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那先婚后爱它可真是香啊   小珊瑚小海胆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狗血 - 小甜饼   先婚后爱   顺风顺水地活了快三十年的谢余辰想有一颗他自己播种的葡萄   可惜他不会搞对象   不过先跟对象结婚也挺好.   顺风顺水恋爱白痴大帅比×苦逼记仇学霸小美人 第1章   谢余辰回b市时,正是入冬时候。   他在南方湿冷的天气里拍了将近两个月的戏,工作结束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北方拥抱暖气。   房子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公寓里,不大不小的复式,当初挑选费了点力气。   容曜看到足够祖孙三代一起生活的房子时有点懵,但他对书房很满意,也没有过多的评价什么。   他一向不对谢余辰做的决定有任何的评价。   他们结婚快两年了,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谢余辰不算太仔细地数过,说一个月都有点夸张。   谢余辰算是富家子弟勇闯娱乐圈,外形条件优越得显眼,宽肩窄腰,五官精致立体,星探跟了他几个月才终于签下合约。   他是谢商唯一的儿子。谢氏的业务范围横跨娱乐业、房地产和电子设备。   谢商说,合约结束就立刻回来接管谢氏,如今合约也只剩不到半年的时间。   在两年前他秘密地与林家主动送上的长子容曜领证,把自己的母亲气得一个月没跟他说话。   “才貌双全的名流千金多的是!你偏偏要娶一个私生子!”   但谢余辰很执着,他一向如此。   回来的事情没有告诉容曜,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但站在门外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开门。   意识到家里似乎没人,谢余辰开始翻找钥匙,却很倒霉的怎么都找不到。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对方发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他给容曜发的场地图,抱怨南方湿冷,容曜回了一句很敷衍的“哈哈”。   “我回家了。”   “你在哪?”   容曜接到谢余辰的消息时正在提着从超市买回的东西往回走,他这个月的屯粮在昨天宣布告急,才不得不走出屋门。一月的夜晚很冷,他把手缩进袖子里,意识到手机的震动也没来得及管,闷头顶着风走回公寓。   门口的保安认识他。   在一群非富即贵的人里,容曜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款式不怎么流行的羽绒服,系着一条很厚的围巾,过分白的脸上,鼻头被冻得通红,也从来不开车。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有钱人的样子,但分明住在地段最好的位置,并且房子是价格不菲的复式。   容曜一个人住在这里会觉得有点害怕,有时干脆就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这样说如果哪里发生火灾他还能跑快一点。   到门口时,看到一辆卡宴停在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谢余辰把行李搁在一边,撸了一把额发,开始给容曜打电话。   从身后传来手机的声音。   谢余辰闻声回头,看到身后是两个月不见的又瘦了一些的容曜,这人站在寒风里,一张小脸在灯光下白得有些不健康,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出现一个柔和的光圈,眼睛睁得有些大,很惊讶地看着自己。   为了缓解尴尬,谢余辰开口对他说:“好久不见啊。”   “……”   但气氛显得更加尴尬。   容曜走过来,看到谢余辰放在一旁的行李,对他说:“你没带钥匙?”随即放下购物袋,拿出钥匙打开门。   谢余辰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提起容曜刚要拿的购物袋:“我来吧。”   “谢谢。”   打开灯后谢余辰才看清购物袋里的东西,除了必备的食品外,还有很多的零食和甜点,满满两大袋。入眼是一袋十分幼稚的小熊饼干。   容曜立刻把购物袋拿走去冰箱旁整理。   “屯粮吗?”   “嗯。”   “很像仓鼠。”谢余辰朝他笑了笑,又看着他把鸡蛋和蔬菜塞进冰箱,说,“需要帮忙吗?”   容曜很客气地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谢余辰其实希望他可以不要这么客气,这样显得自己很像一个客人。   他环视阔别两个月的家,客厅似乎起到了卧室的作用,茶几上摊满了他看不懂的英文文献和笔记本,还有半袋没吃完的薯片,地毯上很多专业书,布艺沙发上放着笔电和毛毯,还有鹅黄色的抱枕。   他试图收拾出一小块地方落脚,就听到容曜略带歉意的声音:“我平时在这里看书睡觉,不好意思,弄得很乱。”   但谢余辰觉得乱糟糟的容曜也很可爱。   他说:“没事。”随手起一片薯片尝了尝,“我也爱吃这个。”   容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问他饿不饿:“我自己平时只是随便做一些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   最后容曜叫了两份外卖。   他在吃完饭后以看书为借口收拾好楼下客厅的书和自己的物品,在谢余辰打算帮他时礼貌回绝,自己费力地搬到了书房。   谢余辰不解地问:“你要准备什么考试吗?”   容曜似乎很难开口,顿了顿说:“在考虑。”   谢余辰记得容曜大学时成绩就很好,专心学术,不懂他为什么没有选择直博,但也没有追问。   他知道对容曜来说,那段时间是很美好,但回忆起来的话也会很难受,所以谢余辰尽量不提及。   他也知道容曜不会记得他。   大概是因为林煦。   关上门以后,容曜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地上发呆,脑子里想不出什么能逃开的办法。   他和谢余辰连包办婚姻都算不上。   两年前林仲把和林煦分手不久的容曜带到谢余辰面前,就像是送一份没人买的廉价物品一样,容曜没有办法拒绝。林家肯正眼看他和母亲容瑛的人寥寥无几,在容瑛去世以后,他就更没有必要出现在林家。   用一个私生子换来和谢氏的合作,对林仲来说稳赚不亏。   书房外是没有星星的夜空,黑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房子一楼除了整体厨房和客房外,还有一间足够大的浴室和健身房。   容曜自从吃完晚饭后就去了书房,谢余辰在健身房大汗淋漓地跑了一个小时,又去冲了个澡,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半。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书房的门紧紧闭着,与世隔绝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有的人租的房子就是这样,每间房子都住着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见了面就客套招呼。   站在书房门口时,他觉得自己和容曜的情况跟租客们有些像。   他敲了敲门。   容曜穿着很显小的黑白奶牛纹睡衣开门,额发柔顺地贴在眉毛上方,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谢余辰说,从缝隙里他看到容曜书桌上那本硬皮书,他记得那本书,之前容曜搬书时那本书不小心掉了下来,中间还有他和林煦的合照。   谢余辰在那一瞬间很嫉妒林煦。   容曜从来没有向谁露出过那么暧昧的、透露着喜爱的眼神。   仿佛察觉到了谢余辰的心思,容曜把门掩了掩,说:“嗯,我在书房睡了。”   b市中心城区没有夜晚,现在也已经是寒冬时节,外面灯火通明,北方的空气干燥冰冷,风刮得容曜不得已眯上了眼睛。   谢余辰知道自己这次又算错了时间,明明今天预报有三四级的西北风,他还非把容曜拉出来,美名其曰散散心。   到了楼下才说不如我们开车去新开的铜火锅店。   他把车里的暖风开到了最大,启动车的时候瞟了一眼容曜有些红起来的脸庞,想到了冬天母亲总是摆在茶几上的苹果。   他咽了咽口水。   火锅店的规模很大,装潢华丽,基本都是包间,也有精致的屏风将每桌隔开。开店的是他的朋友,所以提前有留位置。   他们两人进了一个位置相对隐蔽的包间。   谢余辰其实不知道容曜到底爱吃什么,他逆来顺受,给他什么他就接受,小口小口的吞咽着盘子里的饭菜。   来的时候谢余辰裹得很严实,口罩遮住了一大半脸,容曜知道他是怕被媒体拍到,于是一路上也把脸埋在围巾里。   这会儿有一点热了。   容曜解开围巾,把外套拉开,外套堪堪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的。   他瘦而白,谢余辰似乎可以看到他凸起的肩胛骨,像有把小刷子在他心里挠。   谢余辰捞起熟了的涮肉放到容曜的碗里,听他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没事。”   吃了没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争吵声,容曜似乎想起了什么,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谢余辰也戴上了口罩起身出来。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你这是欺骗消费者!”   “先生,这里有规定,老板现在不在,这样……”   两方争吵引来了一帮人围观,谢余辰穿过人群,把容曜护在身后,   “怎么了?”谢余辰感到时,领班正在跟一个年近半百头花花白的男人争吵。   “谢先生,老板今天出去了,这位老先生说羊肉不够他要的分量,非说是欺骗消费者,”领班为难地说,“您也知道这羊肉的分量,一盘就这么多,这实在是太……”   谢余辰正在飞速地想如何应对这个难缠的老头,容曜扒开他的手臂,走上前来凑近看了看叉腰站着的一脸不耐烦的老头。   “教授?”   老头闻言转过身来,扶着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仔细看了看他:“小容?”   “邓铭教授是我硕士期间的导师,”容曜把老人接进了包间一同用餐,,转身对谢余辰介绍他的老师,“很久不见您了,身体还好吗?”   邓铭托了托眼镜,笑着说:“硬朗着呢,你呢,小容,你毕业不是想继续深造吗?直博的名额申请下来了吗?”   “我……”容曜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我没申请到。”   邓铭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刚想问原因时,容曜夹了几片涮好的牛肉给他:“您尝尝。”   邓铭没被他打断思路,在夸完牛肉的味道后,叹了口气:“你这头脑,不继续科研也是业界的损失。”   容曜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聊专业的知识,谢余辰听得头疼。   容曜给自己的教授又多叫了几盘羊肉,把老人家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然后跟谢余辰说麻烦送邓教授回家。   邓铭喝的有点上头,在车上握着容曜的手说着不清醒的话:“小容,好孩子,你这么喜欢这个专业,可别轻易就放弃了。什么时候回来,老师都欢迎你。”   容曜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谢余辰看到容曜眼眶有些红,对方说风大,吹的。   谢余辰两年前决定跟容曜结婚的时候,对方似乎是在读书的,似乎因为准备什么材料还把领证的日子延期了。   他没仔细了解当时的情况,那时候自己也有行程要赶,光容曜同意这一点,都足够他放心处理别的事情了。   回去的路上,谢余辰说:“我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还在读书。”   容曜说:“嗯。”   “是研三对吧?”   容曜想了想:“好像是的。我记不太清了。”   实际上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年林煦出国,他很久没有回学校,每每想起来,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割肉一样痛。   “你的教授说你很喜欢这个专业,为什么没继续读呢?”   容曜的眼睛眨了眨,回想了下当初,为什么没继续读呢?   因为所有人都在骂他?   因为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个勾引自己表哥的贱人?   他们还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的。”   容曜似乎不太想回忆这件事情。在谢余辰还想开口问时转移了话题。   “你朋友开的店,味道还好。”“他挺用心的,”谢余辰语气轻快了些,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把暖风调大了一点,“可能羊肉确实少了一点。”   容曜又想起邓教授跟人理论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两声:“那下次多要一些。”   谢余辰还是决定让助手李川去查一查两年前的事情,在几天后李川说:“谢总,b大那里不松口,说学生只是正常毕业,也没有申请直博。”   谢余辰看着手头的资料皱了皱眉。   容曜的履历十分耀眼,研一时就拿到了国家奖学金,也出国和导师去参加过一些国际的科研会议,这样的履历足够直博的需求。   “容先生专业学院的院长跟林家算是远方亲戚,”李川想了想又说,“容先生读研三那年,林易也在b大读研一。”   谢余辰没有什么犹豫的说:“再去查查,任何可能出现痕迹的地方,就算是微博或者论坛,都不要放过。”   在晚上十一点时,谢余辰才回到家里,从落地窗外看进去,屋里没有开灯,容曜可能已经睡了,于是他连开门都轻手轻脚。   进门却看到穿了一身奶牛睡衣的容曜一边揉着眼一边拿着水杯抬头看他。   “怎么起来了?”   “要喝水,有点渴。”   说着又接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容曜吧唧吧唧嘴巴,似乎刚认出眼前的人是谢余辰:“你回来了呀。”   “……”谢余辰把带着寒气的大衣脱下,松了松领结,才靠近容曜一点,“快去睡觉吧。”   “嗯……”   回到房间时看到床的另一边凸起的身影,心里嘲笑了下这个小傻子,容曜一睡觉就什么都忘了,估计刚才都没认出来自己是谁。   谢余辰很不客气地决定不提醒容曜他走错了房间。   他去楼下的浴室冲了个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了卧室。   走到容曜身旁时,停了下来。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一点软糯的小白牙,鼻部到下颚的线条十分精致秀丽,所以谢余辰不禁想,容瑛年轻时也许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容曜的睫毛很长,即使熟睡,偶尔也会微微煽动,谢余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下,睡梦中的容曜咕哝了两声,嘴巴嘟了起来,谢余辰就又很不客气地轻轻吻了一下。   就像容曜不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意一样,容曜也不会发现自己吻了他。   他轻轻回到了床上,在确定对方睡得很熟之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长佩也有不过车被冻结了唉   欢迎收看大型综艺节目 当红富二代演员如何搞对象   小谢今天也尬聊了 第2章   谢商的60大寿要到了,刘姮在电话里说让谢余辰好好准备一下。   “这次的客人不少,都是名流,还有千金小姐……”   “妈,”谢余辰打断她,“我都说了,我现在结婚了,您不要再打别的主意了。”   刘姮气急:“你没有公开,他又是个男人,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现在先跟别人认识认识,凭你的条件什么好姑娘找不到!”   “妈,我喜欢容曜,”谢余辰语气坚定,刘姮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语句,他又说,“爸的生日宴我会把他也带上,希望您谅解。”   挂了电话后,谢余辰觉得头疼。   当初没有公开是刘姮的意思,刘姮嫌弃容曜的出身,每次回家都避而不见,容曜也不太愿意面对刘姮,但每年也会为他们准备礼物,该有的礼节从不缺少。   他一直觉得愧疚。   林家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以前虽然在房地产圈内发展得顺风顺水,但自从林仲夺权后就开始一日不如一日,短短的二十几年,林氏已经风雨飘摇。   林仲把容曜给谢余辰,谢余辰答应会给林氏一定的扶持,双方的交换在对于林家来说稳赚不赔。   谢余辰浏览林氏的发展历史时,李川传给他一些资料,说是关于容曜的。   二十三岁的容曜像个白白糯糯的团子,留着干净的短发,刘海服帖地趴在额头上,笑得露出两颗小白牙。   “这边是有一份直博申请的,意见被驳回了。”   李川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谢余辰:“调出了那几年的论坛界面,很多都被删了,这边资料也并不完整。”   “b大优秀硕士生竟然勾引自己表哥,不知廉耻。”   这几个黑体大字加粗作为标题,非常醒目。   内容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也不难看出是两个男人在相拥,另一个男人的脸被挡住了,只有容曜带着笑容的脸被拍了下来。   他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的,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又软糯又可爱。   谢余辰觉得容曜那时候过得一定很快乐,至少比和他在一起要快乐。   “照片明显是被处理过的,”李川又拿出来一些,“对方被打了码,林煦先生当时应该是在国外读书的。”   谢余辰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查到是谁发出去的吗?”   “不太好查,但如果推测没错的话,按照时间线,应该是林家那个。”   林家的小少爷林易,由楚苹一手带大,刁钻的性格像极了他的母亲,谢余辰以前去过林家几次,看到他因为一个仆人打碎了他的茶杯就对其拳打脚踢,在二代的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骄纵无礼,肆意挥霍手里的存款。   在林家参加林易的生日宴时,他看到林易当着容曜的面把蛋糕喂给狗吃,看着容曜的眼神像看乞丐一样,又恶毒又讽刺。   谢余辰搓了搓手指,看着资料的眼神有些阴冷。   在几份求职简历石沉大海以后,容曜收到了邓铭的邮件,语气诚恳,让他仔细考虑未来,想做研究可以随时来联系他。   容曜礼貌性地回了感谢信,按下发送后,脑子里又有些混乱。   有一年的时间,他是见不得光的。   害怕被人往头上砸鸡蛋和剩菜,害怕被突然大力推到在地上,害怕被陌生的手伸进衣服里抚摸。躲在宿舍里过完了他的研三生活,直博的申请被驳回,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有人一边推着他一边嘲笑:“容曜,你那个表哥呢?”   他想:对啊,我的表哥呢。   然后躲在被子里发出嘶哑的哭声。   他总是反复吞咽自己的痛苦,有关苦难的回忆就像网,层层困住他,也像海水,将他淹没。   他不敢奢望太美好的生活,哪怕回到以前跟母亲在一起生活的狭小的出租屋里,回家有热腾腾的饭他都会觉得很幸福。   谢商的生日宴越来越近。在容曜同意和他一起参加宴席后,谢余辰拉着他说要给他挑一身合适的衣服。   谢家人没有崇奢的恶习,但用的东西大多报价不菲。   容曜推开了自己衣柜的门,拿出一套用防尘套套上的西服套装,给谢余辰看:“这套是之前参加晚宴穿的,还很合身。”   谢余辰接过西装,挂回了衣架,对一脸疑惑的容曜说:“难道要穿着穿过的衣服去见爸爸吗?”   “……”容曜听到爸爸这个称呼,耳根子有些发红。   “我提前跟品牌方打好招呼了,今天陪你去试。”谢余辰给他找出了聊天记录,“约的下午三点,咱们得快点了。”   服装店属于高定品牌,雨要提前预定,店铺在一条很隐蔽的街道上,偶尔进出的客人都带着很大的墨镜。   容曜跟着谢余辰来到连客人都没有的内间,看他熟练地用英语设计总监打招呼,口音标准,很正宗的又好听的英式。   “过来试试。”谢余辰笑着招呼他。   容曜有点迟钝地走过去接受总监的打量。   他最近瘦了一些,身上本来也没多少肉。有几套款式不错的,却都撑不起来,看着肌肉匀称的行走衣架谢余辰,羡慕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谢余辰拿了一套丝绸面的宽袖衬衫给容曜比划了一下,笑着说:“这个应该会合适,试一下吧。”   容曜听话地进了试衣间。   出来时,谢余辰眼前一亮。   这款衬衫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垫肩,丝绸的布料垂坠感极好,版型有些偏大,容曜骨架小,腰细腿长,配上衣服流畅的版型,走起路来大出来的部分不明显地飘起,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下面搭配紧身黑裤,显得贵气利落,就像希腊神话里走出的美少年。   谢余辰被惊艳到有些看呆,听到店员们在一旁窃窃私语后产生了奇妙的占有欲,走过去揽住容曜:“真好看,很合适。”   看容曜低着头耳垂染上红色,谢余辰很满意地笑着跟店长说就要这一套。   容曜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一下标签,现在试图阻止谢余辰。   “李川刚才已经弄好了,”谢余辰指了指那边拎着两套高定服饰的李川,“你穿上很好看,以后也可以穿。”   “……”   上车后,容曜趁谢余辰不在,对驾驶座上的李川说:“有一点浪费。”   李川跟着谢余辰很多年,说话办事的风格也有些像他:“容先生,值得就不是浪费。”   容曜没有说话,乖乖地坐了回去。   其实谢余辰对容曜过去的生活了解得不太多,只知道他们过去不住在主宅,而是后院的仓库改造间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平时林仲也不许他们母子出来见人。   他有几次在后院看到十几岁的容曜,小脸苍白苍白的,穿的衣服也很旧,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截,看着可怜巴巴,很像路边没人要的流浪狗。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容曜十八岁才有所缓解,少年抽条一般生长,容貌愈发像他的母亲,骨骼也纤细,穿着简单的t恤衫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站在门外,谢余辰再见到他,只觉得这人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刚刚好是他喜欢的样子。   解决完晚饭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两人分别去洗了澡,各自回房之前,谢余辰不太舍得分开,于是有点尴尬地没话找话。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林易十岁的生日宴上。”他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下,“也就这么高。”   容曜回想了下,似乎有几回看到过谢家的小少爷,可是对方身份尊贵,每一次他想看一看,都被管家叫走了。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容曜端着水杯,有些烫手,于是放在了茶几上,“应该是吧。”   “那时候我以为林家只有一个少爷,”谢余辰看着容曜,对方垂下了眼,抬起手准备拿走水杯回房,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是林仲对你不好吗?”   容曜的动作无措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也还可以吧。”   谢余辰不太懂“可以”的标准是什么,他从小养尊处优,父母恩爱,上头又有一个姐姐宠着,在他看来,“可以”,至少也是不愁吃穿。   在他的印象里,容瑛只在林易十岁的生日宴上出现了一回。   那时管家骂她们母子不知轻重,这么重要的场合还看不住自己的孩子,让人看了笑话。   容貌姣好的女人低着头不停道歉,护着自己十二岁的孩子回到后院破败的房子里。   谢余辰想,如果那时候自己不是去看热闹,而是上前为他们说哪怕一句话,她们的处境会不会就好一点。   思绪回笼,容曜也回到了书房,可能没有用力导致门是半掩着的状态。   房里发出微亮的灯光,顺着门缝,谢余辰窥见容曜瘦弱的身躯,突出的肩胛骨有些刺痛他的眼睛。 第3章   谢商的生日宴如期而至。   宴会地点选择在自家,谢家对外宣称只办家宴,不少人挤破脑袋也要跟谢家沾亲带故,所以宾客不早少数,刘姮仔细筛选,大多宾客是圈内人,多知道谢家和林家隐秘联姻的消息。   宅院傍山而建,是这一片的豪宅区,喷泉、泳池、休闲区和后花园一样不少,主宅设计复古,装潢华丽,宅院深深,结构也相对复杂。   到谢家的时候来的人已经不少了,下车前,谢余辰看容曜双手微微交握,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前面,紧张,于是替他整理了下衣襟,容曜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谢余辰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又安慰他:“别紧张,跟着我走就好。”   他下车后很绅士地朝容曜伸出了手,手指插进对方的指缝,容曜穿的有些单薄,车上开着暖风还好,下车时谢余辰给他披上了复古款式的羊绒大衣,但还是有些冷,指尖冰凉。   两人牵手走进家门,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纤细温柔,迅速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大多讨论他并不光彩的身世,说的话也带着讽刺。   容曜的脸有些烧,在众人的目光里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想要挣开谢余辰的手,一旁的谢余辰无视他的动作,悄悄往他身边侧了侧,低下头在他耳边问:“很冷吗?”   容曜没有抬头,只是摇摇头。   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乐声悠扬,客厅布置的典雅低调,谢商与刘姮在一群宾客间交往周旋,看到旁边谢余辰带着容曜时,刘姮选择性的无视,微笑着转头揽着谢商离开。   容曜看到刘姮的眼里带着刀子,刺痛他卑微敏感的内心。   “小辰!臭小子!”   两人闻声看去,女人迈着挺括的步伐朝他们走来,高腰阔腿裤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腰身,黑色高垫肩的丝绒大开领上衣的搭配让她显得优雅从容,一头侧分短发利落干净。   女人五官典雅多于精致,细看更是漂亮,跟谢余辰有几分相像。   谢余辰朝女人笑着喊了一声:“姐。”又朝容曜介绍道:“我姐,谢韵。”   容曜想起来谢余辰似乎是有个姐姐,但是他没有见过,于是很礼貌地问好。   谢韵朝他爽朗地笑:“你叫容曜对吧?我这几年忙着赶成果,连你们结婚都没过来,这都快两年了,我俩这货对你怎么样?他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   说罢又拥抱自己的弟弟:“怎么感觉又高了呢,臭小子娶了漂亮媳妇不认姐姐,也不说把我弟媳带过来给我看看。”   女人说话语调轻快,目光真诚,见容曜有些腼腆,就主动打趣道:“我这个弟弟别的不好,就审美能力我认可,小容长得好看,说话还温柔,真是便宜了你了。”   “我姐姐一直在做生物方面的科研工作,这两年工作忙,一直没回家。”   在谢韵受邀和舞伴离开以后,谢余辰递给容曜一份巧克力丝绒蛋糕,对他说,“她人很好相处,性格一直都大大咧咧的。”   容曜忍着腻咽下了一口:“她挺爽朗的。”   想了下又接着说:“和你妈妈不太像。”   谢余辰怔了下,续而点头:“她不会为难你的。”   可能是刚刚喝了几口红酒的原因,容曜脑子有一点发胀,跟谢余辰说想去花园转转。谢余辰提出要跟他一起去,容曜摇摇头:“不用的,我走不远。”   正好有个客人缠了上来,趁着谢余辰和来人应酬,容曜就趁机悄悄走开。   谢商痴迷花草业内皆知,也专门弄了个暖房作花园种植花草,面积很大,里面设有小桥流水和可供歇息的小亭子和座椅。   容曜看花园里人迹罕至,才松了一口气,落地窗将他和屋内的一切隔开,他才觉得舒服且安心。   他出来时,拿了一杯热的柚子茶,小口小口喝着,感觉胃都被暖了起来。   侧过头朝屋内看去,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转过身坐到树后的秋千旁,看着静谧的夜色,抿了抿嘴唇,尝到一丝苦味。   突然听到一旁的草丛里有什么隐蔽的声响。   “你轻点!嗯……啊……”   容曜吓得从秋千上猛地站起来,觉得脸上烧的疼。   两人还在纠缠,细听却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一只野猫从他身边掠过,好巧不巧地叫了一声。   里面传来匆忙起身的声音,容曜转身想要离开,却撞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弟弟。   林易的眼神是少有的慌张,更多的还是高人一等的蔑视。   然而和他一起的男人没有露脸,匆忙逃走。   林易脸色苍白,又强装镇定地朝他走过来,低声质问:“你看到了什么?”   容曜说:“我刚出来,什么也不知道。”   “你胡说!”林易推了他一把,“我刚刚没听到有人过来,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容曜看了他一会儿,主动退让:“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林易语气和以前一样刻薄,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蔑道:“你最好还是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想想怎么讨好谢余辰吧,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个也留不住。”   说罢转身离开,不忘狠狠剜他一眼。   容曜四指陷进手心,咬了咬牙,。   “你去哪了?”   谢余辰看容曜进了大厅,三步并做两步朝他走过去,看容曜有些失神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曜摇摇头,被刚才的情景刺激地感到头昏脑涨,很抱歉地说:“没事,就是屋子里太闷,有点不舒服。我想去楼上歇一下可以吗?”   “好。”谢余辰揽着容曜穿过人群,从一旁的旋转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有空出的卧室,是当初给他们准备的住房,一直有人定期打扫,衣柜里也有备用的衣服。   容曜看谢余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连忙说:“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楼下还有客人要招待……你……”   谢余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这么怕我跟你在一起吗?”   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投出一块莫测的阴影,容曜怔了下,摇头否认,飞快思考着能搪塞给他的理由。   谢余辰看他紧张的样子低头捏了捏手指。   容曜似乎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呆立在一旁。   “算了,”谢余辰起身,恰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容曜示意了下,去外面接起了电话。   谢余辰的电话是李川给他打的,说是谢恺突然要走,长辈们让他出来送一下。   谢恺是谢家二伯的儿子,自己的表弟,从小被捧着,大了也桀骜不驯,整天不务正业。在国外成天疯玩,美言其曰“留学深造”,实际上就是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但谢恺对自己的大哥还是敬重,也一直说要跟他好好聚聚,这次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谢余辰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到门口时,谢恺已经开上了他惹人注目的跑车,从后视镜里跟谢余辰挥了挥手,飞快驶离了谢家宅院。   谢余辰看他走远,吩咐管家把消息封锁住,才转身回了大厅。   再上楼时候碰到林家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少爷,朝着外面人群聚集的地方发怔,对方唇角红肿,有些出血,迎上谢余辰打量的眼光后冲他讨好地打招呼。   林易和容曜虽然是一个父亲,性格和容貌却大不相同。   林易张扬,长相也刻薄,情绪大多也写在脸上。容曜却恰恰相反,长得软糯无害,却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谢余辰没怎么搭理林易,在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中走上了楼梯。   再进房间时,容曜已经换上了睡衣,准备关上床头的灯,前倾的上半身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谢余辰撇了一眼就看向别容曜尴尬地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容曜说:“我有些困,想要早点睡。”   “那你睡吧。”谢余辰脱下外套,“外面没什么事情了。”   看容曜有些迟疑,谢余辰坐在一旁沙发上,用手支撑着额头:“你睡吧,我也有些累,想歇一会儿。”   容曜这才缩进被子里,闷闷地说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儿,坐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悄悄起身走过去。   他伸手在容曜面前晃了晃,对方并无反应,又小声叫了一声“容曜”,没人应答。   暖黄的灯光已经被调到最低的亮度,有些昏暗地摇曳在容曜洁白的面庞上。   他的睫毛很长,一颤一颤,嘴唇有些发红,可能是喝了水的缘故,灯光下看着亮晶晶的。   谢余辰看到容曜回想起小时候爱吃的糯米糍粑,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可能这也给他带来错觉,总觉得每次容曜出现的地方,都带着香气。   即使谢余辰知道对方不在乎他,对他没有感情,甚至一切都是伪装的样子,谢余辰也愿意看他拙劣的演技,甚至觉得可爱。   联系他以前在林家受过的苦难和曾经对于林煦的感情,对他的同情也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保护珍重。   他蹲下身,借着灯光看着容曜清秀又消瘦的面庞,听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得明显一些。   良久,他轻轻俯下身,嘴唇刚要触碰到对方的额头时停顿了下,向下把吻落在了容曜的手背。   很轻,带着有些凉的触感,和他喜欢的皂香。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顺便关上了床头灯。   伴随着关门的轻声,床上的人睁开眼,心中酸涩郁结成水雾,蒙在清莹的瞳孔上。   排版累 第4章   结婚最开始的那些日子时,容曜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有时候梦到的是容瑛,有时候是林煦。   容瑛会很温柔地看着他,问他过得好不好,天气冷了要把那件最厚的围巾系上,不要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他就很听话的在第二天系上围巾。   梦到的林煦总是一个很模糊的背影,转过身来也是模糊的,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一直追一直追,却很难追上。   年少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漫长,就连在那时停驻在生命中的人也会在记忆里更深地扎根,离开的时候会留下很深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他又做梦了,还是很熟悉的画面,或许醒了就会忘记。   他一开始感到很幸福,可是在某一瞬间,突然想起来,一切都是在梦里。   仔细数来,他和林煦在一起的时间有将近五年,但林煦在国外读书,断断续续加起来,他们真正一起度过的日子其实并不多。   所以就算做梦,也只是几个熟悉的画面,多一点都算奢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天光透过纱帘,整个屋子呈现蓝灰的色调,外面有佣人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就像他在林家时走路的声音一样。他有些发懵地看着天花板,等待理智回笼。   旁边的位置鼓起来一块,谢余辰昨天似乎很累,睡得很沉。   容曜小心翼翼地下床,打开一点纱帘,看远方天空泛起的鱼肚白。   外面的佣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早餐,可以闻到饭的香味。容曜肚子叫了一声,他开始思考昨天晚上都吃了些什么,才发现自己只吃了一小口蛋糕,难怪现在会饿。   他撇撇嘴,揉了揉自己憋下去的肚子。   “小辰媳妇儿!”   容曜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他顺着声音看下去,就看到刚跑步回来的谢韵,很精神地朝他挥了挥手,露出很亲切的笑容。   谢韵仰头看他,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下来待会儿吗?”   容曜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昨天睡得习惯吗?”   “还好。”容曜说,“这里很安静。”   “二楼那间房可是阿辰亲自挑的,还特地吩咐了每天都要打扫。”谢韵喝了一口咖啡,“我看他这么宝贝你,跟对以前那些人可不一样。”   看容曜愣愣的,谢韵又对他说:“就以前交往过的对象啊。”   “额……”谢韵不小心说错了话,只好坦诚道,“也不算吧,妈妈会给他介绍牵线,我常听他抱怨,他似乎对那些对象都不太感兴趣,所以不算交往对象啦。”   “为什么呢?”容曜的印象里,谢余辰一直都是温柔好说话的样子,可有关他的以前,容曜不甚了解。   “不喜欢吧,”谢韵摊了摊手,“阿辰很倔的,说一不二的那种。”   这点容曜同意,当初刘姮因为他们结婚的事情和谢余辰闹得很凶,但谢余辰也没有退让半步。   她又看了看容曜:“但是我觉得他对你很好,看你的时候眼神都要化了。”   有吗?容曜这样问自己,又想起昨天晚上他的举动,没来由的一阵脸热。   容曜一直都是一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大概是因为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久了。   他知道刘姮不喜欢他,便跟着谢韵吃早饭,只垫了垫肚子,估摸着刘姮快起床就上楼去了。又称身体不适,就没在谢家用午饭。   谢余辰很实诚的问:“是不是吃不惯家里的食物所以不舒服?”   容曜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说:“没有,就是想早点回家。”   想到他早点回家的理由,谢余辰才心知肚明,暗暗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笨拙地想要和容曜在一起,多说说话,笨拙地想要再去撬开容曜紧闭的壳。   “谢余辰。”容曜想到跟谢韵的对话,不由自主地想问他一些自己似乎知道答案的问题,但他仍然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谢余辰。   “嗯?”   “你当初为什么同意这个婚事呢?”   谢余辰愣了下,揉了揉鼻子,又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有些担心,担心容曜突然追溯这场商业婚姻的本源是因为意识到了什么,也怕他清醒以后还是选择离开自己。   容曜也在问自己,有什么问的必要吗?他在期待什么?他有点后悔开口。   自责和愧疚同在,容曜把头低下去:“没什么。”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谢余辰看向前方,缓缓开口:“大概因为是你吧。”   因为是你,所以就算多等一些时间也没关系,想要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给他一个很温暖的家。如果是别人,谢余辰不会愿意。   或许是台词过于温柔,容曜有些陌生的悸动,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把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毛茸茸的后脑勺和白嫩的耳廓都在谢余辰的眼里,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常,容曜看到谢韵发的朋友圈,是一张实验室的照片,知道她在家宴结束以后就继续去国外做项目,顺手点了个赞。   他突然想起来邓教授发送的邮件,于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里面还有一封未读信件也是来自邓教授。   大意是说这两年他做的方向有了点起色,学校跟国外那边也有合作,问他愿不愿意继续深造。   他今年二十六岁,毕业已经两年,好在专业素养一直在,回去继续读书并不是问题。   他很羡慕谢韵,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多年。   那天清晨,跑完步回来的谢韵对他说:“既然喜欢,就勇敢一点。”   发完回复邮件的那一刻,他的手还有些颤抖。   邓教授的邮件在晚上才发来。容曜和他通了个电话,随便聊了聊。   “学院的教授前几天换人了,以前做的脏事儿都被抖落出来了。”   “说是有人匿名举报的,论坛上帖子都还在。”   容曜登上了学校的论坛。才看到醒目的标题置顶,不亚于当年自己的事情。   院长姓林,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经他手硬塞进来的纨绔子弟数不胜数。   随着这事愈演愈烈,当年容曜被偷拍的事情也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并怀疑是院长背后捣鬼。   可是当事人都走了,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   容曜看的眼睛疼。关了电脑,听到手机响起来。   “喂阿曜!看新闻没呢!”闻纵语气跳脱,也难掩激动,“老东西可算是被解决了。”   闻纵是他本科时的舍友,跟容曜一起保上研,现在在大洋彼岸深造,容曜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刚刚起床,   “你还挺有精神,你那边刚五点多吧?”   “睡不着就起来了,”闻纵又说,“我听小师妹说,b大要修个图书馆,说是力争亚洲第一高呢。”   “什么时候?”容曜起身把书桌的灯关掉,听到闻纵说:“刚收到的消息,好像是谢氏投资的。奇怪,他们家业务这么广的吗?”   容曜没有说话。   事情都赶的凑巧,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原委,容曜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感到酸痛肿胀。   指纹锁被打开的声音很小,却也打断了他的思路。谢余辰进门时,清冽的男香里混着一股外面冬天特有的气味。   他把拿回来的餐盒放到餐桌上,向上对上容曜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睛。   睫毛很长,眼角有些下垂,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有刚刚好的卧蚕。   谢余辰对他笑了笑:“李嫂儿子放假了,她请假几天回去跟儿子聚一聚。”   又举起手中分量不轻的餐盒:“我买了你爱吃的。”   一份份餐盒摆好,容曜看了下,确实是他经常吃的菜。   但是和谢余辰在一起时,他只吃离自己近一些的菜。   “邓教授有给我发邮件。”   谢余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夹菜:“是有事?”   “他告诉我院长换人了,”容曜看着他,放下了筷子,“谢余辰。”   谢余辰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几个熟悉音节和有些冷漠的语调让他莫名有些发怵。   “是你吧?”   谢余辰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他表现得从容:“你知道林家最近事情多。况且纸包不住火,该还的清白应该还给你。”   “可我不是清白的,你知道的对吧?”   容曜看着他,声音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颤抖,酸涩和没来由的恼怒涌上心头,他苦于无法接受谢余辰的心意,又愧对林煦。   矛盾症结堵在心口,他吃不下去再多一口菜了。   “我吃好了。”容曜端着碗去厨房塞进了洗碗机里,出来时对谢余辰说,“你真的没必要。”   谢余辰放下手中的碗筷,面色变得有些冰冷,站起身来走到容曜面前俯视他。   容曜不矮,但在将近190的谢余辰面前,还是感到了压迫。   他往后退了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容曜,”谢余辰很认真的说,“我不觉得我为你做什么是没必要的。”   “当初要跟你结婚的人是我,所以我会对你负责,这是必要的。”   “可是,”容曜往后退,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看向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也还不起。”   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容曜觉得自己是个骗子,选择了谢余辰,背叛了林煦,却又时不时地心软,还要摸索着去达成自己的目地,但当谢余辰真的给了他什么时,他又觉得自己过于廉价,配不上一丝一毫的好意。   谢余辰看着他,眼睛里有陌生的情绪。   但是容曜知道他生气了,慌忙地低下头。   谢余辰攥紧了拳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声音低沉:“你怎么知道你还不起?”   说完朝容曜一步步走近。   容曜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腰,被迫踮起脚尖往上提。   谢余辰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都有在健身,而容曜苍白瘦弱,谢余辰拎起他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仔。   容曜有些被吓到,连忙挣脱着,谢余辰强势地把他抵在墙上,感受到怀里的人一阵阵发着抖:“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还。”   他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温和,吐出的音节都凝固成了冰。   “你既然想还,那我告诉你怎么还。”   说完就低下头来不送拒绝地吻上两片慌张开启的薄唇。 第5章   谢余辰来不及后悔了,情感比理智先一步操控了他。   嘴唇覆上他的,有力的胳膊也紧紧箍着他的腰,容曜起初还想挣扎,听到谢余辰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一声:“别动。”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听到谢余辰说:“你不是想还吗?”   于是容曜想,是啊,本来就是要还的,他被林仲给了谢家,为的就是这些令人嗤之以鼻的交易。他除了身体以外也并没有其他值得抵押的东西,唯一一个林家二少爷的身份,还要被冠上私生子三个字。   谢余辰肯要他,在外人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施舍。   他渐渐放弃挣扎,双手搭在谢余辰的胳膊上,被对方有些强势的攻掠弄得喘不上气。   松开的片刻,谢余辰贴着他的嘴唇说:“不会接吻吗?把嘴巴张开。”然后容曜听话地张开了嘴巴,唇色嫣红,露出一点的舌尖也微微发颤,像吸人魂魄的精怪,谢余辰低头对上他一双被水色晕染的迷离双眼,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吻了下去。   但容曜觉得,谢余辰也不像是会接吻的样子,粗鲁又莽撞。   这个吻比刚才更加强势深入,容曜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发麻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液,谢余辰的体温很热,周身冷冽的男香此刻像是催化剂,把气氛变得暧昧不清。   他不可控制地发出呻吟,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些可耻。   谢余辰放过他的嘴唇,转而亲吻他的颈侧,手放在毛衣的下摆处有些犹豫不决。   容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因为颈侧的舔舐而呼吸不稳。   他听见谢余辰问他:“可以吗?”   容曜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主导的是谢余辰,他还要询问自己的意见。   他感觉到谢余辰身体某个部位硬了,顶着他的小腹,有些难受。但谢余辰没有松开他,只是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不可控,埋在他颈侧也亲吻他的锁骨。   容曜看着白得晃眼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双手环上谢余辰的颈侧。   谢余辰猛地抱起他,朝楼上走去。   他做得很温柔,并不想亲吻时那样激烈,扩张过了以后主动问可以进去吗,容曜偏过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但过程还是有些痛的,容曜呻吟了一声,不知道痛苦和欢愉哪个感觉更明显一些,感到羞耻的同时同时身体里的东西又大了一圈。   他像一块浮木,随着谢余辰的动作在欲海中沉浮,时不时发出自己听了都难堪的声音。   容曜的衣服被谢余辰扯了下去,露出白得晃眼的胸膛,谢余辰沉下身去在上面印了几个印子,又往上去寻找那两片湿润的嘴唇。   谢余辰感受到容曜很配合,在他说了可以还债的方法以后,丝毫也没觉得这种方法不乐意。在容曜心里,他们的关系算是什么?谢余辰不敢深想,一想到就控不住自己的力度,狠狠地干着身下的人,似乎是在发泄怒意。   “轻……轻一点,不……”容曜用汗涔涔的手推着身上人的胸膛,底下的东西弄得他疼痛大于快感,他摇着头拒绝。   谢余辰埋头在他身上,声音低沉:“容曜,你……”   他暂时停下了动作,容曜大口大口喘着气,疑惑地睁着眼睛看他。   “算了……反正是你愿意的。”   这场性爱持续到很晚,最后容曜像个木偶一样挂在谢余辰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谢余辰最后在他的身体里发泄了出来,把怀里化成一滩水的人带到浴室做了清理。   两人的第一次不算太坏,容曜累得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动了动,身上很清爽,可是后面还是很痛,他担心撕裂了,摸了一下,发现已经被上过药膏。他的脑袋有些发疼,也很胀,昨晚的回忆不太美好,却总是疯狂地出现在眼前。   太突然了,突然到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余辰。   可是却更加明确,对方对他的态度也确实是你卖我买,这也算是公平。   他的感情经历仅限于林煦,大部分的时间也都用在了读书上,书上告诉他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却没告诉他怎么分别应对。   所以他暂时想不出回应谢余辰的办法。   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是肚子已经发出了抗议,他穿上衣服,也顺便看到了自己不堪入目的一身青紫。   “……”   他在心里给谢余辰比了个国际手势,艰难地下床。   谢余辰的房间里布置很齐全,浴室和迷你餐厅都有。一旁的餐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被包的很严实。   他的温柔总是体现在不被注意到的一些点上,十分微小,但点点滴滴都直达人心。比如容曜吃到温热的白粥和清淡的菜时,心里会感觉有所舒缓。   他在尽力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努力工作,也给容曜时不时的温暖。   只可惜容曜粗旷的神经线条总是不会让他记得这一些微小的心意。不完整的家庭,容瑛过早的离开,和家庭的影响,给他的影响大概是对于感知方面的缺失和对于某些事情过分的执着,他习惯性的忽略任何人对他的好意,也习惯性地排外。   所以昨晚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失去控制难以抵抗,不如说是等价交换。   他麻木地吃完饭,快速收拾了一下,感到头有些晕又吃了点感冒药,回去书房睡觉之前,还帮谢余辰把床铺得干净整洁。   老板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这是李川看到他上司的第一反应。西装革履的男人英俊挺拔,眉目却十分冷峻,挂了冰碴一样。李川不敢多言,默默开着车。   谢余辰路上打开笔电,一边处理工作一边问李川最近的安排。   “您的新剧过一阵可能要做宣传,陈姐那里问问您要不要跟着走走行程。”   陈姐是他以前的经纪人,新剧阵容很强大,都是老戏骨,女主秦嘉是个新人,不过背后资本强大。   “秦小姐那边说希望您配合下,您也知道不去的话陈姐跟那边不好交代。”   谢余辰头也没抬:“去,怎么不去。”   李川答应了一声,趁着红灯给员工群里发消息:“老总今天心情不好,各部门注意下。”   谢余辰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好,昨天和容曜的性爱并没有让他的怒火熄灭,仔细回想,回想容曜说的那句还不起,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   他给祝逢发了消息,对方回国经营一家酒吧,还没来得及聚一聚。   “别在这假惺惺的,我特么回国都三个月了你才想起来聚。”   谢余辰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看着绚丽灯光下成双成对的男女们心中徒增感伤。   “您美人在怀,家庭和睦的,是不是把我给忘了?”祝逢把几绺鬓发撩至脑后,骚包地露出新买的长耳坠,一闪一闪的,晃得谢余辰头痛。   “你是越来越骚包了。”   “还行吧。”祝逢让人把谢余辰的饮品换成了果汁,“说说,怎么了?情伤?还是以前那小子?都和你说了别一棵树上吊死,不听哥的话……”   “不是,”谢余辰喝了口酒,“他就是容曜。”   “?!”祝逢心想,真绝。   祝家和谢家算是世交,他和谢余辰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到了大学还是室友,后来跟家里出了柜,老一辈不接受,就自己出来闯荡了。   祝逢长得招人,身边伴侣换的也勤,他始终觉得谢余辰这种一眼定终身的爱情方法比较适合傻子。   “你当初跟我说喜欢的那个小学弟,就是容曜啊?”   谢余辰点了点头,眉目深沉,看着眼前的玻璃杯,祝逢听到他的话,仔细回想,思绪又回到几年之前。   他记得谢余辰大四那年让祝逢帮忙送了很长时间的早饭,还经常回家,写论文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祝逢不放心,就问了问谢韵。   谢韵一脸懵:“他没回家啊,难道谈恋爱了?”   祝逢想不可能,以他们的关系,对方谈恋爱了不可能不跟他说。   后来在自己的逼问下,谢余辰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也没有回家,只是有时候找借口去男生家里看看他。   祝逢当时问谢余辰:“那小学弟他知道吗?”   谢余辰摇了摇头:“我感觉自己已经在努力暗示了。”   “?”祝逢疑惑,“你这样他会以为你喜欢他的室友吧。”   说来神奇,谢余辰在恋爱这方面智商几乎为零,他加了容曜好友,又不敢跟他讲话,自己准备了早饭和礼物也都让祝逢帮忙送去,自己躲在一边看着。祝逢只认识容曜的室友,每次都让室友出来取早饭,弄得室友差点恐同。   所以祝逢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谢余辰开始问祝逢怎么去追这还是小学弟的容曜。   祝逢让他带着自己去见见这个小学弟。   的确是漂亮,漂亮得一骑绝尘,精致得像橱窗里的人偶娃娃,又不是女性化的漂亮,容曜的骨相优越,挺拔清秀,站在人群中像一棵翠竹。   难怪谢余辰这么喜欢,果然谢余辰这样的gay也是视觉动物。祝逢冷静地在旁边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在容曜去卫生间的间隙,对谢余辰说:“不好追,建议放弃。”   谢余辰一脸纯情问号:“为什么?他也很爱和我说话。”   “??”祝逢看着这个纯情美男,“哥,你看不到人家根本不愿意继续聊天吗?而且我感觉他心有所属,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谢余辰没敢问,但他后来的确看到容曜和林煦在一起了,脸上带着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祝逢说得对,他的确是个毫无恋爱技巧的蠢货,或许在容曜眼里更是如此。   他听祝逢的话,试着去和不同的人交往,没想到最后都没有发展,他也始终放不下容曜在心里变成撒了一地的白月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谁都无法动摇他的位置。   “早知道就不该掺和你的事。”祝逢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说,“我也是服了,兜兜转转。怎么就又答应嫁给你了呢?你提的?”   谢余辰喝了一口果汁,皱了皱眉,又说:“他家出事,他爸把他当筹码给我的。”   祝逢想:我草,好刺激。   林仲的表弟林季华在是b市的上一任市长,被发现贪污后牵连众多,上头查出来林氏有洗钱的嫌疑,也要彻查,林仲是并不是林氏的亲生子,而是早年林海生从孤儿院领养的,与林季华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毕但竟都姓林,多少沾亲带故地受了些影响,林氏的股市也一蹶不振。   那时候谢余辰还没有放下容曜,也不知是不是一些举动出卖了他,那点心思就被正处于困难中的林仲看了出来。林仲问他,想不想要容曜。   也是那个时候,容曜和林煦分手,整个人变得苍白瘦弱,被林仲拉到谢余辰跟前时,散发着一种病美人的独特气质。谢余辰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带笑的林仲,听懂了他的意思。   筹码是谢氏要和林氏合作,言外之意就是帮助林氏度过经济困难期。   拿儿子换公司,可以的。   “您这样,不问问令郎的意见吗?”   林仲看着一旁木然的儿子,眼神中透露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嫌恶。   谢余辰转头看向对方白皙的脸,已经瘦得没有什么肉,眼睛显得突兀的大,在有些薄的衣服下,甚至可以看到凸起的骨头。   其实他这些年不太知道容曜都经历了什么,只听说林煦出国签了工作,容曜也快研三毕业了。过去了好多年,谢余辰在看见容曜的时候,心疼也心动,但最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因为什么变得憔悴瘦弱。   如果他不同意这门婚事,谢余辰也不会强迫他。   所有人都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等着容曜说话,林仲很不耐烦地反复看着表,谢余辰一动不动地盯着容曜没有血色的脸,心如擂鼓。   可容曜始终没有抬起头,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给谢余辰,在问愿不愿意时,撂下一句“随你”,就转身离开了。 第6章   “我只听说了你结婚的消息,还是在你结婚以后,婚礼都没参加。”祝逢锤了他一下,“好事从来不通知,要帮忙的时候才想起我。”   “我们没办婚礼。”或者说,办的很草率,根本不算是婚礼,“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而已,因为当时工作的关系,没公开。”   那时容曜只是机械地服从每个人的安排,林仲向来不看重他,也只想赶紧把他送给别家,换来一笔足以让林氏的正常运转的基金。   容曜和一笔价值不菲的基金以及谢林两家合作的机会做了等价交换,在两家的家宴上和谢余辰交换了戒指,潦草地被送给了谢家。   林仲当天甚至还是抽空参加的,过程中对自己并不光彩的私生子只字不提,却把和谢氏合作的大体方向都拟定了。   容曜在饭桌上一直低着头,机械地走完每个过程,瘦削的身躯包裹在有些大的礼服中,显得格外伶仃。   “伯父伯母愿意?这么草率?”   “我也跟他们说过很早就中意他。我妈一直都不同意,最后妥协也是没有办法,不让公开也是她的提议。”   祝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不对:“那容曜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吗?”   谢余辰沉默了。   祝逢翻了个白眼:“喜欢就不能大胆说出来吗?你是哑巴吗?”   谢余辰没说话,他回想和容曜在一起的一幕幕,觉得自己曾经表示过,可对方没有反应,也不做评价。可他并不能因此就判断容曜不喜欢他,毕竟他们时间还很长,也还有很多机会。   “他的喜好是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的感情经历是什么?会不会因为对你有什么误会才导致这样?这些你都有考虑过吗?”   谢余辰逃避祝逢的眼神:“喜好我有在认真观察,知道一点……别的过于私人……”   祝逢叹了口气:“你在谈恋爱方面很像一个智障。”   “种个花还要提前了解了解属性呢,何况你播种的是爱情。难道你靠着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就能收获他的芳心?”   谢余辰闷头喝酒,眉头紧锁:“可我昨天似乎做了不好的事。”   “?”   他把事情的原委讲给祝逢听,祝逢感叹,这是两个极品凑到一起,当机立断地说:“要不还是离婚吧。”   看着谢余辰渐渐失望的神色,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是说你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他认为他只是在利用自己的价值跟你做等价交换,而你是真心想和他谈恋爱而已。”   “或许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嗯……”   容曜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看着黑暗的四周,从床上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十一点了。   他打开灯,走出去发现谢余辰并没有回来,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正要拨通时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他看了眼监控器的屏幕,是一个打扮很怪异的年轻人,像是搞艺术的。谢余辰被那人费力搀扶着,似乎是喝多了。   他连忙打开门,帮怪异青年把喝得烂醉的人放到沙发上,然后很骚气地撩了撩刘海,上下打量他一番,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他朋友祝逢,你好。”   “你好。”容曜别扭地客气了一下,“要喝杯茶吗?”   “……”祝逢拒绝,指了指谢余辰,“那倒不用,只是你需要我帮你一起把他抬进卧室吗?”   容曜仿佛知道刚才祝逢为什么打量自己了,他的身量和谢余辰相比有些矮小,如果祝逢不帮他,谢余辰今天估计会在沙发上度过。   “好的,谢谢你。”   两个身形单薄的人一起把将近190的谢余辰搬到了楼上,容曜感觉脚下有些发虚,连带后面的伤口有些痛,坐在床边舒缓呼吸。   祝逢骚包地整了整衬衫领口,皱着眉闻了闻身上:“我得回去洗澡了。”   容曜看着他指了指前面,说这间卧室也有浴室。   祝逢邪气地笑了笑:“小弟弟,你让我在他屋子里洗澡,不怕我趁他醉了做坏事啊?”   “……”   祝逢看着容曜发红的耳垂,哈哈笑了两声,一边跟他挥挥手:“不逗你了,我走了。”他指了指床上不省人事的谢余辰:“多照顾照顾你老公吧,拜拜。”   听到某个称呼,容曜腿根跟着有些发抖,红着一张脸把祝逢送出门。   回来后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谢余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脸:“谢余辰?”   容曜想: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拿了块浸了温水的毛巾为谢余辰擦了擦脸,一边擦着,发现对方脸部轮廓英挺,有一副十分优越的骨相。他的眉骨很高,眼睛也显得更加深遂迷人,往下是挺拔又精致的鼻子,和有些薄的嘴唇。   容曜突然想到谢余辰以前是做演员的,他听闻纵说,上镜都要做微调,显得好看,但做了微调的话,鼻头就硬硬的,按不动。   他偷偷伸出一只手指,按到谢余辰的鼻头上,嗯,不硬,又往上推了推,做出一只猪鼻子的样子,把自己逗笑了。   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时,容曜理智回神,缩回了手。继续老老实实地为他擦了下脖子。   谢余辰舒服得哼了一声,把容曜吓得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他看了看对方还是一身西装革履,想到这样睡觉会很不舒服,于是动手为他脱掉了鞋和袜子,解腰带扣的时候感觉有些别扭,但还是继续了。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祝逢说的那句“照顾你老公”,觉得脸烫得要命。   草草帮他收拾了一下,盖上了被子,容曜怕他晚上会吐,不敢离开太远,于是躺到床的另一边,挪得离谢余辰将近一米的距离,蜷缩身体,并不算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里谢余辰起了一回,但意识并不太清醒,容曜迷迷糊糊地扶着他去卫生间里,他弯身吐在马桶里,声音很大。   容曜出去帮他拿了杯水,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为他漱口。   容曜摸着摸着,忽然想起以前邻居家的金毛,个子很大也很温顺,喜欢让他这样顺毛。   看着谢余辰吐得辛苦,容曜还是有些担心他,嘟着嘴磨叨:“干什么要喝这么多啊……”   谢余辰突然偏头看他,眼神有些发飘,似乎在努力辨别眼前的是谁,续而变得深沉又有点痛苦,容曜甚至觉得他有些生气,立刻噤声。   他要扶着谢余辰起来时,谢余辰把他推开了,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含糊不清地告诉容曜别管他。   容曜还是把他扶到了床上,他不敢睡着,坐在一边又给谢余辰擦了擦脸,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直到对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容曜才浅浅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谢余辰正在浴室里洗澡,容曜揉了揉眼睛,看见他裸着上半身从浴室出来,沟壑分明的腹肌上有水珠流过。容曜偏过头掀开被子想起床。   “再睡会儿吧,”谢余辰走过来,跟他贴的很近,带着水汽的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今天看你脸色不太好,一会儿去量个体温吧。”   容曜辩解说:“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   谢余辰顿了顿,问:“那你是在怪我吗?”   容曜连忙摇头否认,表示应酬常有,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谢余辰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分不出什么情绪,但容曜被他看得有些发怵。   “不是应酬,”谢余辰说,“昨天送我回来的那个人你不认识吗?”   容曜想了想:“祝逢?我以前应该是没见过他……”   谢余辰看他一脸无知的呆样,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真是不记事啊。”   他给容曜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拿出体温计让他含着,静静看了容曜一会儿,又说:“以后不会喝这么多了,麻烦你了。”   容曜想起昨天在卫生间里生气的谢余辰,无法跟现在这个温柔的人重合起来,但疲惫和发晕的感觉让他意识不太清醒,来不及思考就沉沉睡了过去。   迷糊中感受到嘴唇覆上一片柔软,被轻轻含了一会儿才放开。   谢余辰本来想今天在家照顾发烧的容曜,刘姮那边突然来了电话说让他来某个高级餐厅一趟,还特意吩咐不要带容曜。   他把母亲的用意猜到了八九分,但婉拒过多回也不好一推再推,于是让李川来家里照顾下容曜,有情况给他打电话。   到达地点时已经晌午,跟着刘姮的还有一对母女,年轻的女孩留着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发,肤色白皙面容清秀,见到谢余辰时两颊飘上两朵红晕,害羞地跟他打招呼。   “你尹叔叔的女儿,叫尹娉,跟你还是校友呢,刚回国说想跟你认识下。”   谢余辰尴尬地跟对方说了几句话,一顿午餐吃得他有些闷,他想这个时候容曜或许醒了,厨房里没有新鲜的食物,他可能会饿,也不知道有没有退烧。   他有些后悔没有先带他去医院,也后悔来吃这一顿很尴尬的午餐。   吃完后刘姮说让他带着尹娉在b市逛逛,他借口公司有事先离开了,李川也恰到好处地来了一个电话。   谢余辰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余下的三人表达了歉意,快步往外面走去。   “谢总,容少爷睡醒了,烧也退了一些。”   “他饿不饿?家里有食物吗?”   对方答应了一声,电话里传来容曜的声音,似乎在告诉李川冰箱还有前天没吃完的饭菜。   “算了,我马上回去。”   谢余辰本想为他要一些偏甜的菜,他喜欢吃甜食,也爱吃港式小点心。但想到容曜正在生病,也只是打包了几份清淡的菜,和一份菠菜瘦肉粥,回到家时容曜正起身往楼下走。   他正在喝着一杯用热牛奶冲过的燕麦片,牛奶加的多了,看起来稀稀的,没有什么营养的样子。   见到谢余辰来了时,他放下杯子,嘴周一圈沾了些白色的奶渍。谢余辰走过去用手帮他擦干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比早上好了很多。   “你去工作了吗?李川刚刚说你要回来,就回公司了,今天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呢?”   谢余辰说出去陪客户吃了顿饭,又问容曜是不是好了点,话都变得有些多了。   容曜说:“不太严重的。”   但看到桌上放的菜,也还是没太大胃口。   “至少喝一点粥,”谢余辰把粥盒打开,给他盛了不多的一碗递到面前,强制他喝下去,“也吃点菜。”   容曜慢吞吞地吃着,像个兔子一样。   饭后谢余辰给他切了一些苹果,在上面撒了点糖,容曜吃了一些,感觉撑了才停下来,和谢余辰说着话,没几句又困了。正要回书房睡时,谢余辰把他叫住,让他回主卧休息。   容曜其实想说没必要,也怕谢余辰又来什么兴致,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乖乖去了主卧。   谢余辰问他:“还疼吗?”   他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问的是哪里时,羞得低下头:“不太疼了……”   对方没回应,容曜困得闭上了眼睛,也能感受到头发被人抚摸了一会儿,不久便入睡了。   连着两天晚上没怎么睡好,又加上吃了退烧药,容曜一整天昏昏沉沉的,像睡不醒。也来不及思考见到谢余辰时会不会尴尬,对他有求便应,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第7章   “你这次真让我失望!”电话里刘姮尽力保持着自己名门闺秀出身的优雅,即使气愤使她的声音变得气促和尖厉了一些,“尹小姐为了你特意从国外回来,你中途就把人家抛下,她当时都要哭了!”   谢余辰一边签着手上的文件,一边应付自己的母亲:“妈,我承认这次我做的不对,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办这样的聚餐,您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对方再也顾不得体面,训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私生子而已,连体面的身份也没有一个!那些知道你们结婚的人都是怎么议论你们的,你都知道吗!”   总是这几句话,谢余辰听腻了,不等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处理手中事宜时仿佛还能听到刘姮有些刺耳的声音。   他们不是第一次因为容曜的事情发生争执。谢余辰当年的先斩后奏把刘姮气得不轻,带人回来时刘姮也顾不得体面,在饭桌上冷眼相待。   刘姮对容曜不满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当初不办婚礼也是刘姮的意见。   这两年聚餐的时候不多,但每次刘姮就算出席也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   谢余辰本来想,多接触一些时间,刘姮会发现容曜的好。容曜却也很识趣地尽量找借口避免和刘姮的见面。   他觉得自己还是亏欠容曜的不只是没有怎么陪伴的两年,是很努力补偿都不一定能补得上的一些东西。   屏幕上突然显示一则旅游景点的广告,广告语写得简单,“婚礼圣地”,谢余辰以前也有被邀请过去某个明星的婚礼现场,就是在这个地方。   那颗小岛像沧海遗珠,静静地镶嵌在碧蓝色的海面上,沙滩接近白色,偶尔能捡到很漂亮的贝壳。   在碧海蓝天下许下相伴一生的承诺,他觉得很浪漫。   容曜一定会很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给容曜一个完美的婚礼。   而容曜此时正为读博的事情准备得焦头烂额。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决定完成接下来的学业,报完名以后,给邓教授回了邮件,就开始拿出了需要用的专业书,列出时间表来学习。   这样用功了一些日子,谢余辰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他伏案苦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容曜专注的身影,不由有些心疼:“什么时候考试?”   “三月份左右吧,现在都快一月末了。”容曜头也没抬,翻过了一页书,在认真的记笔记。   谢余辰看着他突然笑了。   容曜问:“怎么了?”   谢余辰说:“我感觉很像看着自己家小孩子写作业。”他起身,迎着对方有些迷茫的眼神,俯下身来,抬起容曜有些消瘦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开始很温柔,后来谢余辰来了兴致,分开的时候容曜有些喘不上气。   谢余辰又吻他白皙的脖颈,一边说:“休息一下吧。”   容曜手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着有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谢余辰的眉眼上,有些失神,对方眼睛里有些情欲味道,容曜想自己大概不能拒绝他,还是犹豫地问谢余辰:“要做吗?”   谢余辰忽然把他抱的很紧,声音低沉:“当放松了。”   谢余辰在床上时很温柔,也会顾及容曜的感受,吻下去的时候动作轻柔,得到容曜的配合后变得强势起来,追着他的舌头轻轻地咬,知道身下人的嘴唇变得水红,微微喘息时才开始转移阵脚,抚摸他敏感的腰部,然后往下在穴口轻轻戳弄。   容曜是个很怕疼的人,上一次尽管谢余辰很小心,也还是受伤了,所以这一次他准备了润滑,一脸茫然的容曜感受到身后的微凉,露出了一点点舒服的表情。   谢余辰进去一根手指轻轻开拓、   到第三根时,容曜有些皱眉,谢余辰问:“疼吗?”   他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气息有些不稳地小声说:“可以了……”   在充分开拓时容曜就已经有了些反应,在谢余辰的顶弄中没多久就发泄了出来,但身体里的东西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于是又被谢余辰抱在怀里弄了好久。   “怎么……啊……怎么还不……”容曜不会求饶,小小的抱怨听起来可爱又娇气。   谢余辰笑着和他接吻,舌头扫过上膛,呻吟都被吞进肚子里。身下狠狠地顶了几十下,射在了他的体内。   容曜仰着头感受这一波快感,露出线条修长好看的脖颈,细白的手指绞紧身下的床单,连脚趾都舒服得蜷缩了起来。   快感过后他有点失神地看着被月光沐浴的天花板,谢余辰吻他的脸颊,叫他的名字,像醉酒一样沉醉于情欲中,又开始带他沉于性爱中。   后来他感受到体内的东西不知道第几次硬了起来,立刻推着谢余辰说不行了受不住。   谢余辰看了他一会儿,一边索吻一边并好他的腿:“夹好。”   在腿间发泄出来的液体让容曜产生一种很不适应的黏腻感,他稍微缓了缓神,起身去浴室时腿还打着颤。   走到一半时谢余辰下来把他抱了起来,去浴室让他坐在浴缸里帮他清理后面的东西。   容曜红着一张脸,任由谢余辰动作,也不敢反抗,没想到最后动作变了味儿,两人又在浴室做了一回,回到床上休息时容曜已经没了知觉。   容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意识到自己浪费了一天时间,心里懊悔,一骨碌爬起来要去看书,牵扯起后面有明显的不适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谢余辰见状又把他拉到床上。   “坐着都难受,还要走过去看书吗?”他责备容曜,又转身出门给他拿来了书和笔记。   容曜疑惑地看着他,不一会儿自己被移动到一个温暖的怀中,半卧床的姿势很舒服,谢余辰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看吧。”   容曜只觉得身上热,属于谢余辰的气息将他团团包围,周身有好闻的木质香气,可以让人沉下心来,但他莫名感觉心率比平常要快一点。   他看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始终不敢用力往后躺。   “你学的还是以前的专业吗?”谢余辰感觉到容曜的后背并没有完全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紧了紧手臂,他有些别扭地把容曜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又把下巴放在前面瘦削的肩膀上,虽然有些硌人,但这种拥有感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容曜书上做的笔记,字迹清秀工整。   他看容曜总也看不够。   容曜的眼睛好看,瞳孔大而黑亮,睫毛很长,像洋娃娃;容曜的鼻子也好看,秀挺洁白,小巧又精致;嘴巴也好看,闭上的时候也有微微上翘的弧度,非常适合接吻;容曜的手指很好看,像以前老人家常说的天生就是握笔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细长,指甲上没有几个半月牙,呈现肉粉色。   此刻他拿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因为用力握笔的原因,食指的指尖变成了粉红色。   谢余辰克制住自己要摸一摸的冲动,心里赞许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但也避免不了看到一堆冗长且不懂得文字后的疲惫,于是偏了偏头枕在容曜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小憩。   地暖给得很足,被窝也很温暖,容曜有些心不在焉,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容曜想转头看看,但谢余辰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轻轻戳着他的脸,有些痒。   谢余辰平日里出席活动总是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难看出他其实有一些天然卷,卷的弧度刚刚好,蓬松又柔软。   此刻容曜看着谢余辰靠在自己背上睡觉的样子,想起了很久以前领居家养的那条很大的金毛,他很喜欢在金毛洗澡时凑过去,顺便给它吹干,然后金毛会温顺地靠在他身上等着洗澡后的奖励和投喂。   谢余辰的沐浴露和他的是同一个,闻到这个味道时,他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热,更加心不在焉。   手机提示音将他拉出了思绪,显示收到了来自邓教授的新邮件。   大意是说如果容曜要读博,邓教授会为他好好选择方向,并且录取条件也会放宽,让他好好准备,不要紧张。   容曜回了邮件表示感谢,然后强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专业书上,可惜不久以后肩膀就因为身后的重量感到酸痛。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没想到谢余辰还是醒了。   “对不起,”容曜先道了歉,“肩膀有点酸,就动了下,对不起。”   谢余辰刚才睡得很熟,突然醒来还有些懵,看到容曜这副小心翼翼又有点胆怯的样子,打趣说:“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一边说一边给容曜揉了揉左肩,手法和力度刚刚好,“这样会好点吗?”   容曜点头:“嗯。”   然后接着低下头在书上写写画画,   谢余辰却看到他悄悄红了的耳根,让他想起一直想要带容曜去看的那片樱花。 第8章   谢余辰新剧的宣传安排在二月中旬,恰逢开年。档期排得很满,因为制作班底和演员阵容强大,并且可能是谢余辰演艺生涯的收官之作,这部剧备受瞩目,同时他作为男一号,在剧播出期间和女主互动也会很多。   经纪人提前打好招呼,直言道你想公开恋情可以,想安排婚礼也可以,但一切要在剧播完才行。   谢余辰挂了电话后马上又有另一通打进来,期间也要处理各种文件,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年关将近,事务繁多,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以后,他提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接近凌晨的市中心依旧热闹,路边也挂上了灯笼,喜庆的气氛充盈在每一个角落里。谢余辰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年末夜景,意识到这是自己和容曜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开口问正在开车的李川:“你们过年一般准备什么礼物?”   “洗脚盆和剃须刀吧。”李川没怎么思考就说了出来。   “……我买给容曜。”   李川十分尴尬地表示自己以为老总是像往年一样买给父母,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认真地想了想:“给容先生的话……大概送对方喜欢的比较好。”   谢余辰很显然不清楚容曜喜欢什么,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容曜展现给他的有关自己爱好的方面寥寥无几。   李川看他为难的样子,又以身举例:“我给我女朋友买礼物她总是不满意,后来我直接给她转账,又快又方便,她自己随便去买。”   “……”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谢余辰从窗外看,容曜并没有为他留一盏灯。   他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家,打开亮度最低的一盏灯,才看到沙发上熟睡的身影,盖着毛毯缩成一团,地毯上摊开放着一本他看不懂的专业书。   搓了搓有些凉的手,他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接近容曜,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   他们的卧室在二层,容曜虽然瘦,但毕竟也是个成年男人,谢余辰将他放到床上时费了些力气。好在容曜睡得很熟,只有在被放到床上时小声哼哼了一下,像是梦呓。   谢余辰看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心生暖意,用手轻轻挨了挨,触感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年少时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终于置身其中时却又不知所措。如果容曜愿意,哪怕只是为他留一盏灯,谢余辰想,自己会给他很多的好,很多的爱。   但容曜的固执和不领情始终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屏障。   谢余辰去楼下的浴室冲了澡,将吹风机开到最小,收拾好自己后环抱着侧卧的容曜入睡。   容曜知道现在谢余辰很忙,早出晚归,但早上见到谢余辰在身边并且发现对方瘦了一圈时,有些惊讶。   谢余辰笑着打趣说:“你这个样子好像很多年没见到我一样。”   容曜揉了揉眼睛,说话还带着一些鼻音:“嗯,你这几天都很晚回。”又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昨天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对不起。”   谢余辰系好领带,笑着表示没关系,又凑过去把他翘起的一绺头发按压下去:“那今天记得留灯,亮度最低的就可以,然后困了就去睡吧。”   容曜点了点头,没有把昨天从八卦媒体上看到的有关谢余辰跟尹家千金用餐的消息告诉他。他一直知道刘姮对他们的婚姻并不满意,谢余辰先斩后奏的做法让刘姮跟他闹了很长时间,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放弃撮合谢余辰与各大家族的名门闺秀们。   容曜表示理解。   谢余辰的出身和能力都那么优秀,而他只是一个不见光的私生子。   再等一等,容曜想,他会把欠谢余辰的东西都还给他,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偶尔还可以去看看容瑛。   谢余辰不在家时,他自己过得很随意,中午会下楼去公寓对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大部分时候吃番茄鸡蛋炒饭,偶尔加一点芝士和蘑菇。   快过年了,超市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促销的生活用品。容曜挑了一瓶打折的沐浴露和三个装的牙膏,然后去楼下买芝士片和番茄。   走到食品货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快两年没见过林煦了,也很少接触到与他有关的消息,也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林煦回国了。   容曜偷偷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每当这些想法冒出来时,他都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将他们压下去,虽然在心底里只有遗憾。但他现在像个偷窥狂一样,看着他又不敢让他发现。他躲到货架后面,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林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推着购物车,一旁跟着一个矮他一头多的男孩子,脸色苍白,看起来也很瘦弱。他们朝食品区走过来,男孩笑得很开心,挽着他的手,林煦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容曜觉得林煦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了,身上多了一些冷峻的气质,身旁的男孩看上去很依赖他。   他们看上去很般配,但容曜做不到全心祝福。   容曜几乎是逃出超市的,初恋后遗症让他不由自主的地想起和林煦在一起的点滴,痛苦挣扎在烦人的回忆里。   以前和林煦在一起时,每逢放假,林煦会去学校接容曜去自己的住处,然后依偎在沙发上说着无聊的日常。   容曜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和林煦见面的场景,从最开始的难受,到慢慢麻木,他早就说服了自己去习惯现在的生活,没想到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还是有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是个自私又懦弱的胆小鬼。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无端指责,所有人都在骂他是个乱伦的贱种,也受不了自己辛苦的成果被别人一口否定,让他失去了升学的机会,更受不了林煦那么清高又可笑的象牙塔思想,可笑到让他不要理会别人的看法,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要理会别人的看法?”他在电话里对大洋彼岸活在象牙塔里的林煦说,“林煦,你怎么这么幼稚?”   是啊,他从来没有理会过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支持自己予以还击,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容曜一个人慢慢消化,而林煦只会给他灌一碗难以下咽的老鸡汤。   “你什么都不懂,林煦,也帮不了我什么。”   他很干脆地提出了分手,不该有的藤蔓就要剪掉,不管它长得多肆意。   从始至终,挣扎的、痛苦的都只有他自己,林煦会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再需要他,他们的人生短暂重合又恢复平行。   容曜以为两年过去了,他已经不会再为这些事情感到难过,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   他在地毯上瘫坐了很久,然后起身,洗了把脸,然后循规蹈矩地做饭、吃饭、洗碗、午睡,慢慢等待时间冲淡这一次偶然的情绪。   存稿写完了,现在看着写得不太好,每章字数也不多,艰难改稿中 第9章   谢余辰刚吃完午饭想要去卧室里休息时就被自家母亲的连环call打断了。   刘姮告诉他林煦回来了,并且他父亲林善华邀请了他们去给自家儿子接风。   “他回来关我什么事?”谢余辰因为容曜的关系,对林煦心存芥蒂,也不乐意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参加这个没有意义的接风宴。   “他父亲很早之前就邀请过咱们了,但是我跟你父亲现在不在b市,没办法赶过去,总是拒绝也不好,所以你林叔叔说让你务必过去,”刘姮有些为难地说,“还特地嘱咐,要你把容曜也带上,不知道搞什么鬼。”   谢余辰拿着电话的手一紧,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刘姮喊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知道了。”   他处理完文件,拿出手机发呆,点开了和容曜的聊天框,却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开口。   林善华是林仲的长兄,关于容曜和自己儿子的事情,他没少掺和。   谢余辰多少也知道,林善华让他们一起回去是为了做什么,本就因繁忙事务而烦躁的情绪中又加了一些不悦。   他皱着眉头放下手机,又拿起来点进了朋友圈动态,借口是放松情绪。   虽然他是一个不怎么发朋友圈的偷窥爱好者。   祝逢发了一张自己和一个男人的合照,姿势暧昧,男人留着干净的寸头,看着像个学生,气质又正经又死板。谢余辰点赞并评论:“你找到真爱了?”   往下刷看到几个朋友更新的旅游照,他也很公平地一一点赞。   再往下刷就看到了容曜今天中午更新的一张照片,好像是他自己做的炒饭,旁边还摆着芝士片,看起来不怎么好吃。   他很自然地点进容曜的头像,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动物。接着又跟视察一样地点进了荣耀的相册,他的朋友圈很干净,除了照片就是科普文章,更新的频率也很少,一年才有几次而已,与他结婚的两年几乎没有发过。   所以谢余辰很容易就刷到了几年前容曜发的一张照片,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短短的头发乌黑柔顺,被夕阳中的晚风微微吹起,余晖把他给他的脸镀上羞涩的橘红。   照片里他回头似乎在给谁指着前面的落日,笑得很开心,眼睛闪着谢余辰没看到过的光芒。   谢余辰从来没看到容曜这样对谁笑过,他也不觉得容曜会因为旅游而开心。   所以猜到原委的谢余辰感到冒犯和不甘,还有一些积压很久的嫉妒。   “谢总,这是今天最后一份文件,您……”李川的到来让他回过神来,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怎么了?”   “额,”李川说话都有些结巴,还是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财政部做的年终报表,需要您审批一下。”   “放在那边吧。”谢余辰的语气让李川缓和了很多。   他从来没看到自家老板脸色像刚才那样可怕。   谢余辰点开聊天框,又收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恼怒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他决定直接把容曜带回去。即使这样容曜会怪他,那也无所谓,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好,也想要发泄。   并且自己是个很自私的吝啬鬼。   “为什么这么突然叫我们回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容曜问谢余辰,语气有点急,但对方没有看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容曜很敏锐地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开车的李川不说话,谢余辰也不说话,宽敞的车内变得很压抑。也很识相地意识到谢余辰今天心情不好,于是打算保持沉默。   尴尬的时间过了不久,谢余辰从两人中间的内置柜中取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对婚戒。   容曜没有接过,低头看着这对戒指,努力寻找有关的记忆,搜寻无果后问对方:“是你新买的吗?”   “两年前找人订做的,”谢余辰没有抬头,取出一枚给容曜戴上,尺寸很合适。“结婚时候那你戴过,回去路上摘下来放在这了。”   容曜这才想起来,那时只是为了应付而戴了不长的时间,结束流程后就取下来了,那时谢余辰也坐在他身旁,在谢余辰下车后,他把自己的戒指摘下来放回了首饰盒,塞进了内置柜。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的举动,愧疚之情顿生,容曜很小声地道了个歉。   谢余辰握了握他的手,没说什么。   谢家宅院的住址在接近市中心的别墅区,开车过去却也要两个小时,车上暖气有些热,容曜渐渐睡了过去,醒来时却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不太对。   “咱们不是回家吗,”他意识瞬间变得清醒,陌生的路线让他警惕不安,看向一旁淡定的谢余辰,急忙问道,“这个路不是去谢家的啊,你带我去哪里?”   谢余辰看了看时间,嘱咐李川开快点:“林伯父他们都在等我们,时间不早了。”   容曜怔住,思考着这句话里的信息,又很不想相信。   “林伯父?是林善华吗?”他直起身子来有些焦急地问谢余辰,“为什么要去啊?出什么事情了吗?”   谢余辰偏头对上容曜的眼睛,用让人有些生寒的语气笑着说:“你表哥回来了,你不知道吗?”   容曜直到来到宴会地点之前整个人都是懵的。   大概是应激反应,他麻木地被谢余辰拉着手从车上走下来时往后退了退,又被谢余辰强势地拽回来,只能一边走一边哀求:“我可以不去吗?”   谢余辰没有说话,他现在看容曜耸拉下来的眼角,心中都是下午看到那张照片时产生的不满和怒气,这让他的动作变得粗暴,不由加大了握住容曜手腕的力度。   “谢余辰,”容曜低着头小声说,“你轻一点,有些痛。”但对方没有减轻力度,拽着他穿过人群,接受各路宾客目光的洗礼。   圈内不少人都知道他们的婚事,此时见到当事人,都像看着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打量着容曜,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他分辨出了私生子和倒贴还有一些其他并不光彩的字眼。   他把头埋得很低,仿佛这样就可以粉饰太平。   他想,如果多让他听一些这种话就可以避免一会儿和林煦见面的话,他大概可以忍受一晚上的辱骂。   可事实并不如此。   等到了大厅时,容曜的手腕红了一圈,谢余辰让他坐在一旁,从女佣手中要了一杯橙汁和一块奶油布丁:“先填填肚子,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容曜不肯接过食物,很严肃地站起身来对谢余辰说:“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谢余辰看他有些发红的眼尾,又错开眼睛回问:“你觉得有必要吗?   ”你想瞒着谁?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林煦不也是你的表哥吗?”谢余辰的语调平缓,没带什么感情,和平时不一样,“不想见见他吗?”   容曜哑口无言,熟悉的赤裸和肮脏又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让他像个跳脚的小丑一样滑稽可笑。他低下头转过身,指甲掐进肉里,咬着牙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谢余辰拿着红酒杯的手指紧了紧,似乎是为了逃避什么,抿了一口酒,始终不敢看容曜的眼睛,只听到容曜的尾音有些颤抖:“你带我来,只是为了……只是为了嘲讽我,是不是?”   谢余辰转过头,看他清亮的瞳孔里映出自己有些逃避的样子,蒙着一层潮气,眼角鲜红,眼尾很失望地朝下耸拉着。   他是第一次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第10章   谢余辰在那一刻有些后悔。   当他从善如流地带着容曜和路过的宾客们打招呼,敬酒,握手时,也注意到他们看向容曜时或龌龊、或嘲讽的的眼神,谢余辰没有被这种像毒蛇一样的眼神注视过,但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觉得恶心露骨。   陪伴他的总是鲜花和掌声,还有羡慕的目光,和这些看向容曜的眼神不一样。   谢余辰把容曜护在自己身后,戴着戒指的手握住他的,替他挡住那些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   大约是喝酒喝得有些多并且室温很高的缘故,容曜有些想吐,小声地跟谢余辰说想去卫生间,谢余辰嘱咐他如果不舒服就跟自己说,容曜嘴角有些讽刺地扬起:“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舒服过,难不成你可以让我回去吗?”   他挤出的笑看起来不像笑,带着少见的、有些俗气的媚意,让谢余辰心底发凉。   容曜就先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单薄伶仃。   失意的情绪只是一瞬,谢余辰还要接着跟那些宾客往来,晚宴会在七点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作为主场人物的林煦还没有出现。   谢余辰想,很快就结束了。   他要的只是不再对林煦抱有任何幻想的、彻底放弃的容曜,即便这样容曜会怪他或者恨他,都无所谓。   他看了看表,觉得容曜应该回来了,又有些担心他会走丢错过时间,于是在会场上环顾四周寻找容曜的身影。   “谢少爷?”   来人声音里带着暴发户特有的世俗无礼,谢余辰转头就闻到了一身酒气,这是某个小有名气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叫王显。谢余辰知道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对方玩得很开且男女不忌,在圈子里出了名。   他并不是很想跟对方打交道。   王显假装没看到谢余辰的冷脸,很讨好地主动跟他碰了碰杯:“今天能在这碰见谢家少爷,也算是荣幸了。”   谢余辰敷衍地笑说客气,没有喝下刚才碰杯的红酒,又听王显继续说:“您跟林家那个便宜儿子结婚的事情,圈里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谢余辰拿着酒杯的手指发紧,理智告诉他要保持良好的风度,但不能阻止他脸色变得阴沉。   看着谢余辰愈发不悦的脸色,王显却更加得意洋洋,语气轻佻:“容曜嘛,那个私生子。”   “我跟他一个高中升上来的,那时候就长得漂亮,追他的人多得是,男女都有。我也追过。”   “私生子嘛,没人在乎,玩一玩也闹不出事,那小子还挺倔,死活不跟我,你说他是不是……啊!”   谢余辰一拳抡到王显脸上,打得他捂着脸倒在地上,表情异常痛苦,两人动静不小,旁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谢余辰扯着王显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说话的时候感到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喉头发紧,咬着后牙提醒对方,“王公子说话最好注意一下。”   “别把你那些龌龊事跟我的人联系到一起,我恶心你。”   “这是给你点警示,再有一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显吓得话都说不利落,哆哆嗦嗦地让谢余辰松开手。   谢余辰把他重重摔在地上,狠厉的、带着对另一个人严重偏袒的阴沉眼神让王显抖着腿站不起来。   “大家散开一下,借过,让一下让一下!”   来了几个人分散了人群,王显被人扶着走出了场地,剩下的围观者被驱散开,谢余辰用方巾擦了擦手,指关节有些发红,抬头却看见一个比王显更让人不悦的不速之客。   对方朝他走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睛,五官清隽雅致,头发打理得利落又一丝不苟,身形挺括,看起来和他爸一样古板考究。   居然是以这种形式跟林煦见面,谢余辰还有些意外。   “谢公子,”林煦跟他刻意隔着一些距离,语气不算友善,但还是很诚恳地先道歉,“抱歉,我父亲没有邀请王显,进来时没有仔细查验身份,这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以示歉意。”   谢余辰看他板正的一言一行,觉得累且令人生厌,没什么好脸色地摆摆手说:“不必,没事。”   林煦还是礼貌地微微躬身,起身时装作不经意地往谢余辰四周看了看,很快又收回目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的语调平缓:“既然您没受伤,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不送。”   谢余辰其实并没有跟林煦正式打过交道,但在这次时间很短的接触中,他发现也难怪容曜会对林煦产生感情。他们的身上有着某些相似的气质,疏远,清冷又模糊不定。   他想起某个冬天下的很大的雪,伸手接住雪花,但在没看清雪花的样子时就化掉了。   他很担心容曜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就会离开。   卫生间里,容曜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脸还是有点红,两颊有些凹陷,即使面色发红,看着也有些憔悴。他拿过纸巾擦了擦,就听到有人在议论。   “谢家公子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害,也是那个姓王的不知好歹,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被打……”   容曜大脑迅速转动,不太好的念头浮现,扔掉纸巾就快步走了出去。   谢余辰还在原地,长腿交叠,手中拿着一杯红酒,偶尔伸出手看看时间,仿佛无事发生一样悠闲。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容曜时还朝他挥了挥手。   “你去很久,还难受吗?”   容曜忽略他的问题,表情严肃地质问他:“你和王显打架了是不是?”   “是,”谢余辰看着容曜的眼睛,“他先惹我不高兴的,我打他,他活该。”   “你怎么!……”   没等容曜责备完,宴会宾客区的灯光就暗了下来,谢余辰看了看手表,七点到了。 第11章   谢余辰和容曜坐在宾客区的前排,看得很清楚。   灯光是暖黄色的,林善华苍老的面容在光照下显得和蔼可亲,跟当初对容曜视而不见的冷漠神态不一样。   林善华简单说了一些欢迎词后逐渐进入主题。   “今天想必大家都知道,林煦回来了,他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发展,现在转战国内市场,毕竟他还年轻,希望诸位多多扶持。”   容曜往对面看了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角落里的林煦,身旁还坐着那天在超市看到的男孩,连礼服都是定制的情侣款。   只是一瞬,容曜很自觉地移开了眼睛。   “还有一件事,”林善华呼唤林煦到身边,“是关于我儿子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灯光暗淡的台下,容曜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林善华看到了他,他感觉有些呼吸不顺。他现在很想逃走,然后祈求所有人都忘了他。   谢余辰紧握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曜仿佛在等待一场已知结果的审判,接受二次伤害。   “林煦找到了可以相伴终身的人,订婚宴会在四月进行,届时,”一片惊讶声中,容曜对上了林善华的目光,他感到浑身血液倒流,有彻骨寒冷从脚底升起,“希望大家都来参加。”   底下响起掌声,容曜在喧嚣中凝视林煦,对方清隽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只是静静等待着安排和通知而已。   容曜希望林煦不要看到他。   接下来的一切他都不太清楚,他很困,也很累,只想回家。   林煦和那个男孩在一片掌声和祝福声中并肩坐着,容曜被谢余辰拉着手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揉了揉却觉得更加酸痛,甚至有些睁不开,于是放开谢余辰的手,匆忙赶到卫生间收拾下狼狈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也没有血色,瘦得两颊凹陷,容曜深吸了一口气,用凉水冲了下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他觉得自己很丑,又丑又可怜。在林善华的目光里像个裸体小丑一样,滑稽又丑陋地骑着自己的独轮车。   林善华当然知道他和林煦的事,也是自从他知道,林煦才出国。   他大概就是林善华眼中令人作呕的狗皮膏药。   他低头用凉的刺骨的水冲洗发红的指节,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刺痛。   “阿曜。”   容曜闻声抬头,从镜中对上林煦的目光,距离很近,他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关上很吵的水龙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对面的人。   林煦今天打扮得很成熟,比之前在超市看到还要更成熟一些,也可能是这两年的工作的积累,身上透露着一股精英气质。   他说不上为什么突然会有些反感。   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微笑,容曜说:“好久不见啦。表哥还好吗?”   林煦走近他,沉着脸扯住他的胳膊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曜直视他,回问:“告诉你什么?”   又低头嗔笑,自问自答,“告诉你我先离开你,跑去跟谢余辰结婚的事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林煦眼尾发红,拉着容曜的手愈发用力,“当初说和我一起出国的人是你,说不管这些事情的也是你,你凭什么!”   “林煦,”容曜挣开他,胳膊有些痛,“你不懂,你也不会理解我。我这么做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没办法。”   “我可以帮你,是你不相信我。”林煦的声音压抑,眉宇之间有积郁的怒气。   容曜看他,心生钝痛,他抓紧了手下的瓷砖,强迫自己面对林煦。   “你只适合活在理想国里,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   他肮脏,低贱,满身污秽,还要抱着遗憾和仇恨踽踽独行。   林煦不一样,他活在众人的祝福里,活在一尘不染的象牙塔里,永远不会被亲人当做物品送出。   “你帮不了我,林煦,”容曜声音有些颤抖,“你也不会帮我,你过好你的生活,别管我,算我求你。”   “我帮不了你,难道谢余辰就可以吗?!”   “对!”容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就是可以,你满意了吗?”   容曜没有在林煦脸上看到过刚才那种表情,落败又失望,眼里没有什么光彩。   他在沉闷的气氛中感到窒息,趁着林煦失神匆忙离开,听着外面人们交谈的声音和乐队的演奏声,只觉得头涨得厉害,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想看到和过去有关的任何人。   一路上连着撞到好几个人,最后撞到一副结实宽阔的胸膛上,容曜刚想道歉,就发现自己被紧紧抱住。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谢余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很急,“这边人这么多,我找你很久。”   “我……头有点痛,去洗了把脸,”容曜闷闷地说,“我很不舒服,谢余辰。”   谢余辰听到容曜吸鼻子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亲了亲他毛茸茸的发顶,“那我们回去。对不起,对不起阿曜,我现在就叫李川去开车。”   容曜皱着眉点了点头,跟着谢余辰闷头走出大厅。   一路上,容曜只是沉默着看着窗外,谢余辰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很怕他突然摘下来,但是容曜很老实地一直带着。   他看上去很累,眼睛有些肿,洗过澡以后就回卧室休息了。谢余辰进屋的时候,却看到他坐在床上发呆,见到谢余辰来到面前就主动往旁边挪了挪。   坐下来以后没多久,谢余辰又起身去外面切了一些水果给容曜,看着很像赔礼道歉的样子。   容曜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放到嘴里,不太甜。   他问谢余辰:“为什么打王显?”   谢余辰迟迟没有开口,眼神里有些犹豫。   “是因为我吗?”容曜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感受到谢余辰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又说,“谢余辰,下次不要这样。”   “有些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旦黏上就很难摆脱掉。”   “谢余辰,你和我不一样,所以别因为我的事给自己惹麻烦,不值得。”   “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水果。”   容曜说得很轻松,很轻易地揭开自己伤口的边角给他看,跟他说没关系,不痛,   谢余辰在这一刻更加后悔和愧疚,仿佛是揭开容曜勉强包扎的伤口,然后指着伤口说:“看啊,这就是你做错事情的后果。”是对本就无辜的人的二次伤害与惩罚,他沉默着,又不知道怎样开口表示歉意。   他在自己近乎单恋的爱情里表现得像个白痴,一边靠近一边给容曜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谢余辰俯下身贴近熟睡的人。   他小声地说:“对不起。”   谢余辰今天骗了他,两次。   他把他骗来了林家,让他伤心难过,还骗他说自己找了他很久,其实并没有。   在洗手间外,他就找到了容曜,并且听到了他和林煦的对话。即使他知道容曜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知道容曜是个心很硬的人,知道自己在某个未来可能会和林煦一样被他抛弃。   但他还是不愿意说服自己去面对这些事实,在面对容曜时,理智大于情感。   所以即使谢余辰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作用,他还是会帮容曜,他知道他受了很多委屈,希望自己是他最后的归宿,累了的时候就停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用忍受外面的风吹雨淋。 第12章   第二天醒来时,容曜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人在经历很伤心的事情以后,睡眠会帮助他们减缓伤痛。   稍微回忆,就会发现这点帮助的作用微乎其微,容曜依旧觉得头痛。   情况原本就比他想象得糟,谢余辰知道的很多,他有些怕。   尤其是当他看到谢余辰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对方没有提别的事情,似乎是担心自己不舒服,上午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里陪他,确认容曜没有发烧或自杀倾向时才安心离开,下午还让李川去家里去探望容曜。   容曜当着李川的面吃了晚饭,撑得肚子都有些鼓出来,打着嗝对李川说:“我很好,让谢余辰放心吧。”心里却暗暗觉得谢余辰过于小题大做。   但当他苦恼如何想谢余辰解释,或者对方会不会去同他对峙时,他发现对方甚至将这件事情可以忽略,不再提起,容曜也很配合地噤声,把过去的东西埋在某个地方,继续按照自己的轨道生活。   谢余辰像往常一样工作,像个陀螺一样不知疲惫地运转,一转眼距离新年就没有几天了。   父亲谢商带着刘姮去了温暖的澳洲,要年后三四月份才能回来,所以这将是谢余辰和容曜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谢余辰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然后让李川去买了一些好看的窗花和福字,回去的路上还挑特意了两个灯笼。   容曜看着地上一堆年货,有些发懵,问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提着两个大灯笼的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谢余辰:“我们要把这些都装饰起来吗?”   谢余辰这才发现似乎买的有些多,他们的房子是一栋不太大的复式,但他买回来的装饰足够谢家的宅院用。   “那……”谢余辰想了片刻,才说,“剩下的贴完我让李川拿走吧。”   容曜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谢余辰一大早就开始在家里贴窗花,将近190 的个头,用修长的手指努力摆弄着手中的薄薄一层的窗花,显得笨拙又滑稽。容曜有些嫌弃地从他手中拿过那一层红色软纸,谢余辰看见他骨节分明又细白的手指在薄薄的红纸上鼓捣了几下,轻而易举就贴上,镂空的鲜红纸张外面可以看到远方的蓝天和城市,院子里的石板路上还有白色的未化积雪,煞是好看。   “谢谢。”谢余辰朝他笑了下,然后又递给他一张。   容曜一边贴一边说:“你没贴过吗?像这样揪住边儿展开,然后贴上。把胶带递给我下可以吗?”   谢余辰用剪刀剪下几条胶带递给容曜:“以前家里有佣人们贴,我自己只负责跟我妈一起采买。”说到某个字眼时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及这些,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容曜似乎并不羡慕:“我妈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人。我很小的时候,她带我去买各种年货,福字窗花最多,有时候她还会自己剪。”   容瑛手很巧,又有耐心,一朵朵窗花以各种形状在擦得透亮的窗户上绽开,在容曜记忆里留下的都是美丽的痕迹。   提及这段回忆时谢余辰看到他眼中带着笑意,很温柔。   “不过后来去了林家,我们就很少弄了,楚姨不喜欢。”   容曜没有说楚苹不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窗花,也许是人。   “其实我现在都不太熟练了,总是贴不好。”说着胶带失去粘性,一片窗花耷拉在窗户上,他指给谢余辰看,有些委屈地说,“你看,掉了。”   “没关系。”谢余辰弯下身又拿起一片胶带,凑上去把掉了的窗花重新贴好,“再贴上就好了,很漂亮。”   “谢谢。”落地窗的成像里,容曜与谢余辰看向自己的专注目光交汇,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人群中温暖紧实的怀抱,连忙移开了眼睛,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暖流经过。   贴好福字和窗花,谢余辰裹着羽绒服出去把灯笼挂在门口,看到从屋里探出个小脑袋容曜,很像等待投喂的雀鸟,白白软软十分可爱,他心里一阵柔软。   “外面很冷,”他提醒容曜,语气故作严厉, “快回去!太冷了。”   容曜有些扫兴地慢悠悠缩回了屋子里。   看了看表发现竟然已经下午了,容曜有些惊讶地问谢余辰:“你今天不上班吗?都两点半了。”   “……今天已经放假了。   “哦。”   谢余辰觉得容曜有些失落,并且认为这是因为他要跟自己度过一天的原因。   于是他问容曜要不要去外面逛一逛,容曜嫌弃道:“你不知道现在基本上店里都关门了吗?”   “昨天确实看到挺多,不过有的饭馆还没关。”   “可是我还不是特别……”   说着,容曜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两人最终决定去祝逢名下的法餐厅用餐。   祝逢新接手的餐厅在b是标志建筑物双子塔的顶层,从上面俯瞰可以欣赏到整个b市的风景,但是每天接待的桌数只有200个,定价也很高,却依然火爆。   接到谢余辰的电话以后,祝逢给他们预留出来窗边隐蔽的绝佳位置,自己从酒吧赶到餐厅亲自接待,好巧不巧地在电梯口相遇。   谢余辰包裹得很严实,墨镜口罩黑色风衣和鸭舌帽,祝逢认出了这是某个品牌刚出的新款,但是没认出谢余辰。   还是先看到一旁裹得严严实实的容曜以后才发现原来是这俩人,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我这餐厅里来的基本都是提前预约的,现在没多少人,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放心吧,没人看见你。”   祝逢把他们带到定好的餐桌位,然后叫服务生上来介绍菜品。   “您可以看下这道西冷牛排,是我们店里的特色。”   服务生留着短短的寸头,长相端正帅气,身材挺括,一身制服穿出男模的感觉。   谢余辰觉得有些眼熟,想起祝逢发的朋友圈,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祝逢的服务十分贴心,这个位置欣赏风景绝佳,视野开阔,一旁传来轻柔的演奏声,容曜似乎真的饿了,一直低着头吃东西。   吃到最后容曜肚子有些撑,看见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下面灯火辉煌,高楼大厦上显示着彩色的新年快乐和祝福语,热闹的景象和静谧的餐厅形成极大的反差,暖黄色的灯光下给谢余辰英俊的脸部轮廓添了一些柔和感,容曜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转头看外面繁华的风景。   在重新响起的伴奏声中,谢余辰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盒,递给容曜:“新年礼物。”   容曜怔了下,慢吞吞地接过来:“谢谢。”   “这……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他小心翼翼拆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副曜石珠串,金色和黑色均匀相间,珠径不大,光泽莹润,在灯光下十分漂亮。   “戴上试一试?”   容曜点点头,刚要拿出手串,谢余辰先他一步:“我来。”   他小心翼翼地为容曜戴上,不像贴窗花时那么笨拙,凑近时,容曜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立体的五官在灯光的渲染下显得专注又温柔,容曜看得有些恍神。   “怎么样?”   他低头看着。   莹白的手腕上,曜石的光泽被衬得十分漂亮,颗颗莹润,容曜本就白皙的皮肤也被衬得更加好看,他转动手腕,曜石上的光泽也在跳跃,有锦上添花的效果。   谢余辰诚实夸赞:“黑曜石很衬你,很好看。”比他挑选时更加好看。   “谢谢,”容曜看着手串,又看着他,问,“怎么想到送曜石的呢?因为我的名字?”   谢余辰摇头,很认真地说:“曜石好看,我听说还能当护身符用。”   “会保佑你年年顺遂平安。” 第13章 如何让对方在不认识我的情况下爱上我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祝逢,那个服务生推着餐车,祝逢没有骨头似的挂在对方身上,笑得一脸幸福。   容曜转过头去,谢余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但祝逢依然挂在对方身上没有起来,跟他们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慢走不送,服务生的脸涨得通红。   “我在祝逢发的朋友圈里看到过这个男生,”谢余辰看容曜有些诧异的样子解释道,又用宛如嫁闺女的语气说,“祝逢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没有公开过,这是第一次。”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在祝逢脸上看到过这种让他有点恶心的粘人表情。   容曜做出来会比祝逢好看得多,他希望容曜可以粘他一点。   想起之前是祝逢把谢余辰背回来的情景,容曜问谢余辰:“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还记不记得祝逢?”   谢余辰闻言怔住,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容曜点点头:“是,”然后试探着问,“你记起来了?”   容曜茫然地摇摇头,说:“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又皱着眉头费力回想,“我确实没有太多的印象。”   谢余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前方回忆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看向容曜,与他对视,“你大二的时候加了科技协会,我是你的学长,读大四。”   看着容曜的眼睛逐渐放大,嘴巴圈成一个“o”,露出惊讶的表情,谢余辰转过头启动车,看着前方揭开往事:“我追过你。”   那年林煦是科协的会长,协会一个项目缺人,于是林煦把容曜叫过来帮忙,而容曜只是单纯为了多一些和林煦相处的时间才答应。大二的课程多,他还要跟着林煦跑项目,每天忙得马不停蹄,没有精力去关心别的事情。   容曜在协会里很受欢迎,他长得好,能力也强,对他感兴趣的人也很多,而谢余辰就是其中一个。   项目是分小组做的,每一组三个人,容曜跟一个女生和一个学长一组,但是那个学长要赶论文,来协会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他工作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容曜来完成的。项目赶完以后,那个学长还加了容曜的微信,想要约他出来吃饭,但因为在考试周,被容曜拒绝了。   容曜此时突然想起不曾注意到的往事,感到不可思议:“所以那个加我微信的学长,是你吗?”   谢余辰沉默着点了点头。   容曜震惊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兜兜转转,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像是在一个圈里。   “可是……那个微信号空白得像假的一样。”容曜也没有备注的习惯,又因为当时很困,没有仔细问过对方姓名,所以一直不知道微信的主人是谁。   “我……那时候不怎么用微信,”谢余辰看着前方,抿了抿嘴唇,他本打算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换号了。”   容曜这才把一切理顺:“所以……聚餐时候搭讪的的人,还有闻纵的早餐,都是你?”   谢余辰只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行为过于羞耻甚至有些不敢承认,但作为一个诚实的丈夫,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项目结束后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容曜每天早上要爬起来去图书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纵跟他说有人买了早饭,一份很多,还让他们一起吃。打开看,都是手工做成的糕点,十分精致营养,偶尔是包子或者粥,很少有重复的样式。   容曜问闻纵是谁送的,他当时甚至以为闻纵傍上了什么富婆女友。闻纵才吞吞吐吐地说是科协的一个学长。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我以为是什么变态……”容曜当时真的觉得这个学长有点神经质,并且无事献殷勤,所以让闻纵不要再接受对方的好意。   “就……后来有聚过会的,”谢余辰慢吞吞地说,等着红灯,语气听起来遗憾低落,“祝逢跟我说,你看起来心有所属。”   容曜沉默了。   科协的聚会在期末的时候举办,他喝的有点多,稍微有些晕乎乎的时候,有两个人过来跟他搭讪,其中一个显得口齿很笨拙,一直在专注地看着他,而另一个不停寻找话题的就是祝逢。   “我们是大四的学长,学弟你好。”   “我叫祝逢,他是谢余辰,之前的项目你帮我们做了很多,很感谢你。”   “阿辰不太会说话,其实他想认识下你……”   ……   容曜当时在做什么?   他好像趁着喝醉跟林煦表白了,然后他们很顺利地在一起。   那些早餐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那时候很笨,”谢余辰无奈地笑道,“想起来确实也挺可笑。”   容曜没有说话,看着前方茫茫夜色和转瞬即过的路灯,思绪陷进那段对他来说匆匆而过的时光里。   有关谢余辰,那些带着苦涩爱意的小小举动,他没有注意到,留在记忆里的部分也很少。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看起来笨笨的、有些迟钝地学长,回想起对方看向他时专注温柔的眼神,和每一份为他带过的早餐,觉得心头都是混合着酸涩的阵阵暖意。   他认真地看着谢余辰:“不可笑,一点也不。”   车子平稳地停在地下车库,容曜没有下车,在谢余辰俯身帮他解下安全带时拉住他的胳膊。宽阔幽暗的车库里本来静得有些骇人,而此刻谢余辰的心跳的很快,对上容曜有些湿润的眼睛,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想到了某年新年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此时两人都没有动作,过近的距离让气氛暧昧又尴尬。   “谢余辰,”容曜终于艰难地开口,“我……我可能给不了你那么多的……那么多的回应……”   要再次爱上一个人很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林煦,还有很多的因素和很长的时间。所以谢余辰一直理解,也接受现实。   他屏住呼吸,内心有些慌乱,似乎看到自己一会儿笑着说没关系的样子有多难看,他会尽量专业一些,至少不能让容曜尴尬。   “你现在,”容曜小心翼翼地试探,“还……还像以前一样吗?”   谢余辰转过头看他,耳根蔓上一点点红色,他似乎反应了一下容曜要表达的意思,然后没有迟疑地很坚定地点了头。   在谢家时的吻,每一次的悉心照料,谢余辰的喜欢那么明显,证据比比皆是,是容曜自欺欺人,一下一下地推开他,直到今天才发现他原来是捧着一颗心来到自己面前。   所有的、那些容曜以为是等价交换的东西,原来都是谢余辰有迹可循的真心。   片刻后,容曜沉默着松开手,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谢余辰认为容曜是为纠结而露出这样难受的表情。   他轻轻抱住红了眼睛的人,在确定对方不会反抗之后抱得更紧,在他耳边安慰“没事的,没关系”,却惊喜地发现对方慢慢地回抱住自己,放在自己背上的双手很轻,谢余辰安抚他的背,说:“现在很冷,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   容曜去洗澡时没有摘下手串,婚戒被他放在床头,安安静静地躺在灯光下。   谢余辰在楼下洗漱完,看到放在一旁的戒指,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可能的场景,都是不太好的结果。   容曜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头发上还有没吹干的水滴,他在谢余辰面前拿起戒指:“我……我可以先把它收起来吗?我怕会丢。”   谢余辰点头,接过戒指,跟自己的一起放入首饰盒里。   容曜踩着地毯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靠在枕头上。   他与谢余辰之间隔了一些距离。坦白一切后的沉默让谢余辰有点心烦意乱。   容曜明天要去墓园里看望容瑛,在每一年的年前几天他都会去祭拜母亲。他说:“明天我要去县城一趟。去看看我妈。”   “好,”谢余辰点头,又说:“我让司机送你,明天我没事情。”   言外之意,我跟你一起去。   容曜怔了下,随即点头说好。 第14章 他迷茫又自卑,想要触碰却觉得自己不配   天气并不算特别好,撒在身上的阳光有些灰蒙蒙的,但比较温暖。容瑛被安置在b市边上的小县城里,墓园位置距离县城中心还有一段距离,里面偏僻安静。   祭拜之前,容曜照旧要先去城里买捧花,时间还很早。谢余辰没有来过这种看起来就像是山城的地方,街道没有规划,发展落后,即使是县城也散发着破败的气息。临近年关,狭窄的道路上车辆十分拥挤,整个县城看起来像被人遗弃的孤儿。   容曜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便于开出的位置,对谢余辰说:“这边离花店很近,我们走过去吧。”   谢余辰欣然接受。   身旁高大的男人戴着鸭舌帽,穿着半长身的迪桑特羽绒服,牛仔裤包裹住一双长腿,鞋子也选择了运动款,看上去像个20出头的小伙子。   大概是因为小县城闭塞,即使谢余辰没有戴口罩,路上也没人认出他。   街道旁有未化的积雪,和化了的雪水,谢余辰没注意,踩上去溅了几个泥点,微微皱了皱眉。   容曜见状拿出纸巾递给他:“要擦擦吗?”   谢余辰笑说不用。   容曜有点过意不去地收回纸巾,他知道他的衣服都是品牌方的定制款,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有些后悔让他跟自己过来,抱歉地说:“这里规划不好,不太干净,没有提前给你说,对不起。”   谢余辰每次听到容曜道歉都有种他在抗拒自己的感觉,心里无奈,也只是说:“没关系,就当出来散散心。”   容曜点点头。花店在一家中学旁边,隔壁是已经关张的冷饮厅和一条很破旧的步行街,容曜指着前面绿色房顶的建筑物说:“那是我以前上的中学。”又看向东边的街道“放学后我跟同学会在那边瞎逛一会儿再回家。”   谢余辰闻言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一直是那种很遵守规则的好学生。”   容曜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很贪玩,但是成绩一直还可以。”   他说的还可以应该是谦虚了很多,实际上容曜每次的考试都在全校的前二十名,谢余辰在大学时也听说过这个学弟优异的成绩。   “所以我妈不怎么管我,她平时也很忙,”容曜说着就走到了花店的门口,“我们到了。”   花店的名字叫我爱玫瑰,谢余辰感到很新奇,长腿迈进并不宽敞的房间,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迎面而来一股淡雅的玫瑰香。   容曜朝店里喊了一声“王姨?”   里面的人闻声连忙走出来,是一个有些发胖的中年妇女,面容十分和善,手上还拿着正在除刺的玫瑰花,见到容曜时眼中都是笑意:“阿曜!今年来的这么早啊!”   又看到了容曜后方引人注目的高大青年,似乎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住,小声问容曜:“这位是?”   容曜介绍:“是我的……我的朋友,这次我们一起过来。”又向谢余辰介绍道:“这是王姨,我妈以前的朋友,我一直在这里买花。”谢余辰向王姨问好,谎称自己是来这边办公。   王姨似乎看着谢余辰很眼熟,盯着他的脸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容曜见状连忙打断她的思绪,说:“王姨,花准备好了吗?还是那几样就可以。”   王姨说:“都弄好了,我去给你拿。”说完转身去了里屋。   容曜怕王姨认出谢余辰,于是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出来时压低了帽檐,高大的身影和出色的外型引得路人频频注意,只好摸出口袋里的口罩戴上,才抬起头欣赏周围的景色。   被包裹在山中的城市,像怀抱中熟睡的婴儿一样宁静,城楼前面的枯树上缠绕着红色的喜庆小灯笼,天气要比b市好很多,那些小灯笼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调皮又可爱。正赶上寒假,一些学生结伴而过,去旁边的奶茶店里坐着聊天,还有拿出作业猛抄的;老人们也开始出来,三五一群坐在马扎上晒太阳。   充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烟火气。   谢余辰似乎看到了中学时淘气的小容曜,穿着校服,留着可爱的蘑菇头,背着书包笑着从自己的面前经过。   那个时候谢余辰在干什么呢?上各种兴趣班和提升班,上下学有司机接送,回了家完成作业以后还要练习钢琴和小提琴。   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时空重合感,并且有些羡慕放学后可以和同学一起逛街的容曜。   自由又快乐的容曜。   容曜捧着花出来时看到谢余辰在发呆,轻轻碰了他一下:“喂?”   谢余辰回神,看到容曜捧着用淡蓝色纸包好的满天星和白玫瑰,有些怔住。   虽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太好,但这是他看到此时捧花的人的第一感受。大概是在花的衬托下,容曜看起来脆弱又美丽,蓝色砂纸衬得他肤色十分白皙,五官精致,美貌和花束相得益彰。   容曜躲过谢余辰炽热的眼神,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   于是谢余辰主动从他手中接过花,跟他一起往回走。   墓园位置很偏,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容曜坐在车上,拉开窗帘看外面的风景。   谢余辰偷偷看看风景的容曜。   “这边发展不好,”容曜有些嫌弃地说,“一到中午就会堵车。”   谢余辰表示不会:“挺热闹的。”   是活生生的,不像b市一样像个冰冷的机器一样不停运转,   容曜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妈一直带着我在这里住,左邻右舍都很和气。她那时候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又要开店又要照顾我。大家可能看我们可怜吧,都会帮我们。”   容曜始终记得,他和容瑛一起在那间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冬天暖气给的很足,他坐在卧室摆着的小课桌旁一笔一划地写拼音,旁边的容瑛忙着记账,整理货品,晚上母子依偎在一起,容瑛会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宝宝乖乖,睡觉觉”。   “后来我们搬走,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容曜看着外面,低头整理了一下捧花的丝带,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和遗憾,“我妈一直都想回来。”容瑛到离开,都没能回到自己惦念依旧的故乡。   “她现在回来了,”谢余辰安慰他,“她会很感谢你。”   容曜转头看他,猝不及防陷入了一片温柔的眼神里。   在大约九点时,他们到达墓园,来祭拜的人不少,在悲伤肃穆的气氛中保持着安静。   容曜捧着花和谢余辰走进墓园,熟练地找到了容瑛的墓碑,没有照片也没有过多的介绍,漂泊凄惨的一生仅仅用了几个字来概括。似乎被人打扫过,容瑛的墓碑前很干净,也放上了一束鲜花。   容曜看见以后,没说什么,把花放在碑前。   “妈,”容曜没有避讳谢余辰在场,对着墓碑说,“给你带来了新鲜的花。”   “在我旁边的是谢余辰,你应该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谢余辰站到容曜旁边,恭敬地说:“阿姨好。”仿佛面前是女人美丽和善的笑容。   “我和他一起来看望您,我过得很好,”容曜顿了顿,又说,“以后也会很好的,你放心吧。”   说完两人一起鞠了三个躬。容曜在余光中看到谢余辰专注的眼神,轻轻咬了咬嘴唇。   他问容瑛,是不是该勇敢一点,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在谢余辰逐渐明晰的心意里,他迷茫又自卑,想要触碰却觉得自己不配。   他看着墓碑上自己母亲的名字,没有答案,没有人回答他,只听得到寒风吹过枯枝,发出喑哑的像哭泣的声音。 第15章   回到县城时,容曜跟王姨打了招呼便走了,又问谢余辰着不着急回家。   谢余辰说可以陪他逛一逛。   司机带着他们穿过狭窄的、拥堵的马路,黑色卡宴低调地行走在众人的目光里,随着车流缓缓移动。堵车也让容曜有更多的时间向谢余辰展示这座县城的风貌。   在堵了将近半小时才前行二百米时,容曜为谢余辰介绍完了周边最后一家熟食店。   “我们下来走吧。”容曜放弃等待,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谢余辰欣然接受,下车前问容曜:“那我让司机停在附近吗?”   容曜思考了下,说:“每年这个时候我会回家,第二天才回b市。”   于是谢余辰点点头,想了想让司机先回b市,自己陪容曜留在县城。他跟容曜说在马路对面等他一下,自己迈开长腿走向对面的小吃街。   容曜以为他要去厕所,便没有问什么,然而看到他走向一家鸡排店时,心头忽然一热,他刚刚有跟谢余辰说过,这是他小时候最常光顾的一家。   那家店开了很多年,小时候就有,老板娘以前和容瑛认识,因为容曜喜欢吃这家鸡排,容瑛经常卖给他,熟悉之后会有优惠。   谢余辰周身的气质与人群格格不入,帽檐压得很低,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可靠又让人心动。   容曜看着他一家一家地走进去,然后提着很多的小食袋穿过车流走向自己。   他的心突然又跳得很快,感觉有什么尘封很久的东西喷涌而出。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谢余辰都有记住。   鸭脖是五香味,鸡排分两面加了甜面酱和番茄酱,寿司也要了他喜欢的蟹黄味。   除了已经走了的容瑛以外,记得他每一句话的还有喜欢他很多年的谢余辰。   回去的时候,谢余辰让容曜趁热把新炸好的鸡排吃掉,容曜接过来,然后小声问他要不要尝尝。   谢余辰没有犹豫地就着他的手咬下香脆的鸡排时,容曜可以看到他低头时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一股热流涌向心头,让他屏住呼吸,微微睁大眼睛,感受到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声。   “小心!”他突然被一股控制得很好的力气拉向对方宽阔的怀抱里,闻到让人心安的木质香气,电动车同他擦肩而过,过了一会儿,他有点不舍地从对方怀里起来,听到谢余辰有些焦急的声音,“差点撞到你。”说罢让他走在远离道路的一侧,一只手牵着容曜,一路没有放开。   双方都沉默在一种心意明晰的暧昧里,容曜很乖地让他牵着自己,与自己相扣的手掌温暖干燥,宽大又指节分明,明明连更亲密的事情都有过,却偏偏被最普通的牵手搞得害羞。 而谢余辰已经因为对方愿意让自己牵手进阶思考未来要不要买一套两人居室,不用像现在这么大,这样他进门就不用上楼去找容曜,他可以进门就拥抱到他的爱人。   最好还有一只体型不大的宠物狗,他经常不在家,狗狗可以陪伴容曜。   他微微弯起嘴角,注意到今天很不错的天气。   两人漫步在相对来说比较落后的十八线县城,走在容曜过去生活过的地方,让谢余辰觉得离他又近了很多。这里没有高档的餐厅或是影剧院,所有的建筑物上都蒙着一层灰,但空气意外的很好。   容曜带着他走到一个老旧的公寓前,公寓上的字都掉了几个,来往的住户多是老年人,几个门卫在保安亭里抽烟闲聊。   “我跟我妈以前住这里,”容曜看到路过的行人有一些在看他们,步伐稍微加快,“这个小区建了二十多年了。”   谢余辰环顾四周后点头表示认同:“看起来很久了。”   临近新年,干枯的枝丫上挂着彩灯和小灯笼,算是这个小区里最为华丽的装饰。   他在b市的公寓里有假山和喷泉,种着常青树,地板是彩色的不规则石砖,往里走还有养着锦鲤的池塘,配有适合老年人散步的公园和适合儿童的游乐园,旁边有美容院和健身房。   这里什么都没有。   楼与楼之间很密集,光秃秃的,外面有一家大型超市,听容曜说是几年前才开始营业的。   容曜带他走进了昏暗但还算整洁的楼道,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有点呛。   爬到三口打开门的时候,谢余辰感觉有点喘不上气。188的大个子在四十平米的空间里很难展开身体,他觉得有点挤,   容曜把沙发上的白布揭开,浅蓝色的家具露出来,显得温馨可爱,他又去打开窗户通气,谢余辰帮他擦拭电视柜和茶几。   都弄完时已经接近中午,容曜定了外卖,又像招待客人一样给谢余辰接了一杯热水。   容曜可以看出谢余辰的局促和不适,谢余辰就像被自己拉到这里参加变形记,看他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和怜悯的表情,容曜觉得有趣又无奈。   谢余辰意识到自己以前还是高估了容曜过去的生活质量。   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几乎没有,厨房狭小,打开里面的窗户就是厕所,所谓阳台就是厨房窗户和护栏之间那一方很小的空间。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房子里怎么住下两个人,转个身都能撞到。   “如果你实在不适应的话,我们可以回去。”容曜觉得自己应该适可而止。   谢余辰笑说不用:“脱下衣服会好一点。”   容曜有些抱歉地说:“辛苦你了。”   “真的不会,”谢余辰诚恳道,脱了外套搭在单人沙发上,沙发就被占满了,他以此为理由坐到了容曜旁边,“两个人住足够的,你当时不是还很小吗?”   容曜点头,在玻璃茶几跟沙发之间隔了很窄的距离,他把取来的外卖打开,熟练地蹲在并不大的空隙里:“先吃饭吧,这里没有食材,只能吃外卖。”   “看起来还不错,”谢余辰夹了一口,“做得挺好的。”他坐在沙发上大腿岔开,用手肘撑着大腿,姿势奇怪但并不费力。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容曜头顶的发旋,他今天穿了一件低领毛衣,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有些长的发梢乖巧地趴在脖子上,谢余辰看得移不开眼。   容曜长得很像布偶猫,对于男生来说过于苍白的皮肤和瘦弱的身躯使他看上去楚楚可怜。   进食也一直都很慢,小口小口的,吃的也不多,但并不挑食,一整份外卖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谢余辰见状皱眉道:“你每次都吃的很少,之前跟我出去吃也不太多。”   容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胃不太好。”   其实小时候容瑛总是会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即使是普通的食材经过烹饪也会有很好的味道。后来寄人篱下,无论做什么都要看人脸色,只敢躲在小小的耳房里跟容瑛一起吃着并不新鲜的饭菜,有时厨娘见他可怜,会多给他塞两块点心。   对困苦的经历一笔带过,谢余辰心里泛起酸楚,源头是容曜。   下午在卧室休息时,他慢慢从后面环抱住侧卧的容曜,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下,但并没有反抗后,才试探着用手掌覆在他胃的位置,用很小的力度轻轻地揉,小心翼翼地问:“有舒服一点吗?”   怀里的人耳根有些红,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容曜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过近的距离让谢余辰的吐息打在他的后颈上,手上的动作让他想到以前谢余辰的每一次爱抚,可耻地产生了欲望。   容曜蜷缩身体,尴尬地握住了谢余辰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别……别揉了,我、我有些困。”   后面的人止住了动作,嘴唇几乎贴在他的后颈上,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才开口,声音低沉:“那睡吧。”   容曜第一次这么慌乱,只能微微躬身夹紧大腿,等待一阵情潮过去。屋子里的钟表早就坏了,不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呼吸声和自己不太正常的心跳。容曜咬着下嘴唇,稍微动了动身体,把脸埋在枕头里,轻微的灰尘味道都被过于敏感的自己闻到,他感觉自己陷入泥潭中,在潮湿的环境里产生情/欲,相比羞耻,更多的是意外和逐渐沦陷。   而谢余辰也并没有过于迟钝,以前在容曜认为他们是等价交换时,他是不会客气的。   可是有些东西被揭穿以后,他反而不敢触碰。   他背过身去,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努力转移注意力。   正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谢余辰拿起震动的手机走向另一间卧室。   “谢总,”李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急促,“去年跟林家合作的那个工程项目出问题了。”   “公款少了两千万,那边在查负责人。”   当年容曜来到谢家本来就是并不怎么等价的交换,刘姮反对的原因之一就是容曜背后的林氏已经苟延残喘,妄想像菟丝子一样依靠谢氏。   谢商答应林仲合作,实际上是给了他一些钱重新运转分公司,这个项目从去年才真正落实,谢余辰自己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   前期还算乖巧的林氏在公司到了林易手里时就露出了马脚,以那个败家子为人处世的架势,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谢余辰思虑片刻,怕吵到沉睡中的容曜,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冰冷阴沉:“先别管,等着那老狐狸过来自己求我。” 第16章 书房、相册和床   容曜睡了很香的一个午觉,醒来时发现谢余辰一直在隔壁讲电话,于是等他挂电话后走过去,说:“如果工作忙的话,我们今天就回去也没关系。”,谢余辰说:“没事,现在本来也要天黑了,司机过来也要一段时间,明天早上回吧。”   容曜没有拒绝。   两人第二天起早回了b市,容曜还从旧居拿了一些东西回来。   天气不算很好,灰蒙蒙的一层,加上令人头疼的事务,谢余辰感觉有点烦闷,好在容曜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并不算强烈的回应给了他一些宽慰。   此时对方有些困,靠着椅背睡着,谢余辰偏头看了他一会,然后自觉靠近,在他倾斜时轻轻扶住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清淡的发香让容曜显得柔软脆弱,闻起来很舒服清爽,在看到那串曜石手串安静躺在细白的手腕上时,谢余辰感到莫名的心安。   距离除夕只有两天不到的时间,谢余辰只召集了几个要紧的董事在家里开视频会议。挪用公款并不是小事,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笔资金,他现在需要确认自己的人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不然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至于林氏的问题,谢余辰打算年后算账。二月的日程排的满满当当,他希望能最大限度地留出陪自己爱人的时间。   容曜简单冲了个澡,打算一会儿去补个觉然后整理东西。他带回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是容瑛的一本相册,他翻过很多次,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得很好。   在翻看到自己出生那一年的照片时,谢余辰敲了敲他的门。   谢余辰在很忙时,脸上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即使眉头在刻意舒展,也掩饰不了他因为忙碌而有些灰败的脸色和并不愉悦的心情。   容曜觉得自己应该去关心他一下,于是轻声对他说:“你看上去有些累,歇一会儿吧。”   “没事,”谢余辰勉强做出一个笑容,解释道,“只是公司出现了一些事情,年后会解决的。”   容曜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决定出去帮他热杯牛奶喝。   “谢谢。”谢余辰接过隔热杯,指尖掠过对方微凉的皮肤,触感柔软细腻。   他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仿佛理解了容曜为什么喜欢窝在书房里,这里的空间不大。书架码放得整齐有序,为了方便读书,灯光也选择了护眼的暖黄色。窗台很大,上面铺着棕色的厚毛毯,还有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小熊抱枕。   看到容曜桌上摊开摆放的相册,谢余辰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妈妈的相册,”容曜说,“昨天从那边带过来的。”   谢余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到照片的时候被小小地惊艳到。   照片上的女人有着和容曜相似的面孔,乌发雪肤,五官精致,气质温柔可爱。谢余辰不意外林仲会爱上她,照片上年轻时的容瑛会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美人。   他听着容曜说起有关容瑛的事,对方的语气都变得温柔。   “我妈她有时候会打我的,”容曜尾音有些上翘,语调可爱,“就在我跟你说的,我之前逃学那一回,她胖揍了我一顿,我还被罚站了呢。”   “唔……她对我还蛮严格的。”   “她很能干,也很会烧菜,喜欢做各种甜点和零食,我初中总是吃很多,就有些胖。”   ……   他说了很多自己童年的趣事,楼下抓过的萤火虫,在大马路上滑旱冰,还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坡时仰头看星星,结果差点翻下去……谢余辰很捧场地笑,低沉的声音从容曜的耳侧传来。   容曜这时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些近,可以闻到谢余辰身上带着水气的沐浴露味道,微微带一些柑橘调。   转头看对方时对上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眼尾上翘,眼神专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变得暧昧胶着,彼此控制不住地慢慢靠近。   容曜在被吻住之前是想往旁边坐一点的,但被对方搂住腰时发现为时已晚。。   静谧得有些过分的房间里听得到接吻的声音,和彼此的心跳。   被抱到床上时,容曜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谢余辰放过他被吻得发麻的水红的嘴唇,开始吻他的额头、眼睛,珍重又小心。最后埋首在他的脖颈轻轻舔吻,容曜有些难耐地发出声音,很像小猫,听起来自己觉得有些害羞。他不自觉地往上抬了下腰,突然感觉有东西在顶着自己,呼吸一滞。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后,容曜闭上眼睛,却发现谢余辰只是紧紧抱着他,没有往下继续,过了几秒,他问容曜,气息不太稳:“要继续吗?”   声音有些哑,也是恰到好处的性感,带着藏不住的情欲和渴望。   容曜眨了眨眼睛,环住对方的脖子,偏头轻轻咬了咬谢余辰发红的耳尖:“想要。”   谢余辰下一秒就吻住了他。   与之前的吻比起来,更像是噬咬,似乎被拨动神经,疯狂地占据身下人的每一处,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伸手下去探入隐秘的部位,挤过润滑剂后慢慢地做着扩张,额角上有不明显的青筋。   容曜仰起头,发出压抑的呻吟,抓着对方结实的手臂,曲起腿来打开身体。   被进入时还是有些痛,不过适量的爱抚带来了缓解作用。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谢余辰知道他的敏感点在哪里,很耐心地抚慰着。容曜皮肤变得粉红,身体很软,双手环抱着身上动作的人,张口就是暧昧的声音。   容曜为自己的淫荡感到有些羞耻,但来不及反应就被送上下一个高峰。   谢余辰吻他的睫毛,进到很深的内部,然后慢慢地磨,让容曜受不了地喘息,紧紧夹住他的腰。   容曜抓着他的小臂,挣开湿润的眼睛,难耐地催促:“你……你快点……”   谢余辰在他耳边发出轻笑,胯下的东西磨了他两下后问:“你确定?”   容曜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谢余辰一把将他抱起来动作,进得更深,又快又深地动作起来,在容曜推着他想要拒绝时,抬头堵住那张红的有些艳丽的嘴唇。   汗液与唾液交融,容曜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仰头呻吟,在高潮时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谢余辰紧紧抱着他,快速地动了几十下,射进了他的体内。   第二天起来时,容曜浑身像散架一样,他动了下,发现自己身上很清爽,已经被做了清理,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脸上一阵热。   谢余辰跑完步在楼下冲了澡,进来时为他带了肉包和白粥。容曜抬头看到谢余辰精神抖擞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半死的样子,心里生气,费力翻了个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余辰低声笑了下,把包子捧到他面前,香味弥漫到了整个房间里:“趁热吃。”   容曜没有食欲,又困又累,半睁着眼睛摇摇头:“我、我有点难受,我再睡一会儿。”   谢余辰俯身吻了吻他的侧脸,又用额头贴上他的,确认体温正常后才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昨天不该……”谢余辰没来由地一阵脸红,顿了顿说,“我给你上过药了,还是难受的话我再上。”   “你……”容曜从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嗔怪道,“你还说出来!”   暂时分手三分钟。 第17章 “所以不要怕”   第二天的下午容曜才觉得缓过来一些,宅在家里有些无聊,于是提议去附近的街上逛一逛,顺便准备给谢商和刘姮的新年礼物。   “也给姐姐准备一份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谢余辰告诉他不必:“她们研究所比较忙,今年不会回来。”   容曜对谢韵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她爽朗大方,又很能打拼,于是便多问两句:“她是从事哪方面的?”   “心血管内科,”谢余辰说,“我记得大方向是,不过其中也有很多其他方向。”   “这样,”容曜点点头,想起和谢韵为数不多的见面,回忆道,“她挺特别的,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的感觉。”   谢余辰嗤笑:“她挺虎的。”   容曜闻言觉得谢余辰的概括精准又好笑,点头以示同意。   年前的商场里置办年货或是组队出来逛街的人不少,谢余辰包的很严实,两人去到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在珠宝店和服饰店里细细挑选,最终为刘姮挑选了一件珠宝项链,又去古玩市场为谢商挑选了一副墨宝,容曜全程听取谢余辰的意见,但最终谢余辰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   过去的两年谢余辰新年也不会在家里度过,正当红的时期,他一直在各个卫视排练,谢家夫妇自从谢余辰走入娱乐圈以后便选择去国外过年。   所以这是容曜真正意义上同谢家有交集的一个新年,他对这份礼物非常上心。   因为担心容曜身体不舒服,谢余辰提议早点回家,容曜确实感到有点累,罪魁祸首在他旁边一脸坦荡。   回家把礼物放在了保险柜里,他就接到了林仲的电话。   “小曜,过得还好吗?”   对方语气对比平时显得亲切又做作,容曜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无聊的询问日常环节,淡淡道:“您有什么事吗?”   他压低声音,往外看了一眼,确认谢余辰不在楼上时半掩了门,这才安心地听对方继续说。   “之前跟谢家合作的那个项目,公款被挪用了两千万。”   容曜听到这笔数字,心下一惊,低声问:“谁做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这个项目是你去谢家以后制定的,谢家占股不多,这家公司出了事情还是林氏的事情,”言外之意,是容曜交换给谢家的筹码,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物有所值,容曜不置可否,只听林仲语气哀伤,“你能不能跟小谢总说一下,让他通融通融,两千万对林氏不是小数目……”   “这个项目林氏谁在负责?”   对方沉默了一会,吞吞吐吐说:“小易……”   挂断电话后,容曜结束了录音功能。   林仲说得含糊,但他一定知道公款的下落,多半跟林易有关。   容曜思索片刻,决定先不把事情告诉谢余辰,如果林仲不提醒他自己的价值的话,他或许还能考虑下。   要是跟林家有关的事情,容曜都不想参与,他倒更想看到林易能作到什么地步,更想看着林氏是怎么被一步步瓦解吞噬,他微扬嘴角,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况且他认为这件事情谢余辰多半已经在调查,毕竟这些日子对方事情不少,前天的视频会议结束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刚才谢余辰一直在楼下打电话,或许也是因为这件事。   容曜把录音文件拷贝了一份并加密,文件名改成《论文》,他看着桌面,皱眉想着要怎么面对谢余辰。   夜晚到来的很快,托祝逢的福,谢余辰可以品尝到他店里新上的菜品,送到家里时还都很完整,香梨冰沙下还放着冰袋,即使这个天气并不会融化。   香煎海鲈鱼和烤羊腿的味道弥漫在客厅,餐桌前的容曜却有些心不在焉,吃得并不多。   谢余辰问:“不爱吃吗?”。   容曜摇摇头,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淡淡说:“有点想我妈妈。”顿了顿又问, “谢余辰,你见过她吗?”   “见过,”谢余辰从背后环住他,沐浴后的香气沁人心脾,“但是没有太多次。”   容曜摩挲着手腕上的曜石,目光停滞在落地窗外的夜色中,回忆道:“我们那时候住在后院,不能随便出来见人的。爸爸说我们要注意身份。”   “他也从来都不会主动去看我们。”   容曜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林仲要把他们接回来,他明明不爱他们。   “我妈妈后来过得一点也不好。”容曜语调平淡却哀伤,显得有些可怜。   谢余辰做好一个倾听者,偶有回应,也在思考为什么容曜今天会和自己说这些,毕竟他刚接到林易失踪的消息,无法单纯地认为容曜是在忆苦,直觉让他不由猜测会不会是对方要向自己暗示什么。   “林仲根本不爱我们。”容曜说。   或许在年轻时爱过容瑛,毕竟母亲的相册里也有过他们的合照,女人穿着一身红裙,明艳动人。   “我比林易大,是因为那时候他们已经订婚了,后来有了我,我妈妈是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的。”   可惜真心错付,林仲为了利益娶楚苹,容瑛带着容曜孤苦无依。尽管容瑛努力给容曜一个美好的童年时光,最终也在林家画上了句号。   原本的生活该是幸福的,容曜可以像谢余辰一样有美满的家庭和疼爱他的父母,但感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林仲还是选择背靠楚家,抛弃了他们。谢余辰皱了皱眉,心中唾弃林仲的可恶,怀里把人抱得更紧,因为共情而心头酸涩。   “我妈妈,”容曜声音有些颤抖,“她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   容瑛的病是积郁成疾,自从来林家以后更为严重,但如果一直坚持治疗,至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几十年。但是没有人理会一个被关在后院的弃妇,即使知道她病得不清,也不会有人希望她活下来。   容曜眨了眨眼睛,绝望地说:“没人救她,也没人告诉我,我那时候住校,每次回家,她都强撑着面对我,最后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说救不了,拖得太久了,器官都衰竭了,只能靠营养液维持一些日子。”   谢余辰听他颤抖的尾音,心被揪得很疼。那时容曜也不过十八岁而已,而自己在十八岁时,刘姮还会亲昵地叫他“宝贝”。感到有液体滴落在自己手上,他把容曜转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像是要替他挡住外面的伤害,轻柔拍着他瘦弱的背,无声安慰。   他这一刻无法思考,没空去追究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只知道容曜受到的伤害真真切切,只知道林家犯下的罪过不可原谅。   “谢余辰,”容曜看着他,眼角发红,一字一句地说,“林家对我而言不是家,是屠宰场,你明白吗?”   他恨每一个人,仇恨薄上写着林家人的名字,用鲜红的血字。   他能出来,是死里逃生,也是赌博,还好命运不算差,他遇到的是一个爱他的人。   谢余辰轻吻他的额头,充当摇篮,很温柔地跟他说:“现在有我,容曜。”   “所以不要怕。”   写到这里其实已经过半啦!后面会走一走剧情吼!关于金融啊公司那些部分我不是专业的所以大家就看个乐呵吧orz 第18章   除夕夜到来的时候,公寓里灯火通明,从房间的落地窗往前看过去,可以看到对面住户阖家团圆举杯欢庆的景象,容曜有些羡慕,看着在厨房里执着于试验厨艺的谢余辰,情绪又被安抚一些。   手机又响了几声,他没接,来电显示是“林仲”,对方似乎也不耐烦,于是不再打。   谢余辰在做了几样并失败的菜后,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祝逢。   “你今年又没回家?”他听到祝逢电话里有同伴呼喊的声音和笑声,他知道这种声音在古板的祝家是不允许出现的。   “没有啊,”祝逢说得很轻松,“在外面跟我男朋友过除夕,羡慕吧。”   谢余辰笑了笑表示一点也不,好言好语地说:“你有空让手底下做得好的餐厅往这边送点菜来吧,好兄弟。”   祝逢在电话对面撇撇嘴:“合着你当我这是人工菜馆了呗?”   “我就说你不用实验,”容曜把炸得黑乎乎的肉包好,准备明天给楼下的流浪猫吃,嗔怪道,“汤还是甜的,你把糖当成盐了吧?”说罢拿起一个煮的炸掉的鸡蛋,皱眉掰开,蛋黄流了一手,“火开得太大,壳炸了里面却没熟。”   谢余辰认真听着,厚脸皮地把头凑过去:“我错了,你打打我。”   容曜佯装生气瞪他一眼,嘴角上扬,把虾仁递给他:“你帮我挑虾线吧,会不会?”   谢余辰摇摇头,容曜便拿出一只牙签,灵活地在虾仁的脊背上划了一道,用水把黑乎乎的线条冲走:“就这样,会了吗?”   谢余辰点头如捣蒜,接过盘子就开始操作。   容曜在一旁叉腰看着,心想学的到挺快,谢余辰的侧脸轮廓极好,眉骨高挺,眼神专注,眼角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容曜的视线从虾仁转到他的侧脸,又怕偷窥被发现,掩饰性地移开眼看向别处。   谢余辰语气中带着笑意,轻语道:“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容曜察觉自己的小动作被戳破,马上转过身拿菜刀处理其他的食材,喃喃道:“才没有。”   耳后却泛起粉红。   一小时后,谢余辰订的年夜饭准时送到,容曜端着刚刚炸好的虾仁走出来,看到一大桌的晚餐,皱眉说:“你太浪费了,订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下的。”   十道很传统的中式菜,外加一份老鸭汤,吃完可以当场晕厥。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要一直吃剩菜了。”容曜有些苦恼,想到谢余辰初二就要开始宣传新剧,各地跑行程,吃剩饭的只有他自己,心中苦闷。   最后两人决定把祝逢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叫过来,反正祝逢今年没有回家。   两人很快到达公寓门口,祝逢头发染成了黑色,也卸掉了奇奇怪怪的耳饰,容曜差点以为认错人,好在他男朋友还没有换人,高高大大的,插兜站在门口,看着特酷。   “方越说想看我黑发,我就染回来了。”   祝逢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幸福的表情,帮容曜把饭菜装盘,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才是餐厅老板:“好像有点不对啊。”   方越闻言,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抢过了活,笑着认错。   谢余辰打开了电视准备看春晚,一边给有些冷清的客厅添些气氛。   摆好盘后,祝逢拍了张照片,又把容曜和方越拉过来自拍,照片里谢余辰正在拿着遥控掐着腰调电视,看不到正脸,活像个老大爷。   刷到朋友圈时谢余辰皱眉,决定跟祝逢绝交三分钟,因为底下有个他不怎么喜欢的评论:“围着围裙的的小美人是谁?求联系方式【舔舔】。”   容曜看着他们打闹,觉得有趣,再看方越,正默默地拔鱼刺,然后把鱼肉夹到祝逢碗里,沉默着做完一切,然后叫祝逢赶快吃,容曜心中顿生暖意。   忽然谢余辰给他夹了一块孜然羊排:“我跟他们说不放辣,你尝尝。”   羊排味道鲜美又不腻,肉嫩得入口即化。   他说凑到谢余辰耳边悄悄说:“其实还是辣味的好吃一点点。”   谢余辰很诧异:“你吃辣?”,容曜摆摆手,笑说:“啊,一点点而已。”   一顿饭吃得热闹。   几个人吃饱喝足凑到电视机前聊天,祝逢喝得稍微有点多,脸上红扑扑的,话也变得很多,兴高采烈地跟容曜说着谢余辰的糗事。   容曜在听说他四年级还因为紧张尿了回裤子的事情以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谢余辰红着一张俊脸拿手堵住祝逢的嘴。   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祝逢看了眼来电人,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去了外面。   “可能是他家里。”谢余辰解释道,“祝逢家里家教很严。”   方越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本来他今年可以回去的。”   祝逢年纪不大,生意做得红火,起初的几家餐饮店本来是家里要放弃的产业,他反倒经营得不错。祝姥爷说可以不计前嫌,让他今年回家一趟。   不过是跟别人性向不同,他在家里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罪人。   “今年是因为我,”方越摩挲手指,艰难开口,“他跟家里坦白了。”   三人都沉默了,虽然祝逢看起来大大咧咧,玩得很开,一旦认真起来也是倔强得很。   容曜安慰他:“你们都没错。”   方越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说去外面看看人。回来的时候祝逢眼睛有点红。   “妈的,离了他们我还活不了了吗?”祝逢气得把手机往沙发上扔,“一帮神经病!”   “我才不会回去,谁愿意回那种家。”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半个小时以后,祝逢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刚准备开口怼人,听到对方说的话后就僵住了,挂掉电话后,他失神又无助地看着前方。   “我爷爷……心脏病突发了……”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茫然不知所措。   万家灯火通明的除夕夜里,四个人开着车去了市第一医院。   方越在后面搂住祝逢,小声安慰他会没事的,但祝逢一直没有说话。车在黑夜中极速行驶,气氛低沉,容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侧头看到谢余辰额角微微出汗,嘴唇紧抿,心里堵塞难受。   谁也没想到除夕夜会在医院里度过。   家里没告诉祝逢具体情况,只说事发突然,生死未卜,到医院时,所有人都在病房外焦虑踱步。   “医生说你爷爷年纪太大,身体状况不好,不适合手术。”祝家长辈告诉祝逢目前也只能等待。   祝逢从急救室外面的门缝看到老人戴着呼吸机,面容苍老了很多。   在几个医生准备用电击进行心脏复苏时,祝逢关上了门。   医院里弥漫着冰冷的消毒水味,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楼下偶尔传来哭声。容曜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提出去外面给他们买一些热咖啡,谢余辰陪他一起。   普通病房里有很多食物中毒的患者,也有在座椅上打点滴的,医院大厅人头拥挤。   医院的对面是双子塔大楼,上面的电子屏上写着“新年快乐”。   容曜觉得莫名有些难受,握住谢余辰的手,却发现对方一直很干燥的手心出了些汗。在人少的地方,容曜抱了他一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谢余辰借着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休息了片刻。   容曜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他点了点头,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祝逢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去世,他爷爷一直撑着整个祝家,他爷爷很严格、古板又不近人情。   “但也很疼爱他,我小的时候去他家玩,他爷爷带我们骑马,祝逢摔下来腿折了,他爷爷就一直背着他,那段时间都守在他身边照顾他。”   容曜感到他语气里的伤感,心也跟着疼。想到祝逢在病房外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助又心酸。所有的矛盾和争吵在生死离别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幼稚,不知道祝逢在这一刻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悔恨多一些。   “人有太多的遗憾。”谢余辰很少说这样富有情绪感的话。   晚风把在家里的那点温暖吹散了,容曜被吹得打了个颤,然后又想到了容瑛,如果真的有早知道,他不会失去容瑛,祝逢也不会在医院里面对未卜的分离。他看着谢余辰,突然回忆起很多的有关他的事情。两年前看着自己的有些灼热但拘谨的眼神,偶尔回家时刻意放轻的的脚步声,在谢家的吻,和希望自己平安的心愿,为他做了很多事情的谢余辰……很多很多,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回想着。   自己错过了很多,也拒绝了很多,好在为时未晚,他有些抱歉又很珍惜地把自己的五指插入谢余辰的指缝中,同他十指相扣。 第19章 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苍茫的夜色隐藏了很多的情绪,谢余辰拉着容曜往回走时,脚步有些匆忙。   回到医院时,方越说人已经救了回来,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容曜和谢余辰这才松了口气,看到一旁祝逢蜷缩成一团,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祝家只留了祝逢的叔叔和婶婶,老爷子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后几个人就一直过去守着。方越对谢余辰说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会在这里照顾祝逢,谢余辰说没事,容曜表示自己可以帮帮忙。   大概是喝了咖啡的缘故,容曜今天并不困,单独病房外很安静,他听到电子钟响了一下,显示00:00。   “新年快乐。”谢余辰握住他的手,露出曜石手串,容曜看向他,在弥漫着悲伤气氛的医院里他们互相说了新年的第一声祝福。   可能是除夕夜的大起大落太过反差,谢余辰握着他的手很紧也很久,有一种珍视的意味,   “阿曜,我不想这一辈子会有什么遗憾,”谢余辰捧着容曜的脸,对上他清亮的眼睛,“你知道吗,在开车时我很害怕,如果意外真的发生,祝爷爷就这么走了,祝逢会有多后悔。”   容曜想起谢余辰那时额角紧绷冒出冷汗的样子,心里还是后怕。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也是。”谢余辰低声说,“我也在患得患失。”   容曜环住他的腰,贴近他,轻轻抱着,无声安抚。   静谧了片刻,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容曜的额头上被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在病房附近这样做可能不太合适,容曜还是看了看四周,确定这个角落里没人才放下心来。他抬头看向谢余辰,对方的嘴唇便覆了下来,他安心地闭上双眼。   在他们接吻的时候,窗外有美丽的烟花,在短暂的一生中尽情绽放。   在送走故人和迎接新生的神圣的地方,珍惜成了一切的代名词,容曜和说过喜欢自己的谢余辰跨过了新年,有在消毒水味带来的紧张不安和新年带来的期待中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的黎明。   “啊,那他现在就在外地跑行程吗?”闻纵对容曜的故事很感兴趣,顺便给容曜的专业书上圈出几个重要考点,“这几个往年都会问,你多看看。”   “好。”   新年的谢余辰只休了两天假而已,他的新剧要上映,初二就去h市录制综艺和宣传节目,临走时还嘱咐容曜好好准备考试,等忙过这一阵再跟他一起回谢家。   早晚开工收工谢余辰都会告诉他,偶尔还会发一些照片给自己。   “他们娱乐圈的忙起来都睡不了觉的,猝死的特别多。”   容曜感到难以置信,想到谢余辰那么忙的行程,心里隐隐担忧,决定一会儿打电话给谢余辰嘱咐他不要熬夜。   自从谢余辰走后,他总觉得一个人在家有些空空的,于是把叫闻纵叫来一起过周末,在闻纵再三保证绝对不把他和谢余辰结婚的事情说出去以后,容曜才跟他坦白一切。   “啊……以前经常送早饭的原来是他啊,”闻纵努力回想,“可是我记得不长这样啊。”   “不是他,是他的朋友,”容曜笑着说,“我没想到他其实还有点怂怂的。”   “咦,那还有点反差萌呢,”闻纵打趣说,“我看他电视里可高冷了,往那一站就是霸总本人。”他又想了想,问,“那你现在怎么想,接受他了吗?”   手里新冲的咖啡有些烫,听到这个问题时容曜缩了缩手指,思考片刻,皱眉说:“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只是怕我家里事情会给他带来困扰。”   闻纵简单的直球脑回路并不能理解,挠挠头:“都住一起了,也表白了,况且你跟他的爱情跟你家里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爸嫁给他。”   容曜嫌弃地瞪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牵扯的东西太多,容曜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谢余辰要背负的也太多。   “但我认为恋爱嘛,互相有好感就够了,”闻纵喝了一口咖啡,“其他的总有办法。对不对?”   容曜喝了口咖啡,不置可否。   闻纵走后,容曜又看了一会儿书,下午时看到谢余辰给他发了收工的消息,还有个好累的表情。   容曜:辛苦了【愉悦】   谢余辰:你回的好快,没在看书吗【狗头】   容曜:……刚看完。   接着一个视频请求就发送过来,容曜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同意接通。   视频里的谢余辰还没有卸妆,精致的五官显得深邃迷人,容曜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我刚回酒店,有点累。”谢余辰语气有些疲惫和委屈,揉了揉眉心,“总是很多行程,还要重拍。你有没有看昨天发布会的直播?”   容曜吞吞吐吐,其实他并没有刷视频的习惯,直播更是没有关心过。   看到谢余辰脸上表情更加委屈失望后,容曜马上说:“我……我一会儿去补。”   “新剧前两天也播了,”谢余辰佯装生气,“容曜同学是不是也没看啊。”   容曜慌忙找理由搪塞说:“我最近在看书,没有关心这些。”   谢余辰笑了笑,嘱咐道:“没事,你好好复习,以后咱们一起看回放。”。   容曜点点头,又看到他的眼下有些发青,好像也瘦了些,两颊有些凹陷,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闻纵的话,于是对他说:“我听说娱乐圈很忙,身体状态会受影响的。”   他是个嘴很笨的人,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这个时候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别太累了,即使行程再多也要注意休息。”   谢余辰嘴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面带笑意,一双桃花眼下露出很好看的卧蚕,显得温柔多情:“你是不是担心我啊?”   容曜闻言红着一张小小的脸,低头不知道看什么,让谢余辰觉得可爱极了。   “我是准备休息的,”他说,“我很注意保养的。”   容曜听他说完,有些不解:“那你去休息,为什么给我打视频?”   “我想你了,就想看看你。”   对方说得认真,天生的低音说起情话来自然又深情,像跳跃的音符,动人心弦,容曜感觉自己脸可以烫山药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很奇怪的,容曜回被窝以后满脑子都是谢余辰的最后几句话,闭上眼睛就会有他的声音传来,他睡不着,睁开眼天花板,觉得自己又蠢又怂,还很容易被蛊惑,心跳很快,无法控制。   h 市的行程比较多,发布会在b市结束以后,谢余辰就立刻飞了过来,飞机上眼睛都睁不开,陈姐看他这个样子,感叹道:“小谢啊,还是不年轻了,争不过那些二十出头的小鲜肉。”   在一旁补妆的秦嘉笑道:“我看不是,谢老师自身条件可以秒杀一众小鲜肉呢。”说罢媚眼往一旁的谢余辰看去。   谢余辰很不愿意跟秦嘉坐一个飞机,机舱虽然不小,但毕竟封闭,秦嘉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声音也尖锐刺耳。   他突然很想容曜,想带他四处逛逛,像现在这样一起看看飞机上的天空,往下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朵,还有很奇妙的失重感。   他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想到这个时间容曜应该还在睡觉,决定落地以后再发过去。   下午的综艺节目录制并不算太顺利,数字抱团游戏时,为了节目效果,导演安排秦嘉要跟他抱团,最后的环节剩下谢余辰、秦嘉和男二号,喊停时秦嘉刚要过来,谢余辰把她像烫手山药一样推给男二号,引起了一片尴尬。又在两人分组游戏时,闻着那股香水味打了个喷嚏,动静不小,只能重录。   艰难完成任务后已经快晚上九点,经纪人陈娇坐在休息室里对打蔫的谢余辰进行批斗,指责他的不专业:“你这态度工作是不行的。我说过,不管怎么样,工作你要配合,配合知道吗?又不是让你真的和她谈恋爱,在节目上一直躲着人家秦嘉,小姑娘今天都要哭了。”   谢余辰敷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只是今天鼻子有些过敏,闻不了她的香水味。   陈娇白了他一眼,看旁边没人,低声说:“知道你有家室,忙完这阵,等你的新剧播完,你想开媒体发布会公布婚讯都成。” 看他不成器的样子又有些着急,陈娇思考了一会儿,不得不对他说出秦嘉的身份:“实话跟你说吧,她是秦氏的千金,你看在她爸的面子上,别做得太绝。”   谢余辰这时忙着找自己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闻言动作停了应,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陈娇看他东翻西翻,问他:“你找什么?”。   “手机,”谢余辰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来,皱眉道,“我记得放在这边的。”   在剧组人员帮忙的情况下,找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结果,谢余辰有些头疼,他担心手机是被谁拿走了,最要命的是他的锁屏是容曜的照片。   最后不得不通知了前台挂失,甚至重金悬赏,谢余辰很害怕万一被有心人拿走,容曜会暴露于公众视野,这样他和剧组所做的努力都会白费,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容曜的人身安全不能得到保障。   他接陈娇的手机打电话给远在b市的李川。   李川很少有发现老板这么着急的时候,于是丝毫不敢怠慢地让网宣部留意网上任何有关容曜的风吹草动,表示一旦发现立刻解决。   回酒店时,谢余辰筋疲力尽地躺在有些冰的床上,脑子里想如果容曜给他打电话的话,没人接的话会不会着急。   不过按照容曜的性格,他可能知道现在自己在忙,所以不会打扰他。   他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冲澡休息时传来门铃声。   “我是秦嘉,你手机在我这里。” 第20章   开门的时候,秦嘉穿着自己的丝绸睡袍,不惧寒冷地露着一双美腿,谢余辰看也没看一眼,接过手机,道了声谢,打算关门时秦嘉对他说:“锁屏不错,最近的小鲜肉吗。”   谢余辰闻言回头看她,目光凌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脸轮廓深邃,认真看人时有很强大的压迫感,秦嘉目光闪躲,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空荡的酒店走廊里没什么人,深夜的孤男寡女站在房间门口总显得有些暧昧,即使谢余辰离她很远,秦嘉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自己雇人蹲点拍照。   谢余辰走近一些,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俯视着她,开口质问的声音没什么感情:“你看了什么?”   秦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手指不停撵着睡袍:“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单纯地还手机而已。”   这话倒是真的,秦嘉捡到手机时发现锁屏是个很漂亮的年轻男孩,拍摄角度也好,倒像是那些站姐的产出图,她真的以为是个爱豆,还有些吃惊谢余辰居然会追星,但显然谢余辰的反应让她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当然秦嘉知道谢余辰的身份,也不敢胡乱猜测。   谢余辰打量着她,让秦嘉有种被审讯的错觉,直到对方问:“你还有事吗?”并且没怎么客气地示意她时候不早你可以滚了以后,才火速逃离了现场。   谢余辰看到人走远了才关门上锁,拿出手机打开,有点失望地发现容曜并没有给他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他看着锁屏发了会儿呆。   锁屏是容曜在看窗外的侧影,那时他们结婚没多久,天气很好,窗外种着一棵法国梧桐,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   他突然很想容曜。事实上在今天录节目时也在想他,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跟别人炒作而生气,虽然他知道这种担心几乎是多余的。他把过去的那个小心翼翼又胆怯的自己双手奉上,让容曜看见他的真心,像濒临旱死的旅人渴望绿洲一样渴望容曜的一点点爱。   当他发了消息给容曜以后对方立刻回应他时,谢余辰觉得这是他今天最开心的时刻。   视频里的容曜看上去很软糯,巴掌大的脸上泛着一点点红晕,低着头向他表示自己没看电视剧是错误的。谢余辰忍不住多逗他两句,听到对方很小心地关心自己时,很想穿过手机去家里抱抱他,揉他柔软的头发,告诉他自己很想他。   关闭视频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   三月的时候气温已经开始慢慢回升,谢林两家合作的公司原定于三月初上市,几天前发了公告说内部出了财政问题,需要及时整改,并且延迟上市时间,业内对此众说纷纭,其中最焦急的就是林仲,容曜看到他头发都白了许多时有些惊讶。   “一个多月了,亏空如果再不补上,整个林氏都会受到牵连。”林仲面对这个从小便被当成空气的长子第一次示弱,“阿曜,当初我于你们母子有愧,但林家毕竟抚育你多年,你能不能看在……”   容曜并不怎么在意地看着窗外,听到这句时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抚育?”   “没记错的话,我高中就去住校了,也没有从家里要过钱吧?”   “我和我妈没有你们现在过得会很好。”容曜转了转杯子,托腮看着他,“您知道我妈的病却不告诉我时,是不是也没有想到以后会有来求我的一天?”   林仲闻言怔住,浑浊的眼睛里却也看不到半点愧疚,反而在知道他不打算帮助自己以后,由无助变成了愤怒。   “你这个不孝子!”他指着容曜的鼻子气急败坏斥责道,“再怎么我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有我哪来的你!林易是你的亲弟弟!   “你身上流着林家人的血,现在见死不救,你还是人吗?!”   容曜听着一番批斗,不置可否,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冰美式,并没有反驳什么,看着林仲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起初林仲是想要让他回林家商讨这件事,容曜不客气地拒绝了,并把地点定在了一家环境还算可以的咖啡厅,来往的人很多,他认为林仲这样爱面子的人不会愿意在外面丢脸。   可事实证明狗急跳墙,林仲起身骂他的样子并不比市井泼汉强多少。   母亲当年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容曜不解,他连正眼也不愿意给林仲。   当林仲用夹着几个肮脏字眼的话批斗完容曜时,容曜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不早,把吃完的樱桃核摆好放在蛋糕盘里,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爷爷的下落吗?”   容曜停住动作,转身对上林仲阴霾的眼神,对方自认捏住他的把柄,胜券在握,笑得阴狠毒辣:“不想知道他给你留了什么吗?”   容曜攥紧了口袋中已经打开的录音笔,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畏惧或担心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留下一句“随便你”,转身离开。   他的爷爷林海生是林氏最优秀的掌舵人,一生饱经风霜,也是业内出名的铁面无私,晚景却凄凉,十年前被自己的儿子反咬一口,如今生死不明。   容曜回忆起在林家的时光,林海生大概是心中对容瑛有愧,所以对他们母子不薄,容曜最开始在林家因为林海生的庇护过得不算特别差,下人们见了也要称一句少爷的。可惜老爷子身体状况不好,很少出面,楚苹又嚣张,母子二人逐渐举步维艰。   他在林家的第三年末,林家内部起火,父子反目,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后,林海生不知所踪,林仲成为林氏的掌舵人。   容曜小时不懂,他的爷爷算是对他很好的少数人之一,现在回想,林海生因为愧疚而生的怜悯大概就像自己疼惜那些外面的流浪猫一样。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愿意帮助林海生的。   他看不进去书,拿起笔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想着林仲的话,想着怎么找到自己的爷爷。   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是谢余辰。   他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习惯了跟谢余辰通话或视频,掺杂着微弱的电流声,对方的声音可以让他感到安心。   谢余辰昨天说自己的今天跑完最后一个行程,接下来就要专心忙谢氏的事情,容曜觉得听到声音的时候,有些想他。   “在干嘛?”   “我在看书,”容曜如实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看不进去,有点烦。”   谢余辰好像在走路,背景音很杂乱:“怎么了?”   “你在忙吗?”   谢余辰似乎找了个地方坐下:“刚收工,下午还有个小采访就结束了。”   容曜“哦”了一声,又想起昨天谢余辰十点多还说自己一会儿还有直播,有点心疼他:“你注意休息。”顿了顿又说:“别太累。”   他决定等谢余辰回来再跟他讨论别的事情,谢余辰一定知道公款的事情,但是没有跟他提过。容曜大概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谢余辰愿意相信他,他也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他。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谢余辰也在疑惑容曜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但对方说没事,谢余辰没有说话,容曜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上午的飞机,下午应该能到,”谢余辰语气愉悦,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要来接机吗?”   对方似乎思考了下,谢余辰刚要说不来也没关系,话筒里就传来容曜清透的声音“嗯,可以啊。”   相信我,小容只是单纯地怕打扰阿辰工作才没打电话哦,理工男直球思维么得办法【狗头】 第21章 “小哥哥你也是粉丝吗?”   站在穿衣镜前面时,容曜觉得自己穿得有些过于浮夸了。红色的oversize卫衣和深色的紧身牛仔裤,又戴了一顶谢余辰外出常戴的鸭舌帽,因为担心接机的人数太多,谢余辰会看不到自己。   他站在人群里张望,来接机的粉丝数量很多,拿着花色的应援棒和手幅,还有几个扛着相机的粉丝在最前面待命,人头攒动但秩序不错。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惊讶之余还因为人多感到紧张,好在他比普通女生要高出不少,抬头能看到最前面的旅客通道。   前面的女生回头打量他一眼,凑近问他:“小哥哥,你也是粉丝吗?”见他迟疑,又解释道,“这边是之前通知接机的粉丝专区,大家都是过来给小辰排面的。”   “啊……”容曜似懂非懂。女生就又问了一遍:“那你是不是粉丝啊?”   “我……”容曜思考了下,说,“算是吧。”   女生听到肯定后笑得开心,把手中的应援棒给了他一个,又兴奋又惋惜:“给你,这估计是给辰哥的最后一次应援了,我听圈内粉丝说他这部戏播完大概率要回去继承家产了。”   容曜眨眨眼,心想现在粉丝真是神通广大。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谢余辰的航班应该到了,他目不转睛地往前看,寻找对方的身影。   可能是气氛使然,他还有一些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粉丝们也开始有些着急,议论纷纷担心航班出错。   这时容曜的手机响了一声。   “我到了。”令人安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容曜抬头放宽视线寻找。有粉丝已经看到了谢余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响起,他艰难地大声说对着电话讲,“我、我被前面的人群挡到了,”容曜费力地伸着脖子,“我看不到。”   “你看右前方。”   他费力扭头看去,只见穿着一身Burberry经典款风衣的谢余辰正拿着手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内搭的白色衬衫上有抽象但色彩鲜明的图案,一双长腿包裹在版型很好的牛仔裤里,头发也特意打理过,精致又随意。   他第一次看到谢余辰工作的样子,比哪一次见面都惊艳,都要意气风发。   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   容曜看着他走过人群,看着他对粉丝,实际上是对自己挥手示意,有一瞬间的失神,差点就被汹涌的人群撞倒。他撤出人群,又收到了谢余辰的消息。   “来门口,李川在外面等着你,你先跟他上车。人太多了不安全。”   李川不知道从哪里饶了小路,他们在所有人赶到之前到达了车上。   “谢总昨天就跟我说了,今天可能手机没电忘了告诉您。”   容曜主动坐到最后排,说:“没关系。”转头看着外面被人群包围着的谢余辰。他艰难地往前行进,快到车上时迈开长腿跨进车内,看到容曜坐在后排时就立刻迈到他身边,很速度地关上了车门。   容曜看着着行云流水般的一套动作,不由夸赞:“你好厉害。”   谢余辰有点臭屁地笑了笑,然后向粉丝们招手示意离开。   “习惯了,知道你在就比平常快了点。”   容曜耳根红红的:“挺危险的,注意安全。”   谢余辰点了点头,又侧头看了看:“你戴了我的帽子。”   容曜承认:“嗯,怕你看不到我。”又摘下来扒了扒头发,把帽子递给谢余辰,“给你。”   谢余辰没有接过来,朝容曜笑了:“你戴吧,你戴着好看。”视线下移,又看到对方手中印着花样图案和自己名字的应援棒,愣了一下,问道,“这也是你准备的?”   “唔,”容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粉丝送的,还挺好看的。”   谢余辰说:“那你就是我的小迷弟了,容曜同学。”   容曜瞥他一眼,红着耳根嗔怪道:“幼稚……”   谢余辰笑得开心,心里也欢喜。他今天其实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很后面的容曜,也看到了他戴着自己的鸭舌帽,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的人穿着有些宽大的卫衣,一身鲜红衬得他肤色更加雪白,露出的半张脸小巧精致,是摆在橱窗里的最昂贵的洋娃娃。他四处张望寻找自己,半张着水红的唇,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时候谢余辰很想冲过去和他拥抱然后接吻。   “所以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重要的行程了吗?”容曜一边用可乐煮着鸡翅观察火候一边问。   “嗯,除了一些直播以外就没了,现在要慢慢淡出大众视野,”谢余辰从背后看到容曜将鸡翅炖的粘稠,发出诱人的香味,胃里有点空空的,但他几乎没见过容曜下厨,很新奇,“你学了厨艺?”   容曜没有移开眼睛,时不时用筷子调整鸡翅的位置防止糊锅:“稍微学了一些,我有问祝逢一些家常菜的做法。”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可惜的表情:“祝逢和方越分手了,在那天去完医院以后。”   谢余辰沉默几秒,低声说:“不意外。”   容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想到了自己,点头表示:“祝逢背负的太多,在很多东西面前,爱情是不值一提的。”   谢余辰没有说话。   外面的夜色深沉,在城市的夜里看不到繁星。家里的厨房很宽敞,以前不怎么使用,现在容曜让它多了一些生活的气息,他两手撑在容曜两边,转头可以看到对方微红的耳垂,:“很香。”   容曜关火,感觉距离过近,推开了他一点,手却被对方抓住,疑惑之时抬头,就跌进对方深邃的眼神里。   谢余辰把他困在自己和橱柜之间,看着对方微微张开的唇,慢慢凑近,鼻尖相抵。   “在机场就想吻你,”他慢慢将唇覆下,“我好想你。”   对方乖顺得像一只猫,仰着头任他亲吻,长而卷翘的睫毛拂过脸颊,有微微痒意。谢余辰觉得容曜是自己的绿洲,吻就是沙漠里的清泉。   呼吸急促,身体发热,唇舌纠缠,情动的怀中人把双手覆在自己的胸前,是前所未有的被依靠的感觉。   而容曜那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望他的拥抱和亲吻,有多想念他身上淡淡的海盐香气。一点一点的思念堆积,在这一刻聚沙成塔,化成烟花在心头绽开。   良久才分开,容曜感到有东西抵在身前,红着脸推开埋在自己脖颈的谢余辰,喘着气小声说:“先吃饭……好吗?”   过了几秒,听到谢余辰声音有压抑而沙哑:“抱你一会儿。”   晚餐很简单,因为没有及时装盘而有些凉掉的可乐鸡翅,两个家常炒菜,谢余辰还帮忙放了一个汤,可惜蛋花都碎了。   容曜很嫌弃地盛了一碗:“一份汤里打四个鸡蛋其实有点多。”   他用筷子搅和了一下:“这明明是蛋羹。”   谢余辰不服气地尝了一口,拿出毕生最好的演技,佯装道:“还不错,蛮好喝,”转身把口中又甜又啦的汤吐到了垃圾桶。   晚上接到李川发来的文件时谢余辰没有着急看,确认容曜正在洗澡且短时间不会过来时才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林仲的相关记录,详细到每一年,每个有关他的事件。   资料显示林仲并非林海生与原配所出,林海生原配患有不育症,林仲在四岁时被他们从孤儿院领养,视如己出。林仲在24岁时和容瑛生下容曜,就在同年答应了同楚家联姻,三年后生下林易。   谢余辰对林海生有些印象,幼时曾经见过面,老人慈眉善目,建立的慈善基金会项目享誉全球。只可惜晚年凄凉,在林仲夺权的一场乱斗中不知所踪。祖辈辛苦打下基业,林氏以前在b市房地产界享有盛名,林海生到底怕林氏落入外人手里,当初做了决定要让侄子林善华接手,没想到结局不为己所愿。   他心中悲凉,尊重之余更添痛心。   容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谢余辰皱眉神情严肃地浏览笔电的样子,见他进来以后关切地问他:“怎么没吹头发?”   容曜说:“没找到吹风机。”   谢余辰合上笔电:“可能是上次忘在这里的浴室了。”又说:“你可以在这里洗,比较方便。”   容曜其实不太愿意,因为之前在脏衣篓里看到过谢余辰的内裤,但也敷衍地答应了。   谢余辰下床去拿来吹风机,容曜刚要接过来,听到对方说“我来吧。”   “这个温度和风力可以吗?”   “可以。”   容曜的头发乌黑柔顺,发质很好,在他离开的一个月时间里似乎没有理发,有些长的发尾扫在细白脖颈上,灯光下可以看到细小的绒毛。谢余辰感受着手穿过发丝的感觉,鼻尖时清新的花果香味。   身边的容曜是真实的,是真真正正在自己身边的。   是自己终于可以触碰的,而不只是存在于视频里。   刚才的吻对他来说并未尽兴,他知道容曜也是。   容曜感到脖子有湿润柔软的触感,刚回头就被吻住了唇,闭上眼睛仰头接受情欲的洗礼。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触感微凉,入手是细腻柔软的皮肤,浴袍很容易就被脱了下来,被压倒在床上时,容曜还有些懵,和谢余辰接吻时感觉很好,他也在回应对方,但有些喘不上气。   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谢余辰吻他的锁骨,抱得很紧,又贴到他耳朵边说“我很想你”,容曜情动中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啄吻他的侧脸。   对方像是得到了很大的鼓励,做得比每一次都要过分一些,在容曜很白的皮肤上留下很多吻痕,像花瓣一样分布在各处。他在容曜的身体里冲撞,似乎要用力度来说明自己有多想念他,容曜被弄得仰着头喘气,露出的修长脖颈像天鹅一样,谢余辰紧紧盯着,有些发狠得咬了一口。   “啊……疼……”容曜呻吟着喊,“轻一点……”   “宝贝……”谢余辰哪里还有理智,冲撞地又狠又准,“宝贝……”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做得迷糊时,容曜看不清身上人的脸,听到谢余辰哑着声音问:“想不想我?”   容曜想要回答,出口却是因冲撞而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呻吟:“啊……嗯……想、想你啊……”   说完,谢余辰闷哼了一声,顶得更深,容曜仰着头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发泄在容曜身体里时,谢余辰满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把容曜抱在怀里亲吻,怎么都不够。容曜的身体因高潮而微微发抖,似是处在云端,意识也模糊,只感觉身上的人像一只金毛犬,格外粘人。   “阿曜,”他听到谢余辰在他耳边表白,“我爱你。”   容曜没有力气再回答,咕哝了一些音节,昏睡了过去。   落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轻柔地打在容曜的脸上,纯洁又美好,谢余辰抱紧他的小天鹅,落下很轻的吻:“晚安。” 第22章 “八哥是谁?”   这天晚上容曜梦到了以前邻居家的金毛犬,用长着长毛的浑圆身体不停地蹭着自己,然后贱兮兮地肚皮朝天往他身上躺,容曜埋怨道:“八哥,你别蹭了,好多毛。”   那只叫作八哥的金毛汪汪了两声,很乖地贴在他身旁,容曜这才摸了摸它的头:“嗯,这样好乖。”   第二天谢余辰没有对他说早安,有点严肃地质问他:“八哥是谁?”   容曜揉着眼睛,头还有些发沉,嘟囔着说:“是我们以前邻居家的狗,一只金毛。”   他忽然琢磨到不对,又问:“不过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谢余辰沉默几秒,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没事,你昨天睡觉时叫了好几声声‘八哥’。”   “……”容曜这才明白这人在为了一只狗吃错,觉得实在是幼稚,抿着嘴偷笑,转头又看到对方脸上有些红红的,嘲笑他:“你发烧了呀,脸很红。”   “没有……”   容曜套上衣服,照镜子时发现脖子上还有几颗吻痕,在心里责怪了谢余辰两句,后面难以启齿的地方也有些难受,好在对方帮他上过药。想到这里,他错开眼不敢看自己,疼痛感真实又令人羞耻。   谢余辰没有在家里很长时间,不到中午,董事会叫走他召开会议,说情况有些紧急。容曜猜想是因为公款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跟谢余辰说,只是嘱咐他路上小心。   “你要专心,还有两周就初试了。”闻纵提醒他。   他指出容曜笔记上的一个数值:“这里,估值错误,太低级了。”   “哦,那我改下。”   容曜刚才是在想谢余辰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完会。   他最近会想到很多关于谢余辰的事情,比如他看到祝逢教他做家常菜时,会想到谢余辰不爱吃青椒和胡萝卜,在看书时会分神想到谢余辰此时在干什么。   也可能是因为自家的烂事一直憋在心里,就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让他时刻无法安心。   他在错误的地方用红笔花了很大的圆圈,然后写上错误的原因“分神”。   闻纵苦口婆心说:“今年招的博士很少,初试过了,复试也要卡掉70%。你这个状态太差,老邓看了都要叹气。”   容曜听出一些气恼,于是好言好语地笑嘻嘻承诺自己下次一定注意,绝不分心。   中午两人看时间不早,打算定外卖的时候,闻纵说不太想吃饭,接了女友的电话以后便一脸愁容。   容曜问他:“你看起来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闻纵瘫在沙发上,苦闷道:“闹别扭呗。”   “怎么了?”   “她家里出了点事情,还蛮严重的,需要借钱,”闻纵提起来又心疼又生气,“她没有跟我提过,她向身边所有人都寻求过帮助,唯独我没有!”   容曜闻言安慰:”可能是怕你担心。”   “她就是不信任我!”闻纵痛苦道,“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要瞒着我。”   容曜低下头,皱着眉头,忽然想到自己的境遇,喃喃道:“不信任,隐瞒……很可怕吧……”   “当然!”闻纵直起身来,认真说,“如果两人在一起,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以后的猜忌就会越积越多,最终爆发就不可挽回。”   容曜不置可否。   在下午闻纵走后,他独自收拾屋子,脑子里一直都是闻纵的话,坐在沙发上思量片刻,他抿了抿唇,拿起手机给李川打电话。   “谢总啊,现在还在会议中呢,您有什么事情要帮忙转告的吗?”   “没有,就是问问他忙不忙,”容曜顿了顿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公司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对方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只说是有些基金漏洞,具体的没有透露,但容曜知道不离八九是因为公款出了问题。   他放下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如果此时去找林仲,按照对方无耻至极的手段,那他可能连自己爷爷的最后一面都不会见到,自己也可能会被当成这次的筹码或人质。   林仲这些日子没什么大的动静,不过按照谢余辰这边的进度来说,林氏已经是火烧眉毛的地步。   对方抛好了林海生这块鱼饵,说不定就在等着自己上钩。   容曜想起那次短暂见面,林仲说他们流有相同的血液,他低头自嘲了下,林仲说得没有错,多疑,狡猾又谨小慎微,怎么走都是纠结和错误,这些弱点深深存在于他的血液中。   结束一场会议后,谢余辰头有点发胀。   时间已经很晚,街道上没什么人,黑色的卡宴缓缓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中。   李川和谢余辰简单聊了些会议上的问题,几个老董事不同意与林氏彻底决裂,房地产业里,林仲是不错的合作伙伴,早年间这一些人多少接受过林氏的贿赂,关系并不能果断地一刀两断。   谢余辰揉了揉眉心,眉宇间掺杂严肃和疲惫,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只要问题出在林家人身上,找出证据,那帮人也就能闭嘴了。”   李川点了点头,又说:“下午容少爷打电话找您。”   谢余辰停下动作:“说了是什么事情吗?”   “问了最近公司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李川通过后视镜看到谢余辰眼睛看着窗外,看起来面色不算太好,顿了顿又说,“容少爷没有问别的事情。”   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还没有灭,昏暗的夜色里散发着幽深的红色光芒,谢余辰感觉可能是最近太忙,时间仿佛还停在年前他们一起挂灯笼的时候,现在从门外往里面看,可以看到客厅有明亮的灯光。   在看到容曜为他留的灯后,谢余辰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开门时,沙发上的人闻声起身,似乎在等着他。眼睛有些淡淡的红血丝。   高大的身影俯身下来,谢余辰轻吻自己的恋人,一触即分。   “还没睡觉?”他看了看地毯上摆放着的书籍,“在看书?”   容曜心虚地摇了摇头:“在看你的新剧,忘了时间了。”   谢余辰感觉自己收到了鼓励,容曜一定是因为看他才这么投入甚至忘记时间,于是沾沾自喜。   “造型蛮好看的,剧情也可以。”对方夸奖道。   “谢谢。”谢余辰很开心地捋了一把容曜的头发。   洗澡的时候他觉得公司里的那点戾气不能带到家里,或者说,容曜是很好的安抚品,看到他很好看的笑和专注的眼神时,谢余辰就选择性的忘记了那帮固执的老头。   但谢余辰唯一的不安也来自容曜,尤其是今天知道他和李川通过电话,他觉得对方不是一无所知,所以也等着他主动开口。   在确认对方心情不是很差时,容曜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了卧室,看着谢余辰很快地喝完,他坐在他身边,靠的很近,容曜很关切又声音不大地问他:“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基金出了问题?”   谢余辰闻言看向他,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容曜看到对方看自己的目光深沉,心里直打鼓,抿了抿唇,又说:“是今天听李川说的,而且我看你最近似乎很忙……”   谢余辰没有说话,沉默地打开笔电,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着。   看到他的样子,容曜心都悬了起来,微微皱眉,垂下头往旁边挪开了一些,心想自己还是算错了一步,说不定对方没有打算让自己掺和这件事。   说不定谢余辰根本就认为,自己是个不能被信任和利用的砝码。   他攥紧手下的床单,在大段的沉默中心一点点地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有些心灰意冷时,对方终于开口,打断沉默。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阿曜,”谢余辰顿了顿,捏了捏眉心,“是和林氏有关的事情。”他转头对上容曜微微睁大的眼睛,和林氏合作的项目,公款丢了两千万。你知道这件事事情,是不是?”   容曜似乎被他看穿,沉默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对不起……我该告诉你的……”   在心酸和悔意中,他被慢慢拉进温暖的怀抱里。   大提琴般醇厚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为时未晚。” 第23章 “不会让你失望”   “林仲在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容曜坦白,顿了顿又说,“问题出在林易身上,他负责你们的项目,两千万拿走之后,家里也是知道的。”   他不太敢看谢余辰的眼睛,低下头等待着一场宣判,即便他相信谢余辰对他的感情,但当涉及到权利及金钱时,林仲亲身告诉他感情不值一提。   一阵有些渗人的沉默过后,谢余辰开口,声音低沉:“我要怎么相信你的话?”   容曜抬头,对上对方没有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你等一下。”   他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打开了那天的录音放到谢余辰面前:“我录音了,他之前找我就跟我说坦白了,想让我向你开口。”   谢余辰接过,没有听录音的内容,他在容曜的脸上看不到撒谎的神色,也找不出容曜会背叛他的理由。   容曜只有他可以依靠,其他的途径,不管是在林家还是靠他自己,都是寸步难行,而这也是谢余辰手中唯一的筹码,而现在他赌赢了。   胜利者的脸上压制着不太明显的喜悦,他看向有点诧异的容曜:“那么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容曜疑惑道:“你不听一下吗?”   “没有这个必要,你不会骗我。”谢余辰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所以你的要求是?”   想找林海生的下落并不难,容曜等到谢余辰的消息时仅仅过了一周。   “现在在一家瑞士的疗养院里,林仲在他身边安排很多眼线,想要见到他的话要等一等。”谢余辰语速适中,听起来有不小的把握。   但容曜还不是很放心,待谢余辰说完后又有些不安地问:“这件事的把握大吗?”   电话里传出轻轻的、令人安心的笑声,谢余辰说:“阿曜,你既然选择相信我,不我就会让你失望。”   谢余辰对找到林海生这件事十拿九稳,当初谢商在瑞士投资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福利机构,疗养院也在其中之一,设备先进,环境优美,最重要的是地点也十分隐蔽。而这所疗养院接收的也大多是来自中国的患者。谢余辰拿到资料的时候心里已经尘埃落定,替换掉林仲的大部分眼线并不是难事。   容曜的考试在一周后来临,过程还算顺利。出考场的十分钟后,黑色的卡宴低调地停在对面路边,后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一张似乎很久不见的英俊面庞。   谢余辰在车里朝他招了招手,容曜才发现这些日子似乎都没有仔细看看他,一时之间心头有点酸,他在原地站定片刻,很快地,又把单肩包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大步朝他走去。   卡宴在考场门口停留有些惹人注目,容曜上车后很快关上了车门。谢余辰递了一杯奥利奥波波冰给他:“奖励。”又问:“考得怎么样?”   容曜挺高兴地接过来,说:“还好。”   想到迈过了这个坎儿,他心里还是轻松了一些,拿起奶茶吸了一大口,红红的嘴唇很像樱桃果冻,谢余辰帮他擦了擦嘴,嘱咐他慢点喝。   容曜当然没有忘记当前要紧张的事情,这一周谢余辰怕他分心,告诉他林海生那边自己会安排好,等考完试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每天忙得见不到人,也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   容曜想好开场白,刚要开口,对方却先他一步:“后天飞瑞士的机票我定了,你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容曜愣了一会儿,发掘出话里的意思,但又不确信似的问:“爷爷身边的人被安排好了吗?”   谢余辰闻言转身看向他,沉默了几秒,问:“你不信我?”   容曜马上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太突然了。”他有点责怪地说:“你甚至没有提前跟我说过什么。”考试结束的激动和现在的激动重叠起来,他感觉心率过快,赶快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冷静下来。   谢余辰朝他笑了笑:“只是担心你会分心。”他握住容曜的手,宽大的手掌让人感到踏实,手腕处触感微量,是曜石手串散发出的温度,容曜的体温让它变得稍微暖和一些,谢余辰对此时的一切感到满足,又说“公司那边这件事情也亟待解决,不会拖得太晚。放心。”   容曜点头,靠在后座上,手稍稍回握住谢余辰的,今天的天气不错,他相信春天很快就会来。   三月的瑞士还有些冷,在去往疗养院的路上容曜打了个喷嚏。谢余辰闻声转过身帮他把围巾系紧了些:“从这里到疗养院大概要三个小时,先睡会儿吧。”说完又嘱咐司机把温度调高了些。   容曜可能没倒过时差,天气阴沉,四周划过的是绿色的草原和雪山的风景,他靠在谢余辰的肩上,可以闻到令人安心的木质香味,闭上眼睛都是一会儿即将面临的情景,紧张又难以言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会记得自己,一切都很难开口。   想着这一切,加上未消的困意,他很快进入了睡眠。   谢余辰看着怀里人睡着时依然有些皱起的眉头,有些心疼,调整了下姿势,把人抱紧了些,让怀里的人可以舒服一点,昨天容曜在飞机上没怎么睡,脸色也不太好,在休息站时,谢余辰让李川去买了杯热牛奶给他喝。   “还有多久啊?”容曜小口喝着牛奶,声音还有点哑。   谢余辰轻声说:“快了,别睡太沉,一会下车容易感冒。”   “嗯……”容曜只是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又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谢余辰亲了下他光洁柔和的侧脸:“小瞌睡虫。”   到达时已经是下午,容曜下车环顾四周。   疗养院的规模很大,前面的公园里有很多护工陪着老人们散步或者晒太阳。周围环山,四周大多是天然的湖泊和草原,远山白云,各种颜色交织凑成一副优美的风景油画。   但现在他们没有时间欣赏风景,   从隐秘的侧门走出来一个中年的中国女人,脚步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确认道:“我是李可,请问是谢先生吗?”谢余辰点点头,女人打量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带领他们从后门进入。   道路相对隐蔽,好在人少,李可把他们带到一个单独的加护病房后并没有急着开门,她降低音量:“林先生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记忆力也偏差,可能和之前服用药物有关系,今天照顾他的护工休假,但是各位也要尽量快点。”   容曜点点头,心跳得有些快,谢余辰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不要过于紧张。   推开门时,迎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看到一个伛偻的背影迎着光坐在轮椅上,背影看上去干瘦脆弱。   容曜轻轻地叫了声“爷爷?”   老人闻言有轻微的颤抖,发出嘶哑的声音,努力地、艰难地想要转头看他,行动十分迟缓,李可把他的轮椅转向他们,容曜这才看清林海生的样子,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他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   “他们一直给他服用药物,对身体和精神都有一定的伤害性。”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挺拔高大的长辈大相径庭,林海生的眼窝深陷,皱纹纵横在并没有多少脂肪的脸上,很像干枯的老树,被耗尽营养弃置在隐蔽角落里。   浑浊的眼睛稍稍湿润,林海生似乎认出了眼前与记忆中那个可怜的孩子容貌相似的年轻人。   “阿曜?”林海生发出嘶哑的额声音,身体前倾,目光定在容曜脸上,再次确认道,“是阿曜吗?”   容曜的眼框不由自主地被浸湿,不知道是因为多年的生活积攒的难过和委屈都在林海生面前爆发,还是因为这个曾经在林家的唯一给他庇护的人如今如此凄凉的下场,   他在原地攥紧拳头,呼吸有些困难,钉在原地。   谢余辰环住他的肩膀,鼓励地抚了抚他有些单薄的后背,感到对方身体微微颤抖。   容曜平静了一会儿,缓缓走过去,蹲下身仰视着这个曾经冠绝b市的老人。   干枯如枝桠的手触感粗糙却温暖,林海生此时意识清醒,混乱的回忆中浮现往日情景,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心酸。   小容拿出试卷:也太简单了,好无语哦 第24章 “他们在一起过”   谢余辰再次接到林氏经理人的电话时已经近三月末。   林仲一天不肯承认已经被人知道的真相,谢氏就一天不提供资助。   “如果林仲不肯出面,只让你一个经理人来谈这件事情的话,”谢余辰转动手中的钢笔,语气冰冷,“那我奉劝他不要幻想让谢氏提供帮助。”   “谢总,这……”   谢余辰不等对方说完便挂掉电话,心情不怎么愉悦。   两千万对于谢氏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他要耗着林氏,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三月末的天气变得暖和。   容曜结束家教活动回到家时有些意外谢余辰居然在家:“你今天好早。”   谢余辰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年轻很多,正在看着自己的综艺节目:“嗯,公司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   容曜看到谢余辰在银幕上面对女嘉宾时有些畏缩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样肢体都有些不协调。”   谢余辰削了一个苹果递到他嘴边:“这女的老是往我身上靠。”   “她身上还有很难闻的香水味,”谢余辰嫌弃地说,“拍戏的时候也喷,每次和她对戏都很难受。”   容曜想起来他跟自己提过同组的女演员,好像叫秦嘉,咬了一口苹果:“她是主演吗?”   谢余辰说:“女一号。”   “唔,”容曜仔细看了看荧幕上的秦嘉,身材玲珑娇小,笑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是大部分男生都会喜欢的类型,有那么一刻觉得手中的苹果难以下咽,他转头问谢余辰,“那你们是不是还要合作。”   “不知道,希望不要有,”谢余辰说完后,托腮看着容曜,一双尾部上翘的眼睛笑意盈盈,凑上去轻轻问道,“那你很在意吗?怕我跟她走得近?”   容曜白了他一眼,“幼稚……”刚想反驳说自己只是好奇时,对方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余辰拿过手机,看到来电人时眉头微皱,犹豫了几秒就接了起来。   “小恺?”   谢余辰并没有避讳容曜,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可以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对方的语气有些急,容曜听到谢恺的话语,猜想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主动起身去一旁的吧台旁倒水。   “有线索吗?你确定是在a市的赌场吗?”   零零散散听到几个关键词后,容曜并不能将这些东西跟自己建立起联系,猜想谢恺可能是在某个赌场输了钱,找自己的哥哥擦屁股,毕竟谢恺在富二代的圈子里小有名气,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头脑也不灵活。   “嗯,他还不知道,一会儿我去告诉他。你先别回国内了,在国外老实一点。”   谢余辰挂了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容曜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把切好的水果放到桌子上。   谢余辰没有动那盘水果,不怎么犹豫的告诉容曜:“刚才小恺打电话说,林易现在有线索了。”   “?”   容曜一时有点懵,心中纳闷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建立的联系,于是说:“为什么是谢恺告诉你?他跟林易认识?”   谢余辰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鼻头,很淡定地说出了让容曜大跌眼镜的话。   “他们在一起过。”   容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件事情连我也感到惊讶。”谢余辰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小恺之前在英国留学,林易去英国做了一段时间的交换生,正好是同一个学校。”   谢恺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但好在虽然人傻钱多,本性却纯良。   林易本就看中了他背后的谢氏,巧合之下又知道了他的性向,于是主动搭讪示好,两人很快就擦出了火花。   容曜突然想起在谢家参加生日宴时去花园里听到的暧昧声响,联系起之后谢恺的慌张离开,那二位主角应当就是谢恺和林易了。   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又听谢余辰继续说:“小恺虽然脑袋不好使,也没傻到被人骗了还帮忙数钱的地步,发现林易不是什么善茬以后就提出了分手。”   接下来容曜就想到了谢余辰在电话里提到的赌场等信息,把大概的经过猜到了十之八九。   林易从小娇生惯养,性格乖张骄纵,楚苹和林仲从来不在经济上管制他,所以林易一有不满就会去挥霍手里的钱,生气时就去疯狂消费。   “所以他因为情伤就去了a市的赌场?”容曜对上谢余辰冷静的眼神,突然想到,“所以那两千万可能是?”   谢余辰点点头:“我怀疑他拿去赌场了。”   容曜心里没有感觉到太诧异,还有些好奇林仲知道这件事情时的表情,但相比起来,还是林易和谢恺的事情让他更感兴趣:“唔,那还需要查一查。”   说查几乎立刻就查了,短短几天的时间,谢余辰还要和林氏赛跑,如果对方提前动了手脚,就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砝码。   容曜给林仲打过电话,对方的态度明显是已经失去耐心。   也隐约提到了林易,林仲似乎真的不知道林易在哪里,在电话里暴躁焦急地问容曜是不是知道林易的下落。   容曜说:“不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是您最清楚吗?”想了想又用可怜的语气恳求他,“如果找到林易的话,爷爷会没事吗?”   对方冷哼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在收到下属发来的有关林易和a市赌场的额交易额的账单时,谢余辰刚刚和容曜看完林易进出赌场的视频,   做派依旧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浑身散发着混蛋的气质,跟他老子如出一辙。   容曜看到林易赌输后揪着一个人的衣领要开打时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只觉得滑稽可笑。   账单上的数额就不止两千万了,他输在赌桌上的钱比资本更多。   容曜看着最后的数目还是有点震惊,他在心里数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数错位数:“怎么会输这么多……”   谢余辰揉了揉他的头,淡定道:“在赌场上并不少见。”又说,“王显如果少去几次,他爸爸都能多开发几亩地了。”   容曜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客厅显得有点空旷,谢余辰在余光里看到的容曜跟自己认识的不太一样。   他看到的大多是,脆弱的、漂亮又无辜的容曜,在提及过去时会露出难受隐忍的表情,会哭着问他值不值得相信。   现在对方很努力地做出无所谓甚至有点担心的表情,但嘴角也会不自觉地翘起,为林家的灾难庆贺。   谢余辰心里知道林家罪有应得,自己的爱人在那里受尽苦楚,容曜是常人,也会心存怨念,唯一理不断的那些所谓的血缘关系,容曜大概是想在这一刻亲手扯断。   谢余辰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错开了视线。   小谢其实很怕小容太狠心啦【哭】 第25章   “林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谢余辰并没有拒绝林仲的求见,并很有仪式感地把见面安排在一家高档的法国餐厅,包间很隐蔽,门外也有人把手。   在看到对方的一刻,他微不可闻地怔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常态。林仲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蜡黄,面带浊气,明显苍老了许多,在林氏的这些风雨飘摇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   林仲刚想说还好,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谢余辰抿了口茶,冷眼看他,礼貌嘱咐道:“您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林仲扯了扯嘴角,并不想废话,直说:“林氏濒临破产,雪上加霜的时刻,哪有心思注意身体。”谢余辰并未接话,林仲见势又说,“当初容曜嫁给你,你们也答应了这个合作,出了事情还没查清幕后推手,就急着甩锅给我们林氏,是不是不太好。”   谢余辰闻言抬眼看他,上翘的眼角让眼神显得锐利冰冷,林仲心中也有隐隐不安。   他不置可否,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像是看滑稽表演的笑容,当着林仲的面拿出一叠文件和一个优盘,“看看。”   林仲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拿起了文件,眉头紧皱,看着对方翻阅账目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时时,谢余辰感到愉悦:“林公子在a市赌场挥霍不少,知道您会担心他,我们就给您找来了。”   “人应该还在a市,”谢余辰整了整领结,用轻松淡然的口吻接着说,“u盘里有他的监控视频和挪用公款的证据。”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十指交叉,饶有趣味地看着额角都是冷汗的林仲:“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股份转让书?”   容曜接到电话时一脸疑惑。   “是的,”电话里温柔的女声响起,“请您这周内来交易所完成股份转让。”   他心里蒙圈,仔细思考,唯一能想起的有关股份的事情就是林海生同他说过的遗嘱,但是前提是要经过林仲的同意,可林仲怎么会同意呢?   他皱着眉头,片刻后穿好外套出了门。   谢氏在b市的办公楼是一栋形状怪异的建筑,仔细看有点像拱门。   内部装潢不算华丽,但充满着现代化的气息,他跟着工作人员去私人办公室的一路上都接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员工们都在窃窃私语,他感到有点些难以适应。   谢余辰的办公室在顶楼,他之前没有特意告诉他自己会来。所以对方看到他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办公室内部有卧室和淋浴间,会客室跟办公间离得很近。玻璃窗外可以看到整个b市,底下的人像蚂蚁一样渺小。   他坐在灰蓝色的沙发上看着谢余辰,对方穿着标准的西服三件套,肩宽腿长,穿出了模特的效果,头发也特意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五官,和平日里在家的样子完全是两种风格。   “老是看我干什么?”谢余辰笑着朝他走来,迎上容曜的目光时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睛。   容曜摇摇头:“就是觉得你跟在家里时不太一样,好神奇。”   谢余辰打趣地问他:“哪个更帅一点?”   容曜装作敷衍地说了一句:“都很帅。”然后露出红红的后耳根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谢余辰看得心痒,没忍住揉了揉,问他, “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容曜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避,解释道:“我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   谢余辰闻言看了看手机,是关机状态,很抱歉地说:“刚才开会给关了。”   容曜表示没关系,又继续说:“我今天上午接到了交易所的股份转让电话,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来告诉你一声,想问问你……”   “想问问我是不是用两千万换来属于你的股份?”   容曜怔住了。   谢余辰不怎么犹豫地承认:“是我做的啊。”   不等容曜开口,又说:“遗嘱的录音给他听过,林易干的那些事情也给他看过,不想息事宁人的话,我就把这些都公布出去。”   对方的声音温柔,语调平缓,仿佛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其中的信息量让容曜感到头脑发胀,捋顺了事情经过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不要有什么负担,”谢余辰倒是淡然,迎上对方讶异的目光,握住他的手,干燥的掌心宽厚温暖,“这是你应得的,而我只是帮你拿回应得的东西而已。”   “你帮了我太多,”沉默了十几秒后,容曜低下头,艰难开口,“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不值得谢余辰一次一次地为他付出和盘算,一次一次地将他这样一个一事无成又软弱的人融入自己的生活,他不知道怎么去感谢谢余辰。   当初的目的并不单纯,谢余辰有容曜想要利用的东西,但容曜低俗地与他进行所谓的交换,一次次贬低他明晰单纯的爱意。而谢余辰的不计前嫌让容曜自责不已。   谢余辰看他许久,双手捧起他的脸,像看着找寻已久的珍宝:“容曜,我喜欢你,所以不要和我讨论值不值得。”   男人的声音像他本人一样,温柔宽厚,带着细微的沙哑:“在我这里,你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   今天因为晚上有课的原因更的很短,下次争取更长一点【跪下】 第26章   “那个人,看见了吗,门口那个长的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就是咱们的少总夫人!”   “啊?这模样也就刚大学毕业吧,我怎么没见过呢,不会吧……这么年轻……”   “谢总也刚三十不到嘛,般配得很,这阵子总往这跑,我都看到过好几次了。你可别往外说,上次我是无意撞见才知道的,李助可特意嘱咐了不让往外说呢!”   “知道了知道了!”   容曜往这边跑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谢余辰又以把笔电忘在家里为由,把他叫到办公室里。   他知道对方的心思,每次把他叫到办公室以后都会把助理等人弄到外面,然后工作时间公然偷懒,抱着他腻乎一阵才罢休。办公室里配了卧室和淋浴间,谢余辰把他扣在公司借着午睡的名义在卧室里撩拨他,还要假装绅士地问一句今天可不可以。   虽然不可以会被默认为可以。   容曜害羞,办公楼人来人往,他红着脸,被弄到很舒服的时候也只是小小的叫一声,像猫一样,然后谢余辰就会更凶狠地顶弄他。   有时候在淋浴间也会洗着洗着就做起来,下午还能精神抖擞地办公。   容曜心里叫苦,被折腾得一觉睡到了晚上。   谢余辰这时就会把准备好的晚餐带过来和他一起吃,像是在喂猪一样不停地让看上去过瘦得容曜出东西。   “胖一点好看,还可爱。”   谢余辰如实说,又嘱咐他把刚才自己为他盛的海鲜汤喝光。   容曜皱着小脸摸着自己的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皮球。   “你看他脖子上还有痕迹呢,这也太那个了吧!”   “你小声点……”   容曜不小心听到关于他的讨论,立刻把领子往上拉,飞快地跑到了洗手间,果然看到一枚红色的吻痕,羞得脸红的要滴血,气得赶到办公室,不管谢余辰的恳求,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往家跑。   像只跳脚的小猫,生动可爱,慢慢的,容曜原本的样子都呈现给他。   发小脾气,害羞,还倔强,偶尔偷懒,怎么弄都随你,但事后记仇要记很久……   好的,不好的,什么样的容曜都会吸引他。   四月已经到来,谢林两家的合作公司也准时地上市,外界都说谢氏包容,这种公款都处理不好的额小公司也看得起。   也有说谢氏现在换了人,新的接管人可能手段不够强硬。   也说两家之间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见不得光的交易关系,豪门秘辛和八卦也让大众如同餐后娱乐一样消费了半月有余。   褒贬不一但也有趣。   谢余辰不太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现在他还不算正式接管谢氏,合约在五六月才到期,在娱乐圈打拼多年早就对各种评价充耳不闻。   谢商和刘姮三月底回国,接到消息以后各种盘问,谢余辰只说:“您放心,我不做亏本的生意。”   在林林丛丛的新闻里刷到林煦四月中旬订婚的消息,他有点意外。随后看到手机里刘姮发来的照片,容曜坐在咖啡厅里,对面的林煦侧脸清隽秀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气质儒雅。   谢余辰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目光在照片上久久停驻。   “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   容曜看向对面的人,没有动面前的卡布奇诺。   林煦说:“我还有几天就订婚了。”   容曜眨了眨眼睛,很礼貌地笑说:“那恭喜。”   林煦只是眉头微皱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抿了抿唇,唤了一声“阿曜”后,镜片后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容曜垂下眼,停顿片刻后摇了摇头。   林煦似乎不能相信,语气是很少见的急促:“阿曜,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有你,”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后急忙解释道,“我、我和他只是联姻,我也不喜欢他!”   “阿曜,只要你愿意……”林煦想要握住容曜的手,被容曜很快地躲开了,他怔住,看着脸色不算好看的容曜。   “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容曜没有逃避林煦的眼神,坚定道,“我喜欢过你,但都过去了。”   “被所有人针对、被骂贱货的感觉,你试过吗?明明可以得到的东西,一下子就失去的感觉你试过吗?”   容曜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他偏过头去,呼吸稳定情绪,又看向一脸错愕的林煦:“林煦,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在林家受过的欺辱和折磨,不知道喜欢自己的容曜所受的白眼、嘲讽和辱骂。   “你只是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高高在上,你只是可怜我而已。”   容曜嘲讽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我不该喜欢你,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选择离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难过。但我也没有后悔过。”   “谢余辰他对我很好,”提及爱人,他的语气变得温和,眼神也温柔,“他喜欢我的时间不比你短。”   在林煦错愕惊讶眼神中,容曜说:“我们都往前看吧,表哥,别再想不可能的事情了。我祝福你,那个男生看起来很喜欢你。”   林煦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听到一声“表哥”时脸上都是不甘,他怯懦无用,在容容曜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抛下他一个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曜起身,干脆地离开,连一眼都不留给自己。   回家的路上,容曜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他看到林煦的那一刻,不再心动,不再有那些可笑的幻想和自我感动,只像面对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劝导他不要再执着于过去的往事中。   如果说多余的情感,大概也只有亏欠,可是事已至此,谁都有难言的苦衷。   他向前走着,四月春日的阳光从已经冒绿的枝丫上洒下来,舒服又惬意。   有点想谢余辰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走到拐角时,他看到了谢余辰经常开的那辆卡宴,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车窗缓缓摇下。   谢余辰看到他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不算好看。   随后向他挥了挥手:“上车吧。”   容曜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便开口问:“你现在不是在公司吗?今天休息?”   谢余辰抿了下唇,似乎不知道怎样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路过而已。”   容曜撇撇嘴表示不信,但谢余辰没有继续说什么,他搅了搅手指,看向他:“我今天去见林煦了。”   谢余辰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露出的表情有点诧异。   容曜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坦然道:“跟他说清楚而已。”   “然后呢?”谢余辰问。   容曜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然后?”   谢余辰知道自己不该问什么,他的不安来自于容曜跟林煦的过去,但现在他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去怀疑很信任自己的容曜:“说了……说了什么?”   卑微者的语气都变得卑微。   看到容曜沉默以后,谢余辰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是最好的办法。   “嗯……”容曜思考了下,终于开口,“算是了结下吧。”   谢余辰怔住。   “我想往前看,过去的就做个了结吧。”   他看到谢余辰的样子,知道跟他说这些不太好,但相比误会,他更喜欢坦白说开。他慢慢伸出手,小指勾住谢余辰的,很小心地问:“你没有生气吧?”   又连忙补充道:“我真的只是跟他说开而已,别的都没提的。”   谢余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温柔,手回握住他的,然后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安静地抱着。   “嗯,知道你见他的时候有一点点。”   容曜抬头看他。   “但是现在一点也不了。”   容曜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抓住重点:“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祝逢会去那家咖啡厅附近?”   “额,他说是去那边办事,路过的。”   容曜看谢余辰的神色,没有任何反常,这大概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倒也没有多问,容曜端上来昨天做的草莓奶冻边走边吃,看到谢余辰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发呆。   他凑过去问:“怎么了?”   谢余辰连忙划出了界面,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一些同事的花边新闻。   “你们平时也会看这种?”   “饭后谈资嘛,真假混杂的,”奶冻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些凉,他的嘴唇被冻得很红,亮晶晶的,半张的时候露出糯白的牙,他定定的看着,容曜眨了眨眼睛,问他怎么了,谢余辰声音低沉,“别吃了。”   然后低头凑了上去。   等容曜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压在了身下,谢余辰吻着他,不停地舔舐他的嘴唇,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容曜抱着他,他的手伸进容曜的身体里抚摸游走。   年轻人的身体总是很容易被勾起情欲。   谢余辰给容曜做着扩张,差不多了的时候,容曜艰难地说:“进来吧……可以了……”   谢余辰沉腰准备进去,这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两个人都愣住了。   被抱着藏到浴室时,容曜的脑子还是蒙的,谢余用睡袍裹着他,自己却还裸着上半身。   他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听到谢余辰打开门,叫了一声:“妈。”   小容:“莫挨老子,搞对象呢。” 第27章 “你好,我是秦嘉”   容曜穿着谢余辰经常穿的黑色丝绸睡袍出现在刘恒面前时,没办法说服自己正视对方。   刘姮坐在他们面前,长发微微卷曲,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手上涂着深红色的指甲油,戴着卡地亚的新款戒指。   这样的女人是看不起容瑛这种人的,当然也看不起她的孩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白天的,窗帘都不拉。客厅里就能搞起来。   容曜脸上一阵阵地发热,对方声音平缓,眼神凌厉,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巡视:“真不知羞啊。”   她想起了什么,又嘲讽地笑了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谢余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妈!”   “闭嘴!”刘姮把茶杯用力摔在茶几上,片刻的失态后整理自己的披肩,然后压抑着心中怒气,对谢余辰说,“你上楼去,我要单独和他说。”   容曜见势拉了下谢余辰的衣袖,跟他交换了眼神:“一会儿阿姨让你下来你再下来,没事的。”谢余辰沉默片刻,在容曜的劝说下走上楼。   容曜转身看到房间的门关上,面前的刘姮才放下良好的教养,坐在沙发上的神态也是高高在上。   容曜戴上客气的笑容,轻声问:“不知道您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刘姮勾起红唇笑了下:“我听说小辰为了你把林家两千万的漏洞补上了。”她转了转自己的戒指,停顿了几秒便用嘲讽的语气说,“你吹的枕边风吗?”   容曜攥紧了拳头,脸上的客气笑容不变,只说:“请您放尊重一点些。”   “尊重你?你也配?”说着她把今早的报纸和打印好的新闻页甩到容曜面前,“我来本来是看到了新闻,想问问小辰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对方是秦家的千金,独生女,不知道多金贵。”   容曜在冷白的打印稿上看到在酒店的走廊里,电视剧的女主穿着丝绸睡袍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谢余辰穿的还是那天他们视频时候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秦嘉细白的小腿裸露在南方的酒店里,灯光昏黄引人遐想。   “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说着刘姮又拿出一些打印稿,类似于剧组庆功宴的场景,谢余辰搂住了秦嘉的腰,姿势暧昧,像拥抱一样,旁边的车是他眼熟的卡宴。   容曜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了,与谣言的女主角相比,他倒想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一样。   “现在网上新闻稿很多,热度也很大,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秦家也跟我联系过。”   “所以呢?”容曜打断她的话,笑问,“想用这个威胁我离开谢余辰吗?”   刘姮说:“威胁?”她低头嘲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一个私生子,家里公司也在破产的边缘,身份又下贱,”她说,“知道当初小辰为什么不把你公开吗?”   “因为他怕丢脸啊。”   容曜对上她的视线,感受到太阳穴在跳动,刘恒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挖着他心口上的快要痊愈的溃疡。   “都不用我威胁,”刘姮起身,拎起自己昂贵的手提包,轻蔑地看了容曜一眼,“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外面舆论的风吹一吹,你们的感情也就散了。”   她边走边说:“倒还不如识相一点,要是想为小辰好,就别让他沾上污点。”   门关上的声音很重,容曜一直钉在原地,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起来。   刘姮说他是个污点。   不管背后的真相如何,他在别人的眼里始终都是污点,在林家时是林家的污点,在谢余辰身边就是谢余辰的污点,谁看到都要嘲笑他,侮辱他,踩上一脚。   如果外界全都知道了的话,他们也会这样对待谢余辰。   他们会说谢余辰肯定是浪迹花丛中才让他这么一个不光彩的东西沾上,会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会说他的家庭、父母,编造出难听的谎言,而这些所有的东西容曜都经历过。   他拿起一张报纸,看到上面“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大标题,手指掐的越来越紧,纸都皱成了一团。   谢余辰来到他身边时,容曜都没有发觉。   他一把夺走容曜手里的报纸,塞到垃圾桶里,沉默地将纸张压成一团。   容曜看他的样子,又想起回家时他刻意隐藏的手机页面:“今天你不想让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新闻吗?”   谢余辰停住了动作,蹲在原地沉默着。他还是怕,怕容曜不相信他,怕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爱情不堪一击,也怕容曜怪他。   “都是乱写的,”谢余辰决定解释,“秦嘉找我是为了还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被拍到。”   “庆功宴的时候有人推了她一把,不知道为什么就推给了我。”   “容曜,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近乎哀求:“我不知道是谁发的通稿,刚才已经让网宣部去查了。”   容曜静静听他说完才开口:“我当然相信你。”   他怎么会不相信谢余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谢余辰对自己的感情,刘姮的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外界对他的评论也不算什么,甚至谢余辰就算一直不想要公开的做法他也能接受和理解。   他最怕的是他爱的人会受到伤害。   谢余辰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不管我妈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顿了顿说,“过完这一阵,我就公开和你的婚讯,好不好?”   容曜从谢余辰的怀抱中起身,纠结地抿了抿唇,抬头看他,说:“你不要冲动,这些都不要紧,也不急于一时。”   他转身看到茶几上洒了一滩茶水,沉默片刻才开口:“伯母是为你好,先等她消消气。”说罢拉了拉谢余辰的衣袖,“好不好?”   一声叹息后,谢余辰说:“好。”   容曜选择性地无视网上的内容,卸载了有关的软件,一心埋在书本里,而谢余辰也不会再和容曜一起看自己的电视剧,他不愿意容曜在看剧看到另一个人时回忆起糟糕的事情。   在不得不联网去给导师回消息时,容曜盯着小窗口的广告里加粗的黑体字看了一会儿,,然后利落地关掉,看邓铭发给他的消息。   月底有一个为期一周的学术研讨会,地点在外市,如果参加的话就相当于通过导师复试的认可,大概率被录取。   容曜没有想太久,很快就同意了。   谢余辰中午一般不会回来,他打开冰箱想要找一些可以做饭的食材,发现空空如也时只好穿上衣服出发去楼下的家乐福。   刚走到公寓的门口就看到对面扎眼打扮的女人,黑色帽檐下是被超大墨镜挡住大半的脸,起先容曜是觉得她打扮诡异,不由多看了两眼,后来发现对方向自己走来,才停住了脚步。   接近他时,他似乎闻到了谢余辰口中形容的“刺鼻的香水味”。   没等他开口 ,女人抢先一步开口,说话时红唇开合,乌发间隐约摇晃的耳饰可以看出价值不菲:“你好,我是秦嘉,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容曜看向她,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第28章   秦氏在仅仅十余年的的时间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型娱乐公司发展成为现在家喻户晓的大型企业,不可否认掌舵人的能力之强,现在容曜对面的秦嘉举手投足间可见她刻意训练过的餐桌礼仪,与天生就出身名门的公子小姐不同,比如她挑选香水的眼光。   过于浓烈的口红印在洁白的杯沿上,秦嘉有些尴尬地把杯子角度转了转。   “我想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容先生。”   秦嘉打量着面前看起来像个学生的男人,对方比那天她见到的谢余辰手机屏上面的照片更好看,脸更小,更精致。   不过依旧没什么表情,像个冷冰冰的瓷娃娃。   “你想说什么?”   秦嘉笑了笑:“谢伯母应该去找过你,之前我们在宴会上认识,在澳洲又巧遇,我们很投缘,她也很喜欢我,也跟我说过你和谢余辰的事情。”   “所以呢?”容曜反问。   “这几天的新闻和评论你也看到了,”秦嘉说,做了酒红色美甲的手指在杯壁轻轻划过,“我也是希望你仔细考虑。”   容曜“噗嗤”地笑出声:“考虑什么?跟谢余辰离婚,然后让他跟你在一起吗?”他看着秦嘉,“你也说了,是他妈妈喜欢你,想让你们在一起,又不是谢余辰。这件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可讨论的,我们是领过证的合法婚姻关系,秦小姐应该也不想给自己安上一个第三者的名号吧。”   秦嘉身体僵了一下,脸上再也挂不住得体的笑容,愤恨道:“你……”   容曜低头看了下表,从容起身:“时间不早。秦小姐想必也很忙吧,我就不打扰您了,谢谢你的款待,告辞了。”   “你难道就不怕谢余辰受到伤害吗?!”   他顿住了脚步。   身后的人继续说:“你不在乎外界的评论,那谢余辰呢?他会怎样成为外界的笑柄?其他不说,光是作为演员和偶像还去隐婚这一条就够被人耻笑了。”   “再说,你们林家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家人反目成仇,四分五裂,这些早就是外界的笑柄了,”秦嘉嘲笑道,顿了顿,继续说,“而你,还是这样的家族里出来的私生子。”   容曜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咬紧了后槽牙。   “我说句难听的,”秦嘉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咖啡,淡淡道,“你不要脸,谢家还要脸呢。”   “谢总,”李川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给谢余辰,自家老板的脸黑得吓人,一双剑眉紧紧皱着,“网宣部说这次可能是背后有人搞鬼,放在平时不会有这么多通稿,加上您的剧本来就在播,热度非常大,恐怕……”   谢余辰盯着手里的材料看了一会儿,双手撑在额角,感到混乱眩晕。   不简单,他当然知道不简单,刘姮的手腕不比谢商软,秦氏的娱乐业也是龙头产业。   “谢总,谢氏底下也有几家公司要上市,不能因为这些乱了阵脚。”   “嗯,”谢余辰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英国那边沟通得怎么样?”   李川犹豫了下,说:“对方对我们的策划比较满意,不过还是提出要亲自与您交涉。”   “行,”谢余辰很快答应,又问,“安排下时间,别拖太晚。”   “好的。”   自从那天刘姮来过以后,他在容曜面前对一些人和事都闭口不提,一如往常地亲吻,做/爱,生活,即使他知道这样只是粉饰太平。   容曜会接收网上的大量信息,也可能会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但容曜从来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这却是谢余辰最担心的。   他宁愿对方打他或者骂他,或者把显示八卦新闻的手机摔到自己面前大声质问。   但容曜没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客厅的灯还开着,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沙发上安睡的身影。   容曜被一阵声响弄醒时发现自己在他带着冷气的怀里,外套上余留淡淡香气。   他有些迷恋地闻了下,还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抱歉,”谢余辰把他抱起来,“吵醒你了,本来想把你抱到卧室。”   “没事,”容曜揉揉眼睛,声音还有点睡醒后的沙哑,“醒了还能看看你。”他往谢余辰怀里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那你把我抱上去好不好?”   谢余辰笑了下:“好好好,怎么这么娇。”   容曜猫在他怀里“咯咯”笑了两声,对秦嘉的事情只字不提。   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对着虚空发呆,脑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刘姮的、秦嘉的、林仲的、谢余辰的,分不清谁的更大声一些。   连谢余辰都能看出他睡得不好,眼下浮现浅浅青黑,一双修眉紧紧皱着,即使睡着也不踏实,轻轻翻身怕惊醒身边的自己。   容曜不可能让爱人去对抗养育自己多年的生母,何况刘姮的爱不比他少。   谢余辰有自己的事业和顾虑,有疼他爱他的父母,容曜和他不一样。   最痛苦的也不会是他自己,他的思绪慢慢漂浮,梦中似乎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身边没有谢余辰,他在房间里寻找,只有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对方的。   他急得大喊对方的名字,没人回应,不知过了多久,渐渐麻木遗忘,从电视上或者别人的口中得知对方零星的消息,说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接管大权,也有了自己心爱的妻子。   电视上秦嘉和谢余辰携手相伴,带着所有人的祝福走过红毯,路上都是饱满的玫瑰花瓣,飘来阵阵香气。   真好啊,连他都觉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自己算什么呢?   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或是一块石头坠落深海,微澜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从梦中醒来,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枕头上湿了一小块,他用手擦了下,翻过身靠在谢余辰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闭上眼睛。   “又没睡好吗?”谢余辰用手背碰了碰容曜柔软的脸颊,“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容曜说,“可能缺乏锻炼,出去走走就好了。”   “嗯,”谢余辰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我陪你。”   “啊?”容曜问,“你今天不用忙吗?”   “刚才给李川安排好了,就当放松,”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凑近容曜问,“想去哪里啊?”   两人最终决定去四环开外的游乐园,不算太冷的季节,穿卫衣和外套刚刚好,天气也不错,谢余辰心中算是放轻松了些。容曜一开始担心人太多的话谢余辰会被认出来,看到对方帽子口罩墨镜缺一不少后才稍微放心。   两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去游乐园听起来十分幼稚,可容曜认为这是每一对情侣都要做的事情。   “你这是心里住了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是不是没早恋挺后悔的?”   谢余辰打趣他,看他气成河豚的样子就捏他鼓鼓的小脸,顺势摘下口罩吃了一口容曜手里的冰淇淋,“啧,草莓味的,我的是青草味,给你尝尝。”   容曜白了他一眼:“不吃!”   两人只玩了比较平缓的漂流和海盗船,大半的时间都花在排队上,谢余辰身高腿长,容曜长得精致漂亮,比例又好,两人往人群里一站就是议论的焦点。   容曜看到后面两个女生挨着头看着他笑,下意识地往谢余辰身边躲了下,耳根子都红了,谢余辰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十分不满地挡住后面女生们的视线。   快排到他们的时候,容曜转身去看后面的队:“好长啊……”   谢余辰低头看了看:“是挺长的。”   容曜蒙了下,反应过来以后重重锤他:“滚蛋!”   谢余辰低声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看到对方停住的眼神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容曜转过身低声皱眉道:“后面有个女生,一直在朝这边看。”   谢余辰不以为意:“这不是很正常?”   容曜摇了摇头:“不对,”他仔细回想,“好像在刚才,她就跟在咱们身后面了,有一阵时间了。”   谢余辰心生疑惑,微微侧身往后看了下,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背着布袋包,厚重的刘海垂在额头,面容苍白,表情阴郁,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 第29章   谢余辰看了对方一眼,顿生寒意,转过身来时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容曜关切道,低声说,“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   谢余辰微微点头,快排到他们时他拉着容曜混进人群,趁着那人不注意拉着容曜的胳膊从一旁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很急,并跟容曜保持一定的距离,频频回头看,见后面没人后才放下心来。   容曜不明所以:“是什么情况?”   “我看她像是跟踪狂,”谢余辰摘下帽子揉了揉头发,又戴上,“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如果被拍到的话不太好。”   那一瞬间想起了刘姮和秦嘉的话,容曜闻言短暂地怔住,心里有些难过,但也爽快地表示同意。   谢余辰有他的难处,不管是不是因为什么,容曜懂得,也理解。   叫平时的司机过来确为保险,但时间也会更长,他担心那个人会追上来,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一辆车,两人上车后才松了一口气。   谢余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从大悦城那边绕一下。把我们送到后门停下就行。”说着握住了身旁容曜的手,发觉对方手心冰凉,皱了皱眉。   他心里比谁都怕,刚才女生的眼神让他心惊肉跳,不止一次地在机场和各种发布会观众席上见到,亦或是酒店大厅,躲在角落里就那么静静盯着他,目光似毒蛇,嘴角偶尔弯起,让他怀疑下一秒对方就会吐出信子。   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要来游乐园也会被跟踪,如果独身一人的话他不怕,可是现在容曜在他身边。   容曜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是因为自己造成的,他会自责一辈子。   公寓的安保系统虽然做的不错,他打电话让李川安排保卫人员他们的房子周围。   两人一路都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下车就匆匆往公寓里面走,谢余辰拉着容曜的手上出了微微一层薄汗,容曜不敢环顾左右,只低着头跟着谢余辰的脚步。   如果知道那个女生埋伏在路上的绿化带后面的话,容曜不会让谢余辰拉着他,和他十指相扣。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就被谢余辰的一阵蛮力扯向身后,余光里瞥到一闪而过的锐利刀光。   女生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里燃起恨意,喉咙发出沙哑的叫声,拿着匕首向他们扑过来,被及时赶到的保安拦住,匕首掉落在地上,刀刃上沾到鲜红的血迹。   容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急忙转身,看到谢余辰的衣服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伤口似乎很深,血液浸染了衣服。   他第一次有这样慌乱的感觉,“怎么办,怎么办……”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止血…对要止血,怎么这么多血啊……”   谢余辰按住他慌乱的手,把他抱到怀里:“不怕。阿曜,李川叫医生过来了,我们先回家,我没事,伤口不算很深,冷静下来好吗?”   “我冷静不下来!”容曜大喊着,挣开谢余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绑在他的伤口上,手一直在抖,“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怎么可能冷静!”   谢余辰的嘴唇变得有些苍白,额角冒出零星冷汗,李川带着保镖把他们送到了住处,医生快马加鞭赶到时仅仅过了五分钟,可容曜却觉得格外漫长。   医生为谢余辰的伤口缝合时,容曜不顾谢余辰的劝阻待在一旁,即使打过麻药,还是能感受到针穿过皮肉的触觉,谢余辰偏过头皱了皱眉。   容曜在一旁绞尽了手指,心中痛苦不已,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着抖,谢余辰看他这个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担心,不疼的。”   “你别说话了。”容曜抹了把眼睛,。   “心疼老公吧?嘶!”   医生很淡定地收尾,猝不及防,疼得谢余辰倒吸一口冷气。   容曜一边心疼一边嗔怪他:“叫你臭屁!”   “人已经被带到警局了,”李川说,“照片之类的也删除了,您放心。”   谢余辰淡淡地“嗯”了一声,用完好的左手拿着李川递来的记录册和资料照片等,翻阅时皱起眉头。   李川见势解释道:“这个人前科不少,喜欢哪个明星都会跟踪。这次这么偏激,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您和容先生。”   门外的容曜顿住了脚步。   “嗯,谢余辰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一开始是冲着阿曜过来的,情绪很偏激。要确定不能走漏一点消息,我担心阿曜会受影响。”   “您放心。”   容曜攥紧衣角,脑海里不断重复那个片段。   如果不是谢余辰把他拽走,恐怕那把刀就会插到他的胸口,   而这一切,包括谢余辰受伤,被跟踪,流了一袖子的血,疼得嘴唇发白,还要消耗人力物力去处理这件事情带来的负面消息和影响,都是他为他带来的灾祸。 第30章 “我们分开好不好?”   事情发生得突然,李川特意叮嘱过在场的人员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谢余辰的手伤得不轻,如果被家里知道,刘姮不会罢休,所以在刘姮提出要来看望他时,他谎称在外出差,让刘姮过段时间再来。   “你先别动……”容曜把他受伤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拿棉签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穿过皮肉的线上沾着谢余辰暗红干涸的血液,缝针时翻起的皮肉带动回忆,容曜心里都是愧疚。   如果不是看到自己和谢余辰在一起,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和他牵着手,如果不是自己要和他去游乐园,如果不是自己坚持和他在一起。   那谢余辰不会多出这么一道伤口,不会为了处理林家的糟心事忙得连轴转,不会在面对刘姮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   刘姮和秦嘉说的都对,没有哪一个母亲不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啊!”   一个走神,容曜下手有些重,疼得谢余辰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忙看向伤口,发现没有异常才稍微放心,皱紧眉头低声道:“对不起……”   谢余辰笑道:“没事,看把你吓得,”他凑近了看容曜苍白的脸,眼尾委屈地耸拉着,嘴角也微微向下,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谢余辰用手背轻轻划过他的脸,轻声道,“不疼的,看你,心疼得要哭了都。”   容曜抬起眼看他一会儿,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放在他宽厚的手掌上,静静地贴了一会儿。   温暖干燥,指尖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气,让人想要靠近,让人迷恋。   谢余辰看着他。   他知道容曜的状态比自己还要严重,这几天的时间里对方的神经一直都高度紧张,晚上自己的伤口偶尔会疼,醒来时就发现对方半倚在床头,对着黑暗的前方发呆,自己叫他的名字,他也会反应一下才发觉,然后顶着很差的脸色强颜欢笑:“哦,刚刚切水果,没有注意。”   此时的他像只猫,歪着头蹭着他的手心撒娇,谢余辰却看得心疼。   “阿曜,不用太担心我,”谢余辰说,“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好得快一点。”   他捏了下容曜软乎乎的脸,笑着说:“当然,跟我撒撒娇那就更好了。”   “嗯……”容曜放下了他的手,专心致志地给他涂起了药膏。   等到涂好,容曜把棉签扔到垃圾桶,看到上面沾上的血迹时错开了眼睛。   晌午的阳光充足,透过落地窗照在他们身上,撒下斑驳树影,一切的色调变浅,事物变得虚幻。   在相对无言的时间里,容曜止不住地想,这一次是他的手臂被划伤,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那个女生的眼神和刺过来的匕首变成了他的梦魇,只要在谢余辰的身边,就止不住地在脑海中循环。   夜深时刻,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眼前却都是那个女生毒蛇一样的眼神,无法入睡,痛苦地揪着头发,蜷缩起来,却不知道躲到哪里。   他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看过来,专注又温柔。   “谢余辰,我们分开好不好?”   谢余辰怔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在说什么?”   容曜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阿姨说得没错,我是个不光彩的存在,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家庭,对你来说都是一种拖累。”   “这个女孩只是一个开端,如果以后公开,我们都不确定会不会发生比这严重更多的事情。”   “谢余辰,你知道吗?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可是我在乎你。”   容曜看向怔愣的对方:“这次是手臂,下次呢?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伤害是因我而起?”   “阿曜你冷静点,这不是你的错……你……”谢余辰急忙解释,却被容曜的话打断。   “还有林氏,你现在为承担了两千万,那以后呢?林氏是个无底洞,以后他们会越来越过分。”   “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容曜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谢余辰记得容曜所有的样子,隐忍或者伤心痛苦时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往下,高兴的时候眼睛都笑得弯弯的,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心情好的时候会喜欢吃甜食,楼下的草莓奶冻很好吃,但容曜说自己做的更好吃,嘴唇被吻过后会变成水红色,闭上眼睛时睫毛很长。   他知道容曜小时候不会游泳,林易去上游泳的私教班,可他不行,所以被欺负得掉进了池塘,是自己救他上来的,他没有跟容曜提过。   他知道容曜中学时喜欢吃的那家猪扒饭分量很足,容曜很节省得打包好,下一顿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   他知道大学时容曜很好脾气地帮助组员,吃苦耐劳又不爱抱怨,也知道有的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言碎语,他也会默默忍受,但悄悄地予以还击。   他记得自己见过的所有有关容曜的样子,将一点点的喜欢变成养料,去浇灌他种下的并不怎么健康成长的葡萄秧。   “我不会答应,”谢余辰回答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不会和你分开的,阿曜。”   他拉起满脸错愕的容曜,不顾对方的反对大步朝二楼走去,从保险柜中拿出两本红色的证书掷到容曜面前。   “我们是领过证的合法伴侣,我是你的丈夫,我不可能放开你。”   容曜抬头,对上他一双发红的眼睛,沉默地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   那天天气不错,工作人员对看起来不太开心的容曜说:“先生,笑得幸福一些好吗?就像您身边的这位先生一样!”   舆论和流言在不久后纷至沓来,谢余辰和秦嘉的绯闻通稿呈现爆炸式增长。   容曜的微信消息是他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多的一次,祝逢和谢韵都在告诉他只是通稿,连林仲都给他播了几个电话。   他看着头条新闻里的图片,谢家和秦家是知名财阀家族,这两人一个帅一个美,怎么看怎么般配。   “外面舆论的风吹一吹,你们的感情也就散了。”   “倒还不如识相一点,要是想为小辰好,就别让他沾上污点。”   感情是个很有趣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谢余辰慢慢在他的心中扎根,慢慢让他感到心动,以前他满不在乎地答应求婚,但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很在乎谢余辰时,又开始为自己会带给对方这么多的不堪而后悔。   不能抛开一切说爱情,至少谢余辰不可以。   他光环加身,担负着一个家族的使命。   他和自己不一样。   容曜是个污点,怎么都抹不去的污点,他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31章   谢余辰没有多的思考的时间,经纪人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公司商讨解决策略。   临走时他跟容曜说:“在家里等着我,会有解决的办法。”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落到身上,和他的拥抱一样很温暖,容曜轻轻地回抱,告诉他早去早回,看着他的背影时却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着急,”陈娇说,“剧刚播到三分之一,为了热度居然违背条约。”   “网宣组那里查到IP了吗?”   “正在查呢,一会儿应该能出来……”   ……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变得冗杂喧闹,谢余辰觉得不安且焦躁。   他没办法继续思考这件事的原委,现在满脑子都是容曜的话。   他是不是不愿意了?是不是决定要分开了?是不是会离开?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疼欲裂,思虑片刻后打电话给李川:“安排几个人在家附近,不要打扰到容曜。”   李川犹豫道:“谢总,这恐怕不太好。”   “嗯,我知道,”谢余辰声音沙哑低沉,连李川都知道他并不好过,谢余辰开口道,“我没办法了。”   “这是查到的消息最早发出的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半,”陈娇把资料拿到谢余辰面前,“一下子就有这么高的搜索量,很明显是别人买的热搜。”   谢余辰皱眉:“是秦嘉那边吗?”   陈娇叹了口气:“刚才打电话问过,秦嘉的经纪公司说没有,但是秦嘉本人现在不在b市,也联系不上。”   谢余辰沉默着思考各种缘由。在李川给他发来“人在屋子里”的消息之后,他才能正常思考。   片刻后他拨通了刘姮的电话。   容曜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远方静谧的夜景悬浮在窗上,他的影子显得伶仃瘦弱。   他一直在书房里,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底下总有在巡逻的人,时不时向上看一眼确认人还在不在。   他在窗台上,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发呆或者睡着,只是想让谢余辰不要担心。   夜已经深了,他正要给谢余辰发了消息问他还回不回来时,门突然被打开。   他下楼,正对上脸上带着罕见慌张情绪的谢余辰,对方看到他之后才勉强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依然上前一步抱住他,风衣上似乎带着早春外面淡淡的花香味。   谢余辰沉默地抱了他很久,似乎在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才放开,解释晚归的原因:“今天开会,基本上查出来了,不要担心,公司也已经发了律师函,我……”   “嗯,那就好,”容曜笑着说,“早点休息。”   他笑得温柔好看,眉眼弯弯。   照常地吃饭,睡觉,他每天在家里看书,偶尔像阿姨学习烹饪 ,谢余辰大部分的时间在公司,但无论多晚都会回家,晚上拥抱着他沉沉睡去,早上轻吻他的脸做告别,一切都显得平静无异。   只是公寓外的几个人一直没有撤走,容曜坐在窗台的毛毯上,看着楼下发呆。   他有追问什么,也没有继续了解这件事情,舆论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平息,经纪公司很快就撤掉了热搜,短短几天后,事情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不知道谢余辰用了什么手段,不知道他和刘姮是否交换了条件,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也不知道以后的路。   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对他来说,有谢余辰的以后变成了奢侈,变成了虚无缥缈,或许某一天回想起来,这两年会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   “去c市参加会议?”   “嗯,邓教授说可以带几个学生去,他那里刚好有个空位,说可以破例带我去。”   容曜把邓铭发来的邮件和链接点开给谢余辰看,以证实真实性。   谢余辰没有说话,看着邮件,眉头微促。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容曜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也再没说过想要分开之类的话,但是今天提出要去c市,他依旧有些不安。   “这次机会很难得,关系到录取的事情……”   “要去几天?”   “一周。”   谢余辰不置可否,抿唇不语,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真的很想去吗?”   容曜低头:“我怕以后没有这种机会了……所以……”   “好。”谢余辰把人抱到自己怀里上,“但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容曜没有答话,听着谢余辰自言自语道:“我在看结婚的场地,等你回来,我们就公开,然后办婚礼,好不好?”   容曜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好,听你的。”   会议的地点在c大,探讨的主题与容曜的方向密切相关,当为期一周的紧张生活结束后,容曜不会再回到b市的家里。   他在这些日子里想了许多,一个人来,然后一个人悄悄离开,谢余辰最好忘掉自己,这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谢余辰可以继续做他的天之骄子,以后的人生轨迹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转折。   容曜本就敏感又懦弱,又总是天真。就像他当初幻想过和林煦有很好的未来一样,他也幻想过和谢余辰一起到老。可是转头看自己一团糟的过去和差劲的现在,知道谢余辰会因为自己而受到怎样的对待,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收拾好行李后,换了新的号码和身份证,一切置办妥当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他没有登陆过自己的社交软件,以前的手机卡也没有丢掉,买了s市的车票,他启程去了以前容瑛带他住过的出租屋,容瑛有些东西还在那里,他打算顺便去祭拜一下容瑛,因为不知道去了那么远的s市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在车上时,他看着车外飞速而过的风景发呆,大脑里有一瞬的空白。   当初容瑛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林仲的?   他们的轨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痛苦中做出选择,失去挚爱后孤独地度过半生时光。   或许是为了告别,也或许是留恋,他把以前的手机卡换了上去,屏幕上显示了无数个未接电话,大部分是谢余辰,还有来自闻纵的。   闻纵什么都不知道,也或许是谢余辰盘问过他关于自己的消息,对方在微信上疯狂轰炸他,吐槽他背信弃义,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跟自己说。   骂归骂,临了还是着急地问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安好,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看着谢余辰给他发的信息,久久不敢点开。   “阿曜,我求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   “你明明答应过我。”   ……   他不怎么犹豫地拆下了旧卡,换上新卡,将手机放在背包里之前,还是登陆了微信,删除了和谢余辰的置顶聊天框前,发现最新的消息还是两个小时前。   他点下了删除,然后给闻纵发消息。   “我很好,这是手机号,求你了别告诉谢余辰。”   快到站了,他收起手机,提着行李走出站台。   到达出租屋后,潦草收拾了一下,他就接到了闻纵的信息轰炸。   “你看没看微博!!微博都爆炸了!!!”   “我没有告诉谢余辰!!你回个电话给我!”   “你在哪呀!!!怎么不回消息??”   容曜光看到这几条消息,心脏都突突直跳,慌乱地拿不稳,抖着手手机打开微博,发现已经卡得进不去,这时又接到了闻纵的电话。   “阿曜!谢余辰刚才公布了跟你结婚的消息!” 第32章   “什么??”容曜怔住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手抖到拿不稳手机,无法运转自己的思维,只是不停地重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谢余辰不会这么冲动的,他怎么会为了自己这样做,一旦公开,舆论的冲击会有多大,他的事业会受多大的影响,这些损失都是容曜不敢想象的。   不会的,谢余辰不会这么冲动不计后果。   与他的未来、他的一生比起来,容曜认为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听电话另一头的闻纵慌忙道:“你之前谁都没有告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都在议论这件事,谢氏那边都炸了,我看新闻说还有几家企   业临时发的终止和谢氏合作的声明……”   “本来说今天要开什么记者会,结果谢余辰突然失踪了……”   ……   “阿曜、阿曜你在听吗?”   一团乱麻。   容曜什么都听不到,他抖着手打开新闻界面,满屏幕的黑色加粗字体,都是媒体对谢余辰的诽谤与编排,甚至有人又把以前挪用公款的事情搬出来扣到了谢余辰身上,一片接一片的谩骂声将他淹没。   他急得赶快找出谢余辰的联系方式,手机卡又不知道被自己放到了哪里,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在地上胡乱地寻找着,摩挲着,手被划到了也不在意。   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有人在很用力地敲门,巨大的声响终于让容曜回过神来,打开门就看到新闻的主角出现在门口,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没刮的胡茬,没有像平常那样打好领带,衬衣的衣扣也松松散散,只有一双眼睛,眼底青黑,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只是看向自己的时候发出莹莹光亮,   容曜心中酸痛不已,看到他这幅颓废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他捏紧拳头,砸向谢余辰,一边骂着:“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下一秒就被大力拥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中。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在联系不到容曜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宁愿对方是逃走,也好过失事。   他的声音那么沙哑,还有很重的鼻音。   “我公开了。”   “你以后不能离开我。”   容曜眼睛酸涩肿胀,呼吸因为过紧的怀抱而有些困难,还是艰难地出声责问,声音颤抖:“你是傻子吗谢余辰?他们怎么说你你知道吗?谢氏因为你这个举动会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谢余辰把他抱得更紧,“我什么都不管,阿曜,我不能没有你。”   “我爱你。”   低沉的表白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可以听到回音,四月接近末尾,七点半的外面夜幕漆黑,沾了灰尘的玻璃窗上映出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似乎是谁在为他们做着见证。   久久地沉默后,容曜回抱住他:“傻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回去的路上容曜没有说话,谢余辰和他手指交握,无名指上的戒指触感微凉。   “我们过些日子去挑婚礼场地,”谢余辰环抱住他,“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之前看了几个不错的地方,在国外,有海滩和教堂。”   “如果你不喜欢热闹,我们就少叫一些人,但是我姐很期待,所以给她留一个位置。”   “不要怕。”   容曜点点头,却始终没办法幻想过于美好的场景:“谢余辰,我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些消息,你可以处理好吗?”   对方看着他:“阿曜,你知道吗,在你走以后我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在每个地方似乎都能看到你,但仔细看,就发现是错觉。”   “每一次的错觉都提醒我你不在了,我没办法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   他像是讲述故事,语气平静,时而觉得自己举动幼稚,会自嘲地笑笑。   “我快三十岁了,一直以来生活得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太想要得到的,对于事业或者其他,我赢得起也输得起。”   “但是你是个例外。”   “不管现在舆论走向如何,我没有做过什么,自然不怕,解决的办法又千百种,最后都会归于平静。”   “但是阿曜,我喜欢你很多年,”他顿了顿,“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你懂吗?”   他向来嘴笨,却愿意用点点的爱意打动那棵脆弱的葡萄秧,看它生根发芽,环绕在自己身旁。   就像容曜此刻扎在他的怀里,轻声回应他:“嗯,我都懂。”   我也是。   迈巴赫行驶在环山公路上,时间不早,夜色深沉,一路上转弯很多,下面的山坡缓而高,融在夜色里看不出全貌。   静静相依的两人感受着彼此地失而复得,容曜却心跳得厉害,连带着右眼皮一起,莫名发慌。   “怎么了?”谢余辰问他。   “没事……”容曜皱着眉头起身,问前面的司机还有多久能到b市。   “大概还有快一个小时,这路陡,开快了不安全。”   “嗯……”但容曜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对面强烈的灯光出现时,他的眼睛感到无比刺痛。单向公路上对面的车直直地向他们驶来,司机猛打方向盘,在迅速摇晃的车身中,容曜看到对面林易诡异的笑脸,他来不及思考,用最快的速度偏向一旁,倾身紧紧环抱住了谢余辰。 第33章   谢氏少总在环山公路上遭遇车祸的事情占据了四月的新闻头条,肇事车辆坠落山底,车内司机当场身亡,肇事者尸体经确认是林氏集团的二公子林易,找到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有人推断是因为他挪用公款的事情被谢氏曝光而导致的私仇。   豪门秘辛一直是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讨论内容,旁观者惋惜,憎恶者欢喜。   没有人真实地处在当时的时间里,环山公路上发生车祸时只有四个人在现场,已经去世的林易和司机,还有被人们说成冲动误事的谢氏少管家谢余辰,和为了保护他而紧紧抱住他的那位传闻中的私生子。   迈巴赫被围栏护住,由于巨大的冲击,钢管直接插入司机胸口,没有等到医疗队到达便已身亡,而剩下的两人中,一个看着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拼死护住了另一个男人,被救出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   谢余辰在两天后醒来。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他艰难地睁开眼,浑身散架一般地痛。   冷白的灯光刺痛双眼,他看着天花板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痛,浑身都痛。   因为什么?   他的思绪终于运转,回想起梦魇一般地晚上,刺眼的灯光,林易疯了一样地开车撞向他们。   然后呢?   容曜第一时间扑到他身上,死死地护住了他,接着是剧烈的撞击,摇晃和疼痛,失去意识。   容曜呢?   “小辰!小辰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看到满面泪痕、眼下乌青的母亲和苍老了很多的父亲,还有一旁穿着白大褂一脸憔悴的的谢韵,和怔愣的   祝逢。   没有容曜,他人呢?为什么不在自己旁边?   他忍着剧痛起身,右腿骨折,手上还插着输液管,大家立刻上前来阻止他,他费力发出虚弱的沙哑的声音问四周的人。   “容曜呢?”他看了看旁边,“为什么他不在这?他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他看向他们,每个人似乎都不愿意回答他。   “祝逢……”他恳求,“告诉我好不好?他怎么样了?”   祝逢说:“你冷静下……”   “我冷静不了!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们说话啊!”   嘶吼让他的伤口一阵剧痛,脸色苍白灰败,祝逢急忙转身出门叫医生,刘姮哭着把他按住:“小辰你先躺下,妈求求你了,你先躺下好不好!”   “容曜呢!”谢余辰大声喊,肋骨的刀口似乎裂开了,血液浸湿了病号服。   一旁的谢韵终于低声开口:“还在重症监护室,小辰你先别急,医生在努力抢救了,你先躺下……”   “结果呢?”谢余辰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姐,他现在怎么样?”   谢韵沉默片刻,说:“结果……还没出来,还在手术中。对不起。”   谢余辰怔住了,喃喃道,“他是为了我才……车撞上来的时候,是他抱住了我……他不会有事,不会的……”   刘姮闻言更加悔恨,不停地擦着眼泪:“小辰,是妈妈对不起你们……”   谢余辰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都是出事前容曜对他说的话,都是容曜从前的一举一动,和无法想象的没有对方的未来。   他被重新戴上呼吸器,因为失血导致身体无力飘忽。   “伤口开裂,准备二次缝合!”   医护人员围在他的床边,谢余辰慢慢地闭上眼睛。   被通知消息赶到医院时,刘姮想起跟谢余辰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是在责骂他私自公开婚讯的行为,她很严厉地指责对方行为幼稚、不负责任。   去医院的路上她总是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也很少惹她生气,唯一的叛逆就是不顾她的反对和那个私生子结婚。   后来他们鲜少认真沟通过这个问题,她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   她命格实在是好,出生于名门望族,又有姣好容貌,即使是和商业挂钩的婚姻,她也遇到了相爱的另一半。   她理所应当地认为,婚姻该是门当户对,谢余辰的另一半不应该是一个没落家族的私生子,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年轻时候的爱情不堪一击,经不起什么大风浪。   就算她和秦嘉商量去买通稿,就算她逼迫容曜离开,就算她一次又一次为谢余辰介绍不同的对象,她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没人愿意沾上污垢,那个私生子只不过是想和谢家沾亲带故的千万人之一罢了,她想她的孩子只是暂时鬼迷心窍,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会看破真相,就会发现对方并不爱他。   可是到了医院时,医生告诉她,谢余辰只是有外伤和轻微骨折,在这起相当严重的车祸里被保护得很好。   “另一个孩子现在我们不敢下定论,大动脉出血过多,一只手臂骨裂,肋骨也断裂了几根,腿上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即使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手术后也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刘姮那时候才知道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但说不清后悔和痛楚那个多一些。   也可能都来不及了。   谢商曾告诉她不要太干涉孩子的事情,也告诉她不要因为出身就随意定义一个人的本性。她认为谢商是老糊涂了,什么样的人都敢包容。   “不管用什么办法,求你们一定要把那个孩子救活。”   她听到谢商说:“如果没有那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的会是小辰。”   谢余辰第二次睁开眼睛时是第二天的下午,意识清晰了许多,问清楚时间后就要起身去看人。   这一次众人没有劝阻,祝逢扶着他走到容曜的病房,两人穿着防护服坐在旁边。   病床上的人裸露出的细瘦小臂上有刺眼的青紫痕迹,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连接着仪器,面容平静得就像只是睡着一样,也像不会再醒过来,连呼吸都察觉不到。   通过心跳检测仪才能看出他存活的迹象。   他的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那条让他差点出血过多而身亡的伤疤还没有展示在谢余辰的面前。   祝逢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身旁的人沉默了很久,吸了吸鼻子。   祝逢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连谢余辰还会哭,从小到大,谢余辰把腿摔断了都会默默忍着一声不吭,不掉一滴眼泪。   谢余辰很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对方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脸上的绷带渗出血迹,透过呼吸器能看到干燥起皮的苍白嘴唇。   他想到小时候失手打碎的那尊白玉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像痛苦的嘶吼。   他用胶水将它站起来,隐约看到疤痕,仿佛一碰就会四分五裂,就像病床上脆弱的病人。   疼痛感遍布他的全身,他宁愿现在躺在这张床上的人是自己。   探视结束的时间到了。   祝逢扶着他走出去,遇到在门口踌躇的刘姮。   谢余辰对祝逢说:“你先回去吧,休息下。” 第34章   隔着很厚的ICU封闭门板,谢余辰结束了今天和容曜的见面。他和刘姮沉默着坐在病房外,仿佛能听到幽深处传来的挣扎绝望的嘶吼,   他从来就不喜欢医院。   难闻的消毒水味,到处弥漫的低沉气氛,匆匆而过的白色,面对离别时人们绝望的表情。   容曜在去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秒接受了他的吻,是在医院。   他一向爱得卑微,猜不出容曜对自己的爱情是始于自己多年的卑微爱情被揭露,还是始于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吻,或者某一个他并不在意的举动。   他相信容曜会爱他,但不会比爱林煦更深,就像他觉得容曜会接受他的示好,会愿意为了他离开,但不会因为他去放弃一个求生的机会。   容曜是在用一半的生命换对他表白 ,证明自己说的那句话。   在车祸的前几分钟,谢余辰对他表白心意,容曜说“嗯,我都懂”。   他确实都懂,所以愿意百倍千倍回报,发生危险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爱人。   蛮傻的。   “他小时候很可怜,”谢余辰疲惫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我每次见到他都在后院里,穿着林易剩下的衣服,裤脚都短了一大截。”   “他跟他妈妈就住在林家后院那间仓库改成的房间里,冬天供暖不足,他就裹着很厚的旧羽绒服去找厨房的佣人要剩下的饭菜,那时候他才十四岁。”   像是说给刘姮,也像是说给自己。   “他很努力地读书,每年都有奖学金拿,在大学时候一个人完成几个人的任务。”   “他妈妈去世是因为林家没人给她看病,也没人跟他说过,所以拖到最后都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   “但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一句自己受过的苦,一开始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妈,您总说他不体面,”谢余辰说,“可他妈妈是在怀孕以后被林仲抛弃的,没有插足过别人的婚姻。”   他没有转头去看刘姮错愕的眼神,只是在回忆着容曜带给他的一切,每一份都像一把刀,生生往自己胸膛里插。   他承诺过的一切,构想过有关未来的一切里,都有容曜的参与。   他们会在神圣的教堂里接受人们的祝福,会漫步在某个城市的街头,给路上的流浪艺人一些钱,停下来听一场不太体面的音乐会。   广场上会有飞起的白鸽,容曜一定会目不转睛地看,然后拍下一张张照片,洗好后夹在自己最常翻看的书里。   也不会再孤独一人地去祭拜母亲,谢余辰每年都会和他一起去,给容瑛送她最喜欢的花。   他们会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到老。   每一个细节里都是容曜的影子。   谢余辰眼前的事物逐渐雾化,他抹了把眼睛:“看到他这样,您是不是满意了,妈?”   他听不到身旁人的哽咽和啜泣,缓缓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余辰的伤势逐渐好转,除了每天下午去陪伴容曜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病房里办公。   林易的事情曝光,对林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紧跟着当年林仲陷害养父逼迫兄长的事情也被人曝光,林氏的股市随着口碑一起一落千丈。   当看到林氏董事长因病住院的消息时,刘姮没有多问,她看着面前愈发冷峻的儿子,悔意漫上心头。   昨天她换掉了容曜病房里敷衍了事的护工,并认真询问了主治医师病情的进展和什么时候能够苏醒。   “各项生命体征都很平稳,醒过来是时间的问题,只是,”医生叹了口气,“不排除会有后遗症的可能性。”   看到刘姮闻言面容惨白的模样,医生安慰道:“您不用过度担心,出院后后续护理以及治疗跟上的话,还是可以和正常人无异的。”   刘姮掐了掐手心,又认真地询问:“那后续的护理都有什么注意的事项?”   一周后的下午,容曜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单人间很宽敞,谢余辰每天都会在窗台上放一束新鲜的花,现在是花多的季节,他想容曜如果醒来看到会很开心。   谢余辰用温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擦脸,避开伤口的结痂。   容曜的额角有一道很长的伤口,现在还没有拆线,大概是被碎掉的玻璃划到的,很深也很长,而他明明是个很怕疼的人,被刀划一个小口子也要谨慎地上药,贴上创口贴,每天睡觉都担心会碰到的。   谢余辰一点点地想着,清楚地记得容曜的样子,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容曜睁开眼睛。   容曜的眼睛好看,像是花瓣的形状,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专注温柔,带着笑意时就会露出可爱的卧蚕。   谢余辰就多用温热的毛巾贴了贴他的眼睛。   再往下在那道伤口旁擦拭的时候,就发现容曜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   他停住了动作,轻轻地,试着去叫了两声他的名字。   “阿曜?是要睡醒了吗?”   谢余辰很小心地握住他苍白枯瘦的手指,却没得到容曜的回应,他等了很久,双手包住容曜的手,似乎要给他传递一些温度,但怎么也捂不热。   他绝望地埋头,近乎乞求地哀鸣:“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手里的指节有微微的颤动,谢余辰保持原有的动作停顿几秒,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湿润的眼睛。 第35章   容曜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有时看到以前生活过的场景,像是很真实的,容瑛和他一起坐在有些小的出租屋的客厅里,在晚上,他就在容瑛身边,手里拿着褶皱的账本,看着眼前还很年轻的、很认真工作的容瑛,试着开口叫一声“妈妈”,像是她从没有离开。   身处其中,并未觉是梦境。   有时又看到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被对方温柔凝视着,一颗心都是暖意,谢余辰走到他们面前,容瑛瞧见,嗔怪道:“这么晚了,快带阿曜回家,要记得好好写作业,知道吗?”   容曜想要点点头,却发觉浑身都发出钻心的疼痛,转眼又以第三者的角度看着病房里伤痕累累的自己,意识回笼。   刺眼的车前灯,天旋地转,撞击,还有剧烈到让他失去意识的疼痛。   痛,哪里都在痛,皮肉和骨头,都像重新缝合煅接,像是从鬼门关回来。   “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阿曜……”   模糊中听到谢余辰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么悲伤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忍着痛勉强睁开一点眼睛,刚刚好在眼中放下一个谢余辰。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谢余辰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非常颓然的一面。   他想提醒他,去洗脸、刮胡子、把头发整理好,他看到谢余辰的嘴唇都裂开了。   好丑啊。   他嫌弃地动了动嘴唇,却因为没有力气,发不出任何声音。   医生检查完离开之后,谢余辰让本想留下来帮忙照顾的刘姮回家休息,病房里只剩下他跟容曜两人。   刚刚苏醒的容曜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很累,嘴唇还是要执地开合,似乎是想说什么,在试图发出几个短音节却失败时,用手捏了捏谢余辰,指他腿上的伤。   谢余辰心中酸涩不已,握住他的手说:“我没事,好得差不多了。”   容曜很艰难地微微点点头,眼睛发红,苍白的嘴唇因为过度干燥有些破皮。谢余辰让护工拿了些温水,自己用棉签小心地沾湿他的嘴唇:“渴吗?”   对方很小幅度地摇摇头。   “很疼的话就别做动作了,”谢余辰给他掖了下被角,很轻地说,“是就眨一下,不是就两下。”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似乎在找自己除了   腿上伤口以外的其他的伤口,仿佛自己才是该被照顾的人,谢余辰抚了抚他的脸,凑近后,将语气放得很轻:“放心,我真的没事,你现在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容曜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实际上他确实有点累,但还是听着谢余辰说话,很安静地看他,偶尔会动动手指做出反应。他仿佛有太久没有见到他,也仿佛差一点就再   也见不到他,所以珍惜又害怕,害怕再睡过去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对于刚刚获得意识的病人来说,醒来的一分一秒都很疲惫,但容曜的手一直轻轻放在谢余辰的手心里,呈现微微握住的状态,不肯松开。   过了一会儿,谢余辰担心他会太累,嘱咐道:“先休息下,医生说不能太疲惫,”然后俯下身凑近吻他,“明天醒来我还在你身边,你要期待一下。“   “以后的每个晚上也会吻你,所以要准时醒来,好不好?”   容曜眉眼微微弯起,眨了一下眼睛,才放心地合上眼睛睡去。   他数着在医院度过的日子,每天睁开眼睛都可以看到谢余辰的日子。   起初的几天说话有些费力,但情况都在慢慢好转,医生说恢复健康的状态是时间的问题。谢余辰不放心护工办事,就搬到他的房间里,亲力亲为。他会给容曜做一些很新鲜的果汁,等到不用每天吃流食时,再换成较软的水果,切成果盘喂给他。   “我妈又让人从国外带了一些水果,明天才能送到医院。”谢余辰喂他吃了一颗草莓,“轻一点嚼。”看到容曜听到自己说有关刘姮的事情时露出了有点轻微的怔愣,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件事。   容曜问:“阿姨最近还好吗?”   谢余辰点头:“还好,只是……”他迟疑道,“不太敢来医院,你一醒来我就让她回去了。”   看到容曜疑惑的样子又解释:“我怕你不愿意就见到她。”   容曜没有说话,想到以往的经历,他确实不太愿意看到刘姮,但对方是谢余辰的生母,在天前还偷偷到病房门口往里看,容曜看到脸色有   些憔悴,转身离开之前轻轻抹了下眼睛。   仔细想来,像是对方觉得亏欠。   谢余辰看他一下下抠着床单,似乎不愿意继续谈及刘姮,便给容曜揉了揉太长时间没运动的那条有些肌肉萎缩的小腿,不经意间跳过了这个话题:“现在还有些吃力,医生说过两天可以下床走一走,外面公园里的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容曜笑着说好。   北方五月的天气刚刚好,阳光洒在身上不会过于炽热,偶尔有温和的风刮过,空气里飘荡淡淡花香。   容曜的右腿还不能完全无障碍活动,所以谢余辰扶着他挪了两步,他就偷懒地说自己累了,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上,央求着谢余辰去给他买门口的枣子粘糕。   语气很像以前那个不愿意写作业就跟妈妈撒娇的小男孩。   “吃那些不好,你的胃消化那些东西很困难。”谢余辰说,“医生说你只能吃容易消化的食物。”   实际上医生说:“零食可以吃一些,但为了消化系统,还是要少吃。”   “就一点点,”容曜捏住他的衣袖,央求道,“就一小块好不好?我太想吃了。”   谢余辰无奈,容曜软软地求他,让他对他容忍的底线接近于无,只好迈着长腿去买给他。   余光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容曜回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晚上容曜会当着他的面打开他主演的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谢余辰觉得臊,只好转过头去故作镇定地办公,但容曜还是要骚扰他。   “谢余辰,你在这里是不是憋笑憋得很厉害,你脸都红了。”   “这里穿帮了,看到了摄像机。”   “啊,怎么还有吻戏!”   谢余辰忍无可忍,把iPad拿走,勒令他赶快休息。容曜撅了噘嘴,不满地说:“你就会暴力行动,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吻戏。”   谢余辰捏了捏他的脸,说:“你那时也没有问过我。那时你根本不关心我。”   “哦。”容曜想了想,又问他,“你今天去帮我买东西,不怕被人认出来是明星吗?”   谢余辰瞟了他一眼,无奈地说:“这家医院里多得是明星病友,根本就不稀奇。况且我也没有火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容曜想起昨天某人还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粉丝要了签名的事情,撇了撇嘴。   他低头捏了捏手指,又小声说:“我今天好像看到林煦了,在医院里。”   “嗯,”谢余辰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尽量掩饰自己的不悦,但也没有惊讶,淡淡道,“他的订婚对象生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容曜抬头看他:“生病了?”   “好像从小体质就不好,谢韵回国也是因为这个事情。”   容曜才想起这些天似乎是看到谢韵在这家医院里,偶尔会来看看他,但也是很忙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伸手去够桌旁的白开水,一边问谢余辰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过几天,快了。”谢余辰抢先一步将小猪形状的水杯递给他,看他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感觉自己在照顾儿子,于是眼里露出笑意。   看时间不早,他调低床的高度,让睡前喝完半杯水的容曜小朋友躺下,替他掩好被子,低头吻他的唇角,“睡吧,晚安。”   “嗯,”容曜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晚安。”   其实快要完结啦,收尾的流水账会多一些,我好喜欢写甜甜的日常【羞】 第36章   出院时容曜收到了祝逢和闻纵送来的两束捧花,闻纵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最后一天从瑞士到了国内,又被容曜身旁谢余辰的气势压迫,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瓦数巨大的电灯泡,识相地没有久留。   容曜把花放在客厅的窗台上,风吹过时会带来阵阵的百合香,让他觉得通畅又舒服。   这些日子他被谢余辰养得圆润了一些,皮肤白嫩细腻,俯下身凑近花束时谢余辰看得有点失神。   容曜的右腿伤口还没有好全,弯腰时没有站稳,谢余辰从后面搂住他,把他扶正,嘴唇不小心划过他洁白的后颈,谢余辰定了定心神,口吻有些严厉:“小心点。你的腿还没痊愈。”   他摆摆手说知道,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上摆弄带回的行李。   在这段时间里,谢余辰没有听到容曜提及关于那场车祸中去世的弟弟,或者他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某天在门口看到他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发呆,谢余辰在后来偷偷看过报纸的内容,有关于林氏现状的叙述。   但谢余辰没有再问,也不会跟他提及,   容曜慢慢地挣脱那张网,看着他们走到既定的、走到他期待的结局,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他的手不太方便,很费力地翻着一些东西,谢余辰凑过去帮忙,见他慌张又焦急地找着,于是问他在找什么。   “那条曜石手串,”容曜着急地说,“我以为是治疗时被摘掉了,之前一直放在柜子里,可是这里没有。”   谢余辰拉住他的手,停止他继续翻找的动作,然后往上提了提拉住容曜那只手的衣袖,露出一串漂亮的曜石。   在容曜惊讶的眼神中,把手串从自己的手上转到了他的手腕上。   腕骨纤细洁白,曜石手串光泽漂亮。   “不会落下,”谢余辰笑了笑,“我怕会丢,提前戴上了,只是忘了告诉你。”   容曜的手腕上也留了疤,在突出的骨头上,颜色虽然浅,但依旧有凸起,可以看出来。   谢余辰轻轻摩挲着,问他:“疼不疼?”   容曜笑着说:“还好。”   就像以前谢余辰问他在林家过得怎么时,他回答还好一样。   谢余辰认为容曜是个非常口是心非的人,他明明那么怕疼,输液时整张小脸都皱着,要哄半天才肯,可是受了这么多伤后,很怕疼的容曜告诉他还好。   他抱住容曜,酸涩和心疼涌上喉咙,卡在那里让他说不出话,低下头能看到容曜额角留下的那道疤痕,被有些长的头发轻轻盖住,不知道还能不能消退。   谢余辰吻在那道疤痕上,告诉容曜:“疼就不要忍着。”   他听到容曜吸了吸鼻子,知道他可能哭了,于是把人抱到沙发上轻轻抚着他的背。   “出事的时候很痛,但是很快就没知觉了,”容曜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醒来时也很痛,感觉像是散架了。”   “不想站着,因为腿没有力气,稍微用力就会像断了一样。”   “怎么那么疼啊。”   他埋头抱住谢余辰,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在长大以后不怎么会叫苦,习惯性地消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可小时候摔了一跤也要在容瑛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哭上好一阵儿,只是后来被冷落被欺负,受了很多委屈的时候,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再娇气地哭。   谢余辰很轻地为他拍背顺气,仿佛自己抱着一个孩子,他在肆意向自己哭诉自己的委屈和疼痛,他变得矫情又脆弱,变得任性、爱哭又胆小,在谢余辰的怀里,容曜可以变成最真实的样子,不用担心没人理会他受的伤痛,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轻蔑嘲笑。   谢余辰很想帮他分担那些很疼也很深的伤。   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谢余辰问了谢韵一些可以帮助愈合和除疤的方法,每天晚上都要很小心地亲自帮容曜涂药和清理,虽然容曜多次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完成这些简单的工作。   在伤好之后,他的忌口几乎完全解除,于是很放肆地吃各种零食,谢余辰对此严厉职责时,他就钻到对方怀里笑眯眯地撒娇,表示自己下次不会再犯。   周末的假期里,谢余辰带他去楼下的院子溜达了一圈,容曜说累,他就蹲下身背着他回到屋子里,给他按摩放松腿部有些僵硬的肌肉。   谢余辰发现容曜和自己想象的样子不太一致,会偷懒,会闹小脾气,会对错误明知故犯,也在他忙到很晚时打电话催他快回来,早晨还要八爪鱼似的缠着他睡回笼觉。   但是有关容曜的一切他都很喜欢。   容曜走路没什么障碍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此前参加的研讨会议为他在博士复试时提供了免死金牌,被成功录取。邓铭和闻纵都为他发来了祝贺消息,他很礼貌地一个一个地回复消息。   在之后漫长的假期里,他和谢余辰去探望被安置在南方一家疗养院中的林海生,祖孙俩坐在前院里聊了聊,林海生被谢余辰派去的人照顾得很好,情绪稳定,身体状况也很好,不再认错人或者记错时间。   回去的路上谢余辰接到刘姮的电话,一直说想让他们来家里聚一聚。   谢余辰说会问容曜的意见,于是挂完电话后等着容曜给他回复。   容曜眨了眨眼睛,说:“那就去吧,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过阿姨和叔叔。”   他们在回b 市的第二天去谢宅聚餐,院子里的鸢尾花和雏菊开得灿烂,夕阳洒在庭院里迎接着他们。   谢余辰朝容曜伸出手,容曜不客气地给了他。   “其实以前就想着这样拉着你回家。”   “多久以前?”   “很久以前。”谢余辰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他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容曜戴上又摘的很久之前的那枚婚戒,和谢余辰一直戴在无名指的是一个款式,“也想为你戴上它。”   “你愿意吗?”   容曜把手伸出来,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被落日余晖洒满的石板小径上,谢余辰为自己的爱人戴上戒指,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他很久以前就播种的那棵有些脆弱的葡萄秧,慢慢长大,结出了饱满果实,爬满整面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