拿得多,伸手要帮他,被薛鸿拒绝了。   “赶紧回家,我饿死了。”   林奕青笑了笑,又问薛鸿:“期末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不挂科就好了。”   大学的课程,林奕青就已经完全不管薛鸿了。毕竟两人专业不同,上课内容也完全不一样。   薛鸿的书林奕青翻倒是也翻过,不过不怎么感兴趣,没一本看完的。   林奕青的书薛鸿也翻过,高等数学看一眼就晕了,还拿去给他那些兄弟炫耀。   那些人围着看那本书,唏嘘不已,不明白林奕青是怎么和薛鸿关系这么好的。   薛鸿说林奕青给他辅导了三年的功课,被人调侃说林奕青肯定是上辈子欠了薛鸿什么,这辈子忒倒霉了。   说这话的人最后被薛鸿按着一顿锤。   他和林奕青回家,现在林奕青已经很少做饭,薛鸿在家就都是他来做,林奕青洗碗。   薛鸿上了大学才逐渐意识到林奕青是真的很讨厌做饭这件事,于是他在家的时候几乎都是由他来做一些简单的。   冰箱里不少麻辣烫的食材,还是上次录视频时候剩下的。薛鸿一股脑的都煮了,弄了个不怎么辣的汤底,倒是也不麻烦。   两人吃饭时,林奕青的手机一直在响,起初林奕青还看,后来干脆就把手机关掉了。   虽然林奕青没什么表情,但薛鸿知道他是生气了。   “怎么了?”   “没什么,家教的工作我想辞掉,学生家长还希望我教他,不理就好了。”   林奕青说这件事的时候太平淡了,薛鸿于是没怎么在意,又和林奕青闲聊起假期的计划。   “放假咱们去长白山吧,我跟胖哥说了,就咱们俩去,不拍视频了,好好玩。正好你家教的工作也辞了有时间陪我玩了。”   林奕青是很少和薛鸿因为工作出门的,听薛鸿这样讲,也就答应下来。   临要考试前一天,薛鸿又去医院看许川。   许川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好像是已经对这个世界丝毫都不关心了。   薛鸿又轻轻摸他的脸,学着护理人员教他的动作,用棉签蘸湿许川的嘴唇,帮他做些按摩。许川躺得久了,偶尔就会抽筋发出奇怪的呼喊声,十分痛苦。薛鸿亲眼看见过一次,慌忙叫医生,护理人员来了以后帮许川按摩,许川才平静下来。   自那以后,薛鸿每次来都帮许川按摩一下。他是体育生,这些也都懂一些的。给许川护理的姐姐还夸过薛鸿,说他也很专业。   很意外的,薛鸿临要走的时候病房里又来了一个人,竟然是认识的。   斐青宇也没想到能再一次见到薛鸿。他手上拎着一个果篮,愣了很久,才将果篮放在地上。   他和薛鸿多年未见,再见面不是客气地打个招呼,而是直接了当地问薛鸿。   “你和你表哥还有联络么?”   薛鸿摇头。   斐青宇似乎很是失望。   薛鸿见他这副样子,也没多问。按规矩,他是不应该多管表哥的事的。   斐青宇这个人,他心情不好,就也想让别人心情也不好。   他站在许川病床边,十分冷淡地说道:“还真是恶人有恶报啊。”   薛鸿扭头瞪他,“你干嘛这样说许川。”   “我的小少爷,你是不知道许川有多狠啊,他把自己二叔害死了,还搞的许家乱成一锅粥,结果他自己优哉悠哉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用管了。”   薛鸿用力推了斐青宇一下,他力气极大,把斐青宇那么高大一个人推的向后一个踉跄。   斐青宇也恼了,“你想挨揍是么?”   “你试试!把你噶碎给你打出来!”   薛鸿挑衅一般地盯着斐青宇,他这副样子,倒是和他表哥十分相似,连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斐青宇一愣,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薛鸿看了一会儿,倒是没兴趣和薛鸿计较了,转身踢了一脚地上的果篮,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鸿愤恨地捡起那个果篮,打算直接扔掉。他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专门跑到人家病床前去恶心人。斐青宇说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他其实是见过许川那个二叔的,而且还是些很不好的回忆。   薛鸿有些恍惚地想,那个二叔,许川嘴里的老混蛋,真的死了? 第39章   薛鸿是非常讨厌那个老混蛋的。那是他见过最危险的人,也是最讨厌的人。有的人眼神里会透露出并不在意他,可那位二叔,是一副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把许川逼的想要割腕自杀,刀都已经拿在手上。薛鸿从来没见过许川那种近乎崩溃一样的情绪,神经质地大叫,浑身发抖。气的他当时狠狠把许川的二叔推倒在地,并且咬到手臂都流血。   那时候的薛鸿天真得很,好多事情都不太懂。谁对他说话温和他就喜欢谁,也分不清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规则,才知道那个二叔是有多可恶。   他那时候竟然要求许川把他们所有做爱的经过都拍下来给他看,还要他们当场表演给他看。   现在回想起来,薛鸿还是有些生气,还好许川完全的拒绝。   如果那个二叔死了,许川会不会开心一点?   薛鸿这样想着,更加期望许川能早日醒过来。   期末考试以后,薛鸿一科都没有挂,专心拿了摩托车的驾照,又录了两个视频,就和林奕青坐飞机去了长白山。   辛巴在家由胖哥照料。胖哥很是喜欢,说辛巴这么好看的捷克狼犬,贵死了,还这么听话,要不是他房东不让他养狗,他都想带回家了。   薛鸿的粉丝也都很喜欢辛巴,毕竟长的像狼,辛巴胖一点之后还是很威风的。   胖哥没事就给它拍照发到粉丝群里,惹得很多人羡慕不已,还要给辛巴邮寄零食。一时之间辛巴受到了很多宠爱,比薛鸿还讨粉丝喜欢。   东北的冬天是真得很冷,林奕青第一次去,冻到整个人发抖,用围巾紧紧裹着一张脸,依旧能感受到风像刀一样在刮皮肤。   薛鸿却是见到雪就很兴奋,也没那么怕冷。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场雪后,路边都有很厚的雪层。等车的时候薛鸿抓了一把,团成一个雪球砸在林奕青身上。   林奕青眼睛里也带了些笑意。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地出来玩了,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两人住在长白山上的宾馆,放下行李薛鸿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林奕青去到处走。   薛鸿其实也没有来过这种景区,和他想象中应该看到的景象不太一样。他拉着林奕青,逐渐走到人很少的地方,然后指着很远的一个方向对着林奕青说:“我小时候就是在那边的。”   远处都是白茫茫的,夹杂着风雪的时候根本辨不清方向。   林奕青有些怀疑地问道:“你确定么?”   被林奕青这么一问,薛鸿是真得不太确定了。   他叹口气,干脆蹲在地上玩起了树枝。“反正就是山里的,我也分不清了,肯定是这座山,但是里面大着呢。”   林奕青也跟着他一起蹲下,笑起来,这才知道薛鸿是想带他回家看看。可惜薛鸿自己都不辨方向了。   他看着薛鸿熟练地摆弄那个树枝,蘸到一小处流动的温泉水里,又在雪里滚来滚去,那个树枝就变得漂亮起来,像是雪花都开在了枝干上。毛茸茸的,非常可爱。   薛鸿把那个树枝递给林奕青。“给你了。”   林奕青于是接过。   两人就在雪中走来走去,专门找雪厚的地方,一脚踩进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终于找到薛鸿满意的地方了,他躺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天,心里面感慨这几年他下山遇到的人和事。时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他已经不是刚刚下山时那么懵懂了,可他还是非常喜欢人类的。   “做人好累啊,可是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林奕青紧挨着他也躺在雪里,没他想象中的冷。他其实也没见过这么厚的雪,身处其中确实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张嘴说话的时候连喉咙都是凉的,可是空气比起大城市来更加干净清新。   薛鸿忽然把手机拿出来,拍了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然后自己对着手机笑。   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他的手机总是自动关机。   晚上,两人回去宾馆,鞋子里的雪都化了,这时候才觉出另一种潮湿的阴冷,急忙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泡温泉。   温泉是真的很舒服,可薛鸿总觉得这不是他小时候对长白山的印象,可能是这几年旅游开发的实在是太好了,宾馆也都建的太好了。   夜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薛鸿还非要把另一张床上的被子也叠上去,把两人的羽绒服也压上去,并且和林奕青说不这样肯定半夜就冷了。   过了没十分钟,林奕青就有些冒汗,他指了指空调,问薛鸿:“要不,先把空调关上?”   薛鸿这才意识到房间内一直有一股小暖风,从空调处吹出来。   他气哼哼地搂住林奕青,“小时候真的很冷的,晚上听到窗外都是呜呜的风声,随时都担心窗户被吹破,这里什么也听不到了。”   林奕青也搂住他,静静听薛鸿讲这些事。   他们这一趟旅行,有名一些的景点都没玩上,好不容易薛鸿鼓足勇气要去天池看看了,结果因为雪太大不让爬上去,什么也没看成。   林奕青安慰他:“怪兽搞不好也要冬眠的,上去了也未必看得见。”   薛鸿心想什么怪兽这么差劲,住在天池里还要冬眠。   一共三天的旅行,两人吃的比玩的多。薛鸿来了这里胃口变得更好了,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小就吃的惯得。虽然并不像是一般的旅游,薛鸿什么攻略都没做,林奕青也是随性而为,但是两人都很开心。   临要走的那一天晚上,林奕青问薛鸿将来有什么打算。   薛鸿很认真地思考,能想到要做的事几乎都是过几天就要忙的。   “胖哥说有个漫展我得去,然后回去还要见一个美食up主录视频。我还没看摩托呢,驾驶证考下来就摸了摸。”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里看到林奕青安安静静的样子,心尖上却有些发烫。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我是直男,我没办法对着你硬的,这样也可以么?”   薛鸿点头,“当然。”   “可是能多久呢?一直这样到老么?”   薛鸿露出茫然的神色,一直到老么?   林奕青于是笑了笑,轻轻抚摸了下薛鸿的脸。他是那么在意薛鸿,在意到不愿意做任何伤害薛鸿的事,更何况他也有着自己的自尊心。   两人将来要如何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自那晚以后,谁都不愿意再提起了。   回到家以后,薛鸿很快就跟着胖哥去另外一个城市的漫展。   在漫展上,薛鸿见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朋友。有些是一起合作拍过视频的,有些是互相加过微信网上有联络的,也跟一些粉丝见了面。   曾经一起玩过游戏的那个职业选手也在。那件事以后,薛鸿就加了对方的微信,虽然不怎么聊天,但彼此的朋友圈都会互相点赞。   那个职业选手长得非常瘦,也一度想要健身,还询问过薛鸿要吃什么蛋白粉。   薛鸿跟他说了,但对方没举几次铁就说手腕太疼了,影响训练,说什么也不练了。   这次那位职业选手是来给一个硬件厂商站台的,算是个小型活动。薛鸿和他是偶遇,两人在活动后台聊了聊最近的近况。   “我下个月去德国比赛,徐巍说他会去现场看,你俩好久没见了吧,你要去么?”   薛鸿没有防备的在这种时候听到徐巍的名字,整个人一愣,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可又在瞬间想了很多东西。德国是在哪,他根本不知道,就像他当时对美国一无所知一样。   “我可能没时间吧。”薛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上次他突然半夜找我,说你被人网暴,我还吓了一跳。那时候才知道他出国了。”说完这话,那位职业选手突然被工作人员叫了一声,转身歉意地打了个招呼就不得不走了。   从漫展回去以后,胖哥就一直发现薛鸿在走神。   他和薛鸿的关系已经很熟了,既是同事关系也是朋友关系。尤其是他比薛鸿大几岁,照顾得多了,就真把薛鸿当作是自己弟弟一样。   他还以为薛鸿是年轻人突如其来的迷茫,不是谈恋爱那多半就是对最近的工作比较不满。他谨慎地找了个时间,准备和薛鸿好好聊聊。   “跟哥说说你有啥想法,是不是觉得太忙了?最近是一下子接了很多邀请,我们也怕你情绪起伏太大。”   薛鸿摇头,其实自从胖哥和他一起,他就觉得工作像玩一样,尤其是最近拍的视频,都是邀请他去一些很特殊的地方尝试新鲜的美食。而且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是很高兴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徐巍是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可为什么从来都不联系他呢?是还在生他的气么?可生气又为什么特意找人帮他?   薛鸿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怎样也没有勇气去找那个职业选手要徐巍的联系方式,到了后面他索性强迫自己不去想了。既然徐巍没有打算要找他,他也就不想出现在徐巍面前惹他生气。   他跟胖哥说要买机车,他们工作室也有懂的人,帮薛鸿参谋着,最终选了一辆近五万的新车。   车一开回来,薛鸿就嚷嚷着要接送林奕青去当家教,心情也好了很多,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前段时间消沉的原因。   开学以后,林奕青又新找了两个家教工作,一周有四天是去上课,只讲数学。   上一个学生虽然被他拒绝得彻底,但总还是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骚扰,让他烦不胜烦。   他和薛鸿撒了谎,并不是学生的父母一直在联系他,而是学生本人。   那个男生和徐巍一样家庭很好,但没有徐巍的内敛,读高二,行事作风完全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因为知道林奕青在读的大学,有事没事就来找林奕青。   林奕青次次当他是空气,他反倒是更难缠了。   最近越来越过分,总是会发些色情意味的图片。   林奕青拉黑了一个又一个号码,甚至还刚刚换了一个手机号,可对方太闲了,今天还找到了他上课的教室,直接坐到他身边。   因为是大课,老师对学生也都不熟悉,因此轻易的被他混进了教室。   “怎么老躲着我?”   虽然才是高二,但对方已经完全不是普通的孩子。   林奕青自己高二的时候,该懂的不该懂的全都懂了。   “这样有意思么?”   那个男生歪头对着林奕青笑了笑,因为长了一张年轻干净的面孔,笑起来的样子很是轻松愉快。“当然有意思啊,你换手机号我也可以来找你嘛。”   可林奕青丝毫没有在心里面觉得放松,他反而因为对方眼里透露出的危险目光而绷紧了身体,被对方一副猎物尽在掌握的样子微微激怒。   “那个体育生,他能满足你么?他真的懂你么?你跟着他不如跟着我,我会让你好好享受的。?”   愈发恶劣的语调让林奕青眼神冰冷,死死盯住对方。   “你以为你很懂我么?你以为你知道一点所谓的小秘密就是懂我了?”   对方似乎急于验证着什么,一把抓住林奕青的手腕,凶狠地几乎要将林奕青的手腕捏碎。   疼痛瞬间从手腕处传来,身体如同被触动了什么,血液却因此隐隐觉得快感,流淌到四肢,不受控制地点燃了什么。林奕青一动不动,不挣扎,也没有移开目光。   “你明明就喜欢被这样对待!”   “你什么都不知道,”林奕青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他嘴角扯动出的弧度验证了他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蔑视和嘲讽。“但凡你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你在我眼里和猪狗没什么不同,一样是蠢得令人发指,可能有的狗都要比你聪明一些。”   “我啊……最讨厌愚蠢的人。” 第40章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有着十足优越感的人,大抵是从来没有过有人敢当面对他讲这种话的。他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恼羞成怒,而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震惊。   脸都是涨得通红,浑身都在发抖。   怎么可能有人会用这种蠢这种字眼去形容他?   可当他看向林奕青,面对那样如同怜悯一般的目光,如实质一样目光将他瞬间剥离得彻底。没有了从出生就有的那些优势,他在林奕青面前算什么?   他想到自己刚开始上辅导课的时候瞧不起对方穿的普通,瞧不起对方一板一眼毫无生趣。   可渐渐地他得承认林奕青确实是有方法去学习,他的成绩自然而然地提高了,甚至他都没怎么努力。   原来他在林奕青眼里一直都是很蠢的么?那段他自认为很美好的时光原来林奕青一直在心中大骂他是愚蠢的?   他一下子松开了握紧着的手腕,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碎了,无法收拾。   他无地自容,如同赤裸,不用林奕青再说什么,他自己就想逃离开这里。   林奕青平淡地揉了揉手腕,那里还残留一些疼痛的感觉。他的确是喜欢这种疼的,他直到逐渐长大才明白自己是喜欢被拘束住的感觉,那种压抑的绝望的无助感让他觉得愤恨羞耻,可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别人说他是自律,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克制。那种需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感觉能让他保持理智,也能让他有种依旧在活着的真实感。   薛鸿不会理解的,薛鸿是那么单纯,他怕疼,也怕伤害别人。他怎么会懂有人会享受这种疼痛呢?   那个高中生他也并不担心,他带过的学生,他最清楚不过。更何况他也经历过,一个高中生,就算是什么都懂,也依旧是脆弱的就如同精美的玻璃容器,轻轻一碰,就能把对自己的认知粉碎得彻底。   他并没有想要做得更过分,可如果对方还继续来招惹他,林奕青也不介意让他知道自以为懂他的代价是什么。   下课以后,林奕青没有在意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他给薛鸿发了短信。   薛鸿很快回复他。“马上就到,在门口等我。”   校门口,薛鸿还是像在高中时期一样,因为身材的原因非常显眼。不时有人从旁边经过,小声讨论着他。可薛鸿还是没有什么自觉,又或者是他把这些关注都当成是善意的友好的,他反而因此心情很好,更加自信。   他跨坐在机车上的样子是那么富有活力,可能仅仅是因为天气好,他就能露出笑容,让人不自觉的跟着也笑起来。   林奕青走到他身边。   薛鸿递给他头盔,和他抱怨着:“我刚刚带胖哥,他一紧张差点没勒断我脖子,叫他搂我腰他非说别扭。”   “你们去哪玩了?”   “说是要去吃什么分子料理,带我先去看看,教我做做功课。”   林奕青一笑,又问:“好吃么?”   “挺好吃的,就是量好少。”   机车轰鸣声响起,?薛鸿带着林奕青上到路上。   买了这个宝贝以后他才觉出自己应该多赚钱,他好眼馋四十多万的车,可他根本买不起。比起跑步他现在更喜欢上了机车在路上的感觉,他都想去干送外卖的了。   上次还有人问他拉一次摩的要多少钱,他随便送了一个人到目的地,结果那人给了他十五块钱。薛鸿回去以后被胖哥嘲笑了好久,说还不够他油钱的。自那以后薛鸿就没带过陌生人。   接下来的两周多时间,薛鸿被学校和工作安排得几乎满满当当,仅有的一点剩余时间也都去看许川了,只有晚上在家睡觉的时候才缠住林奕青。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人气又涨了很多。工作室给他新安排了一个专题,专门去一些高消费的地方见见世面。   可能消费够高始终是吸引大众的一个点,大家都喜欢看他没见过世面丢人的样子还有无意中说出的实话,经过剪辑之后那两期的视频反响都很好。   薛鸿忙于工作之中,就没太察觉到林奕青被人纠缠这件事。   那个高中生再一次找到林奕青的时候,是在一天下午。这次他学乖了一点,看准了周围没什么人才突然出现在林奕青面前。   少年人依旧是不甘心,自顾自地说着话。   林奕青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那张年轻还略有些稚嫩的脸,心里逐渐起了恶劣的念头。   什么喜欢,不过是自我幻想自我感动。?连对自己的行为都负责不了,又何谈对别人负责。   林奕青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于是当天晚上就联系了那个高中生的母亲,约她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一早,那位年轻的母亲原本是十分不耐烦的,可当她看到自己儿子为了威胁别人发出的那些照片,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难看起来。   那都是些非常不堪入目的性虐待照片,那些赤裸的身体,惨不忍睹的伤痕,看得那位母亲几乎想要呕吐。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照片的,又是怎么毫不知耻地对着一个男人说出那些下流话的。   强忍着怒火,她对林奕青几乎是咬牙切齿:“是你教他这些的?!”   “您的儿子,自己有不良的癖好,一直骚扰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才来找您的。”   这位母亲并不是仅仅有钱,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一下子无法接受自己儿子这种难堪的事情,本能的就把过错都推给别人。   可确确实实是林奕青主动提出要辞掉家教的,当时他们还有些惋惜,毕竟儿子难得的对学习上心了一些。可林奕青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他们又怎么会放低姿态去拼命挽留。林奕青说不做这份工作了,他们当然也就又找了一个更加名校的家教来给儿子补习。   为人之母,总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林奕青扯了扯嘴角,主动开口:“我可以把我的手机给您,他给我发过的所有信息都在这上面了。”   手机被推到桌面上,但林奕青的手没有松开,还依旧放在手机上。   那位母亲死死盯住,面容有些扭曲。“你威胁我?!”   “您也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我性向正常,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奇怪的癖好。他这样骚扰我,我觉得我理所应当得到一些精神赔偿吧。”   大概是这样的低级手段才符合那位母亲心里的预期,她虽然烦躁,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能用钱去解决的,如果不能,一定是少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毁灭一切的证据,想没人能知道这件事。   “你要多少?”   林奕青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要求道:“十万,不过分吧。之前我那么认真给他讲课,也给了五万呢。”   几乎是在当天中午,林奕青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信息,整整十万块打在他的银行卡上。他的新手机也干干净净,再也没有那些被骚扰过的痕迹。   他心情很好,晚上特意问过薛鸿,知道薛鸿会早早回家,于是去超市买了不少的肉,做了一锅糖醋排骨,还做了锅包肉。   厨房里热气蒸腾,他忙了挺久,听到开门声,薛鸿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做饭啊?”   薛鸿从后面搂住林奕青的腰,看到都是他爱吃的,也高兴起来。   “上一本完结了,赚了不少,今天庆祝一下。”   林奕青语气轻快,转身给薛鸿拿了一块排骨让他先尝尝。   “怎么样,会不会太甜?”   “刚刚好!”林奕青露出满足的笑意,他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这么平淡下去。   薛鸿帮着林奕青整理厨房,端菜上桌。   两人闲聊起来,薛鸿才说了这两天要办签证,“胖哥说要去泰国,你跟我们去吧,就三天,找个五六日去。”   林奕青看了一下手机里的日历,他周五有课,学生最近要考试,六日的家教课也不能停。   “这次没办法了,你和胖哥好好玩吧,下次你就可以当导游带我去玩了。”   薛鸿还没有出过国,因此很是兴奋。他也是第一次办签证,比他想象中要简单得多。他无意中提到了上次在漫展听到的消息。   “徐巍没准要去德国看比赛呢。”   林奕青听了之后也微微一愣,“你要去找他么?”   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薛鸿有些沮丧地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怕他还生我的气,可是他那么多东西都还在咱们这里,要怎么还给他?”   “如果他联系你,交给我来处理吧,这些年赚的钱也有他的一部分,我都帮他存起来了。”   薛鸿点点头,再吃排骨的时候嘴里就有些麻木,甚至是一股苦味散发出来。 第41章   去泰国的签证很快办下来,薛鸿第一次出国玩,尽管只是三天,但依旧十分兴奋。   只头两天,他就快把摄影和助理都累瘫了。第三天,三人不得不一起在酒店休息半天。   上午,薛鸿跟胖哥去了便利商店,买了一堆吃的,回去开直播。   薛鸿一般直播都是一周两三次,时间都不算长。一个是他比较忙,一个是工作室的人怕他处理不好弹幕节奏,不敢让他一个人干巴巴撑太久。   这天,他刚一开直播,好多弹幕都在问他泰国好不好玩,他把给粉丝买的小礼物都拿出来,一边和粉丝聊天,一边给粉丝看那些街边买来的小玩意儿,说他在泰国吃过的奇怪的东西。   因为难得的出国去玩,又在很有名的酒店。他粉丝都想看看无边泳池,薛鸿于是拿着手机去拍。   拍着拍着,弹幕又齐齐的刷要看他游泳。   薛鸿身材好是出了名的,但他现在已经很少露腹肌之类的。一个是林奕青总是吓他会有一些变态,一个是后来总是去录运动视频和旅游吃播,没什么机会特意露身材。   但他想游泳总是很正常的吧,那么多粉丝都在刷,他也就同意了。   这次出来玩根本没带泳裤,薛鸿跟胖哥说了,胖哥一拍脑门就要去买。   等胖哥回来,弹幕已经刷疯了,全都嚷嚷着让薛鸿脱。   薛鸿拿着泳裤去换,原本是高高兴兴的,但他一回来,就发现胖哥有些急了。   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礼物刷个不停。   他有一些粉丝算是大老板的那种,礼物虽然刷的多,但绝对没有今天这么夸张。两千多的礼物就没停过。   这种状况薛鸿也是第一次见,而且他直播也不需要粉丝这么无缘无故的送礼物。   “不要刷了啊,这是在干嘛?”   弹幕一听见薛鸿回来了,都开始疯狂刷。原来是嚷嚷着脱和不脱的两波人吵起来了,连带着两波榜上的大佬也吵起来了。   一边让脱,一边不让脱。普通粉丝刷弹幕杠,老板们刷礼物杠。   这情形也太奇怪了。   薛鸿完全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胖哥是真的着急了,这万一刷上头条了,明天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而且稍微被人带歪一点,这直播就成了事故了。   胖哥赶紧给薛鸿使个眼色,让他快点下播。   薛鸿无奈,只好借口信号不好,道歉下播。   下播以后,粉丝群就炸了,胖哥一边看,一边头疼的跟薛鸿讲是怎么回事。   原本大家都是好好的,等着薛鸿去换泳裤给他们直播游泳。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薛鸿的性向从来没暴露过,连胖哥都不知情。大家起哄归起哄,说馋薛鸿的身子大多是玩笑话。   哪知道今天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不让脱。他这么一说,有弹幕杠他,说他连个贵族都没冲过。这下好了,把那个弹幕惹怒了,直接冲了个皇帝出来,二十万刷不停,直冲榜一。   老板说话最大,一下子很多人跟风起来,都说不让脱。原来的老板们不干了,更有支持薛鸿很久,从薛鸿高二就开始关注他的,也下场弹幕互喷。平常开开玩笑都没事,突然冒出一个人指点江山,一副玩不起的样子,那谁受的了,谁还没个二十万,这就开始对刷了。   薛鸿听完都无奈了,在老板群里发了一个鄙视你们一群小学生。那个新来的皇帝老板还不在粉丝群,原来的老板们纷纷怒骂哪来的暴发户在这装逼。老板们之间也有吵起来的,说玩笑开得太过分,替薛鸿不高兴的大有人在。   为了安抚这群老板,胖哥还是去把摄影大哥从床上拽起来,给薛鸿拍了几张穿着泳裤在泳池的照片,还不能太露骨,还不能一点不露。把薛鸿折腾够呛,给摄影大哥也烦得不行,没见过男主播这么麻烦的。   别的粉丝也要安抚,又拍了薛鸿游泳的视频发了一小段在微博。   好好的休息时间,闹得鸡飞狗跳,薛鸿连吃东西都没空了,一直在忙着摆拍。   那个新皇帝,在粉丝群被骂惨了,胖哥也不敢拉他进老板群。私信问候了一句,对方根本没回他。   胖哥也是松口气,最好对方别回他,他也不用和这位掰扯。他最怕这样的,像粉丝又最能挑事,挑事还存在感极强,最会和人唱反调带节奏。顶着那么大一个贵族头衔,谁还都不能忽视他。这哪里跑来的老板,他问薛鸿,薛鸿更是不知情。   这事过了午饭时间,还没完,?即使是薛鸿下播了。那个皇帝还是又开始刷礼物,一直刷到榜一,把榜二压了两倍。   薛鸿认识榜二,榜二就是孙唯,两人偶尔联络。曾经孙唯说喜欢他,但当时薛鸿说有了喜欢的人,孙唯就没再追求,而且他现在也有了男朋友,两人关系还挺稳定,时不时就会在好友圈中撒狗粮。   孙唯在微信上和薛鸿私聊,说这神经病他惹不起,不跟着刷礼物了。   薛鸿回道:“我也不认识他。不用刷什么礼物,我本来也不靠礼物的。”   按直播合同来讲,薛鸿根本也不需要一堆老板给他刷礼物冲流水。他直播更多的是为了互动良好,提高粉丝粘性。这一次失控,完全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帝搞出来的。   孙唯很快又问薛鸿:“不会是暗恋你的人吧?”   薛鸿一愣,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他直接回道:“不知道。”   和孙唯结束了聊天,薛鸿给林奕青打了电话说这件事。   很意外的,林奕青当时就在看直播,全程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话里,林奕青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询问薛鸿:“胖哥去问了工作室么?不是你们工作室的号么?”   薛鸿说了不是。   电话的那一端,林奕青盯着那个皇帝老板的ID,看了很久。   赢山。赢就是徐姓的来源,巍就是山。   林奕青猜测是徐巍回来了,但他没有对薛鸿说。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薛鸿闲聊了几句泰国的天气和饮食,也就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林奕青睡不着,在家把徐巍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   那几个纸箱子堆在一个小角落很久很久了。胖哥曾经还问过那些是什么。无论是林奕青还是薛鸿都没有解释过。   纸箱子被压的都有些塌了,林奕青又拿胶带全部加固了一遍。他一遍遍的重复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旁边的辛巴还以为林奕青是在玩,跑来跑去的也想玩。直到林奕青命令它坐下,它才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眼睛一直在跟着胶带动。   徐巍是终于又想起薛鸿的好了么?林奕青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会放手的。   薛鸿已经成长了很多,他早就不是徐巍当时认识的薛鸿。   林奕青教了他很多,就像当时也对着自己说过的话一样。他教薛鸿自立,自爱,要学着独立,尽量不依赖他人。   尽管很多时候都是不忍心的,但林奕青也害怕有一天徐巍会回来,轻轻松松的就能从他身边带走薛鸿。   他怎么能和徐巍比呢?他哪里比的过徐巍呢?无论是先来后到,还是财力背景,林奕青深深的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是比不过徐巍的。   可徐巍走掉的这些年,时光不是暂停不动的,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薛鸿因为太害怕再一次被抛弃,早就学会了不得不依靠自己。他多少次想要让林奕青帮他解决问题,林奕青都是狠下心教薛鸿怎么凭着自己的能力去解决。   越来越独立的薛鸿,不再会因为一点生活上的帮助而轻易的爱上一个人,也不会因为没钱就依附他人而生活。   徐巍,就算是回来了,他又能对薛鸿做些什么?   第二天薛鸿回到家,给林奕青看他买的礼物。他特意在泰国找到一个小狐狸的钥匙链,给林奕青换上了。   类似这样的礼物林奕青有整整一个抽屉。里面装满了薛鸿自己雕刻的,又或者他在哪里买到的长得像狐狸的东西。   这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秘密,无论是胖哥问还是粉丝问,谁也没有回答过到底是谁喜欢狐狸。 第42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奕青常常在想自己要如何面对徐巍,却没想到,他首先要面对的人却是醒过来的许川。   当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是还在姑姑家。   姑父去借了很多钱为了买第二套房,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有一家是看在林奕青的前途上面才借了那么多。   林奕青这一次回家,被姑姑和姑父要求,和那家人家的女儿相亲。   “都是大学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好啊。”   “那姑娘身高长相学历都没差,追她的男孩子不知道多少,人家主动说要你的联系方式。”   林奕青不知道姑姑是怎么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的,他自小就没有朋友,和谁一起长大?再说下去,恐怕两人都要成了青梅竹马了。   他不愿意当着姑父和姑姑的面前接听薛鸿打来的电话,拒接几次之后收到短信,他看到短信之中的内容就急着想走,也就敷衍的对姑姑说道:“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我们见面之后再说。”   姑父和姑姑都挺高兴,林奕青着急走他们也没察觉出异样,还在为自己即将促成一桩好姻缘而高兴。   匆匆从楼里出来,林奕青给薛鸿打回电话,在电话里确认了是许川在医院中清醒过来。他在站在原地恍惚了一段时间,耳边一直是薛鸿掩藏不住兴奋的声音。   “医生说特别不容易,他们只能联系到我,说让我去看看他。”   林奕青知道,自从他们得知了许川住院的消息,薛鸿一直是唯一一个去照顾过许川的人,就连医院的人也把薛鸿当做是许川的家属,任何一点消息,都第一时间通知薛鸿。   薛鸿实在是太高兴了,他一直都在期望着许川能尽早醒过来,他每一次去看许川的时候都不忍心许川就只能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好好的吃,一动也不能动。   每一次他和护理人员一起给许川擦试身体,肌肉越来越萎缩的许川都让他心疼不已。   那副身体,早已没了昔日的模样,时刻都在受着折磨。   许川能醒过来,那一切就又都有了希望。   薛鸿说着说着,几乎是快要哭出来,他和林奕青感慨完生命的脆弱,又不得不感慨生命的奇迹。   挂断电话以后,他从学校出来,骑上自己的机车用了最快速度赶去医院。   平常已经熟识的面孔,那些医院里的人员,好像每一个人都对着薛鸿露出笑容。他实在太开心了,上楼走楼梯的时候都是几步就跨完台阶,对所有路过的人都微笑着打招呼。   一直到推开许川病房的门,病房内许川和他的主治医生齐齐回头,薛鸿嘴角上的微笑还挂在那里。   但许川见到薛鸿,却是几乎是没什么表情。   薛鸿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的眼里露出的是纯粹的迷茫。   主治医生开始耐心地和薛鸿解释,“他才刚刚醒过来,脑损伤多少还在确认中,很大程度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恢复记忆。”   薛鸿有些失望,可是许川能醒过来,这就已经是最值得人高兴的一件事了。   他坐在床边,指着自己向许川解释,“是我啊,我是薛鸿。”   许川困惑的又看向医生,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又开始解释:“他暂时也说不出话,行动语言这些功能都需要时间去恢复。”   薛鸿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么久都在昏迷当中,肯定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恢复的,他也一定会陪着许川恢复的。   他把许川的手握住,鼓励他,“你一定会慢慢恢复健康的。”   医生又嘱咐了很多,还是建议许川住院恢复,他们也需要时间做进一步更全面的检查。   当医生走之后,屋内又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许川和薛鸿两人静静对视。   许川似乎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他完全不像是有记得薛鸿的样子,情绪上并没有什么激动或者是高兴的样子。但他知道薛鸿是医生第一时间通知来看他的,也跟他讲过薛鸿经常来照顾他,所以他对薛鸿并不排斥,本能的就有一种好感。他暂时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一直看着薛鸿。   薛鸿很想给许川讲明两人曾经是什么关系,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去说的更清楚。真正来讲,其实他们已经是多年未见,也不曾有过任何联系。   “你……曾经对我是很好的。”到了最后,薛鸿只能这样去解释。   “你的狗还在我家呢,等你恢复好了,就能去看它了。辛巴现在可乖了,绝对不会护食了。医生之前不让我带狗过来,等我去问问,兴许现在就能了。”   薛鸿说着,又拿手机去给许川看辛巴的视频和图片。   许川静静看着,不像是记得,但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直在专心听着。   薛鸿又跟他讲:“你没醒过来的时候给了我三套房子,还有钱,等你能出院了,我带你去看,都还给你。”   他慢慢说着这些琐碎的话,就和以前他面对着昏迷不醒的许川一样。可现在许川醒过来了,他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许川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看不懂那样沉静的眼神,既像是曾经的许川,又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薛鸿挠了挠头,正不知还要再说些什么,病房又传来敲门声。   他站起身去看,发现是林奕青到了。   林奕青进了屋内,手上拎着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和花。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薛鸿,这才去看许川。   许川也在打量着这个新进来的人,根本不知道林奕青是谁。   这也难怪,林奕青鲜少来医院,都是薛鸿出差比较久,他才会来。每次来,也几乎只是看看就走。   他对许川没什么感情,两人仅有的两次接触也是多年以前。他对许川更是毫无了解,因此许川再悲惨,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再无助,给薛鸿的钱财再多,他也是无动于衷的。   可现在许川醒过来了,那便又是另一种情形。林奕青不能再把许川当做是半死的人。 第43章   薛鸿把果篮放下,又把花都插在瓶子里,喜欢的用手摸了摸,但不好意思直接拽下一朵花,毕竟这是林奕青送给病人的,他只好和许川继续聊天,不去再看那花。   他向许川介绍林奕青,“他是我同学,高中我们就在一起的,他也来看过你,叫林奕青。”   许川浅浅的笑了一下,想要表达出感谢。他很简单的以为林奕青是薛鸿的朋友,也来照顾过昏迷中的他。   林奕青其实什么也没做过,不同于薛鸿的认真付出和亲力亲为的精心照料,他连来这里走个过场都只是为了让薛鸿安心而已,基本都是当场和薛鸿通个电话就走。但他没有否认,他也没有必要否认。   薛鸿又向林奕青解释,“许川才刚醒过来,医生说他需要时间才能恢复记忆和说话的能力。”   “我知道了,能醒过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时间久了多做一些康复训练自然就会好了。”   林奕青很轻松的回道,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着薛鸿和许川聊天。其实都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薛鸿的工作,辛巴又怎样了。   薛鸿很想让许川快点好起来,就拿美食鼓励他,“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我现在可见识很多东西了,不会只想啃肘子了。”   一旁的林奕青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刀,开始慢慢的削着苹果,不时微笑着插上几句话,就好像他和薛鸿一样,都在期盼着许川早日醒过来。   那个苹果被削的很完美,连皮都不曾断过,林奕青很自然的递到许川的面前。   薛鸿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有些尴尬,又去看向许川。   “你要吃么?”   许川却直接摇头,他现在根本没什么胃口。   林奕青于是作罢,将手里的苹果递给薛鸿。   薛鸿也没多想,直接咬起来。他其实说话说得有些多了,已经口渴很久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起从许川那里离开。   天色已经晚了,薛鸿早就饿了,这时候问着林奕青晚上要吃什么,一边用手机点着外卖,打算现在点上,到了家就能吃上。   他们走到薛鸿的摩托车前。薛鸿递给林奕青头盔,又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和许川说他们是曾经的包养关系。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现在的薛鸿回想起那段日子,也不认为那只是普通的包养关系。许川对他太好了,更像是一个无条件照顾他的人。   林奕青一直保持着嘴角的微笑,这时候说道:“就不要告诉他了,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恐怕也未必想记得,当做是普通朋友,他反而不会尴尬。”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会有一个失忆的人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么?但林奕青说的话,薛鸿第一反应都认为是对的。他又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他和许川之间多年不见,许川现在又不记得什么,他冷不丁说出两人曾经的包养关系也确实是会让人尴尬的。   “那他以后如果想起来了呢?”   “想起来就再说。他在医院住院那么久,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有来看过他的。如果你说了你们两人以前的关系,他恐怕也会有所误解,以为你还图他些什么。”   薛鸿最怕许川误解他,所以也就答应林奕青,绝不会主动提起两人以前的关系。   其实这时候的林奕青是有一些慌乱的,只是他太会隐藏了,并没有被薛鸿看出一丝一毫。他自从见到醒过来的许川,就一直是处于一种戒备状态。他脑海里想的是许川的死活又关薛鸿什么事,关他什么事。可他知道一旦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薛鸿不但不会认同他,还会被他的自私冷漠所惊吓到。   如果真的被一个刚刚醒过来的人知道有个自己包养过的对象这么照顾过自己,那恐怕当年只有三分情,现在也有九分了。   林奕青当下只是本能的想要阻止这种状况发生,哪怕以后许川会想起来,那也是以后。   他坐在薛鸿摩托车的后座上,随着摩托车的启动,他也紧紧搂住薛鸿。   两人回到家中,薛鸿把辛巴的两只爪子拽起来在家里走来走去,对于许川醒过来这件事,一直兴奋的和辛巴诉说。   接下来的几天,薛鸿每天即使再忙,也会抽出十几分钟去看看许川。大部分时间都是陪许川做些康复训练。?他力气很大,扶得动许川,倒是真的帮了护理人员不少的忙。   林奕青也会去,给许川读读报纸,尽量鼓励许川说话。   许川开始能发一些简单的音节,会试着叫薛鸿和林奕青的名字。倒真的开始把两人当做是朋友,每次见到,就会真心的露出微笑。   可他也逐渐疑惑起一件事,薛鸿和林奕青,明显和他的年龄有着差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识薛鸿的,他向薛鸿询问。   薛鸿和他解释,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他说两人是在酒吧喝酒认识的。   许川也只好当做是随缘认识的朋友,也很感激薛鸿和林奕青能这样耐心的陪他。   薛鸿性格活泼,很能感染人,每次来看他都能一扫医院沉闷的气氛。林奕青更加沉稳也更加细心,和许川相处起来反而像是同龄人一般自然。   许川开始想到,兴许真的是当初觉得投缘,也看好这两个小朋友的人品,才把自己的一些财产给了薛鸿。那些财产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对于他来说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一部分。   自从他醒过来,就有律师联系到许川,许川这才得知他还有一家整容医院,还有不少的另一家公司的股份。这些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他的身体在恢复中,对于自己的社会身份也在逐渐恢复。   这天,薛鸿在学校上完课要回家,他同学想坐他的摩托让他送一程。薛鸿推不过,也暂时联系不到林奕青,就打算先送同学。   同学是去附近一家快餐店打工的,离学校倒是也不远。那一整条街上几乎都是各种小吃的店。附近的大学生大多在这打工或者约会。   薛鸿送完同学,打算继续联络林奕青看他在不在学校,他好顺道接林奕青回家。   却没想到,一抬头恰好看到林奕青的背影在前面不远处,身边还站了个女孩子。   薛鸿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手机上拨通的电话又被挂断。   以前也经常这样,林奕青如果在上课或者去给人补习,不方便接电话就会直接挂断,等找时间再打回给他。   可薛鸿没想到林奕青也会私下和女孩子单独出去。   是补课么?   他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只打算和林奕青一起回家,他于是跟在那两人身后。见林奕青和那个女孩子进了一家咖啡店,薛鸿完全不喜欢咖啡,左右看了看,对面不远处有家奶茶店也卖鸡排,他于是去了那家店。   薛鸿还不忘给林奕青发了短信,说自己在街上看到他了,在对面等他忙完一起回家。   跟相亲对象正进到咖啡店的林奕青,没有留心到薛鸿最新发来的短信。   自从姑姑让这个女孩加了他的微信,两人在微信上简短的聊过,今天那个女孩子要来这边附近找朋友,主动要求和林奕青见一面。   林奕青没有拒绝,他想也是时候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他和那女孩子一起站在咖啡店的吧台前,抬头看着菜单。   林奕青很快开口,“来一杯水,再来一杯柠檬红茶。”   身旁的女孩子转头看林奕青一眼,没想到两人第一次约会来咖啡店,林奕青居然给她点了一杯最便宜的茶,还单独再要一杯水。她去看吧台后的服务员,虽然对方还是笑着的,可她就是觉得那种眼神让她浑身都不痛快,仿佛是在嘲笑她没眼光找了个抠门男朋友。   但她没有当场发作,还是给了林奕青面子,安静的坐到座位上。林奕青从小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样貌怎么都好,她小时候也是暗自喜欢过林奕青的,只是多年都没什么机会有接触。   这次是家里拆迁,她家境原本就好,这回变得更好。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就盼着她能结婚好。也是机缘巧合,林奕青的姑姑家开口借钱。她爸妈觉得林奕青自小优秀,无父无母,虽然没钱但是有才华,当个上门女婿一定会对自己家女儿好,所以钱也借了,就为了让他们两个有机会接触。   林奕青穷没什么问题,反正她家有钱,没能耐才更让人看不上。虽然林奕青没上一个特别好的大学,但是教师这个职业说出去也是很体面的,尤其是林奕青一身书生气,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干干净净的男孩子。   她这样想着,虽然喝着味道不怎么好的柠檬红茶,但也还是微笑着和林奕青聊天。   至少林奕青没有让她喝那杯水吧?   可她坐了一会儿,一直在听林奕青讲他家里的事,她脸色愈发的难看,甚至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我姑姑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又从来都节俭。我小时候她照顾我很不容易,家里饭不够吃也是都紧着我先吃。”   “我就希望找个女孩好好结婚过日子,别的我都不想,?但她必须得对我姑姑孝顺。”   “我姑姑一家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是养育之恩,我肯定是要好好报答的。听说借了你们家不少钱,你放心,这笔钱我一定会慢慢还。我现在一个月打工赚的钱都会拿回家还钱。”   林奕青一句也没有关心那个女孩子喜欢什么,满口姑姑一家对自己的恩情,他姑姑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他姑姑觉得什么对什么好。   女孩越听心越凉,这姑姑比亲生母亲恩还大。她回想起往日见林奕青姑姑的情形,越发觉得不想和那样强势粗俗的女人相处。   她强忍着委屈,最后借口有事急忙就走了。   一出咖啡店的门,眼泪就流下来,她给自己妈妈打电话。   “他就是个姑宝男!我要是和他结婚得逼死我!” 第44章   薛鸿在那家鸡排店喝了好几杯奶茶,都说奶茶包治百病,但他怎么越喝越难受,胃里噎得慌,坐立难安。   他远远的看见那个和林奕青在一起的女孩走出咖啡店,有些焦急的等着林奕青也出来。   不久之后,林奕青果然出来了,四处看了看,确认方向之后就朝着薛鸿在的这家店走了过来。   桌上还剩两个鸡排,薛鸿敲了敲窗边的玻璃,林奕青看到他,露出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直到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薛鸿还在忍不住一直去看林奕青。   “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遇到个很好笑的人。”林奕青的心里是真的有一种轻快感。大概很长一段时间姑姑都不会再找这种事来烦他了。   薛鸿犹豫很久,还是问出口,“你以后会结婚么?”   林奕青一愣,“为什突然问这个?”   “以前许川说要结婚,就和我分手了。”   薛鸿低下头,玩奶茶的吸管。他今天看到林奕青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才恍然惊觉林奕青是有可能要结婚的。结婚,就会离开他了吧。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结婚。”   薛鸿抬头又去看林奕青。“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刚刚那个女生。”   “怎么可能,只是我姑姑让我们认识一下,她都是哭着跑出去的。”   薛鸿诧异,“为什么哭了?”   “因为我是个坏人啊。”林奕青这样说道,忍不住又想笑。   薛鸿却不高兴了,“胡说八道。”   他把鸡排推给林奕青,两人就算是解决晚饭了。   夜晚临要睡前,薛鸿在林奕青的卧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磨着不想走。   林奕青在床上看书,见他那副样子,干脆叫薛鸿上到床上来。   薛鸿躺在林奕青身边,也跟着他一起看那本书。   好像是在讲什么医院杀人的故事,翻了几页都是在说一个变态医生怎么隐藏自己的杀人手段。在工作的时候又装出一副很正常的样子,衣冠楚楚受人尊敬。   薛鸿越看越害怕,尤其是他最近总往医院跑。   他推了推林奕青的那本书。“干嘛看这个。”   “下一本想写这类的题材,随便看看。”   薛鸿把那本书干脆的拿开。“那你也随便看看我。”   林奕青失笑,但也没生气,故意作出一副样子上上下下的看起薛鸿。   薛鸿把林奕青的眼镜摘掉,去亲林奕青的眼角。“听说现在能做手术了,他们说是个什么激光,一打眼睛就好了。”   对于薛鸿来说,他一直很喜欢这些新鲜的事,神奇的东西。这也是他特别想当人的原因之一。他总是很乐于交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人,但林奕青却和他不一样,大多时候都愿意在家待着。   甚至有一次他们讨论起是更怕人还是更怕鬼,林奕青说他更怕人。   薛鸿不能理解,他最怕鬼了,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把床头的台灯关上,在黑暗之中去吻林奕青。   林奕青没有拒绝他。两人唇舌交缠,薛鸿仅仅是这样就觉得很满足,就算是林奕青硬不起来,他也还是最喜欢林奕青。   心里上是这么想的,可接吻没几下,薛鸿就开始本能的拿下身去蹭着林奕青。   林奕青没办法,伸手去帮薛鸿解决。   射过以后,薛鸿一动也不想动。林奕青想要下床去洗手,他也不让。   “我想了一个办法。”   薛鸿这么说着,突然反身坐在了林奕青的腰上,并且按住了林奕青的双手不让他动。   他力气是很大的,平时开玩笑都会让着林奕青,可他一旦认真起来,林奕青根本挣不开。   “你要干什么?”   薛鸿笑了笑,也不说,一手去脱林奕青的睡裤。   林奕青索性自暴自弃的由着薛鸿,反正最后他总会失望的。   一个小时以后,薛鸿推了推林奕青,“我要点外卖,烧烤你吃不吃?”   林奕青浑身是汗,脑海内全是相对论。   薛鸿没得到答案,自己却先忍不住了,去摸手机,烧烤点了一大堆。   “这家腰子最大,我给你多点一些。”   他自顾自说着,蜜汁排骨、羊肉串、扇贝点了不少,怕自己忘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要烤大蒜。   “哎,我想将来去养羊,羊也太好吃了。那天我们去录视频吃的羊蝎子你吃过没,啃是有点麻烦,但是真好吃。”   林奕青这时候突然说道:“羊腰子帮我多点一些。”   薛鸿点完了烧烤,又躺回床上,很是忧愁。“我这么能吃,怎么攒的下钱啊。我好想买那个车,猴年马月才买的上。”   林奕青心想,薛鸿现在不是能吃的问题了,是差点把他都吃了。他下身火辣辣的疼,都不敢去碰。薛鸿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天赋异禀。   外卖到的很快,薛鸿去开门接过,辛巴急的围着他团团转。   薛鸿举得高高的,一点不给辛巴机会。他一直喊林奕青,好半天,林奕青才从卧室里出来,走路的姿势还有点怪。   林奕青一站起来都眼前发黑,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状况。最不可思议的是,薛鸿似乎半点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两人就像正常情侣一样,顺其自然的做了,中间的过程是完全不可言说的,按理说吃亏的人不是林奕青,可他就觉得自己被榨干的彻底,甚至在某些时候觉得自己连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薛鸿开了瓶啤酒,林奕青伸手去拿,喝了一口,这才有些回魂。   他又去看薛鸿,客厅的灯光是暖黄的色调,薛鸿眼角眉梢还有些餍足的神色,直到这时候,林奕青才觉出薛鸿是真的狐狸精。   薛鸿吃着一串排骨,肉吃掉,骨头给辛巴,还要逗弄,让辛巴跳起来去求他,一派天真单纯,根本叫人看不出刚才在床上的样子。   林奕青腿又有些发软,掩饰一般地再去喝一口冰冷的啤酒。   第二天一早,薛鸿出门的早。   林奕青上午有课,起床以后连着换了几件衣服,终于把满身的咬痕遮盖的严实。换衣服的过程中,耳边似乎还能想起薛鸿懊恼一般的话语。   “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还忍着干嘛。”   镜子里的人脸又红了。   林奕青发呆了好一会儿,去吃早饭。燕麦牛奶都还没收。他吃了整整一大碗,又去冰箱里翻出半个火腿强迫自己吃下去。   是时候该健身了,林奕青不得不开始把这件事严肃的提上日程。 第45章   一直到下午,林奕青的大腿内侧被裤子一摩擦还是疼,还有更隐秘的地方也是。他多次晃神,决定晚上回去就和薛鸿约法三章。咬他可以,不能哪里都咬,不然他真是要废掉了。   薛鸿下午和他们工作室的另一个主播有约,要去直播室内攀岩活动。因为不能来医院看许川,就让许川看他的直播。   许川做完一天的康复训练,这时候躺在病床上休息,同时也在准备好了看薛鸿的直播。   他这几天空闲的时间都在看薛鸿和林奕青以前的视频,虽然还是对这两人没什么印象,但他现在身体虚弱,连走动都不能很久,看着朝气满满的薛鸿倒是心情也好了不少,对康复训练也更有积极性了。   自从醒过来以后,他就很迷茫,对自己的了解几乎就只有一个名字。除了医院以外的人,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薛鸿和林奕青,于是本能的就想要更加了解这两人。   他过去的记忆全都模模糊糊,有如迷雾,甚至偶尔努力的想要去回忆,还会伴随着头疼、呕吐。连医生也不建议他过于着急。   他询问医生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医生的回答是完全不确定。也许几个月内,也许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想起来。这个答案其实很让人绝望,就好像一个人的前三十年都被否认掉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许川甚至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对出院以后的生活也是根本没有计划。   万幸的是他似乎并不缺钱,即使是在医院住院这么久,每天高昂的康复训练住院费用在花销,他还是剩下不少的医药费。   下个月他就准备出院,回家里之后慢慢调养。薛鸿一早就说会把房产还给他,虽然许川并不打算收回自己赠出的财产,他也觉得那是薛鸿应得的。毕竟薛鸿在他昏迷之中一直来照顾他,也是他在失忆之前指定接受那些财产的人。可他在想,如果他回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兴许就能恢复一些记忆。   薛鸿带着辛巴来过医院,许川对辛巴倒是有些亲近的感觉,辛巴拼命冲他摇尾巴,扑向他的时候许川也能感觉的到辛巴对他的想念。看着薛鸿和辛巴之间的互动,他能看很久,总觉得自己曾经也是那样,静静地坐在一个什么地方,看着薛鸿去抢辛巴的球。   他很想恢复记忆,想知道自己的爱好是什么,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想找回自己原来的生活。可除了薛鸿和林奕青,他过去的生命里仿佛没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人际交往,没有什么人多关心他在医院的状况。   这让他常常很悲观的去想,他从车祸中活下来,在医院中醒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活着和死了,这个世界还有谁在乎,对别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临近期末,薛鸿和林奕青很快就将结束自己的大一生活。   林奕青一早就定的计划,要利用假期时间去参加学校的一个义教活动,去比较偏远地区的小学上课两个月。原本他是很不放心离开的,对许川也时刻处于戒备状态。可自从他和薛鸿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对很多事情便想得开了。再加上薛鸿一直鼓励他,他最终还是准备去参加那个活动。   两人临要分别的那天晚上,少不了在床上的温存。   事后,薛鸿照旧是点外卖,嘴里嘟嘟囔囔等许川出院那天,他们要一起去许川的别墅烧烤。   林奕青想的则是他这次去的地方在山区,兴许每天都要爬山锻炼身体,等他再回来,下一次一定要让薛鸿没力气点外卖。   “我那信号可能不好,网络应该是用不了了,但我会想办法给你打电话的。”   这还是薛鸿第一次和林奕青分别这么久,他看着林奕青的脸,翻过身又去吻他。   吻过以后两人更加不舍。可他们两个其实性格天差地别,爱好更是大不相同,薛鸿喜动,林奕青喜静,他们总要独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等忙完这个月,我去找你。”   “你那个新的摩托,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太累就不要骑了。”   薛鸿点点头,面上是难掩的兴奋。他的假期时间,工作室给他定了一个策划,要拍他一个月的每天日常,行程给他安排的很满。最重要的是赞助了一台四十多万的机车,是他最喜欢的那款。再加上林奕青新给他买的头盔,他已经迫不及待就想工作,每天都等着假期马上到来。   林奕青走了以后,胖哥用了半天时间搬进薛鸿他们那个出租房,住薛鸿的房间。打算每天帮薛鸿安排日程,辅助日常的拍摄。   他搬来的那天,还带了整整两大箱子的衣服鞋子,各类饰品、滑板。   薛鸿一边吃饭一边看他整理,也不禁好奇道:“这都什么啊?”   胖哥头也不抬,忙的满头是汗,“这牌子现在可火了,好多明星都穿,公司也不知道哪搞的,弄了几大箱子,随便穿,你这一个月的都给你搭好了。”   薛鸿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穿什么都行,反正有人管他就无所谓。   他饭吃完了,就带着辛巴出去试试那个滑板。辛巴都已经快成网红狗了,外形像狼,会玩滑板,能和薛鸿做各种配合拍视频,能播吃播,抢了不少薛鸿的风头。   这周,薛鸿和许川说好了,周末就接许川出院。这一周时间他找了以前许川的那个家政阿姨,叫她又多联系了几个人,把许川那三套房子都做了彻底的清洁。   一连忙了三天帮一家跑酷俱乐部办活动宣传,还要参加比赛。薛鸿再次去看许川的时候,累惨了,说话没两句,就干脆的想躺在许川的病床上。   许川想叫人再来支个床,薛鸿却有气无力的说着不用了。   “我就躺一会儿,现在骑车不安全。”   “工作这么累,不用一定来看我的。”许川说话的时候很缓慢,还在努力恢复语言功能。   薛鸿硬是在床上挤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侧躺着,腿还落在地上。   许川无奈,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留出更大一些的位置。   薛鸿两脚踢了踢,把鞋脱了,又拱出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眼睛都已经闭上。   “赶紧出院,这破地方味道太难闻了。明天我下午就来接你回家。烧烤材料他们都去弄了,说是整了个巨大个的整根牛腿,一个专业的美食up主来烤。”   许川一边听着,心里也有些期待出院。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吃的东西也要忌讳,说话也很慢。在医院待得实在是厌烦了,每天看薛鸿的日常视频,倒是很想跟着一起散散心。   他一点也不反感薛鸿帮他安排聚会,甚至也很想热闹热闹,多见见不同的人。在他看来,和薛鸿玩的好的人都很可爱,薛鸿说是朋友的人就也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一个说的没什么章法,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个回的很慢。很快薛鸿就睡着了。   许川看着薛鸿的侧脸,伸手摸了摸薛鸿短短的头发,不太能明白薛鸿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工作。他又想到自己,对大学的生活毫无印象。他好像是学医的,薛鸿还说找他整容过,可他半点专业知识都没有了,以后八成是当不了医生了。   薛鸿直睡到半夜才醒,还是饿醒的。他起床的时候许川也动了动,但还迷迷糊糊。   “你睡吧,我马上回家了。明早还得去看朋友比赛,下午我就来接你。” 第46章   薛鸿走了以后,许川很久没睡着,坚持着起身,去把房间的窗帘全部都拉开。他坐在一旁的轮椅上,静静等待着日出的到来。   凌晨,天边一点点亮起来,火红从边际蔓延开,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许川在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决定从这一天开始,他要有全新的生活。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曾经有谁是在他过去的近三十年里出现过,留下过什么痕迹。他以后都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好好享受这世间的美好。   他曾因为想不起来和薛鸿之间的种种过去而苦恼不已,但他最后一次去看用以辅助他恢复记忆的心理医生时,医生隐晦的表示他也有可能是解离性失忆症。他现有的失忆症状都是对自己的一些心理暗示,认为自己就该忘记一些东西。如果一味的想要恢复记忆,可能对他来说反而不是好事,最好循序渐进。   这种结论让许川一度很是惊讶,但他最终决定不再急迫的想要回忆过去。不管是天意也好,还是他真的因为心理疾病对自己有想要忘掉过去的心理暗示,他都更应该着眼于当下,好好生活。   中午,许川在医院用过最后一餐没多久,薛鸿就和胖哥一起来接他。   胖哥从公司借的车很大,后面放的下许川的轮椅。薛鸿还特意从许川家里给他带了几件过去的衣服。   许川换上衣服,这一整个过程就已经让他在卫生间里出了薄薄一层汗。他耳边听着薛鸿不放心的询问,慢慢回应道:“马上就好了。”   镜子里的许川露出一个微笑,因为脸上的一些疤痕,嘴角牵动的弧线看上去有些怪异。不过新衣服总归是要比病号服好很多了,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了些气色。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出院了。   推开卫生间的门,辛巴着急的扑向许川。   许川伸手摸了摸,对着薛鸿说道:“咱们走吧。”   在这间病房住了这么久,虽然薛鸿始终讨厌这里的味道,可角落里摆放的花,桌面上剩下的一些水果和零食,阳台的狗窝以及辛巴玩烂的玩具都证明过这里的时光。薛鸿和林奕青都将他照顾的很好,自从他醒过来以后,他这里就不再是单纯的清清冷冷的医院病房。   临出门的时候许川最后驻足看了一眼,把过去也随之关闭在那间房内。   薛鸿高兴不已,推着许川的轮椅,一直在说着晚上的烤肉。   “大概十几个人吧,那院子很大装得下,?他们还找了个自助餐厅提供吃的,?都准备好了。”   其实还有专门的人帮忙布置装饰,钱都是薛鸿自己出的。他一直想为许川做点什么,想让许川知道他已经长大了很多,能做很多事了。他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也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不再像是刚认识许川的时候只满足于吃喝,可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这次这个欢迎回家的party就是他为许川做的惊喜。   轮椅被薛鸿搬到车上,辛巴跟着许川坐在那辆大车上,胖哥开车,薛鸿自己还是骑着他的机车。   许川侧头从车窗中看到薛鸿骑在那上面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十分帅气,心底略微有些羡慕。   随着轰鸣声响起,薛鸿先出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许川的视野中。   辛巴一直兴奋的喘气,它非常喜欢坐车,只要一坐上车,它就认定了是会出去玩,因此十分期待。   在车座之间来回蹿的辛巴,时不时凑过去想要舔许川的脸,时不时又去前座看胖哥开车。倒是缓解了不少胖哥和许川之间的尴尬。   他们开车近两个小时,才到了那处郊区的别墅。   许川下车,辛巴突然冲进院子里,估计是去找薛鸿了。   在外面看着这栋别墅,许川依旧是没什么印象,但显然辛巴是认识的。   他走进院子里,那里已经零星站着几个年轻人,男男女女,有人盛装打扮,穿的像漫画人物,也有人穿的简简单单,牛仔裤T恤。见许川进来,都在暗暗打量,但眼神都是善意的。   那群人当中,薛鸿最高,也最显眼,辛巴也果然在他脚边。他冲许川招手,给许川看手里的棉花糖。   待许川走的近了,薛鸿指着那个棉花糖机器对他说道:“这还是你给我买的呢。”   许川失笑,没想到自己还会买这种东西,他接过薛鸿递给他的刚刚做好的棉花糖,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薛鸿领着许川开始向别人介绍。他穿梭在那群人当中,和每一个都很熟识。   许川把薛鸿所有的视频和微博都看过,自然也认出了不少人。   薛鸿搂住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生,和许川介绍道:“我兄弟,去年全国滑板联赛的冠军!”   那个男生好像很羞涩,只笑笑不说话,端着一整盘的薯条,被薛鸿搂住的时候差点晃的撒掉。   许川知道他们合作过不少视频,伸出手想和对方握一下,“我也是你的粉丝。”   那个男生更紧张了,从薛鸿肩膀挣脱开,尴尬地和许川握了下手,又去看薛鸿,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场面。   薛鸿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锤了一下他兄弟的胸口,就带着许川又去找别人。   那些人当中有非常专业的美食博主,曾经带着薛鸿去吃遍一整个城市。也有搞园艺的、做蛋糕的、玩极限运动的、玩cospy的。还有摄影师、画手,游戏up主。还有表面上是送外卖的,实际上是玩机车的,曾经带着薛鸿去跑山。   许川都不知道薛鸿是怎么自然而然的带着他去认识这么多人的,每一个都能聊起几句。薛鸿还给他介绍他的同学,并且要他同学这段时间来给许川当司机兼职,帮助他康复训练,接送他去医院。   那位同学虽然不高,但很结实,游泳体育生,也专门上过康复训练的课程。力气大的很,正适合照顾现在的许川。   院子里所有自助餐都已经准备妥当,很多人都聚在一起聊天吃东西,准备等着今晚的重头戏,一整条的牛腿烤肉,看上去热闹不已。   见过很多人以后,薛鸿就让许川坐在轮椅上休息一会儿,推着他去熟悉屋内。   整栋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用了不少的时间去整理干净。这里的布置薛鸿可比现在的许川要熟悉的太多了。   “这里就是太大了,离市区有点远,不过也挺好的。院子大,你可以找阿齐重新布置下院子,种点什么。原来还有个小鱼塘来着,好久没打理了,鱼全死了,我让他们清理干净了。”   薛鸿说着,将许川推到客厅中间,他走到一处沙发,在靠垫后面掏了掏,果然找出一袋饼干。   他也高兴的笑出来,向许川炫耀。“居然还在!”   那时候薛鸿特别爱吃这种薄脆的杏仁饼干,许川给他买了很多,他在家里到处藏。因为饼干太薄,藏在狭窄地方的基本都碎了。薛鸿后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不再藏这样的地方。   仔细想想,这栋别墅薛鸿真的也很久都没来过了。他打开那袋饼干,吃了一块,杏仁的味道还有,但已经没那么香了,估计是真的过期了。   许川看着他的动作,是真的想不到薛鸿这么大了还会藏东西吃,他好奇是什么味道,也跟着尝了一块。完全是碎掉的,只能捻起一小块放进嘴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家具很多地方都能翻出东西,薛鸿在书架后面又翻出几根巧克力棒,还没过期,味道太好了。薛鸿这些年也没再吃到过这样有着厚厚一层坚果的巧克力棒,忍不住也有些怀念起住在这里的时光。   他们又去了二楼,那有个独立酒窖房间。里面不少的红酒和香槟。许川以前爱喝红酒,还曾经教薛鸿怎么品酒,只不过都不是什么正经教法。现在的薛鸿才明白过来品酒根本不需要接吻。   酒窖门口的拐角处放了一个糖果机,投币进去就能拧出一颗糖。   薛鸿蹲在那教许川玩,“这个也是你以前给我买的。还有一个大的爆米花机,在影音室,等会儿咱们去爆一点拿院子里去。”   那个糖果机拧出来的糖其实味道不怎么好,至少许川自己是不喜欢的。他也并不觉得失忆以后会连味觉也都跟着改变了。那这东西他只能是为了薛鸿去买的了。   许川不禁开始在脑海里有个疑惑,他会为了一个朋友,在家里买这么多类似玩具一样的东西么? 第47章   许川想到了,就自然地问了。   “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鸿一愣,他很害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没了林奕青教他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他眼神慌乱,不敢去看许川。怕许川再问,只好拿出一副你拿我没办法样子,转过脸去玩那个扭糖用的硬币,“我就不告诉你。”   许川无奈地笑了笑,却觉得和薛鸿这样相处时十分自然,就好像以前也常常这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在围着吃烤肉。有音乐,有人跳舞。   薛鸿推着许川的轮椅来回转圈,与其说是跳舞更像是在乱跑,但一片欢快之中倒也没人嘲笑他们。   那天晚上之后,许川就开始暂时住在别墅。   他之前的家政阿姨王姨还留在这里,另外还多找了一个做菜比较拿手的。房子太大只有一个阿姨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薛鸿的同学王赫,那个游泳体育生,暑假两个月都打算在许川这里打工。包吃包住每个月还一万块,对于大学生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兼职工作。当然帮助许川做些运动复健和肌肉按摩的时候也很用心。   刚开始住在别墅里的那一周,许川每天都在适应那里的环境。   他第一次去影音室想要看电影的时候,屏幕打开之后自动播放的是猫和老鼠的动画片。播放记录翻了翻,大多都是动物和美食的纪录片,就没几部正正经经的电影。   许川吃着爆米花在那间影音室看了一下午,只看得下去一个战争片。   衣柜里有很多风格不一致的衣服,许川现在太瘦了,合身的衣服不多,拿在身上比了比,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衣服的颜色和图案过于跳脱了。甚至有件T恤上印的全是西瓜,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穿这个。   很多贴身的衣物也都是多种风格混在一起的,许川并不觉得哪个男性正常情况下会愿意把自己的内裤和别人的放在一起。可那些花里胡哨的四角内裤,许川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穿的。   一天上午,他在客厅看书的时候,发现王姨端着一筐的零食,一边打扫一边放在一些角落。他向王姨询问时,王姨说这是以前的嘱咐,每次打扫的时候就随便放点零食。并且给他看了一个很大的双层柜子,里面放了满满的零食,柜门内侧还贴了两个电话号码,备注上写着两家零食店的名字。王姨不太习惯网购,都是看零食快没了就直接打电话叫店家配送。   他在那堆零食里找了找,翻出一盒杏仁饼干,从日期看应该没过期。盒子太大他也塞不进沙发后面,就只好放在客厅的桌面上。   冰箱里也有很多许川根本不爱吃的水果和酸奶,都是前段时间清理整栋别墅的时候王姨统一采买的。他甚至还在厨房看到了一个酸奶冰淇淋机。   王姨说原来的配料商联系不上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所以这个机器暂时不能用。   这栋别墅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摆放着完全和装修风格不符的玩具、小装饰物件。一些毛绒玩具对辛巴来说过大了,辛巴甚至还有点害怕,许川一拿起来辛巴就后退并且汪汪叫,显然不是为了辛巴买的。   还有一些彩色石头,许川实在想不通自己喜欢这个干嘛。可这些石头大概是从院子里的鱼塘抠出来的,被摆放在一些地方,在很现代简约的装修当中突然出现,显得十分突兀。   直到薛鸿来看他,路过那些角落的时候特意回过头去摆弄出一个固定的造型。许川才确认了这是薛鸿的喜好。   就连那个好似只专属于许川的酒窖内,也堆着不少对他来说口味奇怪的酒。许川开了一些,连啤酒都是苹果味偏甜的,更不要说那些莫斯卡托,几乎全部都是带着水果香气。   薛鸿来看许川几次,都证实了很多东西都是他的喜好,甚至是王姨的一些采买习惯,也都是为了薛鸿。种种迹象都证明了薛鸿和他在过去更像是同居关系。   这个答案既让许川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得再合理不过。就算他有上亿的家产,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普通朋友这么多房产吧。   薛鸿现在才大一,?许川推测如果他们曾经之间有过什么,应该是在薛鸿高中的时候。   许川不禁有些尴尬,对着那么年轻的薛鸿他也下得去手……难怪他要给薛鸿那么多财产,很有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补偿。   渐渐对别墅熟悉以后,在更隐秘的一些角落,许川用了一下午的时间陆续找到一些成人用品。   当天晚上,许川就做了相关的梦,醒来以后,他对薛鸿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和自我厌恶感。第二天一早他就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通通都扔掉了。   再见到薛鸿的时候,他就只能勉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薛鸿去了个采摘园录视频,顺便拿回来一些给许川。喂给辛巴的时候,辛巴又开始了护食习惯,龇着牙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你是不是又对辛巴太好了?”   薛鸿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他一点也不怕辛巴,直接从辛巴的嘴里抢走荔枝。辛巴被掰着嘴巴,摇头晃脑求饶地哼哼才挣扎开。   许川看着辛巴,这才反应过来最近辛巴是总护食,玩玩具的时候也是,一旦有人靠近就会不高兴。   薛鸿教训完辛巴,又继续说道:“你不能老是宠着它啊,不然它又该咬人了。”   被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人讲道理,许川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也察觉到自己这个毛病了,不自觉地就对辛巴会过于宠爱。   他看着薛鸿,突然很想叹气,他这么做了,薛鸿却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起来。   “干嘛又叹气!” 第48章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许川就总是这样叹气。薛鸿问许川为什么,许川又从来不告诉他,所以薛鸿其实是不喜欢许川这样叹气的。   薛鸿抱怨过后,这一次许川倒是没再露出无奈的神色?,而是很认真地盯着他看。   被那样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薛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开始说起别的,“晚上我没什么事情,在这吃顿饭吧,你还没吃过我做的吧。”   许川自然是高兴。   下午,难得的闲暇时光,他们两人在影音室看电影。薛鸿翻到一个讲神奇动物的记录片,很感兴趣就一直看下去。   许川静静陪着他。在影音室密闭昏暗的环境之中,他倒也不用在意和薛鸿靠的很近之后心底渐渐漾起的那丝心痒的感觉。   一开始那个纪录片还好,讲的是湿地环境里的鳄鱼生态,薛鸿也看的津津有味。可讲完这个部分,又开始讲大西洋当中的鲸鱼。   深蓝的海底在大屏幕中展现出来的那一刻,薛鸿就完全没办法再吃爆米花了,整个人已经僵住。一直到海水越来越深,各种巨型的海底生物出现在画面里,他终于承受不住,猛地一下转过身,扑进许川怀里。   怀里突然撞进一个人,许川一时没反应过来薛鸿这是想做什么,手僵在半空中。直到他感觉到薛鸿浑身都在发抖,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把正在播放的记录片关掉。   薛鸿还是抖得厉害,室内安静下来以后,他的呼吸声也更加明显,听上去很不正常。   许川慢慢抚摸着薛鸿的后背,轻声安抚他,“没事了,我已经关掉了。”   室内的灯光也被许川打开,好半天,薛鸿才恢复过来,可怜兮兮地抬头看许川。   他原本就是有些怕水的,当初学游泳还克服了很久,至今也仅限于在一些不深的泳池当中去游。   像大海这样的环境,对薛鸿来说是特别恐怖的存在。去青岛玩的那一次,只远远地看见一望无际的海边他就有些晕了,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无论是多茂盛远古的森林他也不怕,可海浪翻涌的状态让他从骨子里就有一种颤栗感,更不要说海底那样幽深的密闭环境还有各种奇怪的生物,仅仅是看到,他就感觉快要窒息了。   怀中的薛鸿让许川本能地搂紧,他低下头去,在薛鸿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有些愣住。   这个吻实在是没什么痕迹感,薛鸿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许川这样的安慰动作,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他看着许川现在近乎是毁容的脸,忽然一阵难过,心里梗的厉害,在许川怀里开始小声的啜泣。   “怎么了?”   “你要快点好起来。”薛鸿的声音闷闷的,伸手去摸许川的脸,哭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许川在此期间一直沉默着,薛鸿手指抚过那些疤痕的时候,他是有些动容的。尽管那些疤痕早就已经没了疼痛的感觉,他也并不在意现在有些丑陋的脸,可薛鸿在心疼他,他知道。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从那间影音室出去以后,薛鸿就没再露出任何伤感的情绪,反而一直在说话,努力想让许川开心点。   晚餐原本是要阿姨们去做的,但薛鸿说要做,就和他的同学王赫一起在厨房忙碌。   冰箱里有不少菜和肉类。薛鸿挑了自己会做的食材,打算做一个炒饭。   今天派送过来的新鲜食材里有海鲜,王赫老家就是在海边的,因此也会做些简单的。   做鱼的时候也就罢了,薛鸿在一旁看着。但王赫在处理鱿鱼的时候,他就突然很主动地要拿刀去敲那个鱿鱼。   王赫还在纳闷,让给薛鸿处理,薛鸿却不管不顾的一阵拍,看的王赫急忙推开他。   “你都给剁烂了还怎么烤!”薛鸿尤不服气,但也怕吃不着了,最终还是放弃。   许川倚在厨房门口偷笑,他知道,薛鸿是被刚刚播放的那个海里的很多大鱼吓到了,现在在拿那个鱿鱼泄愤。   晚饭几人在院子里一起吃的,也算是丰盛,味道都还不错。   饭后,薛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支支吾吾地说胖哥今天有别的事情,他不想自己在家。   “那就住这吧。”说完这话,许川才反应过来这样其实是一种隐晦的邀请。   但薛鸿根本没往别的意思上想。   临要睡觉前,许川正犹豫要怎么安排薛鸿的房间。薛鸿却兴奋地嚷着要和和王赫一起,带着辛巴出去玩。   一开始许川还在等着,后来一直到很晚,他身体虚弱,不自觉就睡着了。   半夜,许川听到卧室里有些动静,一下子醒了。抬眼看向窗外,已经是深更半夜。   他随后又注意到屋内有一些绿点在乱晃,地上还有一边跳一边叫的青蛙,耳边传来的是浴室里的水声。   许川坐在床边,无声地叹气。   过了一会儿,薛鸿从浴室里出来,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他也发现许川起床了,于是问道:“吵醒你了?我和王赫抓了好多青蛙,这些给你放鱼塘里养,剩下的他在楼下烤了。”   那只还在跳的青蛙,被薛鸿一把抓住塞进一旁的罐子里。可怜它白白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容器里跳出来,又被抓了回去。   许川起身,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这才看清那些乱晃的绿光是萤火虫。关着灯的时候还好,打开灯的时候所谓的萤火虫就也只是虫子在乱爬。   别墅附近有个小池塘许川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薛鸿留下住一晚上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找机会和王赫出去玩,并且两人在餐桌上的时候说着青蛙怎么做好吃就为了这件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真是不困了。   薛鸿穿的很少在屋里晃来晃去要找他以前的弹珠,准备和青蛙一起放进鱼塘里,毫无自觉他现在的身材对别人来说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   许川只好催促他快点换衣服,“郊区夜里凉,别感冒了。”   等薛鸿找到他的弹珠,把青蛙都放生在小鱼塘里,三人又开始在院子里摆上烧烤,配合着蛙鸣声吃烤青蛙。   尽管王赫一口保证,但那烤青蛙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的。许川勉强吃了个腿,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碰。   薛鸿又去翻冰箱,找出很多五花肉和大蒜,这顿宵夜才算是上了点档次。   折腾了一晚上,几乎快要凌晨,薛鸿终于困了,很自然地跑到许川的房间和他一起睡。他身上穿着一套印着蒲公英的睡衣,尽管已经是一米八几的身高,能占据床上很大一部分面积,但睡着的样子就像是个玩累的孩子。   许川面对着这样的薛鸿,生不起别的心思,侧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也睡着。 第49章   第二天早上薛鸿醒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许川不在身边。他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等他洗漱好,去找许川,就看到王赫和许川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做一些复健运动。   王赫是他们体育系里的高材生,专业知识课很好,性格沉稳,耐心也很好。一遍遍地辅助许川练习动作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段时间之后,许川的额头上都是汗,这个过程其实对很多病人来说都是最痛苦的。仅仅是一些简单的坐、站、蹲、走都需要重复练习。好在他心态很好,并没有因为做不好动作而特别沮丧。   薛鸿静静看了一会儿就去厨房找早餐。王姨给他留了不少的三明治,他自己去冰箱又拿了酸奶,坐在餐桌旁开始和胖哥联系。   已经大半个月过去,薛鸿还剩下最后一个比较大的拍摄工作,做完了以后就可以去找林奕青。   胖哥这两天就是去联络准备那个工作。   因为拍摄也需要辛巴,胖哥和薛鸿说下午开车来接他们。   这份工作是给一个森林公园拍一个跑酷主题的短片。前几天薛鸿一直在设计动作,去实地看环境,明天就得正式开拍了。   他和胖哥联络完,恰好林奕青打电话过来。   薛鸿高兴地接通,和林奕青询问那边的情况。自从林奕青去了那里,平均下来一个星期左右才能打来一次电话。每次林奕青都要去很远的一个镇上,也聊不了很久。   林奕青的心情听上去也不错,问了薛鸿最近的工作,又问了许川恢复的怎么样了。   薛鸿直接说他现在就在许川家里,林奕青于是让薛鸿把电话给许川。   这还是林奕青去了山区之后第一次和许川联系,薛鸿把手机递给许川之后,原本也想一起听,但王赫找他聊中午吃什么,他于是就再注意那边。   等到许川和林奕青聊完,拿着手机还给薛鸿。   薛鸿愣愣的,没想到林奕青最后没再和他多说两句。   许川察觉到了薛鸿的异样,解释道:“他最后说话的时候都已经听不太清了,可能是信号不好。”   薛鸿点点头,接过手机,也觉得可能是信号不好。   王赫也在,许川不好多说什么。但其实刚刚电话里的林奕青过于客气了,虽然是在关心地问着他的身体,也要了地址说要给他寄一些滋补身体的东西,?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是在感谢他照顾薛鸿。   可这段日子以来,都是薛鸿在照顾他,林奕青应当也是知道的。   许川沉默着,看到薛鸿有些失落一直盯着手机的样子,忽然间明白了林奕青为何那么说。   原来当时薛鸿所说的高中就在一起,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同学关系,而是像情侣一般的在一起。   想通这一层,林奕青的行为也就有了他的立场。许川在心底产生了一种缺失掉什么东西之后的空洞感。   他知道,薛鸿和林奕青才是真正的同龄人,一起经历了从高中到大学。他一个大了薛鸿近一轮都可以做叔叔的人,能和薛鸿有什么共同话题,早就不该有什么多余的妄想。更何况他现在毁了容,还失忆到很多事情不能生活自理,几乎成了一个累赘。就算是他和薛鸿之间有什么旧情,薛鸿也做的足够了,林奕青更是。   许川伸出手,在薛鸿的头顶摸了摸,动作很轻。随着这个动作,他也在心中做了决定,?是时候该和薛鸿保持一定的距离了。他没有权利再打扰薛鸿和林奕青现在的生活。   薛鸿仰起头去看许川,不明白许川为什么突然摸他的头,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许川忽然之间看上去很忧伤的样子。   “康复都需要过程的。”薛鸿想安慰许川。   一旁的王赫也说道:“不能着急,要不然容易造成二次损伤,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许川笑了笑,说道:“慢慢来吧,兴许等院子里的花都长出来,我就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中午,薛鸿吃过饭后,和许川打过招呼,就带着辛巴和胖哥走了。   接下来的近五天时间,薛鸿都在拍摄。   因为他能够按照导演的要求一遍遍重新做动作,不在乎在丛林之中摔爬滚打有多辛苦,导演也愈发的精益求精,最后又多拍了一天,才十分满足。   结束以后,导演还很高兴地和薛鸿说他没想到一个网红也能这么敬业,并且要了薛鸿的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薛鸿其实没太搞懂工作和他是网红有什么关系,但是导演应该是在夸他,他也就笑笑。   一开始,总有很多人会质疑他到底是什么实力和水平,怀疑他的视频造假或者完全凭靠剪辑效果。林奕青说要坚持参加一些比赛,他照着做了,比赛的成绩积累多了,果然质疑的人就变得少了,但是莫名其妙吹捧他的人也多了。   有了工作室以后,薛鸿就不太看网络上那么多的声音。工作安排他做什么,他就尽量去做。他也逐渐接触了更多的专人人士,也学会了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少说话。   当然这些都是林奕青教他的,对薛鸿来说没有林奕青就完全没有他现在的生活。   他很喜欢工作,也很喜欢接触各种专业领域里面的人,见识了不同的厉害之处,他就愈发觉得人类厉害。   彻底结束拍摄以后,薛鸿可以休一周左右的假期,正好去看林奕青。   临行前赶上最后一次林奕青给他打电话,嘱咐了他很多要带什么。薛鸿自己在家打包行李,心中是满满的兴奋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出门旅行,连车票和路线都是自己定的。   两天以后,薛鸿到了山西。交通工具越换越小,终于在一个很小的县城见到了林奕青。   林奕青看上去精神很好,神采奕奕的。   薛鸿却是灰头土脸,几步冲过去搂住林奕青,“你怎么又没好好吃东西么?”   “饮食习惯不太一样,刚到这里的时候不怎么适应,现在好多了。” 第50章   林奕青害怕有人看到,就算内心再想拥抱薛鸿,也只敢用手指帮他理一理背包带,再假装不经意地触碰一下薛鸿的锁骨。   “先去我们休息的地方吧。”   他帮薛鸿拎起一些行李,开始带路。   薛鸿跟着他,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听林奕青一路讲这里的情况。   和大城市比起来,这里连真正能走的路都不算有,各处都是扬起的尘土。一路看过去,几乎都是破损的房屋。   偶尔有狗看见薛鸿,凶的直叫。   薛鸿回头盯一会儿,那狗也不敢上前,但满是急躁。   “住宿条件很差,你忍两天,下个星期我们就回去了。”   其实林奕青原本也没打算让薛鸿来这里吃苦的,但薛鸿对到处都充满了好奇,一直说要来看看,他也就无法拒绝。   “在这里教书好玩么?”   “孩子们是很认真的。”虽然林奕青这样回道,但他这一趟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可他无法向薛鸿解释清楚。   他们去了一个家院子,这里是给他们一行五人专门安排的住宿。   这时候其他人都去上课了,只有林奕青请的假来接薛鸿,等下他也得马上回学校。   两人把行李都放下。床是土炕,薛鸿的位置已经被留好,很窄的一个位置,紧挨着床柜边。   薛鸿坐在那上面,看林奕青帮他整理行李。   “你让我带的字典,我全放在那个箱子里了。”   林奕青拎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么沉。“怎么带了这么多?”   “反正我拎的动嘛。”   薛鸿带着帽子,仰起头的样子像是带了点炫耀。   林奕青心里觉得他可爱,低下头,在薛鸿唇上吻了一下。他知道薛鸿一定会回吻他,而且喜欢一边亲一边舔,最后发展成轻轻咬他。   在这间破旧满是陌生气息的小屋内,两人沉醉在这个吻之中。   林奕青满心都是即将要溢出来的冲动,他太想念薛鸿了。他最后帮薛鸿重新戴好帽子,?用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说道:“等回去的路上,我们不和他们一起走。”   薛鸿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舔了舔嘴唇笑出来。   林奕青又看了一眼时间,不得不回去学校。   “你要跟我一起去么?还是休息一下。”   “一起去吧。”   两人一起拎着那些字典,去了学校。   他们走了挺远,?这段时间林奕青每天都要来回这样走,体能是提高了不少,但是饮食上不怎么习惯,胃病又犯得严重了。   那么沉的一箱子书,还好是薛鸿和他一起,不然未必拎得动一直到学校。   新建的小学,远远看上去设施是不错的,可惜学生不多,一间教室里只坐几个学生。   对这里的学生来说能读书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太多的孩子懵懵懂懂,还不知晓读书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人生改变,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温饱。   林奕青负责教数学,薛鸿在教室外看林奕青讲课。   讲台上的林奕青站姿挺拔,薛鸿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林奕青高中的时候。清清瘦瘦的人,莫名有着一股不可摧折的韧性,无论何时回答问题都是有条不紊的,嗓音清亮。那时候暗恋林奕青的人其实很多,就连徐巍也是。   林奕青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有着和当时他们那群同龄人都不太一样的沉静。   教室前的黑板上林奕青一笔笔写着,板书写的极好看,一行行的字平整规矩。   讲台下的学生认真听讲,都不太敢提问,只能努力记住林奕青讲的话。   薛鸿听了一会儿之后去学校的操场上,找到一个双杠,翻了几下自己录了个视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吊在高杠上发呆。   他倒着看这所学校,从左往右一直数有多少间教室,又再找刚刚林奕青是在哪间。现在是上课时间,操场上也没什么人,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来,才陆续有人从教学楼里出来,不时打量他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远远的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女孩子用力招手,薛鸿看了半天才确定应该是找他的。他从高杠上翻身下来。   那几人走的近了,自我介绍道说是和林奕青一起同行来的人。   “林奕青说你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   这群人薛鸿其实一个也不认识,但他以为都是林奕青的朋友,于是露出表示友好的微笑。   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问薛鸿,“我们后天就走了,你怎么今天才来啊?”   “我有工作。”薛鸿解释。   另一个高个子突然说话:“人家是大网红,哪有空来这边。”   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临走时他们会捐款?,并且问薛鸿捐多少。   薛鸿完全没有听林奕青提起捐款的事,林奕青只嘱咐他多带几本他指定的字典,说要临走时送给那些孩子们。他和林奕青所有的事情都是一起的,林奕青捐了书了,当然也算他的。   他问那个话说最多的人,“你要捐多少?”   “两千吧。”   薛鸿想了想,“那我也捐两千好了。”   “你不是吧?赚那么多这么小气。”那男生半开玩笑的说道,又鼓动薛鸿,想让他捐的更多。   但薛鸿已经注意到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林奕青,根本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等我和林奕青商量下再说。”   他从那群人中间穿过,朝着林奕青走过去。   林奕青手上拿着书,站在原地等薛鸿。   “晚饭咱们吃什么?”   原本他们是统一在一户人家吃饭的,但林奕青怕薛鸿吃不饱,让他带了很多吃的。   “回宿舍吃吧。”   他们没有再管其它人,直接回了住宿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薛鸿提起刚刚那几人叫他捐款的事。   “捐多少合适啊?”   其实林奕青不想捐任何钱,那些孩子太小了,一点钱根本不足以成为力量帮助他们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独特到值得他资助到大学的孩子。但他喜欢薛鸿保持一颗天真的心,他不会告诉薛鸿等他们走了以后,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都只能重复他们父母的命运。   “就和大家一样就好了。我会和他们说以后咱们会邮寄书过来。”   薛鸿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等他们到了住宿的地方,薛鸿也饿了。他去翻自己的背包,里面装了满满的泡面,香肠,还有卤蛋,他还特意给林奕背了一大罐的桃罐头。   林奕青接过那个罐头,轻轻拍了拍,“就两天了,还背这么沉的。”   “你喜欢吃嘛。”   饭后,两人接了个桃罐头味道的吻,薛鸿躺在床上还在意犹未尽,很想早点和林奕青一起离开。他想的正出神,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是在学校遇到的那群人回来了。 第51章   虽然林奕青早早地出门倒垃圾,但屋内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泡面的味道。三个男生回来以后闻到那味道,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真好啊,还有人大老远给送泡面吃。”   其实泡面还有几包,但薛鸿还想留给林奕青明天再吃,他也就没吭声。不过他把卤蛋都拿出来了,分给那几人。   其中一个男生不是薛鸿刚刚在操场见过的。这男生长得比较白,不算高,爱笑,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他蹲在床边吃那个卤蛋,一脸馋坏了的表情,看的薛鸿都有点可怜他了。   林奕青回来以后,屋内显得更加狭窄,人一多,那种微妙的尴尬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有两个男生干脆借口散步出去了,只剩下蹲着吃卤蛋的,最后舔了一口卤蛋袋子里的汤,站起来之后对着薛鸿很夸张地说道:“兄弟大恩不言谢!我这些天馋的就快嚼自己舌头了!”   林奕青不是一个对吃特别在意的人,所以他从来没和薛鸿抱怨过,薛鸿都不知道他们这么苦,连个卤蛋都吃成这样。   “这连个小卖铺都没有么?”   “哇,你是不知道。上次我们去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个小卖铺,卖的东西居然都是假的!难吃就不说了,过期的都有。后来也不敢吃了。”   那男生连连叹气,去烧热水准备洗漱。   他走了以后,屋内就只剩下林奕青和薛鸿。   薛鸿心疼林奕青,“你怎么不和我说呀,我早点给你们寄吃的了。”   “哪就那么夸张了。”林奕青其实是有些嫌弃刚刚那个人的,一天到晚抱怨这里的条件不好,而且真的太馋了,偏偏他又不肯走,只能日复一日的忍受着听抱怨。   过了一会儿,那男生端着热水进来,卤蛋没白吃,还帮薛鸿和林奕青一起拎进来了热水壶。   三人简单洗漱了一下,都早早躺在床上。这里压根就没有网,也没有电,只能天黑就睡觉。薛鸿掏出他的游戏机玩了一会儿,屋里这点亮光立刻把那个男生吸引住了,一直盯着薛鸿看他玩,还靠的极近,就差钻薛鸿怀里了。   薛鸿干脆把那游戏机给了对方。“你玩吧。”   那男生说了谢,直接玩起游戏机,这才离薛鸿远了点。   薛鸿盯着屋顶发呆,偷偷握住林奕青的手。两人也不说话,就那么在被子里彼此握住对方的手,薛鸿习惯性的又开始细细摩挲着林奕青指节上写字写出来的茧。   屋内很是安静,外面的声音就清晰了很多。薛鸿听见院子外面抽烟的两个男生在聊天,他耳力很好,把那两人说的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他和林奕青抱怨,“他们干嘛这么讨厌我?我又没招惹他们。”   林奕青只能听见微弱的交谈声,于是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说我就是翻跟头的,看我能不能翻到八十岁。还说我都是靠团队营销。”   林奕青笑出来,“总是有人会这样,喜欢轻易地评价他人,殊不知自己更加平庸。不用在意。”   旁边玩着游戏机的那个男生突然出声说道:“他俩就是嫉妒,嫉妒薛鸿有钱还有姑娘喜欢。晓玲听说你要来,这两天都要开心疯了。”   “谁是晓玲?”薛鸿问道。   “你今天下午不是见着了么,她是我妹!暗恋你一年了。我妹估计眼睛是瞎的,你那么小的眼睛她给你吹上天了。”   薛鸿抬腿就压在那男生肚子上,差点给那男生把吃进去的卤蛋都压吐了。   “大哥大哥!我要通关了!”男生连忙讨饶,手上游戏机还不松开。   薛鸿这才放过他。   当天晚上,薛鸿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奕青聊天。说他们在许川那里烤的青蛙不好吃,原本想油炸蚂蚱吃的,但没功夫去抓,等回去就有时间了。还说小白要找他组个车队,也买了个和他一样的同款机车,不敢骑还想去跑山。   第二天,薛鸿早早的跟着那些人起床,别人都有课,只有他一个是闲人。但他也不愿意去学校了,就打算在附近转转。   林奕青嘱咐了他几句注意安全,就匆匆去上课。这是他们这一行人在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不光要上课,还有最后孩子们给他们准备的活动,所以他是没时间陪薛鸿的。   等那几人都走了,薛鸿随便吃了点饼干,背了背包出门到处转,看看哪里能拍什么。   他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看见一个小孩背着一大捆的枯树枝。那小孩也才五六岁的样子,却背着那么一大捆的东西,几乎把小孩子的身影都压的看不见了。   薛鸿觉得奇怪,他还以为所有的小孩子都应该去上学的。他走得快了追过去,帮着拎起那捆柴。   那小孩也不说话,扭头看了一眼薛鸿,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只能勉强识别一点黄色。   薛鸿即便是在学校里都没见过这么脏的小孩,也没见过一个孩子有那样的眼神。   “我帮你拎着吧,你要去哪?”   那小孩低着头继续走路,仿佛身后还在背着巨大的一捆树枝,弓着身子,慢慢走着,一直走到更加偏僻的地方,周围只有一户被熏得黑漆漆的房子。   薛鸿跟着他,直到进了院内,看到四五个孩子,都坐在院内,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是个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孩子。   这几个小孩,都纷纷抬起眼看薛鸿,没有人说话,无一例外,全都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   薛鸿看的难受,觉得这些孩子比能坐在教室内的那些还可怜。   他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掏出里面的钱,都给了那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女孩子。   只有不到三千块,薛鸿从来不用现金,这还是林奕青特意嘱咐过他才带的。   那小女孩愣愣地伸手接过,手指上也都是泥,看那样子,也不像是知道薛鸿给的是多少钱。   她嗫嚅着,小声说了谢谢。   薛鸿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些孩子都穿的奇奇怪怪的,明明这里是夏天,却有股阴冷之气,难怪都穿那么多,几乎都是破旧的棉袄。 第52章   他看见生起的火堆,也明白了那些枯树枝是干什么用的。正好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打算帮忙多去捡一些。   墙上有挂着的绳子,薛鸿捡起来随手塞进裤兜里,打算一会儿捆树枝用。   他去了村里,向人打听,找到上山的路。几乎一上午的时间都用在了捡枯树枝,捆了三大捆,背着下山。   奇怪的是他转了很久也没再找到那几个孩子的家,一连问了几个人。当地人说话几乎都是带有浓重口音的乡话,又年纪都大了口齿不清,薛鸿也听不太懂,只能勉强从对方神色古怪的表情当中明白过来那些村民好像是不愿意告诉他。   薛鸿无奈,背着树枝转了几圈,不知道要去哪里再找。忽然之间,他又看见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小孩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他急着几步跟上去,问那小孩,“我找了你家好久,帮我带个路吧?这些柴都给你们。”   小孩依旧是不说话,弓着身子向前走,薛鸿没办法,只好跟上他。   薛鸿送了那几捆柴,看天色还早,就又去山上。来来回回又送了三次,只不过后面三次一直是那个不说话的小男孩给薛鸿带路。   等薛鸿想到该回家了,林奕青已经快急疯了,他找了村民带了狗,要去山上找薛鸿。   狗闻到薛鸿的衣服,吓得呜呜叫不肯走,还有吓得尿出来的。村民也无奈,着急地呵斥。晓玲在哭,他哥哥勉强安慰,也在担心薛鸿。谁都没想到薛鸿一个人在家也敢上山,还走了整整一天不见踪影。另外两个男生看天色愈来愈黑,也不敢上山,拒绝帮忙也就罢了,还要指责薛鸿添乱。   薛鸿在院子里出现的时候,所有人正乱成一团。   这还是薛鸿第一次见到林奕青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去哪了?!”   薛鸿不知情况,他只是看天色黑了就回家了,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村民见他人没事,都纷纷放下心来,带着狗走了。   薛鸿开始向林奕青解释,“我看见了一户人家,只有几个小孩在家,他们在捡柴,我就帮着捡了一天。我把兜里的钱也都给他们了。”   他说完,渐渐也察觉出不对,院子里的人几乎都在用一种惊恐的表情看着他。   只有林奕青看上去还勉强算正常。   林奕青推着薛鸿,让他先进屋,“你先去洗洗。”   等薛鸿进屋去休息,林奕青拉着那几个同学走的远了一些。   晓玲更是哭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   戴眼镜的男生犹犹豫豫地说道:“薛鸿真把钱都给了……那几个……那几个鬼?”   林奕青冷冷看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村里人都说了去年冬天那几个小孩就烧死了!”一人急道。   林奕青面无表情,“亏你还是大学生,来这边支教,还信这些迷信,你怎么给学生讲课?你们物理系就学这些?”   那人被林奕青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堵到哑口无言,又怕真的回去之后被林奕青扣上一个封建迷信的帽子,那得多少人笑话他!   半晌,才有人又说道:“那……也有可能是村里别的孩子。”   这种答案才更容易让人接受,晓玲也停止了哭泣,喃喃道:“薛鸿说帮他们捡了好多柴,也捐钱了,也……也算做好事了。”   她这么想着,心里也有些安慰,总不会做了好事还报复薛鸿吧?   一提到钱,那个被林奕青堵到哑口无言的男生仿佛终于找到能扳回一城的机会,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不想捐钱也用不着这种方法!”   他这话的恶意太明显,其他几人面上都不好看起来。   晓玲的哥哥更是推了他一把,“有本事你去验证一下啊?”   他这样一动手,几个男生就开始推搡起来。晓玲又哭,去拉哥哥,好半天,才让那群人安静下来。   林奕青看的心里厌烦极了,他再也不想顾及那些人,去了屋里找薛鸿。   就像他担心的那样,薛鸿的耳力太好,即使他们走的远了些,但因为吵嚷起来声音太大,薛鸿还是听见了。   此时的薛鸿在黑暗之中缩成一团,害怕的一直发抖。林奕青上床以后搂住他,“没事的,有我在。”   “我……我当时看他们的眼神,还没察觉出来。现在想想,穿冬天时候的衣服就很奇怪。”   薛鸿说着,整个人钻进林奕青怀里。他小声哭,又是害怕,又是可怜那些孩子。   林奕青安慰他,“就算是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为什么没有人救他们?”   “听说原本就是一些留守儿童,冬天太冷,烧火引起火灾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薛鸿心里难过的厉害,又后悔起来,“我……应该把外套留给他们的。”   “然后你要把帽子、衣服、鞋子都给他们么?像个小王子?那样也毫无意义的。”林奕青在黑暗之中去吻薛鸿,他不会让薛鸿去当别人的快乐王子。   薛鸿愣愣的,不明白林奕青说的什么王子,但他太害怕了,林奕青的吻让他感觉到一丝安慰,他也去回吻林奕青。   当天晚上,晓玲的哥哥为了陪妹妹,没回来这个房间,另外两个男生也害怕和薛鸿牵扯上,不敢回来睡。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薛鸿和林奕青。   薛鸿一遍遍地向林奕青保证,他在森林之中永远也不会迷路,永远也不会有危险,林奕青才渐渐放心。   第二天一早,薛鸿鼓足勇气要求林奕青去陪他找那些孩子的家。   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同行,其他的同学都表示要尽早离开。   薛鸿依着记忆,带着林奕青在村里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一处熏的黑漆漆的房子。   林奕青拉着薛鸿,推开院门,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几捆柴被码的整整齐齐堆在墙下,证明了这里的确是昨天薛鸿来过的地方。   薛鸿又开始发抖,跟在林奕青身后,不敢再看。   林奕青扫视一圈,在一堆灰烬中发现了一点红色的纸片。他眼神暗了暗,心下了然。这里没有人会烧毁真正的钱,恐怕只有死去的人才不需要。   他带着薛鸿出去,关上院门。两人都清楚了,村里人说的是真的。   林奕青沉默半晌,对着薛鸿说道:“他们没再出现,可能是因为你给的钱让他们解脱了。这样也好,希望他们下辈子可以不用做人。”   薛鸿不解,“为什么不要做人?”   “做人很苦的,芸芸众人都过着一种默默绝望的生活。还是不要做人的好。”   薛鸿听了这话,却猛地甩开林奕青的手,第一次反驳林奕青,哭着说道:“胡说!明明做人最好!” 第53章   林奕青惊讶于薛鸿如此执着于这样的信念,如果说以前薛鸿想要当人的理由是为了徐巍,那现在呢?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薛鸿低着头,一言不发,眼泪流了满脸。他对林奕青撒了慌,有件事情出于私心,他一直对林奕青回避了真话。   林奕青见他那副样子,忽然在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慌。“薛鸿!”   薛鸿抹了一把眼泪,却始终沉默不语。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半晌,薛鸿才说道:“只有人才有下辈子这件事。”   他又坚定的重复道:“做人,才是最好的。”   这不是林奕青教过薛鸿的常识,这是薛鸿自己就知道的事,并且他确信无疑。林奕青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恐慌。他了解薛鸿,可他不完全了解薛鸿半人半狐的身份,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而那件事至关重要。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每一个都糟糕至极,林奕青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凡是都喜欢从最坏的角度先去想。   他嘴唇都在发抖,“薛鸿……你告诉我。”   薛鸿却干脆地扭过头去,固执的一句话都不肯讲。这是他难得的强硬态度,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真相,林奕青不会原谅他。   偏僻村落的一角,尘土打着旋儿的扬起。林奕青抬头去看天空,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第一次有了和薛鸿种族不同的真实感。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狐狸精,有鬼,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回忆起往日的种种细节,却抓不住任何思绪的重点。   薛鸿到底在瞒着他什么事情,薛鸿不会明确地撒谎,薛鸿有什么是能在他面前含糊过去的。他想了很多,却始终无法确定。   最后,是薛鸿打破僵局,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想吵架的。”   林奕青拉住他的手,“这不是吵架。”   薛鸿也回握住林奕青的,握得很紧。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从村子离开以后,两人逐渐回到比较繁华的地区,薛鸿也终于从失落的情绪当中走出来,但林奕青始终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他们找了一家环境稍好的宾馆,原计划是做一个短期旅行的,但现在林奕青丝毫没有那样的心情。行李一放下,林奕青不想和薛鸿在一个房间内继续尴尬下去,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   他在浴室里洗到一半,喊薛鸿帮他擦背。狭窄的空间内,林奕青终于能逼迫薛鸿直视自己,他一遍遍去吻薛鸿,让薛鸿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薛鸿始终都不屈服,被逼的急了,就去咬林奕青。   整整三天,两人都没出屋,吃喝全叫外卖。仿佛只有这种近乎疯狂的性爱才能平息林奕青心中浓浓的不安。   第四天的时候,林奕青眼下都是青黑的,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把窗帘全都拉开,窗户也都打开,一扫屋内的淫靡之气。   薛鸿躺在床上,用手背遮住直晒刺眼的阳光,呆呆看向窗外。   林奕青想要帮他穿上衣服,穿到一半,又低头去吻他。   薛鸿终于绷不住,哭着说道:“我在这个世界,什么也留不下。”   林奕青一愣,看到薛鸿的眼里满是悲伤。   “我们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鬼也做不成,没有下辈子,和真正的人不一样,没有任何因果。”薛鸿说着,又去摸林奕青的脸,“这一辈子结束了,就是真的结束了,没有下一辈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薛鸿不会如此悲伤。林奕青是个无神论者,他原本就不相信什么下辈子,他每时每刻的生命都不是在考虑自己下辈子会怎样。但薛鸿不一样,林奕青恍然间想到了,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同样的事情,对于薛鸿来说却是如此绝望。   薛鸿,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的寿命。他的生命时时刻刻都是倒计时,从有意识起就明确地知道自己何时会消亡。没有下辈子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更是彻底的终结。   这种对生命感官的计时,就是半狐半人生来就有的惩罚。   当初薛鸿和林奕青说这件事的时候,林奕青仅仅是觉得特别。可他没有细想,他没有真正去想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寿命,那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时乃至每一分每一秒的生命都是在减少。   薛鸿对很多事情都抱有热情、永远充满好奇之心,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何时会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对不起。”林奕青紧紧搂住薛鸿。他一早做好了准备会在薛鸿死去之后也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他没有做到随时将这个生命印在脑海中,每时每刻都在倒计时。他做不到像薛鸿一样热爱自己的生命。   “是我不好。”薛鸿低着头,又喃喃说道:“你不要怪我。”   “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林奕青用了最大的力气去保证。   薛鸿得到这一承诺,眼里终于有了笑意。林奕青不愿意再消沉下去,他希望薛鸿快乐起来,于是又开始提议原本计划的短途旅行。   两人都把那件事藏在心底,不再去谈。他们开始在附近轻松悠闲地旅游,也没有特别的计划,看到什么新鲜的就尝试看看。   薛鸿又录了两个吃播的视频,才免于被胖哥催着回去。   临回家前的最后一天,薛鸿和林奕青在一家面馆吃刀削面。   “回去以后我有好多计划呢,我想做个美食地图出来。”这次独自出行让薛鸿有了不少自信,他想做个更详尽的计划,吃遍更多地方。   林奕青认真听着,不时给些建议,也打算参与。他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总有一种随时会失去薛鸿的恐慌感,于是不能再轻易地拒绝薛鸿。   近两次他和薛鸿一起录视频,他发觉薛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默默成长。高中时期薛鸿录的很多视频都要他准备好稿子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效果其实是靠剪辑。但现如今的薛鸿无论是介绍美食还是对镜头的互动上都做的很好很自然。林奕青相信,就算没有助理跟在身边,薛鸿自己一个人也能录点简单的素材。   薛鸿的生活,需要林奕青的部分已经变得很小。   过去的近一年里,薛鸿爱玩,爱热闹,喜欢到处走,大多时候林奕青都没办法陪着他。   林奕青听着薛鸿念念叨叨,说他回去以后要和工作室的另一个主播亮哥一起开展登山的主题。薛鸿还想学山地自行车,想练铁人三项,还要自己建车队。   渐渐地,林奕青的思绪开始飘远,他在想,如果当初徐巍没走,他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和薛鸿有这段关系。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徐巍一定会陪着薛鸿到处去玩,也有能力辅助薛鸿的事业去做的更好。 第54章   回去以后,薛鸿第一件要面对的事情就是和工作室续约。其实这件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工作室的人对薛鸿都很好,工作安排基本上都最大限度的站在薛鸿的立场上替他着想了。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这天,薛鸿拿着胖哥给他的合同回家,?躺在沙发上慢慢看。   林奕青出门一趟回来,就看见薛鸿被合同的纸张几乎都要盖满了全身,安安静静的。   外面在下雨,大概是换季前的最后几场雨了,淅淅沥沥下了几乎整整一天。屋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一般这种天气薛鸿总喜欢睡觉,下雨天睡觉天,对他来说是一种最惬意的享受。   林奕青以为薛鸿睡着了,走过去,想帮他把合同的纸张一页页收好。   薛鸿却睁开眼,表情有些委屈,“这些鬼东西到底要怎么看啊,我看了几页就忘了前面说什么了。怎么那么多细则。”   林奕青没有说话,其实他知道,工作室一定不会坑薛鸿的,薛鸿最后也会直接签约的。   如果说一开始还没有察觉,那到后来已经十分明显了,也只有薛鸿会不清楚。   这一年来,薛鸿的很多工作与其说是为了赚钱,不如说是为了帮他打造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设。砸进去的钱,远比赚到的要多。   所谓的公司各种福利,时不时赞助的限量款鞋就不说了,平常也会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大老远从海外给薛鸿送来,美其名曰为了让他拍视频。他的新摩托车,全市也没有几辆,薛鸿说想要,半个月不到就送到他面前,就连江疏白也是费劲心机等了很久才买到。   这已经不是生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这样投资,林奕青知道,是徐巍在背后。   合同被林奕青整理好,放到桌面上。   薛鸿眼巴巴看着,可怜兮兮问林奕青,“你都不帮我看看么?”   要知道当初薛鸿要签约以前,林奕青可是帮他联络了很久,商定了很久,谨慎又仔细,最后才确定了这家工作室。这才过了一年,就完全也不关心他了。薛鸿心里也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林奕青笑了笑,最后还是拿起那份合同。“好,我帮你看看。”   过了两天,薛鸿最终还是签约,胖哥也松了口气,十分高兴。   开学以后,薛鸿开始有意识的训练铁人三项的内容。这是很多长跑运动者最后都会尝试挑战的项目,薛鸿也不例外。   他跑步的量减少了,开始主攻练习游泳,学校的泳池实在是不怎么方便。工作室帮他联系了一个泳池条件规范的健身房,每天早起他要去练习。   林奕青原本想要陪同,但他们要搬家,最近他都在看房子,整理东西,能抽出的时间不多。不过薛鸿也不太需要他,他有王赫陪着。王赫从七岁就开始学游泳,拿过的奖牌不少。是后来身体受过伤,才放弃成为专业运动员。   开学以后,王赫就不再住在许川那里,毕竟那里离校区太远,会耽误他上课。好在许川也已经恢复的很快,不需要每日专业的复健,王赫一周去两次就可以了。   他和薛鸿是朋友,上课以外经常一起相约运动。他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早年有个病重的父亲,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他一个人来这个陌生城市上学,不停打工,赚的钱要给妹妹上学用。薛鸿经常带他一起吃饭,帮他省了不少钱,又帮他介绍工作,因此他很感激薛鸿。?这一次也是十分用心充当教练,问了不少同学和曾经的教练,全程帮薛鸿定制了锻炼的计划。   十月份在美国洛杉矶有铁人三项的比赛,工作室问了薛鸿的意见,他最终还是同意报名,打算去那边参加比赛。   美国,对薛鸿来说又遥远又陌生,可每一次听到这个国家,他总是无法不去想到徐巍。这一次,他鼓足了勇气。他想亲自去美国看看,看看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国家。   工作室帮他整理办签证需要的材料,薛鸿同林奕青讲了这件事,希望他能陪着一起去。   林奕青想了想,最后借口有别的安排推拒掉了。但他在去看望许川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提到薛鸿要去洛杉矶比赛,他去不了,有些担心薛鸿第一次出国。   许川当时没有接话。但等林奕青走了以后,他犹豫再三,还是准备了办签证的材料。   这天早上,薛鸿和王赫相约到了健身房,薛鸿拿着钥匙,开门准备练习。   他游泳是弱项,因为长期跑步,下肢比较硬,很容易下沉,不少动作要调整。全程的训练过程都要拍摄,水上和水下两个摄像头。这些年,薛鸿早已经熟悉将自己的生活搬进摄像机里。但王赫还不习惯,总会避免被拍到。   游泳练习了一个半小时,又练了器械。等到了健身房正式营业的时间,也恰好是薛鸿和王赫要走的时候。   前台的小姐姐每次看到他们,都会露出微笑,很热情的打招呼,有时还会给他们带早餐。王赫原本就是一个一遇到女孩子就会变得异常木讷的人,这时候就会更加沉默,四肢都快要同手同脚了。   薛鸿看出了点什么,调侃他,“要不然我帮你问问,你在这兼职个教练?”   这家健身房设施条件非常好,工资待遇当然也是不错,可相对的也竞争激烈。王赫知道,他这样还没毕业的学生是很难在这工作的。他摇摇头,“好好准备你的比赛吧,就一个月不到了,看你游的是个什么!”   薛鸿嘴上不服气,自己却是也暗暗着急。   周末他去看许川的时候,还提前打电话要求许川叫人把泳池准备好,他去了也会练习。   薛鸿已经近一个月都没怎么骑过他心爱的机车,去哪基本上都是靠骑车。倒是也不用担心堵车这件事了。他给粉丝拍过几次他骑车飙车的视频,还有不少人觉得比他的摩托车还酷,但一打听价位,都纷纷表示十几万的自行车,说什么也不敢骑。 第55章   周末这天,一大早起薛鸿就和王赫一起约好了去看许川,只不过王赫是打车去的,薛鸿是骑车去的。   别墅前的院子里新添了不少的花草和装饰,最近一段时间被全部重新布置,已经和几个月以前的样子大不相同。许川暂时也无事可做,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花园里。   薛鸿也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每次来都会主动帮着许川一起收拾花园,还把自己家里的柠檬树挪来了一颗。   但是今天,他一到,就在花园里发现了新的访客。   那是三只小猫,还很年幼,浑身毛茸茸的,无知无畏的在秋千椅上爬。   薛鸿仅仅是一周没来而已,他最喜欢的位置就被占据了。他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许川在忙着在用木头钉一个猫窝,见到薛鸿,还没有察觉到薛鸿的不高兴,语气轻快地和他介绍:“这几只是前些天辛巴捡到的,下雨天躲在草丛里,我看着怪可怜的就养在院子里了。可爱吧?”   薛鸿盯着那几只小猫,满眼都是嫌弃。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别的动物。对辛巴,也只是一起玩,如果辛巴敢抢他的东西他是绝对不允许的,只能是他去抢辛巴的。   许川抬头看到薛鸿的表情,也是有些惊讶。谁会不喜欢小猫呢?王赫都已经忍不住走过去要逗那几只小猫玩了。   “看着笨笨的,一点不可爱。”薛鸿最后总结道,转身去拿水浇花,根本不想理那几个小奶猫。   许川失笑,没想到薛鸿是这样的反应。他还以为薛鸿一定会喜欢。   他放下手里的活,去屋里喊了阿姨,说薛鸿和王赫会在家里吃饭。   王姨笑呵呵的开始准备。   薛鸿在院子里看花看够了,拎着那几个小奶猫的后脖颈,把它们全都从秋千上赶下去。   王赫手上拿了个草在逗猫,见薛鸿那副样子,问道:“干嘛?你怕猫啊?”   薛鸿听了这话更不高兴了,他就是不喜欢别的动物,永远也不能理解人类把其它动物当宠物去养的心理。他也不想理逗猫玩的王赫,坐在在秋千椅上开始低头玩手机。   许川走过去和他一起坐下,看见辛巴委屈的嘴里叼着网球一直哼哼唧唧,知道辛巴这是想求着薛鸿陪它玩。   辛巴被薛鸿带的玩出了新的眼界,大部分的人和狗它都看不上了。像许川这样体力不好的它更是连球都不想给许川。所以每次薛鸿来,辛巴都是异常兴奋。   许川也是在养了那几个小猫之后,才恍然觉得自己的性格更适合养猫而不适合养狗。辛巴被他养的性格很不好,也和他不怎么亲。反倒是林奕青,来过几次,辛巴都还比较听林奕青的话。   完全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养辛巴的许川,也丝毫没有回忆起来当初是怎么和薛鸿相遇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他能感觉的出薛鸿并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只是人心总是很难去控制的,越是压抑自己不去想,越是忍不住。他总觉得自己和薛鸿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很美好的一段时光。想不起来,就会半夜在房子里到处寻找细节。就连市区的公寓,他也去看过了。当时那套房子应该是他为了上班方便才住的,并不大,在医院附近。家里也是留有不少薛鸿的衣服,还有一些照片。   他现在的记忆就好像是在玩拼图游戏,知道了几块,就忍不住想要依着边缘去拼剩下的。曾经他和薛鸿相处的点点滴滴,被他拼出了一个朦胧的概括。一半是甜蜜,一半是罪恶感。每当他因为罪恶感而自我厌恶想要放弃的时候,另一半的甜蜜就在不停蛊惑,一直在他耳边叹息。   许川不想自己再犯错,但薛鸿总是无知无觉。就好像现在,他们坐在一起,薛鸿就会习惯性地依靠着他,让他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胖哥说机票和行程都订好了,我最多只能去一周。”薛鸿收到胖哥发来的短信,顺便也和许川和王赫说了。   他随后又有些失落,“林奕青说他去不了,只能胖哥陪我去了。别人也都上班上学的。”   许川骤然心跳加快,不知该怎样自然地表现出他已经把签证办好了。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开口,薛鸿却已经起身,和王赫一起准备去训练。   距离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薛鸿一想到即将要去美国,也有自己的烦恼。曾经有段时间他非常想去美国,可当他知道要办签证的很多条件,他就放弃了。那时候的他,连几千块的存款都没有,去美国的机票都买不起,更别说几万块的存款证明。   在泳池当中专心训练,被满池子的水浸泡和包围住,薛鸿很快忽略掉了那股扰人的情绪,全身心都在想着要如何保持速度。   快到中午,许川在花园忙完那个猫窝,恰好王姨叫他们准备吃饭。   许川去了地下的泳池,却只看到王赫一人在水中。他站在岸边询问薛鸿去了哪里。   王赫一抹脸上的水,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地下一层还有两个房间,原本是保姆和司机住的。王赫来了以后因为喜欢游泳,就一直住着。许川猜测薛鸿可能是去休息,叫了王赫准备吃饭,就去那间房间找薛鸿。   薛鸿一上午又是骑车又是游泳,实在累了,侧躺在床上盖着毯子,一动也不动。   许川走的近了,坐在床边。等他发觉薛鸿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内心一种渴望诱惑着他,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去。   可他刚一动,薛鸿就已经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问许川,“是不是要吃饭了?”   “是。”   许川的手肘撑着身子,微微前倾,因为薛鸿醒过来了,这样过近的距离就显得有些尴尬。但他直视薛鸿的双眼,薛鸿似乎还在犯困,根本不觉得他这样的动作有何不妥。   冲动之下,他问出了口,“我陪你去美国吧?”   薛鸿有些迟疑,“可是你的身体会不行吧?胖哥说要坐好久的飞机呢。”   许川不能再好好的压抑住自己,因为薛鸿眼里是那么期待。他伸手摸了摸薛鸿的头顶,柔软的头发让他连心脏跳动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坐头等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56章   这件事情就算是初步定下来了,许川也很快买了机票,定了酒店。   三人吃饭的时候,薛鸿一高兴就吃的多了,还被王赫说教,让他比赛前注意饮食。   饭后薛鸿就要回家,他最近和林奕青搬了新家,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整理,事情很多很杂。许川也不勉强留他。   新租的房子离学校稍微远了一些,但空间大了很多,装修也比较现代简约,还特意在一个小房间买了一些健身器材。   客厅里最大的家具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林奕青拥有的最多财产就是那些书了,薛鸿也很喜欢看一些杂志。只要一闲下来,薛鸿就会习惯把杂志里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剪下来,再贴到一个册子上。可以说家里他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那些册子了。就连林奕青,也不会轻易去动,因为一旦薛鸿找不到了一些东西,他一定会生气。   临要睡觉前,薛鸿把那些册子翻了又翻,地板上被堆得乱七八糟。   林奕青路过的时候看到,倚在门框上调侃他,“你这是在收拾?”   薛鸿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在看他以前整理的有关美国旅游的册子。突然又想起来许川说要陪他去美国,就也和林奕青说了。   林奕青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他比较意外的是许川竟然拖到这时候才说。他眼神暗了暗,坐到薛鸿的床边,伸手揽住薛鸿,俯身去吻他。   薛鸿被这个突如其来吻搞的晕头转向,但最后还是一脸享受的舔了舔嘴唇。   两人靠在一起,薛鸿给林奕青看他贴的东西。是讲铁人三项的起源,这项运动原本就是来源自于美国。   不同于马拉松,这项运动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挑战。林奕青教过薛鸿要不断地突破自我,尝试新鲜的事物,才能让更多的人支持他,喜欢他。渐渐地,这已经成为薛鸿的习惯。他每完成一件事,就会去挑战更加困难的。马拉松坚持了两年,去不同的城市比赛,那之后,他便一直开始想要挑战铁人三项。   第一次,他挑战的便是俗称大铁,超长距离的铁人三项比赛,包括公开海域3.8公里游泳、自行车180公里和跑步42.195公里。所有的项目必须在十七个小时内完成。全国只有不到一千人能够完成全程。完成之后,薛鸿的人生从此就可以增加一个新的标签,IRONMAN。   比赛前最后半个月,薛鸿开始专攻单项全程,训练的强度更高。也尝试以赛代练,去参加了自行车项目的比赛,拿了个不错的成绩,也因此增加了信心。那段时间老师们几乎都知道他是在准备比赛,上课时看到薛鸿在睡觉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临要出发这一天,原本很多人想要来一起送薛鸿,但他害怕自己因为大家的期待而更加紧张,最后只选择让林奕青来送。   林奕青站在关外,看着薛鸿、许川还有胖哥拎着行李进关。   薛鸿三步两步地回头,随着他的身影彻底走远,林奕青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全程超过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如果不是坐在头等舱,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段旅程。   薛鸿看了一会儿电影,觉得无聊就开始盯着飞行航线看。在飞行地图上,那个小小的图标一点点在移动。   随行的胖哥也很紧张,他之前也没去过美国,虽然说工作室一早就安排好了,到了地方就有人和他交接,全程负责比赛事宜,但他身为薛鸿的助理,不自觉就想要操心。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英语捡起来,比赛的地图看了又看,赛前注意事项的纸也一页页费劲地翻着。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一些他内心的焦虑。   机舱内暗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入睡了。薛鸿最后也疲惫了,看了一眼早就撑不住睡着的许川,把躺椅放下,也开始睡觉。   到目的地的时候,三人安检,出关,最后在机场外等人接他们。   胖哥联络到的人也是个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是当地的留学生。他负责开车把薛鸿一行人送到酒店,并且带来了很多比赛当中要用到的专业设备。   薛鸿大概看了一眼,都是他在国内训练时用的同款,包括那辆铁三车,不算全新,但肯定也没怎么用过。   “这是租的么?”薛鸿好奇地问了一嘴。   那个留学生却笑着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带过来这些东西。”   等几人到了酒店,安置好一切,也吃了晚饭。薛鸿一样一样开始检查整理他需要的装备。   许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薛鸿如此专业严谨的模样。   胖哥在一旁不时提醒,最害怕的是薛鸿的语言沟通问题,万一中途有什么危险,怕他不能交流清楚。   他搞了几个危险时候必须会说的精简短语,一直和薛鸿核对,弄得薛鸿也被那种焦虑紧张传染了,烦躁地蹙起眉头。   “好啦!放心吧,我自己的状态,我最清楚。”   薛鸿站在起跑线无数次,每一次突破自己都会给他增加自信。在赛前,他通常都会有一种直觉,知道自己最后能发挥如何。   他要做的就是保持住这种微微兴奋的感觉,好好休息,以保证在比赛那天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一种竞技状态,而不是被胖哥影响,处于一种惊慌的情绪当中。   赛前的薛鸿,是让许川有些惊讶的。薛鸿恐怕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趟旅行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同。他在酒店休息的那一天,是很沉默寡言的,几乎不与胖哥和许川交流。一大早起,他自己就检查设备,从酒店出去骑车。   胖哥还很担心,怕他走丢,但薛鸿自己后来骑车回来,还买了快餐店的汉堡给他和许川。   下午,薛鸿都在房间休息,独自沉默着看一些比赛的视频。临到傍晚,许川从他的房间出来,打算在酒店附近转一转,想一些事情。   他在和薛鸿接触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去猜测薛鸿未成年时的模样。他会去想那时的薛鸿是在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和他交往。他的罪恶感来源于他认为当时的薛鸿太过于幼稚和天真,根本不懂年龄和金钱上的压制对他来说是种变相的精神虐待和控制。   直到发现薛鸿沉着冷静的这一面,他才恍然惊觉时间的流逝,他的的确确是错过了薛鸿的成长经历。薛鸿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完全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而不再是一个随时会被他引导思想,只能依附他人生活的近乎宠物一样的存在。   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一片陌生。   许川没有想要走的太远,天色逐渐晚了,他也打算回去。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他听到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车灯的光亮刺向许川的双眼,近在咫尺的危险刹那间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大概是几秒钟之后,又或者仅仅是一瞬间。许川面对着那辆几乎撞到他的车,车里的人也在静静看着他。   周围有人惊呼,但距离最近的两人之间却是可怕的沉默。   许川忽然有种错觉,他刚刚差一点被谋杀。 第57章   那辆车又开始倒车,最后从许川身边开过。车上的人没有一句要道歉的意思,许川甚至是被对方那种冰冷视他如死物的眼神所惊讶到。   那分明是一个年轻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深沉仇恨的眼神,许川十分不解。   对方长了一张亚洲人的脸孔,许川不得不去想,那一定是认识他的人。远在异国他乡,绝非偶遇。   他眼看着车辆驶远,很快消失不见。   许川小心了许多,在人群中穿插而过,回到酒店。他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薛鸿,薛鸿要比赛,明天一早就要去场地先开会,也许现在已经睡下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把那辆车的车牌子记在手机当中。   闭上眼睛时,对方怨怼的眼神却始终挥之不去。许川很难不去想到底是因为什么。   半夜时分,他半睡半醒,梦里恍惚之中成了坐在车里的人,他满心的怨恨,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油门一脚踩下去,车冲出去,前方的人猛然回头。许川一下惊醒。   他额头满是冷汗,梦里的情绪太过真实,他即使是醒过来了也还在心惊。许川勉强坐起身,在昏暗的房间内慢慢平复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起,三个工作人员就围着薛鸿开始拍摄。记录他一早起从酒店出发的过程。   这阵势连胖哥都没见过,他也没有想到工作室所说的全权负责交接是这样的。他也爱好摄影,那些摄像机和摄像头一看就价值不菲。薛鸿以前的工作身边都没有跟过这么多专业人士,他站在旁边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在薛鸿被拍习惯了,自顾自的做事情,也不在意。他一样样整理好背包,出门去场地开会。   赛前所有参赛人员都会有一个小型会议,主要讲解安全事项,还有聚餐。   薛鸿其实是非常紧张的,要在海域里游泳,他一直非常害怕。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工作室的人已经把后续的宣传全部安排好了,他必须做成这件事。   忙碌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薛鸿按照王赫的嘱咐,很是小心。最后要回酒店休息前,他去海边看那片即将比赛的海域。   摄影师注意到他的腿都在抖。小声问了一句,“是太紧张么?”   薛鸿摇摇头,他没办法这个时候说害怕。他训练游泳这么久,已经努力克服在水里的恐慌感了,王赫甚至压着他一直在水下让他必须克服恐惧。   真正锻炼铁人三项的选手,游泳这段至关重要,很多运动员选拔苗子甚至就是从游泳队当中开始选。薛鸿开始训练的时间很短,原本不应该报名专业组,可他考虑到工作室的投入,不得不拼命拿一个成绩。   当天晚上他回去的是场地附近的酒店,胖哥帮他把所有行李都搬了过来。   薛鸿没想到他去开会的这段时间竟然换了酒店。“许川哪去了?没跟着你们一起么?”   “房间不够了,他先暂时住那边。”胖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又说道:“这离比赛的地方近,住的大多都是来比赛的。他们说原本没抢到房间的,昨天突然刷到空房间,就赶紧抢着定了。只有一间,我都得晚上回那边睡。”   薛鸿也没心思多想,给许川发了微信说等他比完赛再见。   许川很快回复,“我可以在终点等你。”   “要一天呢,你身体不好,在酒店等我就好了。”   “我自己看情况安排,放心吧,你专心比赛就好。”   薛鸿又和林奕青联络,最后把手机关机。调整自己的状态,不去想外在的任何事。   第二天早起三点钟开始,薛鸿就要在房间内准备穿戴装备。一直到五点,天才刚刚蒙蒙亮,大批的选手进入场地,开始准备比赛。   薛鸿跟随着人群,一直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好在真正下水的时候人非常之多,比室内泳池的人还要多的多。薛鸿减少了恐惧感,一心只想着怎样追上最开始的人群。   人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人从他的身上游过,把他压在水底。一直到后半程,人群之间的密度才开始减少。   薛鸿能做的,就是尽量追上他能看的到的人。他无心顾及大海带给他的恐惧了,只有被前面的人甩下,才是他真正的恐惧。   从薛鸿出水之后,就一直有人在跟着他拍摄。薛鸿的优势不大,但是游完以后他就自信了很多。日常反反复复练习的换项技巧已经让他的身体精密如同仪器,自动开始执行。薛鸿彻底进入了比赛状态。在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激发了他一直隐藏的潜能。   铁人三项的全程实在是太长了,胖哥要照顾许川,只好在终点一起等薛鸿。他们在看实况转播。知名选手太多,一直也没有过薛鸿的任何镜头。   胖哥逐渐焦急,他隐隐约约听闻了这一次工作室一共投入了多少,数字惊人。?虽然赛前和薛鸿沟通都是说让他尽量发挥,可大家都在期待一个最好的成绩。这已经不是薛鸿一个人的事情了,是整个团队的工作。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专业的运动员组最快的已经开始进入最后一项的跑步阶段。镜头也终于给到了薛鸿,仅仅是一闪而过。但也已经足以让许川和胖哥高兴不已。   薛鸿的速度保持的非常好,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竞争对手。有人在他身边摔车,他也无法顾及,只能祈祷自己不出任何意外。只要是他眼里能看到的人,不是被他超越,就是紧紧跟住。   专业组和业余组的差距越来越大,薛鸿的发挥完全超出了想象,尤其是当他开始跑步之后,他更是展现了优势。   胖哥简直都要激动到跳起,许川也看的有些呆了,他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状态下的薛鸿。   一直到最后的冲刺阶段,镜头之下只能看到十几人的身影。那些运动员纷纷开始发力,做最后的竞争。   胖哥哭着大喊着薛鸿的名字,连许川也激动的一直微微发抖。   薛鸿冲向终点,第一次铁人三项的比赛就破了十,总成绩九小时四十一分钟。仅仅是三个月左右的训练时间,能有这个成绩已经是非常夸张。   他在通过终点之后,广播的声音也响起,薛鸿终于听到了那个称呼,属于他的IRONMAN。   赛后,除了拍照就是拍照。各种单人照、合照。国内其它铁三俱乐部的人也激动于薛鸿的成绩,完全没有想到一个纯新人能有这样的发挥。薛鸿紧紧搂住他的比赛证明奖牌,一直到酒店,也不肯松开,仔仔细细地盯着看。   许川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不好好休息么?”   薛鸿就差把那奖牌含在嘴里睡觉了,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工作室过两天就要把这个拍卖了。”   许川看向胖哥,“为什么?”   胖哥叹口气,“这不是都为了宣传嘛。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工作内容,薛鸿当时也是同意的。过段时间有个慈善义卖的活动,就要卖这个奖牌。” 第58章   薛鸿实在是太累了,兴奋过后就是无尽的疲惫。他手里攥着奖牌,和许川说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川坐在床边看他睡着的样子,伸手想帮薛鸿把奖牌收好,但薛鸿的手却是一动,攥的更紧了,许川于是不敢再碰。   胖哥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小声提醒,“咱们先走吧?这里有专人照顾的,让他好好睡吧。”   听了这话,许川又看一眼薛鸿,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却是没什么用,反而添麻烦,也就起身和胖哥一起离开。   他们走后没多久,屋内安静下来,只有薛鸿轻微的呼吸声。   薛鸿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以后身上的酸疼感还在。他习惯性地转头看一眼窗外,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没有透进来。   内心是幸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满足感,他在黑暗之中静静回忆他的比赛过程,忍不住嘴角又翘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付出了那么久的努力,全部都是值得的。   他一下又想起自己的奖牌,在床边摸索了很久都没找到。薛鸿慌了,直接起身打开灯,满床上的找。   身体酸疼的厉害,一动更是。可是被子被他抖了无数次,枕头也翻遍了,也没看到那个奖牌。   薛鸿一边给胖哥打电话,一边趴在地上看床底,声音里都带了些哭腔,“你们去哪了啊?我奖牌呢?”   胖哥也急了,“谁也没动啊!你别慌,我马上就到!你隔壁就是工作人员,兴许他们去看你休息的怎么样,帮你收拾了。你先去问问!”   薛鸿在床底看不到任何东西,和胖哥挂了电话,就想去隔壁找人。   还没等他走到房门,门就被从外推开。   薛鸿愣住了,从外面进来的人也愣住了。   "你……"   徐巍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薛鸿醒的这么快。哪有正常人完成一个铁人三项只睡了几个小时不到就起来的。   “徐巍!”薛鸿突然大叫。   “吵什么吵!深更半夜的!”   薛鸿咬着嘴唇,心里委屈极了,多年未见,他一直不知要如何面对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见面,就是教训他。   眼泪不自觉就流出来了,薛鸿伸手抹了一把,却越想越觉自己委屈,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徐巍原本没有想过今天就出现。薛鸿还有后面的工作安排,他不想打扰薛鸿的工作。他原本想等薛鸿休息好了,去他预定好的那些高级餐厅,高高兴兴的,他再出现。   可他就住在隔壁,只要一想到薛鸿就睡在隔壁,他就开始心神不宁,什么也做不成。他悄悄进来了,发现薛鸿睡的很沉,于是他就在沙发上也静静坐了一会儿。   临时接到电话,他不得去出去谈事情。才一小会儿的功夫,薛鸿就醒了。   薛鸿哭的徐巍烦躁不安,他越是极力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表面上越是凶戾。   “别哭了!哭什么哭!”   薛鸿眨巴着眼睛,眼里都是泪花,又抹了抹,才能看清楚徐巍现在长什么样子。高了许多,比他还高,也壮了许多,比他还壮。徐巍既像徐巍,又不像徐巍。   太久都没见过了,没了高中时候的青涩,现在的徐巍有着一种让薛鸿陌生的感觉。   徐巍站在门口,也是沉默。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说自己这些年像个变态一样时刻关注着薛鸿?说自己卑微的只能通过各种侧面打听才能知道薛鸿的消息?说自己在网上被人骂疯狗因为处处维护薛鸿?   他说不出口,可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徐巍浑身僵硬,薛鸿则是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徐巍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他急着想证明自己这些年一直努力想要变得更好。他自己有在赚钱,他还在坚持着跑步。他成了网红,很多人喜欢他。   薛鸿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我参加了比赛,铁人三项,我有一个奖牌。”   可是他在床上找不到,地上也找不到,他想给徐巍看却找不到,急的又开始哭。   徐巍在沙发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薛鸿。   薛鸿傻愣愣的,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的奖牌。   “你为什么……”   “陪我出去走走吧。”徐巍打断了薛鸿的话,他其实也很想和薛鸿聊聊,聊很多事。可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了,他是真的不知要如何开始说起。   薛鸿跟着他,两人出了酒店的大厅。不远处就是海滩。天还没有亮,海的尽头一片灰白。   徐巍走在前面,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这些年一直渴望得到一种内心的平静,而此时此刻薛鸿静静跟在他的身后,远处是大海,海浪声不时袭来。这其实就是他想要的平静。   薛鸿小心翼翼地跟在徐巍身后,他害怕惹徐巍生气,什么也不敢多说。   直到徐巍发现薛鸿走的慢了,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薛鸿站在原地,看着徐巍,小声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海。”   “你刚游的3.8公里!”   “我就是害怕!”   徐巍踢了一脚海水,“这有什么可怕的?”   薛鸿也开始生气了,固执地站在原地,就是不想要靠近。   徐巍无奈,只好妥协。“过来,我背着你走。”   薛鸿犹豫着,又看一眼无边无际的海岸线,最后还是走上前,紧紧搂住徐巍的后背。   徐巍背着薛鸿,开始沿着海滩慢慢走。   虽然薛鸿很沉,但是海水冲过脚面的感觉很好,海风佛面,天边也一点点亮起来。   徐巍这些年常常失眠,为了睡一个好觉,他用过的方法很多。最常做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听海浪声。他喜欢大海,喜欢沙滩。现在他背着自己喜欢的人在沙滩上散步,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假象。   远处是日出,海水被浸染上橙黄的暖色。   薛鸿小声的哭,他伏在徐巍的背上,眼泪都低落在徐巍的脖颈上。“对不起。”   徐巍没有开口说话,他不想被薛鸿知道他此刻也在流泪。 第59章   一直到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霞光映满了海面,徐巍再也不能幻想时光从未变过。   他站在原地,面朝着大海静立了片刻,牢牢记住眼前的画面,然后他决定背着薛鸿回去。   两人在回去的途中,薛鸿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他再遇到徐巍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可真的遇到了,很多话却卡在喉咙,说不出口。能说的,也只有一句。   “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不怎么好。”徐巍扯了扯嘴角答道,又问,“你呢?”   薛鸿想到林奕青,轻轻说道:“我很好。我和林奕青在一起,他对我很好。”   这个结果徐巍并不意外。他明知道自己会难过,却忍不住想听薛鸿亲口承认。以他对林奕青的了解,林奕青不可能会发挥失常考上那样一所大学。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能说的通,也只有一种答案。   这些年,林奕青一直陪在薛鸿身边,完全取代了昔日他的存在。虽然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但人心总是贪婪的,到底心有不甘。徐巍对着林奕青怨恨不起来,只能把满腔的愤怒都转嫁到了许川身上。   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偏激,?“林奕青知道许川是什么人?”   许川这两个字就像是梗在他和徐巍之间过不去的那道难题。薛鸿沉默半晌,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知道,许川车祸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和我一起照顾许川。许川他……失忆了。”   徐巍冷哼一声,越发不屑于许川的卑鄙无耻。难道真的能因为失忆,就把过往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了?更何况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林奕青不知道的那些事,他可是一清二楚。他始终也不能理解薛鸿为什么会如此维护许川。但现在不是质问的时机,他不想两人刚刚见面就因为许川再一次闹的不欢而散。   “我下个学期,会回国上课。”   薛鸿有些惊讶,“可以这样的么?”   “相当于交换生,只能选一部分课,也只能一个学期。”徐巍又重新调整了个姿势背薛鸿,并且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沉!”   薛鸿不高兴了,直接在徐巍肩膀上咬了一口。其实他这个毛病都已经被许川改的差不多了,但林奕青喜欢,总是纵容着他,?所以他又开始了习惯咬东西。牙齿咬合的渐渐用力,到了最后也说不清到底在发泄什么。   徐巍默默忍受着肩膀传来的疼痛,随即又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也不用多想,我回国也只是为了争家产。”   “什么家产?”   徐巍颇有自嘲地回道:“我爸妈离婚了,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国内,我得和他争家产。”   “那要怎么争?”   “不知道,可能要打一架吧。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薛鸿当了真,还以为是像他们高中时期那样,总是需要靠打架来解决一些问题。他和徐巍在一起打过的架,从来没输过。   “我帮你打他。”虽然林奕青教薛鸿不要再打架,但他还是做了承诺。   徐巍轻笑起来,“好。”   沿着走过的路继续再走回去,沙滩上原本的脚步已经被海浪冲刷的减轻了痕迹。   到了酒店附近,渐渐有了人群,但徐巍还是没有把薛鸿放下。   “下午你还有工作,回去就再接着睡会儿吧。”   薛鸿觉得奇怪,其实从徐巍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他就一直觉得很奇怪。美国那么大,那么多人,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和徐巍偶遇到的,还能偶遇到酒店的房间里。?“你怎么知道我有工作?”   “我是你的老板,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徐巍没好气的说道,“你的老板现在叫你回去好好休息,醒了以后再接着工作!”   酒店就在不远处了,一眼望得见,薛鸿看到许川和胖哥就站在酒店门口。   他从徐巍身上下来,几步跑过去。许川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徐巍。   薛鸿局促不安,以前的阴影犹在,他实在是不想这两人碰面。   胖哥这时候好奇地问道:“那是谁啊。”   薛鸿回头指了指徐巍,“你不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   薛鸿心里有了底气,待徐巍走的近了,他便说道:“我助理都不认识你,我上哪知道你是我老板?”   胖哥指着徐巍一脸惊讶,“你是薛鸿老板?”   徐巍脸色难看,许川也在,他不想多说。   许川也是难得的严肃神态,他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年轻人就是那天想要开车撞他的人。他也看到了薛鸿刚刚和这位年轻人之间熟识的举动。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别的事情才能有这么深的仇恨情绪,却没想到是因为薛鸿。   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就连迟钝的胖哥都看出点什么。一方是老板,一方是薛鸿的有钱朋友。他左右看了看,往后退了退。   徐巍瞪一眼薛鸿,“不去睡觉?十一点车就来接你了。”   薛鸿小心翼翼去看许川。   这一举动让徐巍更加恼火。但他压抑着怒火,再一次提醒了薛鸿工作的事。   许川也不打算让薛鸿知道他差点被撞的事,伸手摸了摸薛鸿的头顶,“去睡吧,我先回酒店休息了,晚点再联系你。”   徐巍在一旁,强忍着一拳揍向许川的冲动,看向远处。   他和许川都有一种默契,有什么事情要解决,等薛鸿走了之后。   这一趟美国之行时间紧凑,所有的行程安排薛鸿都看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要准备好精力,中午去一家餐厅录制视频。   他临走时不放心的回头又看一眼,徐巍已经去到了休息区坐下,一副完全漠视许川的样子。而许川也拿出手机,应该是要准备叫出租。   “奖牌找到了么?”胖哥在一旁问。   薛鸿这才回过头,答道:“找到了。”   “你以前就认识刚刚那人啊?我只听说工作室在海外还有一个老板,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是我高中同学。”说完这句话,薛鸿便难过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第60章   胖哥陪着薛鸿回到房间,又核对了一遍今天的时间安排才走。   薛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再三,还是给林奕青打了电话。   林奕青接的很快,薛鸿却是一阵沉默,不知该怎么开口去说他见到了徐巍。   “休息的好了?这么快就醒了?”   视频通话里的林奕青穿着睡衣,似乎是要准备睡了。   薛鸿想到时差,问道:“你那边是几点?”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林奕青透过视频,也在看薛鸿。薛鸿欲言又止,他心中便猜测是见到了徐巍。   果然,薛鸿还是忍不住提到。   “徐巍……他找到我了。他说他是我的老板,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帮我,这些年一直都是。”   心里空荡的厉害,原本薛鸿以为看到林奕青,听到林奕青的声音,他便能好过一些,可此时此刻他仍旧觉得难过。他蜷缩在床上,忽然很想学着许川的样子去叹气,就好像只有把呼吸调整成缓慢而悠长的频率,他才能忽略掉那种让他感觉到憋闷窒息的忧愁。   “他还说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好。”薛鸿神情沮丧,他一直在想徐巍为什么会过的不好,他一直以为徐巍会过的很好。他那么有钱,他又那么有能力,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为什么会过的不好呢?因为他爸妈离婚了么?薛鸿无法想象到父母离婚能带给徐巍怎样的痛苦,但他不想听到徐巍说他过的不好。   “总归是要比我们好一些的。”林奕青冷静地说完这句话,内心却是翻涌着一些难以释怀的情绪。   他应当感谢徐巍当年一走了之,他得到了帮助,得到了薛鸿。他能有现在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当年的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他在那里得到了自由,得到了精神上和财富上的自由。他得以保留他仅剩的自尊心,让他能坚强的继续活下去,有了新的生活。   可他又忍不住怨恨徐巍。因为无论他对薛鸿付出了多少,无论他怎样悉心照顾薛鸿。他最羡慕的,仍旧是当年的那个傻乎乎的薛鸿。不够优秀,总是习惯性的依靠他人。可以理直气壮的接受着徐巍无条件的照顾,甚至是没有理由的爱。   那是只有在他幼年时期仅存的一点印象当中才能体会到的,最无私、最美好的情感。也是让他觉得,身为一个人,还算是值得活下去的一面。   可是徐巍亲手把它破坏掉了。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即使薛鸿原谅了徐巍,他也无法。   薛鸿面对着林奕青的冷漠,一时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林奕青是这样的反应。   “你……知道他一直在关注着我么?”   林奕青摇头,他没有必要告诉薛鸿实情。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总归不会为难你。工作只是工作。”   薛鸿开始迟疑林奕青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工作两个字提醒他了,他不得不休息了。   “我很想你,希望视频都录完,我有时间去逛街,可以给你买点小礼物。我现在必须再睡一会儿。”   林奕青笑起来,“好,我不挂断。陪着你。”   薛鸿于是又打算睡觉。他的脑海里太乱了,一时想到的是徐巍,一时又想到许川。朦朦胧胧之间,又想到电话一直没有挂断,他应该去充电。可他的身体太累了,很快便拖着他的思绪一起不得不休息。   薛鸿睡着的这段时间,他不知道的是许川没有离开酒店回去休息。   许川一直等到薛鸿回去房间,他便也去了休息区,坐到了徐巍对面。   徐巍眼神冰冷,厌恶的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你真让我恶心。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薛鸿?!”   “你认识我?”   许川略带讽刺的语气让徐巍彻底忍无可忍,他怒极反笑,“你们姓许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点什么问题?你和你二叔乱伦,他能对着十六岁的你就下的去手,你也转头包养十六岁的薛鸿。怎么?你也想要日后带着薛鸿一起去撞死?”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俯视着威胁许川,“你们许家要多龌龊就有多龌龊,要多肮脏就有多肮脏,别以为你能用些恶心的技俩去打扰他们。我不会放过你!”   许川直视着徐巍的双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徐巍冷笑一声,面对着许川近半张都是毁容的脸,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许川真的失忆了。可其实这无关紧要。   “如果你不记得,你可以回去搜搜你的大名。看看你都做过些什么!别以为你失忆了,所有人也会跟着你一起失忆!”   徐巍始终都无法原谅当年薛鸿被许川包养过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许川包养仅仅十六岁的薛鸿。他也试着给薛鸿找过无数次的理由想要证明他急需一笔钱,可没有,他没办法找到那样一个借口。   事情已经过去,薛鸿和林奕青在一起,许川竟然失忆了。就好像只有他放不下,只有他苦苦挣扎于过去想要求个明白。   徐巍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独自痛苦。许川从来也不无辜。   许川表面上波澜不惊,反问徐巍,“你是薛鸿的老板?为什么要卖掉薛鸿的奖牌?”   他的姿态从容,坐在那里就好像是悠闲的在度假。   徐巍忽然一种焦躁感袭上心头,就好像当年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又再一次出现。当时的他自以为有着全胜的资本,却被薛鸿彻底击的粉碎。   薛鸿的一句“对不起”让他几乎都快要放下了,可现如今再一次面对许川,他依旧是恨得咬牙切齿。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川蹙起了眉头。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   好在他有很多钱,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花那些钱。总能解决的。许川起身,无视了徐巍的存在,准备打车离开这里。   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也需要去证实一些事情。   手不自觉握紧。   十六……才十六岁。许川不能理解,也愈发厌恶自己。   薛鸿……为什么不恨他呢? 第61章   许川一个人打车回到了酒店。房间内静悄悄的,他终于能有一个空间掩藏他内心无法平息的焦躁。   年轻人愤怒的脸和那些话语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内。   乱伦、包养、车祸。没有一件好事情。   许川拿出手机,搜索自己的名字。弹出来的信息很杂乱,他又添加了关键字。   果然如同那个年轻人所说的那样,“整容医师人面兽心”这样的新闻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痕迹至今都没有消除掉。   那时候的薛鸿才不过是高一,甚至入学都没有多久。   许川不想再看。薛鸿当时说两人是在酒吧喝酒认识的,这件事到底有几分是真?还有关于他的二叔,那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么?不是真的又为何要说谎?   越想就越是头疼得厉害。许川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面对镜子的时候,他看着自己近半张被毁容的脸,和以前一些照片上的人大不相同。   薛鸿总是很心疼地摸那些疤痕,询问他要不要去做手术。   但他本能的就有一种心理抗拒,不知缘由的,他很讨厌自己以前的那张脸。   湿漉漉的手摸上镜子里的那张脸,水滴洇开,镜子里的人也变得轮廓模糊。   恍然之间,许川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和他很是相似,更加年长,轮廓硬朗。   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许川痛苦地闭上眼。   一些画面不断地在他脑内出现。   他坐在车里,车猛然停住,前面的人突然回过头。   这一次,许川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他额头上满是汗,浑身冰冷,血液都好似在倒流。   说不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的痛苦,压迫的许川弯下腰,只想要呕吐。   完全封闭的浴室,借着水流声的遮掩,许川终于在崩溃的情绪之中回想到了一些事情。   胖哥回到酒店时,再见到许川,被那张灰败麻木的脸孔惊讶到不知所措。   许川无力应付,表示自己只想单独一人之后很快关上门。   一直到快要中午,薛鸿已经醒了准备坐车去工作,胖哥都还在走神。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和薛鸿说许川身体不舒服的事,可他又怕影响了薛鸿的状态。毕竟薛鸿还在上学,请这一周假出国也很不容易。要拍的素材很多,时间几乎都是安排满的。   胖哥再一次看到徐巍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告诉薛鸿有关许川事情的念头。没什么是比老板在一旁监工更应该努力工作的理由。   薛鸿坐上车以后还在犯困,但胖哥已经把脚本塞到他手里,他也不得不再看一遍。   “饿不饿?”徐巍在开车,偏头问了一句。   薛鸿摇摇头。但其实他已经饥肠辘辘了,只是马上要去一条小吃街吃很多的东西,他这时候最好还是忍耐住,把那些美食和当地文化的介绍再看一遍才重要。   工作的时候薛鸿不敢在任何工作人员面前闹情绪。虽然是徐巍,他不自觉地就想放松自己的状态,可徐巍同时又是他的老板,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有些许的不适。他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本子,开始找让他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去看。   等到了地方,胖哥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后面还有一辆车跟着三个工作人员。都是为了帮他们在各种摊位快餐店排队的。   那条小吃街在当地很有名,几乎是去旅游必打卡的地方,也汇聚了很多国家的特色美食。那些美食又受当地文化的影响,口味和食材都做出了些许的改变。   墨西哥快餐、日料、美式快餐、中式快餐、韩餐、意大利餐厅。   胖哥看的眼花缭乱,再加上他英语不过关,只能勉强一直跟着团队帮忙拿些东西。   在小吃街,一个留学生和他们会合,作为向导一样全程一起拍摄。那个留学生人长的很高大,但是性格很开朗,外号麻薯,网名就叫一团麻薯。和薛鸿配合很好,说中文时一口东北口音,说英文时又很流畅。人非常幽默,也相当有个人特色。薛鸿跟着他一起搭档,拍摄的状态很好。   胖哥这才琢磨出来,原来薛鸿这一趟来这边还要带工作室的新人。他转念一想,工作室在海外也有分部,自然也会签约在海外的主播。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边的老板会全程陪同,亲力亲为。   徐巍一直沉默寡言,但全程都在干着近乎助理一样的工作,让胖哥很是局促,差点以为自己工作要没了。   他们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打算回程。   所有的摄像机都关闭了。麻薯很能活跃气氛,在车里给大家讲他在美国打工的经历。   薛鸿听得唏嘘不已,还好他没去刷过马桶。也没有在危险的街区战战兢兢飙车送外卖,还差点被逼着吸毒。他又问徐巍,有没有经历过或者听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徐巍想了想,平静地说道:“有个灵异事件你要听么?”   薛鸿一下警觉起来,可他实在有些好奇国外的鬼。   “你看见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没有,但当时一个朋友租的别墅,要和其他人合租。所有的房间只有一间没有信号。一进去就身体发凉,养的宠物猫和狗都不进去。最后那间屋子便宜租给一个留学生,那屋养的鱼和小乌龟才一两天就都死了。”   徐巍讲的很阴冷,其他人也很配合的不发出声音。薛鸿却很神奇的不怎么害怕,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那个留学生在家门口准备开车出去的时候,车窗啪的就碎了。他很害怕,直接从车里跑回家。他发现他的房间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当时别墅里还有一个女生,听他讲了以后吓得直接就哭了。”   “后来那个女生情绪崩溃了,对着那间屋子狂飙脏话,什么都骂。那之后他们那间屋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其实这个故事精彩的点在于那个女生是个重庆妹子,骂人的时候带着口音,非常狠的同时又有点搞笑。但徐巍不会学,因此讲了一个让全车的气氛都冷到凝结的故事。   他讲完以后车里没有一个人笑也没有一个人害怕,就连麻薯也接不住这个气氛。他在细想这到底是个冷笑话还是灵异故事还是个什么。胖哥实在是摸不清这位高冷了一下午的老板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也不接话。   一片沉默,徐巍这才觉出有些尴尬。他正好看到薛鸿在嫌弃地撇嘴,一下就有些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表情!”   薛鸿很是不屑,抱怨道:“国外的鬼怎么这么无聊。”   徐巍不说话,却突然指了指窗外,示意薛鸿去看。   薛鸿趴在车窗上看,周围黑漆漆的,可他的视力在黑暗之中比一般人要好的多。他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自己所看到的。   等他默默坐正了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徐巍笑了笑,“国外的鬼无聊不无聊?”   薛鸿委屈极了,但也不敢再嚣张。“为什么国外在路边会有墓地啊!”   “你最好给我的鬼故事道个歉!” 第62章   一路闲聊,徐巍开车先送胖哥回他住的地方。   薛鸿因为担心许川,也要跟着下车。徐巍一把拽住了他,“去哪?”   “我……去看看许川。”   一听到这个名字,徐巍就开始心生厌恶。但车里还有个外人,他不好当场发作,尤其是麻薯这人善于察言观色又很八卦。他怕被麻薯看出什么异样,拽着薛鸿的手松了一些。   “你明早还有工作,早点回去。”   薛鸿面对徐巍近乎威胁一样的表情,还是挣脱开了。   徐巍无奈,只好眼看着薛鸿离开。   薛鸿和胖哥一起下了车,一直等到徐巍开车走远了,这才松口气。   胖哥其实也觉得薛鸿应该去看看许川的,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到许川的时候,对方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他小心提醒一句,“要不然让许先生先回国?你这忙起来也没什么时间。”   其实原本是有时间的,但谁能想得到徐巍会在这里一直和他们一起,甚至愿意当个司机,干助理的工作。薛鸿也隐隐觉得让许川先回去比较好,但他又多少有些不放心。   许川的房间就在他原来住的那间隔壁。薛鸿敲了敲门,许川没有开。薛鸿又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十点,他觉得许川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下,于是给许川打了电话。   没人接听,薛鸿迟疑着,看一眼同他一起站在门口等的胖哥。   “要不要我去叫客服?”胖哥问。   薛鸿也有些着急起来,发了短信给许川。“我在你的房间门口,你去哪了?帮我开下门。”   又过了半分钟,门才被打开。   胖哥松口气,刷开自己的那间房,“你要回去的时候叫我,我帮你叫出租。”   薛鸿摇头,“不用,你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会。”   他推开许川的房门进去,发现屋内一片昏暗,连灯都没开。他又打开所有的灯,看到许川正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窗外发呆。   这个房间的夜景很好,落地的窗,夜色充满了闪耀的霓虹。可许川坐在那里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孤独,甚至有种即将要消失在夜空当中的错觉。   薛鸿心里担心,问许川,“你怎么了?胖哥说你身体不舒服。”   许川静静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鸿走的近了,蹲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许川这才看向薛鸿,脸色惨白,但他眼睛里有了些笑意,伸手摸了摸薛鸿的脸。   “我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薛鸿一愣,面对这样的许川,虽然支支吾吾,却不敢再撒谎。   “就……酒吧里,我……求你包养我。”   说完,薛鸿低下头,不敢直视许川。无论他当年有多么无知无畏,可他现在已经懂了很多事情,他再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   “我没有钱,什么都没有,”薛鸿咬着嘴唇,“我以为,这样就会有人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么?”   “你对我很好的。”只有这一点,薛鸿坚信不疑。他又抬起头,直视着许川,重复了一遍。“你当时……对我真的很好。”   许川无法认同这一点,他忽然很羡慕薛鸿。因为薛鸿太单纯了,他甚至都体会不到伤害。   “既然我对你很好,我们怎么分开的?”   薛鸿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实说了。“你说你要结婚了。”   “是啊,”许川轻轻说道,“这叫很好么?”   薛鸿不懂许川的忧伤,其实他当时懵懵懂懂的,只是很迷茫自己将来要怎么办,并没有太过伤心。有了徐巍的陪伴以后,他很快便开始融入了校园生活。   他还是坚持,“你对我很好。”   许川失笑,又温柔地摸了摸薛鸿的脸。“我要去日本一段时间。”   “可是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只是去看看,我想要找回一些记忆。?”   许川已经把行李都整理好,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去机场,先回国,再去日本。?他想起一些事情,可还是不够。   有关那个人的记忆,带给他的几乎都是痛苦。最后一刻,他们一起冲向毁灭。他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面目上全是血,眼神里带着疯狂,嘴角还是笑着的。   他说:“你永远都是我的。”   那个人至死都不肯放过他,至死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许川只要一想到,就会愤怒到全身发抖。他太恨了,恨一个人恨到刻苦铭心。即使是失忆,第一个想起来的却也是这个他此生最恨的人。   薛鸿察觉出许川的异样,察觉出许川又害怕又愤怒的情绪。他只见过许川一次这样情绪失控。   身体先一步行动,薛鸿搂住许川。他怀里的人已经很瘦了,不能再脆弱了。   “你不要难过。”   骤然被拥抱住,许川从那股情绪当中脱离,还在不停的喘息。他的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   “薛鸿,你不要有一天恨我。”   薛鸿猛地摇头,“我怎么会恨你。”   “如果你恨我,”许川也伸手回抱住薛鸿,“只要和我说一声,我就自己去死,不会打扰你。”   “胡说什么!我才不会恨你。你也不许去死!”   两人静静拥抱了很久,许川终于平静下来。他开始慢慢倾诉。   “我活了近三十年,连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自己的梦想。一切都是他想让我成为的样子。”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所以我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这就是他所谓的爱。”   “最可怕的是我们太像了,太像了。我真怕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一样。”   薛鸿静静听着,他不懂许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能让许川如此痛苦的人,他只想到了那个男人。   “他就是个老混蛋!你不要在意他!”   许川一愣,“你也知道?”   “是他不好!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许川呆呆看向薛鸿,薛鸿的眼神是如此坚定,甚至动摇了许川。   “你说的对……他已经死了,我不会和他一样的。”   薛鸿下意识的一句话,让许川振作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他从车祸中活了下来。他还记得自己出院时候决定的事。他会好好活下去。   死人,终究是死人。人一旦死了,就什么也不能做。再也不能影响他,再也不能控制他。 第63章   半夜时分,薛鸿坚持送许川去机场。   一路上,许川都有些沉默。一直到他必须要入关,他站在行李旁,和薛鸿说再见。   异国他乡,周围尽是长着陌生脸孔的外国人。薛鸿忽然有种错觉,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许川。就好像那一年,他拒绝了跟随许川一起去日本,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   再见,许川就出了车祸,差点死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成了植物人。   薛鸿非常不舍,也害怕那样的再见。“你要去日本多久呢?”   “我不知道。”   许川是那么坚决,薛鸿知道自己不能再做挽留,只好退而求其次,带着不安的情绪说道:“不要不回我的信息。"   “放心吧,”许川终于能够微笑出来,承诺道:“我是你的粉丝,会一直关注你的。”   薛鸿也跟着开心点了,他目送着许川离开。之后他抹了抹眼泪,无视周围用奇怪眼神打量他的陌生人,走出机场,坐车回去酒店。   司机好奇地问他是哪里的人,薛鸿只能勉强交流几句。然后在车里就是漫长的沉默。   薛鸿依靠着车窗,看高速路上车辆奔驰时被甩掉的路边景色。他在想许川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人。   许川对他很好,他一点都不希望看到许川难过。可他能为许川做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为林奕青做些什么。林奕青总是有那么多的书要看,他常常也不知道林奕青在想些什么。   薛鸿忽然有些难过起来,他开始想到刚刚下山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很简单,他希望有人喜欢自己,希望很多人都喜欢他。可他成了网红,有了那么多粉丝,他却开始迷茫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酒店。   薛鸿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时,却发现徐巍在。   “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徐巍脸色难看,连声质问,“早上七点就要出发,你现在才回来?”   薛鸿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我现在就睡觉。”   徐巍冷笑一声,“薛鸿,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个许川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你和许川,还有林奕青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薛鸿说出这句话,终于也吐出了自己郁闷的情绪。每一个人都很重要,自从他下山以后,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徐巍愣在原地。   薛鸿也不管他,去洗脸刷牙。   徐巍追过去跟着进了浴室,“你知不知道他和他二叔乱伦?他二叔是个恶心的恋童,他也是!”   “我早就说过了,“薛鸿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许川他从来都没有错。我那时候成年了。至于他和他二叔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时才十六!”徐巍按住薛鸿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说道:“他很危险,不要再和他有关联。他们许家都是疯子,和你根本不是一类人,远比你想象的要乱的多得多!”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薛鸿十分苦恼,“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刚刚下山。没有钱,就在酒吧找他包养我。我真的不能按你们的年龄去算,我成年了!”   “什么你们?”徐巍蹙起眉头,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很关键的一点,可又太模糊了。   薛鸿恍然惊觉自己差点说错了话。他立刻闭嘴。   徐巍更加怀疑起来,“什么你们?”   薛鸿干脆撇过头去,“我要睡了。”   他越是这样,徐巍越是确定了异样。他紧紧盯住薛鸿,不肯离开。   薛鸿也很紧张,他已经答应过林奕青,绝对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他的秘密。更何况他很怕死,很怕。他不能再说出自己是狐狸这件事。   他开始刷牙洗脸,时不时从镜子里偷看徐巍。   徐巍脸上惊疑不定,神色复杂,薛鸿愈发后悔起来。   “你……”   “不要再想了!总之你不要再和许川过不去,他什么也没做错。”   薛鸿推开徐巍,打算去睡觉。他实在不能去想复杂的事情,这一趟出来他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可他想的越多就越不开心。   徐巍仍旧不肯走,他在想薛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鸿把灯都关上,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他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一直凝神去听徐巍在做什么。   徐巍沉默着,坐到床边。   两人在黑暗之中对峙,但谁也没再开口。   渐渐地,薛鸿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是梦到了自己的表哥。好久不见了,表哥的样子依旧没怎么变。他还记得表哥以前和他说人类很简单的,只要每天衣食无忧就能够幸福。表哥还告诉他去酒吧找一个人包养,一劳永逸。   可他却不知道表哥现在怎么样了。家族的规矩让他们彼此之间不能轻易联络。他很想问问表哥现在还幸福么?为什么他觉得人类一点都不简单,生活太难了。他已经不愁吃喝,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幸福。为什么想要幸福这么难。   第二天一早,薛鸿是被徐巍叫醒的。   徐巍似乎是一宿都没睡,脸色很憔悴。但他的眼神中却有着一种奇异般的神采,让他看上去反倒十分亢奋。   薛鸿惊讶地问他,“你都不困的么?”   “我这样习惯了。快点,要准备走了。”   薛鸿只来得及拿出他要换的衣服,行李箱就被徐巍拉走,送到隔壁的工作人员那里。   早饭也来不及吃,一行人直接从酒店驱车前往一个小型机场。   薛鸿一路被徐巍带着,第一次坐上私人飞机,除了他们一行人,没有别的乘客。他只听说过小白的爸爸有私人飞机,但还没坐过,因此觉得十分新鲜,到处去看。   早餐被端给薛鸿。薛鸿见到徐巍的状态,面露担忧,“你真的不休息一下么?”   徐巍轻轻摇头,眼睛都已经是赤红的,却一直盯着薛鸿。   “这种飞机贵不贵啊?”   “飞行俱乐部和朋友合用的,不算贵。等你走的时候我开直升飞机送你。”   “你会开?”   “去年拿的驾照。”   徐巍看薛鸿吃的很香,自己终于有点胃口了,也拿起面包抹上黄油。   “待会儿去我的咖啡店,你专业一点,不要喝的时候摆出苦脸。”   薛鸿这时候才想到行程上安排的探店工作。那居然是徐巍的咖啡店。   “你还在喜欢咖啡啊。”   “喜欢,也去比赛过,我是亚军,就只好把冠军请来给我的店烘焙豆子。”   虽然徐巍说着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但薛鸿却想到当初他们的计划。原来没有人放弃过,即使他们在地球上相隔那么远,也都在各自努力。   薛鸿笑起来,也学着徐巍的样子吃那面包。 第64章   飞机降落的时候,薛鸿这才知道他们到了别的州,在芝加哥。   一路赶时间,又坐上车以后,由随行的工作人员开车。   薛鸿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打扰到难得肯休息的徐巍。   车开了很久才到地方,徐巍睡了一小觉,醒来以后头没那么疼了,精神好了很多。   薛鸿下车,跟着徐巍进了那家咖啡店。比薛鸿想象中的还大,简直就像是一个工厂车间,就连装修风格也像。各种货架上陈列着的都是装着咖啡豆的罐子。有个角落堆着满满一座小山一样的麻袋,据说是来自各个产区的咖啡生豆。   吧台上摆放着很多器具,大部分是薛鸿没见过的。他好奇地四处看,由着徐巍给他介绍店里的工作人员。   店里不到十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只有一个台湾人能说中文。与其说这里是咖啡店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实验室,当天完全没有客人的身影。   整个拍摄过程由那个台湾人帮忙介绍。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各式各样的咖啡机,咖啡冲煮器具,咖啡杯。更大型一些的是烘焙机。   烘焙师是个芬兰人,虽然很年轻,但已经是几个比赛的冠军。   薛鸿努力听,也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那个台湾人很能说,会帮忙翻译。薛鸿其实要做的不多,就是问已经背好的几个问题,观看咖啡是怎么烘焙的,去听类似爆米花一样的一爆二爆声音,然后学着他们那些人品鉴咖啡的滑稽样子,啜吸,吐掉,装作真的感受到了某种水果或者花朵的香气。   真的有哎这个表情,薛鸿到了最后已经用得倦了。   最后好不容易拍摄完毕,薛鸿抱着他此趟旅行的奖品,摩卡壶和几袋咖啡,跟着徐巍离开。   徐巍虽然没有夸奖他,但是薛鸿觉得一句训斥也没听到,就已经是最大的夸奖了。   午饭只能在车上吃买好的快餐。美国这里的牛肉汉堡馅料特别充实,薛鸿很喜欢吃。还有据说是当地特色的深盘披萨,倒是一般般。   下一站在另一个城区,是薛鸿认识的潮牌店。   “这不会也是你的吧?”到了地方以后,薛鸿不禁发出疑问。   徐巍倒是不打算再做隐瞒,直接回道:“和朋友一起开的。”   薛鸿惊讶极了,问徐巍,“你这几年念没念书啊?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徐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我爱钱不行么?”   天知道他这么拼命努力是为了什么,天知道那种无穷无尽的焦虑感把他折磨到了什么程度。   这回的店面就小的多,里面一整面墙都是各式各样的板面。这些薛鸿就算是半专业了,一眼扫过去就认出很多知名的品牌。这要是他的朋友看见了,肯定立刻流口水。   他为了让朋友流口水,也立刻拍了照片发给朋友,果然很快收到各式各样的表情包,搅得一个群都在亢奋。   最新款的衣服其实薛鸿都有,但为了拍摄效果他还是假装很兴奋地选了选,和很多带着知名选手签名的滑板合照。   薛鸿另外挑了一块滑板,跟徐巍去附近比较有名的滑板公园拍赞助用的Video,表明这个品牌愿意赞助他设备。   路上,薛鸿问徐巍给他多少赞助费。他知道有的朋友被赞助的话都会有工资的,不是只有设备赞助。   没想到徐巍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知道我们上一个合作的明星是谁么?”   薛鸿听了名字,去微博搜,看一眼那粉丝数就不敢再说话了。   公园里的人很多,薛鸿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厉害的人不少,老外都很拼命。   其实薛鸿也有段时间没玩滑板了。他总是很快就能被别的新奇东西所吸引,很难把一样东西练到专精。但他特别喜欢花里胡哨唬人的东西,让他看上去显得很厉害。   板子踩在脚下,薛鸿试验了几个动作。   徐巍在一旁调侃,“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全靠剪辑。”   薛鸿哼了一声,Hflip,大乱,ollie过障碍,逐渐热身成功,开始做更难的动作组合。   摄影师跟着他,只拿手机拍摄,不时提些要求,从不同的角度再拍。   徐巍远远地看着,心中是两种复杂情绪的交缠冲击。曾经他非常希望拥有充满魅力又足够独立的恋爱对象,就像现在的薛鸿一样。可他错过了薛鸿的很多时光。他不知道薛鸿是练习了多久才能学会这些动作的,也不知道薛鸿是和谁学的。薛鸿的那些玩滑板的朋友都是谁,怎么认识的,性格什么样,他通通都不知道,甚至有些消息只有隐藏在薛鸿的那群粉丝当中才能知道一二。   薛鸿拍完了短片,和一些其他的玩家一起交流。滑板的一些英文术语他知道,勉强围着这些内容交谈,时不时遇到听不懂的单词就硬笑。   远远看上去气氛倒是不错,剪辑剪辑也能装一装,被当成花絮的拍摄内容。   这项工作完成以后,薛鸿的美国之旅就算彻底自由了,他也只剩下最后一天。   司机开车送他们出了城区,到了周围的郊区。   徐巍偶尔会介绍一两句。这里地方偏僻,像个乡村小镇,但空气很好,有大大小小的湖,开车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两侧有鹿群,还有马场。徐巍在当地一个大湖边上买了处别墅,只有在假期时候才能回来住几天。   薛鸿跟着他进了家,对门前那个湖很感兴趣。   “明天可以去划船,我家里有。”徐巍提议。   “这里有什么水怪之类的么?”   “没有。”   徐巍住了两年多,再加上他以前的朋友住过更久的时间,谁也没听说过什么奇怪的故事。这里的生活平淡简单,不足以酝酿出水怪这样的传说。   薛鸿略有失望,但也开始期待起明天去划船。   到了家里,徐巍得以完全放松下来。这里只有他和薛鸿。他曾经想过他和薛鸿之间的再见面会是如何相处,但其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   他们都还熟识着曾经的相处模式,却彼此又知晓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徐巍带薛鸿大概参观了下。   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乐高,已经多到数不清的程度,被放在玻璃柜里密密麻麻的摆放。薛鸿知道这是徐巍来了美国之后才有的爱好,因此仔细地在看。他发现了一些小摩托车,觉得很可爱,就想要摸一摸。   徐巍帮他拿出来。   薛鸿并不知道这是绝版的,价格很贵,他只是看着那东西很小巧,又是塑料的,以为是普通的玩具。   “可以送我一个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薛鸿眼神里的理直气壮就像当年一样,他无法隐藏那种下意识知晓答案的自信。   其实这些乐高是徐巍在无数个失眠夜里拼的。他并不是在收集绝版、全套,只是在收集自己那些诸如烦躁不安、愤恨不平、失意堕落的复杂情绪。   可现在另他失眠的原因之一却站在他的面前索要他的情绪,一脸无辜和单纯。   “拿走吧。”徐巍听到自己这么说,内心充斥着酸酸涩涩的无奈。 第65章   薛鸿拿着那个小摩托车,很快又注意到家里有很多照片,被带着相框装饰在墙上。   徐巍的母亲喜欢拍照片,还会精心挑选相框布置。就好像徐巍对薛鸿的交际圈已经全然陌生一样,薛鸿看着照片上的那些人,也对徐巍的交际圈完全陌生起来。   “你这些年都没有回过国么?”   薛鸿一句随意的问话却让徐巍苦笑起来。   “只有高中毕业以后回去了两天。”   薛鸿没再说什么,发现那些照片当中也有他见过的人。他们在高中时期就是徐巍的朋友,和徐巍各自骑着哈雷机车在车库旁,还有几人一起在湖边钓鱼的合影。   更多的是和一些外国人的合照,像是一个大家族,在不同场景的合照。徐巍在其中,笑得很淡。   徐巍也在看着那些照片。他妈妈和他一起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布置大多是按着他妈妈的喜好。   他妈妈的新男朋友就是和他妈妈在这个小地方认识的。挺浪漫的故事。那个男人让他妈妈从沮丧的情绪当中脱离,渐渐恢复了以往得开朗热情。   徐巍不得不带着友善融入一个新的家庭,从一个独生子女,慢慢学会接受他的那些新的兄弟姐妹。   世事无常,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曾经他因为自己的性向在父母面前很是愧疚,害怕父母失望,害怕父母激烈地阻止。但现在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父亲,都有了各自新的家庭。他成了被亏欠的那个,父母都小心翼翼地对他,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已经没有人再会去阻止他找一个同性恋人了,但他却失去了那股年少时的冲动以及对待爱情得天真懵懂。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恐怕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参观完了家里,两人一同在厨房做晚饭。   徐巍因为他妈妈的新男朋友,学会了很多意大利菜,给薛鸿做了千层面,还有很多烤肉。他做的饭量很大,因为他知道薛鸿都能吃掉。   两人在湖边布置上餐桌,喝着一些啤酒吃晚饭。时不时闲聊,聊起学业,聊起都还在玩什么游戏,看什么动漫。甚至也会聊起林奕青。   啤酒的度数不高,夜晚湖边的微风轻轻一吹就能把酒气吹得散了。   但徐巍微眯起眼睛,终于决定问出他心中一直存在的一个巨大疑惑。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薛鸿慌乱之中不敢直视徐巍,他只能勉强仰头去看星空。这里的天空不知缘由得非常高阔,漫天都是遥不可及闪烁的群星。   “薛鸿!”   被喝得吓了一跳,薛鸿不得不转头去看徐巍。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无奈,嘴巴闭得死紧。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徐巍见了他古怪的表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果然,薛鸿终于愿意开口了。?“是不能。”   徐巍神色复杂,但目光有如实质一般上上下下地扫视薛鸿,仿佛想要看透些什么。他又喝了口酒,问道:“那林奕青他知道么?”   “他知道。”   徐巍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在想果然如此。   从当年到现在,徐巍一直坚持不去问那个最本质的问题。无论薛鸿是不是他喜欢的人,薛鸿都是他的朋友。出于对朋友最基本的尊重,他不会问出那个让人觉得可耻的问题。   “你为什么去卖?”   这种话徐巍一辈子也问不出口,他一直极力避免,去给薛鸿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又或者他会用薛鸿已经变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来安慰自己。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以后。   但现如今他在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荒唐到让他一直为此而感到一股难言得兴奋,颤栗一般刺激着他的心脏,让他不停地在幻想一些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他想要求证,急于求证,但薛鸿抵抗的情绪很重,不愿多言,于是这另徐巍更加胡思乱想起来,也更加难以镇静下来。   冰凉的啤酒不断地被倒入口中,一时得凉爽之后就是火热的一团从腹中上涌到头脑当中。   徐巍昏昏沉沉,问出了一个不思议的问题。这个问题绝对没有经过严密的思考。他只是下意识说了出来,说完以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有下辈子,你会愿意从一而终得和我在一起么?”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薛鸿低着头沉默不语。   徐巍见他这样的态度,愤怒不甘、羞耻不安,所有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无法再在此地停留。   “是我比不上许川,也比不上林奕青。”   他再也无法保证自己的风度,啤酒被扔在原地。脸都涨得通红,浑身都在发抖。还好有夜色地遮掩,让他不至于泄出苦苦压抑在喉咙里的哭腔。   徐巍转身离开。   薛鸿留在原地哭到难过至极,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伤心。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让人痛苦的情绪。   湖水在夜色下沉静如旧,无视了年轻人们的伤心愤怒。   薛鸿越看越是气恼起来,去湖边捡起石头砸进湖水之中。   水花四溅,他力气极大,砸得又远,噗通一声闷响,湖面很快又恢复平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薛鸿。   愈发委屈的薛鸿捡了更多的石头去砸那湖水,他一时没注意到脚边的泥泞,一下摔在湖边。身子湿了一大半,狼狈不堪。   等他爬起来,发现鞋子也湿了,裤子也湿了,身上挂着泥。于是更加大声地哭起来,站在原地仰头对着月亮控诉。   他的哭声实在是响亮,连夜晚的凉风都想绕开他。远处的狗都听见了,烦躁不安地叫起来,此起彼伏。   徐巍再也不能忽视掉薛鸿,从房间内又走出,远远地喝止:“哭什么!”   薛鸿仍旧哭个不停。他太讨厌自己是个半人半狐的小妖精了,太讨厌了。   徐巍走得近了,发现薛鸿四肢僵着,半身的泥。被气地笑了,又哭又笑。   “你是白痴么!”   “不是我不愿意!”   薛鸿哭得委屈极了,用力抱住徐巍。   徐巍好半天,才伸出手也搂住薛鸿。   凉风又是吹过,两人身上都湿了,都开始有些冷起来。   “你是小学生么?这也能摔倒?”   徐巍俯身去看薛鸿摔坏了哪里,仅仅凭借着那点湖水的光亮实在也看不清。他没办法顾及两人刚刚吵过架,叫薛鸿跟他回去。 第66章   “……我没有下辈子。”薛鸿鼓起勇气解释。   徐巍面对上薛鸿认真的眼神,太过沉重,也太过让人痛苦。他慌乱之中不想再去考虑那个蠢问题。他刚才一定是满脑子都是啤酒泡才会说这么蠢的话。   “我也没有什么下辈子。快点回去,看看摔没摔坏。”   薛鸿手足无措地跟着他,从门口到屋内,一路弄得地毯上都是泥的痕迹,直拖到浴室。   徐巍在浴室外面看着薛鸿这惊人的破坏力,琢磨着剪辑这件事确实是给人迷惑性的。大概没几个人知道薛鸿的脑筋到底是有多笨。   深更半夜,他也懒得去收拾,给薛鸿找了换洗的衣服,叫他出来之后换上。   薛鸿应了一声。   徐巍于是出去又抽烟,他坐在刚刚的餐桌旁,慢慢吐出烟雾,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无法虔诚地信任何教派,估计不会有任何一个神会许诺他一定有下一辈子。一支烟抽到一半就开始厌烦,他看到满地狼藉的啤酒瓶,最后还是决定收拾一下。   薛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巍在拿个吸尘器洗地上的泥。   “对不起。”   徐巍抬头看他,“摔破哪没有。”   其实是有的,但这点细小的磕碰伤口对于薛鸿来说很快就好了,他于是只摇了摇头。   “房间我帮你换好床单了,早点睡吧,明早可以去划个船,中午再吃顿饭,我就该送你走了。”   徐巍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一切,手上没停,还在清理泥泞的地毯。   吸尘器里的水很快就浑浊不堪,应该去换了,但徐巍只有力气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他不能再想多的事,不然他会犯错。   薛鸿站在原地,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帮什么,而徐巍又完全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他只好独自一人去了客房,钻进被子里。   被子很轻很软,薛鸿用力嗅了嗅,鼻间是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再也找不到高中时期徐巍的气息。他闭上眼,一直想听到徐巍在做什么。   客厅的吸尘器终于停止了响动。徐巍似乎是在客厅里打转,可他没多久又上楼。脚步声在软软的地毯上并不明显,但徐巍迟疑彷徨的每一个脚步声都能让薛鸿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鸿没去看表,只是看着窗外的月亮似乎在云团中隐去,又慢慢出现,反反复复。终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   该睡了,薛鸿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去猜徐巍到底在哪个房间。这栋别墅只有两层,不算大,房间也并不多。   应该是在左上吧,薛鸿最后确认了,不再去想,再一次提醒自己该睡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相继醒过来,精神都不怎么好。   他们围在厨房旁边的吧台一起吃了简易版的三明治,鸡蛋还被薛鸿煎的有些糊了。但徐巍没怎么抱怨,麻木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别的必须要做的事情么?”   “还有时间去逛街么,我想给朋友买些礼物。”   “这附近倒是还有个奥莱,不过你想买什么贵重礼物应该是没有的。”   “就普通的就好啦,我也没那么多钱。”   徐巍想了想,最终带薛鸿去了离得最近的商场。   商场冷气开的很足,但没多少人。徐巍仅仅来过这里滑冰,完全没逛过,因此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作为回国的礼物。但薛鸿看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   他们去了一家小饰品店铺。薛鸿看着挑选了几样,品味奇奇怪怪。徐巍忍住了才没说出嫌弃的话。   一直走到一家玩具商店的门前,薛鸿眼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在考虑要不要给辛巴买一个。   徐巍领着薛鸿进去了。薛鸿给辛巴挑了一个小的,给自己挑了一个极大的。   奶白奶白的一团,好似棉花糖。薛鸿搂着那个毛绒玩具,对着徐巍傻笑。   徐巍把头转向一边,默默去结账。   “我自己来吧。”   “算我送你一个吧。”   这是今天徐巍第一次结账,他在想,这应该也是他最后一次送薛鸿礼物了。   两人拎着一堆东西回家,去划船。   那搜小船远比薛鸿想象中要小的多,只是很普通的小型平底船,要用浆去滑。   平常至少要三四个人一起去搬动才能放到湖水当中。但薛鸿力气极大,徐巍甚至没太拼什么力气就搬得动了。   船在湖中荡了荡,阳光非常好,映照的湖水也很闪耀,和夜晚时黑漆漆深不见底完全不同。   徐巍微眯着眼去打量薛鸿,很早以前就有的一些疑惑现在逐渐都在向着一个方向靠拢。虽然薛鸿不能告诉他,却无法阻止他去想。   两人依次上了船,徐巍教薛鸿怎么去划。   只用一个船桨,轻轻一拨,平静的湖面就被船头劈开,驶向前方。   在这么大一片湖上划船薛鸿还是第一次。他带着好奇心越划越快,想知道这小小的船一直能划多远,去到哪里。徐巍告诉他这个州都是湖不是海,可他看了那片最大的湖,觉得比海还宽广。   船移动的越来越快,薛鸿像是不知疲倦。徐巍越发有些肯定起来,看着薛鸿的眼神犀利而又有神采。   “你其实是个野猪精吧?”   浆一下重重拍向水面,水花四溅。徐巍脸上湿了一片,他不在意地抹了抹,看到薛鸿脸色难看的变了几变,最后扁了嘴要哭出来。   “你才野猪精!你全家野猪精!”   徐巍憋不住想笑,但是他忍住了。他继续说道:“你吃那么多,力气这么大,不是野猪精是什么?”   薛鸿简直要气死了,左右只有空荡荡的湖面,连只鸟都没有,前方是徐巍肆无忌惮的嘲弄眼神。   他猛地站起身,船跟着晃动了一下。   徐巍嘲笑道:“还拱?再拱要翻了!”   薛鸿于是不敢再动作,但他真是要气死了。徐巍怎么敢,怎么敢?!   他紧紧咬住嘴唇,气的眼泪滚圆滚圆的从脸上滴下。   徐巍终于察觉到是自己过分了,拿过船桨,安慰薛鸿。“是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哪有人会开这种玩笑,薛鸿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依旧很生气,但还是坐下。因为站起来的时候他看着湖水就有些害怕起来。   徐巍默不作声地划着船,他们已经开始了回去的路程。   划了很久,徐巍划得缓慢极了。他眼睛不错地盯着薛鸿看,看他脸上细小的每一处表情变化。   每隔几分钟他就要道歉一句,就这样,薛鸿终于渐渐放缓了表情,但犹自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气话。 第67章   到了家里以后,薛鸿还是很生气。但他隐约有种感觉,徐巍是在故意气他。因为紧随在刻薄话语之后的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态度,如此小心翼翼。   他警觉起来,却也带着不能将实话告知的内疚感,默默打包行李。   他的那个大型棉花糖,怎样也塞不进去行李箱。   徐巍帮他想办法,最后无奈道:“不然我给你寄回去吧,要不就只能把其它东西拿出来。”   薛鸿不想只带着自己的礼物回去,可也不想只留下自己的礼物在这里,更何况那是徐巍送给他的。他苦恼着,蹲在行李箱旁边反反复复收拾。可是空间就那么大,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   徐巍只好再去拿了一个自己的行李箱,单独把那玩偶塞了进去。   从一早到现在,很多计划都被打乱。徐巍不能再用直升飞机去送薛鸿。   薛鸿还记得这件事,多少有些失望。可能他们之间必不可少的就是遗憾,就连这次薛鸿的旅行也是如此,不可避免的要带着些遗憾离开。   徐巍开车送薛鸿去机场,和胖哥会和。   到了必须要安检的时间,徐巍说了再见。   薛鸿不喜欢这两个字,“不要再见,下次见。你还有很多东西在我们那,回国的话一定联系我们。”   徐巍微笑着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说道:“进去以后,可以买点爆米花吃。”   薛鸿喜欢甜食,就一定会喜欢芝加哥机场里卖的爆米花。   他们开始像老朋友告别一样,约定了下一次见面,可又没有说会在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没了少年时期的执拗,只有着成年人之间默契的寒暄。   徐巍欲言又止,他希望薛鸿能够幸福。他已经知道许川打算去日本,他应该就此放心。但他又知道薛鸿未来的那份幸福并没有太多他的身影,更多的是属于林奕青的。而他自己的那份幸福还毫无踪影。他实在无法真诚地说出祝福,只能戴着一张虚假的面具在这里故作潇洒地送别。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胖哥在一旁催促着,他们不得不最后拥抱了一下,彼此拍着对方的后背,像兄弟,像老同学,然后分开。   薛鸿跟随胖哥,一起安检,进关。他顾着徐巍的话,到处去找哪里在卖爆米花。他急需要甜食,需要甜腻腻的食物去塞满他此刻内心一种空洞洞的失落感。如果连爆米花也吃不到,那他立刻就会在这机场哭到惊天动地。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胖哥无措的眼神,机场的工作人员怎样把他视为危险人物。   好在登机以前的时间很是充裕,薛鸿在眼前看到了一个长队,队尾一个中年大叔挺着大大的啤酒肚,语气欢快的在说着什么。   薛鸿勉强听到一个“lucky”。   吃这爆米花会幸运?他和胖哥一起排队,最后连比划带说单词,终于买到了几大包爆米花。他想回去分给朋友们,尤其是带给林奕青和许川。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薛鸿感受着飞机升空,嘴里塞着爆米花,心里在想,要回家了。这几天像梦幻一般,梦该醒了,该回家了。   林奕青在机场接他们,几日不见,不应该有什么区别。但薛鸿却觉得林奕青似乎是整个人都都松快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从来不太注意穿着的林奕青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衬衫,显得很有精神,映衬得他的笑容愈发得温柔。   薛鸿四处望了一眼,没见到许川的身影。   林奕青知道薛鸿在期待什么,解释道:“他说最近要忙很多事,就不来接你了。”   薛鸿虽然担心,可他知道自己帮不到许川任何事,这是他现如今对自己了解到的事实。坐车回家的路上,他从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拿出爆米花,塞进林奕青嘴里。   “他们说吃这个会lucky。”爆米花上裹着坚果,厚厚的一层糖浆,十分甜蜜。   林奕青笑了笑,“很好吃。”   终于回了家里,薛鸿洗过澡以后也没有感到疲倦,在整理买到的各种礼物。林奕青帮他一起分类。有些是送给朋友的,有些是送给粉丝的。   徐巍的那个行李箱,里面只放了一个玩偶。一开始林奕青还以为是胖哥的,直到薛鸿说那是徐巍送给他的礼物。   “我跟他说你都有帮他保管物品。”   “你们和好了?”   薛鸿想到徐巍说他是野猪精,还是十分生气,因为太丢脸了,他也不想和林奕青说,只勉强气哼哼地点了个头。“算是吧。”   林奕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淡的微笑。他对许川并不信任,对徐巍,还是很了解的。只要徐巍知道了他和薛鸿之间的事,徐巍便一定不会再来打扰。   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什么都代表不了。   多年以来的心结,终于能够解开。许川也决定远走他乡,林奕青不能再高兴了。他应当如此,但在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吵嚷着,这其实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全都的行李收拾完毕,薛鸿还处在兴奋当中,给林奕青讲他在美国的很多见闻。   “他们的商场都那么冷,电费跟不要钱似得。车开的都好快,路上也没那么多人。”   “我看见有的房子好矮,比农村的平房还矮呢。”   林奕青陪着他,默默听着,时不时问些自己也好奇的。   两人没多久又聊起徐巍。   “他父母离婚了,他妈妈又找了个意大利人,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妹妹。说是今年要筹备结婚。”   林奕青从来都没有见过徐巍的父母,但想来曾经应该是很相爱并且生活的很幸福的。因为徐巍总是在无意中透露出他是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从来不知道天道不仁慈的存在。那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有的视野,徐巍的骄傲和他的骄傲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但徐巍的父母最终还是分开了。这其实不仅仅是徐巍的苦闷,也让薛鸿开始迷茫起来,人类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得到永远都不会变的幸福。   因为林奕青总是看书,也常常说看书能了解这个世界。薛鸿便也想开始看书。   “你有什么要推荐我看的书么?”   林奕青的那些书架,堆得实在太满了,薛鸿平常从不会去翻动,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倒一片。   两人站在书柜前,薛鸿看着林奕青去翻找。   “书真的好多啊。”   林奕青其实也很忧愁于这些书的数量。“我希望我将来死的时候是被书堆砸死的,但我首先要给这些书付很多年的房租费用。”   薛鸿常常被林奕青半是惊恐的话吓到,习惯了,也不抱怨了。他随意地抽出一本,被林奕青阻止。   “不要看那个。”   “为什么啊?”   “那本是讲鬼的。”   薛鸿默默又放了回去。   其实那本书不是讲的鬼故事,而是林奕青自己写的。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写故事的人都是在寻求一种解答。林奕青很喜欢写,每一个故事都是他的求索之路。   他写的主角大多都很悲惨,仿佛不这样,就内心之中无法认同主角会得到幸福。但凡事也有例外,他还有另外的笔名,专门写童话,主角都是同一只小狐狸。在童话当中无论那小狐狸有多笨,在森林当中迷路多少次,遇到什么危险,最后都能得到美好的结局。   林奕青抽出他的那本童话集,递给薛鸿。“看这个吧。”   硬壳的封面上是一只有着火红皮毛的小狐狸,因为是给小孩子看的,画风很卡通。小狐狸穿着童装,在葡萄树下酣睡。   薛鸿的脸有些红了,别扭起来,“我又不是小学生!” 第68章   林奕青帮薛鸿找的书让他很不满意,因此睡前林奕青去洗澡的时候,薛鸿便去摸林奕青枕头下的书去看。   那本书翻开,里面的书签是他的照片。林奕青习惯用这样大张硬质的东西去当书签,要么是明信片,要么是照片。这是连薛鸿都知道的小习惯。   带着一些好奇心以及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态,薛鸿把夹着书签的那两页硬着头皮看完了。看完以后,他内心当中久久不能平静。   那薄薄的两页纸,讲了一个人类怎样用尖锐的竹签去扎一只无辜刺猬的柔软肚皮,然后看着它哀嚎死去,最后自己又长了囊肿在肚子里,也不得不悲惨的蜷缩死去。还讲了一只偷鸡吃的貂被钉子钉在脑子里,不能立刻毙命,满院子里哀嚎恐惧直到死亡。最可怕的,还讲了那个“我”怎样被书堆砸死,会被从头砸到脚,会被砸穿地板直到把人砸进地下室。最后一定会变成一摊肉饼,血肉模糊。   薛鸿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书。他更不能理解的是林奕青刚刚才说过希望被书堆砸死。他只要想象一下,就会浑身颤栗。谁会想成为肉泥呢?谁会愿意幻想自己是怎样死亡的呢?   林奕青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上仍然带着水气,他围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去客厅检查门锁没锁好,所有的灯关没关好。   等他回到卧室,就看到薛鸿在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他最近在看的书。那本书他很喜欢,书封也很漂亮。可它一定是不适合薛鸿去看的。   他坐到床边,把那本书拿回到手中,也顾不上检查书签的位置,只快速地合上。   “这是什么书啊?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一个酒鬼写的醉醺醺的疯话罢了。好奇随便看看。”   薛鸿有些怀疑,但他更害怕的是林奕青希望被书砸死。他伸出手去搂住林奕青的腰,小声恳求,“不要再买书了,我害怕。”   林奕青失笑,“我开玩笑的,我哪里有那么多钱买那么多的书。”   但薛鸿仍旧不肯撒手,他太害怕会有一天失去林奕青了,而且林奕青长得那么漂亮,怎么能被砸死呢?他把头埋在林奕青的怀里,闻到他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混杂着林奕青身上淡淡的皮肤的味道。   “我给你念故事吧。”   林奕青安慰着薛鸿,给他念那本童话集上的故事。他讲到小狐狸想要飞上天空,央求大雁夫妇帮忙。   薛鸿听得入神,躺在林奕青的怀里,去看林奕青认真读书时的模样。林奕青皮肤白皙,借着台灯的光亮,身上几乎是带着光晕的,隐约有些透明。   他的神态放松,在讲到大雁夫妇因为小狐狸的体重而感到为难的时候,细长的手指翻过那页书册,还没能再念下一页,就被薛鸿的吻打断。   “我才不重。”   薛鸿说着这话,把那书扔到一边,自己跨坐在林奕青身上。从这个角度去看,林奕青就连锁骨都像是透明的。   林奕青装出一副被薛鸿压得虚弱至极的样子,用几乎是要咳血的声音说道:“是……咳咳……不太重。”   气得薛鸿去咬那锁骨,一直到林奕青忍不住了,伸手将薛鸿搂的更紧,完全在他的怀里。   “为了让小狐狸减轻体重,森林里最有智慧的猫头鹰提出意见,让小狐狸身上带着一件披风,这样借助风的力量,他的体重就能减轻了,大雁夫妇也就能带小狐狸飞起来了。”   “可是这件披风要怎么去做呢?”   “鸟儿们为了小狐狸叼来了棉花。”   林奕青讲不下去了,因为他被薛鸿弄得完全无法再专心。思念在更亲密的动作下倾泻而出,原来这几日他是如此的想念薛鸿。   事后,薛鸿已经忘记再听这个故事的结局,侧躺在床的内侧,终于有了困意。林奕青将灯关上,给薛鸿盖好被子,又忍不住倾身去吻他头顶乱翘起发梢的位置。   黑暗之中,林奕青静静地在想,森林当中所有的小动物都无条件的去爱小狐狸,都乐于帮他实现愿望,只有很小的孩子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故事。一旦稍微有了思想,便会去质疑为什么会有这样被爱的存在。   他永远都不希望薛鸿去做一个真正的人,他的童年是可悲的,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去学会用各式各样的条件去换取善意。然而他多希望有一个最特别的存在,他是能得到无条件的爱的,无需质疑,无需怀疑,有着闪闪发亮的人生。   他的生命里可以没有星空和道德,但不能没有薛鸿。   第二天一早,林奕青醒来的时候看到薛鸿坐在飘窗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他也起床,跟着一起看向窗外,不远处两只狗在吠叫,像是要打架。两只狗的主人彼此似乎是熟识的,尴尬地拽住狗绳,同时也在进行着主人之间的社交。狗的体型太大,主人们都拽得很狼狈。   薛鸿察觉到林奕青也起来了,指着临近的一棵树上,让林奕青去看,“你看那只鸟,那两只没打起来,给它急坏了。”   那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如果不是薛鸿告诉林奕青,林奕青一定不会注意的到树丛当中那只麻雀的存在。他只会注意到此刻没穿上衣的薛鸿脊背流畅的线条。那不是能靠健身得到的,是宛如恩赐一般的天赋才能拥有的紧实肌肉。   冰凉的手指抚摸上那里,薛鸿被冰的抖了一下,也立刻精神了。   今天开始,他又得去上课了。   “还要考试,我好烦啊。”一想到学校,薛鸿就苦着一张脸,巴不得立刻毕业。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普普通通而又可能随时带着惊喜的。再不情愿,薛鸿还是去做了简单的运动,吃了早餐,匆匆去学校。   下午,他和胖哥去一家商场给一个炸鸡店做活动录视频。视频录完,他路过一台盲盒机,原本是没带什么希望的,但这一次,很突然的,他就拥有了新的一只小恐龙。   他带着惊喜让胖哥给他拍照,发到微博,很快就收到了一些粉丝的评论。他们欢快地议论,恭喜这一小小的幸运。   从高中到现在林奕青不知道给他买了多少次,就是得不到小恐龙,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在那个大机器里到底有没有恐龙。   “一定是因为吃了那个爆米花!”薛鸿得到这个结论,因此更加高兴起来。 第69章   他晚上回家,将那个小恐龙和徐巍送给他的小乐高摩托车摆放在一起。想了想,又决定以后如果徐巍回国,他就把那个小恐龙送给徐巍。   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都分的差不多了,该寄出去的寄出去了,要送给粉丝的拿去给胖哥了。只剩下一些是要和朋友见过面当面送的。包括许川和辛巴的那份,也还没有送出。   许川在躲避着他,不愿见他,就连迟钝如薛鸿也察觉到了。失落之中,薛鸿依旧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尝试了几次想要通过读书去解决他头脑当中混乱的一团,那是宛如云团一般的迷茫。可他甚至都无法描述出自己那份烦恼的具体名称,因此他更加无法知道要去看什么书才能学习。   薛鸿实在是不善思考,他费力地去想却得不到答案,然而时间却总是在这种时候过的很快,这种状态另他感到恐慌。看不到抓不住的时间一旦流逝,就不可逆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尝试几次,薛鸿终于彻底放弃。   他开始运用他天生的本能去观察周围的人,甚至去观察他遇到的陌生人。无论是他在工作,还是在学校,甚至是在街上、在超市。他会去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语调的变化,去想他们为什么开心。   薛鸿开始变得比以前安静了一些,这种变化让林奕青不解。他心中担忧,可他无法控制薛鸿去想什么。   这天,薛鸿鼓起勇气,在下了课以后骑着他的机车去了许川家里。他必须要带着爆米花送给许川,他希望许川也能得到一份幸运,也许多了这份幸运,许川就不会再难过伤心。   在院子里,最先迎接薛鸿的就是辛巴。薛鸿把那个小一些的星星玩偶给了辛巴,立刻就被辛巴叼着跑了。   薛鸿抬头想在院子里寻找许川的身影,并没有看到。往日里那个小花园总是随时都能找到许川,如今花草都已繁盛,可许川却似乎并不在乎了。薛鸿默默去给花草浇了水,然后去屋内继续找许川。   许川在书房当中,在做最后的一些文件整理。他已经定了机票,后天就要出发去日本,在此之前,他很想见一面薛鸿,可这几日他回忆起了有关那个男人的更多事情。他每天都处于惶恐不安的情绪当中,常常在半夜惊醒。他痛恨自己的狼狈,痛恨自己摆脱不掉那个男人带给他的阴影,因此无法以这样的心态去面对薛鸿。   可薛鸿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现了,突然就敲开了书房的门。   薛鸿拎着那袋爆米花,还有另外一个带着雪花的玻璃球,玻璃球一晃动,雪花就飞舞起来,里面的圣诞老人和驯鹿也跟着各种飘动。薛鸿很喜欢,他觉得许川也会喜欢。   两样礼物都拿在手里,可薛鸿却小心翼翼看着许川,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许川征愣过后,已经反应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突然过来了?”   薛鸿将两只手都伸出来,给许川看他带来的礼物。   “送给你的。”   “谢谢。”许川说着,站起身,走到薛鸿身边,接过那两样礼物。告别的话就在嘴边,许川犹豫着措辞。   “爆米花要尽快吃,这个是我在芝加哥机场买的,和家里的不一样。”薛鸿催促着这件事,一直到看见许川打开袋子,吃掉一颗爆米花,他才笑了出来。“吃了会幸运,我已经验证过了……希望你去日本能一切顺利。”   甜腻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内,因为已经过了几日,不可避免地泛着潮气,完全说不上是美味,甚至可以说是古怪的,可许川还是多吃了两颗。   薛鸿又把那个雪球递给许川,“这个也给你。”   玻璃球内的雪花四处飘扬,里面的圣诞老人东倒西歪,慌慌张张地牵着驯鹿。   “我后天就走了,不要送我了。”许川终于说出了口。   薛鸿点点头,他已经亲眼看见许川吃了那爆米花,他应该放心了。但双腿就好像被黏在了地板上一样,他无法做到立刻转身离开。   许川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薛鸿的头顶,举到高处,又迟疑着想要摸一摸薛鸿的脸。可最后,他却只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薛鸿眉间略靠近鼻梁的一处位置。   做完这个动作,许川自己也有些愣住。可薛鸿却本能的因此闭上了眼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被许川发现的弱点。当许川觉得他吵的时候,只要轻轻按住那里揉动,他就会忽然觉得困倦。   那两三秒内,许川心中有一处柔软至极的地方被轻轻地戳动了一下。他笑了笑,移开了了自己的手指,再次面对上已经又睁开眼的薛鸿。   薛鸿不明所以,可许川笑了,他就也跟着高兴了。   “到了日本,我会报平安的。”   “嗯!”   两人算是告别,薛鸿一路骑着机车从许川家里出来,戴着头盔,哭得难看也就没那么丢脸了。   他一直以为赚了钱就是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有所改变,可似乎也并没有。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他不想看到任何人难过,尤其是曾经对他那么好的人。仔细回想,从下山到现在,他一直在得到,得到了很多。可他不知道能回报什么,他再也不想一直得到了,他想回报,回报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东西,能让他人变得幸福起来的东西。   这一个周的周末,薛鸿去美国比赛的视频终于发布,剪辑得非常用心,没有一味地突出热血,竞技,而是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记录去证明了薛鸿自我进步的过程。像个无声纪录片,时间见证了一切,时间早已预示了结果。   网络上的反响非常好,不少人甚至看哭,也鼓舞了一些人。然而这些回应却让薛鸿忽然觉得羞愧起来,他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支持,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给大家什么。   当在美国交换过联系方式的那个铁三俱乐部发出邀请之后,薛鸿做了决定,每周两次作为领跑带领一些跑步爱好者晨跑。俱乐部就在本地,经常会组织一些公益性质的比赛,或者指导业余爱好者准备城市赛事。他们很欣赏薛鸿的实力,也很需要他的影响力。   薛鸿喜欢跑步,这也算是他少有的长处。无论如何,他想先从最小的事情开始尝试。 第70章   薛鸿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而规律。随着他人气的增长,工作内容也随之变多,可每天陪着他一起工作的胖哥却情绪低落。   许川把辛巴带走了,这件事让胖哥伤心至极。   胖哥非常宠爱辛巴,因为辛巴在薛鸿的视频里经常出镜,也有了很多粉丝,胖哥便为了辛巴建立了很多平台的独立账号,精心管理。他也爱好摄影,也爱好剪辑,常常用辛巴的素材自己练习。还花很多钱给辛巴买零食拍吃播。还做了辛巴的各种周边,当做小礼物邮寄给粉丝。   在胖哥眼里辛巴也是他带的艺人,他那么用心,却只是别人的一条宠物,不声不响的跟随主人走了。   这让他无法面对辛巴的粉丝,也让他的工作热情大受打击。   薛鸿把胖哥的难过看在眼里,在给许川写回信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件事。   许川已经去日本安顿下来,第一次报平安的方式是一封手写的书信。只有短短几句话,叙说了他在那里一切平安,还留下一个确切的地址,希望薛鸿可以给他写回信,两人用这种平淡的方式保持联络。   这种方式另薛鸿感到新奇,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信,也没有给任何人写过信。   当他在桌边用笔在信纸上一字一字去写的时候,他忽然有些羞愧于自己的字是那么丑陋,歪七扭八的,实在无法很正式地去表达他的心情。   林奕青教了他写信的格式,可没办法代他写信。   三页长长的信,写满了薛鸿提出的恳求,他讲了辛巴对胖哥来说多么重要,也讲了很多粉丝都希望能再看到辛巴。写完这些,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近况,都是些日常里繁琐的小事。流水账一般,但薛鸿也只会写这些。   写完以后,薛鸿不敢立刻寄出,让林奕青帮他检查了错字,他又誊抄一遍,这才认真封好,寄出了信。   一个多星期之后,胖哥有一天忽然收到一封工作邮件,请求他当辛巴的助理,帮忙照顾辛巴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公司还没有过这样和宠物之间的签约,只能签人,不能签动物。于是公司走了流程,将辛巴视为薛鸿的宠物,一同交为胖哥管理。   胖哥增加了工资,能租到新的房子,就能养辛巴了。他高兴的简直要哭出来,面对薛鸿,感谢的话一直说。   薛鸿很不好意思,这明明是他之前的疏忽,他一直没有察觉到胖哥的付出,在许川会带走辛巴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胖哥的感受。该是他道歉的。与此同时,他也很感谢许川答应他的请求。   许川在下封寄来的信当中,委婉地提到他原本打算带着辛巴一起去训犬学校上课,他强烈建议胖哥也带辛巴去上课。全程的费用都可以由他来出。   辛巴很快被一家专业的宠物托运公司送回国内,带到公司。   托运公司的人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辛巴的凶悍,公司内的人也都有些害怕辛巴。   薛鸿直到这时候才有些想笑,他也和胖哥说了许川的建议。   胖哥一口保证会带着辛巴去上课,全然没有会嫌弃辛巴的意思。   薛鸿回家后和林奕青讲了这件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原来狗也要上学,人还得跟着去上学。”   林奕青在厨房洗碗,察觉到了薛鸿的幸灾乐祸。   “辛巴去上学你怎么这么高兴?”   “它是该去学学啦!”   在很长一段时间,薛鸿都看不惯许川把辛巴宠的脾气那么差,所以他时不时就会以欺负辛巴为乐。一直到后来,他逐渐融入人群,才知晓了人类和宠物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虽然不能理解,可他也不会再和辛巴过不去。   事情随着辛巴和胖哥一起去上课圆满结束。胖哥甚至还把辛巴约去了一家很有名的狗狗学校,那的训犬员也是网红,又给辛巴长了一波人气,胖哥因此更加高兴。   每个星期三和星期日,是薛鸿会带领俱乐部的人晨跑的日子。周二和周四,是俱乐部其他人带着骑单车的日子。   林奕青不喜欢跑步,却喜欢骑车,这两天就会跟随一群人一起去骑车。   薛鸿还因此抱怨过,不过他不忙的时候都会跟着林奕青也去。   这座城市是拥挤而繁忙的,从早到晚,从城市中心到郊区,时时刻刻有着不一样的景象。   清晨的大概是人们最愿意投入真心热情的时间。无论薛鸿是去跑步,还是骑车,都能见到男女老少不同的面孔。   他们有着不同的工作,甚至也会有些不同的口音。有人是为了减肥,有人是为了解压,还有人单纯的就是运动上瘾。   薛鸿作为领跑时,他不会考虑太多身后的人能否跟上他的脚步,他只会保证他一直是在最前方,用最佳的节奏去跑。后面的人会为了追上他而不停努力,只有这样才能进步。   因为领跑,他认识了很多友好的陌生人,还有大爷要给他介绍相亲,说薛鸿像他年轻的时候。还有粉丝会给他送来自己做的饼干,那位粉丝说怕胖,只要看到薛鸿吃下,就一样感到高兴。   薛鸿真心感受到了一种他能影响大家,大家也在影响他的一种快乐。那不是他能在学校上课学到的,也不是能在书里读那些晦涩难懂的语句学到的,而是他切实的每天每天去感受到的。   他尝试到了这种快乐,在和林奕青相处时,就也总想再做得更好。   他默默观察着林奕青,虽然看不下去林奕青常常在看的那些书,却也知道了有些看似残忍的书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而是世界名著,全世界很多国家很多不同语言的人都在看。   薛鸿发现林奕青也会抽烟喝酒,只是频率极低。林奕青一个星期也也只抽两三只烟,都是在阳台抽上半只就灭掉。酒也会喝,架势摆得很足,但常常加很多冰,只喝两三口。   林奕青自己解释,这么做只是为了去想些事情,而不是他真的需要烟酒。   薛鸿还发现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表现出自律的林奕青,独独在吃饭这件事上糟糕透顶。只要薛鸿不在家,林奕青可以自己一个人饿到胃痛才去找东西吃,所以他的胃病总是时好时坏。   想了很久,薛鸿终于明白过来林奕青在吃东西上面有选择困难症。就不能让他去想该吃什么,最好直接告诉他要吃什么。   最终,营养课上的薛鸿最为努力,也成功的掌管了家里的冰箱以及采买这件事。冰箱里多了很多方便携带又健康的简餐,大多是健身爱好者喜欢的。他一日三餐都开始提醒林奕青要吃什么,该吃什么。   起初林奕青还很别扭,后来连他自己也意识到胃病完全是自己作出来的,不好意思起来,也就按照薛鸿的嘱咐开始每天正常吃饭。 第71章   十一月末,已经是深秋。林奕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想放风筝,在家要自己做一个风筝出来。可他从没做过,试验了两次都飞不好。一堆材料在客厅的角落堆着,薛鸿也不敢去碰,生怕弄乱了。   这天,刚好胖哥带着辛巴来家里帮薛鸿直播做活动。   辛巴从学校出来,已经懂了很多规矩,胖哥让它坐下,它就老老实实坐在那。   薛鸿要直播,在客厅的长桌上摆好炊具煎牛排。香味四溢,没多久辛巴又忍不住了。   胖哥威胁两句也唬不住了,辛巴一直叫,吵得直播间弹幕都在说让它吃,让它吃,还要看辛巴。   薛鸿气得要去追辛巴,辛巴满屋子跑,几下蹿到林奕青的那堆材料当中,踩得乱七八糟。   “你狗腿不想要了!”   最后辛巴被薛鸿一把抱住,搂到摄像头前面。牛肉喂到嘴巴,辛巴也不敢吃了,眼神一直避开,不敢看薛鸿,也不敢看肉。装可怜演技炉火纯青。   弹幕全都在心疼辛巴,薛鸿没办法,还得哄着辛巴吃。   一场直播下来,辛巴吃生的,薛鸿吃煎好的,粉丝看得开心了,厂商也高兴了。   薛鸿很不高兴,他看着客厅那团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风筝材料,不知道林奕青上课回来要怎么交代。   “这上学也没用啊!”   其实是有用的,只是去的时间太短了,胖哥心疼就给辛巴带回家了。   “我给收拾收拾。”胖哥刚收完餐桌旁,也怕林奕青回来会生气,急忙保证。   林奕青虽然平时和胖哥说话都很有礼貌,但人太安静了,叫人摸不清脾气。胖哥平时连句玩笑都不敢和林奕青开的,这时候也有点担心,忍不住又训辛巴。   两人一起把那堆竹子和布料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损坏的地方,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林奕青回来了。   满屋子人和狗都一脸犯了错的表情,林奕青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薛鸿立刻指着辛巴,“它把你东西弄乱了。”   林奕青去看辛巴,辛巴讨好地凑过去想舔林奕青的手。   辛巴也怕林奕青,但林奕青性格沉稳,从不一惊一乍大声说话,狗都比较容易服从这样性格的人。   “那里面可能还有针的,”林奕青又看一眼那堆风筝材料,“你们没被扎吧?”   胖哥把手默默伸到身后,没吭声。   薛鸿去检查辛巴的狗爪子,没发现什么异样,还不忘再敲一下狗头。   晚饭林奕青也是顺便吃的牛排,他在吃的时候,辛巴就不敢乱叫,也不敢站起来去扒拉食物,在一旁安安静静趴着。   胖哥看得汗颜,心里在想狗学校课白上了,是他这个经纪人没上好课。   林奕青还主动和胖哥聊天,“辛巴都去学了什么?”   “就训练了服从性,出门不扑人了,会跟随,会坐,会卧,能玩巡回游戏了。”   “它原本不就会这些么?”林奕青露出疑惑,抬手给了辛巴指令,让它转圈。   辛巴转了一圈,被林奕青摸了摸脑门,就算奖励了。   胖哥看得愈发心疼去上课的钱。这才知道辛巴看人下菜,专门欺负许先生和他的。   又坐了一会儿,核对完很多直播后的工作,胖哥就带着辛巴回去了。   薛鸿问林奕青:“风筝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快了。”   周末这天,风筝终于做好了。一团云一样的图案,薛鸿陪着林奕青去放风筝,在一处公园里的草地上。   放风筝的人很多,也有顺带野餐的,带狗来玩的。老人小孩居多,到处是热热闹闹的声音。   林奕青慢慢把那风筝放飞,秋天的风吹得人很舒服,也把风筝吹的极高。   天高云阔,那一个小风筝在真正的云团面前显得很小,也不够精致,但林奕青觉得很可爱。   他把风筝放到薛鸿手里,“你试试。”   这也是薛鸿第一次放风筝,他拿在手里,感受到风的力量在牵动着绳子,他害怕风筝跑了,紧紧拽住。   林奕青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一点点放线和收线。   风筝飞得很稳,林奕青仰头看风筝时脸上露出的笑容让薛鸿看得都有些呆了,他突然很想去吻林奕青。可这里到处都是人,于是他只能紧紧去握住林奕青的手。   他们回去以后,薛鸿问林奕青:“这算不算是约会啊?”   “当然算啊。”   这已经是林奕青认为的最浪漫的事了,他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两个相爱的人去放风筝,就一直想这么做。   虽然做风筝的过程被拖了很久,不过总算是飞起来了。   这天,他们收到了许川在日本寄来的礼物。整整两罐子的青梅酒。说是他的邻居亲手酿造的,那一对老夫妇每年夏天都会自己酿酒,在远近很有名。这两罐已经可以喝了,但放的越久味道越好。   还有一封许川的信,在信上许川说他恢复了一些记忆,想起来很多以前在日本住的时候发生的事。   “原来我在出车祸前就是你的粉丝了,经常看你的吃播。失忆以后又成了你的粉丝,我这样,算不算是铁杆粉丝?我的粉丝牌都是紫色的了,可我一次都没中过奖。”   紫色的牌子算是很高级的粉丝牌了,薛鸿总共也才有不到一百个粉丝拥有这样的牌子。他去一一查看,没有能找出来哪个是许川的账号。但他给所有紫牌的老板寄了明信片作为礼物。   明信片是自制的,胖哥挑选的薛鸿和辛巴的合照,还随机附赠几个辛巴的狗爪小书签,一些厂商提供的巧克力。   老板群们也有人开始聊天,说早该这样,他们其中有人一次奖也没中过,最惨的是三年没中奖的。   薛鸿一边看聊天记录一边有些想笑,不知道许川在没在里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天大概是秋天最后的一场雨。天气不好,从一早就开始阴云密布,天空都是土黄色的,丝毫不见阳光,跑步的安排只能被取消。   薛鸿趴在阳台看窗外,绿色早就没了,各种黄色错错落落,有些树的枝叶也都光秃秃。   但他是喜欢秋天的,因为秋天也是丰收的时节。这时候森林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动物。松鼠要屯粮,仔细地挑选松塔藏松子到窝里。还有一些野果,落在地上,熟得透了,都被下面的动物叼走吃掉。   薛鸿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吃糖葫芦了。 第72章   他回去屋里,看到林奕青难得的在睡懒觉,也就又躺回被窝。   新被子软软的,因为天越来越冷而刚刚刚拿出来的,这时候盖最舒服,不热也不冷。   外面响起雷电的声音,雨声随之而来。   林奕青动了动,也跟着醒了。   薛鸿还在想着糖葫芦,但又想到烤地瓜,又想到糖炒栗子。他想吃点热热香香甜甜的东西。   两人在黑暗中发呆,都懒得去开灯。   “你上午几点的课?”林奕青问。   “十点有一节。”   林奕青放心了,又闭上眼睛。他下午才有课,天气逐渐冷了,他就愿意早上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又安静了一阵,薛鸿忍不住了,去厨房翻地瓜。幸好还真的有,他把烤箱打开,将地瓜塞进去,也不用设置时间,反正他和林奕青都喜欢吃带着焦边的,那样更甜。   从被窝里出去一趟,手指尖就变得冰凉凉的。一钻回去,薛鸿就把手摸上林奕青的腰间,冰得林奕青一哆嗦。   林奕青顺势将薛鸿搂在怀里,两人紧贴在一起,很快又暖和了。   “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雨停了,我还想去看教练来着。这次做活动的腊肉好好吃,我送一些过去。”   薛鸿高中时期的教练,对他颇为照顾。薛鸿上了大学之后,时不时还会回去吃饭,每次都会带些礼物。   教练次次都嘱咐不要带了,带其实收到礼物也都很开心。   林奕青提醒他,“还有柜子里的蘑菇、麻花。”   薛鸿应了,听着雨声,又想睡了。   早起的回笼觉睡得太舒服,薛鸿醒了以后就闻到了满屋子的烤地瓜香味。林奕青已经不在身边,他睡的位置旁边摊着本书。   薛鸿看了一眼,很薄的一本,叫什么潮骚。   名字怪怪的,薛鸿还以为是小黄书,翻了几页什么好看的都没翻到,他就又放回去,之后去客厅找林奕青。   林奕青坐在桌边吃着地瓜,还在看着旁边的笔记本电脑。   薛鸿也坐到他身边,伸手去拿地瓜。还热着的,微微有些烫手。将外面已经裂开的皮轻轻撕掉,香甜的味道就更加明显。   林奕青在一旁静静吃着,但可能是吃噎了,闷闷地打嗝,时不时一下,好半天都没停。   他自己毫不在乎,还在看电脑,直到薛鸿把热好的牛奶塞到他手里,他想也没想地喝了一口。   薛鸿觉得犯愣时候的林奕青最有趣。他的那些朋友总是说林奕青太过严肃,不好相处。可其实很多时候林奕青都是迷迷糊糊的。他在想事情,对周围就会少了很多注意力。   一般这种时候跟林奕青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给他吃什么他看也不看的也就会吃。   薛鸿偷着乐了一会儿,拍了张烤地瓜的照片,发到好友圈,在好友圈和朋友吹有多好吃。没一会又和几个朋友约了顿烧烤。   差不多到了快要上课的时间,薛鸿吃完饭就收拾出门。还想着晚上看完教练买栗子回家。   却不想晚上他去了教练家里,发现没人。他给教练打了电话,教练说在医院。   薛鸿匆匆骑车又去医院,这才知道张阿姨最近心脏不好,在住院,要准备做心脏搭桥手术。   医院大概是薛鸿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了,他一进去,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会烦躁不安。   当看到张阿姨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时,薛鸿差点哭出来,有些生气地和教练埋怨,怎么不早告诉他。   “嗨,就听医生的安排,做手术就好了。年轻人好好上学上班,不用操心我们,都有医保的。”   教练嗓门一如既往得大,怕吵到自己妻子休息,就拉着薛鸿出去再聊。   两人蹲在医院外面,薛鸿注意到教练平时都不抽烟的,这时候烟都随身带着了。   他看着教练抽烟,也学着要了一支。   教练瞪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给了。   薛鸿只抽了一口,那口烟闷在嘴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吐,差点呛到,说什么也不抽了。   教练闷闷地笑,在黑暗之中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薛鸿心里难受,“我有认识的朋友当医生的,我去帮着问问。”   他一边发短信,低着头,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教练笑话他,“多大了,哭什么?你阿姨身体一直不好,好多年了,这次彻底做手术,就能好不少。”   薛鸿对父母没有概念,对他最好的年长一些的人也就是教练夫妇了。他在高中时候没什么钱,为了锻炼参加比赛却需要吃大量的肉。阿姨总给他煮牛腩,那时候的牛肉就已经很贵了,教练自己家都不舍得那么吃肉。薛鸿一直都很感激,这么多年从来没忘过。   他很快收到了于姐打来的电话。于姐是江疏白的未婚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刚订婚没多久。她家就是开医院的,医生世家,一家子都是医生。   薛鸿在电话里说了情况,又问了教练张阿姨的姓名,住院房间。   于姐很快回道:“放心吧,姐帮你安排。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薛鸿想了想,说:“我不带小白去跑山。”   “你本来就不能带他去!先欠着我的,回头有的要你忙。”   薛鸿也不敢说反驳的话,小白一米九的身高,那么大块头在于姐面前都只能老老实实挨打的份。而且于姐总是发些带很恐怖图片的好友圈,他更是不敢不听话。   挂了电话,薛鸿就和教练保证,肯定会找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   教练只当是薛鸿的心意,找了熟人问问,这样也妥当,他也就没再多说。   几天以后,薛鸿花了十几万帮张阿姨转院,安排了做手术的医生。   他这时候才知道赚钱的好处是真的多。以往要花钱,都是日常开销,还没有过一下子这么大一笔的时候。他也没和教练说实话,只说都是朋友照应。   更让薛鸿感到一种恐惧的其实不是病痛对人类的折磨,而是教练在面对妻子的病情时,整个人就像是要垮掉了一样。   昔日里烟酒不沾,现在明知道对身体不好也会偷偷抽。那么热爱工作的教练,担心妻子也请了长假,因为请假太久,搞不好之后都没办法再回到学校。人看上去也瞬间苍老了许多,神情恍惚,耳鬓间都透着些白发。   薛鸿隐约察觉到一件事,人类的生老病死,比起病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似乎是离别。 第73章   张阿姨的手术在周三这天要做,林奕青提前带着些礼物去探望。   薛鸿的朋友是很用心帮忙的,病房的条件很好,医生也都尽量和家属沟通清楚了。教练夫妇得知手术的成功率是很高的,因此放下一大半的心。   林奕青坐在床边削着苹果皮,和张阿姨聊天他们的学校生活。他知道,在这对中年夫妇眼里,薛鸿就和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   张阿姨一直身体不好,不能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教练在学校,就非常喜欢那些带着朝气的年轻人。无论是当年对着薛鸿还是对他,都是抱着极大善意去对待的。   “薛鸿这孩子偷偷花了不少钱吧?”张阿姨向林奕青打听,担心孩子垫付的太多。   “他啊,一直都有在努力工作,总该报答一下您的。而且他现在朋友很多,这些一点都不麻烦的。”   张阿姨还是因此很不好意思。教练在一旁听着,想着急说话,又怕自己太吵,只能干瞪着眼睛。   林奕青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阿姨,又笑着说道:“薛鸿没有父母,在他眼里您就是他的家人。”   这话慰贴到了阿姨心里,她特别喜欢薛鸿,因为薛鸿身体健康,心思单纯。她想象中如果能有一个孩子,就像薛鸿这样就非常好了。   又坐了一会儿,林奕青看张阿姨有些累了,就说自己该去上课了。   “好好学习最重要,不用总来看我。你这孩子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又聪明又懂事,就是太瘦,自己也要好好吃饭。”   林奕青都应了,起身离开。   教练跟着他一起,拍了拍林奕青的后背,宽厚的手掌,像当年一样的力道。但林奕青已经长大了,一点不觉得教练手重了。   “你们小兄弟俩倒是这么多年感情一直这么好,也是难得的缘分了。”眼看着林奕青和薛鸿都长大了,当年那两个小可怜都变成了这么可靠的大小伙子,教练不由得发出感慨。   林奕青笑了笑,“是啊,现在日子过得可比当时好太多了。薛鸿在网上人气很高的。”   “我也有看,他养的那狗都漂亮,好多人喜欢。看的我都想养了,等你阿姨身体好了,我们也去捡个奶狗养养,让她每天遛遛狗,身体也能好点,家里也能热闹些。”   林奕青答应说到时候帮忙留意,看有没有朋友家里有小狗要出生的,或者有谁捡到的。   教练更加高兴,又嘱咐几句让他们好好学习,最后目送着林奕青离开。   手术那天,薛鸿上完课就赶去医院陪着一起等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手术算是很成功,全程四个多小时,到了后面林奕青也赶来了,在本市上学的教练其他的学生也有赶来的。   推开手术室的门,医生看到这么多大小伙子站在门外,还很是惊讶,最后笑着和教练说非常成功,只要注意休息,清淡饮食,住院期间及时沟通就可以了。   大家都怕打扰到阿姨休息,得知手术的成功就纷纷告辞。其中也有当年薛鸿的学长,两人闲聊几句近况,也就散了。   薛鸿和林奕青最后一起回家,到了家里,薛鸿仍旧很触动于教练夫妇之间的相互需要。   他带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心理,小心翼翼问林奕青:“如果将来是我先生病,你也会这么照顾我么?”   林奕青看他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奇怪,“不然呢?”   薛鸿更加不安起来,他一直在林奕青面前躲避的问题,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那……如果,我先走了,你要怎么办,会不会很难过?”   唯独在这件事上,林奕青不想对着薛鸿说谎。“我会也死去,薛鸿,我早就已经做了决定,等你到了五十二岁,先走了,我就也没什么可留恋这个世界的。”   薛鸿不能理解林奕青这样的想法,教练也是五十岁,看上去还很年轻,还有那么多人生期待。林奕青怎么能轻易就决定要死去呢?他不忍心看到林奕青痛苦,可他更不能接受林奕青无法再活下去。   “不光如此,薛鸿,”林奕青又说,“我希望我没有什么下辈子,就最好死掉以后干干脆脆的只做尘土,只做空气。”   林奕青几乎是从有记忆起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总是只能把周围的人都当做是观察对象。他无法感同身受很多情感,尽管他看了那么多的书,学会了那么多的表达方式,可他依旧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归属感。甚至常常他都觉得自己是不该被出生的,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没有告别,没有任何先兆。自那以后,他始终无法找到他和他人之间的羁绊,直到遇到薛鸿。   如果不是当初遇到薛鸿,他可能会拼命挣扎出一个能够自由的人生,然后就会是彻底的麻木,最后孤独死去。   薛鸿是那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也是那个让他不再寂寞的羁绊。   尽管他知道薛鸿对许川也好,对徐巍也好,都是留有一份感情在。他能接受,但不能接受薛鸿离开他,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生活,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有他不知道的快乐。他会无法呼吸,他会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如果薛鸿也不在了,他便会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他不相信爱情,他只相信薛鸿对他而言的意义。   他必须直白地告诉薛鸿,警告他,绑架他,不能离开自己。这是他最后的卑鄙,再无余地。   林奕青如此坚定的话语,让薛鸿在心里背上了沉沉的重量。他更加无法开口说出事实,那是残酷又让人感到绝望的真相。   他说了谎,他根本活不到五十二岁。就像狐狸和人类的成年时间不一样,狐狸和人类的年龄也不一样。   他只是说了人类的寿命,而不是狐狸的寿命。   他连五十二岁都活不到,这个时限,忽然之间,沉甸甸地背负上了林奕青的人生。   薛鸿感到无比得沉重,沉重到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认真地盯着林奕青看,看林奕青还年轻的面孔,看他眼神里带着的执念,既温柔,又让人颤栗。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林奕青的生命,也是他的责任。 第74章   薛鸿隐藏着他的秘密,也在心里偷偷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以前,他绝对不敢去做的决定。他胆小、害怕很多事情。可他已经不再懵懂,他知晓了责任。当有了责任,他就有了勇气。   一旦决定了去面对,很多事情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连林奕青都莫名其妙于薛鸿的改变。他以为他带给薛鸿的压力将会让他不知所措,可在薛鸿身上却完全看不出这样的迹象。   薛鸿总是在偷偷看些东西,自言自语,还会在半夜惊吓得突然搂住他。   林奕青问他,薛鸿也只说是看了鬼片,害怕。   他知道薛鸿没有撒谎,家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迷信的道具,都证明了薛鸿最近感兴趣的东西就是和鬼有关的一切。   林奕青无奈,却也只能陪着薛鸿,一起看恐怖片,一起玩恐怖游戏,给薛鸿讲他知道的各种鬼故事。   直播平台准备要办的慈善义卖一拖再拖,终于举办了。全程网络直播,还要给几个主播颁奖。   薛鸿第一次穿整套的定制西装,准备去走红毯。   他站在镜子前问林奕青好看不好看,林奕青不说话,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想法。   好好的西装,崭新的刚穿上,又得拿去重新慰烫。幸好时间还来得及,后天才是正式要穿的日子。   薛鸿也不敢和胖哥说,偷偷叫林奕青去了家附近的店里处理。   这一小小的盛事只在一部分人群当中被重视。大部分的网红都还在被贴上各色奇奇怪怪的标签。   薛鸿因为这是一场慈善活动,又是拍卖他最重要的一块奖牌,因此很是紧张。   之前他还不舍得他的奖牌,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奖牌最终还是会回到他的手里。这其实是工作室为了希望他的形象更好而进行的活动。   慈善拍卖的结果和热搜早就已经都安排好,名义上的慈善,更是暗中争夺热度的活动。所谓拍卖,最终还是主播和粉丝去投入。   意外却在当晚突然出现了,薛鸿的那一块奖牌被拍到了上千万。价格太高,工作室不敢再往上抬,只能眼睁睁看着奖牌被拿走。   薛鸿傻愣愣的特写表情被抓拍到。他没听说过是这么多钱,也没想到能卖到这么高。   当晚他是物品被竞拍出最高价格的人,除了要领原本就会颁给他的最佳视频奖外,又要上台一次和他的铁三奖牌合照,接受主持人提问。   主持人的临场反应都很专业,薛鸿却没有半点准备,这不该是他上去的,而是同平台的另一位女主播该上去的。   那个女主播拍卖的是一架珍贵的钢琴,而他的只是一块小小的奖牌,连镀金都不是。   “请问您对拍卖到千万的价格有什么感受?”   薛鸿站在台上,拿着他的奖牌,面对主持人的提问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漂亮的女主持人见了,急忙引导他,“是不是相当意外能拍卖到这个价格?”   薛鸿这才被提醒了,看着台下那么多人用各种表情看着他,友善的、打量的、怀疑的。他怯场了,只能干巴巴跟着主持人说意外。   女主持人笑了笑,只想再提一个简单的问题帮他带过,赶紧放让他下去。   男主持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问道:“请问您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慈善活动呢?”   “……我捐过几本书。”   这个答案比起千万来实在是有些渺小了,台下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偷着笑了。   薛鸿不知所措。   男主持人还不想放他下去,继续问道:“那平常您会不会看书呢?喜欢看什么呢?”   薛鸿脑海内的第一反应是最近看了仅仅几眼的潮骚,可他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那个书名,总感觉是什么不好的书。   他摇摇头,说:“我不看书,但我室友看书,他看很多书。”   女主持人赶紧插话道:“那你和你的室友性格很互补嘛,这样也很好。你擅长运动他擅长学习。”   薛鸿忙不迭点头,“他学习可好了。”   主持人急忙又说了收场的话,“希望现在的大学生都能有越来越丰富多彩的生活,如果想要分享自己的精彩生活我们的直播平台将是最好的选择。”   薛鸿跟着一起傻笑,终于被主持人暗暗推着送下去了。   整场直播结束,薛鸿坐上车回家,没多久就接到徐巍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愤怒。   “他是不是个傻逼啊?!”   “谁?”   “许川!他把你的奖牌买走了!”   薛鸿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徐巍都要气死了,怒吼道:“不然你还有谁?!”   薛鸿莫名被训斥,又不高兴于许川被骂。“就算是他买走的,那也没什么啊。不都是做慈善捐款么?”   徐巍深吸一口气,“薛鸿,你知不知道我们得紧急帮你公关?他这么做抢了别人的热搜!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都能眼睁睁看着?”   一直以来,无论是林奕青还是徐巍,都小心翼翼地对待薛鸿的工作。不敢炒作,不敢用各种噱头去做吸引人眼球的事,尽量踏踏实实去帮薛鸿增长人气。   能有今天,是薛鸿自己的努力,也有很多人在背后默默地帮他掩饰缺点。他并不完美,但在视频里的他是绝对不会被刻薄对待的形象。   徐巍最害怕网暴,林奕青最无法忍受薛鸿被人质疑。哪怕不能一时得到最大的利益,他们也愿意用最踏实的一条路去积累沉淀。   许川的做法打破了一种潜规则,一千万,带来的将不仅仅是惊叹。   徐巍挂断电话以后就去忙。   薛鸿静静在车上看着手机。   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很难做到带着公正去看,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些偏见。人们习惯以标签去识人,以第一印象去判定人。   跳脱出粉丝的圈子,当网红和一千万挂上勾,和热搜挂上勾,不管是不是慈善,都会有人言语尖酸地冷嘲热讽。   “这谁啊?哪来的十八线也跑来炒作。”   “人家是网红,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吧。”   “一千万真好赚,钱都不是钱了,做慈善,慈善能做到哪去啊?谁看见了?国家也不赶紧管管。”   “天天被这些垃圾网红占用公共资源,除了炒作就是炒作,能不能关心点别的正经事?”   “一天到晚什么鬼都跑出来炒作,谁关心他是干嘛的。”   “长得丑死了,就这也有粉丝?怎么没人捐钱让他整整容啊。”   胖哥察觉到了薛鸿的异样,在开车,也急忙找到安全的地方停车。   薛鸿蜷缩着,眼泪不受控制,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讨人厌的。 第75章   刚刚徐巍打来电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连胖哥都听到了。   他也很害怕影响到薛鸿的情绪,“先不要看手机了,这时候那些评论也不一定是真的人在说。”   “做慈善不是好事么?他们为什么都要骂我。”薛鸿很是委屈,也不能理解。   胖哥叹口气,“现在的人就是这样的。别看了,公司肯定有办法的。你什么都没做错,你的粉丝都会支持你的。”   这一点,胖哥确信无疑。他是薛鸿的助理,他知道薛鸿的一切工作。   薛鸿是网红,他有人设。他的人设就是阳光,积极向上,热爱生活,喜欢冒险和运动。但他不是偶像,他在粉丝心中不是完美无缺,甚至是带着各种缺点的。   胖哥知道,大部分的粉丝都能列出薛鸿一长串的缺点。   比如薛鸿对其它动物没有爱心,挑食,脑子不打弯,耐心差,只喜欢听人夸他,习惯性依赖熟悉的人,颜值在丑和帅之间反复横跳。   在粉丝眼里,薛鸿是“大众儿子”,是“怪力小少爷”。   很多人从薛鸿高中时期开始就陪伴着他一起成长,这种养成关系是很难被打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稳固。如果能顶过这波路人的质疑,薛鸿的人气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肯定会有所增加。   徐巍是老板,但也是薛鸿的朋友,在胖哥看来,一直以来的很多选择实在是过于保守了。   最后事情果然也如同胖哥所料,很快这波热度就成为了粉丝们到处安利的机会。薛鸿的很多丑丑的表情包都成了安利神器。   有人说薛鸿丑,粉丝就跟着应和,说他不光丑,还傻,也就是勉强身材能看。   有人说薛鸿是不知道哪跑出来的网红,粉丝就列出薛鸿所有的比赛记录给路人看,平平无奇体育生,也就是到处打打小比赛的样子。   有人质疑薛鸿一个网红凭什么有高收入,粉丝就反怼说薛鸿从高中时期就自己赚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有人嘲笑薛鸿在台上的表现毫无水准,粉丝就回应说要不是长了两条腿,大学都上不了。   慈善这件事也被公司追踪到,最后钱款会被用于建立希望小学。工作室发了声明,说一定会全力监督,并且会安排薛鸿去建好的学校种树。还用薛鸿的微博发了林奕青所有的书架照片,说薛鸿以后会陆陆续续捐书,书单全部由室友把关。   许川在日本也知道了这场风波,他半夜戴着薛鸿的粉丝牌在那位要拍卖钢琴的女主播直播间刷了满屏的礼物不停,给足了那位主播面子,勉强让她的老板和水友接受了这波示好。   他也联系到了那位女主播,直接送了辆女生都会喜欢的敞篷小跑车和三个铂金包。让那位女主播开心地在自己直接间声称也是薛鸿的粉丝,会支持他一起做慈善。   徐巍冷笑着看这一切,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一夕之间,风评就转了。薛鸿搞不清楚缘由,但他喜欢看粉丝夸他。   这两天他没事就看看超话,收集大家又说了他哪些优点。看那些剪辑的视频。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忽略掉了他在这几年当中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可这些一点一滴,甚至是很小的一件事,都被粉丝记住了。   他很感谢大家,也愈发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张阿姨也快要出院,身体恢复得很好,也让教练放心了许多。因为在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支持教练,也让张教练能在假期之后顺利回到学校就职。   薛鸿这天下午抽空去学校看教练,他最近要参加一个运动品牌赞助的跑步活动,以教练的身份指导训练营里一些业余爱好者锻炼,正好想去请教张教练一些经验。   他是张教练最心爱的学生,也是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尽管薛鸿没能按照最初教练去设想的那样成为专业的运动员为国争光,但薛鸿做到了为大众科普很多正确的运动知识,鼓舞了很多业余的运动爱好者。这些也足以让张教练觉得自豪了。   现在他在学校有着另一位心爱的学生,叫徐勉。   徐勉今年才高一,被张教练一把拽到薛鸿身前,介绍说是他的小粉丝。   薛鸿看到徐勉的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再看徐勉那种桀骜不驯的眼神,感觉十分像高中时期喜欢打架的徐巍。   徐勉在张教练不在的时候偷偷挑衅。“敢不敢和我跑个八百米?半个身位?”   这些项目当中,八百米算是相当难的一个距离。乳酸堆积最多,又要速度又要耐力,很难提高成绩。   薛鸿看着徐勉,难得的有了一种年长者的自信和从容。他要教训一下徐勉,因为徐勉长得实在是太像少年时期的徐巍了。徐勉也让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候的绰号。那真的是相当美好的一段回忆。   “可以啊,”薛鸿带了点恶作剧的心理,又说:“但不能计时,只要我比你快,就是你输。”   徐勉因为被张教练揭穿了自己粉丝的身份,又被薛鸿看轻,连计时都不要求,因此脸上带了点气愤的神色,憋着口气,想证明自己。   两人在跑道上准备,周围有人在看热闹,大部分都还在认真训练。   徐勉喊了预备,当“跑”字出声,两人瞬间冲出去。   一圈之后,薛鸿就让徐勉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当薛鸿站在终点笑着看他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确不配被计时。   不是半个身位,甚至也不是一个身位,那是彻底的压制。   徐勉脸色难看,被薛鸿勾住脖子叫了一声“臭小鬼”,更是满脸涨得通红。   张教练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年轻人们在他眼里就应该是这样朝气活泼。   晚上薛鸿回家,发现桌子上又有许川给他寄来的信。这次是很厚的一包,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很多照片。   许川在日本一直旅行,他已经恢复了很多记忆,甚至想起来他给薛鸿割双眼皮的事,也想起了薛鸿昏迷发烧的事,他一直在想薛鸿到底会是什么。   那堆照片当中有严岛神社的小鹿,大久野岛的兔子,男木岛的猫,岚山上的猴子,藏王村里的狐狸。   每一张照片都在背后写了许川的一些见闻和感想。   他在一张傻傻玩耍的狐狸照片背后写道:“总觉得很像你,好想养一只看看。” 第76章   薛鸿很快写了回信。“不许养,我就是。”   这是薛鸿写得最短的一封信,仅仅只有几个字。他认真地封好,然后贴上邮票。   林奕青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薛鸿满足的笑意,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薛鸿点点头,“许川说他要寄油豆腐乌冬面过来!”   他把许川的那些照片收好,放进一个小盒子内。   那里面已经堆得快要满出来。随着许川记忆的恢复,他写信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有时候一天之内都能收到三封信。   许川说他知道为什么坚持要去日本了,因为他在那边留了一本日记。也正是因为那本日记,他才能很快恢复记忆。   他说他想把日本的旅行计划完成,之后就回国。   薛鸿很高兴,他能感受到许川这一趟旅行是平静而美好的,他替许川高兴。   天气越来越冷,快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徐巍突然打电话,说他要回来一趟。   薛鸿惊讶地问:“你们课结束了?”   “就几天假期,这边过感恩节。没什么意思,我要回国办些事情,正好可以和你们见一面。”   电话里的徐巍语速很快,匆匆说完就挂断了。   薛鸿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奕青,林奕青用了些时间把徐巍原本的一些物品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们新租的房子有一个小小的仓库间,徐巍的东西都被好好地安置在那里。只要关上仓库间的门就可以什么都看不到,但终究还是要还给徐巍的。   林奕青心里轻松,经历了这些年,终于可以当面把这些东西还给徐巍,还有他存好的一个账户里的钱。他欠了徐巍的,终于能还了。   薛鸿原本是很高兴的,他都准备好了要去机场接徐巍,带徐巍去吃一家不错的烧烤店接风洗尘。结果公司给他拿了两件新的衣服让他穿,那T恤上面印的居然是个野猪图案,还说是最新款。   气的薛鸿当晚就忍不住和林奕青抱怨。   “他说我是野猪精!我哪里像是野猪了!”   林奕青半晌之后认真说道:“可能是你吃东西太杂了吧。”   薛鸿更气了,翻过身背对着林奕青,一晚上都没说话。   徐巍在美国,其实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他的确是有些事情,原本可以不用亲自回国去谈的,但他实在太厌恶过节的气氛。   到处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买着打折东西。徐巍还不能和新家庭相处的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他因此讨厌所有家人要聚在一起的节日。他不喜欢国内的节日,也不喜欢国外的节日,更不喜欢自己的生日。所以他没什么节日想要过。   与其待在美国过什么感恩节,不如回国忙工作。冲动之下,徐巍就打了电话。可电话一挂断,他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那是一种近乡情怯,也是他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的事实。他害怕去面对林奕青和薛鸿同时站在他面前,而他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他借口有事情,没让薛鸿和林奕青在机场接他,他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住进酒店。   好巧不巧,就碰到一两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那两人堵在他面前,假意客套。   “徐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巍眼神不变,一直看着前方。   “不是,许家二叔不是死了都好久了么,你怎么才回来啊?”   “别提了,指不定是犯膈应呢,搁我身上,我也膈应。哥们儿当时成年没啊?”   徐巍忍无可忍,挥手就是一拳砸到那人脸上,一拳将对方砸的后退,晕乎乎要倒。他那个同伴,抬脚要踹徐巍,徐巍反手就将对方撂倒,对着躺在地上的人继续砸一拳,直打得两人鼻血横流才起身。   酒店大厅这一骚动引起不少人围观,酒店经理看着急忙想要上前阻拦,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示意去看徐巍戴着的表。没人敢拦着,眼看着徐巍拎着行李坐上电梯,这才纷纷上前去看地上躺着的两人。   进了房间,徐巍心里依然是压抑着的愤怒。他对姓许的一家恶心至极,不仅仅是因为薛鸿,还因为当年被传出的很多谣言。偏偏当年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远远地躲在美国。这么多年,连回国都不敢,直到许家垮掉。   他坐在床边,沉默着去看手机。   薛鸿给他发来了很多的短信,还有林奕青的。   这两人越是热情的一副想要招待许久不见老朋友的态度,他越是拒抗不想要面对。   手机的屏幕亮起来,是林奕青的电话打来。   徐巍直直盯着屏幕,想要把手机关机,又想到当年,他也是这样逃避着。   他接通了电话,多年不见,另一端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陌生了起来。   “徐巍,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你说。”   “我必须当面见到你。”   徐巍苦笑起来,“如果你要说你和薛鸿在一起的事,他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早就知道了。”   “不是这件事,”林奕青的声音听上去又有了些当年的样子,“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么?我说过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可你当时不想听我说。现如今,你必须该知道这件事了。”   徐巍的记忆恍惚起来,他想到了,他最后一次见林奕青的时候,也是他最后一次放下自尊想要原谅薛鸿的时候。   “……我在一家酒店。”   “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薛鸿有事,只我们两个见面。”   徐巍说了地址,然后挂断电话。他心跳得厉害,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忽然想到了林奕青会告诉他的事应该是什么,一定是有关薛鸿的,一定是有关那个秘密。   林奕青到得很快,他轻轻敲了酒店的房门,徐巍去开门,两人在门口互相沉默着打量对方。   他们都变了,都不再是少年了。这一认知让他们之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内心反而是一种酸酸涩涩,又轻又沉的一种复杂情绪。   “先进来吧。”徐巍开口说道。   林奕青进了房间,一别几年,当年未说出口的话终于能有机会交代清楚了。 第77章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都有些拘谨。   徐巍去拿了冷柜里的啤酒,他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只能暂时借助酒精的力量。   林奕青拒绝了徐巍倒给他的酒。   “我都差点忘了,你酒量很差。”徐巍扯了扯嘴角之后干巴巴说道。   林奕青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自从知道了徐巍在暗暗猜测薛鸿的身份,他就始终无法松懈下来。   他是绝对不会让徐巍知道真相的,那关乎于薛鸿的寿命。可徐巍一定得知道点什么,不然他绝对还会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必须给徐巍一个明确的答案,林奕青今天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见徐巍的。   “我已经听说了,你怀疑薛鸿是野猪精的这件事。”   这其实不是徐巍最确信的答案,却是他最先想到的答案。他无法得到证实,于是始终跳脱不出这个荒诞又有些可笑的想法。   徐巍喝了一口啤酒,问林奕青:“你当时,想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   “是……当时我亲眼看见薛鸿现了真身,他因此发高烧,快一个星期,只能在许川那里养病。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不接,短信也不回。”   林奕青用平淡的语气述说着当年的事,却一字一句让徐巍脸色变得铁青。那是控诉和指责,是对他当年逃避面对的惩罚。   “薛鸿他……是个半人半妖的混血。”   “他原本住在山上,成年了就下山。他们家里的规矩,下了山就找人类做依靠。”   “他表哥教他,让他去酒吧找个人包养,说是能一劳永逸。”   “他下山就是成年,不是人类的十六岁。”   “许川包养了他,对他很好。但许川说要结婚,就和他分手了。”   “薛鸿什么都不懂,他当时无父无母,没有亲戚朋友。他到现在依旧觉得许川对他很好,他很感激。”   “薛鸿他……也不是什么野猪精。”   林奕青直视着徐巍,看他眼神里的悔恨,看他微微在颤抖的手。他内心里有一丝畅快,是憋闷多年终于能一吐为快的畅快,也是亲眼看到徐巍后悔至极的畅快。   他又轻轻说道:“薛鸿他……是狗。”   徐巍一口将手里的那一瓶啤酒饮尽,冰凉又苦涩,从他的口腔刺激到心里,正如他现在的心情。他的青春,他的初恋,如此荒诞。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   多年以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徐巍想到了,薛鸿的确是懵懵懂懂,他也的确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忽然之间想到了黑茶,他年少时候养的那只拉布拉多。   林奕青默默观察着徐巍,见他没有开始怀疑,于是又说道:“我当年就很想告诉你这件事。但后来薛鸿说多一个人知道他们就会折寿。”   “……你疯了!”徐巍猛地站起身,质问林奕青:“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不说,你就不会去想了么?”林奕青语带嘲讽,“你会彻底放弃?你会永远都不来打扰他?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薛鸿也总有一天会告诉你!”   薛鸿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隐藏情绪,总会知道的,总有一天徐巍会知道真相的,连徐巍自己都十分清楚。   两人都沉默了,徐巍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又开了一瓶啤酒,林奕青还是拒绝了他的倒酒。徐巍就那样,一瓶接着一瓶地独自喝下去。   酒精使他昏昏沉沉起来,另一种情绪也他让憋不住吐露。   “我当时没想走的,我是不得不走。”   那时候才刚刚高二的徐巍,十七岁,一时冲动说要去美国。可他根本没想好要去美国多久,去干什么。他只是想要做些泄愤的举动,让薛鸿挽留他,让薛鸿保证再也不会和许川有任何瓜葛。可他没这样的机会,薛鸿在许川家里养病的那段时间,他被家长禁足在家里,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强制送他出国。   他报复许川的行为被家里知道了,也被许家的二叔知道了。   他一直不能回来,连他父母吵架要闹离婚他也不能回来,连他的爷爷生病他也不能回来。   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家里的独子,所有人都爱他,所有人应当都爱他。可他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弟弟,在他爷爷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不能去看他爷爷,而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可以。他就那样被徐家接受了。   徐巍心里也委屈,他不知不觉哭了出来,发泄着自己无处宣泄的情感。   “我妈要结婚,等她结了婚以后我就没家了。”   曾经如此骄傲的一个少年,在林奕青面前痛哭。徐巍有着让林奕青奢望的家庭,独生子女,家庭富裕,父母相爱。几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骄傲还在,可失去了那么多的徐巍在他面前变得软弱了起来。   林奕青忽然想到他们当初三人住在一起,那么小的一间出租屋。没什么钱,却莫名的自信,莫名的满怀希望。   那时候年少,那时候对未来的所有幻想都是美好的。渴望独立,渴望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现如今他们都成年了,都独立了,却都开始渴望一个家庭,一个束缚,一个归宿。   林奕青怨恨徐巍,可也同情徐巍。   他们错的是那混乱不堪的羁绊。   “回来吧徐巍,你知道你在这里有家的。”   徐巍愣住了,他在朦胧之中甚至看不清林奕青的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薛鸿不是独属于我的,有他在的地方,你可以有一个家。”   “……这太疯狂了。”徐巍喃喃道,他头脑混乱,可这一疯狂的想法让他不得不清醒。   “你是为谁而活?”林奕青发出疑问,“你连家都没有了徐巍,你还能为谁而活?疯不疯的,有那么重要么?”   徐巍定定地看着林奕青,他终于能看清了,他看清了林奕青是认真在说这话的。   “酒品太差了你。”林奕青嘲笑道。他起身,也打算离开。   徐巍没有拦林奕青,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迫切地需要。 第78章   第二天,徐巍醒的时候头痛至极,是被林奕青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林奕青将他曾经的很多东西都邮寄到了酒店,要他签收。   手机里林奕青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冷淡,“你还记得我们昨晚聊过的事情吧?”   徐巍闷闷地应了一声,感觉头更痛了。   “我不太相信你的酒品,所以现在再和你确认一遍。薛鸿是个混血妖精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狗精,我知道了。”徐巍蹙着眉头,却没什么底气直接挂断电话。他的确酒品不大好,一向如此。   “你不能在薛鸿面前谈论这件事,不然他仅仅是下意识地承认也会受到惩罚。他会皮开肉绽,浑身发高烧,痛苦不已。”   林奕青的警告让徐巍记在了心里,不得不做出承诺,“放心吧。”   “等你忙完,来家里吃顿饭吧。”   “……好。”   徐巍挂断电话,屋内一丝光亮也没有,窗帘还都在紧闭,灯也都关着。   他看一眼时间,早上九点。黑暗之中,他静静地去想,依旧觉得整件事情太疯狂了。可薛鸿都是个狗精了,一切还都能按常理去思考么?   大家一起发疯吧,徐巍这么想着,有种理智崩溃边缘的癫狂之感,也因为有了“共犯”而生出一种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的无辜错觉。   他从手机里看薛鸿的照片,又去翻黑茶的照片。   越想越像,很多细节,太多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黑茶总是精力旺盛,非常能吃。也总是喜欢黏着他,信任他。   连徐巍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嘴角上的微笑是止不住的。   徐巍从小就喜欢狗,他养了黑茶,但因为上了高中以后要住宿,他回家的时间变少了,爷爷一个人在外地又寂寞,他于是把黑茶送给了爷爷。   他在美国的时候,总是在朋友回国期间帮忙照顾狗。可他一直记得薛鸿说过不喜欢养别的宠物,他因此没有自己养过。   那些回忆半是痛苦半是甜蜜,不知不觉时间就已过去。   徐巍接到客房服务打来的电话,说他有快递需要签收。   所有的快递箱都被送到房间内,那些封尘几年的物品一大半都已经没了当初的价值。徐巍随意地翻着,忽然看到几块表。   他把那几块表反复确认,非常肯定这是他曾经的生日礼物,也是他已经卖掉的表。   当时他急需一笔钱,为了给许川一个教训,也为了让许川身败名裂。   他把自己的生日礼物卖了,那是他每一年家里人都会送他的,徐巍绝不会认错。   为什么那些表会在薛鸿那?   徐巍当机立断给薛鸿打了电话询问。   电话里薛鸿含含糊糊,但还是承认是当初许川给他的。   “许川说是要回来的,不是买回来的。”薛鸿怕徐巍生气,还一直强调。   徐巍沉默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什么时候忙完啊?”薛鸿又问。   徐巍深吸一口气,还不太能适应薛鸿在他心中新的身份,他放缓了语气回道:“忙完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薛鸿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想打扰徐巍。   徐巍一连问了几个人,终于要到了斐青宇的联系方式。这两年,斐青宇愈发得脾气古怪,想找他也不容易。   当初他找斐青宇报复许川,却没想到这表从斐青宇那辗转,到了许川那里,最后又到了薛鸿那里。   他在电话里质问斐青宇,斐青宇十分不耐烦,阴阳怪气地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谁知道你们当初玩的什么把戏?”   “你这边卖表要他人头,他那边在他二叔那跪了一下午给你求情,还要买你的表。”   “你俩一会儿打一会儿爱的,合着我的钱不是钱?你问我表怎么去他那的,我还想问问谁给我结账呢!”   斐青宇越说越气,最后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徐巍却是脸色变了几变。许川为了他在他二叔那跪了一下午?   他曾经始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是狠狠报复了许川,怎么谣言传来传去,都在传他和许川怎样,搞得那个许家的二叔放话要抓他,逼得他回不了国。   原来根源在这!   徐巍内心当中半是愤恨半是荒唐。他不知道许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替他求情,又为什么要收了他的表再还给薛鸿。   那几块表代表了他曾经所拥有过的完美家庭,他家人对他无私的爱。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记忆。他当初不舍得卖,可他又急需一笔钱。周周转转,表回到了他的手里,但他曾经所拥有的亲情已经被欺骗蒙上了一层阴影,破碎无法收拾。   徐巍把表一一收好,又想到许川。如果事实真如林奕青所讲,那许川和薛鸿之间当初又有谁错?   思绪一点点回到过去,曾经让徐巍痛苦又厌恶的那些细节挥之不去,就一直隐藏在记忆当中的一处角落。   薛鸿身无分文,甚至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跑去酒吧找许川包养。   许川对他很好么?徐巍不敢十分肯定,但当年许川始终和薛鸿保持联络,随叫随到,薛鸿又是处处维护许川,由不得人说他半点不好。那是让徐巍嫉恨的缘由,也是让徐巍想不明白的地方。   对于薛鸿来讲,许川是什么人?   再一次的,徐巍害怕去做这样的对比。他输过一次,输得彻底。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徐巍自己都羞耻于那份虚张声势。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在许川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当年的那场风波简直就是一场由他引起的闹剧。   徐巍晚上去薛鸿和林奕青家里吃饭,一桌子的菜品,热热闹闹的火锅,他却没半点胃口。   他几次踌躇,话题提到许川。   “他给那个女主播送了那么多礼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薛鸿嘴里塞了满满的毛肚,好不容易咽进去。“他在日本上哪知道拍卖金额都是内定的啊?”   徐巍没好气地又说道:“当初怎么不见他对你那么大方呢?几百万说送就送了,怎么没送你个几百万?”   林奕青放下筷子,看着徐巍。   徐巍立刻心虚地低着头,专心给薛鸿夹菜。   薛鸿也心虚,他是直到去美国,要办信用卡,才知道当初许川给他的是信用卡。他当时哪知道那么高级的玩意儿,他管许川要钱,许川把那破卡给他,他还很是郁闷,没几天就玩丢了。后来他一直央求,直到许川给他手机里转了钱,他才满意了。   现在想想,难怪那时候许川总是叹气。   一顿火锅,吃到后来聊起美国的各种节日和假期,这才气氛又好了些。   三人又不知不觉聊起高中,徐巍好奇地问黄毛最后在干嘛,薛鸿也不知道,他之后很久都没再见到黄毛。   但薛鸿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暗恋林奕青么?”   一片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林奕青去看徐巍,“还有这回事?”   徐巍僵硬着表情不想回答。   “那时候他上课总是偷偷看你啊。”   薛鸿的话让林奕青回想起来了,有段时间他从卫生间出来总能偶遇到在走廊抽烟的徐巍。他当时还在想这人明目张胆在学校抽烟也没人管,才高一烟瘾就那么大。   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年他们都太年轻了,林奕青自己都能想起一箩筐的蠢事。他那时候喜欢历史,还幻想过很多穿越的事。他还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暴君转世。   那时他们都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了解自己。   林奕青突然笑出来了。   徐巍却有些恼羞成怒,“很好笑么?!”   “我只是在想明明也才几年过去而已啊,那时候怎么那么幼稚。”   薛鸿也跟着应和道:“我那时候还想开挖掘机呢!”   “你以后也可以去开啊。”徐巍说,“等那个希望小学真建起来了,让你去玩玩。” 第79章   饭后,林奕青提议他们可以一起去骑车,正好送徐巍回酒店。家里最近公路自行车比较多,因为薛鸿要给粉丝做评测,常常在门口停着四五辆。   这里距离酒店还挺远的,徐巍打车来的也用了快一个小时。   他有些迟疑,“这得骑多久啊?”   薛鸿也怕他骑不动,“你要是半道不行了就打车呗。”   这话深深地刺激了徐巍,他说什么也要骑到酒店。   一开始,林奕青只是单纯因为吃得多了想动一动,就当饭后散步了。但薛鸿在前面越骑越快,徐巍也不甘示弱,他只好也紧紧跟上。   已经快要是入冬的天气,傍晚骑车还是有些冷的。   但大概是好久他们都没聚在一起了,又或者是多年的心结在寒冷的风中被冲开,谁也没有在中途喊停。   曾经熟悉和长大的城市,徐巍骑车时更能感受到这几年城市里发生的变化。楼房越来越高,拆迁动工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没有真正的夜晚,城市里的人仿佛没有休息的时间。   前面是遥遥领先的薛鸿,后面是紧紧跟随的林奕青。徐巍想到薛鸿的寿命,林奕青的警告。   在风中,他决心再也不浪费光阴,林奕青说得对,他知道了真相,他害得薛鸿折了寿,他欠了薛鸿的,欠了他一辈子。   再也不能浪费剩下的时间了,再也不应该了。   徐巍用了一天的时间谈定了一个联名合作,之后就不得不赶回美国上课。   薛鸿和林奕青一起去机场送他。周围到处都是笼罩着离别气氛的陌生人,有独自一人匆匆行走的,也有被亲朋好友围作一团的。   徐巍看着薛鸿和林奕青,不知不觉已经在计划下一次他什么时候能回国。“我圣诞节再回来,或者你们去美国也可以。”   薛鸿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是他送徐巍走了。他狠狠拥抱了一下徐巍,内心满是不舍。   徐巍僵硬着身体,扫了一眼在一旁站着扶行李的林奕青,低头在薛鸿额头上快速地吻了一下。   这一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薛鸿心里更加难过,但他第一反应是回头小心翼翼地去看林奕青。   林奕青微笑着什么都没说,像是默许和鼓励,让薛鸿心里没了那份惴惴不安。   徐巍走了以后,薛鸿问林奕青:“你不生气么?”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我不想这辈子我们之间有什么遗憾。”林奕青牵着薛鸿的手,没有握得很紧,是因为他知道薛鸿会回握住他的手。   薛鸿没有反驳,但他在心里有一丝小得意,因为他隐藏住了一个秘密,一个决定。这是林奕青不了解他的部分。他也不想有遗憾,他希望大家都幸福。   十二月,徐巍在美国临近期末,十分忙碌。   薛鸿经常和他视频,看到徐巍的课业竟然那么重很是害怕。还好他是在国内上大学,很多课混到及格就可以了,连林奕青都不太管他。   在第一场雪来之前,薛鸿指导的那个训练营进行了十公里男女混合接力马拉松比赛。所有人都很努力,尽管冠军仅仅有三千元,但能参与到的人都很开心,尤其是接力性质,更让大家感受到了团体力量。也让身为教练指导的薛鸿体会到了另一种成就感。   他也在一场直播中发起了一个搬书活动,活动的内容是他会捐掉自己能搬得动的所有书,并且这个活动也可以接力下去,只要@他们的工作室,发布搬书的照片或者视频,就可以参与活动进行捐书。   一开始只是薛鸿的粉丝参与,渐渐地,薛鸿的一些朋友参与,那些up主也影响到了他们的粉丝,到了最后,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工作室联系了一个公益组织,将这些书都捐到一些贫困山区的学校,也算是履行了之前声明的一部分承诺。   薛鸿“怪力小少爷”这个名号也因此变得更加响亮,又上了一次热搜。   曾经在网络上骂过薛鸿的人依旧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也有人忘了自己骂过这个网红,但这一次他们偶然看到会随手点个赞,评论一番,用键盘证明着他们的参与感。   许川在最近的一次回信当中写道他已经完成了日本的旅行,他也寄了一个包裹给薛鸿。   薛鸿打开那个小小的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项链,项链上套了三个戒指。   许川说由薛鸿来决定想不想再见到他。   薛鸿毫不犹豫地就回信说想。   不久之后许川回国,和薛鸿约定了见面。他的别墅一直由王姨照顾和打理。院子里的猫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多了,那些猫见到许川,都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暗中打量。   薛鸿看得好笑,“它们都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都当自己家啦。”   许川也笑。一段短短的日本之旅,是他曾经的遗憾。他当初只来得及匆匆写下计划,没有机会实现就被打断。   那几年他如坠深渊,可他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想法。即使那个人得了绝症,即使他时日无多,许川还是希望他立刻就死掉。   他们相互折磨,反复确认着彼此仇人的身份。年少时的温情和亲情全部被磨得殆尽。没人理解许川,他是那个不应该,他是那个最狠心的,他是那个最错误的。   他们合该一起死去,让一切归为终结。   可世事难料,许川活了下来,而那个男人死了。   失忆,又恢复记忆,一点点找到生的希望。   许川看着眼前已经长高的薛鸿,和第一次见面时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初时相遇他仅仅以为对方是个误入歧途的小兔子,相处越久却越能感受到内心难得的一份安宁,在他的生活之中逐渐找到了他自己。   他在这一生动了三次想要带着薛鸿远走高飞的想法。去没人能打扰他们的地方,去世界各处流浪,无忧无虑,彻底忘掉过去。   第一次,因为他以为薛鸿仅仅十六岁而放弃。   第二次,因为他深陷黑暗之中连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而放弃。   第三次,他想让薛鸿自己来决定。   许川单膝跪地,在这已是冬天的院落向薛鸿求婚。   周围没有人见证,只有一些陌生的流浪猫,许久没人打理而枯萎掉的花草。   “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他手上拿着三枚戒指,让薛鸿挑选,他多希望薛鸿能答应他的求婚。 第80章   薛鸿这才知道许川邮寄给他的项链是什么,他想起当初许川说要结婚,两人才就此分开。   “如果我和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是。”   薛鸿还是委屈,又有些想哭,“那你当时说要和别人结婚。”   许川无奈地站起身,把其中一枚戒指塞到薛鸿的手心里,“当时想给你这枚戒指的当天,你跟我说把玉坠弄丢了。没多久你就说你连十七岁都不到,你想过我是什么心情么?”   “我觉得我就是彻底的变态,我连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都不敢去回忆,想起来一次就满满的罪恶感,想起来一次就觉得是报应,想起来一次就觉得遇到你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薛鸿不想许川再说下去了,他一下抱住许川。他是真的十分自责他把许川给过他的很多东西都弄丢了。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每天就想着玩,就想着吃,毫无感激之心。现在他什么都懂了,他真的很羞愧。   “我不能现在答应你。”   薛鸿的话让许川的心情一下子坠入低谷。   “因为林奕青么?”   “……还有徐巍。”薛鸿支支吾吾,他真得很难过,因为他欠了许川那么多,却不能好好地偿还。他一直希望许川能幸福,能过得很好。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许川苦笑,逐渐松开怀里的薛鸿。   “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薛鸿却突然承诺道。   许川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不住狠狠吻住薛鸿。他怀里的小混蛋,小恶魔,没心没肺,就是来折磨他的,就是来惩罚他的,他此刻十分确定。   薛鸿却害怕是许川不相信他,推开许川之后又很认真地重复道:“我一定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   这是薛鸿能想的到的最有意义的事,也是他能的得到的他唯一能回报的方法。他要给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三个人养老送终,陪着他们,看着他们变老。   许川被推的向后一退。他突然意识到薛鸿有权利拒绝他,是他把薛鸿推向自由的。   “……你们?你要给我们三个人养老送终?”   “对!”   许川难以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但他莫名又觉得他不该是最绝望的那个。他把戒指收好,让薛鸿戴好他的项链。   “不要再弄丢了。”   薛鸿扁着嘴,“再也不会了。”   许川自认为还是有机会的,他并没有被拒绝得彻底。这时候应该不动声色,应该再多观察。重要的是他找回记忆了,他也回来了。他的前方没有任何阻碍,只差一个薛鸿的回复。   没人能有他的这份缘分。薛鸿是他的小狐狸,薛鸿主动找到他的,主动和他坦白的。他已经经历了生死,重新活了一次,没什么能再束缚住他,没什么能再限制他的想法。   薛鸿当天回家的路上就在想,他要找林奕青好好谈谈。等徐巍回来了,他也要找徐巍好好谈谈。   可他还没有回到家里,他还没有见到林奕青,就突然被几个人堵住去路。   薛鸿拼命挣扎,在自己家楼下,和几个魁梧的男人打得动静太大,周围围观的很多人在尖叫。可薛鸿最后还是被一个怪东西迷倒,失去意识被拖进车里。   林奕青得知这件事已经是几个小时过去,他邻居报警,通知了他的房东。他的房东担惊受怕,以为是什么报复事件,几小时候以后才想到通知他。   薛鸿被人带走了,就那么直接被人带走了。   是谁干的,毫无头绪。   林奕青第一次体会到彻底的绝望,他也是第一次和薛鸿彻底的失联。   他通知了远在海外的徐巍,没有多犹豫,又联系了许川。   许川到得很快,在警局内连打数个电话,调了监控,查了车牌,继续追踪。   这已经是林奕青完全无法触碰到的世界,他早就知道。他一旦决定陪伴薛鸿,一旦决定做一个彻底的普通人用另一种方式捆绑住薛鸿,也许就会在有一天面对这样的局面。   只是这一天太快了,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以他没有设想到的情况出现了。   他毫无准备,毫无戒备。林奕青已经濒临崩溃。   许川勉强镇定情绪,和林奕青核对各种可能性。   薛鸿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就算是网红,最疯狂的粉丝也干不出这种事情。   林奕青最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询问胖哥,也没有。   能在本市光天化日肆无忌惮做出这种事的,许川能数出一些人。他以为是冲着他的,可事情到现在也没人联系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奕青浑身冰冷,他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低声和许川说:“如果不是看了你们最近的通信,我会以为是你干的。”   许川沉默半晌,又回道:“你不了解我,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也不是徐巍,我真的想不到了。”林奕青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许川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当年林奕青向他求助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内。他似乎……是低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   几乎动用了徐巍和许川两人所有的人脉,在当天半夜,终于查到绑架薛鸿的人最后去向。那群人开着车,根本没做什么停留就想要转移。   许川叫了两车的人,带着林奕青去追,徐巍也很快就会回国。   他们都不知道薛鸿是否还安全,对方要的到底是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奕青心中一片冰凉。他的那些心机,那些手段,在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他骗得徐巍自责,那又怎么样呢?他骗得许川以为欠了他一份恩情,那又怎么样呢?   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像他从出生起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一样。   林奕青焦虑地开始啃自己的手指,可这点疼痛根本不够,他又开始啃他的手腕。这一诡异的动作被许川察觉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   林奕青恍然回过神,呆呆看向许川,突然他又瞪大了双眼。   “我知道了!他曾经说过家里有规矩,族人之间不许相互联络。不然会被祸事牵连!” 第81章   林奕青曾经问过薛鸿,为什么从来也不和他的表哥联络。   薛鸿回答说狐族之间相互都要尽量疏远,不然容易被牵连祸事。   自从分别已经很多年过去了,薛鸿偶尔会想到表哥,会想他过得好不好。甚至有时候在梦里会想到表哥的样子,不像是人类,更像是狐狸,有着火红的皮毛,安安静静地团成一团。   表哥比他下山要早,更比他聪明漂亮。薛鸿从小就很羡慕表哥,希望像表哥一样讨人喜欢。   可当他看到他的表哥在一个白瓷瓶子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他此生从未体会过的寂静。   地下室的灯光很暗,仍旧吸引了一些小虫子不厌其烦地撞击着那灯光。对他来说隔音也并不绝对。墙外的车,来回走动的人,甚至是旁边明明是斐青宇在说话,薛鸿突然就都听不到了。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瓶子,看那个小瓶子的颜色、尺寸和材质,心里依旧很难相信人类是怎么把表哥装进去的。   当生命的终结如此明晃晃地摆在他的眼前,薛鸿心里其实是有些疑惑的。那不是他想象中的死亡,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安静,更加归于一种无的状态。当无形的恐惧变换成无声的实质,他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三天前他去世了,我亲手火化的,亲手磨的骨灰。”   “他说他要死了,我怎样也不信。他说他把最大的秘密告诉我,然后就必须死了。”   “他死的时候握着块表,还笑着和我说再过几秒就好了。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几秒,他就忽然没了呼吸,我再也叫不醒了。”   斐青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薛鸿看,双目赤红,神情憔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一样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是那么认真地盯着薛鸿的脸看,如同入了魔,试图透过薛鸿的脸去看另一个人。   那个人消失多年,杳无音讯,突然有一天又出现了,开玩笑一样地和他说得了怪病,就快要死了。   斐青宇心里有怨,也受够了对方满口谎言,他言语刻薄,叫对方滚。   可他到底不忍心,他以为时间久了,自己就能原谅。可惜没有什么时间久了,一个满口谎话的人,最后说的竟然一一证明给他看到底有多真。   “好狠心啊,他就这么对我。”   薛鸿从见到斐青宇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在斐青宇面前没有秘密,他的生命又一次被削减,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要怎么样?”   “你表哥死了,你连哭都不哭的么?”斐青宇从角落里站起身,质问薛鸿。   薛鸿用手拨弄了一下那个白瓶子,那里面真得很轻。他都不知道人类是怎么想出这种方法来安置“死”这一概念的。   “这是我表哥自己的决定。”   斐青宇脸色惨白,高大的身形被脚下的阴影扯得几乎踉跄。   “如果他不告诉你真相,至少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   薛鸿用他那张脸,说出最残忍的事实。   斐青宇闭上眼,许久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薛鸿看见了斐青宇正在发抖的影子。他心里也难过,可他哭不出来,他没办法把那个小白瓷瓶和表哥联系在一起,也因为他知道这是表哥自己的决定。   表哥一定是觉得做人实在太累了,做人很不开心,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你是和他在酒吧认识的么?”薛鸿轻声问。   斐青宇一愣,算是默认了。   薛鸿又说道:“他曾经教我,说是往酒吧里一钻,找个人包养,一劳永逸。”   “……倒像是他会说的话。”   原来那么聪明的表哥也是错了,这世间哪有什么一劳永逸。他和许川不能,表哥和斐青宇也不能。薛鸿再看了一眼那个小瓷瓶,决定要走。“我必须回家了。”   “走?”斐青宇扯了扯嘴角,“我让你走了么?”   这个意志消沉的男人并没有被彻底击垮,他仅仅只能在很短暂的时间里表现出脆弱。   “我把你抓来可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走的。”斐青宇站直了身体,叫了几人进来房间将薛鸿彻底捆绑住。   薛鸿挣扎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斐青宇小心地将那个瓷瓶抱在怀里,“你表哥说想死了之后埋在圆枣树下,你一定知道是在哪。”   听了这话,薛鸿逐渐放弃了挣扎,他同意陪斐青宇一起去将表哥埋在圆枣树下。   薛鸿想要先通知林奕青,怕他担心,可斐青宇不让他联络任何人,将他的手脚都捆绑住,带到车里。   一路上,不管薛鸿怎么抗议,斐青宇都铁了心不予理会。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开往长白山。   薛鸿知道那片圆枣树在哪,那是只有深山里才有的,果子成熟以后很容易烂。这些年他偶尔想吃,但从来也没能再吃到。那种熟透的酸酸甜甜的圆枣子是表哥的最爱。   在路上,薛鸿也会偷偷去打量斐青宇。大多数时候斐青宇都沉默不言,只有在薛鸿主动提及表哥的时候才会表情有所松动。   薛鸿想到了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他的办法,他们到达长白山下的一个小镇之后,薛鸿就说表哥最喜欢吃这里的一种冷水鱼,只在泉阳湖里才有。   斐青宇信了,打算在这里吃一顿饭,向当地人打听怎么能吃到那种鱼。   他们去了一家饭馆,薛鸿点了很多菜。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腿上的绳子被松开,但手腕上的还被绑着,用一件西装外套遮掩。   当地人见他们人多,又神神秘秘,虽然不时打量,却不想直接多言惹什么麻烦。   薛鸿见什么都要吃,他看见饭馆周围有蜂巢,便嚷着要吃蜂蜜。   斐青宇一旦犹豫,薛鸿就说表哥爱吃,说这里的花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没有。   等一桌子的菜端上桌,薛鸿每一样都吃得很慢,斐青宇已经快要耗尽耐心。   “快点吃!”   薛鸿小心翼翼观察着斐青宇的脸色,见他真动怒了,就会吃得快一些。没过一会儿,他又嚷着肚子疼。   斐青宇最后拽着他,拖进车里,不由他再拖延时间。   “你最好给我听话一点,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你凭什么不让我用手机!我都答应你了!我家里还有人担心我呢!”   斐青宇冷笑,“你还是趁早忘了吧,我不可能再让你回去!”   薛鸿又开始闹起来,被三四个人捆绑得彻底抬进车里。   斐青宇脸色难看至极,因为实在不想再看到薛鸿顶着那张脸露出一副傻相,干脆地把薛鸿的嘴也捂住,用衣服盖住脸。   薛鸿挣扎不开绳子,感受到车一直在开,他又担心斐青宇到底是什么意图,急得呜呜直叫。   突然,他又一动不动,身体顺着车座位滑到下面。 第82章   斐青宇此生最害怕的场景就是如此。他颤抖着手去够薛鸿。薛鸿脸上的皮肤摸上去依旧有着温度,心跳也还在,没多久,胸膛就又恢复呼吸的起伏。   斐青宇简直要暴跳如雷,被薛鸿愚蠢的手段气得脸色铁青,偏偏他一时又拿薛鸿没什么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严厉警告,“再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的腿给你敲断!”   薛鸿害怕了,自己默默拱回座椅,又时不时小心翼翼去偷看斐青宇。他脑筋转了几转,都没能想到立刻逃脱的方法。   从他被绑架到这里已经快要一整天过去,他十分担心林奕青此刻会如何焦急。一定会报警的吧。徐巍会知道么?许川呢?   车一直开,山里勉强有路,但路面上有冰也有雪。有不熟悉在这雪地开车的年轻司机,一个轮子打滑,失控之后整个车甩进路边的沟里。   一车的人也走不了,不得不在这冰天雪地等待拖车来拖。   那车上一个人下来和斐青宇交代清楚,斐青宇蹙着眉头让他们在原地等,剩下的人则是继续走。   薛鸿心思动了动,静静等待时机。   车越开越深,风不知何时刮了起来,雪也下了起来。薛鸿看着车窗外,觉得此刻就是机会,于是不停地在叫。   “呜呜呜呜!”   斐青宇警惕地盯着他,发狠威胁,“敢说废话我饶不了你。”   薛鸿拼命点头。   斐青宇一把撕开他嘴上的胶布。   薛鸿顾不得喊疼,随意揉了两下脸颊就指着窗外说:“就在那里面!”   “你要是敢骗我……”   “我不会的!”薛鸿立刻保证。   林中只能下车去走,一行人下了车,感受到周围飞扬的雪花,呼吸之间都是冰凉的味道,空气冻得面目都开始发僵。他们一脚踩进雪里,身子都歪了半边。放眼望去不是树就是雪,根本不辨方向。   一种悲情绝望之感刺激的斐青宇紧紧搂住怀里那个瓷瓶,一直跟着薛鸿往深处走。   他带来的人担心他,在风里呼喊,斐青宇全然不顾。   薛鸿领着这些人,越走越深,雪地实在难走,没多久他就微微出了一层汗。   因为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迎着风雪走甚至看不清几米之外。   斐青宇大喊着薛鸿的名字,薛鸿只好几次在原地站定了等他。   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薛鸿根本不懂。表哥死了就是死了,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那只小瓷瓶对薛鸿来说什么意义都不是。但他可怜斐青宇,因为斐青宇几乎已经要冻僵了,却费力地跟着他在走。还因为斐青宇尽管穷凶极恶地想要威胁他,却也轻易相信他所指的路。   薛鸿拽着斐青宇,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比小腿还深的脚印。   高大的美人松静静看着这一切,怜悯地扑簌簌抖落枝干上的雪,使得林中更加没有方向可言。   在这雪中要怎么找圆枣树,薛鸿根本不知道,这里也不可能有表哥真正喜欢的。稍微低矮一些的树丛上都是厚厚的雪层,哪里能看出原本是什么植物。   但薛鸿尽力找着,他是这些人当中唯一能在风雪中长期睁开眼的。雪越来越大,风声在树林之中显得格外危险,像是什么动物在低吼。终于,薛鸿看到一处相像的藤本植物。他把那些雪扫了扫,大声和斐青宇说道:“这里就是了!”   斐青宇的眼睛被雪刺得几乎睁不开,但他却死死盯着薛鸿所说的圆枣树。   “就埋在这里吧。”薛鸿提醒他。   斐青宇点点头,整个人瘫软在雪地上,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许久之后,他低声命令身后的人用铁锹去挖雪。   雪面被一点点铲出一个小坑,渐渐又挖到土,被冻住的土就没那么好挖了,要使劲力气去铲。   斐青宇要求一定要埋得深,那些人也只能费力地去挖。   薛鸿眼看着这些人顾不上他,借着风雪往角落里退了又退。   斐青宇直愣愣地盯着那些人挖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顾不上薛鸿。薛鸿于是彻底转身跑掉。他在下雪之时就下定了决心,现在就去解决问题。他没有太多时间了,必须尽快赶去那个地方。   借着风声,薛鸿大喊着许川的名字,他知道斐青宇和许川是认识的,许川一定不会不管他。   “告诉他们要等我!告诉许川要等我!”   狐狸的叫喊声在森林之中格外响亮,薛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连雪地里都没能留下他的脚印。   斐青宇慌忙叫人去追,可薛鸿跑走的方向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风一吹过,雪面就好像从未来过任何人。追过去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毛骨悚然。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许川带着的人开车遇到那辆被甩进沟里的车,也终于知道了薛鸿被带走的原委。   他们沿着车的痕迹继续追。许川神情严肃,是林奕青从未见过的模样,没有人会怀疑那单薄的身影正酝酿着可怕的怒火。林奕青几次想要试探许川到底知道多少有关薛鸿的事情,却不敢在这个关口冒任何风险。   终于,他们看到了斐青宇那些人留在路边的车辆。   许川下车,却不打算带着林奕青。他嘱咐车上一人,冷漠地命令:“看紧他,他会自残。”   林奕青下意识跟上去的动作在看见许川手上拿着的枪之后迟疑了,他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许川头也不回,领着一些人走入林中。雪地还有脚印,只要顺着脚印走就一定不会错。   寒风中许川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林奕青焦虑地看一眼看守自己的人。他衡量了一下,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逃脱。对方手里有枪,身材高大结实,眼神里丝毫没有迟疑,就好像专门做此类事情。林奕青一点也不怀疑对方的身手,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动就会被立刻击倒。   他看着车窗外,白雪皑皑,寒风刺骨,坐在车里都能被冻的浑身麻木,四肢冰凉。距离上一次来长白山也不过是一年,可薛鸿现在在哪呢?   突然,林奕青听到两声林中传来的声响,那诡异的两声让他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枪声。   他紧张地一直盯着许川他们走时的方向,没多久,就看见很多人的身影重新出现。   许川在其中,他不是最高大的,看上去也有些瘦弱,可没人能把此时的他忽视掉。   寒风中他的身影看上去甚至是有些狰狞的。林奕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川用枪托重重击向地上一人的头部。   那人惨叫着些什么在地上挣扎,蠕动着想要逃走,林奕青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瞪圆了眼睛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许川暴虐的一面让林奕青后怕,那不是他所认识的许川,也不是他所了解的黑暗。惊骇之余,林奕青不禁更加担心薛鸿。   他从车上下去,问许川:“薛鸿呢?”   许川抬头,无法回答林奕青。那些人说薛鸿彻底消失在林中,雪地里没有任何脚印。斐青宇已经失魂落魄,不会在这种时候骗他。   “……薛鸿呢?”林奕青颤着声音又问。   “他叫我们等他。”许川站直了身体,只能这样回答。 第83章   天地万物,长白山自有一方神灵庇佑着这片土地。   薛鸿自小就听说过那个传说。传说中那位神灵大人最喜欢狐狸,会很愿意答应狐族的请求。   可他居住的地方却在最危险的地方,要穿过一条布满荆棘的鬼道,受尽折磨,才能到达终点,在最深的洞穴见到那位神灵。   薛鸿很害怕鬼,他从小就知道那些游离在森林之中的鬼有多可怕。他们被诅咒被惩罚,在林中来回游荡,离不开自己的墓地。遇到路过的人就会肆意报复,寻找着合适的替死鬼。   比那些游魂更加凶恶的是用来镇压那位神灵大人的。鬼道之中的鬼最是奸邪凶恶。   薛鸿听说过他的祖先会去向神灵请求像人类一样慢慢变老。   他看着眼前的洞穴,深处传来阵阵哀嚎,黑暗幽深得就像是没有终点。   比起恶鬼,薛鸿现在更害怕死亡。他怕林奕青跟着他一起死去,也怕自己死后许川和徐巍像斐青宇一样伤心难过。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了那个洞,只要能当面见到那位神灵,说出自己的请求,就一定能实现愿望。   洞穴越来越狭窄,尖利的岩石摩擦着薛鸿的皮肤,他不得不开始弓着身子,用四肢爬进去。被一种力量压制着,骨头都像是在被挤压,甚至能听到一种断裂的细微声音。不知不觉,薛鸿已经完全变为了有着火红皮毛的狐狸。洞穴因此宽敞了许多,他奋力向前奔跑着,不敢去听周围嘁嘁喳喳的声响,也不敢去看那些四处亮起的双眼。   黑暗之中有什么在向薛鸿靠近,他的尾巴被狠狠拽了一把,薛鸿疼得惨叫,却不敢回头去咬,只能眼睛看着前方,跑得更快。   “嘻嘻嘻嘻,居然有人找到这里了。”   渗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哄笑声,阴恻恻的种种怪叫远远近近地响起。   “是只狐狸,拔了它的毛!拔了它的毛!”   “跑得可真快啊!我要撕断它的腿!”   有一股力量突然推了薛鸿一把,薛鸿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等他爬起来又被扯住了尾巴,他狠狠咬向那个方向。那湿漉漉的东西带着不甘心滑走了。   “我要他的牙!”一个声音高亢兴奋地叫着。   薛鸿愈发害怕,呜呜叫着希望那些恶鬼放过他。周围的声音却因此更加亢奋,朝着薛鸿越来越近。   他的皮毛被撕扯着,他的耳朵被什么东西咬住了,钻心一样的疼痛布满了全身。   薛鸿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他跑得很快,可周围那些黑暗更快。前方就像是永无止境,薛鸿筋疲力尽,那是他从来没跑过的距离。   他渐渐体力不支,身上被拽的皮毛少了很多,曾经漂亮的毛发被血水混作一团,湿哒哒黏糊糊的。   薛鸿啜泣着想要求饶,那些恶鬼根本不肯放过他。   一只眼睛也被打肿了,努力睁着眼也看不清前方到底还有多远。爪子也被什么东西踩得得骨折了,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什么钢针上一样。   薛鸿没想到是这么的疼,也没想到是这么的绝望。他一直呼喊着那位神灵,可前方连丝光亮都没有。那些恶鬼狰狞的面孔纷纷贴近他的脸,他们实在太久也没有见到任何猎物了,他们被抛弃在这一角落,整日互相折磨发泄着种种怨恨。他们想在薛鸿最后的时刻慢慢折磨他死。   爪子被一根一根磨掉,薛鸿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那些恶鬼折磨着他,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薛鸿疼的什么也顾不得了,神志都有些模糊,浑身打着哆嗦,只会本能地喊着救命。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不敢彻底地闭上眼睛。可他漂亮的眼睛成了那些恶鬼想要把玩的玩具。   一只尖利的爪子伸向他的眼睛,嘴里嘟囔着,“闪闪发亮,我要把它挖出来!”   最后一刻,薛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他以为他的眼睛会被挖掉,可随之而来的惨叫却不是他发出的。   薛鸿小小地睁开眼,周围一片光亮,那些黑暗之中的生物哀嚎着跑掉。   有一双手轻轻抚摸上薛鸿的身体,又伸到薛鸿嘴边,摸了摸他凉凉的鼻头。   “可怜的小东西。”   薛鸿呜呜地叫着,去舔那双手。他在本能地求救,眼前的人一定是能救他的。   他被人抱了起来,身上的疼痛在一点点减轻。薛鸿讨好地呜呜叫,一定是那位神灵来救他了。他终于可以许愿了。   薛鸿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柔软的椅垫上,他身上一丝疼痛感也没有了。   不敢置信的巨大惊喜让他跳下那个椅垫,落地时爪子轻盈,没有了钻心的疼痛。薛鸿抖了抖身上,转着圈想看自己是不是还有哪里的毛皮被拽得秃了,可他怎样也看不到全身。   火红的尾巴来回摇动,薛鸿委屈地舔了舔尾巴,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洞里流光溢彩,有着让人安心的味道。内部的装饰非常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小桌。   薛鸿刚刚就是在那石床上的椅垫上趴着。不远处有水声,薛鸿顺着声音去寻找,他想见神灵,想要许愿。他还没有忘记来的目的。   穿过一条窄窄的水洞,薛鸿看到另一个洞府。里面站着一位穿白色长衣的仙人。   薛鸿叫了两声,那位仙人回过头,面容让人看不真切,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一定是有着天人之姿。   “你醒了啊。”   薛鸿呜呜叫着,围着神灵转圈。   神灵将他抱起在怀里,“又是为了人类么?你们狐狸还真是喜欢人类啊。”   薛鸿的耳朵被小心的揉搓,他觉得痒,却不想挣扎。   “混血的寿命就是那么短,看在你不贪心的份上,我就让你活到百岁吧。”神灵说着,又摸了摸薛鸿的脑袋,摸了摸薛鸿的尾巴。   神灵一向喜欢狐狸,但这些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小狐狸来向他求助,也没有小狐狸来陪伴他。   “作为交换的条件,你就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吧,你的身体我就先送回去了。”   神灵抱着薛鸿,站在一处铜镜前。   薛鸿看到镜子里有熟悉的身影,那是徐巍。   他呜呜叫着,神灵笑了笑,“交给他你总该放心了吧。” 第84章   薛鸿开始安心地陪伴神灵。他在这处洞府只能是狐狸的形态,日常要帮神灵打理花园,还要帮忙看守炼丹的炉子。   神灵一个人住在洞府,喜好安静,平日里除了侍弄些草药,就是炼丹制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薛鸿当真正的狐狸久了,都有些忘记人类时候喜欢吃的食物。   神灵不需要吃任何食物,会练仙丹给他吃。   吃了一颗就能很久都不饿,但薛鸿还是会在花园里挖洞,想捉些田鼠来吃。   可惜那些仙草连个小虫都没有,薛鸿也不敢挖洞挖得多以免惹得神灵不快。后来就在嘴馋的时候守着一颗不知名的仙草,舔它滴落下来的露水。   那露水甜甜的,薛鸿就想象这种甜是他吃过的冰淇淋,吃过的冰粉,又或者是蛋糕。   神灵在炼丹的时候,薛鸿就跳到桌上去看丹房里的那面铜镜。里面总能晃过一些身影,奇奇怪怪的人,但是薛鸿再也没能看到徐巍,也没有林奕青,也没有许川。   直到有一天,薛鸿恍然发觉自己都快要忘了那三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了,他于是开始总是睡觉,期望在梦里梦到他们。   薛鸿越睡越多,也不挖洞了,也不去守着那颗仙草了。   神灵察觉到了,轻轻揉搓着小狐狸的耳朵尖,问他:“是不是想回去了?”   薛鸿点点头,又舔了舔神灵的手,很是不舍。   “已经快要十年了啊,也很久了。”   薛鸿歪着脑袋看神灵,他依旧看不清楚神灵的面孔,可是日子久了,他甚至觉得人就该长这样了,因为他也想不起来他喜欢过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马上要闭关,等到那时候就放你回去。”神灵也不舍得小狐狸走,将薛鸿抱在怀里,抚摸了很久。   薛鸿开始能在铜镜中看到他的身体。他那副人类的身体,总有一个人守在身边。有时候是林奕青,有时候是许川,有时候是徐巍。有时候是他们三个人,在聊些什么,薛鸿也听不见,就只能看着他们在说话时的口型去猜测。他天天都在看着那三人,觉得这样真好,不禁在心里期盼着,等他回去之后就可以每天都如此了。   到了神灵打算入关的这一天,薛鸿守在神灵的脚边。   神灵摸了摸他的头顶,答应帮薛鸿实现愿望,并且给了薛鸿一颗丹药。“吃下这个,你就能活到一百岁了。”   薛鸿舔着那额丹药,没觉出什么滋味就一口吃到了肚子里。他又期待地看着神灵,呜呜祈求。   “这可不行,你身上的法术我不能帮你消除掉。”   薛鸿不甘心地仰躺在地上,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神灵答应他的请求。   神灵伸手摸了摸薛鸿的肚皮,又笑着说道:“长相平平是为了保护你的,这个我不能帮你。不过别的禁制我可以帮你消除,回去以后,你不会再因为泄露身份而受到任何惩罚,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需格外小心。”   薛鸿呆呆地看着神灵在他身上施下一道光,他抖了抖,那道光又消失不见。   神灵又神色复杂地摸了摸薛鸿的左前爪,那里绑着一根红绳,薛鸿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舔那根细绳。   “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对他们来说也十天过去了。”   薛鸿眼前白茫茫一片,还来不及道别,就再也看不见神灵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睁开眼看到自己又重新拥有了人类的手脚。这种感觉一时很新鲜,薛鸿反复试验着自己能够张开的手掌,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一抬头,恰好看到站在门口处的林奕青。   “我回来了!”   林奕青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定定看着薛鸿。薛鸿见他没什么反应,几步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拥抱住他。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直到被紧紧抱住,感受到了薛鸿温暖的体温,林奕青这才相信了,也回抱住薛鸿。他又伸手去摸薛鸿的脸,一点点确认,好半天过去,他才能用沙哑的声音叫着薛鸿的名字。自从徐巍把薛鸿的身体带回来,他就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好在薛鸿现在回来了,他也终于能说出话了。   “我可以活到一百岁了。”薛鸿认真地向林奕青保证,“你也要活到一百岁。”   这一承诺让林奕青内疚不已,他非常后悔曾经用自己性命来威胁薛鸿,如果不是薛鸿现在平安无事,他一定不能原谅自己。   许川和徐巍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静静看着林奕青和薛鸿之间的相处。这几天下来,他们都知道了薛鸿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很重要。在这种时刻,谁也无法说出口要独自把薛鸿的身体带走。   他们眼看着那些骇人的鬼影痕迹从薛鸿的身体上一点点消失,轮流照顾着薛鸿的身体,彼此之间相互安慰,才能在这十天里保持理智,静静等待薛鸿回来。   薛鸿又坐回到床上,和三人交代他去了哪里,描述神灵如何帮他延续了寿命。   “吃下那颗丹药以后我就可以活到一百岁了!”薛鸿原本是很高兴地说着这件事,可他又察觉到徐巍的脸色古怪,林奕青也把头偏向一方,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   许川没有管那两人,问薛鸿:“你还有什么秘密的是说了以后不会有惩罚的,正好我们三个人都在,说清楚吧。”   薛鸿歪头想了想,“也没什么了吧,原本因为是狐狸有很多禁忌,都被神灵大人给消除了。不过我应该还是不会变老的。”   许川沉默了,他想到薛鸿说过要给他们三个人养老送终,原来薛鸿根本不会变老。   徐巍却想到一件关键的事,“你会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了?”   薛鸿点点头,“我都很久没长高了啊,肯定不会再变了。”   林奕青不禁担忧道:“如果超过五年一点都不变,一定会被人怀疑的,十年就更危险了。”   许川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他最清楚他从二十岁开始虽然说相貌变化不大,但一定是有变化的,尤其是从少年开始跨度到青年,这个区间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变化。如果被有心人士关注到这一点,那薛鸿可以找来作对比的证据就太多了。   三人都有些严肃地看待这件事,薛鸿自己还意识不到这到底有多严重。最糟糕的结果,薛鸿在未来有一天不得不从公众视线当中“被死亡”。   “最好是出国,去人口稀少的地方。”许川提议。   “去新西兰或者澳洲吧。本来他长得就不起眼,老外更不容易注意到他不会变老。”徐巍也说道。   林奕青却看向薛鸿,“可是毕竟还会有几年不被发现异样,总归是要上学和工作的。”   上学两个字提醒薛鸿了,回到人类的身体之后,薛鸿又开始回忆起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第85章   对于林奕青等人来说薛鸿仅仅是昏迷了十天,可对薛鸿来说他足足有十年都没在考虑学习这件事。   他一下子就懵掉了,想到自己原本是好不容易熬到期末的,又想到他原本记住的一些知识点现在全都忘光了。十年间整日以狐狸形态过着最简单生活的薛鸿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他干脆地就哭出来了,哭哭啼啼地说着:“我不要考试了,我都忘了啊。我十年都没拿笔了,凭什么还要我考试啊!”   徐巍心疼他,“不学就不学了吧,也没那么重要的。回去办个休学就好了,正好和我去美国。”   一听到这话,薛鸿不哭了,想起了美国的大汉堡,顿时就觉得饿了。   “我想吃汉堡。”   “买,我现在就叫外卖。”   “还想吃冰粉!”   汉堡和冰粉,怎么想也有点不搭,不过徐巍还是很快下单,还叫了几样薛鸿曾经爱吃的。   林奕青眼见着徐巍三言两语就想带薛鸿去美国,不得不出声阻止。“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高中三年辛辛苦苦,大学毕业证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有你的事业,你要怎么和粉丝交代你大学退学这件事?”   接连的质问唤醒了薛鸿曾经非常努力的那些时光以及他对粉丝的感恩之心。可是这样的压力实在太折磨一只小狐狸了。   薛鸿一头栽倒在床上,满眼泪水,就差在床上打滚了。“我不想学,我就是不想学!”   林奕青却松了口气,他最清楚,薛鸿这是在闹脾气,正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些很重要,才会挣扎,否则连犹豫都不会有就会跟着徐巍走了。就算是被薛鸿讨厌,他也一定要说这些话。他是不可能现在就跟着薛鸿一起去美国的,他还有他的学业必须要完成,否则与其他两人相比他日后就会没有半点竞争力。   薛鸿哭得打嗝。许川饶有兴致地看着现在的局面,相较于另外两个人的学生身份,他无疑是更加自由的,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财富上,只不过他现在最好需要一个盟友,而这个盟友,当然是林奕青比较好。   “可以先开一个休学证明,半个学期以后再回去上课,正好身体也需要恢复恢复。”   许川这样的提议,也相当于是一种缓冲,只要能够暂时不让薛鸿思考那么过于复杂的事情,他就不会抗拒的情绪那么大。   薛鸿听了之后,果然就不再哭了,想了想半年以后的事情那还是半年之后再说最好了,于是又追着徐巍问:“我的外卖呢?”   “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徐巍说着,给林奕青使了个眼色,叫他也出去。   两人一起走出薛鸿所在的那个房间,徐巍就开始忍不住想要质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骗啊?狐狸你给我说是狗?!”   “你不是信了么?”林奕青说着这话,见徐巍脸色太过难看,又安抚道:“当时那种情况,你应该庆幸你是信了。”   徐巍嘴角有些抽搐,不想承认林奕青是对的,只好嘴硬道:“他长那个样,谁看得出来是狐狸精啊?你以前看出来了么?”   “狗和狐狸好歹还算是差不多的。”林奕青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原本想提野猪精的事,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   徐巍没听出林奕青的话里有话,还以为是得到了林奕青的认同。他也不想再纠结于薛鸿到底是什么,总之是个小妖精。但他得警告林奕青,“许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你不能和他一条心吧?”   林奕青毫无犹豫地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比起许川,林奕青自然是更加信任徐巍。只不过当时许川残忍冷酷的一面让林奕青始终无法忽视,他也十分清楚在薛鸿心中许川的分量。恐怕他和徐巍两个人加起来,也没有力量能把薛鸿从许川身边永远带走。   从薛鸿的立场来看,他以狐狸的形态过了十年,林奕青已经察觉到薛鸿在心态上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有些拿不准薛鸿现在的想法,也觉得凡事还需从长计议。只要薛鸿会坚持到毕业,短期内就不会离开他。等毕业了以后再去美国,他也可以继续考研。相较于本科,在美国研究生的费用也没那么高。   徐巍和林奕青两人其实都在心中暗自计较着,最怕的就是薛鸿跟着其中某一个人远走高飞。许川是最自由的那一个,也是最有威胁的那一个。   被忌惮的许川却有着自己的烦恼。他是三人之中最年长的,比薛鸿足足大了十二岁。   屋内只有他和薛鸿,他也躺到床上,搂住薛鸿,吻他的额头。   薛鸿觉得痒,却喜欢这样的亲昵,乖乖缩在许川怀里。   “我比你大那么多,万一活不到你一百岁的时候,那就比他们陪你的时间少多了。”   薛鸿有些急了,却也无可奈何于人类的寿命,只能搂许川楼得更紧了。   许川叹息着,又说道:“你可要多陪着我,不许嫌弃我会变老。”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薛鸿连连保证,“我力气这么大,以后推三个轮椅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许川脸黑了黑,不想听薛鸿再说下去,用吻去堵住薛鸿的嘴。   拎了满手外卖的徐巍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毫不客气地一阵干咳。   弄得薛鸿疑惑地起身去看,一眼就看到了外卖。十年里一点肉味都没闻到,一口好吃的也没吃到,薛鸿一想到都要哭出来了。他再顾不上许川,直接就起身下床。   “我真的好馋肉啊!我还想吃烧烤和炸鸡。”   “都买了,我叫了好多,这些天我们也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林奕青在门口也说道:“去客厅桌上吃吧,还给你洗了水果,还有冰可乐。”   薛鸿三步两步追着外卖走了,许川在床上也坐起身,听见徐巍嘟囔了一句老不要脸,也没放在心上。   他在想将来要和薛鸿住在哪里,一定要找一处气候好,风景好的地方。开个农场好了,面积大就私密性比较好。薛鸿也喜欢吃肉,可以多养一些牛羊猪之类的。他的一些房产,总不去住,也该处理掉了。 第86章   相较于另外三人的各怀心事,薛鸿却是头脑比较简单。他自以为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整日除了想吃就是想玩。   林奕青因为要期末考试,不得不先飞回去。薛鸿不想他走,但更不想回去考试,也就没跟着一起。   直到公司帮薛鸿发了声明,给粉丝报了个平安,薛鸿才想起来看看微博。他的超话已经一片混乱了,期末所有考试都旷掉这件事根本捂不住,一部分粉丝还在保持理智,分析说一定是有缘由的。一部分粉丝却坚持认为薛鸿这是膨胀了,不拿学业当回事。   甚至有人冷嘲热讽,“赚钱就好了,上什么大学,现在能赚钱的就是爹。也别卖什么正能量人设了,钻钱眼里算了。”   薛鸿越看越委屈,直接回复那个人:“别骂了别骂了,我会都补考的!”   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原本大家都还在猜测,没有证据证明薛鸿缺考。现在本人亲自下场承认,更多的人开始接连质问薛鸿为什么要旷考。   眼看着怎样也做不出合理的解释,徐巍干脆让助理在粉丝群暗示了薛鸿被绑架这件事。   小区的监控录像也有,许川也没和斐青宇客气,直接找律师告他的人绑架。   因为这一整件事,薛鸿糊里糊涂的被抑郁了。   最终和学校做的沟通是薛鸿因为被绑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不得不休学一个学期。但是他坚持要补考这学期期末的内容,希望老师能给予一定的支持和鼓励。   薛鸿哭着给一个他比较熟悉的老师打电话,说自己被绑架脑子坏了,好多东西都忘了,希望老师帮他画画考试重点。   老师一口答应,还安慰他说补考没那么难,不用太紧张。   离补考的日期还有两个月,薛鸿也无心玩了,着急回去准备补考。于是没有人提出异议,一起同行坐飞机回去。   飞机一落地,薛鸿感觉自己真的要抑郁了,一想到要看书要考试就开始头疼想哭,斐青宇现在已经是他心目中最坏最坏的那个人了。   只剩下许川和徐巍时,许川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徐巍也拉不下脸主动和他交谈。他始终别扭于许川曾经替他求过情这件事。   当时薛鸿昏迷不醒,三人住在一起轮流照顾,难免会有面对面的时候。徐巍憋不住问许川,为何当初要那么做。许川回答道:“不要问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徐巍立刻恼羞于自己像是个毛头小子,并且十分反感许川在故意卖弄高深。他和许川已经没什么仇了,但依旧八字不合。   出了机场,林奕青来接他们,几人面临最尴尬的问题,各自都要去哪?   徐巍在美国已经是放假的状态,可他在这个城市不愿意去他爸的家里,相当于没家。林奕青和薛鸿原本就是住在一起的,还要帮薛鸿准备补考,更是没有理由分开。许川看了一眼这种状况,表示还有很多事要和斐青宇谈谈,让薛鸿好好准备补考,自己率先打车走了。   徐巍眼见着许川如此潇洒离开,也不好巴巴地非要跟林奕青和薛鸿去挤在一起住。   “我也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家吧。”徐巍说完这句话,站在原地等一句客套或者是挽留。   但林奕青只是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薛鸿稀里糊涂的满脑子考试,林奕青现在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于是想也不想的跟着就走了。   留下徐巍一人,只能对着车尾气干生闷气。   一回到家,薛鸿第一件事就是去翻课本。这一学期开始本来就课业重,足有八门课。那些课本堆起来都已经很高了。薛鸿一看就眼花,真的要有徐巍给他说的那些抑郁症的症状了。   他咬着嘴唇,又想哭,“斐青宇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林奕青也是真的心疼,薛鸿很在乎粉丝对他的看法,是他当初刻意引导的结果。那时候薛鸿是半人半狐,一心想要当真正的人类,林奕青那么做无可厚非。可薛鸿在神灵那里以完全狐狸的形态过了那么多年,现在要再重新适应人类的生活,还是应对如此魔鬼的大学期末考,实在太严苛一只小狐狸了。   “补考通常都是有例题的,我去帮你找老师要重点和题型,一定能过的。明天开始再好好学吧。”   薛鸿垂头丧气,心想也只能如此。他给那些书本拍了照片,发到超话,配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有不少粉丝都知道了他被绑架的事,之前质问薛鸿的人也有很多都道了歉,还有很多人在关心到底警察是怎么处理的,薛鸿有没有受伤。   薛鸿回答说没受什么伤,就是忘了学了什么,补考异常艰难。   粉丝们纷纷鼓励他,有说自己挂科经验的,还有说想帮薛鸿补习的,还有提醒他去好好看医生的,还有长篇大论分析薛鸿为什么会失忆的。当然也少不了怀疑的人,不过声音比较小,都被大家给怼的不得不道歉或者账号被禁止发言。   被粉丝如此关心,薛鸿又恢复了一些自信,坚持要好好考试。大不了重修,总归还是有机会的,他甚至还有了心情想要嘲笑一个挂了十几科的人,还和林奕青说粉丝们教他只有挂过科才是完整的大学生活。   几日下来,林奕青终于有了和薛鸿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洗漱过后一起躺在床上,林奕青问薛鸿身上那些伤痕到底有多疼。   已经是十年过去了,薛鸿一想起来还是会打个哆嗦,他把头埋在林奕青怀里,不想去回忆。   林奕青搂紧了他,又问神灵长什么样子。   薛鸿想了想,对神灵长什么样子根本描述不出来,但他就是十分肯定神灵一定是非常好看的。他又去看林奕青的脸,伸手摸了摸林奕青的眉眼,“有段时间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五年,对薛鸿来说却是分开了十年,薛鸿依旧要坚持回来,为了想要他好好活下去。   林奕青心疼不已,也十分感动,“你希望我们都在一起么?徐巍、许川、还有我,都和你在一起么?”   薛鸿认为自己吃了非常多的苦头,就是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他喜欢三个人,三个人也都喜欢他,大家都在一起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么?他用他天真的想法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他要求其他三人必须要彼此容忍互相接受。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林奕青不禁苦笑。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怼薛鸿做了残忍的事,他们要求薛鸿必须适应人类社会,学会种种的束缚,甘愿套上枷锁。可薛鸿还不懂,用不上二十年,他就会成为“怪物”,会被好不容易适应的人类社会所排斥。薛鸿会失去所有他如此在乎的朋友和粉丝,他的那些朋友和粉丝也会不得不失去一个曾经真心喜爱过的“怪物”。到了最后,薛鸿也只能有他们三个人为伴了。 第87章   薛鸿的无忧无虑,更让其他三人无法开口说出残忍的事实。他们多多少少都在有着各自的思量,害怕薛鸿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他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最后的结果就是徐巍、林奕青和许川三人拉了一个群,时不时背着薛鸿在群内讨论一些薛鸿的未来。   四个人的生活,被迫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古怪方式纠缠在了一起,然而每一个人又都是心甘情愿,带了些无奈、担忧、种种复杂的情债苦果滋味,难以言述。   每日都在享受着三人对他的无微不至,薛鸿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可他脱离人群太久,整日面对着沉默寡言的神灵大人,经历了整整十年,时光不会骗人,岁月都会留下痕迹,他在人和动物之间的思维切换常常让他陷入矛盾、困惑。   这导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没办法接手以前的工作了,面对镜头的时候薛鸿做不出太多的反应。镜头无疑也是放大了他的缺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难集中注意力,显得非常呆。情绪也不够稳定,上一秒还想着该看镜头,对着镜头说些交流的话,下一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放空之后更是难以对工作内容感兴趣。这种状态徐巍看着都心疼,也不想薛鸿被说卖惨,干脆推掉了很多工作。有些已经签约的工作也不得不进行赔偿,他最近就是在处理这些事。   林奕青陪着薛鸿在学校找老师画重点内容。薛鸿承受不住压力,老师说得多了他就满脸都是泪水,着急到坐立难安,会跳起来在老师的办公室蹲在墙角哭。任谁来看都会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偏偏他那股一根筋的劲头又上来了,说什么都要坚持补考,说自己不去好好考的话粉丝就会骂他。林奕青无奈,只好把那些知识点学了一遍,一点点再教给薛鸿。   许川则是去找斐青宇谈判,必须找个替死鬼出来承担绑架这一事件的责任,给薛鸿那些粉丝一个交代。   徐巍也不知道许川是怎么和斐青宇谈的,最后案子结了,犯罪人是一个欠了网贷的年轻人,和薛鸿同住在一个小区,知道薛鸿是个主播有些钱,还是个学生,就想绑架他进行勒索。最后许川也以小区不安全为由,从斐青宇那敲诈了一处价值五千多万的房产。   斐青宇不想再见到薛鸿,道歉的话只能由许川口述给薛鸿听。   薛鸿想了想,还是原谅了,只是他也不想再见到斐青宇。   许川揉了揉薛鸿的小脑瓜,安慰他:“放心吧,他以后肯定也会躲着你走的。”   事情总算是一件一件在处理,大家也都在慢慢适应彼此之间有了交集的生活。   薛鸿在家学习,苦不堪言。林奕青害怕他补考失败之后更加难过,只能硬起心肠整日按着他学习。弄到后来薛鸿一看见林奕青都想躲着走。他的一些同班的朋友也很关心他,找高年级的学长要了往年的考试卷子,到处打听补考的例题,能凑来的资料全交给林奕青了,再经过林奕青整理,让薛鸿死记硬背那些内容。   从早起七点醒了就要学习,薛鸿在家连饭都吃不下去,成天想往外跑去找徐巍或者许川。   今天林奕青看薛鸿反抗的情绪实在太重了,也只能任由徐巍将薛鸿接走。   徐巍最近住在酒店,考虑到下个学期也要在这里上课,酒店的房间干脆续了半年。他和他父亲很久都没见面了,他父亲总是找各种机会和借口想让他见一见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徐巍想了很久,应了一次见面,顺便带薛鸿去见见他爸。   两人约定在一家饭店,徐巍和薛鸿先到。薛鸿觉得无聊,就一直看菜单点菜。要是放在以前,徐巍一准会说教,也一定会非常在乎他爸怎么看待薛鸿。可他现在知道了薛鸿就是个小狐狸,以前习惯性的大道理每每到了嘴边都软化成了宠溺的应和。   “吃这个,"徐巍揽住薛鸿,和他一起看着菜单,给他指着首页上的菜,“这个是他们招牌菜。”   薛鸿不知不觉点了很多。   等徐巍的父亲到的时候,一桌子的菜,徐巍和薛鸿两人已经每样都吃了一些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儿子的一惯作风,这个对曾经的家庭有愧的中年男人打从一进门起,因为无法对着儿子发怒,于是迁怒到了薛鸿,对薛鸿有了很差的印象。   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人,还穿着高中的校服,显然是从学校放学刚来的。   徐巍蹙着眉头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见面。   这三个姓俆的男性,彼此之间都在忍耐着脾气。薛鸿却无知不觉,看了看那两人,又转过头看徐巍,“他们和你长得好像啊!”   “废话,那是我爸!是我像他。”徐巍撇了撇嘴。他的父亲背叛了他的母亲,作为儿子他却没办法从这段血缘关系当中彻底摘除,一辈子还得叫那个男人一声爸。   中年男人脸色好看了一些,拉着那个高中生一起坐下,并且介绍道:“这是你哥。”   徐勉闷闷地叫了一声,“哥。”说完,又奇怪地看了一眼薛鸿,想不明白薛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家庭聚餐上的。   “我有事情要说,叫他先出去。”徐巍指着徐勉,毫不客气的说道,连一句话,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中年男人面对着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两个儿子又都有愧,很是为难,刚想拿出曾经的威严在儿子面前找回父亲的地位,徐勉却在这时候默默起身出去了。   薛鸿左看看右看看,搞不清楚状况,知道徐巍是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好闷头吃饭,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   徐巍说了一些他母亲在美国的近况,见薛鸿只敢盯着眼前的菜吃,伸手把桌子转了转。   他爸观察薛鸿很久了,觉得这年轻人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就是毫无家教,儿子却如此关心,他终于看不下去了,问徐巍:“这是谁啊?你都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徐巍给薛鸿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要郑重一些,又觉得眼前的人不配,犹豫片刻,盯着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耳边出现的白发,还是介绍道:“是你儿媳妇。”   “胡闹!这像什么话!”   中年版的徐巍一拍桌子,薛鸿更是吓了一跳,饭也不吃了,警惕地盯着眼前正在发怒的人看,那副神态看得徐巍的父亲更是心中厌烦。“你看看他这样的,你俩能过什么正经日子?!”   四个人一起过,能正经到哪去。徐巍冷笑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苦涩。“你过你的,我妈马上结婚,也要过她自己的。我以后,当然也是过我自己的。” 第88章   这话一说出来,家庭聚餐算是彻底毁了。徐巍受不得他爸看他的那种失望的眼神,他爸也受不得徐巍那股子倔强的脾气。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都压抑着沉闷的怒火,否则再说出口的必是更伤人的话语。已是如此尴尬的父子关系,谁又忍心再让这关系更碎裂呢?   最后徐巍起身,拉着薛鸿要走。“我还有事,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你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吧,也不用总叫我回你们家,我自己有家。”   “徐巍!”   薛鸿被拉着,回头看了一眼一桌子的菜,心里觉得可惜,但是不敢吭声,因为他感觉的到徐巍是真的在非常难过,也更因为徐巍攥紧了他的手。   两人从包间里出来,看到徐勉低着头站在不远处。   兄弟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徐巍心里厌烦得很。要是这个弟弟和他彻底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就罢了,偏偏抢走了他爸,抢走了他爷爷,还要和他长得像,就连那身校服都是他上过的高中才有的校服。徐巍眉间不能皱得更深,只觉得再多看一眼他都要吐出来了。   徐勉亦是神色复杂。他从小就知道徐巍的存在,那是他的哥哥。他妈教他说他哥哥有的一切他都应该有,他哥哥能做到的他也要做到。他从小就活在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哥哥阴影之下,起初是厌烦的,后来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今兄弟两人第一次见面,徐勉毫无意外地被讨厌了,但他却没怎么生气,心里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哥。”他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徐巍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   薛鸿反倒是还回头看了几眼,因为这身校服,他也想起来徐勉了。“我们在高中见过哎,他是练中短跑的。”   徐巍冷哼一声,“恶心人的学人精,别理他。”   “你不喜欢他我就不理他。”   两人一直到车上,徐巍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   薛鸿小心翼翼看他的表情,提议道:“要不然,我去跟你一起把他俩揍一顿?”   “算了吧。”徐巍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不是还要和他争家产的么?咱们把他打一顿,让他都给你。”薛鸿又说。   “可别恶心我了,我才不稀罕那点东西。”徐巍说完,心里更是如同堵住了什么东西,无法释怀。   他很难去和薛鸿讲清楚他现在的心情。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家产,他自己也有本事赚钱。可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是贫穷一点的家庭,或者是他再没自尊心一些,他都有理由找他爸联络了,至少他们还有可能靠钱联络。可现在,他连一句对他爸关心的理由都没有,他爸什么都不缺,没了他,没了他妈,一样什么都不缺。   徐巍打开车窗又抽了只烟,偏头看了一眼薛鸿,薛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忽然想到缓解郁闷的方法了。“晚上在我那住吧?”   薛鸿点点头,只要是能不回家学习,去哪都行。   徐巍心里一阵紧张,熄灭了烟,开车一路直奔酒店。路上,他还特意找了个便利店停下,原本想自己下去买点必需品的,但薛鸿非要跟着他一起,他也不敢这种时候把薛鸿独自留在车里,只好别别扭扭地带着薛鸿。   两人一起推着一个购物车,薛鸿拿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四处还在张望着边看边想要吃什么。徐巍趁他不注意,从一个货架上拿走两盒套扔进购物车。因为怕薛鸿注意到,也没来得及仔细看是什么款式,只匆匆扫到牌子。   等薛鸿挑够零食了,两人去结账,自助收银机偏偏坏了,只能排队去人工收银。   徐巍面上装作一切正常,内心却是十分紧张地在看着收银人员一个个扫描物品。薛鸿一样在盯着看,因为他怕自己的零食少拿了。   当收银人员准备扫到那两盒套的时候,薛鸿突然出声:“我不要这个。”   徐巍一僵,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我要。”   薛鸿一脸得不高兴,“我不要,这个不舒服。”   收银人员看看徐巍又看看薛鸿,十分贴心而且专业地问道:“要不然,你再去选购选购?那边还有很多牌子的。”   徐巍觉得自己此刻都要冒汗了,想走又不甘心,只能拿眼神去询问薛鸿。   薛鸿依旧非常干脆,“我不要,哪个都不好。”   徐巍无奈,只能带着失望的情绪示意收银人员继续结账。   他们从便利店出来,回到车里,徐巍还在胡思乱想,琢磨薛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做,还是不想用套,还是不想他用套。他满肚子心事,偷偷看薛鸿好几次。   薛鸿却是在琢磨去徐巍那之后还要再吃点什么。酒店也有餐厅,还有自助。他突然特别想吃烤鸭。   等到了酒店,薛鸿第一件事就是叫了餐送到房间内,点了两只整套的烤鸭,还又点了一堆菜。   徐巍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更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薛鸿不高兴,什么都由着薛鸿。   他给群里发了信息,说了薛鸿晚上会留在他这里住。发完以后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暗示了什么,想撤回信息重新再编辑一次,结果林奕青和许川两人都飞快地打了个1表示知道了。徐巍盯着那两个1,心想必须今晚做成了。   “我去洗澡。”徐巍说完这话,径直去了卫生间。他一边洗还一边在想,论经验,他是不足,但论身材和体力,他总该是最好的吧?   想通了这一层,徐巍更是有了自信。他从浴室出来之前,还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肌肉充血,只围了一条浴巾在下半身,这才对着镜子,心里比较满意了,从浴室出去。   薛鸿叫的一堆菜堆满了一张餐桌。看徐巍这样出来,也不说话,嘴里估计是吃的烤鸭,嘴边全是酱。   徐巍无奈,只能也坐过去,想等薛鸿吃差不多了,再暗示一番。   结果薛鸿吃烤鸭吃得香极了,卷饼里还必须要放满了葱丝,再放几片蘸着酱汁的带皮烤鸭,一口塞到嘴里。他吃着吃着,还好心地包了一个递给徐巍。   徐巍心情复杂地接过,也一口咬下去,满口葱香,越嚼越葱。 第89章   好不容易等薛鸿吃完那两套烤鸭,徐巍按着薛鸿去卫生间漱口。薛鸿对此显然是有经验的,乖乖把徐巍倒给他的漱口水含在嘴里,漱了很久。   “没葱味了,不信你闻闻?”   徐巍先试验了一下自己,反正他是没有了,他又去看薛鸿,干脆直接吻了过去。   唇舌交缠之后就是更加冲动,徐巍直接把薛鸿抱起坐到洗手台上,吻到浑身酥麻,气血翻腾。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声音沙哑地催促薛鸿:“你快点洗澡。”   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徐巍还想保持一点神秘感,给彼此再多一些空间,让薛鸿自己准备。   薛鸿点点头,被吻得眼睛都湿漉漉的。他这副乖巧的样子让徐巍更加心动,又吻了一下薛鸿的额头才出去。   少年时期就渴望做的事,阴差阳错的拖到现在才有了机会。   徐巍无疑是十分紧张的,他侧耳想听浴室里的声音,但房间太大,隔音也太好,他什么都听不到。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毛躁,于是只好躺倒在床上,摆出一个自以为比较随性的姿势静静等薛鸿。   姿势都摆得僵了,薛鸿才出来,两三步跳到床上,床垫太软,把徐巍精心摆的姿势弹到从容全无。   “你轻点!床塌了!”   薛鸿以为自己犯了错,又去检查床垫,身上围的浴巾松垮开,什么也遮不住了。   徐巍指尖都有些发颤,一把搂住薛鸿,抱在怀里亲。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交缠在一起已然忘记一切。   真正亲密的时候,徐巍叹息着去舔薛鸿的后背,薛鸿却感觉到温热的一滴滴液体落在他的肌肤上。   “你哭了?”   徐巍不让薛鸿乱动,他嘴里都是咸味,闷闷地说道:“你以后可不许对我不好。”   薛鸿想翻身去看徐巍的脸,却再一次被徐巍压制住,只能咬着嘴唇泄出呻|吟。   两人一直折腾到天快亮,薛鸿才渐渐有了睡意,徐巍搂着他,累到筋疲力尽,但内心被爱意塞得满满,反而是睡不着。   薛鸿平稳的呼吸声就在耳旁,徐巍听着听着,就又开始回想这一整晚都发生了什么,想着想着,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所有的过程都没做什么安全措施、事后清理,薛鸿说不用管。这种最高待遇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满足。更何况薛鸿还是个狐狸精,徐巍自认为纣王的最高享受也不过如此了。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件事重要到他不得不把薛鸿推醒了。   “你不会怀孕吧?”这么问着,徐巍自己都觉得荒唐,可在薛鸿身上,到底什么才算是正常谁又说得清。   薛鸿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回答道:“会吧,我听说是有的。”   “你说什么?!男的也能怀孕?!”徐巍一下子就全身都僵住了,直接坐起身。   薛鸿被徐巍的态度吓了一跳,也精神了。“就是有啊,本来就是有男狐狸精能怀孕的。”   “那你不早说!”徐巍彻底慌了,想了又想,还是在群里问了这件事。   凌晨五点,许川第一个回复:“我带他检查过了,理论上是不能的。”   “什么时候检查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许川:“我和薛鸿玩什么游戏要和你报备?”   徐巍脸一下子就黑了,恨不得把手机摔出去。这时候林奕青也发了条消息。   “放心吧,他不会。”   放心吧三个字,却看得徐巍眼有些发酸,明明是他先。他把手机一下摔在一边,自己默默躺回床上。   薛鸿惴惴不安地问他,“怎么了?”   这不是薛鸿的错,徐巍在心里又想,他不能去怪任何人,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没事,”徐巍又重新搂住薛鸿,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以后可不许偏心。”   屋内几乎没什么光线,薛鸿却能看得清徐巍脆弱的表情。他伸手摸了摸徐巍的脸,徐巍年少时候的样子和现在多少有些差别,可薛鸿却说不出具体不一样在哪了。   “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薛鸿小声承诺。   徐巍把头埋在薛鸿怀里,绷不住还是哭到肩膀都在颤抖。 第90章   林奕青早上七点准时敲酒店的房间门,还给徐巍打电话叫醒他。此时徐巍刚刚睡着,薛鸿也是。   面对魔鬼一般严格的林奕青,薛鸿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不肯起床。   徐巍头发都乱炸着,衣服也没穿得齐整,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半恼怒地问道:“你至于的么?考不过怎么了!”   “考不过他又哭又闹,你哄得了?”林奕青冷冷回了一句。   徐巍不吭声了,只好拍了拍旁边躲在被子里的薛鸿。薛鸿捂在被子里嘟嘟囔囔,哼哼唧唧,也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林奕青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一边说道:“马上要过年了,这之前要是完不成学习计划,过年当天都得学了。”   徐巍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头皮发麻。其实他之前在美国上学,过年的时候还都在上课,也确实没什么氛围,所有的留学生都那样也就罢了。今年他打算在这里过,要是薛鸿连大年三十那天都得学习,那也太扫兴了。徐巍不禁跟着也有些着急起来。   “过年我原本打算多买点烟花的,你说你要是那天只能学习不能去放炮多可惜啊。”   被子里薛鸿的声音充满了好奇,“什么烟花?”   “大烟花,什么样的都有。”   往年薛鸿和林奕青两人一起过年,都是在吃饺子之前去放一串鞭炮,回来还能赶上看个小品,听个敲钟。他们两人还从来没放过什么大烟花。薛鸿一下子就感兴趣了,他自己权衡了一下,还是过年比较重要,而且今年是最特别的,他们可以四个人一起过年,徐巍和许川都在。   徐巍眼见着薛鸿被说动了,又一连许诺了很多过年期间要玩的,薛鸿这才把被子掀开了,看了一眼林奕青,打算乖乖回去学习。   “那我前天也没好好学,今天都补上还来得及么?”薛鸿根本没睡多少觉,眼睛都红红的,可怜兮兮问林奕青。   林奕青见他这副样子,也了然了这两人估计是折腾了一晚上。   “那你这一周都不能乱跑,必须好好学习了。”   薛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离过年也就十多天了,是得抓紧了。他有气无力地把被子扔到一边,换衣服准备和林奕青一起走。   徐巍心里头别扭于林奕青总有办法光明正大的把薛鸿带走,在内心琢磨着几人同住的可能性。   许川恰好和徐巍抱有同样的想法,他这段时间找人把从斐青宇那敲诈得来的房子收拾了一番,就打算让几人一同搬进去住。房子足够大,相互之间也还能保持一些距离感,同时又可以和薛鸿同住。他这个建议一提出来,连林奕青没办法拒绝。   搬家不能耽误薛鸿学习,大部分就徐巍和许川负责。他们两人平日里也不联系,在群里偶有交流,徐巍自己摔手机的时候居多,就也觉得许川肯定也是在摔手机。   但其实许川没有任何想要针对谁的意思,他比薛鸿大了十二岁,比徐巍和林奕青一样是大了十多岁。和小孩子计较,他还做不出来。更何况他的心性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早就磨平了棱角,现在一切都是随性就好,拥有着和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感悟。   许川希望大家趁早适应住在一起的生活,因为将来薛鸿只能生活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为了安全家里也不能有任何外人,日常一些需要他们就最好依靠自己。   打扫也好,做饭也好,许川在日本的时候尝试过一段时间,照顾他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照顾薛鸿就未必能做得很好了。   一周过后,离大年三十只有一周左右了,四人一同搬进了新家。   这栋房子是真的很大,薛鸿一进去就被屋内的高度惊呆了。“这是几米啊?”   许川回道:“七米,一共四层,顶楼有游泳池。”   徐巍拍了拍客厅的那套沙发,“光这个,就得上百万了。”   这栋豪宅的价值是林奕青完全无法想象的,他四处看了看,觉得哪里都很好,但都不是他设想过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的东西。   现在这一切,完全属于薛鸿,薛鸿只能居住,不能售卖。不过仅仅是这样,也足够让斐青宇心脏绞痛了。   几人大概熟悉了环境,分配好了房间,就开始了同居生活。   一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需要彼此适应。   许川最近在研究做饭这件事,很乐于早起为大家做早餐,徐巍早上一般都只喝一杯咖啡,为了显得很合群,他勉强吃了两次,对许川的厨艺实在是称赞不起来。   样子是很好,各种搭配,营养均衡的三明治配水果沙拉,餐具精美,餐桌也布置的非常漂亮,但只适合拍照发到网上,吃了两天薛鸿就觉得实在是太清淡了,叫了外卖包子边啃包子边看许川吃沙拉。牛肉大葱、猪肉大葱,薛鸿怎么想怎么觉得比许川的沙拉好吃。   林奕青倒是很配合许川,给什么吃什么,对所有食物的评价一律都是很好。   这天早上,徐巍终于调整好他的冰滴咖啡,早起醒来喝一杯冰滴,安安静静的,直到彻底清醒,对他来说就算是一天当中最好的开始。他想和薛鸿分享,无奈薛鸿嫌弃一股怪味儿,说什么也不喝。林奕青嘴上说着不错,但丝毫也没有显露出很惊喜的样子让徐巍颇为失望。   一杯冰滴,至少需少七八个小时才能萃取出小小的一份,完全靠融化下来的冰凉水滴去萃取咖啡粉,还要再冷藏发酵。一般的咖啡店根本无法靠这个盈利,大多只提供给特殊客人。连许川也很少赶上时机喝到味道正合适的,他第一次尝试徐巍的冰滴,就喜欢上了那种特殊的顺滑口感以及微微有些类似红酒一样的风味。   徐巍万万也没想到,四人当中,能和他一起感受到冰滴咖啡独特魅力的,竟然是许川。   日子一天天磕磕绊绊的过去,就要准备过年了。   为了过一个好年,薛鸿十分努力的在学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做的次数多了,他逐渐找回了做人时候的感觉,看书的时候也没那么委屈了。抛开掉反抗的情绪,学起来倒是也没那么的艰难,效率提高的不少,自信也提高了不少。   薛鸿学习学得顺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起准备过这个特殊的年。   四个人,都没有可以一起开开心心过年的亲人,凑在一起,倒也不错。 第91章 正文完结   过年要做大扫除,还要进行大采买。许川对打扫基本停留在理论阶段,只会启动扫地机器人,意思意思擦擦桌子,换套床单。徐巍这些年还算是独立一些,会用的工具更多,知道要清理的地方更多,但也属于干起活来轰隆隆,细看和没干过一样的类型。打扫统指挥,就只能交给林奕青了。   房子太大,清理起来要分区分重点,林奕青和徐巍两人留在家里清理。许川把要洗的物件通通都塞进洗衣机之后就开车带着薛鸿出门采买。   大部分的物品都可以网购,但过年总要有些气氛,去人多的地方转转,拎上两兜子的东西,这样对薛鸿来说才算是过年。   薛鸿凭着记忆带许川去逛超市,去市场买菜、买肉,按照林奕青列的清单一样样完成任务。   周围擦肩而过的是形形色色的人群,因为要过年,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放松,彼此之间即使有了推挤或者争抢也都忍下来了。   许川心里多少有些奇异的感受,他从来也没来过这种拥挤的菜市场,路过海鲜区域的时候还被迸溅到身上一两滴带着鱼腥味的水。   薛鸿在前面不远处和一个大妈讨教要买哪部分的猪肉才最好。他买好了之后回来,又拉着许川去买鱼。   许川眼见着鱼被捞出来装进袋子里,薛鸿把那袋鱼递给他,他伸出手接过,鱼在袋子里拍打鱼尾挣扎。许川掩饰着心中的慌乱,问薛鸿:“不直接叫他们给杀了么?”   “以前都是拿回去林奕青现杀的,他说这样干净。”   鱼又翻腾了两下,许川实在是忍受不了,他把那袋鱼又递给薛鸿:“你拎吧。”   薛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听话的拎着,继续去买剩下的东西。   很多要买的调味料都是许川听都没听过的,薛鸿也不太清楚,但他知道去哪个区域找人问,经常有热心的大妈教他哪个牌子的好,便宜又实惠。   两人买了很多东西,左右手都拎满了,路过一处年货区的时候,许川注意到有在卖的红包,他便买了几个,薛鸿则是蹲在一旁买最后需要的春联。   林奕青教过薛鸿,过年的春联要买最普通的吉祥话,只要平安就好,这套理论深得一位大妈的心,和薛鸿讨论着,说有一年她希望儿子高升买了个祝福升官发财的对联,结果那年工作都差点没了,第二年长记性了,就买的平平安安,果然一家子都很顺。大妈帮薛鸿挑的对联,林奕青回复信息说很好。薛鸿于是放心地交了钱,把对联仔细地装好。   等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两人开车回家,路上忽然又下起雪,一点点雪花飘落到车窗上,薛鸿兴奋地打开车窗,把手伸出去接着雪花。   “这雪看着要下大啊,可算是下场像样的雪了。”   许川的心情也很好,微笑道:“还记得你给我的圣诞老人吗?等你考完试,我们去芬兰吧,那有圣诞老人的故乡,还可以去看极光,有很厚很厚的雪。”   “比东北的雪还多么?”   许川只在芬兰转过机,在机场转了转,也没有在东北的冬天生活过,实在无从对比。“要去过才能确定了。”   薛鸿用手机搜了搜,看到了很多雪景还有驯鹿,十分感兴趣。他根本不怕冷,也一直很喜欢雪,于是他答应许川,等考完试就和许川一起去旅行。   他们两人到了家,徐巍和林奕青也是累了一天,勉强在大面上都收拾好了。整面整面的落地窗,因为刚住进来不久,也不用擦,不然光是那个工作量就要人命了。   豪宅虽然够奢华,但精心维护起来也不能仅仅依靠主人亲力亲为。徐巍第一次嫌弃家里太大,对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林奕青已经累到不愿意说话,薛鸿和他相处久了,自然清楚。他和许川一起把买好的晚餐都布置在桌上。   “今天就随便吃点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一般大年三十那一天是林奕青要从早忙到晚的,他会准备一桌子的菜,从下午开始包饺子,包到晚上才够薛鸿吃得过瘾。   许川和徐巍都没经历过,根本不知道薛鸿吃起林奕青包的饺子到底有多夸张,不过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   三十这一天的早上,薛鸿起床,开心得了不得,连亲林奕青数下,有些讨好的意味,哄着林奕青起床忙碌。   真正做起中餐的大菜来,许川才知道他的那点食谱是不够看的,他也在暗自琢磨难怪薛鸿被养的越来越馋。   大家一起在厨房忙碌,薛鸿光是扒蒜就扒了几大头,还讲了他听过的故事。说他有一个姑姑,年轻的时候去城市里吃饭,饺子馆门口都卖蒜,一头一毛钱,边吃饭边磕蒜,叫牙捣蒜。   一毛钱是什么物价,许川和徐巍完全没有感觉,林奕青却大概听出是哪个年代。   一边闲聊一边做菜,很奇异的四个姓氏的人凑在一个厨房里感受到了过年热火朝天的气氛。   凉菜和果盘先被端上桌,天也差不多要黑了。电视都被打开,空旷的客厅因为播放着过年的节目也显得热闹起来。   忙忙碌碌,这一天该走的流程才算是都走了个遍。薛鸿玩到了他想玩的烟花,也很满意于徐巍和许川一起贴的对联,更满足于林奕青做的一桌子大菜还有那么多的饺子。   餐桌上,两个原本在家都是吃鱼脸肉的人,不约而同地叫薛鸿去吃。   薛鸿幸福的要冒泡,把油焖大虾的虾尾都扒出来,一个个放到大家的碗里,扒了四个虾他才能吃到一个,那也十分满足。   因为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些酒,林奕青这两天又是最累的,早早就困了去睡了。徐巍强撑着听到十二点的钟声,哭哭啼啼地抱怨说好好的圣诞节没过成,跨年也没过成,过年还这么累,他妈他爸还得分开给他打电话,他给爷爷打电话拜年,狗都老了,他讨厌所有的节日。薛鸿怕他哭得太难看醒了以后生闷气,赶紧将他劝回房间去睡了。   等他从徐巍的房间里出来,许川还很精神。   许川拿出他准备好的红包,让薛鸿去藏在林奕青和徐巍的枕头下面。厚厚的一沓,塞得红包满满当当。   “等放好以后,再陪我好好喝一点?”   薛鸿点头应了,把红包藏好以后,还附带着放了很多他买来的巧克力大金币,还有他甜甜蜜蜜的亲吻。   在薛鸿的心里,因为有了他最喜欢的这三人陪伴,自然认为要比做一只真正的狐狸要好了。 第92章 林奕青番外   林奕青上小学的那一年,他八岁了。刚开始,他是抱着期待去上学的,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跟他说去了学校就会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他的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在上学以前他不得不经常独自一人在家,这让他常常觉得十分寂寞。   可仅仅是去了几天而已,他就发觉自己完全不喜欢学校的生活。   真的见到那些所谓的同学,他才发现每一个人都那么吵。一点小事,他们就能尖着嗓子哭喊。会因为想吃东西,就直勾勾地盯着别人手里的吃的。加法两个数字调换了下位置,就要老师再讲一次。   林奕青彻底对学校失望,他一个同学也喜欢不起来。回家以后他和妈妈说:“我不想去学校了。”   林妈妈那时候还很年轻,她耐心地问林奕青:“为什么啊?有人欺负你了么?”   林奕青摇摇头,他在班里一直很安静,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想和任何同学说话,因为他觉得那些同学像是什么烦人的仅仅是长了五官的肉团,根本无法沟通。可他和妈妈描述不清这种感觉,他也知道所有的小朋友都是要上学的。   他和妈妈说:“我想买本字典,老师说都应该买本字典。”   林妈妈于是以为林奕青只是普通的小朋友在撒娇想要父母多关心他,她为了安抚林奕青,带他去了书店。   那是林奕青第一次去书店,他看着很多书架上的书,随意翻着。   林妈妈看他喜欢,多给他买了一些儿童读物。   回到家以后,林奕青很快把那些儿童读物看完,那些带着拼音的寓言故事,太简单了,他看得很快,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故事里讲的谁要帮谁,谁渴望什么,谁遇到了挫折在努力做什么,他根本不懂那种情绪,也不理解为什么故事一定要那样发生。   他从那时候开始,没事就翻字典,也不再和妈妈说不想去学校了。   一年又一年,他在学校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发呆,要么就是在观察别人。他喜欢看别人的一举一动,猜测同学们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尖叫,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会哭喊。甚至于他也会观察老师,观察老师们发怒的原因,彼此之间交流的方法。他观察得清楚了,就愈发讨厌同学,讨厌学校,讨厌同龄人。   林奕青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和同学之间的不同,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他的情绪也更加不容易波动。   同样的数学题,在他眼里无比得简单,却真的有人觉得困难。   他的同桌,长得比他高一头,因为数学考不好,在家挨了顿打,来学校还哭。   到了考试的时候,他两眼一直偷看林奕青的试卷。   林奕青不动声色,在试卷很小的地方写上真正的答案,在填答案的地方却故意写很大错误的答案。等临要交卷,才改回去。   可想而知,他的同桌又挨打了。   同桌考试抄林奕青的,可是几次都考不好,反而林奕青一直是满分。   终于有一天同桌觉出不对劲了,抓了林奕青的衣领,直接将他推到在地上。   林奕青的腰磕在桌角,疼得厉害。他仰头看着同桌,想爬起身也推倒同桌,但他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差距,他打不过同桌。   那天是林奕青的爸爸来接林奕青回家的,班主任给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打了电话,说孩子在学校打架,家长必须去。   林奕青的爸爸一直说着道歉,给老师道歉,给同学的家长道歉,最后带林奕青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把林奕青背在背上,问林奕青:“怎么就打起来了?是那个孩子欺负你?”   林奕青小声说道:“他是个蠢货。”   林奕青的爸爸一愣,“哪里学来的词?不能这么说同学。”   “他们所有人都是蠢货!老师也是蠢货!”林奕青生气了,在林爸爸的背上扑腾着小小的身体。他挨打还不了手,本身就委屈。   那一天晚上林奕青哭了很久,回家和妈妈一直哭。他说同学都笨的让他无法接受,老师说话就像是在慢放,他要疯了。   “一直念一直念!他一直讲重复的东西!我要烦死了!”   他的爸爸妈妈哭笑不得,小孩子很认真地认为学校里的人都是笨蛋,只有他自己最聪明最特别。   两人哄了半天儿子,林奕青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他的爸爸和妈妈却一晚上没睡着。   林爸爸好久没抽烟了,这时候心情复杂就很想抽,被林妈妈一瞪,也不敢去拿烟,难受的一直想搓手。“哎,我的儿子太聪明了也不好啊。”   林妈妈是真的觉得这样不行,林奕青从小就特别懂事,不爱哭闹。可也不太合群,一直没有朋友。“虽然是聪明,可也不能这么说同学是蠢货,要不然今天挨了打,明天还挨打。”   林爸爸也是叹口气,他今天看见儿子那个同桌了,明显就是打不过嘛。   从那一天开始,林妈妈开始尽量多陪儿子,她想耐心去教林奕青,不能因为自己聪明就看不起同学,更不能看不起老师。   林爸爸也开始给林奕青买了更多的书,也去打听哪里的学习班兴趣班比较适合自己的儿子。   可惜他还没能给林奕青报班,就出了意外。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都在车上,全责,家里的钱几乎都赔了出去。一个完整的小家轰然倒塌,还来不及让人沉浸在悲伤中,所有人就不得不被生活逼的各归各位。   林奕青一下子成了孤儿,他被姑姑领回了家,姑姑和姑父在一众亲戚朋友当中承诺会将林奕青抚养长大。   头两天,他哭都哭不出来,明明爸爸妈妈答应他的事还好像就在耳边,却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还在质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无法接受,总觉得有种虚幻感,可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是小孩子,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躲着他。   这天半夜,他因为太渴了起床去找水喝。   姑姑和姑父没睡,在客厅里看电视。   姑姑小声说道:“我都有点怕那孩子,他怎么就不哭呢?”   “孩子怪可怜的,刚来咱们家,怕生也是有的。”   “我是他姑姑,他怕我什么?这孩子绝对不对劲,我哥那时候就说,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看他的眼神我都害怕。”   “瞎琢磨什么呢!一个孩子。”姑父听不下去了,最不喜欢妻子这样疑神疑鬼的。   小小的林奕青躲在房门内,他悄悄地又爬回床上,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他是该哭的,他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他又重新去上学,学校有同学知道了他父母出车祸死了,在他耳边一直念这件事。孩童的恶意像是最直白的刀刃,在林奕青身上扎了又扎,直到再也捅不出血,他们才哄笑着散开,不再玩这个已经变得无趣的游戏。   林奕青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些抱团的男生,更打不过他们的父母,他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住一切。   他的同桌依旧考试要抄他的卷子,但明确地说过再抄到错的答案就要揍死他。   林奕青表面上装作害怕顺从,内心里却没办法对着这些被他认定是蠢货的同学屈服。他想到了办法怎么让自己好过一些,他主动说了要帮同桌写作业。   他没有挨过打,但每天背着很多作业回家,一直写。   姑父有时候去他的房间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学生的作业会这么多。   林奕青什么都不说,他带着恶意地去想,就让那帮蠢货这辈子都蠢下去吧,最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蠢货,像猪一样活着,兴许哪天就被宰杀了。   他知道姑姑不喜欢自己,就愈发得察言观色,不给姑姑一家添麻烦。他太聪明了,总是先一步就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不耐烦,主动解决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为麻烦的那一点,从不让别人有机会对他发难。   可他那时候太年幼了,他不懂正是因为这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才让他的姑姑对他喜欢不起来。   一直到弟弟妹妹出生,林奕青在姑姑一家的存在显得越来越多余。他开始努力扮演一副好兄长的形象,主动照顾弟弟妹妹。   姑父对他还不错,但抱着弟弟妹妹的时候笑容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血缘,天性的亲近,让林奕青格格不入。   上了初中以后,逐渐长大的林奕青也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叫他不要看不起蠢货。因为人从出生起就有的优势不一定是在智商上,也不一定是在敏锐的观察力上。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有了别人几辈子努力也得不到的财富,有的人天生一副好皮囊,做什么都是讨人喜欢的。   林奕青开始学着把自己的骄傲一点点从身上剜掉,尽管不甘心,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只是聪明了一些,但还没有聪明到能改变这个世界规则的程度,也没有到能轻易改变自己命运的程度。他不好好遮掩自己的那份不可一世,他将很快被真正的现实挫折得粉碎。   初中毕业以后,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上了一所当地最好的高中,见识到了真正家境优越的同学之后,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资源不足以让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贫穷就像是蜘蛛网一样,将他牢牢地粘黏其上,使他逃脱不得。他不能去看更远的世界,也不能表达真正的自己。说到底,他聪明地活着和愚蠢地活着并没有任何不同,他每一天的生活都必须麻木受困于那一小小的世界。   现实让林奕青认清自己。他开始变得更加安静,变得不想引人注意,可他还是不能彻底的屈服。他只是学会了一种名为平庸的保护色,他骨子里依旧有骄傲,他依然能看破人心。   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磋磨,让他一直很喜欢玩一个游戏,他喜欢去揣测别人的心理,研究那个人的行为模式,预测他的下一步动作。他见过很多人,他至今还没有遇见过让他琢磨不透的人。   不管他用多么恶意的想法去揣测,那些人就是会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说话做事。   他喜欢上了这种能窥破人心的游戏,也喜欢上了去左右别人的行动。没有什么目的性,就是看到别人会被他的言语所影响,他觉得有趣。   可凡事总有意外。林奕青揣测了很多次薛鸿在想什么,要做什么,薛鸿的反应总是偏差于他的预想。   恍然有一天,他惊觉到薛鸿是那样的单纯直白。   他和薛鸿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薛鸿太简单了,他丝毫不用设防,也不用给自己的心理预留一些底限。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个普通人,去感受他和薛鸿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种简单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得知薛鸿是半人半狐,薛鸿是一只懵懵懂懂混血的狐狸精。   一瞬间很多东西都明白了。薛鸿是最特殊的,他不需要用人的逻辑去揣测,狐狸要怎么去揣测?薛鸿是那么特殊,那么神奇的存在。   薛鸿大概是林奕青唯一不想用蠢去形容的人了,他觉得那种笨很可爱,只有薛鸿是例外。   薛鸿傻傻的很好骗,薛鸿全身心地依赖他,薛鸿在他的影响下努力想要当一个人。林奕青渴望所拥有的,他都给了薛鸿。他想象中应该拥有的,也都给了薛鸿。他永远都不会嫉妒薛鸿,因为薛鸿是他最完美的寄托。   别人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宁可选择保送那样的一所学校也要贪图安逸的一年。只有他自己知道,高三那整整一年他在努力扮演什么角色,他是薛鸿的家人,唯一相依为命的家人。他在照顾薛鸿,可薛鸿何尝不是弥补了他心中的一份空缺。   如果他的父母还在,高考之前他的父母会为了他去做什么?大概是尽一切可能让他衣食无忧,专心学习吧。会为了他的未来操碎了心,会到处奔波替他打听。会因为他的优秀而惊喜,会因为他的沮丧而彻夜不眠。   只有在薛鸿面前,林奕青才有了切实的满足感,安于简单的生活。他不再执着于人性丑恶,也不再期盼世界毁灭。他的生活一半真实,另一半因为有了薛鸿而变得虚幻。   大概是上天终于意识到亏欠他什么了,于是派了个小狐狸来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   可惜这种美好很快就被打破,当薛鸿骑在他的身上,用筋膜枪让他变得疼痛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让薛鸿从他身上下去,但他久久也不能起身,因为他硬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疼痛成了他的快感来源,薛鸿成了他的欲望来源。薛鸿无意中帮他撸过的那一次,因为强烈的羞耻感,他射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压抑得太狠太久了,不得不通过这种刺激让自己产生性冲动。   林奕青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甚至于用他的学习能力去了解了足够多的知识。   他不是特殊到唯一的,世界上有很多他这样的人。可他不能告诉薛鸿,因为薛鸿不会懂的。   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将他牢牢地困锁住,束缚住他的行动,限制住他的冲动。他不会告诉薛鸿这个秘密,因为他不想让薛鸿变得不像薛鸿。   薛鸿是最单纯最纯粹的小狐狸,尽管他那么努力的想要当一个人,可林奕青不会真的让薛鸿彻底变成人。人类是愚蠢而且自私的,做人有什么好?   高考结束了。林奕青彻底放弃自己能够突破阶层,去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因为他深深知道,一旦尝到了资源的滋味,他将很难逃离那些一层一层嵌套的规则。他只想守护着薛鸿,努力去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只在他的安全区域,好好地守护住薛鸿。尽管他隐隐有种感觉,愈发耀眼的薛鸿,终将不会属于任何人。 第93章 徐巍番外   已经不知道是闷在家里多久了,徐巍这些天过得糟糕极了,根本没有了时间概念。   他在家里,父母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关心的行为和话语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他的初恋会这么糟糕?他想过将来要面对的风风雨雨,如何让父母接受自己的性向,如何让父母接受他喜欢的人。哪怕不能和和气气地在一起生活,至少也要光明正大的让父母知道这个人。   他可以不那么优秀,但总该不差。   可薛鸿是怎么回事?!彻彻底底的欺骗!   他一直在被许川包养!那两人根本就没有断了联系。被个男人包养,还要对他百般示好,什么都装出一副依靠他的样子,还两人合起伙来在他面前作秀!   徐巍只要是一想起来,都会难过到无法呼吸,浑身的脊骨都像是被人抽断了一样,气到浑身发抖。他一心一意地照顾薛鸿,一点点计划着两人的未来,薛鸿却根本只是拿他当个暂时的替补,和许川藕断丝连。   他又做错了什么?!   徐巍在家终于待不下去了,他去了那个他和薛鸿一起租的房子,他想去看看薛鸿到底有什么脸面,凭什么这么对他。   钥匙打开门,房间内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徐巍心里更加愤怒。林奕青也就罢了,薛鸿,他凭什么还有心思去上学?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伪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胃里又在有一种灼烧感,拼命地翻腾,让他焦躁烦闷。   徐巍满腔的愤怒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时突然无处发泄。   他环视四周,看什么都碍眼起来。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和薛鸿共用的。薛鸿理直气壮,毫无自觉地用着他的东西,然后凭什么这么对他?!   徐巍愈发气恼起来,从床底拽出一个行李箱,愤恨地想要带走自己的东西。他想让薛鸿痛苦,想让薛鸿体会到和他一样的痛苦。   可他只是随手抓了几样东西,就发现这样做完全是他单方面的发泄。薛鸿怎么会痛苦?他但凡有点心,就不会干出那种事!   徐巍麻木地坐在床上,忽然之间不想再面对薛鸿了。他夹在那两人中间算什么,薛鸿当日护着许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让他作呕。   他只是想谈个恋爱,凭什么要面对这么复杂的薛鸿?还有那么恶心的许川!一个恋童癖,能包养仅仅十六岁的薛鸿,猪狗不如的畜生!   开门声忽然响起,徐巍一愣,心中狂跳,他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薛鸿,可他也很快听出来了,那不像是薛鸿进门时的动静。   薛鸿进屋时的动静都是很大的,磕磕碰碰的,就没有他弄不倒的东西,只有林奕青才会那么安静。   但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林奕青。该怎么面对?他能解释他这段时间痛苦的来源么?他能当着林奕青的面说薛鸿被人包养过么?   最让人愤恨的是即使薛鸿如此过分地对待他,他还是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薛鸿曾经被人包养过,包括林奕青,他依旧不愿意说破这件事。   徐巍慌忙又收拾几件东西,用以掩饰他此刻内心的杂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拿什么,他其实也不需要拿什么。他回来只是为了见见薛鸿,想要薛鸿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林奕青接下来的话却彻彻底底地让他心凉。   薛鸿生病,不是去医院,不是联系他,而是跑到许川的家里!   徐巍冷笑,是真的觉得太好笑了,亏他还在想,薛鸿要怎么和他解释,他要怎么才能原谅薛鸿。   有这个必要么?薛鸿会对他解释?他能解释什么?他就继续和许川那个垃圾人渣在一起吧!   愤怒过了头大概就是彻底的清醒和决断之心。   徐巍谁都不想见,他只想离开这里。   他很快就和父母说了要出国这件事,虽然匆忙,但他自小做主惯了,对他的父母来说去美国当然也是更好的选择。   预约办签证的日子里,却没想到他对许川做的事很快就被父亲发现。   徐巍咬死了不肯承认和他薛鸿之间的关系,他只说是为了同学出头。如果被他父母知道他喜欢过薛鸿,薛鸿还被许川包养过,那薛鸿必不可能好过。也幸亏还有一个林奕青和他们一起住,不然只有他和薛鸿,难免不被父母怀疑。   他的父亲难得的真的生气了,指着他严厉批评的时候连徐巍都没想到。   “那个姓许的你也敢惹!你知不知道他家是怎么起家的?你做这种事连招呼都不和我打的么?!”   徐巍更加不服气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气得他父亲饭都吃不好,觉也睡不好。连连催促他赶紧出国,不让他出家门一步,还专门找人盯住他不让他再碰任何电脑和手机。   徐巍的签证办下来得很快。他根本也不是想出去读书的,只是想逃避开这边,去那散散心。   找的学校只是普通的社区大学,和王崎一起,打算轻松混过去。   第一个学期,他报的语言课,再简单不过,每天上课就是混时间。下了课回家就是喝酒,啤酒当水喝。   他妈怕他偷偷跑回国,专门找了个保姆来照顾他,说是照顾,只是看住他不让他轻易回国。   姓许的有什么可怕的?!徐巍气不过,却找不到借口坚持回国。   那段日子是他过的最浑浑噩噩的时候。他每天黑白颠倒,不与人交往。   而且他还得了个毛病,睡觉两三个小时就会突然惊醒,黑暗之中一直在想薛鸿。   他走了以后,薛鸿哪怕是有一丁点的想过他么?他和那个许川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没有愧疚么?   他连学也不想上了,找了个借口去看心理医生。   他确确实实也是睡不着觉,心理医生还是个华人,劝他多社交,可以去教会看看,还给他开了药,开了证明。   徐巍拿着证明去了学校,免了课,在家浑浑噩噩,吃那些破药。昼夜黑白颠倒地看直播,打游戏。连王崎叫他一起开个鞋店,他也丝毫没有兴趣。   大概是那些药物真的管用了一些,徐巍开心一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吃那些药的时候还不像在喝咖啡,也不像在喝酒,完全是莫名其妙地开心,时不时会想做出很蠢的那种傻笑。   他睡觉终于睡得着了,可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做。   直到有一天,他爷爷给他打电话,说薛鸿在网上被人骂了。   徐巍觉得诧异得很,网暴?薛鸿?   他点开爷爷发给他的视频,这才知道,原来薛鸿和林奕青还在坚持着当初他们定制的计划。   他整个人都懵住了,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根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薛鸿和许川在一起,林奕青好好的在读书。   薛鸿和林奕青,有什么理由还在坚持他们当时的计划?   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把那两人发过的视频看了又看,甚至把他们的微博,把他们的粉丝评论都翻着一直在看。   没有许川,一直是这两人生活在一起,就在那间他租的房子内,徐巍逐渐产生这个想法,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和国内的人联络,打听许川。   答案是许川去了日本,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就一直在日本。   徐巍恍恍惚惚,还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薛鸿的的确确是被人网暴,有人怀疑他开挂,当时那个游戏很火,但凡操作比较厉害的视频,都被人怀疑过开挂。   薛鸿的确是天赋异禀的,如果不是徐巍亲眼一步步看着薛鸿学会玩那个游戏的,他也一定怀疑是挂。   他已经顾及不得太多别的事情,第一时间给他最熟识的职业选手打了电话。   深更半夜,很符合那个选手的作息。   电话里匆匆聊了几句,对方看过视频,说了薛鸿没开挂。人也够仗义,直接在微博上说了这件事。   徐巍心里感动,借着赞助的名义给俱乐部换了几台主机,俱乐部的经理也算是知道了这场风波,投桃报李,再一次发声,于是这件事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事后,徐巍魔怔了一般关注着那俩人。   他终于能振作一些了,愿意学习了,因为那两人在认真生活的时候,只有他在躲避。这已经无关他和薛鸿之间的感情了。   时间真的久了,徐巍已经麻木于回忆过去,他也说不清楚是不是还在喜欢了。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继续这么堕落下去,而那两个人在变得更好。   徐巍把吃着的药停了,他又开始了情绪低落,睡觉时常常会惊醒。他休息总是不好,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头疼,精神衰弱。但他不敢和父母说,也不想再吃那让人变蠢的药了。因为那药除了让他莫名其妙地开心,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他的烦恼依旧还在,他得学着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他在美国,他父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不让他回国。他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新学期,徐巍开始正常上课,定了转学计划。   可他的生活刚刚平静一些,他家里就出了事。父亲出轨被母亲知道了,而且还发现了那么大一个儿子养在外面多年。母亲忍受不了,坚持要离婚,并且要求他父亲净身出户,父亲不同意,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就此僵持住了。   徐巍的母亲飞来美国,陪徐巍读书。她意识消沉,每天都在哭泣。   面对这样的母亲,徐巍没办法不成长起来,他得学会照顾好家人。   成功考上大学以后,徐巍在学校附近开了个中餐厅,也让母亲有点事情做,开始新的生活。他也回国了一趟,和父亲谈了谈,父亲坚决不肯离婚,还让他去看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徐巍拒绝了,他也没有按照母亲所要求的,想办法让父亲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他。他在国内抓紧时间找人投资了个工作室,千方百计地把薛鸿签约了。   他根本也不是想和薛鸿再怎样,只是他太想解决他的睡眠问题了。不管过去了多久,他还是能在睡梦中惊醒,醒来以后总是想到薛鸿一脸无辜的样子。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他总觉得愧疚。他在愤怒之下只记得薛鸿对他的伤害。可在深夜当中,他常常回想起薛鸿笨笨的什么都不会,只能依靠他的样子。   他总是在半夜惊醒之后看网上的评论,看谁又骂了薛鸿,气不过就和人吵起来。他受够了,他真的很想走出来,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凭什么被愧疚反复折磨的人是他。 第94章 许川备忘录 番外   许川在日本,找到了一些能帮助他恢复记忆的内容。他在一个手机里翻到了很多年以前的备忘录。文件夹的名字起得非常普通,就叫日记。但其实许川自己并没有什么记日记的习惯。他写起字来龙飞凤舞,写到自己看的时候都会困难,很多时候写些东西都是为了发泄一下情感,日后从来不看。   从备忘录的时间上推断,大概就是他和薛鸿相遇的那一年。   许川抱着期待打开,备忘录的格式倒是他熟悉的风格。只是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困难了。很多细节都对不上,片段式的文字就完全成了空洞的没有一丝色彩的。   酒吧的灯,骗人的鬼X   还不错X   高手过招X   这也太能吃了吧???   吃哪去了???   冰淇淋X   辛巴遇上对手了   心疼我的酒杯   酒友也不错X   可爱X   吃吃吃 吃完我就吃你X   我老了???   不做就吃???   可爱X   可爱X   可爱X   可爱X   ……   山清水秀头晕眼花   下雨天喝酒天X   ……哎   年轻人要节制   许传铭你怎么还不死???   昏君的快乐X   我在养猫X   ……   小宝贝X   ……   十三家都吃过了啊   瑞士滑雪※   哎 邮轮计划取消   就盯着蒜吃是吧???   吃东西的时候最精X   糯米藕哪有你嘴甜X   ……   醒醒   冲动是魔鬼X   ……   钱是个好东西X   ……   酒是个好东西X   小妖精X   ……   许传铭总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看他吃自助真解压   吃 我看谁敢拦着   ……   我恋爱了X   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先同居X   玩具的乐趣X   ……   做少了但厨艺过关X   不想等装修了   什么都丢我敢给你么?X   17???   报应   我永远都不会和你一样   最后一次X   房子不想装了   太没意思了   活着真没意思   ???   ???   孽缘   别让我知道你是什么,我会无法放手   你喜欢他哪里?   吃什么都想分给你   我的宝贝   太想你了,如果我能知道就给你戒指   要幸福,别忘了我   自从知道了这份备忘录的存在,许川就总是在想里面所记录的内容。可惜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根本对不上内容。   他还是喜欢喝酒,在熟悉了居住环境之后,就开始在夜晚逛着周围的酒馆。很意外的,他在一家酒馆找到了一位认出他的老板。   那位老板也是很久都没见到许川,惊喜地打着招呼,在得知许川失忆以后,很是热情地表示会愿意帮助许川恢复记忆。   许川从来都不知道,他在异国他乡,竟然是如此话多的人。他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常常在夜里出来喝酒,因为这家店的下酒菜做得很是不错,他便总来小酌几杯。   到了夜深的时候,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许川总是最后一个离开,久而久之,就和老板闲聊起来。   老板四十多岁,和许川第一次打开话匣子闲聊的内容是他有一位年仅二十多岁的小娇妻。夫妻之间年龄差过大,让他们在生活之中难免会遇到各种问题。   许川在和薛鸿相处之时,一样有着自己的烦恼。他当时便和老板开始了闲聊,本意是相互之间抱怨年轻的恋人不懂忧愁,可聊着聊着就成了某种炫耀。   他曾经把和薛鸿之间的相遇在深夜异国他乡的一个小酒馆倾吐出去。再听到那些故事,备忘录里的内容又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那些一点一滴,薛鸿的不知忧愁,都曾经让许川的生命里注入了一股鲜活的力量。他真真切切地恋爱过。他也记起了想要带着薛鸿远走高飞的冲动。   失忆之后找回记忆的许川,更多的是记得那些美好,那些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恋爱的甜蜜。以至于痛苦不再深入骨髓,悲伤不再使人变得麻木。   他是如此想念薛鸿,将备忘录看了一遍又一遍。连一个小小的X,他都要反复思考和回忆。   只不过他依旧想不起“……”是什么意思,酒馆老板也帮不了他,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才恍然想起了“……”是什么。   许川默默把备忘录里的“……”通通都删掉了。如果再失忆一次,他决定再也不想起那些“……”。 第95章 许川知乎体 番外   和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人谈恋爱是一种什么体验?   谢邀,刚下飞机。   讲讲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吧。一次因缘巧合,我和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交往过。   年纪小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天真吧,眼神里就透着莽撞,做事情不顾后果。   我和他认识是在一家酒吧。他突然凑到我跟前,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就说我是酒吧里最好看的人,问我可不可以包养他。   说实话,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在套路我,对我来说还挺新鲜的,因为没人敢在我面前那么说话,当然也没人会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想引起我的注意。   可能就是因为太新鲜了,我没第一时间赶他走,反而让他坐下喝酒。   周围人起哄,叫他喝下十杯轰炸机。他没犹豫,全喝了。   我以为他会察觉出来这么多人在为难他,他必不可能好过,我也不可能包养他。但他当晚就是铁了心了,给什么喝什么。   后来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带他回家了。   这小家伙儿酒量是真的好,用千杯不醉来形容也不算夸张。   我不缺钱,他还挺可爱,就开始包养他了。   刚开始相处的一段时间还挺头疼的。他可能是年纪太小了,还没进入社会,不知道忌讳,什么都想学我。   我戴表,他也要戴,戴了就丢了。   我穿什么,他就要穿什么,有时候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想干嘛。   学我说话,学我做事,颇有点狐假虎威那架势吧。   出门在外,挺会看我脸色的,我不喜欢的人,他就不喜欢。还会跑来和我告状,说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就挺无奈的。   一开始以为是高手,后来发现是个小傻子。   他是真傻,我就开始装傻陪他。没事就吃吃喝喝,到处玩玩乐乐,变着花样做。没心没肺的,无忧无虑的。   他虽然傻了点,但是是真的可爱,并不贪婪。   管我要钱,一开始给卡,给了几张全丢了,是真丢。后来要现金,我问要多少,他说要一百个汉堡的钱。   很多时候分不清楚他是在调情还是在装傻。   可能我就吃这套吧,拿他没办法,要什么给什么,当然他也从来没过分过。   钱包也丢,现金也丢,手机也丢,给什么好东西丢什么,身上就不能带一点多余的东西。我都怕他哪天把自己丢了。   因为丢东西还闹出过好多笑话,有时间再补充说。   后来手机不丢了,因为他玩了一个手游,宝贝里面的皮肤,自己就注意不能丢了。   他没什么不良嗜好,非常好养,也就喜欢吃吃喝喝,玩个游戏,买点小玩具。给了二十万,只要不丢东西还是能消停很久的。   我要是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信,但他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挺乖的,很听话,很懂事。   人就不能装傻,装着装着自己就傻了。我开始想带他到处去走,但他还在上学。   邀请他同居过,他说必须住学校,不过有时候半夜他会黏黏糊糊地说想见我,就突然回家了。   没谈过这样的恋爱,挺新鲜的。   他学玩的东西都挺快的,但没什么耐心,没什么长性。喜欢人夸他,不太能分清好坏人,真话假话。但好在眼里只有我,我说什么他还是听的。   在家他会欺负狗,因为我养的狗没太有精力照顾,比较护食,会咬人。他护着我,就欺负狗。   但有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一起闯祸互相嫁祸出来的仇吧。   两个捣蛋鬼,家里没有弄不坏的东西。   整面酒柜全倒你们经历过么?他为了救狗还差点受伤。那次我挺生气的,叫保险公司赔了不少钱,家里全部重新装修。我也不玩收藏了。   和他在一起就感觉早晚有一天要成仙儿,无欲无求的那种。不过外在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太重要的,都是虚的,人死又带不走。   年纪小的人最宝贵的就是一颗真心吧,我没遇到过那么维护我的人,全然站在我的角度去看事情,说的不好听点叫没三观没原则,但永远不会担心有一天他会背叛我。   可以颁发他一个十级嘴甜证书,他每天都会用奇奇怪怪的话夸我,在他眼里我可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吧,看他的那种眼神看多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以上内容是许川在一个备忘录里找到的。他在网上搜索过,并没有找到相似的内容,姑且只能当做是他自己写的。当时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去写的,许川已经记不得了。内容到底有多真,许川也不太记得了。不过一些细节倒是让他想起来了为何会对薛鸿动心。   他曾经目睹过一个人为了追求权利和欲望最终变得扭曲且贪婪,自然是厌恶那种深陷其中的人。连自我都迷失掉的人,习惯了欺骗,只考虑得到,又何谈给别人幸福。 第96章 薛鸿老祖宗   那年那月那日,太白山上有个狐狸精,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在山里无恶不作,哪路神仙路过他都敢戏弄一番。   一个白胡子老头听说了这里有个山头寓意好,象征着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便要来练个法器。   老头在山中闲逛,被山里白雪皑皑的景色所吸引,一时不查被个小狐狸跟在身后。   小狐狸趁其不备,偷走老头身后的布袋子就开始跑。   山中不辨方向,等老头察觉到身后的布袋子没了,也找不到是在何处遗失的。   “坏了怀了。”老头着急起来,布袋子里装着的红绳都是姻缘线,这世间不论是男是女,只要被这红绳系上,都逃不掉姻缘捆绑。   这东西丢了可是大事,会乱了世间因果。   老头着急地找啊找,所有法宝都拿出来就为了找他的布袋子。一直找到一处狐狸洞,才发现红绳乱得散落一地,几只小狐狸被红绳缠在身上,还在兀自打闹玩耍。   一旁一只大狐狸悠闲自在地趴着,红绳在一身火红的皮毛上缠了个遍。   老头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厥过去,指着那只大狐狸,气的大骂。“你是哪里来的山精野怪?这红绳也能当玩具耍!”   那只最大的狐狸连眼皮都没抬,根本没把老头当回事。这里山高皇帝远,自有一位神灵庇护着所有生灵,哪路神仙来了也不好使。   老头急地去轰赶那些小狐狸,有的小狐狸胆子小,被吓吓也就跑了,有的性格好斗,远远看着老头,只等着老头转身就再去扑咬红绳。   好不容易老头才把红绳从那些小狐狸身上捡走,到了大狐狸那里,老头急着去拽,这一下拽疼了大狐狸,尾巴一扫,就要将老头赶走。   老头拿拐杖护着自己,着急地叹气,“这可怎么是好啊,红绳少了几根,姻缘就都乱了啊!”   大狐狸耳朵动了动,张嘴说了人话:“你说什么姻缘?”   最近大狐狸下山去玩,总能遇到人类,听说了人类的婚丧嫁娶,觉得很有意思,正在对这事上心。   老头不答,继续拽着自己的红绳,这次大狐狸却没用尾巴去扫他了。   红绳上全都沾染了狐狸的气息,老头无奈极了,这还怎么去捆别的人?回去以后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把这些红绳弄得干干净净!   大狐狸眼看着老头的动作,还在不依不饶,“你快说呀,什么姻缘?”   老头叹气道:“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姻缘啊!用这红绳一绑,不管是多远的人,相互之间也会有了姻缘牵绊。”   “是不是就能结婚了?”   “那是当然的啊!”   大狐狸趁着老头没察觉,偷偷藏了几根红绳在身上。它的尾巴是密密实实的一把毛,又是一身火红,在里面藏了几根红绳,根本没人注意到。   老头在天黑前把红绳都整理到布袋子里,也顾不上什么风景什么法器了,不得不早早回去。   那大狐狸笑弯了眼睛,隔天就使了个法术下山,化作人形,在街上各处打听哪家有貌美贤惠的女子。   他身上穿着上好的毛皮,当地人贫穷,见他身材高大像个猎户,就以为是哪家能干的小伙子,给他介绍谁家有姑娘,都会些什么活计。   大狐狸高高兴兴的都记住了,夜晚就去了那几家,把红绳往女子身上一系,又都系在自己手上。   说来也怪,那红绳系上就消失了。   大狐狸也不懂,觉得这就是他的姻缘成了,把那姑娘一抱,就带回山中。   彼时山中日子苦,天寒地冻,人口稀少,那些个女子初时到了狐狸洞中还哭闹,日了久了吃得饱了穿得暖了倒也对狐狸逐渐生起了感情。   大狐狸守着几房媳妇,小狐狸生的一窝一窝,可那些小狐狸半人半狐,长得都怪。   昔日的年轻女子成了妇人,即使是生了怪胎也不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照样养育。   大狐狸能力高,也养得起这些个子女。   等到小狐狸们都长大,纷纷下山也去嫁娶。   日子久了,那山下一个村落,竟都是半人半狐,在这山中开山辟田,一个个力气极大,能干得很,倒也逐渐富裕起来。   可这终究有违天道,人和妖怎么能在一起?人有人的因果,妖有妖的修行,这半人半妖夹在中间又算什么?   一直到月老在天上察觉出人间几处姻缘乱了,追踪源头又查出最早是那野山密林处几个女子开始乱掉的。月老一下子就想起当日丢失的红绳。事后他想尽办法补救,终于遮掩过去,却没想到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天帝震怒,要罚月老。人间因果乱了是小事,那些半人半妖却是碍眼得很。   月老慌忙想辙,有点智慧的仙人求了个遍,终于有人指点他,说半人半妖既是人也是妖,不如派去专门给人消因果,解决一些痴男怨女的疑难杂症。那狐狸再有灵性,终究也不是人啊,没有轮回转世,也纠缠不上任何因果。   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明显。   月老听得懂了,明白这个建议自然是极好的,他每日办公,最清楚不过这姻缘谱里藏着多大的阴私。那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失误造成的。古往今来,多少滥用公权的神仙在他这里指手画脚,搞的多少因果乱了几世几代也弄不清楚。   主意一想出来,月老就去和玉帝说了请求,玉帝听了之后点点头,全权交给他处理。这罚,就罚到了一群半人半妖的狐狸身上。   月老带着一些红绳去了那太白山,找到昔日的大狐狸,说送给他这些红绳,只要一系上,自然就有姻缘来了。   大狐狸已经有些老了,眼睛昏黄地看一眼红绳,知道眼前的老头说得不假,红绳一系,就能嫁娶。他有那么多的狐子狐孙,自然是希望都能有好姻缘的。   收下那些红绳以后,大狐狸给年轻的狐狸们拿去。   那些狐狸高高兴兴收下,哄散着去找喜欢的人,自以为姻缘就成了。   可那红绳绑在自己手上,另一端却还来不及系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上的月老眼看着姻缘谱逐渐亮起来,摸摸胡须,终于放心一些了。   这人的鸳鸯谱不能乱点,半人半妖可是没人管的。   月老把那些半人半狐都指派给那些人世间的痴男怨女,哪个因果解不开了,就派去个没有因果的小狐狸先凑活这一世。   那人间的几段姻缘,终于成功地被月老解开了又重新系上。   一群混血的狐狸们毫不知情,只渐渐养成了习惯,年纪一到,就在一颗树下求了红绳绑在身上,自然就有姻缘了。   至于姻缘的那一端绑的是谁,姓甚名谁,一概不知。到了后来,甚至连是男是女,一个还是两个都不知道了。总之是下了山,稀里糊涂就能和人过一辈子了。 第97章 朴实无华许   许川找人又设计了一枚戒指,特意做了个狐狸造型,总算赶在去旅行之前做了出来。他计划和薛鸿一起去芬兰看极光的时候再送给薛鸿这个戒指。虽然因为决定四个人住在一起,求婚这种行为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但许川想要送礼物,总归是不需要去细想太多理由的。   薛鸿补考结束,八门功课全过。考完以后他就心里有底了,还和林奕青各种吐槽。说大学比高中还简单。至少补考老师给画的重点是真重点,例题是真例题,哪怕不会做了,找眼熟的选项一填基本都不会错的,而且混个及格就行,过了就是过了。哪像高中时候,没有重点,都是重点。每个老师说话都是玄玄乎乎,考试卷子过于花里胡哨,有时候问题问的是什么他都看不懂。   林奕青听了以后就笑,“好歹我们高中也是个重点高中,当时的卷子确实是有难度的。”   从新学期开始,林奕青认真制定了目标,打算好好刷绩点,准备出国读研。徐巍帮他找了不少的学校资料,因为考虑到希望将来都住在一起,林奕青于是准备从伊利诺伊州开始就近选择学校。   这两人都是打算读研的,对于未来的计划并没有因为四个人的命运有了交集而出现太大的偏差,反而因为彼此之间都在默默比较,不得不对未来更加认真对待。   薛鸿决定休学一个学期,但林奕青和徐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开始在新学期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徐巍,他虽然在国内上课,但实际还是美国的大学老师布置作业,大部分的课程都会经常考试,作业的量也会比国内大学多得多。他还要兼顾一些生意上的事,常常忙到半夜,一周之内,如果薛鸿不在,他是不怎么回家住的。   对比之下,薛鸿对于决定要休学这件事忽然变得心虚起来,好在还有许川的陪伴,不然他真是想咬咬牙再继续读书了。   两人一早就决定去芬兰旅行,薛鸿考完试以后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开始执行这一计划。   不同于薛鸿去哪都习惯带两个大大的箱子,许川要出门玩,想到要带的东西很少,几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提箱,放些换洗两天的衣服就足够。   他在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到处去走,不过经常没什么目的性,都是看到哪里好,就随意地坐一坐,觉得一处气候好,周围环境不错,就住一段时间。   能和薛鸿一起出门旅行,是许川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做的事。他把准备好的戒指收放在行李箱内的一个角落藏好,打算到了目的地以后,看情况再送给薛鸿。   坐飞机到芬兰,再转机。全程薛鸿都很兴奋,他在飞机上喝到了喜欢的酒,空姐每一次来问他,他都要点一杯,到了下飞机的时候,他已经开心到只会傻笑了。   在芬兰的机场薛鸿感觉和美国的机场区别最大的就是好多金色头发的人。   许川拎着行李箱,牵住薛鸿的手,生怕薛鸿因为好奇心太重而跑的丢了。两人还没开始正式旅行,就在飞机上、机场,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薛鸿很多东西还来不及看清楚标价的是什么单位,就已经被许川刷卡结账。   “林奕青说这里是用欧元的,刚那个鹿角铃铛是140欧还是140美金?”   许川露出困惑的表情,“刷卡的话不都一样么?”   “可是林奕青说汇率不一样啊。”薛鸿有些迟疑地说道。   “总之不用担心卡会被刷爆。”许川拎着刚刚被包装好的袋子,打算带着薛鸿去看别的地方。   在很久以前薛鸿还从来没有察觉出许川这样是很奇怪的,但他和林奕青一起生活久了,林奕青对于各种数字是非常敏感的,而且记忆力惊人,一个月以前超市什么售价的卫生纸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穷的时候,买任何东西都要看价格。薛鸿虽然记不住那么多的价格变化,但买之前看价格他还是有这个习惯的。   许川这样花钱,不禁让薛鸿产生了一个疑问,“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会把钱都花光么?”   这个问题立刻就让许川愣住了。他认真思索了片刻,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他目前所清楚的自己所拥有的财产。   “宝贝,虽然你关心我非常可爱,但完全没有必要有这样的担忧。”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对有些人来说,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那些财富便会带来更大的财富。即使什么都不做,财富也只会是稳步地在增长。   许川的话让薛鸿产生了一种迷茫的心理,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放到日后再想,于是当下也不再纠结。   他们两人出了机场已是夜间,许川随意地叫了一辆出租,要求司机把他们送往当地最适合看极光的酒店。   薛鸿这时候终于观察出了许川的旅行计划关键词,当地人推荐、最好的。   不得不说,这样子是不会出太大纰漏的。最贵的地方一定够大,够大的地方人也就多,人一多,至少是安全的。在离开机场时没再看到的亚洲肤色,逐渐又出现在视野里,薛鸿心里也终于放心了。   他们到达酒店,多少也因为飞行时间过长而有了疲惫感,在餐厅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就打算回房间休息。   酒店房间的造型很是奇特,是个大大的倒扣碗一样的玻璃房子。里面的空间不大,但进入其中就会知晓这样确实是最适合看极光的。   仰躺在床上,触目所及全都是透明的,就好像整个星空就在头顶铺开。   许川搂住薛鸿,两人靠得紧紧的,就这样悠闲自在地看着星空,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极光。   “这样安安静静的,真好。”许川发出感慨。   玻璃房里一点都不冷,但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对薛鸿来说,他明知道这是科技,却忍不住想象成是另一种模式的法术。   他想到了神灵,想到神灵此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觉得很是可怜。   薛鸿害怕孤独,他不自觉搂许川楼得更紧了。   许川细长的手指轻轻缠绕着薛鸿头顶的发丝,因为疲惫,逐渐有了困意。   就在薛鸿以为许川已经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人声,夜晚热闹了起来,薛鸿眼前出现一片奇幻的光彩,仿佛是神灵洞府里的光。   他盯着那光,如同入了魔,眼睛变成了竖立的兽瞳也没察觉,直到四肢幻化,毛都涨了出来,薛鸿才惊慌起来。   伴随着奇怪的叫声,许川瞪大了眼睛目睹了薛鸿从人变成狐狸这一过程。   那是一只浑身都是火红皮毛的狐狸,委屈地哼哼唧唧,粗壮的尾巴密密实实的一把毛,正不安地拍打着床面。   许川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薛鸿的脊背,那毛皮顺滑的触感,和刚刚他手指缠绕薛鸿发丝的感觉完全不同。   “怎么……突然就变成狐狸了?”   薛鸿同样不知道缘由,但他很快想到了天上的极光,他想说话,却发出狐狸的叫声,他想指给许川看天上,却做不出那样精准的动作,于是只能跳跃着,不停抬头示意许川去看头顶的星空。   好在许川终于明白过来,他也总算能把注意力转移到极光的存在。   万万没想到,因为极光,薛鸿现出了原型。   一人一狐默默对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薛鸿嘴里呜呜咽咽的着急,拱到许川怀里,想求他想想办法。   可是许川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了想,也只好用被子把小狐狸整个包裹住,不让极光再继续影响薛鸿。   可怜兮兮的小狐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鼻头,眼神里都是忧愁。这副景象让许川心里又生出了别的一些心思。   他摸了摸薛鸿的额头,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亲,手不自觉地把薛鸿身上摸了个遍。伴随着这样的安抚动作,薛鸿也渐渐平静下来,微眯着眼睛享受,不知不觉已经仰躺着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许川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温柔,“你在神灵那里,每天都是这样的么?”   明明温热的手掌揉搓肚皮的时候是那么舒服,薛鸿却察觉到许川并没有十分开心。他委屈地去舔许川的手,又凑到许川面前去舔他的下巴,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于是更加着急,哼哼唧唧的。   许川把整只狐狸都抱在怀里,毛茸茸的小狐狸让他愈发的没了脾气。一人一狐闷在被子里,耳边都是彼此闷闷的呼吸声。   薛鸿在心里默念着,还是当人类好,他多想也拥抱许川,向许川表达他内心里满满的喜爱之情。   就在这时候,许川怀里的小狐狸突然又变化,慢慢变成了人形,成了温暖的少年身体。   薛鸿还来不及说话,就被许川立刻吻住。许川捧住薛鸿的脸,吻得极为认真。两人在被子里都觉得憋闷,却都害怕薛鸿再一次变成狐狸,只好相互拥抱着躲藏在被子里。   一吻结束,许川才想起来屋内的玻璃其实有自动遮挡的装置。他找出遥控器去将玻璃全部遮挡住,外面的极光终于透不进室内,薛鸿也因此得以从被子里出来。   白炽灯的光亮在小小的室内亮起,许川回过头,就看到了薛鸿的另一张面孔。明明也和平日里很是相似,但偏偏就是让人无法忽视,移不开目光。   他用手指描绘着薛鸿的脸,“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什么?”薛鸿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变了么?”   在一个整容医师的眼里,许川可以用非常多的专业术语去形容薛鸿现在的脸。他可以去分析每一处五官的特点,去看清皮肉之下的骨骼,借此评鉴到底是真美人还是假美人。无论他是多么苛刻的一个人,他都无法用他的专业知识在这样一张脸上去挑出任何毛病。   “又纯又欲,坏人一定喜欢。”   如果当初薛鸿就是长这样子,就连许川都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护得薛鸿周全。再加上薛鸿的特殊体质,许川只要是想一想,都觉得忧愁起来。   薛鸿急急去拿手机,想看清自己长什么样子,古老的来自血脉内的法术却又很快生效。前置摄像头里,薛鸿只能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有些失望,但不再像年少的时候那样因此而感到郁闷。   “什么啊,我根本没看到。”   许川拿开他的手机,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已经记在脑海里了。”   当时薛鸿还没听懂许川说这话的意思,他很快就被许川压倒,迷迷糊糊的,许川让说什么就说什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两人躲在被子里极尽缠绵。事后许川从兜里掏出那枚定制好的戒指交给薛鸿。   薛鸿仔细地看那狐狸造型的戒指,以及镶嵌在其中淡绿色的宝石。这样的戒指他是没办法戴的,日常生活里一定会被人注意到,他只能好好的收起来。宝石闪闪亮亮,在薛鸿眼里其实就是漂亮的石头,而且又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他因此十分珍惜这份礼物。   绿钻难得,许川找了很久,但只要薛鸿喜欢,许川就认为值得。   薛鸿宝贝了很久那枚戒指,又小心地塞回到许川手中,“你帮我收着,回去再藏好。”   许川失笑,也只能如此。他搂住薛鸿,不禁感慨道:“如果以后每天的日子都是这样简简单单就好了。”   薛鸿眨巴着眼睛,“可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晚上就要快8000块钱了啊。”   许川毫无自觉,他所追求的平淡,其实并不简单。他对生活质量有着很高的要求,衣食住行,可以简约,但不能将就。   “没关系,反正我也能赚钱。”薛鸿又响亮地亲了一下许川的脸。他才不要当什么小狐狸呢,做人有做人的快乐。   他们两人经历了一场最短的旅行,天一亮,没了极光,许川就带着薛鸿匆匆回去。他害怕薛鸿永远变成狐狸,说什么也不肯再冒风险多做停留。两人回家以后,还被徐巍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一番,听到是因为薛鸿变成了狐狸而不得不回来,又脸色难看有些嫉妒起来。可惜当初没拍照也没录像,徐巍再生闷气也只能是想想。   许川花了点时间找到很久以前投资的一个项目,人脸建模系统,原本是打算应用在医学整容专业上的,用来建立一个三维人脸虚拟整形系统,更好的方便医患沟通。但投资了五年都没开始试验应用。他想也是时候检验一下到底能建模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把薛鸿的那张脸建模出来,让薛鸿看到,也算是完成薛鸿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若干年后,许川投资的另一个家政服务系统因为能够定制全息投影的家政角色而十分出名。不少人愿意为了一个虚拟的投影购买虚拟饰品,甚至干脆就把家政服务系统所投影的动物角色当成宠物去养。   传闻中这套家政服务系统最大的投资人有着特殊嗜好,全息投影的最核心技术就是为了建模一位干净清透的少年而生,但从来没有人见过那个角色,以至于谣言越传越是离谱。   每一次当薛鸿使唤家政机器人干活的时候,那个机器人都会投影出一个狐妖少年,装模作样地跪在地上用身后的尾巴擦着地板,没擦几下,就干脆变成一只小狐狸在地上打起滚来,看的薛鸿心里来气。他抗议了数次,终于让许川最后决定表面删除掉那个角色。   多年以后,当薛鸿在他人生中的另一份事业上有所成就时,他已经不再期望自己长得美,又或者是长相太过清纯。   也只有许川和徐巍会觉得可惜,偶尔会趁薛鸿不在的时候偷偷召唤一下那个虚拟投影,撸一把小狐狸的尾巴。 第98章 娘要嫁人徐   这年四月末,薛鸿陪徐巍飞回美国,参加他妈妈的婚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徐巍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觉得母亲能有自己全新的生活,忘掉过去一些不好的回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另一方面,母亲就要和别的男人组成一个全新家庭,已是成年的他难免成了多余的存在,他在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失意。   薛鸿知道徐巍心情不好,几乎全程都在紧张地关心着徐巍的状态。婚宴从下午进行到晚上,那么多的美食,他都无心顾及,生怕徐巍酒喝得多了,在他母亲的婚礼上失态。   夜晚,宾客都被安排在别墅内休息,整个别墅的区域实在是在太大了,薛鸿又是谁都不认得,只好扶着最终没忍住喝了些酒的徐巍凭着记忆找到一处房间休息。   薛鸿也分不清徐巍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有时候徐巍晚上出去应酬,非得要薛鸿开车去接,接的时候人是醉的,到了床上的时候人又是醒的,所以薛鸿经常搞不懂徐巍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把徐巍放倒在床上,脱掉鞋子,又帮着脱掉西装外套。徐巍闭着眼睛,眉头还在紧紧皱着,任由薛鸿的动作。   “每次一喝点酒就哭哭唧唧,自己不知道么?还非得喝。”薛鸿小声抱怨,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徐巍脸上的神色,生怕他酒醒真的听见了。   好在这会儿徐巍是真的有些醉了,他没听见。   薛鸿给徐巍衣服脱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也想去洗漱休息。但他实在是饿,想到下午满桌子的食物,更是抓心挠肝地想吃点东西。   这房间内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摆了一大堆,愣是没半点吃的。薛鸿在心内默默吐槽什么破烂儿别墅,勉强忍耐着肚子饿。   他洗漱完毕,带着热毛巾,又爬回床上,想给徐巍擦擦脸。   可能是毛巾太热,徐巍被烫了一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一把抢过毛巾扔到一边,抱怨道:“谋杀亲夫啊你。”   “你……你到底喝没喝醉啊?”薛鸿生怕徐巍听见他刚刚说的话,小心翼翼问道。   徐巍其实头脑还是昏沉的,又缓了片刻,才算是彻底清醒了。他有些口渴,在床上坐起身,环顾一圈连个水杯都没看到。   “这是咱们的客房么?”   “是吧?”被徐巍这么一问,薛鸿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他看着大家都是往这边走的,这个房间又没人,就直接进来了。   徐巍一晃就觉得头疼,但还是把衣服又很快重新穿好,穿上鞋,打算去找他们的房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房间里连个水杯都没有的,肯定是薛鸿走错了。   两人刚休息没多久,又得换地方。从房间里出来,薛鸿紧紧跟着徐巍,走了没几步,肚子就叫了,原本夜晚就安静,别墅内又空旷,这声音徐巍想不都听到都难。   “你饿了啊?”   “你该问我什么时候吃的!”薛鸿气得捏紧了徐巍的手。   没办法,徐巍又带着薛鸿去找吃的。吧台式的西餐厨房里就只有薛鸿和徐巍。徐巍打算给薛鸿做点炸牛排先将就一下,明天上午他们就可以坐飞机离开。   薛鸿坐在吧台外围,看徐巍忙碌,小声问:“那个长的像狮子头的肉丸子是什么啊,我下午的时候想吃,一直跟着你走,转回去就没了。”   听薛鸿这样说,徐巍其实是心里有些歉意的。但他总是不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情感,在冰箱里翻了半天没找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明明心里越发着急,却只能在嘴上不饶人地说道:“一天不吃肉都不行是吧?”   薛鸿气鼓鼓地开始喝着徐巍拿给他的牛奶,两桶下去,都快喝到打嗝了。徐巍也终于在厨房弄出点像样的味道了,蒜香、牛肉的味道还有黄油的香气很快在厨房弥漫开。   意式炸牛排,简易版的普切塔,烤薯角,现成的提拉米苏,吧台上的小桌渐渐被堆满。   薛鸿没有先吃,一脸期待地等着大厨最后摘掉围裙。   徐巍看他那么乖,内心也有一种满足感,和薛鸿一起端着这些食物坐到一旁的餐桌上去吃。   “我对你好不好?”邀功一般的,徐巍这样问道。   普切塔的面包上抹了不少蒜末,再配合上火腿,薛鸿吃的非常满足,抬头冲着徐巍傻笑。“当然好了啊。”   “那你陪那么多人去跑步,都不陪我?”   薛鸿噎进嘴里的食物,急道:“那是我的工作,你可以和大家一起跑啊!”   “我才不要,我又不认识那些人。”徐巍干脆地拒绝,看薛鸿吃东西那么香,他也有些饿了。但他不是薛鸿那样的体质,他的好身材都是靠自律辛苦维持来的,深更半夜他是坚决不吃油炸还有甜食的。   “你真不吃一点么?”下午的时候徐巍也没吃多少东西,薛鸿是知道的。   徐巍摇头,只喝了点冰水,坐在一旁拄着下巴看薛鸿渐渐把那些食物都吃干净。   “吃饱了?”   薛鸿其实只能说是半饱,他要真敞开了吃,刚刚那个冰箱都能吃空了。但他刚才看到徐巍在揉肩膀,知道他最近肌肉酸疼的厉害,也就没再要求。   “咱俩回去睡吧。”   “睡,天天就想着睡,你老公我都要被你累死了。”   “我又没那意思!”   “你倒是想,你好意思说么你?”徐巍嘴角带着笑意,起身准备去找他们的客房。   气得薛鸿一跃跳到徐巍背后,非得让背着走。   “你就一天天嘚瑟吧,忙成那样还去健身,健身你又不好好拉伸,全是筋结,能不疼么?一会儿我给你按一按。”   有关这一点,徐巍是有苦难言。薛鸿身材那么好,他怎么可能甘心一点肌肉都没有。但是健身这件事太频繁了也是伤。薛鸿在这方面是非常专业的,可很多教练都不愿意给人上拉伸课也是有原因的,实在太废手的关节。   “省着点你的小狗爪子吧。”   “你才长了狗爪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因着整栋别墅也没几人能听懂中文,因此愈发肆无忌惮。薛鸿其实是有些嘴笨的,很多时候说不过徐巍,就一言不发,偏头看别的东西。这种时候徐巍又忍不住想继续逗薛鸿,真惹得薛鸿急的了,最多挨两口咬,实在不行也只能好好道歉。   小打小闹都是心甘情愿,日子过得久了每天都是这样琐琐碎碎,常常没有太多的所谓意义。彼此陪伴,慢慢消磨时光罢了。 第99章 劳逸结合林   林奕青伏在桌边在写信,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姑姑一家写过信了。   他把薛鸿给他照的照片最后又看了一眼。照片上,他穿着屠宰场的工人衣服,微笑着站在分割车间的备货箱旁。   他和姑姑一家说他在美国打工,屠宰场的时薪很高,他暂时就在那里工作。但其实照片只是谈合作的时候去参观时拍的。   林奕青仔细地将信封封号,贴好邮票,打算明天就寄出去。   就在这时候,薛鸿端着一盘水果进了房间。   快十年过去了,薛鸿的相貌没有发生一丁点的改变,有时候面对着薛鸿,林奕青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时光被静止住了,他们还是在学生时代。   已近三十岁的林奕青,自认为是最好的年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比起年少时,面对很多事情更加从容,也更加豁达。   他接过薛鸿递给他的桃子,又去拿了把椅子,让薛鸿能坐在他的旁边。   手上还有一些工作要整理,林奕青又把电脑打开。薛鸿随意地看看桌上的一堆文件,那是林奕青最近在整理的资料。   “你都去了那么多学校了啊。”   “还差五所。”   薛鸿差不多是时候要放弃他的演艺事业,在最后的一点时间,他们四人打算用薛鸿的名义建立一个基金会,主要目的是为全国二十所高中设立奖学金项目。用以帮助那些在某些领域有天赋、又或者家庭方面有困难的学生。   林奕青最近一段时间就在忙这件事,他已经走访过六个省市,差不多在年底就可以确定下来学校名单以及奖学金项目了。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们在读的高中有这些奖学金项目,很难想象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到底要怎样度过。   为了报答曾经受到过的恩惠,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回报这么多年都在支持薛鸿的粉丝。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都是心怀感恩的。   薛鸿翻完了那些学校名单,见到其中有一所学校是曾经许川捐款建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学挖掘机时的兴奋感还能让现如今的薛鸿露出微笑。   “也不知道那些树长多高了。”薛鸿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在学校周围种了很多树,沿着一侧的围墙,间隔几米种上枫树,想要打造出一条林荫小道。   林奕青偏头看了一眼薛鸿手上拿着的东西,就知道他在说的是哪所学校。“等你不忙了,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这个月的月中,薛鸿又要进组拍戏。差不多从五年前开始,他从武替开始做起,陆陆续续在很多仙侠剧中饰演了一些角色。吊着威压飞来飞去,有时候能露脸,有时候连脸都露不了。但薛鸿都不怎么在意,就当是玩了。他原本也只是因为在神灵洞府里的铜镜当中看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比武,才因此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   直到有一次他意外地被一个导演看上,让他出演了一个热血少年型的电影。故事大概是讲几个少年因为练了举重而改变命运的事。薛鸿在其中饰演一个不良少年,从一个小配角拍着拍着,最后加戏加到了男四号,就此莫名其妙的进了电影圈。虽然在其后总是演一些反派,坏人,最好也不过是男二号,但薛鸿却乐在其中。   他为了当个专业一些的动作演员,甚至还去拜了师,在武当山学了半年功夫。下一部戏他会演一个吃人妖精,被除妖师想尽办法除掉。这几天薛鸿天天啃肘子练习怎么表现出吃人的凶恶。   一盘的水果都快被薛鸿吃差不多了,林奕青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薛鸿也只好歪头趴在林奕青的肩膀上,看他在忙什么。   电脑上的PPT都是一些简单的中文课程,去年一年林奕青即使再忙也坚持给一些被领养到美国的中国孩子上中文课。这些家长虽然领养了中国孩子,但依旧坚持花大价钱让孩子们学习中文。这一行为深深地触动了林奕青。他也因此接触了更多有关领养孩子的家庭。   曾经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心结逐渐被打开。林奕青被不同的文化所冲击,对人生也好,自己命运的解读也好,多少有了新的感悟。   能学会放下,是人学会原谅他人,原谅自己的一步重要过程。   “你都忙一天了,要注意劳逸结合。”被忽视了许久的薛鸿不甘心地提醒道。   林奕青一笑,鼠标在文件上点了保存,问薛鸿:“说清楚一点,哪个是劳?哪个是逸?”   被吐槽的薛鸿急了,一口咬住林奕青的肩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肯定我是逸啊!”   林奕青哦了一声,这一个字却拖长了尾音。他的电脑还来不及关掉,就被扑上来的薛鸿吻住。   两人在床上“逸”了很久,事后,薛鸿给林奕青看工作室给他剪辑的样片。他和徐巍去学了开直升飞机赶羊,许川的农场最近考虑要养一批羊,不得不开始学习很多羊群的管理方式。   在新西兰,地理条件恶劣,有些农场选择用直升飞机调度牧羊人和牧羊犬一起徒步赶羊,在一天要赶上万只羊,很是辛苦。   薛鸿不能拍戏以后,就要开始这种农场生活。   林奕青在心里心疼薛鸿不得不放弃他的演艺事业,轻轻吻薛鸿的发顶。薛鸿觉得痒,在林奕青怀里又拱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玩手机看网络上的一些评论。   他八年都没能拿下潜水证这件事因为在综艺上提到,又一次被大家调侃了,薛鸿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一直不能鼓足勇气去学潜水。   也许明年就是最后能向大家证明自己的机会了,薛鸿有了这种意识以后,暗自着急起来。   “要不然我拍完戏就去考?”   “不用勉强这些事的。”   “可我以后消失太久,他们也不会再关心我又考了什么证啊。” 薛鸿的声音里多少有些失落起来,想去考潜水证的愿望再一次加深。   林奕青没办法,只好说道:“如果真的决定去考的话,我会陪你去的。”   “那就说定了啊!”薛鸿高兴地亲了一下林奕青。他在想,要是林奕青都能考下来了,他一准儿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