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裁每天套路我做饭
　　作者：陈策渠
　　文案：
　　从洗碗工到网红主播再到享誉全国的名厨，于小荣还真以为自己是条锦鲤。
　　从收买经纪人到买下经纪公司再到干脆承包直播平台，为了心中的白月光，陈东阳不惜每天披马假扮土豪粉。
　　于小荣：“我的梦想是让大家都吃到好吃的饭！”
　　陈东阳：“本季度的目标是让全世界都吃到我们的狗粮！”
　　1.架空都市美食直播文，1V1苏爽小白风，甜味升级流。
　　2.霸总攻×中二少年小厨师受
　　3.有对破镜重圆的副CP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美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小荣、陈东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味直播升级流
　　立意：在追逐理想道路上的成长


第1章 源起
　　【沙雕大魔王】：老婆？分手了还可以叫你老婆吗？
　　【飞翔传媒萧斐】：滚
　　【沙雕大魔王】：但还是想叫你老婆怎么办？
　　【飞翔传媒萧斐】：氵衮
　　【沙雕大魔王】：想要一直叫你老婆，好让你知道永远还有个家可以回。这样你在找下一任的时候，就不会再爱得那么仓促、那么委屈你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沙雕大魔王】：我爱你老婆。
　　【沙雕大魔王】：[小兔子头啾咪]
　　***
　　萧斐站在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最后又看了一遍一年前的分手短信，才帮助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全网都在热议陈东阳收购飞翔传媒的原因，全是空穴来风，只有他可能即将得到一个实锤。
　　因为他是公司过户后，总裁点名召见的第一人。为什么陈东阳单单点名要见他呢？
　　对此萧斐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自己只是个黑历史快赶上业绩的，日常过气主播经纪人。
　　心里做了无数假设，都被自己一一推翻后，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渐渐清晰，让他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那就是——
　　这位豪门总裁是个gay，他可能只是单纯的看上了自己的美色！
　　怀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萧斐踏进了陈东阳的办公室。当然最后的事实证明，他只猜对了一半。
　　萧斐全副武装走进去的时候，陈东阳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专注到根本好像没注意到他进来。最后萧斐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这才唤起了总裁的注意。
　　陈东阳抬头，对他招了招手。“来，你来看一下这个。”
　　陈东阳此人比想象地还要年轻些，说话带着些若有似无的京腔，有那么股子拽劲儿，大概是来自年少有为而滋生出的优越感。
　　越是大人物越会顾及形象，而越是面对大人物，越该不卑不亢，萧斐明白这个道理，他更矜持地走了过去。
　　怀着满腹的好奇心，他站在陈东阳身边，跟着盯了半天的电脑屏幕，最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屏幕上是——JJ平台的美食直播？！
　　这位豪门总裁在下午四点的黄金工作时间，端坐在自己价值亿万的办公室里，看的不是商业计划、不是盈亏报表。他竟然在看美食直播？
　　萧斐突然有些猜到叫他来干什么了，公文包里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可能就要派上用场，从业五年，虽然自己带过的主播五花八门各行各业，但他最拿手的，还是老本行，美食。或许正如自己猜到的，陈东阳正在打算拓展阳光团购的线上餐饮业务，与美食直播做什么商业结合？
　　“人事经理告诉我，你是飞翔传媒在美食方向最有经验的经纪人，所以今天请你来是想问一下……”陈东阳开口声线很低，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萧斐一听开头，脑中的事业发展线就已经飞快展开，来之前他其实已经准备好应对总裁所有的提问。然而陈东阳接下来的话却在远他意料之外：“你能不能帮我捧红他？”
　　“什么？”
　　萧斐失算了，陈东阳指着屏幕上正做饭的主播，“我想请你来做他的经纪人。”
　　？
　　陈东阳说：“他是个很好的厨师，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看到他。”
　　萧斐沉默了。正所谓在老板发神经的时候，你最好保持沉默。
　　于是他沉默着听陈东阳讲了一个俗套到令人发指的故事。
　　简而言之，一切始于四年前总裁人生的低谷。当时陈东阳几次创业失败，高层纷纷离职，公司面临倒闭。给员工发完最后一份工作餐的陈东阳独身一人，空腹魂游街头。恰在此时他碰到了一个推车卖盒饭的善良少年，送给了他一份免费的，给了困境中的总裁无限希望与力量的蛋炒饭。
　　就为了这一份魂牵梦萦的蛋炒饭，陈东阳创业成功后一直在用自己公司开发的网络大数据检索那位盒饭少年，直到几天前少年自己福至心灵，自己开了美食直播。
　　陈东阳对萧斐说：“你来做他的经纪人，尽一切的方法指导他，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看到成果。”
　　萧斐看着屏幕上的少年侧身关火，他今天的直播即将结束，一份黄白分明的蛋炒饭盛出，落进了软塌塌的快餐盒里。
　　陈东阳的话是下指令的意思，但萧斐心中沉吟半天，还是决定张口就给他泼瓢冷水：“陈总，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每一个厨师都适合做网红。”
　　“你再考虑一下。”陈东阳对他的拒绝明显不以为意，并且接下来的语气其实不太有让萧斐考虑的意思：“如果能签到他，流水收入里有你二成提成。粉丝突破百万时，你的年终奖可以在去年的数字面后面，再加上一个零。”
　　萧斐迟疑着把总裁的话在脑子反复又过了三遍：“确定么陈总？”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扇徐徐打开的金库的大门。在确认了金主爸爸是真傻之后，萧斐脸色一变，瞬间立正：“明白了老板！”
　　陈东阳：“签约的时候，暂时不要告诉他是我在背后资助。”
　　“没问题老板！”
　　陈东阳：“飞翔传媒其他的同事也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一定的老板！”
　　陈东阳：“再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放心吧老板！”
　　连连点头之后，萧斐抱着自己的公文包，争分夺秒，打算赶在陈东阳反悔前速速消失。
　　“再等一下。”陈东阳却再次开口将他叫住：“你会不会有些好奇我为什么第一个找你？”
　　“我…不会。”萧斐警惕地摇了摇头。
　　陈东阳嘴角微微抿起，好像他们的谈话才刚步入正题：“你是不是认识方明浩？”
　　大脑反应突然慢了那么几秒钟，萧斐再开口语气都有些变了：“谁？”
　　陈东阳：“五年前在法国里昂的世界厨师挑战大赛中的亚军，华人厨师中获此殊荣的第一人——无冕厨王方明浩。听说他两年前就已经回国了，是你朋友？”
　　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再一次猜错了陈东阳找自己的原因。
　　“不是朋友。”萧斐最后咬着牙回答陈东阳：“他是我前夫。”
　　***
　　一周后，百般努力后走投无路的萧斐才下定决心重新和“前夫”联系。
　　打开微信，方明浩的对话框被设置为置顶，最后的消息来自昨天：老婆早安！再往前翻是365×2条：
　　老婆晚安
　　老婆早安么么哒
　　老婆晚安梦到我
　　老婆早安小可爱
　　……
　　…………
　　无限循环……
　　没记错的话自己回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一年前的：氵滚。
　　萧斐头暴青筋地告诉自己，老子这就是为了工作、为了业绩、为了软妹币！
　　凌晨一点半，他终于按下了微信发送键。
　　【飞翔娱乐萧斐】：在？
　　气泡生成的那一瞬间，萧斐就后悔了，然而撤回已经晚了。
　　【沙雕大魔王】：老婆！！！
　　【沙雕大魔王】：怎么了老婆？
　　【沙雕大魔王】：想我了老婆？
　　萧斐：……
　　秒回，三条，连发。明明已经分手断联整整一年，对方好像权当不存在。
　　萧斐至少用了五分钟来平息自己。
　　【飞翔娱乐萧斐】：没睡的话有个事想问你。
　　【沙雕大魔王】：爱过
　　【沙雕大魔王】：想你
　　【沙雕大魔王】：没新欢
　　【沙雕大魔王】：还有什么问题老婆？
　　萧斐：……
　　【飞翔娱乐萧斐】：我最近想签一个新人美食主播，但他却坚持不跟公司签约。
　　【沙雕大魔王】：为什么？
　　【飞翔娱乐萧斐】：他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并且怀疑我是个传销。
　　【沙雕大魔王】：这个新人条件很好吗？
　　【飞翔娱乐萧斐】：综合评分1/10。
　　【沙雕大魔王】：…那你为什么非签他不可？[心碎]你是不爱上他了？
　　【飞翔娱乐萧斐】：[再见]
　　【沙雕大魔王】：别急，我帮你想想啊老婆
　　十五分钟后……
　　【沙雕大魔王】：我想到了老婆！亲我一下就告诉你！脸已经贴屏幕了
　　【飞翔娱乐萧斐】：[一巴掌]
　　【沙雕大魔王】：这样，我觉得你可以给他绑定一个系统
　　【飞翔娱乐萧斐】：一个，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沙雕霸总变替身（穿书）》
　　在男频年代文里叱咤风云二十多年的霸道煤老板陈天又穿了！这次他错频穿进了腐女为他写的同人本！
　　和他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小臭反派夏溢突然变得又粘又缠，但陈天现在已经变成了注定要被夏溢包养的替身小演员陈天然！
　　“这是想玩死老子啊...”陈天然:“那就看看到底谁先玩死谁啊！”
　　【剧本】夏溢抱着陈天然却喊出了陈天的名字。
　　【现实】陈天然：叫老子干啥，打钱！
　　【剧本】亿万豪宅里夏溢默默端来一碗陈天最爱吃的挂面条儿:“不吃也得吃。”
　　【现实】陈天然瞥一眼：荷包蛋老了，你再去卧个能流汤的！
　　夏溢:“...这样好么，你不过就只是个替身。”
　　陈天然:“呵，你不过就只是老子的玩！具！人！”
　　“换个世界，换个身份，或许我们才能在一起。”
　　这话陈天对夏溢说的，他忘了，夏溢可没。他用了十年才学会怎么爱去爱一个人，又用了十年才学会怎么一边等待，一边装作和爱人最对。
　　直到一天变成十八线小演员陈天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拿一份为他量身定做的新剧本《霸道夏总裁和他的替身小情郎》......
　　很好，夏溢想，终于被他等到了！
　　双穿，马甲捂严，剧本一人一份，理解方式一天一地
　　表达困难症脑子真有病攻×打脸王者脾气真暴躁受，请特别注意攻是真【脑子有病】，美攻强受
　　1v1沙雕【狗血】爽文
　　沈溢


第2章 房东
　　帝都城郊。
　　拖欠房租已久的于小荣被房东撵出了廉租房。
　　他背着一个装着自己全部家当的双肩包，站在大帝都人潮纷涌的十字路口，孑然一身，四顾茫茫。
　　“叮咚——”正陷入绝望，短信声响，来自号码00000000。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宿主你好！本系统已选定您为待绑定宿主，将帮助您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一流网红大厨。按系统提示完成相应任务可获得晋级奖励，并有不定时掉落的抽奖机会。回复任意键确认绑定。
　　于小荣挠了挠头，现在骗人手段真多啊，昨天有人假扮主播星探，今天竟然有人假扮养成系统。
　　【于小荣】：TD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恭喜宿主绑定成功。
　　宿主姓名：于小荣
　　性别：男
　　年龄：十九岁
　　颜值评分：8
　　厨艺评分：2
　　才艺评分：1
　　智商评分：0
　　情商评分：-10
　　累计综合评分：1
　　【于小荣】：我的个人信息你是怎么得到的？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恭喜宿主已获得豪华新手大礼包一份。
　　物品清单：1.可供暂居侧卧一间；
　　2.标配版厨房一间；
　　3.神级大厨室友一名。
　　请宿主前往帝都市晋江区原创街2301号14栋3楼56号领取大礼包并接受下一步任务。
　　【于小荣】：呵呵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你呵呵系统？？
　　【于小荣】：骗子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诋毁系统一次，宿主将获得惩罚“尘土飞扬”
　　于小荣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辆轿车扬着飞尘突然高速驶过。
　　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却被背上过重的双肩包压得重心不稳，左晃晃右晃晃，最后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尘烟里，他刚听到了自己包里瓷杯瓷碗被压碎的声音。
　　这是什么新型连环骗局！？
　　于小荣气愤地拿起手机，刚要控诉骗子系统几句，却突然转念一想，这骗局设计地这么周全，我的个人信息和迫切需求都被调查的清清楚楚，还不知道下一步想要什么。自己一穷二白倒无所谓，万一有人警惕性不好，还不知会造成多大损失。
　　于是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重新看了一下发来的地址，这就准备去独闯贼窝，收集证据，勇敢地与不法现象做斗争！
　　【于小荣】：你等着！
　　***
　　一个小时后。
　　某居民住宅楼中。
　　于小荣在56号防盗门上看到了一则纸糊的招租启示：出租本屋侧卧一间，房租面议，有意者请敲门联系。
　　简直忍无可忍，怎么会有这么劣质的骗局！
　　“咚咚咚——”义愤填膺地刚敲两下，防盗门弹簧声突然一响，好悬把他闪个踉跄。
　　“你！”
　　于小荣抬头，身高一米九的房东已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抱肩俯视。
　　房东：“干什么的你？”
　　仰视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人瘦高，生着极浓密的眉，棱角分明的下颌上覆盖着一层青茬，他的眼神明亮犀利，一扫而过，一瞬间竟让于小荣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这人的五官长的像电视剧里的明星一样帅，虽然现在瘦的有些脱像，但仍架不住底子实在太好，深陷的眼窝和背心下隐约突出的根根肋条只让他显得颓唐，背脊一挺却不见丝毫落魄。
　　而且这男的…看起来真好眼熟啊。
　　于小荣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刚才系统新手大礼包里提到的，什么神级大厨室友一名？！
　　“来租房的？”
　　帅房东的声音沙哑，语速极快。
　　于小荣听到突然打了个哆嗦，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声音更是说不出地似曾相识。
　　跟进屋的时候，背上笨重庞大的背包险些把他卡在门框上。
　　“哎呦！”
　　一脚没站稳，于小荣就这么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这个“诈骗集团中心”。
　　迎接他的，是一阵扑鼻而来的酸臭味。
　　于小荣十五岁辍学出来混社会，住过地下室，睡过铁皮屋，常年混迹各色脏乱不堪廉租房，但这个房间的凌乱程度，依然超越了他的承受范围。
　　屋子不大，但堆满了各色生活垃圾。烟头、啤酒瓶、面巾纸、外卖盒、臭袜子、脏裤衩、苹果核……应有尽有。
　　房东似乎是在客厅里定居，电脑、鼠标、机械键盘和好几个还留着残汤的泡面桶一起挤在一张小茶几上。一条毛巾从沙发上掉下来一半，淡绿色靠枕看样子是被充做了日用枕头，中心处枕出了一个黄黑色的凹陷面。
　　整个房间弥散着一种和这位帅房东外形极不相符的终极死肥宅气息。
　　“这是客厅。”帅房东理所应当地把他让进来看房，然后漫不经心地在前面带着路，“遇到走不过去的时候，就把地上的东西直接踢开。”说着示范性地用一直光着的脚板踢开了一个喝空的2L可乐桶。
　　“那是主卧，自用，跟你没关系。”略过一扇紧关着的门，帅房东跟生锈的门把手做了半天斗争，最后终于哐地一声，推开了一处阴面的小木门：“这个就是侧卧，进去看看吧。”
　　于小荣刚走进去，立刻被日久不清的积尘呛得打了个喷嚏。
　　眼前这个房间，你可以管它叫做库房，叫做储物室，但这绝对不能称之为“卧室”。
　　房间的三面都是快有天花板高的黑漆实木储物柜，光线只能从一扇小窗孤单地透进来，将浑浊空气中的扬尘照的分毫毕现。房间内唯一的可移动家具是一张折叠沙发床，看起来很像是临时被搬进来的，地面积灰上还留着清晰可见的拖痕，搬入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于小荣摇了摇头，初见时被煽动起的信心突然有些动摇了。或许这就只是个设计地更逼真的圈套？
　　帅房东在一旁抱肩，可能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也有段时间没打扫了，你要租的话可以算你便宜点。”
　　“多、多少钱？”
　　“月租七千。”
　　于小荣咽了一口吐沫：“一个侧卧，要七、七千啊？”
　　帅房东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怎么着，嫌贵，你还可以使用除客厅外的公共空间呢。”
　　“你连客厅都不算在公共空间内么？”
　　“就说租不租吧。”帅房东皱眉，他一脸不耐烦地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坐回到沙发上的时候，直接压碎了屁股底下一袋已经打开的番茄薯片。
　　于小荣在二手烟的包围下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短信上的大礼包内容，这才鼓足勇气问：“那我、我能看看您的厨房么？厨房总算公共空间吧？”
　　将烟灰弹在吃剩的泡面桶里，帅房东刚要说什么，突然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于小荣脚上的脏球鞋。“厨房在里面，你把行李放下，脱了鞋再进去。”
　　他竟然还嫌我脏！于小荣在心里小声嘀咕着，然后努力在客厅里找了个相对干净些的角落，放下了自己的背包。
　　这个两室两厅最多不到八十平米吧，于小荣在心里盘算，又不是帝都的黄金地段，就算整租七千都有点嫌贵，一个储物室假扮成的侧卧竟然敢要这么高！
　　心里发着毛，半天才注意到走近餐厅后的环境其实突然干净了不少，除了有些积灰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垃圾，可能是房东很少进来的缘故。
　　于小荣是个乖孩子，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站在厨房的推拉门外面，解开了自己的鞋带，顺便偷偷又看了一眼独坐在客厅烟雾里的房东。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帅的人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脱了鞋起身，在靠近推拉门的一瞬间，好像闻到了一种，像绿茶又似柑橘的清香。
　　一种振奋人心的气味，突然把他从刚才肮脏的环境中抽离了出来。在他双手推开门的刹那，一缕明亮的晨光打进了眼睛里。
　　于小荣一直以为，所谓的标配版厨房，不外乎是灶台、厨柜外加个案台，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有微波炉和小冰箱。但眼前这个厨房却明显不是家用型，而是一个专业的、酒店级的厨房。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其实是一个五星酒店级的厨艺工作室！
　　这个宽敞明亮的厨房足有三十多平米，转角落地窗双面采光。四眼鼓风灶、八头堡仔炉、双开门海鲜蒸柜、光解式烟罩居东，构成中餐热厨区；电烤箱、电饼铛、醒发箱、搅拌机、压面机、双星水台靠西，是面点间的标准配置；挂鸭架、烤鸭炉、烧猪炉、双头矮仔炉居北，做了烧腊区；南墙是四开门高身冰柜和四层货架两台。中间是由三个工作台并列拼成的工作区，另配有双星水池和三层配菜架。
　　尽管于小荣从未进过五星酒店的后厨，但他所能想象到的，一个厨房所能做到的干净整洁、井然有序、设计精当的极限不过如此！
　　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厨房，并且比梦中的更加真实，更加令人感到震撼！
　　于小荣在那个厨房门口一个人站了足足有三分钟，一动未动，一步也没有踏进去。
　　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将推拉门合上，重新穿好了自己的鞋，他掏出手机，几乎是颤抖地打开“厨神养成系统”的短信界面，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新手大礼包：一间暂居“侧卧”、一个“标配”厨房，所以最后一项就可能真的是……“神级”大厨室友一名！
　　于小荣双手颤抖地回了系统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踩着客厅地垃圾冲了出来，对着沙发上那个穿着两股背心大裤衩，正侧头嘬着最后一口烟屁股的男人。他吸溜了一下鼻涕，随即赫然弯下腰，连鞠了三个超过90度的躬。
　　“大师！”于小荣强忍着眼角因过于激动沁出的泪花。“有幸能见到您！”
　　男人的烟头熄灭在两指之间，飘着一缕青烟，声音也突然变成轻飘飘的。
　　“你知道我啊。”
　　于小荣抹了一把鼻涕。
　　“我知道您！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您就是方明浩啊！”


第3章 开播
　　虽然有着标准的网文男主式父母双亡的身世，于小荣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拥有这种二十一世纪最无脑的金手指。但活生生的方明浩摆在面前，却再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怀疑。
　　方明浩此人在厨师界，属于神话传说。
　　面对心中的偶像，于小荣激动地双唇颤抖：“去年我在一个酒店里打荷，后厨群里传过您四年前在世界厨师挑战赛的比赛录像。”
　　说着他陷入了回忆当中，那是于小荣待过最高级的饭店，也是他厨师梦真正开始的地方。
　　“主厨跟我们说，之所以给我们分享那份四年前的录像，是因为在这种欧洲做主场的厨艺大赛里做东方风格的料理，还能闯进十强的华裔厨师，除您之外，不光前无古人，而且后无来者！”
　　方明浩听了，轻轻咳嗽了两声。
　　于小荣又跨近了一步：“真的！您的每一次比赛视频，我都看过二十遍以上！食材在您的手中，真正地变成了最美的艺术品。当时主厨说，您就是真正地将东西美食融贯一体！”
　　方明浩将手中的烟头扔进泡面桶，他缓缓地摇头。
　　“但我真正地崇拜您，还是在晋级三强时您坚持用汉语做演讲之后！”能跟偶像这么近距离地说话，于小荣再也控制不住胸膛中汹涌澎湃的激情：“您是名副其实地向世界传扬了中华的饮食文化，做为厨师，您是在真正地为国争光！”
　　激动的泪花从于小荣的眼眶中涌出，他又回忆起录像中方明浩的眼神中的光彩，那是照亮自己厨师之梦的光，在最混沌的日子里，生活给过他唯一的希望。
　　“大师！”于小荣双肩颤抖，几乎就要双腿一软，拜倒在大师的脚下。“我能不能够拜您为师！”
　　然而方明浩只是坐在沙发上向后靠了靠，避免粉丝过于激动的口水喷到自己，他摆手制止了于小荣：“我不收徒，我只租房。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租不租？”
　　“我租！”
　　就算这真的是一场骗局，于小荣此时跳地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他翻遍了自己身上的六个口袋，凑出三百五十块零六毛，然后想想了，又红着脸从袜子底里抽出来皱巴巴的最后一百块，叠在一起，恭恭敬敬地摆在了方浩明脚边的茶几沿上。这是他原打算找个廉价青旅再坚持两周的所有家当。
　　“日租，这些算今晚的钱，您不用找了。”
　　方明浩的眼皮撩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只将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
　　于小荣涨红了脸蛋：“我还能挣钱的，剩下的……我、我明天付给您！”
　　方明浩：“你做什么挣钱的？”
　　“我是个厨师学徒。”于小荣小声。
　　“学徒啊。”方明浩侧头看他，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笑。“你多大了？成年了么？”
　　“我去年就满十八了！我是十五那年入行，先由同乡介绍做洗碗工，十六择菜，十七上水台，十八打荷，上个月刚过了生日，已经十九了。我、我什么都能干的，我摆过早点摊，也卖过盒饭，会摊煎饼馃子，我还……”
　　于小荣努力完善着自己的简历，“我还会做直播，两个星期前开的美食直播间。”
　　“是么，那你会的真不少。”嘴上这么说着，但方明浩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从于小荣身上离开，转移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于小荣量往近凑着，希望大师的余光能再次瞟到自己：“真的，我一定会付您房租的。我还可以免费帮您倒垃圾、擦地板、洗衣服、打扫卫生，我、我还能帮您做饭，我……！”
　　“哦。”突然被戳中了什么，方明浩抿了抿嘴，“你还能帮我做饭啊。”
　　从小就爱脸红的被于小荣无声地一嘲笑，突然惭愧，低下了头。
　　从于小荣看不见的角度，方明浩在微信上给萧斐发了一个大大的么么哒。他最后将桌上的零钱往兜里一揣：“行吧，日租的话，一天三百五，每天十二点前付第二天房租。”
　　于小荣脑子都没过：“谢谢你！方大师！”
　　***
　　【沙雕大魔王】：搞定了老婆，你前夫就是这么的优秀，奖励个熊抱好不好[奸笑]
　　【飞翔传媒萧斐】：[一个窝心脚]
　　***
　　晚上六点半，于小荣忙了一天，一个人上下楼二十八趟终于把方明浩家所有垃圾初步清理完毕，然后他拖着行李坐在了自己小单间的沙发床上。
　　方明浩上午的拒绝没被有让他沮丧，反而让他兴奋无比。因为他现在不仅和大师做了室友，而且已经变成一个被大师亲口拒绝过的厨师学徒了！即使明天要付的房租相当于自己平常一周的工资，也没有妨碍胸膛里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叮咚——”
　　系统终于又来短信了！于小荣从沙发床上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小小身躯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厨神养成系统】：请宿主完成新手任务：直播蛋炒饭制作至粉丝人数上涨到300。完成后系统将随机掉落奖励一份。
　　【于小荣】：系统哥，我开直播快了三周粉丝只有四十多人啊，恐怕一时半会儿涨不到300，你说的奖励什么的可以预支提现么？我明天急需交房租，球球了。
　　【厨神养成系统】：直播需在三分钟后开始，迟播宿主将接受惩罚。
　　【厨神养成系统】：下面开始倒计时，三……
　　等等等！于小荣跳了起来，说来就来？我现在什么食材都还没有啊！
　　急出了一头大汗，他抱着手机，争分夺秒跑到厅里，朝一直在客厅打游戏的方明浩深深鞠了一躬。
　　“方大师，今天可以先借用一下您的厨具吗？”
　　“我不是什么大师。”方明浩正忙着吃鸡，很有些烦躁：“用摆在外面工作台上的那些，碎一赔十，听明白了？”
　　“好、好的。”于小荣点了点头：“谢谢大师！我还想借您一个鸡……”
　　话还没说完，方明浩在游戏里突然被一枪爆头，他大骂着跳起来，吓了于小荣一跳。
　　不敢再和暴躁大师说话，于小荣一个人溜到厨房，想打开冰箱看看有些什么，再去和方明浩商量。当他踮着脚尖，将四开门冰箱依次打开的时候，一阵潮气扑面而来。
　　方明浩的冰箱是空的。
　　全空，像个黑洞，什么都没有。
　　于小荣傻了。
　　“叮咚——”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直播时间到，请宿主立即打开直播app。
　　等等等！于小荣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挨墙立在了工作台上，硬着头皮，从平台上开了自己的房间“小荣的深夜食堂”。
　　5，4，3，2，1！
　　直播开始！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食堂！”
　　对着手机屏幕，虽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于小荣还是展开了自己最阳光灿烂的笑。
　　屏幕提示：当前在线人数0。
　　自己头像旁边还有个代表了等级的图标，是一个留着鼻涕泡的Q版男孩，这标识他在JJ直播的主播等级——Lv1小白受。
　　这就是现在的小荣主播，累计粉丝数43，小白中的纯白，透明到窒息。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屏幕挠头，悄声对系统诉苦：“系统哥，可我现在没食材啊，一根葱，一粒米都没有，怎么直播蛋炒饭啊？”
　　正嘟囔着，直播间里突然进来了一位观众，ID：小饕客。看名字就像个吃货。
　　【小饕客】：主播你说啥呢？设备没调好？
　　这个ID于小荣是认识的，这也是他在过去两周里仅有的几次的业余直播中积累的几个活粉之一。
　　他开直播本来是为了排解最近找工作的苦闷，有人关注之后，于小荣简直受宠若惊，还暗戳戳地翻阅过每个粉丝的页面。
　　于小荣刚要热情地欢迎一下小饕客，手机突然连响了两声“叮咚——”“叮咚——”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正直播呢，别对着屏幕跟我说话，蠢货。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等着，食材马上到。
　　突然被系统凶，于小荣怀着委屈四顾了一下，在心里期待着系统文中常见的那种能自动补货的装备箱，将会以怎样的方式从天而降。


第4章 名刀
　　于小荣正在为难时，突然听到“铃——”的一声，门铃响了。
　　方明浩还在游戏中激战，他在客厅里大声喊着于小荣：“开门去！”
　　“哦哦！”
　　于小荣只得回头对着手机屏幕：“欢迎小饕哥，直播马上就开始，不要走开哦！”说完他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在线观众数又变回了：0。
　　小饕客退出直播间的时候连连摇头，本来关注这小主播的时候主要看脸，这个主播男孩生得圆脸蛋红嘴唇，一双小狗眼睛亮釉釉的。开始还有点兴趣，但这几周关注下来，发现他直播又少时间又不固定，今天好不这回容易赶上一次，刚一开播人却跑没影了。
　　太不敬业了，这怎么能火起来呢。小饕客简直有些心疼起前几次给他刷的小礼物了，拢共十好几块钱呢，都够订份真的炒饭了。刚一退出来，还没等他在板块内刷一下其他新的主播，突然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不对。
　　等下。刚主播那个厨房里…是我看花眼了么？
　　又点回了直播间，擦了擦眼睛，卧槽！他迅速找到了重点。
　　【小饕客：主播，你桌上这把厨刀是？】
　　【小饕客：这不会是大马士革厨刀吧！】
　　【小饕客：我去，主播你快回来！拉近点让我看清楚些啊！】
　　小饕客有些激动，□□素有厨刀中的贵族之称，用乌兹钢锭铸造而成，以铸造过程中在刀背上形成的自然纹路如行云流水而闻名于世。手工锻造的□□花纹千刀千面，最受各地名厨和厨具爱好者的追捧，这位小饕客正是其中之一。
　　他不淡定了，一把□□就在眼前却看不清细节，对他来说就如同一桌珍馐美味摆在面前只能闻不给尝！
　　手一滑，他在于小荣的直播间里连刷出了三捧玫瑰花。在JJ平台的礼物系统里，么么哒、比心心都是初级礼物，平常小饕客撒的最多，售价只要0.1个爱心，刷屏一点不心疼。
　　但这次，他选择直接刷了三捧售价10个爱心的玫瑰花，因为玫瑰花连发三个就能在直播间公屏触发特效刷屏特效，从而引起主播的注意。小饕客虽然经常看直播，但这种礼物他一般只会刷给大咖或者特别对了自己胃口的小粉红。在这种新手小白受的直播间，他还是第一次出手这么大方。
　　直播间里刚进来的几个人看见了都有点懵。
　　“这房间连个主播都没有，这刷什么呢这是？”
　　“还以为太平间诈尸了。”
　　【南风：那些这都机器人刷的，上面的你们别认真啊。】
　　【小饕客：你才是机器人呢！】
　　……
　　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逐渐多起来，但于小荣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开门签收了一份飞毛腿快递。
　　收件人：于小荣
　　发件人：网红厨神养成系统
　　发件人地址：应客户要求已进行保密处理
　　包裹内容：今日食材
　　想象中的神奇道具箱竟然是快递送来的，于小荣挠挠头，他双手抱着回了厨房。
　　回来扫了一眼直播屏幕，他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间看到礼物刷屏特效。
　　“哇。谢谢！我刚去取了个食材，谢谢小饕哥送我的玫瑰花！我、我先来开个箱，然后马上开始做今天的炒饭！”
　　绑定系统后果然不同凡响，于小荣精神振奋，从刀架上随手拿了一把厨刀，兹拉一声，将快递箱上的透明胶带一下划开。
　　屏幕那边的小饕客正为了主播归来而欣喜，突然看到这一幕，他一下就崩溃了。
　　【小饕客：我去！】
　　【小饕客：你你你你用啥开箱呢！】
　　【小饕客：住手啊！你快放开那把刀！！】
　　一闪而过的功夫，眼尖如他就已看清，这个小主播手上的厨刀刀背上是浅灰与炭黑相间而成的自然纹路，似云梯翻滚，刀刃一闪，光泽夺目。确实是一把大马士革无疑。
　　但真正让小饕客刷出三个感叹号的原因却在于，他注意到了这把刀特殊的刀柄。外行挑刀刃，内行看刀柄。一把真正的厨刀被视为大厨之手的延伸，要完美符合人体力学，这也是几乎每一个名刀品牌都会有自己的刀柄设计专利的原因。
　　今天这位主播手里的厨刀，小饕客咽了一下口水，这个刀柄设计也太特殊了。
　　他站了起来，手指有些轻轻颤抖。
　　【小饕客：你怎么能用Ne□□uk当开箱小刀呢？？？？？？？？？？？？？？】
　　一下没控制好情绪，他突然一个人刷了一屏的问号。现在房间里已经有了四十多个观众，新进来的尤其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兄弟你冷静点。”
　　【南风：Ne啥的是什么啊？是说主播手里的刀么？】
　　小饕客心里冒烟，他现在没功夫理那些看热闹的弹幕，又再次连刷了五捧玫瑰花。
　　直播间礼物的音效很快成功地吸引了于小荣的注意力，他已经把食材箱打开，里面有一小袋生米、十颗鸡蛋和三根小葱，被填充物密封地很好。刚在心里夸了一下系统贴心，一抬头却被直播间的情况惊着。
　　以前直播的时候赶上流量好，巅峰人数也有到一两百，但每次他追着观众唠半天嗑，最多收过几个鼓掌和么么哒。今天开播不到五分钟，火还没开，这个老粉丝怎么一上来就玫瑰花雨刷屏啊。
　　于小荣：“小饕哥，你刚说什么？我英语不好，你那串英文是什么意思啊？
　　【小饕客：Ne□□uk！你刚拿去开箱的刀是Ne□□uk吧！而且还是大马士革系列！你怎么能用这种世界名刀去开箱呢！？】
　　“诶？”于小荣看了看手里刚才随意拿起的菜刀。“是么？我、我就随便拿了一把啊。恩，这刀是挺好看的啊，还有花纹呢。”他在手机屏幕前晃了晃餐刀，“你说是个外国牌子么，怎么念的来着？”
　　【小饕客：先不说那些的，你翻过刀背来，让我再确认一下上面的logo。】
　　“哦。”毕竟刚收过一份“重礼”，于小荣听话地转了转刀面,然后乖乖念了出来。“E-x-l-u-s-i-v 068。诶，这好像不是你刚说的那个牌子？”
　　小饕客抱着手机当场晕倒。
　　直播间里刚才被压住的弹幕一下反弹了上来。
　　【南风：哈哈哈哈哈还世界名刀呢，山寨的吧。】
　　【小强：打脸了吧，刚那串英文根本念不通啊[牙疼][牙疼]】
　　“饕哥刚刷的礼物，是不都够买下把山寨刀了。”
　　“2333333”
　　……
　　于小荣是第一次在直播间遇见这种场面，心里有些自责自己刚才没多想就直接念了出来。就算是小饕客认错了，但现在大家这样一起群嘲，也未免有些太伤人了。
　　“再次谢谢我小饕哥的玫瑰花！”他又高声感谢了一下，当作安慰小饕客，然后就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今天我要给大家分享的是一份蛋炒饭的独家做法，喜欢的朋友可以记下来，回家学着自己做哦。”
　　说完他转身去淘米洗葱，以为能把观众的视线引开，但直播间里的节奏却根本没停下来。
　　“刚那位饕哥呢，这就闪了？”
　　“饕哥，主播念你名儿了，你再出现一下给大家讲讲世界名刀呗哈哈哈哈”
　　“别闹了，你就让饕哥自闭一会儿不行吗”
　　“心疼饕哥”
　　“心疼饕哥+1”
　　那边的小饕客确实是闪了，他闪出直播间正仔细研究着刚才主播亮刀面是自己手快截下的图。放大看了半天，又打开Ne□□uk的官网搜索了一下，这才再一次回到直播间。一开屏却发现房间里全是心疼自己的。
　　【小饕客：……】
　　“呦，饕哥出现了。”
　　“饕哥你听见主播刚说啥了吗？”
　　【小饕客：刚说英语念不出来那个，你说的没错。】
　　【强哥：23333行了饕哥，咱念不出就念不出吧，下回多读点书，别生自己个儿气了】
　　【小饕客：我告诉你，你念不出来因为Ne□□uk是个德国的厨具品牌，这是德语。而且主播刚说的那个Exclusiv，你知道德语是什么意思么？】
　　【小饕客：意思是“至尊”，Exclusiv是Ne□□uk手作刀里的高奢线】
　　【小饕客：还有后面跟的那个068是限量编号，Ne□□uk Exclusiv的大马士革系列是2010年推出的限量款，全球发行100把，每一把的设计都不尽相同。我刚去官网比对了一下官图和产品编号，主播用的这款，刀柄材料采用是德国北部荒野中特产的有500年历史的沼泽黑橡木。】
　　小饕客说完，直播间里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刚才率先带节奏的南风马上转向，竟带头刷起了666。
　　弹幕区瞬间被一片666刷屏，一直踊跃发言的强哥此时突然无声无息了。
　　小饕客摇摇头，他不再看弹幕，目光又回到主播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前几次可能真的看错这个小男孩了，他之前在拍卖会见过的Ne□□uk限量款起拍价基本都在20万往上。何况是这把带编号大马士革，这种刀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一般只会定制给有认证的高级厨师，或者是身份特殊的美食爱好者。
　　而这个小主播，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厨刀呢？
　　小饕客冷静下来细看的时候，才发现主播的厨房也已经换了，不再是之前几次那个脏兮兮的灶台，眼前这个工作台宽敞整洁，从有限的取景里，他根本判断不出来有多大，就只是觉得，一切好像都变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在民间吧？
　　饭还没开始做，小饕客就已经被这个随随便便将世界名刀当开箱小刀的男孩吸引住。他觉得自己今天不是遇着了个大师，就是碰着了个白痴。
　　有意思。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刚才的截图和于小荣的主播间链接发到了自己常驻的专业美食分享群里。
　　【小饕客：兄弟们快来，有好戏！】


第5章 炒饭
　　“炒饭的米用细长型的籼米最好，因为籼米较梗米粘度更低，硬度更大，在炒饭时也就更好分散。一直有一种说法是炒饭要用隔夜饭，其实和籼米是一样的道理，因为隔夜饭的水分少，易分散，有嚼劲。但如果没有隔夜饭的时候，我们选择现籼蒸米饭，再少放三分之一的水，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于小荣一边将米饭放进小锅里，一边一丝不苟地解说。本来还因为系统任务难度太大而着急，但当他真正开始做饭的时候，紧张感却突然被化解了大半。
　　虽然只是一小袋米，但倒在手中才发现，袋中的大米饱满均匀，洁白荧透。手心一握，触感细密，绝非普通的大米可比米。心里惊叹着，淘米的动作就变得更加温柔细致，看着淘米水在自己手下漾出柔白色的光，于小荣不由自主地就沉浸在了做饭的过程中。
　　而另一边，他直播间却渐渐沸腾了。几十个游客ID成批次地涌进了这个新人主播间，弹幕突然激增，且跟之前的画风大不一样。
　　“主播焖米饭用的是用Staub黑珐琅铸铁锅吧，讲究。”
　　“会不会抓重点啊，没看见主播刚用来淘米的不锈钢盆都是Rosle的么。”
　　“你确定那是不锈钢么，刚主播放鸡蛋的碗是Robb&Berking的纯银系列，跟盆像是一套吧。”
　　一直在在直播间的南风有点懵了，他发现自己已经根本跟不上这批游客ID的节奏了。
　　【南风】：我说，你们都是小饕喊来的亲友团吧？
　　他的问话很快被小饕客的第三波玫瑰花雨刷了上去。
　　【小饕客】：出现了！快看！！就是那把刀！他正拿着那把刀切葱花呢55555
　　“我去，听说这刀上的抛光套都是白金的？”
　　“是不是白金的不知道，但切削刃据说是可以精准地剖开头发丝儿的那种。”
　　“我上次亲眼看见别人用这个系列的厨刀做菜的，还是一个号称菲律宾厨神的老头儿。”
　　“小饕，你刚那花儿怎么弄的，我这儿想刷个礼物怎么刷不出去啊。”
　　【小饕客】：你那是游客ID，要先注册会员充钱。
　　“好吧，那我等会儿再去，现在出去怕是要一眼错亿。”
　　直播间的人数一路攀升着，于小荣将米饭焖好后盛出放入冰箱冷却，再回头看直播间的时候，在线人数突然从50飙升至将近500，亲眼看到这个数字时他简直惊呆了，傻盯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谢、谢谢大家！”于小荣对着镜头说：“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以顺便点一下屏幕上的关注键，我的目标是突破300粉丝，这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希望大家多多支……”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发现自己直播间的人数又骤然下跌了，439、421、399、376……
　　怎么回事！突然懊恼了，不知是不是求关注太冒失一下败了好感了。于小荣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贪心，看着还在持续下跌的人数他赶紧改口道：“如、如果大家不方便关注的话也没有关系哦，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屏幕。
　　【小饕客】：主播，你在说什么呀……
　　于小荣挠了挠头，两句话的功夫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跌至300以下，他的脸红了。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小饕客】：主播你可太让我失望了，你说突破300粉丝是什么意思啊？
　　“对、对不起……”
　　【小饕客】：你一个用堂堂Exclusiv 068切葱花的男人，你的理想就是区区300粉丝？
　　于小荣睁大了眼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他发现自己的粉丝数已经戏剧性激增了起来：50、90、123、199、233……
　　这！
　　与此同时，在线人数也同步回归，甚至比刚才还多，弹幕区更加热闹了起来。
　　“刚去注册了，已关注。”
　　“关注+1”
　　【山川湖海】：“两手机号都关注了，主播别急，还有两个群的朋友正在赶来的路上。”
　　于小荣愣在手机屏幕前，看着自己的粉丝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井喷似地突破了300！
　　“叮咚——”短信声响。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恭喜主播完成系统任务，系统已掉落奖励，请注意查收。
　　“铃——”同一时间，门铃又响了。
　　“感、感谢大家的支持！”于小荣对着镜头鞠了一躬，又懵懵懂懂地跑去拿快递。
　　开门发现是个挺沉的生鲜包裹。本来还十分期待着，看到了却突然有点泄气。他吭哧吭哧抱着穿过客厅的时候，一直在打游戏的方明浩突然抬头问了一句：“拿的是什么？”
　　于小荣低头再确认了一遍，然后老实回答：“写的是水果。”
　　“水果？”方明浩一反常态地站了起来，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快递单。
　　“怎么了？”
　　方明浩转过头，又皱着眉重新将于小荣上下打量了一遍。
　　于小荣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方大、大……”他突然想起来方明浩似乎不太愿意被叫大师的事儿，又赶紧改口：“方师傅！”
　　“嗯？”
　　“我、我能借一下您吃了一半的那个坚果包么？”
　　“什么？”
　　于小荣用下巴指了指下午刚被自己整理干净，现在又重新恢复了凌乱的茶几，茶几上面摆着些还没过期的零食和垃圾食品：“我做饭需要用一点。”
　　“不知道打开多长时间了。”
　　“没关系的！”得到首肯，于小荣欣喜地抱着箱子过去。
　　方明浩这次倒是挺主动帮他把坚果袋拿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做蛋炒饭！”于小荣进厨房的时候抬头对方明浩一笑，然后绊了自己一个大跟头。
　　“主播没事吧？”
　　“当心点啊主播！”
　　“没、没事！”于小荣揉着膝盖站了起来，好像又出洋相了，他尴尬地看了看就抱肩站在厨房门口看他的方明浩。在系统外援落空之后，他发现可能真的只有靠自己刷方明浩好感度这一个办法，才有可能拖延一下房租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好好表现！他深吸了口气，恭恭敬敬从方明浩手里接过了坚果袋。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一个做蛋炒饭的独家秘方！”于小荣说完将混装的坚果包倒在手里，一颗一颗挑出了里面的松子。“就是这个！”他对着镜头笑了笑：“这就是蛋炒饭的精华！”
　　【小饕客】：松子？？
　　转身开火，于小荣将油倒入锅中的时候，眼神专注起来，好似突然换了个人。单手握双蛋，顺序打入碗中，洁白的筷尖在银碗内飞速挑动着金黄的蛋液，发出轻快的撞击声。待油已七分热，撕拉一声，将蛋液倒入锅中，锅心瞬间绽出金色的蛋花。
　　小饕客屏息，他在直播间里炸出一朵价值50爱心的“爱的火花”，今天他拉来这么多群友，都赌在了这个新主播的身上，是长脸还是丢面子，成败都在此一举。
　　用筷尖在锅中迅速拨动两下，于小荣又解说道：“炒鸡蛋不必全熟，要留一部分凝固，一部分液态最好。适时盛出，再加油转小火，撒葱花一把，盐少许，并将备好的松子一起放入翻炒。”
　　【南风】：我一般这时候就倒饭下去了，主播怎么反而把蛋盛出来，先炒葱花啊？
　　【强哥】：你别说，盐在油热的时候下锅本来就特香，再加上这松子，简直隔着屏幕都闻着了那浓浓的咸香味
　　【山川湖海】：学到了！
　　于小荣回身再将已冷却的米饭倒入锅中：“然后我们将倒入锅中的米饭充分打散后，再放入刚才炒好的鸡蛋。此时被煎焦的鸡蛋会保持独立的形态，而处于液体的鸡蛋则会包裹于米粒之上，形成两种不同的质感，这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一个食材做出丰富的口感秘诀。”
　　他说着握紧锅把，有节律地颠动起锅身，让雪白的米粒、焦黄的鸡蛋与翠绿的葱花在空气和热油中充分混合撞击，逼干了水分。
　　“出锅之前，如果是口重的朋友可以选择适当地加入酱油或其他拌饭酱，我这里选择的是黑胡椒。”说着他将火关小，将黑胡椒均匀碾撒在锅中跳动的米粒之上，厨房里顿时满溢着炒饭的焦香。
　　胡椒碎落入锅的瞬间，一直聚精会神的小饕客在屏幕那边突然叹了口气，他正待打字说些什么。直播间里却突然被一个特效刷屏，那是一个一直没有发过言的ID“steve”.在蛋炒饭出锅的那一瞬间，他刷出了一个可以在全平台滚动提醒的，价值1000爱心高档礼物——“天使守护”。
　　系统自动生成的天使翅膀在于小荣的身后展开，守护之光照亮了这个屏幕，为他刚出锅的炒饭增添了闪闪金光。
　　【南风】:哇土豪出现了！
　　小饕客看着也一愣，他沉迷直播撒钱有段时间了，兴致来了就刷个百八十块自觉无所谓，但他始终也无法理解，到底什么样的人会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主播如此破财。要知道一个天使守护的价格是整整1000爱心啊！
　　就为了一份蛋炒饭？！


第6章 最甜
　　从方明浩家精致的盘架上，于小荣抽出了一个碧绿色仿荷叶状的瓷质餐盘，将锅中的黄白相间的炒饭扣入，宛如玉盘盛银雪、缀金箔，赏心悦目。
　　“做好了！”他欣喜地说了一声。
　　直播间里此时已被礼物刷屏，一直攒着劲儿的观众们被刚才的“天使守护”一炸，像是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从免费的鼓掌、低价的比心心、么么哒到鲜花、红包、大壁咚一齐刷出。
　　然而“天使守护”的作用还不仅于此，在每个天使守护发出的时将同时生成一个在全平台3秒滚动的提醒，为主播提供宝贵的曝光时间。随着steve一个天使守护的发出，被引流进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破千。
　　那些刚涌进直播间的观众将很快就被一个圆脸蛋大眼睛的小主播吸引，于小荣正以一种满足且享受的语气，介绍着自己拿手好菜的精华，一双莹黑的眼睛里闪耀着自信的光。
　　“今天这份松仁蛋炒饭最大的特色在于多重的味觉层次。”他将炒饭端在手中，凑近了屏幕：“因为我们先将盐入在了葱花上，一旦入口，葱花偏咸而米饭偏淡，先尝到的会是有焦香味的葱花，继而是米饭的香甜，接下来是各种形态鸡蛋自然的清香，嚼着嚼着会突然吃到一个爆油的焦香松子，这才是画龙点睛的时候，也是一碗普通的蛋炒饭却能尝出多层次味道的秘诀！”
　　但另一边，忠实观众小饕客抱着手机纠结了好半天，才忍住没有破坏直播间里一片666的队形心里有些遗憾着，在满弹幕夸赞主播时，他却以一个行家的敏锐看出了调味上的失误。现碾胡椒本来就较胡椒粉辛辣，这个主播撒地……有点太多了啊！小饕客不由自主地轻轻摇了摇头。
　　他将号挂在直播间，然后切屏退到了他最先分享房间号的美食分享群。
　　【小饕客】：刚刷天使守护的steve是谁啊？是我们群里的人么？
　　消息发了出去，回复他的人却寥寥无几，群里大半在线的人都被吸引到直播间，仅有的几个回复也都是不知道。
　　小饕客不甘心，他连着艾特了几个“嫌疑人”，都是群里资深又有钱的大佬，还是没人回复他，直到一个叫“山川湖海”的ID出现。
　　【山川湖海】：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话说小饕，你也看出来主播刚才调料量不对吧。
　　【小饕客】：555555我刚才忍了好久才没发弹幕
　　【山川湖海】：可惜了，本来松仁爆香是个亮点，胡椒一多反倒把油香给压住了
　　【小饕客】：刚看主播颠勺的时候还算有点功夫，这一入料就……突然有点心疼我的大马士革了。
　　【山川湖海】：[好可惜]
　　两人正来来回回地聊着，群主“刘老师”突然出现，连着发了三个感叹号，破了他们两人的屏。
　　【刘老师】：你俩还唠啥呢！主播又放大招了，说了一眼错亿你们不信！
　　小饕客被整地一脸懵逼：刚不都出锅了吗，还有什么大招啊？
　　发出去的话没人理，刚才还有的几个人也都潜水消失，连山川湖海也不见了踪影，这群好像死了一样，小饕客只能一脸狐疑地又回到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于小荣已从刚收到生鲜快递里，抱出了一颗黑皮大西瓜。小饕客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他用大马士革将那颗黑皮一刀两半的瞬间。
　　刘老师此刻正在公屏疯狂刷着“痴汉脸”×3、×5、×10！
　　这个转折太快了，小饕客简直反应不过来：老刘你什么情况？？？
　　【刘老师】：你憋说话了，就你们在群里聊的让我差点误了Densuke！
　　倒吸一口凉气，小饕客的再看屏幕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上最甜最贵的水果——黑皮瓜王Densuke！
　　于小荣手起刀落之时，一颗足有十斤的黑皮瓜被均匀切分成花瓣状的十六牙，红色的西瓜汁液顺着□□锋利的切削刃滴落，在灯光下闪出莹润的光。
　　“好棒的瓜啊！”于小荣轻轻赞叹了一声，瓜破的瞬间一股自然的清新味道扑鼻而来，扫去刚才了炒饭残留的油烟气。看似厚重的的瓜皮实则不足一厘米，分量全集中在红润结实的瓜瓤之上。他根本不知道这颗瓜真正的价格，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可能是他生平见过最好的一颗西瓜。
　　将切好的两牙西瓜牙摆在炒饭的旁边之时，炒饭的热气刚好散去，今天的晚餐也才算真正完成。于小荣抬头再看直播屏幕的时，ID“山川湖海”给他刷出了今晚的第二份“天使守护”。
　　【山川湖海】：主播，今年北海道大旱西瓜减产，为了着尝一口新鲜的瓜，我有几个朋友上个月专门飞去了日本，回来却普遍反应西瓜个头不如往年。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么大的Densuke，你是怎么订购来的啊？？
　　于小荣被屏幕上自己背后突然出现的小翅膀弄晕，他迷惑地回头看了看，才确定那只是屏幕上过于逼真的3D特效，然后他诚实地回答：“就是快递送来的啊。”
　　山川湖海被瞬间噎住，小饕客抱着手机，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饕客】：哈哈哈哈哈我服你了，主播。
　　于小荣脸一红。
　　【小饕客】：所以主播刚才多放了胡椒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配和西瓜的甜味，对不对！
　　于小荣轻轻点点头，藏在炒饭里的一点小心思，被行家一语道破，不禁产生了巧遇知音的欣慰。
　　小饕客兴致勃勃地发了一条长弹幕：当胡椒的辛辣味最后泛在口中之时，如果及时地配上一口冰爽的西瓜。不仅能消去了炒饭中略腻的油香，也给了西瓜的甜味慢慢发酵的时间，等到被胡椒辣麻木的舌头在Densuke顶级甜度的刺激下一瞬间得到解放时，将会带来的一种如同久旱逢甘露一样的爽感。这就是这份蛋炒饭的终极味觉体验！
　　弹幕打出之后，直播间再次纷乱了起来，熊抱、天使之吻、飞来情书这些中高阶礼物纷纷洒出，于小荣简直目不暇接，他有些害羞了起来：“谢、谢谢大家，我是刚好想到的，倒也没有小饕哥说的那么好了。”
　　“叮咚——”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又收到了来自系统的短信。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今日任务已完成，请宿主立即下播，超时直播将接受系统惩罚。
　　诶？刚被夸奖完，他还没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好好互动一下，没想到系统竟然又这么不近人情。于小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想和系统再商量商量。
　　严苛的倒计时却又开始了：三、二……
　　于小荣只能无奈道：“再次谢谢大家，那下次直播我们再见喽！”说着对屏幕无奈地比了个心心，在系统倒计时结束之时，他狠心按下了结束直播键。
　　瞬间黑屏，留下一直播间的观众被坑地不上不下。
　　【南风】：怎么这么快下播，太突然了啊！
　　【强哥】：还没说下次直播什么时候呢！
　　【小饕客】：主播！快回来啊！还想亲眼看你吃播呢，别溜啊！
　　一时激动，小饕客又连着刷出了三个价值100爱心的【尔康之手】……
　　“主播你快回来！”
　　“我的西瓜啊……”
　　“我的大马士革啊……”
　　弹幕在空荡荡的黑屏上哀嚎成一片。于小龙只能心疼地看着，却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意外的是，在他下播之后，他的粉丝数又迎来一次飞涨，在突破2000人时才渐渐停止，而他头像后的等级标志也随之升级为Lv2小弱受。
　　于小荣有些无所适从，他紧接着打开了今天的礼物榜，核对再三，才终于确认了今日的礼物总额是——4214.6！
　　他抱着手机愣了半天，才懵懵懂懂地转向了一直在厨房外旁观的方明浩。
　　“方大、大师、师傅……”于小龙舌头打结：“我的房租，就、就要攒够了，我一晚上就挣了四千、四千多啊！”
　　方明浩有些犹豫着晃了进来：“瞎叫什么，谁是你师父啊。”他皱着眉将一牙切好的Densuke拿在手里，左右端详一下，然后一口咬了下去。嘴里发出清脆的咀嚼声，方明浩操了一把嘴角挂着西瓜液，他低头问于小荣：“这个瓜，你知道值多少钱么？”
　　于小荣茫然地摇了摇头。
　　“08年的时候我在日本拍卖会上见过这么一颗，差不多大，最后的是成交价6100美元，合人民币三万多吧。”那久违的味道又溢进喉头，真不愧是世上最甜的水果，方明浩低下头挺嫌弃地瞥了一眼刚出锅的炒饭，“你可亏大发了小子。”
　　“三、三万多？”于小荣愣在原地。方明浩大手一挥，又从桌上顺了两牙西瓜，然后转身，飘然离去。
　　于小荣就这么看着自己心中的厨神穿着两股背心，一边往厅里走着，一边顺手将西瓜汁抹在自己的大裤衩上，然后将啃干净的瓜皮随手扔在了餐厅落灰的桌上。
　　“你炒饭里的葱快糊了。”方明浩偏头将西瓜子啐在地上，最后留下一句：“隔三里都能闻见你油里的苦味儿。”


第7章 签约
　　当天晚上，于小荣坐在自己小黑屋的床上，思考起了人生。
　　他百度之后发现方明浩说的没错，Densuke产于日本北海道旭川县，以无与伦比的甜度闻名于世，号称世界上最甜的西瓜。平均售价在每斤2000元左右，今年更因为减产而价格飞涨，怪不得直播间里的观众会那么激动。
　　于小荣在心里悄悄算着账，保守估计系统提供给我的原材料价值3万元，我今晚收入4214.6元，跟平台五五分后净赚2107.3，这样的话总计亏损是……27892.7元！
　　他晕倒在床上，哆哆嗦嗦地给系统发短信。
　　【于小荣】：系统哥，我是不让你赔钱了？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知道就好，你想过为什么会赔钱么？
　　【于小荣】：因为我的炒饭做的不好？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错，因为你曝光率太低了，能看见你的人太少了。
　　【于小荣】：那怎么办啊哥？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直播行业现在已经产业化，不是那个新人主播单打独斗就能出头的时代了，要想挣钱，你就需要加入公会。
　　【于小荣】：公会？
　　接下来系统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给直播小白于小荣科普了平台、公会、经纪人和直播之间血肉相连的关系，最后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于小荣】：系统哥，上周确实有个自称主播经纪人的找过我，他叫……
　　于小荣打开微信，把一个备注为“骗子”的人从黑名单里解放了出来，并恢复了他的原名——飞翔传媒萧斐。
　　***
　　第二天早上八点，萧斐出现在方明浩家门口。
　　于小荣因为过于焦虑凌晨才睡着，前去开门的是通宵网游还未入眠的方明浩。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和萧斐一齐愣在了门口。距上一次见面已经隔了一年多，再面对那张熟悉的脸，两人心中百感交集，方明浩怔动着走上前半步，一声“老婆”还未叫出口。
　　只听见“啪”地一声，他被萧斐一个巴掌扇回了原地。
　　方明浩倚在门框上等着眼前的蚊子影儿飞过去，一边伸手摸索着萧斐手刚碰过的地方：“真是的。”他贱贱地笑着，熬夜熬出的黑眼圈此刻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形销骨立的错觉。
　　“老夫老妻了，一见面还摸脸呢。”
　　萧斐气地浑身发抖，他把带来的手提包一下甩到方明浩身上，从西裤兜里摸出了自己的钱包。手上哆嗦着数也没数，他只是一股脑地都抽出来，然后往方明浩胸口上砸着。
　　方明浩连个愣神都没有，就将萧斐的手腕拉住，一把拽回了屋里。“我这不是饿瘦的老婆，我是想你想的。”
　　说着他将门带上，接过萧斐手里的钱连带着钱包，又重新把那一沓红头钞票装回原处放好，整整齐齐塞回了对方的裤兜里，顺便还瞥了一眼钱包里插着的，两个人十年之前的那张合影。
　　“我还有钱，你别担心。”说着他朝萧斐笑了，眉目弯起来，一如当年。
　　萧斐的唇间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打断，瞬间又将他打回成陈东阳办公室里那个处变不惊、条理分明的金牌经纪人。
　　“你们？”于小荣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他是被刚才那一声过于清脆的巴掌声惊醒的。
　　“你好，我们昨晚联系过，我是萧斐。”萧斐回复常态，他向于小荣伸出了礼貌的手。
　　“你、你好。”
　　两人手心碰在一起时，方明浩脸上带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突然打萧斐身后冒头。“小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他对于小荣说话的时候威严地像是在宣誓主权，转过来面向萧斐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了讨好献媚：“老婆，这是我的新房客。”
　　“老婆？！”于小荣狐疑地看向二人。
　　方明浩补充解释：“他是我老婆，我是他前夫，明白了？”
　　“好、好吧…”于小荣一头乱麻地向萧斐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这么巧啊，我、我昨天刚搬进来的。”
　　萧斐转过头狠狠瞪了方明浩一眼，他本来没想在于小荣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现在也只能故作镇定，争取在于小荣在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完成签约。他对于小荣说：“我将合同带来了，你签字之后，公司就会给你按排相应的教学训练和直播推荐。”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于小荣的房间里，然后砰地一声将方明浩关在了门外。
　　于小荣已经乱成一锅粥：“你、你和方师傅你们是真的……？”
　　他再一次打量着眼前这个个子不太高，穿衬衫带无框眼镜的男人。萧斐身上有种江南水乡的气质，眉眼清秀，皮肤细白。五官也倒说不出哪里惊人，就是有一种别样的精致，于小荣想了半天觉得他有点像早年港片里的那种浊世翩翩佳公子。
　　于小荣在脑子里拼命地将暴躁死宅的方明浩和这个优雅的小白领拉在一起，试图将他们塞进结婚证件照的像框内，最终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两个人在红色背景墙前隔着次元壁打架。
　　“分手了。”萧斐一句话将于小荣幼小的心灵解救出来，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递到了于小荣面前。“具体条程昨晚都和你说过，你再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于小荣挠着头：“我其实是想问你们是不是…？”
　　“什么？”萧斐挺有耐心地看着他。
　　“算了，也没什么。”于小荣纠结半天，还是深吸了口气，将合同高高举起来挡住了自己眼睛，读了几遍却发现自己根本读不进去。其实从昨天见到方明浩开始，他就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怀疑“系统”的真实性。
　　人家是个厨神，自己是个学徒，为什么会假扮系统来骗自己？
　　可是今天萧斐的出现还是让一切变得太过刻意，太像这个经纪人在被自己拒绝之后，策划出的一场夫夫联合骗局。但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点什么呢，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于小荣实在是想不明白。
　　放空了好半天，他终于抬头问了萧斐一个现在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合同上的每月3000元的保底能预支么？今天的房租我还欠着呢。”
　　萧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现在每月房租多少钱？”
　　“整付是七千，日租地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斐诧异的目光打断了：“七千？”
　　于小荣委屈地点了点头。
　　萧斐回身一把将卧室的门打开，一直趴门缝偷听的方明浩被闪了个踉跄。带着些诧异和愤怒，萧斐质问方明浩：“这间房的租金你算他一个月七千？”
　　“是…稍微高了点？”方明浩迟疑着，他瞅着萧斐的脸色：“那老婆你说多少合适，你说了算。”
　　萧斐回过头来，重新打量了一遍这间背阴、没家具、还不足十平方米的卧室，以及站在卧室里正满怀希望看着自己的于小荣。
　　“两万五一个月没商量，少一分钱不租。”
　　于小荣一屁股跌回了床上。
　　萧斐低下头，温和地看着于小荣：“当然了，看在我即将成为你经纪人的份儿上，可以赊账，月底结清。另外，厨房的厨具都可以免费借你直播的时候用，还有这个书柜。”
　　“书柜？”于小荣茫然地抬起头。
　　萧斐转过头瞪了方明浩一眼，然后走到房间里的壁柜前，双手将带着尘土的柜门打开的时候，于小荣好像看见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于小荣缓缓站起来，这个房间里那些黑漆漆的大立柜，原来不是衣柜、不是垃圾柜、不是储物柜。打开柜门，里面是六层的高书架，密密麻麻摆放的都是各色的厨艺书籍！
　　他惊呆在当地，书脊上的那些中、英、法、日文还有各种他认得不认得的文字，好像全都跳了出来，正在向他招手。
　　萧斐：“这些是我们十年间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菜谱和食材指南，还有祖传的古籍，是几代人的心血，还有不少的珍本善本。”
　　于小荣听见萧斐轻轻吸气的声音，看着他伸手轻轻抚去一本线状书脊上的落灰，萧斐眼神中的东西对于于小荣来说太过陌生，在他之前的人生历程中似乎从未见过。
　　萧斐说：“像这样的书房，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你再考虑一下，租还是不租？”
　　就像陈东阳一样，萧斐其实并没有给于小荣什么考虑的机会。于小荣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方明浩，他要征询房东最后的同意。
　　而方明浩，他只是一直看着萧斐，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开。
　　所谓欲令智昏，于小荣在租房协议和主播合同上端端正正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什么系统、什么诈骗全被他抛到了脑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终于有机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厨师了！


第8章 托儿
　　萧斐走后，于小荣就一头扎进了小卧室的书海，直到收到了系统的最新任务。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恭喜宿主签约成功，请于于今日在与经纪人约定的时间内完成第二次美食直播。
　　食材提示：松茸。烹饪方式自定。
　　特别要求：下播后需将成品料理请房东品尝，并亲眼看着他全部吃完，房东每剩下一口宿主将接受一次惩罚。吃完后需及时向系统汇报。
　　【于小荣】：？？？
　　他狐疑地探出头看了一眼正瘫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方明浩，努力回想了一下，没记错的话，自打自己搬进来，方明浩唯一一次张嘴吃东西就是昨晚的那两牙西瓜。
　　这种生活方式确实太不健康了，怪不得比视频上瘦了那么多。于小荣突然也有些担心，但又实在不太敢再和方明浩主动说话。萧斐走后方明浩就自闭了，没再打游戏，也没再理过于小荣，就只是用烟头在玻璃杯里堆出了一座小山。
　　半小时后于小荣才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方明浩身边。
　　“方、方师傅，晚上我要做松茸，不知道您喜欢怎么做？咳咳…”
　　他用手扑散开呛人的二手烟，方明浩闭着眼睛没理他，像是睡着了。已经自然熄灭的烟头从指头缝里掉到地上，就只剩下过滤芯了。于小荣把烟头捡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沙发帮上的积下的烟灰。
　　方明浩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他把自己的头埋在两条瘦长胳膊里，假装没听见于小荣说话，他的背心上印出一道脊梁骨突出的轮廓。于小荣愣了一会儿，捡起毛巾被给方明浩盖到了身上。
　　他拿出手机，一边给系统回短信一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背后的方明浩却突然开口，吓了于小荣一跳：“小子，你房间里，靠东墙的书架从下往上第三层左数第12书，你不许看。”
　　“哦。”于小荣答应了一声，低头按下了发送键。
　　【于小荣】：系统，方师傅不会是得了厌食症吧？
　　“叮咚——”“叮咚——”“叮咚——”
　　还没等他回房间坐稳，突然收到三条秒回。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不会吧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他跟你说的？你怎么不早说？具体什么症状？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现在怎么样了？
　　于小荣挠了挠头：【没有，是我瞎猜的了。】
　　隔了一会，系统又回复道：【方明浩今晚要是还不吃饭，明天就收回你的侧卧。】
　　于小荣：……
　　心里叫苦不迭，于小荣只得暂时放弃了正看的津津有味的一本《炒饭大全》，一头扎进了厨房，早点准备晚饭。
　　先动手焖了一大锅米饭，在带着清香的白色蒸气里，于小荣开始认真地切着葱花。昨晚下播后他回看了录像和弹幕，已经有些弄明白自己人气突然飙升的原因，一是因为厨具好，二是因为食材好。但仔细想想这两样好像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倒是方明浩最后说的那句“油苦了”让于小荣一直耿耿于怀。
　　椒盐葱花本是他的绝活，只是其中的火候太难掌握。葱花本来就易糊，爆香的时间太长可不就是苦了，所以一般人做蛋炒饭都是临出锅时再放葱花。为了实现蛋炒饭里多层次的味道，于小荣练了多年才终于想出加松仁的秘方。被松仁特殊的油香一压，一般人就不太会注意到火候稍过的葱花，更没人与他说过油苦的事儿。
　　但昨天被方明浩一句话点出来，于小荣突然就惭愧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前十年的炒饭真是白做了。今天在房间的书柜里翻找半天，一直在找爆葱的方法，已得了几个偏方，这就要一一试做，看看好用不好用。
　　第一次，他在油二成热时就加了葱花，葱是不糊了，但也没了炝锅的香气。
　　第二次，他在加葱花前先加了白葡萄酒，有效地防止了焦糊，但饭里带了一股微微酸味，实在难以令人满意。
　　第三次，他将葱切的更大些，葱块一大便有效地避免了糊的快的问题，但做出来卖相实在不好，看着炒饭里的大葱条，他自己都不想尝了。
　　……
　　就这么着，于小荣试了一个下午，时间飞逝，浑然不觉。直到他被自己的炒饭撑的打饱嗝时，门铃声又响了。今晚的食材已经到了，再一看表，晚上六点二十五，离他和萧斐说好的直播开始时间还有五分钟，方明浩正在沙发上打着呼噜。
　　差点忙过点儿了，于小荣赶忙拿出手机，刚进自己直播间看了一眼，然后他又退了出来
　　点错了吧？
　　直播间里当前在线人数：3057。
　　这…是JJ又抽了吧？
　　于小荣被整晕，明明还没开播，一个空房间里怎么会聚这么多人呢。
　　他正纳闷时，系统的短信就到了。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今日直播时间已到，请宿主立即进入房间开播。
　　于小荣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进入了直播间。
　　“顺着主页一个短视频点进来的，怎么没开播啊，虚假宣传啊。”
　　“应该就是这个主播啊，用大马士革切葱花那个，怎么还不开始啊。”
　　“现在都这样的，先用个假视频把你骗进来，还刀劈Densuke呢，进来就一大黑屏啊。”
　　看了弹幕的抱怨，于小荣才意识到大概是萧斐刚为自己争取到了短视频首页宣传。系统说的没错，曝光果然很重要，他振作了一下，点了开播键。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食堂！”面带微笑，他出现在屏幕前。签约之后就可以用电脑端直播，竖屏改成了横屏，将他身后的厨房最大限度纳入了镜头。
　　【小饕客】：我去！我终于看见厨房全景了！牛掰！
　　【南风】：我去！我终于看清主播小哥哥的脸蛋了！萌哭！
　　于小荣自己也一脸诧异地盯着屏幕，透过萧斐给他调试好的滤镜，自己不仅眼睛更大了，嘴唇更红了，皮肤嫩地能恰出水儿了，脸上竟也自带了两小团红晕，还能跟着他的动作自然移动。
　　“哇，主播好可爱！”
　　“这真的是在美食频么，我真的不是误入了颜值区么？”
　　“什么颜值区，明明是萌宠区吧！”
　　“小荣哥哥，你会唱歌么？”
　　在高清摄像头的加持下，空降观众的关注点好像一下都跑偏了，于小荣脸上一红：“我不会啊。你们想听唱歌么？”
　　“想！”
　　“唱歌+1”
　　“唱歌+2”
　　【中阶站】：唱歌+10086，“壁咚”×3
　　一个“壁咚”需要80爱心，这位观众连刷了3个，于小荣马上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谢谢中阶站的礼物，但我是真的不会唱歌啊，我们还是先来做菜吧。”
　　“呜，小哥哥翻脸不认人。”
　　“唱歌都不会你开什么直播啊。”
　　“小主播，你懂不懂得规矩啊，收了人家的礼物不唱歌啊，是不是礼物没刷够，人家主播都明码实价的，要不你也开个价吧，多少钱唱歌，多少钱见面。”
　　【中阶站】：一个小弱受主播装什么清纯啊。
　　于小荣：“不是那个意思了，我是、是真的不会唱歌啊。”没见过这种阵仗，他正有些手足无措着，突然屏幕上爆出了一个天使守护。ID：井之先生。
　　【井之先生】：请主播开始做饭吧，这是美食频道，有些人可能逛的少，不知道什么叫刷礼物。
　　【小饕客】：干的漂亮！那些女票惯了的逛你自己的场子去，别把那些歪风邪气往这儿带，人家主播答应你唱歌了么？
　　小饕客昨天在群里面安利完于小荣，已经在小圈子里引起了轰动，他颇有些自得，感觉自己是看着这个小主播发迹的，很有些妈粉的心理。看见有人公屏调戏于小荣正有点不高兴着，被“井之先生”节奏一带，突然就有点上头了，跟着也甩出了一个“天使守护”，一些老粉也纷纷发声了。
　　【南风】：挺主播，别理那些没素质的。
　　【强哥】：见没见过钱啊。“壁咚”×5，主播继续做饭！
　　中阶客似乎是想到这个直播间的观众都这么狠。现在他一下被弹幕架起来，不知怎么就僵起来了。
　　【中阶站】：“天使守护”×2，×3，怎么着，今天这歌我还就听定了！
　　满屏天使守护打架，特别是中阶客连刷了三个之后，在JJ平台首页上立刻激发了一个来自直播间“小荣的深夜食堂”的限时的系统大礼包。这也意味着在一分钟内，所有进入直播间的观众都可以免费领取系统随机掉落的爱心红包，直播间的人数一瞬间就冲上万了。
　　【井之先生】：“天使守护”×1，×2，×3……×8，×9。@中阶站
　　小饕客看着突然有点傻了，他当然见过土豪的礼物大战，却还没在一向温和的美食板块见过，尤其是这种新人主播间。这什么情况啊，他下意识地不再说话了，但直播间里从来不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强哥】：嘿，要听歌那哥们儿呢，继续上啊
　　“666中阶站老板你继续呀。”
　　“老板别怂，我挺你啊！”
　　……
　　吃瓜群众吵成一片，中阶站的ID却不再发声，一直窥屏的南风点开了直播间里的礼物榜，这才ID中阶站的ID已经不见了。
　　【南风】：233333这就溜了。


第9章 瓜皮
　　一场短暂的礼物大战带来了新的流量高峰，但在线人数并没有让于小荣欣喜，反而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因为萧斐临走的时候告诉过他，他的号会在自己直播的时候上线，而他的ID就是“井之先生”，于小荣隐隐感觉到，这是萧斐带节奏的手段。
　　虽然知道萧斐是在帮自己，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在直播间里的话也明显变少了。
　　【小饕客】：主播，今天做什么啊？
　　【南风】：求预告啊主播！
　　【刘老师】：确实需要有个心理准备。
　　于小荣：“瓜皮炒饭。”
　　【山川湖海】：？
　　【南风】：噗哈哈哈哈哈，主播别逗了，瓜皮怎么炒饭啊？
　　“你严肃点主播，现在老多人看着你呢。”
　　“主播是不嫌我们刚才吃瓜了，要不咱礼物再走一波？”
　　又说到礼物的事，于小荣这次长了教训，赶紧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大家不要再刷礼物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转过来对镜头做了个拜托的姿势：“我是真的是要做瓜皮炒饭，就用昨天的西瓜皮，请大家不要误会我了。”
　　***
　　萧斐坐在飞翔传媒的办公室里，他刚退了【中阶站】的小号，只用一个级别更高的【井之先生】挂着，刚那出礼物大战是他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赔本赚吆喝，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开播不到10分钟，在线人数已经过万了。
　　他刚松一口气，却突然看见于小荣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了昨天剩下的几牙西瓜皮，已经被挖去里面的红瓤和外层绿皮，摞在一起，用保鲜膜封着，还刻意拿起来朝镜头亮了亮。
　　搞什么啊！？萧斐突然一脑门子官司，他给于小荣定位的是高端路线，用名牌厨具和高端食材快速地吸引观众眼球，从而弥补厨艺方面的不尽如人意。
　　毕竟直播间的观众无法亲口品尝主播的食物，只要料理过程大致看的过去，再加上自己的营销手段，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类，萧斐就有自信能将他捧起来。所以他并没有特别限定于小荣的烹饪方式，却没想到明明优质的松茸已经送了过去，于小荣却说要做的却是什么西瓜皮？？
　　萧斐先是怀疑自己发的快递出了什么疏漏，他迅速用手机查了一下同城快递订单，发现新食材明明就已经在十五分钟前签收了。他实在想不通于小荣在搞什么鬼，只能拿着手机打了方明浩的电话。
　　等电话里的提示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好久没给方明浩打过电话了，久到备注名还是多年之前的：chéri。法语：亲爱的。
　　“喂，老婆？！”
　　方明浩的声音困困的，像是刚被吵醒，却又带着意外的惊喜。
　　萧斐忍了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变得又凶又严厉，还夹杂了点嫌弃：“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让你把那本做松茸的菜谱给他么？你睡着了？”
　　“没有啊，我已经指点过他了，就是你说的那本带着分步图解和调料克数的《松茸入门烹饪方法》。”方明浩揉着额角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手机压得更近一点，好将萧斐的声音听的更加清楚些。
　　“那你是怎么…指点他的？”萧斐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说的是：‘小子，那本书你可千万不能碰啊。’”
　　萧斐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方明浩赶紧补充道：“老婆，你知道我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么，我就是那种从天而降的白胡子老爷爷啊。你想我这种段位的人设，能随随便便就直接告诉他去看哪本哪本书么。我还不得矜持点啊，况且这个暗示已经这么明显了，人都有好奇心，他肯定会忍不住偷看的。”
　　萧斐：……
　　“老婆。”方明浩的声音突然沉了沉：“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捧他啊？你是不真的爱上他……？”
　　那边话还没说完，萧斐啪地一声，将手机摔到了桌上。
　　突然后悔听方明浩的话了，什么系统、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啊。可能真的是因为分开太久了，萧斐想，久到他都忘了自己的前任其实是个沙雕了。
　　***
　　直播间里，于小荣将瓜皮又洗了一遍切成了小块。Densuke瓜皮的脆度非一般西瓜可比，每一刀下去都伴随着清亮的咔嚓声。
　　【南风】：“厉害了，主播真要用瓜皮做菜啊？”
　　于小荣：“西瓜皮其实是种很好的食材。小时候常听老人说的，瓜皮性凉味甘，清热解暑最好。我自己家里就常用瓜皮炒菜，像青椒瓜皮、瓜皮炒肉、酱瓜皮都是很好的下饭菜，还可以捣碎了摊瓜皮饼子，带着嫩嫩的黄绿色，吃起来每一口都带着夏天的味道。”
　　说着他将一块切好的内红外绿的西瓜块捡起来，放进了嘴里：“这个瓜皮嚼起来有种很淡的清香，比一般的瓜皮还要更甜些，就像黄瓜那么脆，真是很难得！”他说着将切好的瓜皮放进碗里，撒了些盐简单腌制几分钟。
　　【强哥】：怪了去了，怎么看着主播吃个瓜皮突然也想尝尝呢。
　　【小饕客】：那可是用Ne□□uk切的Densuke瓜皮啊，想尝的去排队啊！
　　【刘老师】：确实就像主播说的，早些年是有不少人用瓜皮做菜的，只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用的人少了，想想其实也是一种浪费啊。没想到主播年纪不大，却会用这种老菜谱。
　　在几个老粉支持的同时，当然也有不少非议的声音。
　　【话是这么说了，但毕竟是人家吃剩下的啊……】
　　【emmmmm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会是昨天一个Densuke把主播吃穷了吧，节约也不是这么个节约法吧。】
　　弹幕各执一词，但于小荣根本没顾上看，他将食材箱子搬出来，从里面捧出一个竹编的盒子。“当然除了瓜皮，我们今天还有新的食材，就是这份松茸蘑菇了。”
　　【果然有大招！松茸号称菌中之王，跟普通蘑菇怎么能一样呢，主播是要做松茸炒瓜皮啊！】
　　【主播你这松茸松茸是哪产的？也是进口的吧，包装这么精致，再给我们科普科普，什么松茸能配上Densuke？】
　　“并不是进口啊。”于小荣将竹编盒子上标签翻了过来：“5S级松茸特产，产地是——云南香格里拉，”他说着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让观众能亲眼见到开箱的过程。
　　这个竹编的篮子不大，带个弯弯的手柄，编得很是精巧。于小荣轻轻打开时，一种属于雨后丛林的清香悄然泛了上来。这个盒子里的填充物不是绸缎、不是拉丝纸，竟然采用新鲜的松针和完好的枯叶，密密匝匝地将里面的食材埋了起来。
　　“好特别啊！”于小荣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他用手抚开松针的时候，甚至触到了上面新鲜的露水。十几根松茸显露出来，茸身是淡淡的黄色，菌柄壮硕，菌盖饱满，上下粗细均匀，几近同宽。他知道又拿到了特殊的食材，却不知道自己在开箱的瞬间弹幕又一次爆发了。
　　【哇，看起来好新鲜，应该是直接从空运过来的吧。】
　　【何止是新鲜，感觉就像是刚采出来的，连着原生态的环境一起送过来了。主播是在哪买的啊？】
　　【小饕客】:等等等，主播刚是说5S级么？什么叫5S级？？我只听过香格里拉的5A级松茸是在出口顶级松茸里以3：10的比例遴选出来的，这5S级是什么概念？
　　【南风】：不知道，感觉像是…在5A级之上的那个等级？
　　【山川湖海】：“爱的拥抱”×3。这是香格里拉野生松茸基地推出的第一批5S级特选松茸，上周才传出来可以内部预订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在主播的房间看见了！！！
　　【小饕客】:什么内部预订？山川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消息你竟然不在群里分享？？
　　【山川湖海】：分享有什么用啊？松茸本来就生长缓慢采集困难，无法人工养殖，也不成群生长，一般都是从山民靠人力和驼马背下来的，这种5S级的松茸是在5A级松茸中精益求精挑选出来的。本身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直接食用有强精补肾，提神醒脑的功效，属于纯天然的顶级保健品。第一批都是直接提供给医学研究院或大型保健品企业的产品研发部的，又不是我分享了这个消息你们就能买到了！
　　【南风】：真的假的，主播真的要用这么名贵的东西炒瓜皮啊!
　　弹幕正众说纷纭的时候，于小荣已经将香格里拉松茸洗净切丁。在一片哀号声里，和腌好的瓜皮丁刚在一起备用。这就开火热油，准备炒饭了。
　　“这次的做法和上次的不同，我们将鸡蛋直接磕入锅中，在未凝固之前，将蛋黄蛋白分开快速搅拌，这样就可以形成黄白分明的色泽，七八成熟的时候盛出。再倒入切好的瓜皮和松茸，与打散的米饭一起翻炒。”
　　他颠勺动作奇快，在锅中划出连环的弧线。每次握起锅柄的瞬间，于小荣都不再像平时那个爱脸红的男孩，取而代之的是在均匀的颠勺节奏中因专注而呈现出的自信的魅力。
　　弹幕渐渐安静下来，一种特有的感染力，引领观众都进了料理的过程当中。
　　等到炒饭出锅时，屏幕上突然刷出了一份罕见的礼物——“专属之钻”，来自ID：steve。


第10章 土豪粉
　　这份“专属之钻”刷出的时候，连萧斐都诧异了。在JJ平台，“专属之钻”价值1万爱心，属于价格最高的礼物之一，但相比起同等价位的“爱的邮轮”与“爱的火箭”，“专属之钻”的出现率其实很低。因为这种礼物是Lv9-Lv11级高级会员的专享礼物。萧斐这个小号养了这么多年，都没舍得入高级会员，还是最近陈大老板给他开了小金库之后，他才有舍得去刷这种礼物。
　　萧斐意识到，他们今天可能是碰见了个真正的土豪！本来前几次直播萧斐根本没报什么希望，只打算赔本赚吆喝，顺便薅个羊毛，却没想到真撞见这么一条大鱼。他瞬间精神起来，要试试这个steve的深浅，也紧跟着刷出了一个“专属之钻”。
　　【井之先生】：“专属之钻”×1，主播开始怎么说的来着？今天的榜一给管是吧，这儿就预定了。
　　这也是萧斐惯用的手段，既能刺激土豪对刷，也能提直播间里的人气。于小荣自然是没说过榜一加房管这种话的，他此时正在给炒饭做摆盘，并没看弹幕，只是专注地用筷子在一个船形的骨瓷餐盘中摆出一个元宝的造型，正合了金银炒饭的题中之意。
　　【南风】：什么情况！我不光能看到金银炒饭，还能看到金银大战了么？？！
　　【刘老师】：插一句，我是真喜欢这份炒饭的做法，先意思一下，无意参加争管的大战。“爱的红包”×3。老板们请继续。
　　……
　　一波礼物刷屏在几个老粉的带动下这就开始了，直播间的礼物动画层层叠加，根本来不及显示。就在这个时候，来自steve的“专属之钻”第二次刷出。因平台礼物动画的优先级设置，获得了3秒的清屏时间，再次将直播间变成了他的空间。
　　【steve】：“专属之钻”×1，×2，×3！
　　萧斐紧随其后，【井之先生】：“专属之钻”×1，×2，×3,×4！
　　一直窥屏的小饕客突然抱着手机站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美食区的直播间里看见“专属之钻”的动画效果将弹幕区刷成了白屏。混迹美食板块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在哪个美食主播的房间里见到用“专属之钻”刷屏的盛况！这才是新人第几次直播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有可能正在见证一个现象级美食主播的崛起。
　　【steve】：“专属之钻”×1，×2，×3,×4……×10！
　　另一边，对着电脑，萧斐轻吸了口气，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点进了steve的主页，此时steve的名片后已经自动生成了带V字的钻石图标，意味着他今后在于小荣直播间所有的发言都将被高亮显示。正在萧斐翻看着steve资料的时候，他的的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数据员刘小天。
　　接通了是因着急而不自觉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喂，萧哥，你那边什么情况啊，你怎么一下把你们一个组这个月的VIP礼物额度全都刷完了？”
　　萧斐的眼神一直没离开电脑屏幕：“没事，我这边儿刚进了个新人。”
　　“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呢。你悠着点儿啊，再刷这个月免费的指标就没了，你可得自个儿掏腰包了。”
　　“知道了。”萧斐他换了个手拿电话，打开直播间里的礼物榜的时候，发现steve的名字已经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位列榜首。
　　“不是，这到底什么新人啊？”要挂电话的时候，刘小天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萧斐：“这个新人，我想你就快知道了。”
　　***
　　方明浩家的厨房里，于小荣将完成了造型的炒饭摆到摄像头前放好，他抬头再看直播间时，爱心形钻石动画层层重叠在屏幕上，满屏都是steve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道谢：“谢谢steve先生，谢谢您的厚爱！”
　　【哈哈哈主播都看傻了。】
　　【这时候不是该说感谢老铁666么。】
　　【什么老铁啊，这是货真价实的老板啊。】
　　于小荣咬了咬嘴唇，他并没有被弹幕干扰，而是将礼物榜打开，按时间顺序，逐一念起了名字：“感谢中阶客、小饕哥、强哥、刘老师、风飞飞陛下、苍云、山川湖海、药王之药……”好长的名单，他足足念了十分多钟。
　　刷过礼物的所有人都注意着听自己的名字，自然也没人留神于小荣从头到尾，唯独没提的ID是“井之先生”。
　　念过礼物名单，于小荣将刚做的“瓜皮松茸金银炒饭”端端正正推到镜头前，金银夹碧玉，松茸添清香。较上次的松仁蛋炒饭减了一份躁气，多了一份清爽。
　　“谢谢大家喜欢这份炒饭，虽然我用到的是Desuke和香格里拉松茸这样的高级食材，但大家日常做饭的时候完全可以用普通瓜皮和平价菌类代替的，做法是完全相同的。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再见吧！”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于小荣主动飞速下播的，好像在躲着什么。下播时他的粉丝数已经爆增过万，Lv3小萌受的图标看起来元气满满，但心里面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他不知道这还是不是自己应得的。
　　犹豫着打开了礼物额统计，于小荣简直愣在当地。
　　1、2、3、4、5、6！
　　他反反复复数了几遍，才最终确定这真的是个6位数，是他这辈子从没处理过甚至从没想象过的“巨资”，竟然就这样的挂在了自己的名下！
　　195787.5！
　　很长的第一段时间里，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些想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概念，又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上一份工作月薪三千多，不吃不喝他要攒上四年多。但现在，就在这一个晚上，就做了这一份普通的炒饭……
　　于小荣还在盯着手机发呆的时候，方明浩倚在厨房门口也正皱眉盯着他。
　　“谁教你用瓜皮做炒饭的？”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将于小荣惊醒，“没有…”于小荣咬了咬嘴唇，放下手机，把刚出锅热腾腾的炒饭端高，双手献到方明浩面前：“没有谁，是自己想的，请您尝尝吧！”
　　“用盐腌瓜皮是为了杀水，提高脆度。但这颗Desuke本身就够脆了，入了盐反而有损瓜皮本身的清香。”方明浩只是抱肩低头，动也没动，他现在对于小荣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好像带着种莫名的敌意：“你这么弄完，这饭还能吃么？”
　　还没反应过来，方明浩又一次拍拍屁股转身走了。于小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炒饭，这次吸取了经验教训，又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您就尝一口吧师傅！就算做的不好，还不比那些垃圾食品强啊！”
　　方明浩摆了摆手。
　　“这么久没吃东西了，您都不饿的么！”
　　方明浩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并不一定能做成功这么好的东西啦，但是您昨天就那样把这么贵的瓜皮扔掉，不会觉得很浪费么，师傅！”
　　声音不自觉地高了，方明浩在就要瘫回沙发里地时候被喝地停住，他转回头，浓密的剑眉缓缓地挑起来：“你说什么？”
　　于小荣吓得退了半步。
　　“你是说我浪费食材了？”方明浩走近了半步，不同与打游戏时的暴躁，或是萧斐在场时的狗腿，此刻的他看起来威严又认真。身高优势一压，压地于小荣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你敢说我浪费食材，我堂堂一个厨…？！”话说半句方明浩突然被自己卡住，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被不上不下地僵在那儿，脸色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激将法好像奏效了。
　　方明浩冲过来的架势很像要将他暴打一顿，于小荣甚至也下意识地一手护了护自己的头，但其实他只是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走了他手上的炒饭。
　　于小荣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明浩大口吃了起来。
　　伴着咀嚼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问：“师傅，好、好吃么？”
　　“瓜咸了，松茸不该沥水，两个搭在一起味道就更怪了。至于炒饭嘛……”
　　于小荣屏息，他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两种食材的特性，也不认为自己能处理地多好，但却在炒饭上抱了很大的希望，希望可以用熟悉的做法来弥补不足。
　　方明浩一句话没说完，他用手背抹着嘴角的油，于小荣颤颤巍巍地递过去一张面巾纸。看着他将炒饭一勺挖起来倒进嘴里，小心脏已经扑簌簌地都快跳到臊子眼儿了。
　　这一个下午他努力改良了炒饭的做法，介绍Densuke和松茸的特性的书就摆在眼前都没来得及多做了解，就只是一心将炒饭做到做好，再听听方明浩的评价。
　　“还不错吧。”
　　“看你颠勺还挺熟练的，练了挺长时间了吧？”
　　于小荣点了点头，不多不少，从九岁开始踩着凳子够灶台给爷爷做饭开始，他已整整练了十年。
　　“但你怎么做了两次都是炒饭？”
　　“因为炒饭是那种可以用最简单的食材就让人吃下一整晚饭的办法！”似乎得到了表扬，于小荣有些高兴起来了。
　　“是么。”方明浩的语气还是冷冷的，好像突然带上了些情绪化的敌意：“那烫饭、烩饭、拌饭、盖浇饭还有粥，都算什么？”
　　于小荣答不上来，他吞吐半天，说了个更私人化的理由：“我喜欢做炒饭，还因为老家在山里，爷爷养了几十只鸡，那时候不是顿顿都有菜，但总有鸡蛋吃，所以……”
　　“所以你该不是只会做炒饭吧？”
　　方明浩的发问突然就像一下插进了于小荣的心窝。
　　他迟疑着：“我、我是只有炒饭做的最好，所以就想给观众看最好的东西。”
　　方明浩手中的勺子刮盘底发出令人连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这世上有只会做炒饭的厨师么？”
　　于小荣抿着嘴唇，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铁勺子哐当一声撂在空盘子里，方明浩背靠沙发打量着他：“上次说你的葱油苦了，试了几次不行，这次就干脆不下葱了。你总想着当逃兵，什么时候才能做好饭啊？”
　　像撞钟似的，这句话撞地于小荣的脑子嗡嗡直响，一直到他收拾了盘子，整理过厨房，最后躺在自己小黑屋里的时候，这才想起给系统回短信。
　　【于小荣】：方师傅吃过晚饭了，一口没剩，全吃了。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掉落奖励：下次直播首页推荐2分钟。请于于明日固定时间完成第三次美食直播。食材提示：鱼子酱。烹饪方式参照东向书柜左数2架5排第16本《关于黄金鱼子酱你所不知道的19件事》。
　　新任务又来了，于小荣却有点心不在焉，再滑到微信界面，萧斐的信息几乎是一下播就已经到了。
　　【飞翔传媒萧斐】：马上给steve上个管，然后私信感谢他，管他要微信号，就说想请他参谋一下接下来宣传短视频的剪辑，再适当聊上几句。
　　手指就卡在直播间贵宾席steve的名字上，却迟迟按不下去，除去给他捧场的经纪人，他知道自己今天绝大多数的收入正是来自于这个土豪，所以萧斐才会用小号刺激他，然后又特意叫自己拉拢他。
　　犹豫再三，于小荣在私聊窗口发出了第一个[微笑]。
　　【主播小荣】：您好steve先生，谢谢你今天的礼物。不过下次的话，请别再给我刷那么多礼物了。


第11章 听话
　　阳光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陈东阳下班之前终于看见了于小荣的私信，打开看过之后就更意外了。因为他没看懂，这是个很少见的情况。
　　习惯性地打出了一个【？】，想了想又删了，改成了个更他自认为更“亲切”了一点儿的语气。
　　【steve】:为什么？
　　【主播小荣】：其实今天我并没有说过刷到榜一就会给房管的话。
　　【steve】：什么？
　　【主播小荣】：但因为我刚签了经纪公司，经纪人在直播间里总会有一些刺激大家打赏的手段……
　　于小荣抿了抿嘴，他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实话，虽然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这样好像对萧斐和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不太好，但他还是决定和steve说实话。
　　【主播小荣】：真的只要随心打赏就好，实在是没必要抢着刷榜！非常感谢喜欢我的直播[抱拳][抱拳]
　　对面的陈东阳皱着眉，将几条没头没脑的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谨慎地决定给自己的秘书打个电话。
　　简俪已经下班，因为总裁很少在工作时间外给她电话，所以接起来的时候，她也是很有些郑重其事的。
　　陈东阳在电话那边挺认真地问她：“小简，你知道榜一、房管是什么意思么？”
　　简秘书：？
　　陈总最近迷上了直播，这是简俪的秘书生涯中又一个不可言说的八卦。今天下午陈东阳开会，临走特意叫她帮自己在直播的时候去给那个主播刷些礼物，用陈东阳的账号。
　　为此简俪还很是揣测了一番陈东阳的心意，收购飞翔传媒的时候继承过来一批充值过的贵宾号，金额不少，但大都是JJ直播回馈老股东赠送的，公司之前就用这些号给旗下的主播刷人气。后来简俪专门给陈东阳留了个贵宾号，改名成了steve，账号里有几十万的爱心值。基本算是白给的，所以她给于小荣刷礼物的时候并不太心疼，反而小小地爽到了一把。
　　但陈东阳现在突然的电话让简俪怀疑自己出现了什么失误，是礼物刷多了？陈总本来没想这么捧那个小主播？还是总裁觉得争榜的事儿太招摇了？
　　简俪有点吃不准，她只能尽可能详细地和陈东阳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然而陈东阳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稍显着急的，就将电话给压了。
　　听着电话突然的忙音，简秘书摇了摇头，她觉得总裁今天有点没头没脑的。
　　调查完情况的陈东阳，回手又给于小荣发了条信息：
　　【steve】：你跟我说这些，公司知道么？
　　发完之后，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握着手机靠在自己的椅背上，还不自觉地理了一下鬓发，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游戏。
　　【主播小荣】：当然不能被公司知道了，悄悄和你说的。
　　【steve】：那万一公司知道怎么办？
　　这个问题有些将于小荣难住。
　　【主播小荣】：就别问那么多了。
　　于小荣被问的越发心虚了，就想快点结束与这个土豪粉的对话。
　　【主播小荣】：听话了！[摸头]
　　这是他在综艺节目里看到一些小明星宠粉时候用的语气，还是第一次这样说给自己的粉丝听。不知怎么，发完消息，自己先红了脸。
　　大概隔了十几分钟，他收到了一条来自steve的回复【好】。
　　安抚完粉丝，于小荣顿觉轻松。不是他不喜欢钱，只是为了一碗能看不能吃的炒饭，一下破费几万十几万的，他自觉没什么道理。
　　于小荣在心里已默默算了这么一笔账：这次直播收入19万多，里面有5万多是萧斐的空头票不算，在余下的14万多里扣除平台的一半分成，再扣除公会的40%提成，自己净盈利就有4万多元！
　　这样基本算是赚回了食材钱，没让系统亏本儿，可能还能富余个几百块钱，如果按这个水平攒上一个月，应该可以应付给方明浩的房租！而且现在自己已经有了3万多的粉丝基础，再加上系统和公会的推荐支持，就算没了steve这种土豪大老板，只要自己保证直播质量，收入方面问题应该不算太大。
　　他只想赚些心安理得的钱，然后好好地磨练自己的厨艺。
　　想通这一点之后，于小荣给steve上了个房管，然后抱着那本《关于鱼子酱你所不知道的19件事》挺安心地睡着了。
　　***
　　同一时间，萧斐的微信工作群已经炸了。JJ平台的每日礼物榜更新之后，飞翔传媒所有的主播经纪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新的名字——小荣。
　　这个新人在不到1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如天降流星，以19万+的成绩,直接杀入了JJ平台当日五十强。
　　【@飞翔传媒萧斐我去，斐哥你从哪儿挖来的这块宝啊！咱们美食板块有多少年没上过排行榜首页了。】
　　【@飞翔传媒萧斐斐哥这回下了血本儿了吧，听说今天全押上了，能捞回来么？】
　　【@飞翔传媒萧斐斐哥还是我斐哥。[大拇指]】
　　一条条消息闪地萧斐头疼，他索性把群提示关了，在自己长长的通讯录里面，找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名字“路小哥”——这是自己入圈后带的第一个徒弟。
　　萧斐当年是做吃播主播起家的，在直播刚兴起的时候，他照搬日韩的大胃王模式火过一把，也做过探店。也做过精品美食。有人说他最会赶潮，什么火做什么，又仗着颜好，谁都以为最终大热的会是他萧斐。
　　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会选择在三年前的黄金期突然激流勇退，又选择在一年前突然再度复出做主播经纪人。
　　谁都没想到，包括萧斐自己，他也确实跟路小哥断联挺长时间的了。
　　【飞翔传媒萧斐】：小哥明天忙么，我这儿刚入了个新人，想趁热捧一把，你看有空来查个房不？
　　没兜圈子，也没玩虚的，虽然路小哥早已和飞翔传媒解约，说起来现在还多少有点同版块竞争对手的意思，但萧斐还是选择和他开门见山，这一半是仗着以前的关系，一半也是因为，他现在有陈老板这个金主做靠山了。
　　所谓“查房”是大主播在开直播的时候点进小主播的房间。起初是个互利的事儿，后来小主播们发现这是个给自己引流的好法子，慢慢就有人掏钱请人来查房了，到现在已成了圈内行规。但路小哥现在的粉丝30万，已是美食板块最炙手可热的吃播元老。与当年那个不会唱歌不会跳舞，每天追着榜单上的主播拜师的毛头小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消息发出去了，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路小哥没回。萧斐打开微信，发现期间对方已经连更了三条朋友圈。
　　萧斐想了想，他马上换了个路线，他给路小哥发了个红包，比一般邀他查房的市场价还高了20%。然后直接把金额打在了红包留言上。
　　五分钟后，对方领取了红包……
　　【你路哥】：不好意思啊斐哥，我是小路的经纪人，我们到外地直播探店了，没注意您的消息，你看这事闹的。
　　【飞翔传媒萧斐】：没事儿，今晚七点行么？
　　【你路哥】：等小路回来我和他说，再给您回话。但有个事得提前说清楚，现在小路查房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那种，您也明白，毕竟我们也得顾及直播质量。
　　【飞翔传媒萧斐】：[ok][抱拳]
　　从对话窗退出来的时候萧斐摇了摇头，有事儿都往经纪人身上推，这还是自己当年带路小哥入行的时候，给他上的第一课。
　　退回到微信对话列表的时候，萧斐注意到列表置顶的那位【沙雕大魔王】今天还没跟他说早安。实际上，自打于小荣搬进去，方明浩的晨昏定省，突然就断了。
　　心里好像空了那么一会儿，正午的阳光从办公室的格子窗打在身上，却只是让人觉得冷。
　　萧斐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明浩那天见面时的样子，他突然很想也发一句早安。然而就在念头刚一动的时候，萧斐站起来恨恨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
　　与此同时，于小荣又被方浩明在游戏世界里的叫骂声给吵醒。
　　“我X你妈的，臭傻X！”
　　“方、方师傅！？”于小荣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自己又把方明浩惹毛了，随即才意识到方明浩可是在自己骂自己。
　　“没你事儿！”方明浩远远地朝他吼了一声：“你他妈以后睡觉能不能把门关上，打呼噜吵得老子一晚上没睡着觉！”
　　“对、对不起。”于小荣挠着头，一边怀疑自己从不打呼噜的，一边儿赶紧自觉地把房门拉上了。
　　“喂。”在房门将关未关的那一个瞬间，方明浩的语气突然有些变了。
　　“嗯？”于小荣迟疑地露出半个头。
　　方明浩对着电脑屏幕动了动嘴唇，屏幕的蓝光打在他憔悴的脸上，于小荣似乎看见了满脸的落寞。
　　“早安。”
　　房间里有于小荣和方明浩两个人，但方明浩是对着电脑屏幕说的。
　　“早安。”于小荣回答了他。
　　关上门，开了晨灯，在打开昨晚没看完的《关于鱼子酱你所不知道的19件事》之前，于小荣想了想，拿起手机，又主动给【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发了一句：【早安！】


第12章 查房
　　《关于鱼子酱你所不知道的19件事》其实不厚，但于小荣读了很长时间。在书的边页处，他发现了许多字迹漫漶的笔记，有的是订正书中的错误，更多的是补充记录。
　　他将那些笔记也一一读了之后，突然明白了系统为什么要给他指定这本书了。这不仅是一本关于鱼子酱的食材介绍，更是一本关于鱼子酱料理的制作大全！
　　鱼子酱军舰寿司、鱼子酱金瓜炖蛋、鱼子酱龙虾冻、鱼子酱脆皮野菜松板肉、金枪鱼海胆鱼子酱脆海苔……那些未曾见过甚至未曾想过菜名一一出现在于小荣面前，以前所未有的形式，刺激着他的想象力。
　　于小荣的目光最终被一处“鱼子酱海鲜粥”吸引住，他从床上跳下来，改了自己直播间的公告，照抄下了一句笔记中描述“那是黄金海岸风的味道”。
　　系统提供的鱼子酱食材在午后准时到达，于小荣签收了，又厚着脸皮管方明浩借了一百块钱，他要上街买菜。
　　本来没以为能那么轻易借到，但方明浩甩钱给他的时候根本问也没多问半句。
　　出小区不远就是个挺大的老菜场，一应食材应有尽有。于小荣买了一公一母两只大闸蟹、几只大虾仁还跟海鲜摊主饶了一把扇贝柱。另一只手提了袋江米和新鲜的生姜，满载而归。
　　又到了晚上六点半，黑白颠倒的方明浩还未起床的时候，于小荣蹑足走过客厅，悄悄地准备开播了。
　　都说事不过三，于小荣深吸一口气，他对自己说，今天这一次，是到了该有成长的时候了。
　　3、2、1！直播开始！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晚间食堂！”
　　昨天上了每日礼物自然榜之后，自带了一番流量，前两次的直播录像点击都已累计过万。今天开始时直播间里又已进了不少人。
　　小饕客一进来先习惯性地先刷了一捧鲜花。
　　【小饕哥】：主播好！为今天公告突如其来的诗意点赞！
　　“谢谢小饕哥！”有种老熟人见面的亲切感，“这句话是我从一本书里面抄来的！”于小荣兴致勃勃地主动承认了。
　　【南风】：哈哈哈太诚实了吧，主播好可爱！为啥这个直播间每天都这么有梗呢！
　　【强哥】：不光有梗还有美味呢，主播那个黄金海岸风到底是啥意思啊，不是要给我们直播喝风吧？
　　“今天要做的其实是海鲜粥啦！”和昨天的状态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开始时友好的氛围，于小荣显得十分自信满满。
　　他将两只新鲜的蟹装在盆里，每只上用绵线绑一片生姜去腥，直接放入了蒸锅当中。
　　【刘老师】：主播，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这又是什么名贵的螃蟹。
　　【山川湖海】：看这背青肚白，足丰厚身，看起来像是……
　　“就是普通的河蟹啊。”于小荣笑了：“三十块两只，菜市场里的水产摊买的，又不是非得要多名贵的东西才能做饭。”
　　【南风】：主播别谦虚了，我就不信你只会用普通食材！
　　【不信+1！】
　　【不信+2！】
　　于小荣有些无奈：“吃蟹吃的就是一味鲜，何况我们今天熬粥入味为主，并不主吃蟹肉，不必非得挑蟹的品相。”
　　他和观众闲聊的同时，已将虾仁和扇贝柱洗好，蒸锅里有腾腾的白汽溢出来，开播十分钟在线人数逐已经近万，粉丝的粘度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在蒸蟹的同时，于小荣在方明浩叠放的锅具里左挑右选，最后端出了一个灰土色的砂锅，其貌不扬，边边角角甚至还有些磕碰。
　　【这个主播不是一直走高奢路线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我Staub黑珐琅铸铁啊！】
　　【老周123】：什么情况，我是冲着大马士革和黑皮瓜王来的啊，现在裤子都脱了给我看煮稀饭？！
　　【南风】：我就奇了怪，为什么现在的人看美食直播都要脱裤子了？？？
　　【井之先生】：@老周123已被房管禁言15分钟
　　观众多起来之后，弹幕区也开始鱼龙混杂，好在萧斐的ID“井之先生”已承担起了房管的责任。于小荣也就没有多关注留言，而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了今天的烹饪过程中。
　　将河蟹坐入蒸锅后，于小荣开始着手熬粥，他现在手上取了三把大米，一把江米，淘洗两遍，再注水，开始用小火熬粥。厨房泛起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头，带着他略显稚嫩的声音也轻缓遥远起来。
　　“熬粥就是要让水米融合如一，米煮软后，加入少许色拉油，就保证粥品色泽鲜亮。然后顺时针搅动十分钟左右，再加入鲜虾与发好的干贝。”
　　于小荣的睫毛垂下，无比认真地投入到料理的过程中，米粥咕嘟地吐着泡泡，时间好像也慢了下来，只有温暖的米香味盈满了厨房。
　　直播间中地弹幕倒是渐渐少了，好像观众也逐渐被那种安静平和的氛围所感染，再发言时也少了许多戾气。
　　【南风】：我这哪里实在看粥啊，我是在舔颜啊！
　　【强哥】：生生给我看饿了
　　【小饕客】：hhh正对着屏幕吃晚饭呢，我宣布这儿以后就是我的下饭直播间了！
　　【强哥】：嘿，我这边儿也准备着做饭了！你那边儿吃啥呢兄弟？
　　小饕客皱了皱眉，他上次和这个叫“强哥”的在弹幕上口角过，心里还有些记着，本来不太愿意与他说话，但对方好像已经忘了个干净，突然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强哥一句。
　　【小饕客】：@强哥  我做了松茸炒饭，就是学昨天主播的菜谱做的。
　　【强哥】：巧了，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就可惜家里没松茸，拿口蘑将就了。
　　小饕客已经吃完，他拿起手机还想再回强哥个表情，却突然眼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ID进入了直播间——“大胃王路小哥”！
　　先是怀疑自己吃多了眼花，小饕客赶紧点开了直播间里的“VIP”观众区，这里会按等级显示所有开通了“贵族”特权的观众。而现在排名第一已经由Lv9级的“井之先生”变成了Lv10级的“大胃王路小哥”。
　　不是重名!不是马甲号！是路小哥本尊进来了！美食区常年徘徊三甲的大胃王路小哥亲自来查房了！
　　【小饕客】：小哥！！！你来查房了？？？！鲜花×3！
　　小饕客是第一个发现路小哥的，但房间里大部分观众还是懵逼的，只有少数像小饕客一样的美食区老观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强哥】：什么？？谁来了？？
　　【南风】：雾
　　【山川湖海】：呦，小哥也来了，我就说主播资源不是一般的好！
　　路小哥那边儿刚直播吃完了三人份的牛羊鱼三拼变态辣火锅套餐，又加了汤准备下面的功夫，这才抽空按萧斐给的链接，进了于小荣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路小哥仰头拿可乐漱了口，然后对自己的观众说：“你们都说我查房就只会看美女，今天小哥我这就自证一回清白。”
　　他一边儿这么说着，一边儿在美食板块的在线主播列表里搜寻：“小荣的深夜食堂’这儿名够土，嘿，就他了！”
　　刚出道的时候，路小哥唱过歌喊过麦也跳过社会摇，一直都不温不火才转行做的大胃王。他进美食区拜的第一师傅就是萧斐，当时给他订下的发展路线就是毒舌和接地气，这几年下来风格也没变，在圈内算是独树一帜。
　　他的查房，对于新人来说，既是个曝光的机会，却也有被吐槽的风险。
　　对此小饕客可是再清楚不过，前半年他还是路小哥的路人粉的时候，就亲眼见证过一次路小哥和女主播连麦，愣是给人家怼哭了。说人家整容脸、假胸、唱歌捏嗓子什么的，观众当时听着是挺过瘾的，但要是碰见个心理素质稍微不好一点的小主播，八成也就是留些阴影了。
　　后来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小饕客慢慢觉得路小哥说话太过了，加上大胃王模式又单一，这才去路小哥的房间去的渐渐少了。
　　想到这儿，小饕客不禁为于小荣捏了把汗，他发现今天的于小荣走的是亲民路线，并没有拿出来那些能震场的高级厨具和食材，这个小主播真能顶得住这条路毒舌么？
　　【小饕客】：天使守护×1！主播加油！
　　天使守护的翅膀在直播间里再一次张开的时候，刚进来的路小哥也有些意外。他注意到这个新人小主播只有Lv3,但注册时间已经超过了三个月。这个成绩放在萧斐手下也就刚够及格线，比自己当年可差地远了。却没没想到一进房间就碰到粉丝刷这种高级礼物，要知道“天使守护”这种级别的礼物放在自己直播间一般也得等到吃到后半场接近高潮的时候才能出现。
　　“这直播间挺热闹的啊。”路小哥明显提起了兴趣，他对自己的观众说：“咱来瞅瞅这小兄弟这是整啥幺蛾子呢。”


第13章 老锅
　　路小哥直播间此时显示的在线人数有十万多，除去系统分配的水分实际在线大概三四万，这些观众同一时间都从路小哥直播间的屏幕上看到了忙碌在厨房里的于小荣。
　　而于小荣本人，还浑然不知，他还在一心一意地蒸着螃蟹的时候，自己的直播间里突然被引流进了上千新观众。
　　“粥要出锅的时候，我们再将蒸好的蟹取出，趁着的蟹黄与蟹膏还没完全凝固，就可以完美地融化在粥中。”说着于小荣两只已经泛出橘红色的蟹夹出，用刀口轻轻一撬，趁橘黄色的蟹黄蟹膏顺着嫩白的蟹肉缓缓淌下之际，放入了咕噜冒泡的白粥之中。
　　路小哥：“呦，这是直播熬粥呢。”
　　【完了，小哥这是又饿了啊。】
　　【小哥的眼神告诉我这锅粥可能又危险了。】
　　【吃自己碗里的面，少惦记人家锅里的粥。】
　　【2333我要去提醒这个主播了，你的粥被别人惦记上了。】
　　路小哥：“别乱说话，谁说我惦记人家粥了。小哥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么。”
　　【你是的……】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路小哥用筷子搅了搅自己面前辛辣冒泡的火锅面，他的肚子其实早已经微胀起来，一时实在是吃不下了，眼瞅着这次查房观众的反应还可以，就想着不如借机多贫几句，也能拖延一下时间。
　　他将筷子放下，脸上就露出了那种有些不怀好意的笑，直播间里的老粉已经意识到，这往往是小哥要开喷的标志。
　　路小哥：“小哥我是能吃，但要说饥不择食，那你们可真就错了。吃饭吃是色香味，缺一，不吃。”他摇了摇头，随即将眼神就定在了正在将粥倒入碗中的于小荣身上。
　　于小荣这次选了一个玻璃敞口锯齿边儿的圆碗，取一个长柄银勺，深将已熬到粘稠的粥液盛出一勺，趁着蟹黄还未完全融入粥中之时，顺着碗沿，转圈快速入碗。澄黄的蟹黄与莹白的粥液落入碗中之时自然漫散交融，正于玻璃碗壁上印出了斑斓的纹理。
　　【那你说说呗小哥，主播做的这粥的色香味到底怎么样啊】
　　【别的不说，我看这色就挺不错。】
　　【蟹黄粥这么整是好看啊，这主播还挺有创意啊。】
　　路小哥先买了个官司，眼看着弹幕的风向基本好评居多，在心里略一盘算，这才开口：“这份海鲜粥嘛，颜色上瞅着是挺好看的啊，看着就让人有胃口。”说完他的眼神游移一下，前半句他是顺着大多数观众的意思说的，但如果只是一味的迎合，就容易让人觉得索然无味。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往往需要巧妙地引出争议点，这也是他在几年直播生涯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他这次打的是欲抑先扬的主意。
　　紧接着他便话峰一转：“不过可惜了，要说这碗粥差就差在主播这口锅上了，这大砂锅啊，黑漆漆的，怎么跟我奶奶用的似的呢，这是你十块钱一个打村里赶集时候淘的么？你说你用这么漂亮的碗，你是没钱买锅是怎么着啊。这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就叫一口锅毁了一锅粥啊。”
　　【哈哈哈哈哈哈，是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小哥飘了，现在不光挑人家饭，还开始挑人家锅了。】
　　【我刚就想说了，怎么看这土砂锅怎么别扭呢，感觉脏兮兮的，稍微注意卫生啊。】
　　路小哥直播间里的弹幕刚被带了节奏，就有好事网友转到于小荣的直播间里去了。
　　【主播，小哥来查房正嫌你锅脏呢。】
　　【……嗯，确实。虽然粥看起来不错，但要说是这种锅熬的我是不会吃的。】
　　【主播啊，本来看你厨房餐具都挺干净的，再看你这锅立马就萎了，你知不知道装逼是要整全套的啊。】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来过这个主播的直播间，他厨房本来不是这样的，就特别普通的厨房那种……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主播是换了厨房没来的及换锅，还是租了厨房却带了口自己的锅？】
　　弹幕一下歪的厉害，于小荣直播间里的观众大都不知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饕客看的有些急了：【老说什么锅不锅的烦不烦，认识主播用的刀具都是大马士革么，就知道锅锅锅的。】
　　【南风】：说没别的意思的那个，你的语气可真让人不舒服。
　　【叫南风的那个，你爱舒服不舒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弹幕的□□味渐弄，同时窥着两个直播间的萧斐却突然有些兴奋了起来，他抓准时机，发了一条弹幕。
　　【井之先生】：你们是在说主播正用的这口高平手作砂锅么？
　　他的号现在是房管，自带着高亮显示。
　　这句话一出，一直沉默的大多数人里马上懂行的反应过来的了。
　　【刘老师】：什么？？我就说看着有门道呢！你是说主播这口锅，是山西高平手作砂锅啊！厉害了×1，×2，×3！
　　【小饕客】：老刘？
　　【山川湖海】：原来是高平手作啊！天使守护×1！
　　【小饕客】：我说，你们先别忙着刷礼物，到底高平砂锅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山川湖海】：激动了，我还办公室加班呢，刚偷偷进来看一眼，被高平锅给炸出来了，老刘你给他们唠唠！
　　这位“刘老师”ID的观众是个老牌美食爱好者，年近六十，已退休在家，最大的爱好就是传统美食，论起地北天南饮食男女，他能跟个年轻人似的，唠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小饕客一直呆的那个美食群就是刘老师最初拉几个朋友建的。后来群越来越大，年轻人越来越多，群主刘老师的发言就越来越少了，但窥屏的习惯却从没变过，最初也是因为小饕客那条“□□”的留言被吸引进的直播间。
　　本来是进来看刀的，后来觉得瓜皮炒饭也有点意思，直到今天一口高平砂锅彻底把刘老师给炸出来了。
　　【刘老师】：要说高平砂锅有百年历史，是采山西高平当地特产的矿石碾碎，再经十几道手工程序制作而成，看似平常的锅却富含多种矿物元素，一口精品的成锅手制而成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民国时期都是有身份的人家用来煎药养生的，现在因为手工匠人的流失，产量就更低，几近失传了。没想到今天却在直播间里见到了。
　　【刘老师】：不说别的，就为了这口老锅，天使守护×1！
　　【小饕客】：老刘，是我眼花了么，没想到你这么抠门的人也会在直播间里刷天使守护啊！你还是那个每天在群里面骂我们钱烧的不如自个儿在家吃顿好的的刘老师么！
　　【刘老师】：说真的，网上攀比斗富这种这种行为我一向是不赞成的。但从主播昨天的瓜皮炒饭到今天的高平手作，我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对传统饮食文化的尊重。而且刚才有朋友攻击主播的时候，你看主播说什么了，既没说难听的话，甚至都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老刘我也没什么大钱，就是想支持一下主播小伙子，你好样的！天使守护×2！
　　【南风】：呜呜呜怎么回事，刚才还被弹幕气到，看见刘老师这段突然要感动哭了！[泪]
　　直播的弹幕已几经转向，于小荣这时候将粥盛好，才顾得上回来看一眼电脑。“今天的黄金海鲜粥就要做好了，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宝！也是这道海鲜粥的点睛之笔！”他高高兴兴地凑到电脑屏幕前，在各种礼物高速飞过的提示中，正好看到了南风的留言。
　　于小荣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摸不着头脑：“南风你怎么了，干嘛又气又哭的啊！”
　　【南风】：主播！你……！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南风的发言很快被狂刷的弹幕冲了上去，满屏全都是进入房间提示，路小哥房间的观众此时都被吸引过来，有怀着掐架心思来的，绝大部分只是围观看热闹。
　　奔着看打脸现场最后冲进来的这波观众，也正好赶上了于小荣完成海鲜粥的最后“点睛”的一步。
　　于小荣将盛好的海鲜粥摆在摄像头面前，从冰箱中取出了自己最后的“法宝”。
　　他双手捧着一个扁扁的小圆盒子，像捧出什么稀世珍宝。
　　于小荣眼神闪亮，他轻轻对观众说道：
　　“这是Almas黄金鱼子酱。”


第14章 抽奖
　　于小荣：“这是Almas黄金鲟鱼子酱。”
　　他轻轻吸一口气，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一回于小荣很清楚自己手中这份食材的价值。
　　在《关于鱼子酱你所不知道的19件事》中，对这种鱼子酱的评价是：至尊美味，鱼子酱中的名至实归的帝王。
　　据那本书中说世界上最好的鲟鱼子酱产于伊朗里海地区，当地的鲟鱼从成熟到产卵往往需要20年左右的时间，因稀少的产量自古便受世界各地王室权贵的追捧。而Almas鱼子酱更是特产自伊朗鲟中的白化鲟，更是名贵，Almas的含义即为钻石，堪称是世界上最贵的食物之一。
　　也正如书中介绍的，于小荣手中这份Almas鱼子酱是用24克拉金箔罐包装的。
　　其实不要说于小荣，即便是许多自诩美食家的食客老饕都很少有机会能品尝一罐货真价实的Almas，甚至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从未听说过这种罕见的食材。
　　其中就包括正在看于小荣直播的路小哥。他刚点评完那口老锅之后，不知为什么，自己直播间里的人数突然锐减了上万人。
　　直到有观众提醒他；【小哥打脸了吧，那边弹幕都说主播用的锅是什么高平手作砂锅，特有传统文化的那种。】
　　高平手作？路小哥没听说过，但从还在持续掉线的观众数来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心有些虚，但多年的主播经验还是让他至少在表面上还稳得住，路小哥决定快速结束这次看来并不很成功的“查房”。
　　“鱼子酱这种外国人吃的玩意儿，之前我也尝过，口感还不错吧就是腥味大些，搭配海鲜粥倒还是第一次看见，也算是主播的创意了。现在我们这边儿的面已经开锅了，我们还是把镜头切回来，继续再战！”
　　路小哥马上将屏幕内容转回自己的电脑摄像头，但当他站起来夹出一大筷子红油火锅面的时候，自己直播间的弹幕里突然变成了哀嚎一片。
　　【别啊小哥！看完这个黄金鱼子酱不好吗！】
　　【面你等会儿再吃不行么！】
　　【吃个面你着啥急？】
　　【那个主播刚的意思是那个包装盒是真黄金的还是鱼子酱里面夹黄金啊？】
　　【算了，我还是先去那边儿串个房，回头再来看你吃面啊小哥，你先吃慢点。】
　　【你们也太不给我哥留面儿了，鱼子酱重要还是哥重要啊？】
　　【天天能看哥吃面，又不是天天能看黄金鱼子酱！】
　　再当路小哥那一筷子面下嘴的时候，他直播间里的在线人数几乎已经掉到了他近年直播在线观众数的最低谷，而于小荣那边，在线人数已经上了五万，并且还在持续增长着……
　　成千上万的人同一时间，透过电脑或手机或大或小的屏幕，真正看到了传说中最贵食材“黄金鱼子酱”的庐山真面。
　　不同于寻常的黑鱼子酱或灰鱼子酱，那金箔盒中的Almas竟呈现出了一种温润醇和的洁白色泽，饱满而圆润的自然颗粒中微微闪着金属般的辉光。
　　于小荣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手中捧着的就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瑰宝的结晶，那是完美的食材，是自然的馈赠。
　　怀着近乎虔诚的心，他小心翼翼地用准备好的贝壳勺子轻轻取出一勺，放在了自己所做海鲜粥的正中。
　　“金属的勺子会破坏鱼子酱中自然的味道，所以我们选择了同样来自大海洋贝勺，来完成这份鱼子酱海鲜粥的摆盘，为大家献上一份来自黄金海岸风的味道。这就是今天为大家带来的菜品。”
　　于小荣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请君品尝的手势。
　　弹幕中马上炸出了一份“天使守护”三连击。
　　【山川湖海】：我这还加什么班啊！我要这工资何用！
　　【刘老师】：哈哈山川我就知道你一直没走！
　　【小饕客】：我好晕啊，怎么办，我这是追了个什么大神啊！主播你哪弄来的Almas啊你快说啊啊啊！
　　【南风】：这碗粥怎么看着像假的一样啊，特别那种西餐厅里精修过的图片！
　　【强哥】：主播你今天必须当场试吃这份海鲜粥！不说出什么味道你今天还就出不了这个直播间了！
　　【求试吃！壁咚×1！】
　　【快试吃啊！星星眼×3！】
　　弹幕的呼声太高了，于小荣自己也轻轻咽了下口水，他目前还没受到系统让他下播的指令，被大家撺掇的他自己也是真的很想分享一下品尝美食的感受。
　　“那好吧。”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确定没有来自萧斐或者“系统”的消息，然后愉快地对着摄像头举起了自己的贝壳勺子。
　　“那我就来试吃一下好了！”于小荣咬着嘴唇，像对待什么宝贝似的，将几粒Almas鱼子酱盛在纹理分明的贝勺中，仔细地送近了唇边，然后闭上眼睛，仔细地咀嚼起来。他明白这就是他平生吃过的最为贵重的一口饭。
　　【天，为什么看主播吃东西我竟然看出了慢动作的感觉。】
　　【看我这一手心汗啊！】
　　【主播味道怎么样，你快说啊！】
　　【小哥刚说鱼子酱都腥味儿大，这个到底怎么样啊！】
　　于小荣并没有被越来越情绪失控的弹幕干扰，他已微微眯上了眼睛，沉浸在了齿间碰到鱼子酱颗粒的时那微妙的触感中。
　　仿佛听到了Almas爆破时在口腔中发出的“啵啵”的轻响，于小荣终于明白了书中所说的白化鲟鱼卵那种独特的魅力——那是一种普通鱼卵所不能企及的弹力。在咬破的那瞬间，高强度的弹力崩到极限从心理上掉起了对味觉体验最大的期待，使得最终咬破时释放出的极清淡的微鲜缱绻唇间，成为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
　　带着唇齿间未散的余味，于小荣又低头尝了一口打底的蟹黄海鲜粥。入口之时，他的眼神突然一亮，来自多种海鲜的精华此时已融入米粥之中，粘稠的触感瞬间搅动了口唇间残余的味觉，让口中恍惚即逝的回味骤然变得余味悠长。
　　原来这才是这道菜真正的魅力，也是书中所记的“黄金海岸风”的真义！
　　就在这一瞬间，于小荣突然觉得自己的味觉世界这才被真正意义上打开，被他自己做的这一道菜。
　　【到底怎么样啊主播，你快说啊！】
　　【急死我了，好想抢下那碗粥我自己来啊】
　　【看主播的表情好想高·潮了一样是怎么回事啊！】
　　……
　　“好吃。”
　　长久的沉默后，于小荣最后轻轻地对观众说道。
　　【小饕客】：？？？就好吃？就一句好吃完了？
　　【南风】：好吃是几个意思啊！我们想问的是怎么个好吃法啊！
　　“就是那种……”于小荣努力斟酌着措辞：“确实很好吃。”
　　【山川湖海】：？？？
　　【？？？？？？？？？】
　　刚才还众说纷纭的弹幕变成了瞬间已变成了满屏的问号，但于小荣只是沉浸在了自己崭新的体验中，他一时无法找到更确切的语言来传达自己的感受。
　　他只能一脸歉疚地望着集体抓狂的弹幕区。
　　而不知何时，方明浩又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整个人隐没在暗处，打背后看着于小荣，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萧斐则是在屏幕那边暗自叹了口气，他只能给于小荣发了今天直播结束前最后的任务。
　　于小荣在同一时间受到了来自【飞翔传媒萧斐】的微信，还没太清醒过来的他直接端着自己的手机念了出来：
　　“订阅直播间观众将有机会被邀请到厨房现场，参加下一次直播美食的试吃分享，请大家赶快点击收藏我吧。后台会随机抽取一位观众邀请到现场进行试吃，抽奖结果在将直播间公告公布。别忘了说谢谢大家，下播。”
　　萧斐：……
　　最后于小荣就这么手忙脚乱地关了自己的直播摄像头，留下乱糟糟的弹幕在黑屏中空刷着。
　　【我听见什么了，这是要抽奖了？！】
　　【主播要抽奖看看我啊！】
　　【终于等到邀请观众试吃这一天了！】
　　【等到有什么用啊，好几万人呢，好像真能抽到你一样！】
　　【呜，好想中奖啊！】
　　【我愿意吃素一年换一次抽中啊】
　　【呸，我可以吃素三年换一口黄金鱼子酱啊！】
　　……
　　于小荣下播之后，萧斐又盯了弹幕很长时间，直到亲眼看着粉丝数在短短十五分钟内直线飙升，最终突破了三万，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但当他打开了今日礼物榜的时候，却又轻轻皱起了眉头。
　　虽然今日的礼物数再次上了六位数，但萧斐发现上次和他争榜的土豪ID“steve”今天却只刷了几捧鲜花，而且在线时间并没超过十分钟。
　　萧斐的鼠标悬停在了steve的头像上，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第15章 幸运观众
　　萧斐的鼠标悬停在了steve的头像上，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方明浩低头盯着那碗热乎的海鲜粥的时候，好像突然也想明白了什么。
　　于小荣看了方明浩半天脸色，终于往前推了推自己刚做好的海鲜粥，又小心翼翼地递上了那把小贝勺：“师傅，您再尝尝？”
　　方明浩用手挡开，他端起粥碗，直接就着碗沿儿吸溜了起来。
　　“怎么样？”于小荣暗中观察。
　　方明浩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从手里的粥转到于小荣的脸上，然后突然哐叽一声，将粥碗撂到了料理台上。
　　“于小荣，你是不是gay啊？”
　　“什、什么？”千算万算，于小荣没算到这个反应，他吓个激灵，然后下意识地去抢救险些溅翻的半碗粥。
　　“我问你啊，小子。”方明浩突然跨近了一步，将于小荣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身高的阴影当中：“我老婆、平白无故会为什么给你这些食材呢？”
　　“那我怎么会知……”于小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粥碗抱在了自己怀里，但随即他反应过来：“不、不是啊，食材不是你老婆给的！”
　　“你说什么？”方明浩似乎已徘徊才暴怒的边缘。
　　“食材又不是师母给的，是……”于小荣灵光一闪，他突然抬头：“都是系统给我的？”
　　“系…！？”
　　再抬眼，于小荣对着方明浩的眼神竟也变得幽怨起来：“就那个‘系统’啊,您不知道么？”
　　方明浩突然被他噎住，脸色极不善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选择直接略过了于小荣的话头：“什么师母，你他妈瞎叫什么呢你？”
　　于小荣硬着头皮：“您、您是方师傅，萧、萧先生自然是方……方师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我还能不懂么！”
　　屏起呼吸，几乎能听到方明浩在他头顶上被气到深呼吸的声音，又经过了几秒钟的空白，方明浩像是在思考于小荣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师母”这个称呼让他平息了下来，方明浩最后又瞥了一眼于小荣做的粥，然后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在他的身影快隐没在餐厅黑暗中的时候，于小荣又突然开口，“我知道这些都是很贵的，但其实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就只是想跟您学厨艺来着！”
　　方明浩的脚步停下，他听见于小荣无比诚恳地在背后小声乞求：“我就只是想学怎么当个好厨师……”
　　他们两人此时一个正身处洁净明亮的厨房，一个已没入昏黑积灰久经废置的餐厅。于小荣跨每前一步的时候，方明浩就要远离一步。
　　“我也帮不了你。”头也没回，方明浩直接打断了于小荣的话。
　　“那……我有什么能帮您的？”于小荣再一次追了上去，他终于问出了他压在心里一直想问方明浩的话：“您到底出什么事了，方师傅？”
　　话音未落，他就好像听到了方明浩在心里轻轻嘲笑他的声音。
　　“用不着。你也帮不了我。”
　　方明浩趿着拖鞋走了。
　　于小荣低头，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来自系统的微信。
　　***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请私信邀请ID“steve”的观众为下次直播的试吃嘉宾，邀请成功即可获得主播等级晋升。
　　***
　　当天晚上于小荣抱着手机终于想明白一个事儿：这个从天而降的所谓“系统”应该就是萧斐假扮的，目的无非是和自己签约，然后让自己听他的。
　　但方明浩和萧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萧斐是怎么选到了自己，自己又能帮他们做点什么呢？这都是于小荣想不明白的问题了。
　　他只能挺郁闷地听系统的话给steve发了私信：
　　【主播小荣】：恭喜您被系统选中，获得了明晚的试吃机会，请问晚上七点半有空来我的厨房做客么？
　　又隔了几个小时，steve才回复了他。
　　【steve】：什么试吃？
　　陈东阳又没看懂于小荣的消息，事实上他今晚的应酬刚刚结束，几乎错过了于小荣的今天整场直播，只是在直播刚开始的时候登陆了几分钟，所以根本不知道后面抽奖试吃的事。
　　于小荣看见了steve的回复突然有点脸红，又重新品了一边自己上条信息的语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那种刚有了些观众基础就要飘了的小主播一样。人家又不是没自己的事，怎么会每天追直播间呢，他凭什么就预设steve就会在意什么直播间的抽奖信息呢。想到这儿赶紧换了个语气，弥补一下自己自己心不在焉时的疏忽。
　　【主播小荣】：您是我今天直播间里抽取到的幸运观众，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感兴趣，能有机会为您做一份晚餐么？[爱心]
　　【steve】：我中奖了啊？[惊讶]
　　陈东阳略感差异，要说他至今27年的人生可谓是步步踩着锦鲤运，但要说到突然抽中大奖这种事儿，这还真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
　　他先是对着屏幕失笑，又突然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天偶然的披马聊天刚引发了自己一点兴趣，但现在于小荣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所以才刻意邀请自己的么？是萧斐告诉他的？又或者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用这种方式绑定住一位土豪粉？
　　陈东阳心里话是，他其实根本没想和于小荣见面，至少没想这么快，至少不应该是通过什么“做客直播间”的方式。
　　于小荣这个邀请在陈总裁听起来简直有些匪夷所思，毕竟他自创业开始就一直是个低调的企业人，也一直在有意识地和网络大众保持着距离。
　　但在收到邀请的时候，陈东阳却还是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自己明天的日程安排。
　　明晚七点半，他有一场商业应酬，是半个月前安排好的。
　　明明知道自己是没时间的，但再拿起手机的时候，陈东阳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想多问于小荣几句的冲动。而关于自己的这种反常行为，一瞬间陈总裁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词，却又很快自觉不当强压了下去，因为那个是——调戏。
　　【steve】：你打算为我做什么？
　　【主播小荣】：你想吃什么呢？
　　于小荣眨了眨眼睛，想到如果真有机会能为自己的观众现场做一份他们真正喜欢的菜，他瞬间有点兴奋了，但又马上意识到应该不太可能。
　　【主播小荣】：不过，我的食材都是系统安排的，也不一定能做你最想吃的。[难过]
　　【steve】：系统？
　　【主播小荣】：嗯，我最近绑定了一个会定期给我发食材和任务的【网红厨神系统】[衰]
　　几乎没过脑子，于小荣就这么回了steve一句实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东阳发现，和于小荣聊天似乎总充满着意外惊喜。
　　就此陈总裁终于放下了电脑屏幕上的公务，他抱着手机认认真真地和网友于小荣聊了半个小时，围绕着于小荣近一周的神奇经历和一个突然成真的网文设定“系统”的前世今生。
　　半小时后……
　　和陌生网友steve一番倾诉之后，于小荣顿觉解压，而对面陈总裁则突然心情复杂。
　　陈东阳一向是个目标导向者，他从来不一一规范公司职员的工作方式，特别是自己出于私心捧主播的事儿，交给萧斐之后，他也就没再过问。只是据秘书简俪的汇报，萧斐完成地似乎还不错。
　　他是听说过萧斐金牌美食经纪人的名声，但从未读过网文的陈总裁，却未曾料到萧斐之脑洞如此清奇……
　　陈东阳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拿着手机，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竟完全不知该回些于小荣什么才好。
　　鬼使神差，陈东阳最后这样对于小荣说：
　　【steve】:你做的什么都好。


第16章 东风
　　当天晚上，于小荣兴致勃勃地给“网友steve”计划菜谱的时候，萧斐已经将路小哥“查房”的录屏视频剪完，他按下鼠标键，同时上传到了JJ直播论坛和短视频网站。
　　标题取得也足够吸睛：“没吃过鱼子酱的人都说鱼子酱腥”，封面还配了一张路小哥以嫌弃脸丑拒黄金鱼子酱的P图。
　　其实开始的时候萧斐只是想借一把“查房”的流量，并没有设计路小哥，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他也就没打算放过。
　　这场“直播事故”迅速在圈内传开了，最后被总结为“美食主播不识传统砂锅，称最贵的鱼子酱味道太腥”。还没等萧斐买来的第一波水军完全就位，事情就已经自然发酵了，一时间网上调侃路小哥的段子横飞。
　　“黄金鱼子酱是什么低级食品，哪有白面条子好吃。”
　　“高平锅手作锅赶不上老子的火锅。”
　　“黄金鱼子酱也满足不了的大胃王”
　　路小哥也因此成功获得了新头衔“鱼子酱太腥”。
　　虽然从业这多年，萧斐也还是第一次亲手炒出这种能黑出圈的流量新闻，他自己也有点感叹，当然自知还是要多谢路小哥的自带黑粉。
　　做为事件的另一方，于小荣也自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曝光。
　　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上千条平台私信挤爆了，有夸他厨艺好的，有来彩虹屁饮食文化的，有来传话告诉他路小哥的神反应，但其实单纯来哈哈哈哈哈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各种消息在于小荣的留言区疯狂刷新着，自动上滑的屏幕飞速滚动到最终变成一片花白。他的手机几乎是一开app就死机，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揉着眼睛爬起来，从电脑端查看的时候，于小荣才发现自己的粉丝数莫名其妙地已经破了十万，他前前后后数了三遍发现没错，六位数，十万人，他直接晋级到了主播等级Lv5。
　　所谓一夜成名，于小荣从来没想过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因为他昨天成功邀请了steve，“系统”给他的“奖励”。
　　但其实，他已经成为了今年美食直播圈里最大的黑马。
　　虽然现在在萧斐眼里，于小荣还只是个被骤起的浪花推到半空的小沙砾，不能乘风上岸，就是随波入海。他希望陈东阳的做客直播间能为于小荣再借一把东风。
　　“steve”是陈东阳在美国念书时英文名，萧斐早查到了，那天争榜后他已猜出来steve就是陈东阳的马甲。只是他一时还摸不透陈东阳的心思，就决定先设个局试试。
　　陈东阳要是直接拒绝了于小荣的邀请就是真的不想公开，他也自然装作不知道总裁的马甲；陈东阳要是答应了，大概就是确实对于小荣认真动心了，或许事后总裁还会感谢自己给他铺的这个台阶。
　　陈东阳最后答应了，萧斐发现自己的机会，这才真正来了。
　　他又拨通了方明浩的电话。
　　“你能不能教他怎么做松露烩饭？”萧斐对方明浩说：“这次是意大利白松露，我怕他分量上拿捏不好。”
　　方明浩没说话，萧斐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信号不好。
　　“喂？”他拿着手机走到了窗前，从自己租住的高层公寓的窗前，能看到几百米开外方明浩所住的老式小区，这样就好像他们都一直近在咫尺。
　　萧斐说：“你就盯着他，指点几句，不愿意的话不动手也行。”等了片刻的功夫，他便皱起眉头，在方明浩这边儿，萧斐很少受这种冷遇，他一般也不会对别人发这种脾气：“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啊！”
　　“他太小了吧。”方明浩终于开口，听起来有些疲惫，声音也低沉：“太小了……是因为他很听你话么？”
　　“什么？”
　　“还是因为我高他矮，我聪明他笨，我坏蛋他听话，正好处处和我反着，你这次想选个全不一样的？”
　　方明浩在电话里干笑了两声，他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盯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
　　“Desuke是最甜的水果，所以送给你，因为我要给你的是全世界最甜恋爱。”
　　“香格里拉松茸是鲜嫩的菌菇，所以送给你，因为有你在身边，生活才新鲜。”
　　“Almas是最贵的鱼子酱，所以也送给你，因为遇见你才是我一生的最珍贵。”
　　“还有意大利白松茸……”
　　开始还是笑着说的，说到最后就笑不出来，方明浩自己也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颤抖：“你是真看上他了，老婆？”
　　萧斐：……
　　这世界上有一种前任就是这样，你以为他都忘了，但他都记得。他都记得那些你都记得的，但理解起来就是都和你截然相反的。
　　他和方明浩少年相恋的时候，曾背包行遍欧亚，尝尽了天下美食，大概也已经说尽了这世上所有的情话。
　　现在再听到，萧斐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上有血管突突地暴了出来。
　　“没事的。”他听见方明浩对他说：“你喜欢就好，没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周竟然……忘记申榜了……
　　（说的好像我没忘就能申到榜一样）
　　但这周还是想先压一下字数，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
　　沙雕文一点儿不虐，巨大的he保证！


第17章 终于面基了
　　于小荣发现方明浩的反常就是从那天上午开始的。
　　他在厨房照着菜谱试菜的时候，方明浩默不作声地抱肩晃过来，倚在了门口，充满敌意地盯着他。
　　“擦芝士用那么大劲儿你当挫土豆呢？”
　　“方师傅您今天起这么早啊？”于小荣在北京时间11点20怯生生地问。
　　“煮米的时候不好好盯着跑去擦芝士，你以为这样就是节省时间么？”
　　“我……”
　　“你锅里米饭都糊了。”
　　于小荣手忙脚乱跑去揭锅盖的时候，方明浩倒拎了把椅子反坐到了厨房门口。
　　“没有糊，就是火有些大了。”
　　“烩饭的米芯要硬的，你这是熬粥呢？洗锅重来。”
　　“那里面的饭怎么办？”
　　“自个儿吃了，还想恶心别人怎么着？”
　　……
　　那天中午，于小荣连吃了八锅饭……
　　当他挣扎着把第九锅端到方明浩面前的时候，方明浩看着他的眼睛挺认真地对他说：“说你笨真是对不起猪。”
　　于小荣的嘴瘪了：“我以前都在中餐馆打工，吃过最好的西餐就是必胜客。今天要做的偏偏是意大利松露烩饭，可我之前连松露是什么都没听说呢。”
　　他把方明浩扔到餐盘里的勺子捡起来，抹抹撑出来的眼泪，一口一口舀烩饭往嘴里塞着：“我辍学之后只上了三个月的厨师学校，就刚来得及和师傅学完蛋炒饭，后来打工都是靠偷艺。不像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考进里昂厨艺大师学院了。”
　　方明浩眼皮撩了撩：“你想说什么？爱做不做，有人逼你么？”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我确实太笨蛋了，可能已经到了必须要您亲自示范一下，才能理解的程度了。”
　　于小荣鼓着两腮，偷偷观察着方明浩的表情，方明浩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背过身，背对着厨房，展了展自己的腰。
　　“方师傅？”于小荣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方明浩。
　　方明浩转过身：“我封刀了。”
　　“什么？”
　　“封刀了，发过誓的，这辈子再也不会进厨房做饭了。”方明浩说话的时候，眼神跨过于小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厨房。
　　“为、为什么啊？”于小荣打了个饱嗝，他睁大了眼睛。
　　方明浩摆了摆手，他转身走出餐厅，又低头给自己点烟：“靠你自己吧，小子。控制好白葡萄酒，分次加蔬菜高汤，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多放点黑胡椒！”
　　***
　　一下午恍惚就过了，于小荣还说不上自己准没准备好的时候，他的直播间里已经聚了上万观众。
　　甚至没开播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不少“空投”的礼物。
　　【小饕客】：泪，果然是大佬steve中奖了
　　【刘老师】：期待试吃环节啊
　　【南风】：一天没见都升级Lv5了，主播这是要火了么！！
　　【强哥】：火钳留名
　　【合影合影】
　　【B站观光团来前来留影】
　　【B站的等我，同鱼子酱鬼畜视频摸过来的】
　　于小荣看着乱糟糟的弹幕，低头悄悄给steve发了一个私信【开始了】。
　　又等了几分钟，steve没回。
　　他心怀忐忑打开了自己的摄像头：“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深夜食堂。今天我们邀请了一位观众来到直播间试吃，但他现在还没到，我们就一边做饭一边等steve先生好了！”
　　话音未落，直播间里就突然出现了一份“天使守护”，来自ID steve。看着守护的天使翅膀环抱于小荣轻轻展开，小饕客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饕客】：话说第一个给主播刷天使守护的是不是就是这位steve大佬啊？
　　【强哥】：不知道，反正我第一次进这直播间就天使守护满天飞来着。
　　【小饕客】：[汗]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不是吐槽主播刀来着么？
　　【强哥】：嘿，这都哪辈子事儿了你还记得啊，我现在可是主播的老铁粉。
　　也不知为什么，看见steve现身直播间之后，于小荣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了。正如小饕客所说，steve是在直播间里第一个送他天使守护的观众，也是第一个和他私聊的观众，一直这么支持着自己，还是自己的房管，于小荣心想，今天就当是为朋友做一次晚餐好了。
　　想通这一点，他才找回勇气对着摄像头微笑：“今天我们要做的是意大利烩饭。”
　　“我们先将切碎的洋葱倒入黄油当中煎软，待葱香泛香时加入意大利米翻炒片刻，然后倒入白葡萄酒蒸发。”
　　酒香味溢厨房的时候，于小荣又听见餐厅里传来的脚步声，是方明浩再一次来到了他的身后。
　　于小荣没有回头，他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儿，又回忆着之前多次失败的经验，稳着微微颤抖的手，分次加入了蔬菜高汤。
　　“烩饭的精要在于米的硬度，要保证米的外表煮熟发白，同时于于米芯中留约为直径十分之一的硬芯。多一份会熟软，少一分则泛生。所以关键就在于起锅时的火候。”于小荣轻轻背诵着从菜谱中看来的句子。
　　说来容易，但这一分一毫之间的把握完全来自厨师的经验与手感。只可惜他学菜的时间太短了，留给他积攒经验的机会也太少了。
　　锅中泛起兹啦响声的时候，于小荣在腾起的蒸汽中撒入了帕森马芝士和半块黄油。关火下锅，他盖好锅盖，让余热将烩饭自然闷熟。
　　再回头的时候，他看见黑暗中的方明浩对他轻轻扬了扬下巴。
　　心里骤然放松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于小荣惊喜地对观众说：“我们的客人到了！”
　　他快步冲出厨房，站在防盗门前，深深吸了口气。
　　是年轻的还是老的，温和的还是严肃的，会不会嫌自己的饭不好吃，会不会吃过之后就觉得失望了。
　　于小荣怀着期待和不安打开房门的时候，因为迷路，迟到了快二十分钟的陈东阳还在抬头核对着门牌号码。
　　“你、你好！”
　　那个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好像自带着背景光，就那么新新亮亮地出现在了于小荣的面前。
　　陈东阳一身西装革履无比周正，低头似笑非笑地微笑起来的时候，于小荣两颊上突然不自觉地就热了。
　　“你好。”陈东阳说起话来还是带着那种若有似无的京腔：“于主播？”
　　后来在于小荣的回忆里，他和陈东阳的第一眼见面的场景一直浸润在无比明亮的辉光中，好像四周都变得静悄悄的，时间也被无限地拉长。
　　然而记忆的最后总是被方明浩一句充满着莫名敌意的声音打断：“这谁啊？”
　　方明浩的手插在自己大裤衩的裤兜里，远远地打量着陈东阳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充满警惕的大型犬，正竖着尾巴盯着着侵入自己领地的陌生人，一动也不动。
　　于小荣将陈东阳让进来，颇有些尴尬地夹在了两人中间。
　　一边是西装革履，裁剪精当，裤缝都笔挺的陈东阳，一边是邋里邋遢，趿着拖鞋，腿毛都在叫嚣着的方明浩。
　　两人站在客厅里对视的瞬间，于小荣好像听见了他们眼波撞击时发出的异响，吱吱啦啦地爆炸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第18章 很香
　　“这、这是我的房东方先生。”于小荣下意识地插在了方明浩和陈东阳之间，磕磕巴巴的解释着。
　　“这、这位是……是我请来做客的特别观众，他是……”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介绍陈东阳的时候，方明浩眯起眼睛，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似的表情。
　　“哦，你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方明浩想起来了，或许是从新闻上，或许是偶然扫过的网络资讯中，他已经隐约知道了陈东阳是谁。
　　“你好，陈东阳。”陈东阳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于小荣并没对陈东阳这个名字起多大的反应，还在使用2G手机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他只是顺着陈东阳手的方向，看见了方明浩身上那件已经穿到发黄的背心底边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烟头烫出的两个大洞。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自责起来了，他竟然忘了告诉方明浩今晚会有客人过来。
　　人家穿的这么正式，方师傅却这么邋里邋遢的，好丢人哦。
　　于小荣心里悄悄的嘀咕着，耳根就捎带着就红了起来。
　　但方明浩却对此浑然不觉，他好像既没因自己的衣着而尴尬，也没被陈东阳的名字震慑，更没有为之前并不太礼貌的态度心怀抱歉的意思。他只是无比坦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和陈东阳握在了一起。
　　甚至还没忘记用余光略带调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于小荣。
　　于小荣低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陈东阳：“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没有。刚刚好。”
　　“你做了烩饭？”
　　“嗯。”于小荣轻轻地点头。
　　陈东阳的声音既不是温和，也不是严肃，就是很入耳，让人舒服，还有一种淡淡的，苏苏的感觉。
　　如果说方明浩的帅是那种张扬的、凌厉的，像刀刃上的一抹反光，带着杀伤力，瞬间闪入你的眼底；那么陈东阳的帅就是那种和煦的，弥漫着的，像夏日的朝阳，不知不觉间，就已声势浩大的包围了你。
　　于小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低头看见了陈东阳手腕上一块非常精致的表，在闪着光。
　　屋里有些沉默了下来，陈东阳忍不住看了看于小荣下垂的睫毛。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烩饭的？”
　　“真的啊？”于小荣有点高兴起来，他抬头对着陈东阳：“是系统给的任务，这么巧啊。你真的爱吃烩饭么？”
　　又提到“系统”，陈东阳对着于小荣心照不宣地微笑，然后将余光不自觉地扫到了方明浩的身上。
　　方明浩张了张嘴，好像这才后知后觉到了一丝丝尴尬，他皱着眉将于小荣和陈东阳又打量个来回，挠挠头走了。
　　陈东阳终于忍不住了：“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么？”
　　“什、什么时候？”于小荣睁大了眼睛。
　　陈东阳生着短短眉，英气的单眼皮，说话时淡淡的京腔总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意思，但被笔挺的衬衫领一衬却又增添了一种都市精英禁-欲气。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年轻与老成奇怪的融合。
　　心里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一下想不起来了。
　　陈东阳的眼神里好像滑过一丝失落，于小荣只得赶紧：“哦哦，是是是…那个…”
　　他正支吾着说不出来，就听见方明浩在厨房里喊他：“我说，你这饭闷了多长时间了？”
　　“哎呦！”于小荣好像这才想起来直播的事儿，他赶紧快步赶回厨房。方明浩已经将锅盖掀开，芝士烩饭的醇香已飘散了出来。
　　去开门的几分钟的时间里，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刷出了上百条。
　　【主播怎么溜了？】
　　【担心你饭闷过了啊。】
　　【小饕客】：哈哈哈是我认识的那个主播没错，刚谁在直播间说话，原来主播还有助手是么？
　　【强哥】：没看清楚，好像是有个人影在料理台附近闪了一下。
　　【南风】：呜呜呜主播还在招助理么，我也想去啊！
　　【山川湖海】：别管那些了，等今天的大招啊，我已经品出来了，主播每次的经典食材都是放到最后压轴的！
　　【刘老师】：蹲大招啊！
　　于小荣此刻却显得有些慌乱，他担心地去检查自己的烩饭，生怕片刻的耽误将损饭菜的成色。他将木铲将烩饭倒入一个洁白的西餐盘中。
　　又回头看了看方明浩的脸色。
　　方明浩十分罕见地对他报之以微笑，他轻轻对于小荣打着嘴型：“还行。”
　　于小荣收到了，像是终于吃了定心丸。他对着摄像头：“刚才我们的试吃观众已经到了，请大家欢迎一下steve先生。”
　　陈东阳已跟他走进了厨房，他注意到了电脑摄像头，然后挺自然地弯下身子，对着电脑招了招手。
　　“大家好？”陈东阳在电脑屏幕里看见自己，直播端自带的调色让他整个人愈发唇红齿白，好像从海报里走出来的西装模特。
　　“这滤镜还挺厉害的。”他指着屏幕对饶有兴趣地于小荣说。
　　“是…平台自带的。”于小荣已经低着头切起了菌菇和欧芹。
　　“不是我专门设置。”他又补充了一句，话一出却又突然觉得很有些多余。
　　他低头吭哧吭哧地切菜，直到欧芹绿色的汁液沾满自己的指尖。
　　“我们现在用黄油将菌菇与欧芹煎熟，做为烩饭的配菜。”再开口介绍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小了，不敢抬头，但就是觉得陈东阳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看起来很香啊。”他听见了他在身边轻轻的赞叹声。
　　有两个人在厨房里，就是跟一个人在厨房里的感觉不一样，于小荣突然觉得很热，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感觉，甚至有点听不清蔬菜入锅时的兹啦声了，更没有心思顾及直播屏幕。
　　而这个时候弹幕已经全都乱套了。
　　【南风】：卧槽，这个来试吃的小哥哥好帅啊！
　　【真的好帅啊，而且怎么还眼熟，是演员还是模特啊？】
　　【山川湖海】：？？？
　　【小饕客】：卧槽这人乍一看好像…好像是陈东阳啊！！
　　【强哥】：陈东阳？谁啊？
　　陈东阳刚一露脸的功夫，弹幕里有人就已经发现了，但没有人敢完全确认，更没有人敢真的相信，一向很少露面娱乐场合的陈东阳，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空降一个美食直播间。
　　【山川湖海】：壁咚×3！主播看我啊！你再说一遍这位观众叫什么？
　　【小饕客】：山川你不会看么，公告里挂着的ID是steve，可是……这tm也太像陈东阳了吧！！
　　【！！！！！！】
　　【？？？？？？？？？？？？？】
　　【不会吧……】
　　【这也玩太大了吧！！】
　　【我是在做梦么？？？】
　　【我进的这真是美食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
　　【真的是陈总裁真身么？？？】
　　【别闹了我！不！相！信！】


第19章 太咸了
　　直播间里的“山川湖海”将一段手机录屏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然后圈了陈东阳。
　　“人生何处不相逢@阳光集团的陈东阳”
　　他的微博有将近五十万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多了上百条留言。
　　【陈总这是开直播了？？[惊]】
　　【这是在哪直播啥呢？】
　　【别信，陈东阳一小时前还在亚太网络经济与科技论坛上做发言嘉宾呢。】
　　【建议博主求证后再发啊】
　　【！是陈东阳本人，跟今天下午论坛穿的西装是一样的！[图片评论]】
　　【这是阳光集团又要有什么新动作了么？】
　　【卧槽，求直播地址啊！】
　　【没看见是JJ直播的界面么，房间是“小荣的深夜厨房”？】
　　【？？？小荣是谁啊！】
　　于小荣此时正在厨房里低头翻炒着锅中菌菇和欧芹。
　　陈东阳正饶有兴致的关注着电脑屏幕：“原来直播间后台是这样的，我以前真没见过。”
　　他弯腰正脸对着屏幕，几乎挡住了于小荣所有的镜头：“后台弹幕刷这么快，你还要做饭，能跟的上么？”
　　就在他盯屏幕的十几秒钟里，在线观众数一直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刷新着。
　　【卧槽，还真是陈总！已截图！】
　　【谁来告诉我陈东阳这是干嘛呢？】
　　【好像是在做饭？】
　　【是这个美食主播在做饭吧，陈东阳应该是来蹭饭的？？】
　　【？？？】
　　……
　　于小荣：“以前也、也没有这么多观众的，是最近才多起来的。”他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扫陈东阳的侧颜，心里还在悄悄猜测着。
　　或许他是卖保险的？要不就是个房地产销售？于小荣的印象里会穿西装打领带的不外乎这两种人。
　　又或许是……已经结婚了的？他想起来老家里那些出去打工的年轻人，离家时会带上家里最好的一套衣服，往往是结婚时穿的西装。
　　他说见过我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以前就看过我的直播么？
　　一个走神的功夫，陈东阳似乎就已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小荣赶忙低了头。他有些慌张地拿起手边的调料瓶，装作一直专注在自己的料理上。
　　“你、你是喜欢……”
　　“嗯？”陈东阳反应很快，语速也快，一般聪明的人都会这样。于小荣赶忙把自己的语速也加快了些。
　　“你是喜欢清淡一点的，还是味道重的？”他手中的椒盐瓶停在了半空中，等着陈东阳的回答。
　　陈东阳单手托在料理台上，他侧过身刚要说些什么，却越过于小荣的脑袋，看见了在他正背后的方向，方明浩正抱肩倚在厨房门边儿，有点看热闹似的，往厨房里瞧着。
　　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了一起，陈东阳的话头就停住了。
　　于小荣没等到回答，他试探着将头抬起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问话有点奇奇怪怪的，他只得尴尬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椒盐瓶。
　　有那么几秒钟的停顿，方明浩脸上有看热闹似的微笑一闪而过，唇角划出两道弧线，一闪而过，他耸耸肩走了。
　　陈东阳这才低下头，对着于小荣微笑：“我喜欢，那种刚刚好的。”
　　他的眼神变化的时候好像有柔光闪过，于小荣手腕跟着一抖。椒盐轻缓均匀撒在了锅中的菌菇之上。
　　陈东阳：“做好了？”
　　“还差一点。”芝士烩饭搭配欧芹菌菇在橄榄油的提色下泛出鲜亮的光泽。
　　于小荣转过身，从料理柜里取出了早备好的最后的食材。
　　用深红色的西餐盘托着，他小心地端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看着像冬菇似的食材。
　　陈东阳眼神一亮：“白松露啊！”
　　于小荣颇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
　　“意大利皮埃蒙特大区产的？”陈东阳凑到他身边来：“你这块可真够大的。”
　　“你、你是怎么知……？”他话还没说完，陈东阳就已经主动伸手将那块罕见的白松露拿起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一下。
　　“真棒。”他低声赞叹着：“欧洲人用麝香、精-液和经年未洗的床单来形容松露的味道，可惜保鲜期只有十天。我上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的松露还是在托斯卡纳松露节上，这是空运过来的么？”
　　“不…”于小荣抿着嘴唇，低声道：“不是…我是说，我也不知道。”
　　他从陈东阳手里默默接过来松露，握在手心里，抿着嘴唇，用抛刀抛出了轻薄的抛片，洒落在烩饭之上。
　　白松露遇火会走味，洒在菜品上食用是最自然的吃法。
　　这道菌菇烩饭本来是极普通的菜色，吃的不过是一味素一味鲜。但若遇到白松露提味，便能产生一种斗转星移、翻天覆地的效果。
　　——这些都是他今天早上才从书上看来的，但陈东阳原来早已经知道了。
　　于小荣适才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全都错了。
　　松露片像雪花一样地飘落下来，陈东阳就站在他旁边，周围有一种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说不清是松露的味道，还是陈东阳的味道。
　　“好了。”陈东阳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嗯？”
　　陈东阳伸手碰了一下于小荣的胳膊，于小荣僵住没动。
　　陈东阳：“有点多了。”他专注地看着于小荣手中的松露块。
　　“哦、哦……”于小荣反应过来，料理台上是他最终完成的菜品。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弹幕一直自顾自不停地刷着……
　　【原来陈总是来蹭松露的啊！破案了！】
　　【陈东阳现场试吃白松露啊，这是什么神仙直播间！】
　　【看到这儿我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刷礼物了，于情吧想刷，于理吧陈总真的需要我那些穷酸的礼物么！[泪]】
　　【山川湖海】：陈总快尝尝吧！白色钻石多放一秒钟都是损失啊！
　　【小饕客】：白色钻石？
　　【山川湖海】：你不知道？意大利白松露向来有白色钻石之称，是货真价实的全球最贵食材啊。不夸张地说就刚才主播抛出来的那几片普通一个婚戒的钱就出去了。
　　【强哥】：这么夸张！
　　【小饕客】：[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吃饭！
　　……
　　今日份的松露烩饭已摆好盘，端到了陈东阳的面前，于小荣搬来了两个凳子，他陪着陈东阳一起坐了下来。
　　陈东阳手中的勺子舀起了粘稠的烩饭，上面沾着一片轻微金色，自然纹理的松露片。
　　于小荣盯着他两腮轻轻咀嚼的动作，看着他喉头下咽时的滚动，目光徘徊在下颌线的位置，然后试探着往上一点，最终定格在发亮的双唇上。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于小荣对自己说，这应该因为是过于期待第一位试吃观众的反应。
　　咽下第一口饭之后，大概回味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陈东阳吐出一口气，然后对着摄像头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样啊陈总？】
　　【到底什么味道啊？】
　　【山川湖海】：要说松露的味道……真的是那种很难说清的味道。
　　【小饕客】：？？？受够你们了，倒是说啊！
　　于小荣对着陈东阳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陈东阳的眉头动了动：“我以前听过关于松露一种说法，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将手中的勺子又插进了饭中，这回带着配菜菌菇，舀满一大勺。
　　“松露本身的味道并不强烈，但吃下去的瞬间，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以至于从此之后，除了松露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填补那种失落感……”
　　他说着将饭再次送入了自己的嘴中。
　　于小荣的嘴角轻轻勾起来，就在他和陈东阳四目相对的时候，陈东阳却突然发现，自己嘴里的味道瞬间变了。
　　不同于刚才烩饭的清淡醇香，配菜的菌菇上带着一股猛烈的齁咸，冲击着舌间适才舒展开来的味蕾。
　　陈东阳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还没出口的后半句赞美被生生噎在了喉咙里，他发誓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咸到过。
　　于小荣的盐加多了！？
　　也tm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松露本身的味道并不强烈，但吃下去的瞬间，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以至于从此之后，除了松露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填补那种失落感。
　　——村上龙《孤独的美食家》


第20章 陈总
　　陈东阳表情变化的那一瞬间，萧斐就直接从电脑屏幕前站了起来。
　　他一直在窥屏直播间，也是最先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
　　从于小荣跑去给陈东阳开门开始，他就认出了方明浩趁乱溜进来的身影。然后隐约听见了橱柜开了又合的声音。
　　直到于小荣手里握着椒盐调味瓶停住的时候，萧斐就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
　　他站起来一边儿给自己披衣服，一边儿给方明浩打电话。
　　“喂，老婆？”方明浩悄悄接起来，然后捂着电话，躲进了房间里一直锁着的主卧里。
　　“你怎么回事儿？”萧斐跑着下楼，他准备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被你发现了，老婆！”方明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窃喜。
　　“你换他盐干什么？？”萧斐看见了，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于小荣最后往配菜中洒的是夙沙盐，一种古法手工提炼的海盐，咸度在普通食盐的十倍以上，一般用来快速腌制特殊的食材。和普通椒盐用一样的瓶子，就收在橱柜里，还是他之前亲手帮着收拾的。
　　夙沙盐的颗粒比普通食盐略大，颜色也更偏冷白。就在于小荣往配菜里洒得那一瞬间，萧斐就觉得不对。
　　他想陈东阳现在现在应该快被咸死了。
　　方明浩：“老婆，我发现那小子可能和陈东阳有一腿！”
　　“什么？？”
　　“从眼神里看出来的，男人的直觉。”
　　“所以呢？？”
　　“所以我真是在帮你啊！这叫防患于未然，将所有危险的火苗都扑灭在摇篮中！”方明浩捂着电话，煞有介事的压低了声音：“你放心，既然你喜欢那小子，不管他配不配得上你，我一定帮你看住了他……喂？喂！老婆？”
　　“方明浩！”
　　萧斐在自己的楼下站住，夜风吹的他的大衣忽忽作响，他用自己攒了一年的怨气狠狠地骂了出来：
　　“你他妈脑子里有坑吧！”
　　***
　　直播屏幕上，陈东阳朝于小荣不停地眨眼，于小荣则对他报之以欣慰的微笑。
　　【山川湖海】：陈总说的好，用“失落感”来形容白松露的味道再恰当不过了。海豹式鼓掌×3！
　　【小饕客】：陈总吃的的脸色都变了！眼馋！
　　【之前说了那么多，还是想象不出这是个什么味道，但现在看到陈总的表情，我突然感觉我知道了】
　　……
　　陈东阳转过头，他看了看电脑屏上的直播画面，擦了擦自己额上渗出的汗。
　　“真的是……很好吃，太好吃了。”他狠狠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然后感觉自己有点脱水。
　　“那你就多吃一点，锅里还有一些。”于小荣殷勤地给陈东阳加着菜。
　　方明浩挂了电话从房间里出来，他先探头侦察了一下厨房里的情况，然后亲自接了杯水，破天荒送进了厨房。
　　“谢谢！”陈东阳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一饮而尽之后，对着镜头，发出了释然的吁气：“美味啊！”
　　于小荣的脸又红了：“谢谢喜欢。对于一位厨师，这真的是最重要的认可了！”
　　他就这样看着陈东阳，一口一口，将盘中的烩饭全部吃了下去。
　　***
　　那天下播之后，陈东阳便起身，匆匆告辞。
　　于小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就听见陈东阳略带沙哑的对他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他看着陈东阳离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回厨房收拾。
　　直播间已经黑屏了，但在线人数竟然还在增长着。
　　【呜呜呜错过了！】
　　【来晚一步啊！】
　　【陈总到底直播什么了？？】
　　【怎么连个预告都没有啊！】
　　【真的是这个直播间么？为什么叫深夜食堂啊？】
　　……
　　“陈总…？”于小荣对着屏幕发愣，他又往上翻了翻留言，然后转过身问方明浩：“原来陈东阳…他很有名么？”
　　方明浩正将剩下的烩饭底儿盛出来，端起来一边儿吃着一边儿皱眉看于小荣：“你真不知道啊？”
　　于小荣摇了摇头。
　　“那我问你啊，你一般用什么叫外卖？”方明浩端着盘子坐在了吧台上，一幅要给于小荣上课的样子。
　　“手、手机app？”
　　眼看着方明浩叹了口气，于小荣又赶紧补充道：“……里的光速外卖？”
　　方明浩点头：“对，陈东阳的。”
　　于小荣睁大了眼睛。
　　“你去餐厅前要看网上点评，一般用什么app”
　　“光标体验？”
　　“也是陈东阳的。”
　　“还有你一般都在什么网站网购？”
　　“淘、淘宝……也是陈东阳的？”
　　方明浩有点无语：“……除了淘宝，还有呢？”
　　“某东东？拼夕夕？阳光团购？还有咣咣网？”
　　“阳光团购。”方明浩又咽下一口饭：“那就是陈东阳创办的。”
　　说完他挺有些费解地看着于小荣：“这你都不知道？”
　　“我…”
　　“阳光集团的陈东阳，现在知道了？”
　　方明浩将勺子往空盘里一摔，吩咐于小荣道：“洗碗去吧。”
　　于小荣傻看着方明浩留下的空盘，又转身看了看还剩下些配菜的炒锅：“还、还有些菜剩下……”
　　方明浩已经走了。
　　于小荣愣了半天，才下意识地夹起锅中半凉的菌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呸、呸呸！”
　　半秒钟的功夫，他赶忙又吐了出来。
　　“这！”于小荣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厨房中央，他觉得自己也快凉了。
　　***
　　此时抱有同感的还包括萧斐，他在帝都夜色里，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方明浩家的楼下，终于把准备上车的陈东阳拦了下来。
　　“陈、陈总！”萧斐跑地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今天真不是于小荣的问题。”
　　“怪我。”他扒着陈东阳的车门：“都是我没安排好。”
　　陈东阳没接他的茬，弯腰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自顾自地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萧斐：……
　　矿泉水瓶开始变形，然后发出了咔嚓的声响时，陈东阳终于停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萧斐用那十几秒钟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
　　“方家厨房里调料太多，一时备乱了，是我的工作失误，于小荣自己不知道，真的。”他看着陈东阳的眼睛，说瞎话的时候眼皮都没眨：“要能早点知道您是steve就好了，您看这事闹的。”
　　他观察着陈东阳的脸色，谨慎地从风衣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纸，默默递了上去。
　　“于小荣一直都挺努力的，这才一周的时间吧，粉丝都快有十万了。”
　　“这么快？”陈东阳也有些诧异。
　　“今晚一次性就涨了一万多，这还是我出门前看的数据。”萧斐说：“沾陈总的光，得谢谢您今晚为他站台。”
　　陈东阳单手靠在拉开的车门上，一双单眼皮下面，是那种想乐又生生忍着的眼神。
　　他冲着萧斐，有些心照不宣地：“也不光是我吧，你那个系统，功劳不也挺大的？”


第21章 提拉米苏
　　“也不光是我吧，你那个系统，功劳不也挺大的？”
　　……
　　萧斐和陈东阳的那次见面发生了不少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儿，包括陈东阳主动要走了他手里的“系统”
　　包括“系统”和于小荣之前所有的聊天纪录、萧斐那个用来隐藏手机号码的小软件，都被陈东阳要走了。
　　“别告诉他。”陈东阳还对萧斐眨了眨眼睛。
　　萧斐陪笑，并且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智商被侮辱了的尴尬感……
　　他目送着陈东阳上了车，然后又看着陈东阳将车窗摇了下来。
　　萧斐赶紧殷勤地往上凑了凑，陈东阳之前许诺他的好处还没兑现，他一点不想放走自己职业生涯中目前为止遇到的，这条最大的鱼。
　　“陈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陈总裁下一个脑残的指令。
　　陈东阳问他：“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去联系买个热搜，再借一把今天的热度。比如'#陈东阳做客美食直播间'您觉得合不合适？”萧斐恳切地：“也有助于您平易近人企业家的形象。”
　　陈东阳摆了摆手：“我是说，你和方明浩？”
　　“？”萧斐的身子僵在半空中。
　　“之前在法国，跟着我爸被邀请去参加过一个企业家宴会，那个时候就吃过方大厨的菜了，大概六七年前吧。”
　　陈东阳看着夜色里面萧斐发白的侧脸：“当时还有人特意给我们介绍过，说这是大陆来的，华人厨师，厨艺很好，是他们专门请来的。”
　　陈东阳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的不多。”所以他又问了萧斐一遍：“有什么地方我帮上的话，你可以和我说。”
　　“用不着。”萧斐的语气有些变了。他把身子直了起来，缓缓往后退了一步，给陈东阳的车让开了道。
　　“你也帮不了他。”他对着陈东阳说：“如果我都不行的话。”
　　***
　　说也奇怪，方明浩那晚，睡的还挺不错的。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十点多钟，他就能听见于小荣又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折腾。
　　“呦，做早点呢？”他顶着一个鸡窝头，有点贱贱地调侃道：“记得少放点盐。”
　　昨天萧斐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他一顿，方明浩终于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弄清个大概，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对于小荣抱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心情明显变好了，他今天显得尤其地话多了。
　　“这是什么呀，你要蒸鸡蛋羹么？”他将于小荣打发了一半的蛋黄碗拿起来晃了晃。
　　于小荣警惕地抢了回来，他抱着鸡蛋碗：不是……是我要做个甜品，还在试验。”
　　“哦。”方明浩围着料理台转了两圈：“昨晚上吃咸了，是得拿甜品压压。”
　　于小荣的脸红了。这是他特意给陈东阳做的，想赔礼道歉用，正一边做一边犹豫着，没想到被方明浩一句话点穿了。
　　他低头将自己嘴唇咬住。方明浩捡起一条桌上拆开的手指饼干，放进嘴里吃了。
　　“提拉米苏啊。”他仿佛已经看穿一切，对于小荣笑着：“你小子很有心啊。”
　　于小荣向前两步，努力地将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料理台挡在身后，脸上还挂了一道不他知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可可粉。
　　“因为……”他低头磕磕巴巴地解释着：“他说过喜欢意大利烩饭，就……应该也会喜欢提拉米苏吧，毕竟都是…意大利的菜。”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牵强，但却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东西。只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笨拙的，人家是大老板，自己只是个失业的打工仔，不管怎么说怎么做，好像都不太拿的出手。
　　“那……您觉得呢，方师傅？”于小荣怯生生地向方明浩寻求建议。
　　眼睛里亮闪闪地，显得很是无辜。于小荣一直没怀疑过方明浩，只是责怪自己连调料都认不对，一晚上都没能睡好。
　　“我觉得啊…”方明浩终于良心发现：“还行吧，挺合适的。”
　　“真的。”他安慰似的看向于小荣。
　　“你还可以换个做法，比如……将手指饼干和奶油奶酪做成球，再滚一层可可粉加松露屑，是不就看起来像松露一样了？那就是……松露提拉米苏，这样陈东阳一看这个就马上知道是谁送的了，怎么样？”
　　方明浩向于小荣挑了挑眉。
　　“这样也行？”于小荣眼睛亮了亮。
　　“味道好就行，你别老照着菜谱傻学。”
　　方明浩有点嫌弃地瞥了一眼于小荣在桌上摊开的基本甜品制作指南。“还可以试试夹心，比如说巧克力酱配意大利浓缩咖啡，再加一点朗姆酒调味，这样你就有酒心提拉米苏松露了。”
　　“那还是提拉米苏么？”于小荣困惑着。
　　“只要保证食材的配比合适，味道就不会变，而且这样做的话入口的层次反倒会更丰富，就像……”
　　方明浩说着不自觉地伸手，抓了些吉利丁粉在手里。
　　“像什么师傅？”
　　食材沾到颀长的手指上，方明浩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他想起什么，手上一松，吉利粉从指尖腾然而落。
　　“但食材的组合方式都变了，我又该怎么调整配比，保证还是提拉米苏的味道呢？”于小荣不放弃似地继续问着。
　　“你自己多试几次吧，乖。”方明浩回过神来，他拍了拍于小荣的头，用沾满吉利粉的手，蹭了他一头白。
　　***
　　那天于小荣试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其实从没上过西点课，表现地比做烩饭的时候更加的笨拙，但方明浩却还是每次都帮他尝了。
　　最后终于精精致致地准备好了，一粒一粒提拉米苏松露放在蛋糕杯里，小心地装进了礼品盒子里。
　　已经叫了同城速递，于小荣却又犹豫：“真的可以么，方师傅？要不还是算了吧……”
　　方明浩嫌他磨磨唧唧地麻烦，直接将笔抢了过来，在收件人框里写下了陈东阳的名字，然后留下了从网上查到的阳光集团总部大厦的地址。
　　速递员走了，但于小荣还是在家里焦虑不安。
　　“留公司的地址，电话都没有，你说他能收到么？”
　　方明浩已经打开电脑，准备再杀一局，颇有些不耐烦地：“那你就发消息告诉他，让他等着收件啊。”
　　“那怎么行呢！”于小荣忙不迭地否决，“他应该很忙的，多打扰啊！而且……这样会显得我特别刻意，好像我这份甜品，能有多重要似的。”
　　“噗。”于小荣还坐在沙发上纠结着，方明浩已经进入了游戏加载界面。“你送的是提拉米苏啊，能不重要么。”
　　“提拉米苏怎么了？”于小荣茫然地抬起了头。
　　“提拉米苏，Tiramisu，意思就是‘带我走啊’。你不就是想向他表个白么？”
　　方明浩在游戏里面精准地打出了第一枪，然后他回头，对着于小荣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这招我十三岁那年就跟你师母玩过了。”
　　“什么？！”于小荣头上嗡地一响。
　　“怎么了？”方明浩的语气终于开始游移：“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于小荣张口结舌，他发现自己又被方明浩坑了一回，虽然对方这次可能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窗口，却发现速递员早已离开不见了踪影。
　　于小荣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
　　这！
　　也太丢人了吧QwQ！


第22章 收到
　　于小荣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方明浩游戏里的那些枪声炮声一直轰隆隆的，好像都炸开在了他的脑壳里。
　　“要不干脆假装不是我寄的？这世界上叫于小荣的多了，又不一定就是我……”
　　“要不直接给陈东阳发个消息，就说寄错了，我恰好有个粉丝也叫陈东阳……”
　　“不不不，还是告诉他我把礼物装错盒了比较可信……”
　　“又或者应该……”
　　一个小时后……
　　于小荣颓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咬着嘴唇，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向“系统”发出了紧急求救短信。
　　【于小荣】：系统哥！系统哥！紧急求助！又什么办法能把寄出去的同城快递收回来呢？
　　偏偏这次系统回消息特别慢，大概隔了十几分钟，于小荣才收到一条：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为什么？
　　【于小荣】：我给陈东阳寄错礼物了，就是……昨天来我直播间的那个陈东阳！
　　陈东阳对着手机屏幕扬了扬眉毛。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你寄了什么？
　　【于小荣】：如果你有办法收回来的话，我就告诉你……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有
　　陈东阳一边打出那个“有”字，一边就拨通了简秘书的电话。
　　【于小荣】：寄的是一份自己做提拉米苏……但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伤心]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其他的什么意思？
　　于小荣一脑门子官司，他有些怨愤地看了一眼厅里的方明浩，觉得这就是萧斐在套他的话,恶意的那种！
　　【于小荣】：球球了系统哥，别让陈东阳发现，我可以无偿完成你的任务啊！
　　陈东阳低头看消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简俪走进来，将那个写着“陈东阳收”的速递放在了总裁的办公桌上。西点盒子被打开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轻轻赞叹了一声：“真漂亮！”
　　陈总裁点头，他分给简秘书一块，自己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刚入嘴就品出了那种特殊的、来自白松露的清香。
　　“有甜润的奶香、咖啡的苦甘和酒香的醇美，都发酵在来自表面粉细干爽的松露屑的回味之中。有提拉米苏的味道，又不完全是，这真是份很用心的甜品呢！”简俪轻声称赞着。
　　陈东阳用舌头卷着打夹心中流溢出来的糖心，一边吮着，一边低头继续回消息。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为什么不让陈东阳发现，你不喜欢他么？
　　【于小荣】：不是那个意思了。
　　【网红厨神成系统】：如果讨厌他的话，那以后就不再让他进你的直播间了？
　　本来就悬着一颗心，手机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又突然震动起来的时候，特别容易吓得人一个激灵。
　　【于小荣】：说了不是！
　　【网红厨神成系统】：那为什么？
　　于小荣咬着嘴唇，他侧躺在床上，将手机屏幕举得极近，近到屏幕上的字体都有些大到有点模糊了。
　　【于小荣】：因为……
　　他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不受控制，不知怎么回事，打好的信息就在对话框里，却始终按不下发送键。
　　手机屏幕都贴到了脑门上，他还走着神，自动黑屏的时候，才突然被惊醒了。
　　慌乱地划开屏幕，却发现刚才编好的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因为……喜欢】
　　于小荣吓得赶忙把把手机压在了枕头底下。
　　他，当然喜欢了，肯定会有好感的。
　　陈东阳那么帅，又年轻，事业有成，还那么关注着自己的直播，就连说话都很温和有礼貌的样子。
　　为什么会不喜欢那么好看的男人的呢。
　　但就是因为心里有种默默的喜欢，所以才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啊！
　　心里好乱，于小荣赶忙把自己这边儿和“系统”的聊天纪录全部删掉了。还没来得及出上一口气的功夫，新的信息却又顶了上来。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好的，那我不让陈东阳发现。
　　于小荣手心里已经变成湿乎乎的了。他就这么抱着手机窝在床上，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下意识地又将屏幕划开，没有新信息，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他就把浏览器打开了，还是昨天那个没关的网页。
　　昨天晚上，他在百度上搜陈东阳的名字了，那些有的没的都被他搜到了。
　　陈东阳的爸爸就是个大老板，他大学毕业又去美国读了研究生，然后休学回国自主创业，才五六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那么有名的互联网企业家了……
　　关于他的百度百科都有那么长，只有自己土包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于小荣盯着百度百科上陈东阳的照片发呆，只觉得那照片真是把陈东阳拍丑了。本来是那种自信满满，阳光灿灿的人物，现在从照片里看，就一点都看不出气质，也显不出真人的温度来了。
　　就在他正没来由地落寞着的时候，又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请完成最新任务：主动邀请陈东阳吃饭，为昨晚招待不周赔礼道歉。
　　？！！
　　于小荣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于小荣】：认真的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不能完成任务的话，将接受惩罚：陈东阳将准时收到今天的同城快递。
　　于小荣感觉自己快枯了。
　　【于小荣】：你……要我邀请他去哪吃饭啊？吃什么？怎么吃？我到底该怎么开口啊……不是！关键是陈东阳怎么可能答应我呢！
　　【于小荣】：系统哥，你醒醒啊！！
　　太搞笑了吧，于小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萧斐想蹭流量想疯了，这怎么可能呢！陈东阳怎么可能还会答应他第二次呢……
　　于小荣一个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
　　陈东阳那边迟迟没收到于小荣的回信，他就把手机放下，先做自己的事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
　　又一个小时……
　　特殊的消息提示音响了。
　　是来自JJ直播平台的私信。
　　【主播小荣】：steve先生，对不起，因为昨天的失误向您道歉，要不我再请您吃顿饭吧（您不答应也可以的）？
　　陈东阳看着手机，露出了那种意料之中的微笑。
　　【steve】：今天晚上我去接你。
　　【主播小荣】：今天？
　　【steve】：你有其他安排么？
　　于小荣看着手机发傻，晚上七点半是他固定的直播的时间啊，大概犹豫了一秒钟，他就回复陈东阳道：
　　【主播小荣】：好的，晚上见！
　　***
　　十分钟后，于小荣扶着墙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方明浩说：“方、方师傅，今晚可能不能按时做饭了……”
　　方明浩的眼神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那么一下：“嗯？”
　　于小荣颤颤巍巍地：“我、我可能又要请陈总吃饭了……”
　　“你……？”方明浩又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于小荣一遍，然后脸上又露出那种令人害怕地、已经看透了一切的微笑。
　　于小荣凭空打了个寒战。


第23章 西装
　　“那你准备请他去哪儿吃饭？”方明浩挺八卦地问于小荣。
　　于小荣拿起手机来张口结舌，他只能老老实实把陈东阳发来的定位给方明浩看。
　　——Salie Bistro？
　　“这是个法餐厅？米其林么？是你订的地方么？”方明浩表示自己并没听说过。
　　于小荣赶忙摇了摇头。
　　“不是你请他吃饭么？”
　　于小荣又马上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还有几个小时。”于小荣转头看了看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了有一个星期没换的T恤：“去米其林餐厅的话……需要穿正装么？”
　　“去米其林不需要，但约会的话可能需要。”
　　于小荣低头，看自己已经洗到褪色的牛仔裤角。
　　他本来就没多少衣服，特别没有那种能穿去高档餐厅吃饭的衣服，像陈东阳昨晚穿来的那种衣服。
　　方明浩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站起来，对于小荣招了招手：“你来。”
　　于小荣就这么满腹狐疑地跟着方明浩走进了一直被锁着的大卧室，那个和厨房一样干净、整洁，但门却一直关着的大卧室。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发现老式包木装修的阳台上还养着几盆绿色爬藤植物，虽然他搬进来一个多星期了，从没看见方明浩进过这间卧室。
　　因为一直是关着的，所以不免抱了许多想象，或许和家里的书房一样暗藏玄机，或许和家里的厨房一样堆满了宝贝。
　　但真正打开的时候，却发现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卧室，像城市居民楼里那么多普通的人家一样，是干净的，整理过的，就只是被锁起来了。
　　是在等萧斐会回来住么？
　　于小荣想问出口，但最终没有，他只是看着方明浩一个人打开衣柜，煞有介事地帮他挑选着衣服。
　　“这件太大。”
　　“这件不适合你。”
　　“这件有点贵，怕你给我弄脏了。”
　　……
　　方明浩先是把自己埋进衣柜里翻翻找找，然后又拿于小荣当个模特架子，在他身上比比划划。
　　“这些都是您的衣服么？”他有点诧异方明浩能找出来与自己身材合适的衣服。
　　“都是十四五岁时候穿的，我爸被请去试宴席菜，总爱带着我，说是带我长见识，其实帮他挡酒。”方明浩说：“我个儿长太快了，衣服就攒下不少，还都还挺新的。”
　　半天功夫，挑挑拣拣的，方明浩最终为于小荣选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里面配的是白条纹的衬衫。
　　“陈东阳是个应该西装控。”他给于小荣分析着，很有经验的样子：“你看他网上那么多照片，都是穿西装的，所以你穿西装准没错！浅色配你的年龄，条纹衬衫显得放松，还有么点儿，禁-欲的感觉。”
　　“禁、禁-欲……？”
　　“矜持。”方明浩皱眉修正：“会对你有好处的。”
　　？
　　他让于小荣穿好衣服，又指挥着原地转了三圈，最后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算了，就这样吧。”
　　于小荣被晕晕乎乎地拉到客厅吹头发的时候，他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米其林餐厅的话，桌子上会有很多刀叉么，我都不懂，要是用错了会闹笑话么？”
　　吹风机隆隆的声音把他的声音淹没，方明浩只顾着积极试验各种发型，好像根本没听见于小荣说话。
　　坐着的时候指尖发凉，于小荣终于认识到自己是真正的紧张起来了，但具体为了什么，他也有些说不上来。
　　穿着西装，和大老板一起到高档餐厅吃饭，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他还没想出结果，方明浩的头已经吹好了。
　　被拉到门口的穿衣镜跟前，于小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
　　身上的西装是老款式，正好衬的有些瘦弱的胸膛挺拔了起来，他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清亮的眼睛。
　　方明浩在后面掰他的肩：“加油啊小子！”
　　“我……”
　　“如果你不会用刀叉的话，就叫一双筷子；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聊你最熟悉的话题；如果想让别人喜欢你，你就先做最自信的你自己。”
　　方明浩弯下腰，他拍了拍于小荣的肩膀。
　　“这样……就行么？”于小荣从方明浩的眼睛里看到了有点变形的他自己。
　　方明浩倒是特别笃定的：“你看那些外国人来中餐厅吃饭的，都会用筷子么？你这是去约会的，又不是去表演餐桌礼仪的。”
　　“我、可我并不是去约会的……！”于小荣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被方明浩一把推到了门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就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信用卡。
　　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信用卡。
　　“方……师傅？”几乎是有点感激的，于小荣抬起头来看方明浩。
　　“借你的，别谢了，昨天的盐是我故意放错地儿的。”
　　“什么？！”
　　话音未落，用快的吓人的语速主动承认了一切的方明浩就砰地一声就把门给甩上了。
　　“方师傅！为什么啊！”于小荣百思不得其解地砸着门。
　　“快去吧，你要迟到了！”屋里传来了特别轻快的回答声。
　　***
　　外面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下来，晚风吹着额头上蓬松的碎发，穿着西装走在小区里的时候，于小荣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对面有人走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虽然自己根本不敢抬头确定。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小区门口走着，然后尝试着将手揣进裤兜里。
　　顺着胯试了一下，没伸进去，又试了第二下，滑脱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撩开有些长的西装下摆，低头寻找自己西裤兜。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有车鸣笛了。
　　被吓一个激灵，以为挡道了别人的路，于小荣下意识地往路边避让，然后余光扫到了从身边开过来的私家车。
　　车窗摇了下来，于小荣只得假装低头拍了拍的衣服，试图掩饰自己刚才颇有些尴尬的动作。
　　“对不起！”他以为对方因为自己挡到路要生气了。
　　“都没认出你来。”陈东阳出现在车窗后面，他坐在驾驶位上，对于小荣招手：“我是迟到了么？”


第24章 约会
　　陈东阳是自己开车来的，于小荣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车里有皮革养护过的味道，还混着香氛气，他发现车里的操作台都亮的反光。
　　“对不起。”窗外的街景都变得模糊了，他对陈东阳轻轻地说。
　　“为什么？”陈东阳转过头，对于小荣笑了。
　　陈东阳今天穿的是一件帽子很大绿风衣，很潮的样子，浅色T恤和休闲裤。衬得肤色很白，突然就像个大男孩了，还拽拽地自己开跑车。
　　没敢多看，只是低头看见自己西裤笔挺的裤线时，于小荣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穿错衣服了。
　　不知道是该怪方明浩太沙雕，还是他自己太过在意，有些大惊小怪了。
　　他一路上没敢多说话。
　　Salie Bistro隐藏在帝都的胡同巷里。车停下来的时候，有人过来给于小荣开了门。
　　餐厅的庭院像欧式花园，有廊柱和修剪整齐的灌木。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怎么样。”陈东阳对于小荣说。
　　上来的菜单有中英法三种语言。桌上是吊灯，将面部线条拉的更加分明了，餐厅里有非常轻缓的音乐，暂时缓和了沉默的尴尬。
　　陈东阳很快看好了菜单，于小荣却还在犹豫着。
　　鱼子酱龙虾冻、黑松露三文鱼、海蟹虾刺身鱼子酱、松露和牛配鹅肝、西瓜慕斯、分子西瓜冻……有的在书里看见过，有的没有，突然什么都想尝一尝了。
　　他看着价格，在心里做性价比排位。
　　对面的陈东阳隔着菜单，在看着他。于小荣眉心微皱起来，很认真的样子，还会下意识地轻咬着嘴唇。
　　“点你喜欢的？”他忍不住对于小荣说。
　　“……鱼子酱龙虾冻、鱼子酱意面和海蟹虾刺身鱼子酱！”
　　终于下定了决心，于小荣抬头对招待说道。
　　“全都要鱼子酱么？”没等到招待诧异，陈东阳先接了过去。
　　于小荣挺认真地点了点头：“最近看了一本关于鱼子酱的书，想多尝一些。”
　　招待略感为难：“三道都是主菜，请问还要加前菜和甜品么？”
　　于小荣：“…可以不加么？”
　　“一般西餐点菜会按照前菜、主菜、汤类、甜品的顺序。”大概是看出来于小荣是第一次来西餐厅，招待就着他手中展开的菜单一一点出了不同的分类。
　　那个招待身体凑近的时候，于小荣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陈东阳将自己的菜单合上：“不用了，凡是带有鱼子酱、松茸和松露的菜都上一份吧。”
　　鱼子酱、松茸和松露，都是于小荣在直播间里做过的食材。
　　“也不、不用吧…”于小荣被吓了一跳。
　　招待说：“那大概会有十几道了。”
　　“大概是什么意思？自己家的菜品有多少，你都不清楚么？”陈东阳抬头，他话里语气突然让于小荣觉得陌生。
　　招待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说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于小荣赶紧接了一句，好像怕陈东阳再凶那个招待的样子。
　　餐厅里换曲了，于小荣没敢再说话，招待去下单了，他开始担心方明浩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够不够刷。
　　“吃不完怎么办呢？”他开始小心地试探。
　　“每一道菜都尝一点就好了。”陈东阳好像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他身上有些大少爷的脾气，于小荣能感觉到，和昨天晚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你好像一直很爱做带米饭的菜，炒饭烩饭什么的，可惜这里没有。”
　　“没事…”于小荣低头看高脚杯在桌上投下一圈圈的影。
　　陈东阳顺着他的目光：“我今天开车了不能喝酒，你要点酒水么？”
　　“不用了不用了！”于小荣赶忙抬头，然后撞上了陈东阳带着笑意的眼神。
　　“你好像话很少，比你在直播间里的时候。”
　　“直播的时候……我话很多么？”他心想自己一直话不多的，话多的时候都是被逼的，怕不够热络，不讨别人喜欢。
　　“最开始的时候说话比最近几次要多。”
　　“你是真的都看了么？”于小荣意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蛋炒饭？在你换厨房之前。”
　　“开始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的观众都是换厨房之后来的……”
　　“开始的时候…”陈东阳说话的时候会很直接地看着人的眼睛，特别是在他打定了主意以后。“是在五道口一个写字楼底下，你做了份炒饭，然后，我忘带钱了。”
　　“你还记得么？”
　　于小荣对他眨了眨眼睛。
　　陈东阳有些急切着，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于小荣大概是真忘了，但他一直以为他应该记得的。
　　在他第一个创业项目失败的时候，最落寞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街上，想过了关于以后的无数种可能，然后就碰见了于小荣。
　　他问他要不要盒饭，他说他没有带钱。
　　然后他送给他一份，用塑料袋装着，插着一次性筷子，然后塞到手里的。
　　热乎的盒饭。
　　“总是要吃饭的吧。”那天于小荣这么对他说。
　　“总是要吃饭的。”这回是陈东阳对于小荣说：“然后就有了阳光外卖。我开始做互联网社交平台的的时候，看不上这种事，是那天突然想明白的。人总是要吃饭的。”
　　所谓灵感之源。
　　陈东阳一度以为那天的事情只是他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盹，是在做梦的时候受到了某种神秘启示，所以记忆中的那个下午才会浸泡在金黄色的光里。而那个少年的声音不光好听，甚至还带着轻微的回声。
　　他过几天再去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
　　陈东阳自己也没有想到，又一天会和于小荣这样面对面地吃饭，面对面地再谈起来，他生命中的神奇经历。
　　那种无法与人分享的经历。
　　虽然对方可能并不觉得是神奇的，甚至可能……确实是忘了。
　　于小荣确实是忘了。
　　“真的么？我是摆过盒饭摊的，不过那是一个老乡的生意，我是帮他去卖的，摆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吧，就被城管给查收了。”
　　……
　　“这样啊……”
　　陈东阳突然觉得口干。
　　“嗯。”于小荣点了点头，“因为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城管只是扣了我的三轮车，教育了一顿，然后就放我走了。后来我老乡说八成就是附近开小餐馆的举报的，怕我们抢他们生意了，太过分了！”
　　说起曾经的遭遇，于小荣有点义愤填膺着，正说着的时候，第一道菜——草莓汁鱼子酱鹅肝沙拉已经端了过来，陈东阳示意放到了于小荣的面前。
　　“太过分了！”陈东阳只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于小荣的话。


第25章 莎莉小姐
　　“原来鳕鱼配鱼子酱是这种味道！”
　　“这个摆盘也太仙了吧！”
　　“罗勒青酱才是神来之笔啊！”
　　“分子料理真的是炫！”
　　……
　　一盘盘菜端上端下，于小荣的舌头好像终于被解放了。他也暂时忘了信用卡的事儿。
　　陈东阳就在对面看着，甚至还主动让出了自己面前一份鱼子酱蒸蛋的试吃权。
　　“你觉得这家餐厅怎么样？”
　　“很好吃啊！”于小荣交口称赞：“第一次吃到以前在图片里才能看的西餐，真是精致。”
　　“那以后可以多出来吃。”陈东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了一句。
　　“以后……”于小荣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点低下来：“还是不要了。”
　　“怎么了？”
　　“不、我是说……”他好像才会意到这句话的暗示：“以后可能就不会常来这么贵的西餐厅了。”
　　“要是我请客呢？”陈东阳把手中的叉子放在了自己的餐盘边。
　　心脏好像突然紧缩了一下，于小荣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竟然以为陈东阳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呢。
　　他强迫着自己将语气端正起来，主动让绕开那些会让自己胡思乱想的表达，然后不由自主地将手攥紧了。
　　“这里好吃是很好吃，但是我更想要多去尝一些中餐……”
　　“你更想吃中餐？”
　　“不是……”于小荣更尴尬了：“我是更想先去将大家平常吃的家常菜学会、做好。”
　　陈东阳有些不以为然：“这又不冲突。”
　　“是不冲突，但是我能力有限，能先学好一样就不错了。世上的食材那么多，那些我听过的，没听过的，吃法做法有这么多种，好好学起来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完。”
　　于小荣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说：“这些菜都很好吃也很精致，可能背后还有很远历史或是很深的文化什么的，我都不懂，都离我的生活太远了。就像鱼子酱是很好吃，但如果一勺鱼子酱可以换来一个月的米饭的话，那我就更想先去学怎么做好米饭，所以米饭对我来说才是更重要的食材。”
　　他看着陈东阳，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最近一直埋心里的话：“我想做的是每个人每天都会吃的饭。”
　　四目相对的时候，陈东阳看见了于小荣眼睛里闪出的光，他听明白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直播方式，系统给你的安排那种？”
　　“不。”于小荣赶紧说：“能找到我，是我的运气好，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何况最近我其实是一直都在赔钱的。”
　　“你给谁赔钱了？”提到钱的时候，陈东阳反应好像很快
　　“不知道。”于小荣又觉得不适应了。
　　他低头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鳕鱼，有招待上来把他的盘子撤了。
　　话题突然停住了，陈东阳往后靠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了于小荣。
　　开始猜测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然后传来了清亮又甜美的女声。
　　“陈总现在预约都不用真名了么，怕被人发现呀？”
　　一个高挑的女孩走了过来，她又白又瘦，长发齐肩，眼神里还有少女的娇嗔，好像和陈东阳很熟的样子。
　　“因为不是我预约的，预约的是他啊。”
　　陈东阳站起来，于小荣一手扶住膝上的餐巾，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于小荣主播，这是莎莉小姐，是这里的行政主厨。”
　　空气中甜甜的香水味，伴随着孔莎莉的靠近涌了过来，将于小荣包围了。
　　服务生跟在孔莎莉的身后，将一份黑松露海胆焗饭放在了陈东阳的面前。
　　孔莎莉向陈东阳介绍：“这是今天主厨的特别供应。”
　　饭里的海胆上有金黄色的光泽，就像孔莎莉本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一下就能闪进人眼睛里的光彩。
　　她转过身来，主动向于小荣伸出了手，孔莎莉的腕骨很细很秀气，还带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手链。
　　这其实是于小荣第一次与人握手，各种意义上，真实的第一次。
　　他记得那一天，孔莎莉的手很凉。
　　“我好像见过你，在哪里来着？”
　　她眯起眼睛的时候，还会微微地侧着头，很少女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年轻就已经做到了这么好的餐厅的主厨。
　　“嗯……？”于小荣局促着，他一直都很少有机会和年轻的女孩说话，特别是这么漂亮的。当然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说以前见过他。
　　“想起来了，是在今天上午的微博热搜上！”
　　“啊？不不、不是。没有…吧？”于小荣手里的餐巾都吓掉了。
　　“有！就是陈总昨晚去的那个美食直播间，对吧？”孔莎莉脸上带着笑，看向了陈东阳。
　　陈东阳并不太意外的样子：“这么快就上热搜了。”
　　于小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端一盘松露烩饭上来了。白盘子里半个手掌大的烩饭被摆成了规规矩矩的方形，配着薄荷叶和莳萝，连松露片都显得很规矩，极有分寸地覆盖在海胆上。就连底盘上酱汁飞溅出的形状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
　　相比之下，自己昨晚的烩饭简直像是毫无章法的大锅饭了。
　　“你是真的叫小荣啊，我还以为是个艺名呢！”孔莎莉嘴角有个单酒窝，笑起来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很容易就让人原谅了她有点直接的说话方式。
　　于小荣只能也陪笑。
　　陈东阳帮他把话接了过去，他问孔莎莉：“说好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免单，现在还算数么？”
　　孔莎莉将手背在身后，眼神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我们说好的是开业第一天，现在都多久了？而且……有像你这样点菜的么？只要带松露、松茸和鱼子酱的菜，也不问问有多少种，就说所有的都要。我在后厨听到还以为是谁来砸场了呢！”
　　被她的目光捎过，于小荣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第26章 第二粒纽扣
　　那天孔莎莉还是给他们免单了，他们也没能吃完所有的菜。
　　于小荣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主动拒绝。
　　直到孔莎莉将他们送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陈东阳今天答应他出来吃饭，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要来，不管自己有没有邀请他，陈东阳今晚都会来这个餐厅吃饭的。
　　自己应该是被顺路捎过来的，或者说是故意捎过来的，就像那种被拉来陪局的人。
　　临走的时候，他听见孔莎莉叫陈东阳“东阳哥”，用那种有点撒娇似的语气。
　　“下次和我哥一起过来吧。”她对陈东阳说：“你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我做的菜了，我想要你们两个一起过来。”
　　于小荣下意识地避开了，有点想走，又怕直接走了不太礼貌。他回头看见陈东阳拍了拍孔莎莉的手臂，安慰一样的动作。
　　他们看起来不光是旧识，而且很熟。
　　再抬头看见门口的花体法文的时候，这才明白过来，这家餐厅大概就是孔莎莉开的。
　　Salie Bistro， Salie，莎莉。
　　听起来就像个富家小姐的名字，人看起来也像。
　　他远远地看着陈东阳和孔莎莉站在一起说话，然后孔莎莉突然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孔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好看，眉毛弯起来，脸庞有很圆满的弧线。
　　于小荣下意识地冲她摆了摆手，发现孔莎莉没有理她，她的眼神又回到了陈东阳身上，又或许刚才根本没看见他。
　　觉得自己想多了，于小荣悻悻地收回了手。
　　陈东阳是又过了一会儿才过来的。
　　“那我先回去了。”于小荣说。
　　“我送你。”
　　“不用了。”
　　“顺路。”陈东阳主动开了车门。
　　再拒绝，又会显得很矫情，接受的话，心里又怪怪的。
　　“上车啊。”陈东阳使用这种命令句式的时候，语气特别的自然。
　　于小荣上车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接着不停经过的路灯的光时，才能用余光看见旁边陈东阳的轮廓。
　　“莎莉的哥哥孔佑光是我大学同学，现在的创业伙伴。”陈东阳有点突兀地对于小荣说：“知道为什么叫阳光集团么？”
　　原来是一个阳字，一个光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于小荣的异样，所以陈东阳才会和他说这些。
　　“你说阳光集团这名字是不是特别土啊？”
　　“没有，挺阳光的。”
　　两个人在车里一起笑了。
　　“你想做什么应该直接说出来……我是说在直播间里直播的人是你，要面对观众的也是你。”陈东阳说：“你要先说出来，别人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快到小区的时候，话题又变得像要教育人了。
　　“如果是那种明知道做不到的事呢，也应该说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总要说出来才有商量的可能啊。”前面是红灯，他们的车停下了。
　　陈东阳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侧过身来，看着于小荣。夜灯的光将他的鼻梁的轮廓勾勒地很挺拔，脸部的轮廓却又柔和。
　　于小荣的指尖动了动。
　　越过操纵杆，陈东阳的手伸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
　　气息全都乱了，身体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陈东阳凑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他低垂的眼睑。这个男人一时像兄长，一时像朋友，一时又说他们曾经见过，好像真的可以离得很近。特别是像现在，两个人坐在正副驾驶，都穿着很体面的衣服的时候。
　　于小荣含住了自己的下唇。
　　陈东阳靠过来，伸手，帮他解开了西装上的第二道纽扣。
　　他甚至能看见他手背上静脉的泛出青色。
　　于小荣沉默地震簌着。
　　“穿西装一般，不会系这道扣子。”陈东阳抿着嘴，于小荣的西装穿错了，他早就发现，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然后善意地笑了笑。
　　“哦……”
　　在黑暗里，他将紧憋着的气松了，然后攥紧了手心。
　　前面这个红灯好长。
　　如果早一点结束，陈东阳早一点把目光转移开，或许自己就能把表情控制好，至少于小荣是真么想的。
　　可惜，那个红灯的时间太长了。
　　一闪即逝的失落，映在脸上没来得及褪去晕红上，被陈东阳发现了。
　　那一瞬间他看出来了，脸色也跟着变了。
　　陈东阳的眼神定在了于小荣的脸上，那张充满了少年气的脸，很干净又纯粹，当然是好看的，但除此之外呢，还会有更多的东西么。
　　前面变绿灯了，陈东阳还是没有动，他还在盯着他看。
　　于小荣不得不用手指了指前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们之间总把握不好分寸，陈东阳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他挂挡，踩油门，转弯。
　　一气呵成。
　　于小荣能感受到那种突然变化的气息：“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不、不用……”
　　砰！
　　身子猛地被闪了一下，前面好像撞着了什么东西，就在车拐进小区的暗角的时候。
　　“×！”陈东阳突然飙了句脏话。
　　于小荣本能地去解安全带下车，借着前射灯的光，他看见路边倒了一个人。
　　他们撞到人了！
　　“别动。”陈东阳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冷静，他看了一眼右视镜，然后低头，开始从车里的操作屏里调录像。
　　“他没事吧？”于小荣紧张着，他看见那个人摔倒在路边，突然动了一下，要去够自己身边的背包，是那种很大的包，鼓鼓囊囊的，就像他自己搬家时背的包。
　　于小荣要拉车门下去。
　　“你别动，先别下去！”陈东阳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高了，并且还在划动着车里的回放录像。
　　“没撞到他，最多擦到他的包了，他是没站稳自己摔倒的。”
　　车里配的是触摸屏，陈东阳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把画面放的很大。
　　于小荣急慌慌地看了一眼屏幕，录像很黑，放大了又糊，他也看不清到底擦没擦到。
　　“可他摔倒了！”
　　“我知道。”于小荣觉得陈东阳有种令人意外的冷静，他看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录音app，“也可能是碰瓷的。”
　　“啊？！”
　　“没事，我去解决，你别下去。”他解开自己安全带的时候，用特别笃定的语气对于小荣说。
　　陈东阳将手机放进兜里，然后切了双闪。于小荣这次反应过来他录音应该是要存证的。
　　“喂！”
　　他没有更多说话的机会了，陈东阳下车的时候，甚至把车门给反锁上。
　　于小荣扒在车窗上，看陈东阳在隔两米左右的距离站住，他问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你没事吧？”


第27章 龙哥
　　“你没事吧？”
　　被撞倒的那个人坐在地上翻了个身，没站起来。
　　“开车不长眼啊！”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腿，是个理着平头穿衬衫的年轻人，说起话来中气很足，多少带着点口音。
　　“你试试还能站起来么，要我联系保险公司处理么？”
　　“撞着人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啊，开个跑车你他妈撞人就有理啊？”
　　陈东阳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先别动了，我先拍个照。”他说着拿出了手机。
　　“喂，这可是你撞先着我了，你再这样我可报警了！”那人的声音更高了。
　　陈东阳站着没动：“要我借你手机么？”这时候他几乎确定了这人根本就没事。
　　小区里有过路的人远远地停下了，对面的车看见双闪就开了远射灯。车灯打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于小荣这下可算看清了。
　　他脸上的线条很硬，眉骨突出，眼神明亮，一看就是是那种很精干的，能干活儿的男人，那种在城市里务工养家的男人。
　　头上暴着青筋，他看陈东阳的眼神是愤怒，混合着几乎是没来由的恨意。
　　“你可别以为老子就怕了……”
　　“龙哥！”
　　于小荣在车里大声叫了出来，几乎是带着兴奋地，打断了刘海龙的话。
　　“你怎么在这儿哦！”他试了一下打不开车门，只能对陈东阳一边大喊着：“我们认识的，你开下门，让我下去啊！”
　　刘海龙听见了于小荣的声音，他先是有些困惑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那个在车里一直向他招手的人影。
　　“小荣？”
　　“龙哥！”
　　刘海龙手上撑了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扶着腰一瘸一拐凑到了车窗跟前，确定了车里坐着的就是于小荣。
　　那个和他同一个村儿，看着长大，后来又跟他进城打工讨生活的于小荣。他们分别有一年多了。
　　“喂！”刘海龙拉了一下车门没来开，他一边拍着车窗，一边恶狠狠地回头质问陈东阳。“这怎么回事儿啊？”
　　陈东阳没有说话，他看见车里的于小荣正在兴奋地和刘海龙打着手势。
　　陈总裁突然觉得有点荒诞了，他按下遥控车锁开了车门。
　　于小荣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说话的口音一下子变了，变成了和刘海龙一样的，让陈东阳有些听不懂的口音：“龙哥你回来也不和我说！”那是他们的家乡话。
　　“你搬家也不和我说！老子是专门找你来的。”刘海龙顺手拍了一下于小荣的脑袋，“你咋个坐这个车上去了？”语气很冲，还没忘了回头瞪了一眼正在皱眉的陈东阳。
　　“哎呦！”于小荣这时候捂着头吃疼的声音就多少带了点小孩子面对家长时的刻意。“我给你打电话了，你停机了！”
　　“他娘的上周手机给掉了。我今天早上到的，一回来就去你之前那个饭馆找你，他们说你不做了。还说你现在做起直播了，还播上热搜了。”
　　于小荣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你手机咋个掉了？”
　　“在长途汽车站想凑合一晚上，结果醒来就掉了。”
　　“手机掉了你就找不到我了？你根本就没记住我的号码！”
　　他们两个来言去语说的热闹，陈东阳在一边儿突然觉得看不下去，他站在两人之外，清了清嗓子。
　　于小荣好像这才想了起来，身边还有个陈东阳。
　　“对了……这、这是陈总，他是正好送我回来的。”于小荣挠着头，试图挡在陈东阳和刘昌龙中间：“龙哥你刚才没事吧，刚摔到哪儿了？天太黑了，车拐弯没的看到你。没事吧？”
　　于小荣这才觉得有点尴尬了。
　　他对刘海龙说：“你人没事就好了！”
　　又转过头对陈东阳说：“这是个误会喽！”
　　他试图在普通话和家乡话之间来回切换，然后就都说乱套了。
　　……
　　最后当于小荣背起刘海龙的包，目送着陈东阳将车开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陈东阳刚才可能有点不高兴了，虽然他有点说不清楚因为什么。
　　刘海龙倒还是气哼哼地：“就让他这么走了，连对不起都没说！”
　　于小荣小声：“你也划到他的车了。”
　　“我还摔倒了呢！”
　　“好了，不是没事么。”
　　他们一路从小区门口走回方明浩家时，看刘海龙的步态就已经看不出刚摔倒过的样子了。倒是于小荣被那个过大的背包压地踉踉跄跄的。
　　刘海龙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广州回来的，一身风尘，但精神上好，他转圈看着小区里的环境问于小荣：“这个小区还不错，老是老了点，交通倒是满方便，你房租贵么？”
　　“还、还好。”于小荣喘着气跟在刘海龙身后爬楼，最近的事儿太多了，他一时真没法说清楚。
　　“这家？”没等到于小龙的确认，他就按了门铃，又连着敲了几下。
　　“哐哐哐——”
　　后面的于小荣终于挣扎了上来，将背上的包放下的时候，差点被压坐在了地上。
　　方明浩来开的门，顶着个鸡窝头。
　　刘海龙有点意外：“是这家么？”他探头往屋里看着。
　　方明浩将指尖的烟头叼在嘴上，腾出手一把就把他给推出去了：“你找谁啊？”
　　刘海龙退了半步，刚好撞在身后刚爬起来的于小荣身上。
　　“我我我！”于小荣赶紧举手：“我回来了，是我！方师傅！”
　　方明浩人高马大堵住了自己家门口，他扫视了一下两人，突然觉得自己又开始看不懂于小荣了。
　　“你不是跟陈东阳吃饭去了么？”
　　于小荣身上穿的是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了的西装，肩背处被过重的双肩包压出了褶子，背上还沾了不少浮土，是方明浩借给他的那身西装。
　　“吃过了，就回来了，后上路上碰到了龙哥。”于小荣急慌慌地补充道：“龙哥是我老乡，最早就是他带我进城打工的。”
　　方明浩：？
　　于小荣小心翼翼地：“今天太晚了，可以让他在这儿先住一晚上么？”
　　可能是语气的原因，让刘海龙突然不舒服了。
　　“小荣，这谁啊？是你室友还是房东啊？”他将头仰起来，带点挑衅看着方明浩的时候，却发现方明浩根本没用正眼看他。
　　“房东房东是房东！”于小荣赶紧挡在了刘海龙前面，他将手背在身后，充满暗示地对刘海龙摆了摆手。
　　“于小荣……”方明浩低头对他说：“我是租房给你了，但从没说你能随便往回带人！”
　　“我知道知道！”于小荣动着脑筋，他将兜里的信用卡掏出来塞进了方明浩手里：“对了方师傅，陈总今天说他以前吃过您做的菜，一直记得，就是昨天没好意思跟当面跟您说……然后、然后餐厅就给我们免单了。”
　　方明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卡，有点狐疑着：“还有这事儿？”
　　于小荣忙不迭地点头：“我说方师傅不仅厨艺好，人更好，对我也很照顾……”
　　马屁拍的太明显了，方明浩有点不耐烦地将烟头随手扔到了地上。
　　于小荣赶紧拖着包往屋里挤了挤：“就住一晚上，就在我的房间里，拜托您了！”


第28章 有毒
　　方明浩此人不光沙雕，而且心软，于小荣早就知道了。
　　他将刘海龙让进屋，又回楼道吭哧吭哧拖行李的时候，方明浩就一直站在门口。从背着刘海龙的角度，他突然用脚踹了踹于小荣。
　　“嗯？”
　　方明浩往厨房的位置使了使眼色，然后对于小荣摇了摇头。
　　这是别让刘海龙用厨房的意思，于小荣懂了，也理解，甚至还有点感激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方明浩至少还要宣誓一下自己的主权，就像他对陈东阳那样，来个眼神杀或者下马威什么的。但他只是从客厅里夹起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拎着毛巾被进了大卧室。
　　“哐”地一声，他就把空间都留给于小荣和他带回家的暂住的刘海龙了。
　　刘海龙将于小荣拉了过来，他指着方明浩的卧室门，然后压低了声音：“这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没有啊！”于小荣赶忙摇头。
　　“那他凭什么这么给你甩脸子看，你没付房租？”
　　于小荣还真事没付房租。
　　“你跟我说，他一个月算你多少钱，你们签合同了么？”
　　“没、没有了…”于小荣把刘海龙往屋里推着，然后也关上了自己小屋的门。
　　“我说你这屋怎么这么挤呢？”刘海龙转了一圈，然后发现唯一能坐人的地方就是一张狭小的折叠床。“柜子里都是你的东西么？”
　　“不是啊！”于小荣眼疾手快，在刘海龙要将书柜拉开的瞬间用身体挡了上去，他背贴着书柜，用藏宝贝似的眼神对着刘海龙笑了。
　　“你真的没看出来他是谁？”
　　“谁啊？”刘海龙不以为然，他坐到了于小荣的床上：“你房东？北京人？天王老子啊？”
　　一说话声儿就高，于小荣只能一直给刘海龙打着手势，让他小声，然后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分享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里的，最大的喜悦。
　　“方——明——浩！”
　　他眼睛亮闪闪地，期待着刘海龙的反应。
　　“谁？”
　　“方明浩啊！”于小荣有点忍不住了，“就是那个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里的中国厨师！我们还一起看过他比赛视频的，这你都忘给了！”
　　刘海龙其实也是个厨师。
　　于小荣最初打工的那个餐馆是刘海龙带他去的，确切地说，要是没有这个老乡的介绍，当时于小荣年纪太小，也进不了那么好的饭馆帮厨。
　　他越发卖力地比划着：“方师傅那时候在视频里戴着那种高高的厨师帽，人比现在要壮一点儿，脸色也更好看些！他就是全场唯一的中国的厨师啊，身边总带着一个新加坡的小助理！你们还都说我跟他的助理长得像来着！”
　　为了现身说法，于小荣把自己的脸凑近了给刘海龙看着，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哦！”刘海龙好像想起来了。“不会吧，真是他啊？”他站起来，打开门往方明浩卧室的方向猫了一眼。
　　卧室里又传出了方明浩正在游戏里组队骂人的声音。
　　“突突突——突突突——”“我×你大爷！”
　　于小荣赶紧把刘海龙给拉了回来。
　　“真方明浩啊，你该是认错人了吧！”
　　心里有点冒烟儿：“怎么会！根本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好嘛！那么帅还会做菜，哪来的第二个人！”
　　“那你见过他做菜么？”
　　“我……”
　　一句话把于小荣给问住了，要认真说起来，方明浩好像确实至今为止，还没承认过他就是方明浩。
　　“哎呀，反正就是他了，我是想着等我们再熟一点，说不定我还可以拜方师傅为师呢！所以才租这间房的！”
　　“拜他为师？”刘海龙突然露出了一种有点不屑的表情，好像要说什么话，却又咽下去了。
　　“嗯！”于小荣点了点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心里却又突然涌起了一点点担忧。“不过，方师傅说他封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收徒了……”
　　刘海龙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点了点头：“怪不得，嘿…”
　　“你知道！”于小龙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封刀么？”
　　“做饭吃死人了呗，还能为什么啊。”
　　“什么！？”
　　刘海龙的话说到一半，卖起了官司，他将鞋脱了，展了展腰，然后直接躺到了于小荣的床上。
　　“我还当你撞着什么大运了呢，半天你就是碰见了个方明浩啊。”
　　于小荣是真着急了：“你、你可别胡说啊！什、什么叫吃死人了？？”他把给刘海龙拉了起来。
　　“嘿，说你傻你还犟！”刘海龙弹了于小龙一个爆栗。“这你都不知道啊，就你刚才说的他自己那个助理，决赛前试菜的时候食物中毒，死了！就吃他做的菜吃死的，你到现在认和自己长的像呢，你个傻小子！”
　　“食物中毒？？”于小荣本能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吧……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早就在厨师圈儿里传开了，因为是办在外国的厨师大赛，所以国内报道的少，没出圈，都是嫌丢人呢。”刘海龙突然有些愤愤地：“这事儿还有几个不知道啊，我说为什么偏偏到了决赛视频就断了呢，那就之前那个主厨刻意不告诉咱们的，那个老不死的，不知道他安什么心呢！”
　　情绪突然有点激动起来，于小荣赶忙把刘海龙压住了。刘海龙和之前的主厨不和，所以才辞职不干下广州的，走之前还一度闹得很僵。也久是因为这个，打了一年多的工，都快升凉盘的于小荣也跟着一起，被辞退走人了。
　　“好了好了……”他赶忙再把话题扯回来：“到底怎么回事？是事故么？正好就在决赛前，这么巧么？”
　　刘海龙还有些愤愤地：“那谁知道呢，反正吃死人了，据说是过世杀人判了几年刑，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于小荣只觉得身上慢慢地都凉下来了。
　　刘海龙继续说着：“还封刀呢，说的好听。一个做饭的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他倒是敢做，那也得有人敢吃啊。”
　　他又拍了一把于小荣的头：“怎么样，得亏有你龙哥在吧，要不你是不又钻别人的套里了。”


第29章 厨神
　　那天晚上，刘海龙睡在了床上，于小荣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刘海龙让他上来挤挤，于小荣说他想一个人静静。
　　后来大半个晚上，刘海龙一直在自顾自地说着他在广东这一年多的见闻。
　　“龙哥我拜了名师了。”他对于小荣说：“那才是真正的名师呢，川菜马家听说过么，马三刀师傅，马老先生。”
　　“没听说过。”于小荣抱着手机，他都快把头埋到床底下了。
　　“那你知道江水阁么，那可是广州四星的大饭店，龙哥我在那儿就要做到副主厨了……”刘海龙说完还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于小荣的赞叹。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他就从床上伸腿，踢了于小荣一下：“我跟你说话呢！”
　　“哦哦！那你、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呢？”于小荣心不在焉地问着。
　　“我……”刘海龙发现于小荣正特别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蓝光照在他的脸上，表情看起来还显得挺严肃，像是有了自己的心事，不像是那个在老家里成天追着他跑的小屁孩了。
　　“嗯？”终于意识到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于小荣抬起了头，一年多没见，就连脸上的轮廓都有些变了，特别是一见面穿着西装又坐在跑车里的样子，还真是一下子都要认不出来了。
　　其实刘海龙今天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点悻悻的，或许是从早上到了老餐馆却找不到于小荣的时候开始的，又或许是从他和于小荣刚一见面时候开始的。现在到晚上了，他自己中才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小荣，这一年多你一个人在北京过的还好么？”
　　“挺、挺好的？”于小荣大半的心思还牵在手机上，突然被他问的有点愣了：“怎么了？”
　　“没事儿。”刘海龙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胳膊枕在了枕头底下，他摔倒的时候胳膊上是真按着了一下，现在肘子上都是青的，却也没跟谁说过。
　　他也是打小出来混社会，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睡觉吧，我看你啊，也用不着成天想着拜师拜师的了，龙哥我得空教就你两手。”
　　“好……谢谢龙哥了！”于小荣默默地答应了一声。
　　刘海龙的呼噜声很快就响了起来，于小荣只能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
　　他不相信，那些关于方明浩的八卦，一个字儿都不愿意相信。于是就又去搜了一遍新闻，百度的是方明浩的名字。
　　所有能找到的相关信息都停留在了五年之前，就是那次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晋级四强之后，方明浩用中文做的演讲。
　　照片中的方明浩青春正好，既不颓唐，也不暴躁，看起来自信满满，而且雄心勃勃。
　　他是第一个进入决赛的华人厨师，也是第一个坚持用本国的语言对着台下所有西方评委，对着全世界说出属于所有中国厨师的梦想的人。
　　方明浩说：“我将会是这场比赛最后的冠军，我要让全世界都领略到中华饮食文化的魅力，我会让大家记住，我叫方明浩。”
　　在那些小媒体为吸睛而起标题中，他们称方明浩为“最年轻的厨神”。
　　然而，某个节点之后，所有的消息都戛然而止了，没有后续没有跟进，甚至没有人再提方明浩这个名字，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甚至前些年还能在网上找到的比赛视频，现在也全部都删除干净了。
　　于小荣又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关于当年世界青年厨师挑战最后冠军的报道——菲利普·杜兰，是个法国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于小荣突然听见客厅里有脚步的声响。
　　他跟了出来，看见方明浩穿着那件已经很旧的背心，在洗手间里刷牙。
　　他一只手托着洗手台，只剩下一身骨头撑着，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于小荣悄悄往镜子里看着，他想看到方明浩此刻的表情，因为自己无法体会，就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隐忍还是落寞，又或者他心里其实一直在难过。
　　但方明浩始终没有抬头，他一直没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也就一直没发现身后的于小荣。
　　以至于转身的时候，他被吓了一大跳。
　　“啊！”
　　“啊啊啊！”
　　“你他妈闹鬼啊！”
　　“我！对、对不起！”
　　方明浩看起来很想把牙缸朝他砸过来的样子，刚一伸手，于小荣就护住了自己的头。然而方明浩只是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在嘲笑完于小荣的反应，就把牙缸重新放回到了洗手台上。
　　趁着于小荣护头的动作还没解锁，方明浩已经快速从他身边晃开了，看样子是打算回屋睡觉了。
　　“方师傅！”于小荣突然开口将方明浩叫住，要是以前，他会认做这是方明浩烦他，但今天于小荣突然觉得，方明浩可能是在躲着他，一直都是在躲他。
　　屋里很静，只有刘海龙的呼噜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还有就是洗手间里的一盏小灯亮着。
　　于小荣看着方明浩的背影，看着那个背影对他说：“行吧，你可以睡沙发，就今晚。”
　　“谢、谢谢……”于小荣轻轻地回答。
　　方明浩侧头，他可能没明白于小荣在谢他什么，但于小荣觉得其实也并不重要了。
　　“说好了就一晚上，明天早上赶紧走人，要不别怪我翻脸不留情。”他地语气还是于小荣搬进来的第一天恐吓他时的样子。
　　“哦……”于小荣答应着，请示已经摸到了规律，早上，对于方明浩来说，一般都是昏迷地时间。
　　方明浩又关上了自己的卧室的门，于小荣抱出了被子，独自躺到了沙发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地乱的不行。又打开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萧斐说点什么，替方明浩去说。
　　找到了【系统】的对话界面，才发现了几个小时前的一条留言。
　　【到家了么？】
　　于小荣想了想，留言地时间大概正好是他和陈东阳分别后回到家的时间。今晚的信息量有点大，他竟一直都没注意到。
　　已经这么晚了，再回“到了”会很奇怪，于小荣想了想，最终回了一句【晚安】。
　　也算是替方明浩回给萧斐的。
　　几乎刚一发出去，对方就秒回了。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晚安。
　　于小荣将手机压在了胸口，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要不然可能就会控制不住，那种突然产生的，简直莫名其妙地，也想给陈东阳发去一句“晚安”的愿望。


第30章 黑料
　　当天晚上，于小荣已经睡着的时候，萧斐还守在电脑前。
　　于小荣一天没直播，他就拿这一天的时间用短视频和营销号文章铺了微博广场。JJ平台的美食主播其实出圈的不多，大多数还是靠多年的观众缘积攒着，实力加运气，才慢慢火的。
　　像于小荣这种的天降紫薇星，之前没听说过，要不是操盘的就是他本人，之后萧斐也根本不会相信。
　　#总裁就连抽奖的运气都比一般人好#
　　#陈东阳最爱吃的饭#
　　#小荣，美味#
　　#做客小荣的深夜食堂#
　　几个话题铺下来，萧斐最终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 #陈东阳做客小荣食堂# 送上了热搜。是中低位降落的，趁着陈东阳的名字光，也被自来的流量刷前了前排。
　　那一天萧斐亲眼看着于小荣的粉丝一路飙到了三十万，大量涌出的弹幕在直播间里空刷着。
　　【陈总以后还会来么？求个全程录像啊！】
　　【主播也太可爱了吧，有没有粉丝群啊。】
　　【视频的厨房这么好，看起来应该是富二代吧，干嘛要出来做主播呢！】
　　【emmmmm就没有人觉得霸道总裁×主播真的很好磕么！】
　　【蹲个下次直播的时间啊……】
　　……
　　效果看起来比预期的还好，萧斐心里有点后悔，今天应该坚持让于小荣直播的，或许能借着流量高峰圈回更多的粉来。
　　一边想着，一边他打开了JJ直播平台的专属论坛。
　　和微博不同，这个论坛里云集了众多老铁粉丝团，一直是看圈内舆情最快的地方。只是近几年随着电竞直播的一家独大，古早的美食板块就显得冷清了。
　　但今天不一样，萧斐知道，于小荣今天的空降热搜，虽然在路人眼里属于蹭了陈东阳的流量，但业内肯定有人能察觉到这其中的非比寻常。
　　《爆了！美食区又有主播上热搜了！》
　　萧斐点进去的时候，已经有楼建的很高了。
　　【陈东阳昨晚在JJ直播了都没人淘么？？微博链接】
　　【！！！！】
　　【主播小荣？就是前几天空降的新星榜那个？？这是什么神仙啊，怎么连陈东阳都能请过来】
　　【我前两天路过他的直播间，是走高端食材路线的，颜还可以，有一堆氪金粉拥着。不过那时候的订阅只有才一万出头，这才几天啊，走向也有点魔幻了吧！】
　　【我去，快去看！主播新星榜小荣要冲前三了！】
　　【马上要压住歌舞区的小宣萱了？上个热搜也太好使了吧！】
　　【你还不如说陈东阳好使呢，刚从微博回来了，陈总做生意也太浪费这张脸了吧。】
　　【慕了慕了，现在一刷新就多好几百粉丝啊，新星榜到二了！可他今天还没直播呢啊！】
　　……
　　几分钟，粗略爬完就退出来的功夫，论坛里连着出了好几个帖子，齐刷刷地排着，都有点屠版的意思了。
　　《美食主播有多少年没冲过新星榜了，这回是真破纪录了！》
　　《FAA你个啥本事没有的，这就让个做饭的在星榜追尾了？？》
　　《主播小荣出线了，路小哥要哭晕在厕所了》
　　……
　　确定了论坛里的第一反应，萧斐这才确定是真爆了。虽然他心里一直是悬着的，骤得盛名，他最明白，不尽是好事。
　　果然，就在下午出去为于小荣去准备第二天直播食材的功夫，论坛的风声就有些微妙地变了。
　　《只有我一个人看着不对么，陈东阳是不被撩骚了？》
　　《小荣什么时候签的飞翔传媒》
　　《主播小荣刚开播时候的录屏，跟现在差别也太大了吧？？》
　　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帖子，盖楼时间不长，却一直被顶在前排。这世上总是有粉就有黑的。
　　萧斐坐下来再点开帖子，有说于小荣前后风格变化太突然，属于签约后被强捧出头的；也有人在diss于小荣傻白甜的人设；更有内涵着他和陈东阳眼神往来之间有些猫腻的。
　　萧斐切了小号，他亲自下场回了几贴。
　　有人在带节奏，有人跟风，有人正吃着瓜，不知不觉，就会被风捎带走了。
　　他太熟悉这里面的套路了。
　　挂IP转换器下场的，萧斐频繁地切着号，装糊涂，带话题，引战，几个楼被他带着带着，焦点逐渐模糊，也就不了了之了。
　　最后在一个扒飞翔传媒背景的楼里，萧斐看见了自己的黑料。
　　【据说这个小荣是以前的主播萧斐签下来的？】
　　【保真么？？？】
　　【怎么了，经纪人怎么了？】
　　【恰烂钱的，前几年做探店主播，吹的天花乱坠，屡屡翻车，后来跑路了。】
　　【之前有过主播账号的，已经都删了，营销自炒玩的飞起。以为赚够了退圈的，不知道怎么又回飞翔传媒做经纪人了。】
　　【对了，据说萧斐是gay，我说这个小荣看起来怎么也画风不对，这下破案了！】
　　……
　　楼里翻了好几页了，萧斐停了下来，他没再插手，就只是看着。
　　那些被扒出来的黑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真真假假。他看出来这是有对家下场了，而且大概也猜到那边是谁了。
　　这种事儿经历过太多了，旧事重现，心里倒不再有起伏，就只是感慨罢了。
　　也没再去管那个帖子，因为本身攻击目标的不是于小荣，留着刚好能转移视线。帖子一直刷到了凌晨四五点，吃瓜观众才渐渐散去了。
　　有的人转眼即忘，也有的就此被埋了黑色的种子在心里，改天再被风一吹，就又能抽出阴霾的枝芽了。
　　但说到底，又与他本人有多大关系呢。
　　萧斐最后是蜷在沙发上睡着的。
　　***
　　晨曦微明，于小荣被厨房里传来的响动惊醒。
　　一个翻身好悬没直接摔到地板上，他爬起来三两步就跑到了厨房。
　　朝阳把窗格子拉的极长，刘海龙站在厨房里，手尖摸着刀架上的一柄大马_世革的刀刃，轻轻颤抖。
　　他看到了，被他发现了！
　　那是所有厨师都梦寐以求的厨房，于小荣站在厨房门口，他看着刘海龙的侧影，他太明白他此时的感受了。
　　舔了舔嘴唇，可是自己昨晚才刚答应了方明浩不让刘海龙进这个厨房的。
　　“龙、龙哥……你起、起这么早啊？”于小荣磕磕巴巴地说着。
　　刘海龙将手收了回来，他低下头，第一次能从料理台上的投影里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他大约有些明白于小荣昨晚的反应了。
　　世上有那么多厨师，却有几个能遇到如此机缘，拥有这样的空间。
　　“你想吃什么？”刘海龙抬头问于小荣。
　　“啊？”
　　“说说早饭，反正起来也没事儿，给你做早饭啊。”刘海龙顿了顿，向外面使了使眼色，说：“正好也捎上你房东？”
　　“啊……”于小荣一时不知怎么接下去。看看刘海龙的脸色，怕直说了不方便让他用厨房的意思，他面子上会有些过意不去。
　　“煮面么？再加个煎蛋？”一时没等到回答，刘海龙就已经打开橱柜，他看着各色锅具，眼神里全是跃跃欲试。
　　“不、不……”于小荣赶忙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刘海龙脸色有些变了。
　　“我、还是我做吧龙哥！让我来做早饭吧！”
　　刘海龙的手停住了。
　　于小荣赶紧急中生智：“我、我是说……我早上是需要直播的！”
　　？
　　“真的龙哥！就……就要到时间了，现在刚好就是直播做早饭的时间！”
　　早上七点半，于小荣头铁着对刘海龙撒了平生第一个谎。
　　“没时间了，龙哥！今天的马上直播就要开始了！”


第31章 蝶豆花
　　早上七点半，在没有做任何预告的情况下，于小荣的直播间突然开播了。
　　【！！！】
　　【这是赶上直播了么？？】
　　【不都是晚上直播么，突然开播提醒吓我一跳啊！】
　　【主播主播看我！爱的抱抱×1】
　　……
　　刘海龙站在电脑前看着飞快滑动的弹幕，几乎是刚一开播，房间里就涌进了上千人。
　　“这么多粉丝，……都是活粉么？”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订阅人数38.9万，级别已经升到了Lv6。
　　于小荣拽了拽他的衣服，悄声说：“已经开播了，现在说话都能听到的。”他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烁着，因为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直播间里先进来的几个老粉倒是反应很快。
　　【小饕客】：刚是谁？主播你跟谁说话呢？又来空降嘉宾了？！
　　【南风】：啊啊啊，怎么这么突然呢！才睁眼。
　　【强哥】：今天怎么大早晨的就开播了？
　　【小饕客】：不会是因为昨天论坛里黑贴吧？我也是气的一晚上没睡好呢……
　　【强哥】：？？什么黑贴？
　　【小饕客】：主播昨天白天刚上热搜了，晚上就有人开黑贴。开就开吧，还黑不在点儿上，半天扯着经纪人说事儿，就没见过这么两面三刀的人呢！[恶心]
　　小饕客今天的发言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强哥看出来了，就主动去私戳了他。这两人是在于小荣第一次直播时弹幕里口角时记住彼此的，这段时间追直播下来，竟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思了，已经互加了好友。
　　【强哥】：小饕你说啥呢？主播经纪人谁啊？黑贴又是怎么回事儿？
　　【小饕客】：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某个来查房反被打脸了的“大佬”？
　　【强哥】：路小哥？他开贴黑主播了？你怎么知道的？
　　【小饕客】：我之前跟过他一段时间的直播，也加了他的铁粉群里，上次翻车之后，有个管理员就一直在群里带头BB。我看了几天，因为不想回踩就没说话。结果昨天就在论坛里看着黑贴和之前群里带的节奏一模一样。
　　【强哥】：你是说是路小哥的粉丝因为上次的事儿，要黑主播啊？
　　【小饕客】：不止呢，路小哥刚直播的时候亲口内涵了主播现在的经纪人是个营销咖、黑公关，还说他自己就是因为看不惯才从飞翔传媒出来的。可认真算起来，三年前明明是他自个儿上赶着叫人师傅的，翻脸比翻书快呢，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倒打一耙的人。
　　【强哥】：卧槽，这人在哪儿啊，那边还播着不了！
　　强哥是个火爆脾气，想什么说什么，他顺着小饕客给的直播链接，直接就点进了路小哥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路小哥正在吃播，面前摞着五张披萨和一桶1L牛奶。
　　他将披萨卷起来，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儿对着镜头振振有词：“强捧最遭天谴，才华比不上声名，这叫名不符实。趁一时快餐流量的光儿，就好比这披萨吧，一口吃进去了，转头儿谁还记得你。”
　　话音未落，被刚冲进来的强哥逮了个正着。
　　【强哥】：哈哈哈，路过瞅一眼的，你干嘛这么说自个儿啊？
　　这条弹幕一刷，路小哥还没注意到，直播间里的粉丝倒是很快盯上了。
　　【？？？刚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小哥小哥，有人来闹你场了！】
　　【强哥】：你才不是东西呢，主播自己咒自己，你们还跟着捧，多大仇。人家一个吃播主播挣个苦力钱容易么，又没个技术含量，每天就会吃吃吃的，可不是过气快么。
　　这一条刚发出去，弹幕一瞬间就沸腾了，强哥的账号马上被路小哥房间里的管理员禁言了，。
　　【我去！这是那边来闹场了？】
　　【闹到咱的地盘上来了，过分了！】
　　【主播小荣那边也开播了！他不是一般都晚上播的么，今天怎么了？是要对着干的意思么？？】
　　【走，兄弟们，喷他去！】
　　有人一带节奏，马上有一波人气势汹汹地涌到了于小荣的直播间里。可于小荣却刚还在为食材的事犯愁。
　　前几次直播的食材要么是系统送来的，要么是自己早早想好出去买回来的，基本没什么富余。剩下最多的就是大米了，除去上次拿来配海鲜粥的辅料胡萝卜和青豆，连鸡蛋都只有一颗了。
　　总不能又做蛋炒饭吧？于小荣有点犯难。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把所有的食材都放在桌面上，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
　　刘海龙也替他着急：“要不我出去再买点食材？我快去快回，你打算做什么啊？”
　　于小荣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在厨房里打转，定格在调料柜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跑出去搬了凳子进来，又踩上去，在壁橱里翻翻找找的。
　　方明浩的厨房是个宝藏，藏着许多于小荣之前不光没用过，甚至根本没听说过的调料。上次他给陈东阳做饭用盐的时候闹出了笑话，痛定思痛，专门又翻过一遍，挨着个对照着说明查用法，也算事长了不少见识。
　　从橱柜的最上层，他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包装，打开又闻了一下，回头欣然笑了。
　　他对刘海龙说：“不用，这次，我还是做炒饭！”
　　【南风】：要来蛋炒饭3.0了么？
　　【不是吧，大早上的就吃蛋炒饭会不会太油腻了？】
　　【主播对蛋炒饭这是有什么执念么？】
　　【昨天顺着热搜摸进来的，原来有陈总的时候就是白松露，没有陈总就变成蛋炒饭了么？？】
　　【诶？主播手里拿着的什么？蓝色的？事花茶么？】
　　于小荣打开了包装袋，倒了一把在手心里，那是紫罗兰的颜色，花茎处透着浅淡的黄。
　　“这是碟豆花。”他打定了注意，眼神发亮，对着观众说：“我们今天用它来做一份不一样的炒饭！”


第32章 PK
　　于小荣将一小把蝶豆花放在水中泡开，紫色的花瓣在温水中舒展开来，融出了一碗好看的深蓝色。
　　“蝶豆花多产于东南亚，可以用来泡茶喝，是天然的食物染色剂。今天我们就用蝶豆花做一份……创意星空炒饭，也希望大家都能拥有创意十足的一天！”
　　【星空炒饭？？？】
　　【真的不是主播随口编出来的么？】
　　【是要给炒饭染色么？蓝色的米看起来可有点……还能吃么？】
　　今天的直播没有预告，又是大早上，这才刚进来三千多人，新粉居多，还有不少是跟着新星榜误打误撞进来的。
　　所以质疑目光的居多，刘海龙一直站在旁边视奸，看着看着，就压不住冒火了。
　　“说了那是泡茶用的，怎么还问能不能吃啊，不能吃的还能泡茶喝啊？”刘海龙其实也不太清楚碟豆花的用法，就是单纯地想帮于小荣怼回去。
　　【谁在说话呢？是主播的助手么？】
　　【妈呀，这画外音吓死我了。】
　　【急什么，问问都不行么】
　　“龙哥……”于小荣正将泡好的蝶豆花水倒进米饭里，将锅底碧蓝色的米水晃了晃，对刘海龙轻轻摇了摇头。
　　“碟豆花本身含有大量维生素，有镇静补脑的功效，用碟豆花水来蒸米饭，也不仅是为了染色，也会为米饭多添一份清香，等做好了大家就知道了！”
　　这次是用小锅焖的米饭，将锅盖盖好，于小荣转身去清洗胡萝卜和青豆。
　　然而就在他稍稍走远的功夫，直播间里的人数骤然飙升，从路小哥房间里杀过来的观众到了。
　　【说别人没技术含量，我倒是看看主播有什么本事！】
　　【做什么呢这是？又焖米饭呢？是不是只会焖米饭啊？】
　　【飞翔传媒捧人也走点心好不好，找个像样的厨师来就这么难么？钱都花在热搜和营销上了么？】
　　弹幕一下被冲地更乱了，刚在路小哥房间被禁了言的强哥憋了一肚子火，又冲了回来。
　　【强哥】：你懂个P的厨师啊，老子才是个真厨师呢，快滚回路吃货那儿去吧，碍眼。
　　【说话怎么这么脏呢，这房间有人管没人管啊？？】
　　【笑死了，就这还新星榜呢，刷了多少数据才上去的啊】
　　【南风】：你们哪来的啊，凭什么就说主播刷数据了！
　　【三十多万粉丝，开播多久了，现在在线不到一万，不是刷数据？半天没看见有人刷出个像样的礼物，说刷数据冤枉你们了？】
　　两边正吵在一起的时候，老粉丝小饕客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饕客】：至尊之钻石×1，×2，×3！
　　屏幕上出现了钻石特效闪动的亮光，将弹幕区盖成一片花白。刘海龙是第一次见到直播间里真有人一掷千金，他不自觉地被屏住了呼吸，转头去看在料理旁低头切着萝卜的于小荣。
　　他还对直播间里正发生的混战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在做饭的过程中。
　　短暂的动画散去之后，对方粉丝的反扑又开始了。
　　【小饕客】：这么吵下去没意思，你们敢不来PK？小哥也是老主播了，就不能光明正大来一场？
　　【强哥】：对，你们敢不敢来PK？
　　【PK+1！】
　　【不敢PK就滚出去！】
　　……
　　“什么是PK？”刘海龙被弹幕齐刷刷的刷屏镇住了。
　　【南风】：那个说话的助手，主播现在正做饭顾不上，你帮他操作一下。点开右面的主播PK界面，点击挑战@大胃王路小哥。
　　“小荣…他们问你要不要PK？”刘海龙紧盯着屏幕上的礼物数，实际上已经顾不上抬头再看于小荣了。
　　“什么？”于小荣手下的刀工干净利落，他将胡罗卜切成了1厘米的方丁，整整齐齐摆在了白瓷盘上，和青豆一红一绿，左右分明地备用。
　　刘海龙按照观众的提示操作着，他点开了直播平台后台的主播PK区，搜索到路小哥头像的时候，忍不住点开放大了细看。
　　弹幕太多，网速有些延迟着，他双击了几次，突然就弹出了PK界面。
　　“这样？我是不点错了？”他还分不清状况，路小哥那边突然就收到了PK申请，屏幕上弹出的是小荣的头像。
　　【真来了！那边pk申请来了！】
　　【小哥，你点接受啊！】
　　【拼一局，老铁们挺你啊！】
　　【接受接受！】
　　有观众起哄，直播间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路小哥刚吃完一块9寸披萨，胃里正顶的难受，碳水化合物上头，他看着弹幕都开始发晕了。
　　上次翻车的事儿他认定是被萧斐摆了一道儿，败了不少路人缘，又眼看着于小荣踩着自己上位，自然是不平不忿。昨天趁着热搜的热度在论坛里带了节奏，也是和几个粉群管理员通过气的，却没想到于小荣真的会给自己发PK挑战。
　　这个正面对决来的也太快了，让路小哥有点骑虎难下。
　　正犹豫不觉的时候，他的助手房管突然发来了私信。
　　【接受吧小哥，他们那边现在在线人数不行，刚过一万，咱们这边的热度已经被攒起来了，十万人压也压死他们了。】
　　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于小荣直播间屏幕的截图，路小哥看了好像被打了一记强心针，他发现房管列表里萧斐“井之先生”的ID是灰的。
　　看起来不像是萧斐下的套，或许就真只是个粉丝跟风的偶发事件？
　　路小哥已经是直接和直播平台签约的主播，每月有赠送的礼物数据，真礼物大战起来他也并不心疼，何况现在于小荣热度正高，真赢了还能蹭一大波流量。
　　都想好了，他举起牛奶桶仰脖，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按下了屏幕上的接受键。
　　“好，稳了老铁，热度来一波，礼物来一波，走喽！”
　　自从平台开通了主播PK后，路小哥也算的上身经百战，他懂得以什么样的节奏用什么样的语言，最能煽动起自己观众热情。
　　他让助手又加了三个披萨堆在了自己的桌面上，两个直播间的界面被合并一处的时候，路小哥一边吵吵嚷嚷的喧嚣和于小荣一边不急不换的安静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PK的时间是系统默认的十分钟，两方的礼物额以最直观的方式被放在一处，显示着粉丝们分分秒秒真金白银的对战拉锯。
　　几乎是屏幕竖切的一瞬间，路小哥就以在线人数的优势碾压了于小荣。
　　1万的自来水vs10万的粉丝盘。
　　小饕客看着心里一紧，突然就后悔了起来。快到八点了，正是大家上下班的时间，于小荣连直播预告都没有，短短10分钟的pk时间，哪里聚来这么多打榜的粉丝呢。


第33章 梦幻星空
　　于小荣粉丝总数39万，路小哥的粉丝总数64万。
　　在JJ平台的冷频美食板块里，这两个人已经快接近天花板了。
　　他们的PK一开始，就被系统自动抓取到，在主页上发出了一个主播PK的前排提醒。再加上两个人都是最近的话题人物，自带流量，上万路人一下子就冲进了直播间。
　　飞翔传媒里做数据监控的刘小天刚一上班，就发现了这次异常。
　　“卧槽。”他直接打了萧斐的电话，待接响了很长时间，快自动挂断的时候，萧斐才接起来，听声音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喂，斐哥，还睡呢？你家小荣和路子都掐起来了！”
　　萧斐被骤响的电话铃声惊出了一声冷汗，他都顾不上回小天的话，直接冲到了电脑前。一夜没关机，鼠标一摇，屏幕就亮了。
　　打开直播间的时候，实时在线人数18万。于小荣一边的蛋液已经下锅，爆出了金黄色的蓬松的蛋花；路小哥又吃完了一个9寸披萨，对着镜头吹出了一个清亮的口哨。
　　屏幕上全都是两家互飞的礼物效果，礼物榜在飞快地刷新着。PK刚开始，不到三分钟，于小荣的蓝条就已经被路小哥的红条压了一倍还多。
　　“压住了，老铁，别被他们反超！冲冲冲，再来一波给我砸死了！”
　　路小哥声音好大，于小荣这边却只有炒菜的兹拉声，青豆和萝卜下锅，和蛋花混在一起，在锅中翻出了好看的三色花。
　　萧斐对着屏幕恍惚了一下：“他这是做什么呢？”
　　“做炒饭吧？”刘小天下意识地回答，话音未落，就看见于小荣将蒸好的米饭倒入了锅中，那是碧蓝色的米饭！被压散在锅中，和其他辅料混炒在了一起。
　　心里正急躁着，却突然被那一汪深泉般的颜色惊艳了一下。
　　“这是什么米啊？蓝色的？”刘小天的目光被吸引到了直播间里，甚至忘了关注一旁的数据曲线。
　　萧斐没顾上回答，他紧盯着屏幕上的于小荣，看他细小的胳膊将炒锅端起来，在不断地颠炒中让金黄的蛋碎在深蓝的蝶豆花米饭化出了流星般的光。
　　【天，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炒饭么，怎么和变魔术一样啊！】
　　【主播颠勺的时候我简直看不清他的动作啊。】
　　【旁边的这个主播怎么这么吵啊，让人家安安静静地炒饭不好么？】
　　【……这是主播PK呢，你以为在干嘛啊？】
　　【？一个吃播主播和人家厨师PK什么？？】
　　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了，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萧斐突然觉得人数快速增长到简直不正常了。
　　萧斐：“刘小天、你干什么了？”
　　被一语惊醒了一样，刘小天终于回过神来：“我、我刚在平台主页下了一个横条动画推荐，现在30秒内留客率已经破60%了。咱们这局得保啊，那我开始下水军刷礼物了，斐哥？”
　　“不是不是…”萧斐听着奇怪：“谁让你去买推荐位的啊？”飞翔传媒的主播是经纪人负责制，他实在不懂数据组的负责人刘小天干嘛要越过他，直接去给于小荣首页推荐。
　　“是徐总昨晚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刘小天跟萧斐解释道：“说是看见陈总的热搜了，特意问了这个主播小荣的最近的数据情况，又关照了要留心着小荣的直播间，各种推荐和数据都得优先。”
　　说到这儿，他不禁有些责怪道：“不是我说你啊斐哥，有陈总这层关系在，你怎么不早跟我通气儿啊！搞得像我们部门有意慢待了太子爷似的。”
　　“不是吧。”萧斐没管他话中的揶揄：“徐总直接跟你说的？”
　　徐尚飞是飞翔传媒刚上任的CEO，因为陈东阳最开始联系萧斐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不要在公司里声张，萧斐就从没和徐尚飞报备过，却没想到他会主动跳出来安排这事儿，还越过了自己。
　　心里觉得蹊跷，萧斐在心里倒腾着这里面关系的时候，刘小天已经有点急了：“还剩下不到五分钟了斐哥，现在礼物榜已经被压了5万多了。我开始下票了？”
　　“别！”萧斐拦住了他，“再等等。”
　　“还等什么啊？！”
　　萧斐检查了一下自己小号里的余额，里面的余额是专门给主播打榜备用的，他有两手准备。
　　“你先稳住了，等我说下的时候再下。”他一边对刘小天说着，一边密切关注着直播间。
　　其实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于小荣的礼物榜已经被缓缓顶上来了。
　　锅中的的蝶豆花饭分明，蛋花都是微圆的，再配上青豆和萝卜一红一绿的点缀，色泽鲜艳分明，颇有餐厅里创意料理的意思了。于小荣熄火，将炒饭盛出来，压实在手心一个青花边儿的白瓷圆碗里。
　　“好了。”他抬头看着镜头轻声说了一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取一个方形弧角的西餐盘，盘底透着晕开的鹅黄釉色，于小荣将白瓷碗倒扣在了餐盘正中。
　　【［棒］［棒］［棒］】
　　在飞快刷新的弹幕区中，萧斐一眼看见了这条来自ID Steve的留言。
　　是陈东阳的留言。
　　他也在窥屏！
　　于小荣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将瓷碗揭开，一个完整半球形的米饭球出现在了餐盘正中。好像打光晕中凭空浮出的蔚蓝星球，不像是炒饭，更像是一份精巧的点心了。
　　他将餐盘端放在镜头之前，弯下腰，对着观众露出了笑脸。
　　“还有最后一步……诶？这怎么回事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直播间已经被一分为二，对面的路小哥面前堆着吃剩的披萨，正在恶狠狠地看着他！
　　刘海龙站在旁边着急：“加油加油啊！最后一分钟了！大家再努把力啊！”
　　主播PK的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路小哥面前还有大半个披萨，他们之间还差了３万多票。
　　路小哥将整个披萨卷了起来，用手握了握，压成一个实心的卷儿，仰起脖子，直接就塞了进去。他的两腮都撑地变形了，还不忘不停对着镜头打着手势，鼓励着观众继续刷榜。
　　“他好厉害啊！”于小荣指着屏幕，对刘海龙惊喜地说道。
　　刘海龙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做饭！就要输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哎呦！”于小荣捂着头，抿起嘴唇，从调料区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调料瓶。他用手掌心衬着，凑近到屏幕前，让观众都看清楚。
　　“这个……所谓星空炒饭，最后的秘诀其实就是柠檬汁！”
　　【炒饭里加柠檬汁么？】
　　【不会变酸么？】
　　【好奇怪！主播怎么突然好像个奇怪的化学老师？？】
　　于小荣卖着官司，他将柠檬汁瓶子攥在手心里拧开，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滴在做好的蝶豆花饭上。
　　【擦？？！】
　　【变、变色了？？】
　　【卧槽，见证奇迹的时刻——】
　　【泛紫了，好漂亮！】
　　【真的梦幻星空啊！】
　　【呜呜呜，多、多少钱！我要买买买！】
　　……
　　蝶豆花中有天然花青素，加入柠檬汁以后，会变成紫色。这是于小荣偶然从书上翻到的。
　　他记住了，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因为今天手边的食材不多……”于小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临时想到的，希望大家有美丽的一天！”
　　嘴角泛出两个小梨涡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终于按捺不住了。
　　【小饕客】：美哭！天使守护×１！
　　【强哥】：鲜花一捧×５！×１０！
　　【比心心！】
　　【真爱表白×１０！】
　　最后三十秒了，礼物榜直直冲了起来！
　　１６.９万！
　　１８.４万！
　　２０.３万！
　　就要追平了！还差一点，时间就剩下最后１０秒钟了！


第34章 一个决定
　　“斐哥！来不及了，投吧？砸几个守护就压住了！”
　　“再等一下。”
　　“等不了了啊！”
　　“先别。”
　　“你要干嘛啊？！”
　　刘小天在电话里要和萧斐吵起来的时候，直播屏幕上弹出了大大的倒计时。
　　６！
　　５！
　　４！
　　路小哥的礼物榜突然爆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的红条突然蹿了５万多！把即将追平的PK条直直压了下去。
　　小饕客握着手机眼睛一闭，他觉得这次是输定了。
　　刘海龙叹息出声，他在惋惜只差了最后那么一点。
　　于小荣愣在屏幕之前，他好像才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路小哥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的时候，他觉得大局已定了。
　　３！
　　２！
　　刘小天再也顾不上萧斐的话，他猛点着鼠标，十几个“专属之钻”在直播间里炸开了。
　　萧斐从屏幕前赫然站了起来！他看见直播间里骤然爆出了一片浪漫花雨，“真爱的心”出现了！
　　９９９９９爱心值的“真爱之心”！
　　×１！×２！×３！
　　直播间溢满了浪漫的爱心，带着轻缓的背景音，让一切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PK结束了，路小哥的界面从屏幕上切走了，只留下两人悬殊的战绩条。
　　于小荣的蓝条压了对方快三倍，他收到了四十多万爱心值的礼物，在最后的三秒钟里。
　　四十多万！
　　小饕客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全世界。
　　榜一高挂的名字，是ID steve。
　　【小饕客】：是陈总！！！！陈总出现了！陈总威武！！！！！
　　小饕客混迹美食区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爱之心”的动画效果。
　　陈东阳在办公室将手机放下，投票瞬间那种上头的感觉，让他把之前对于小荣的许诺都抛诸脑后了。不是不知道直播间背后的玄虚，当然也可以切个小号再来。
　　可陈东阳偏偏就是自己投了。
　　【陈总陈总陈总！！合影！！！】
　　【捕捉空降陈东阳！】
　　【一掷千金陈总裁！】
　　【果然是一个有故事的直播间！】
　　弹幕彻底爆炸了，陈东阳的IDsteve已经在平台里闻名，三个“真爱之心”触发的全平台通报，让他的名字再一次滚动公示。
　　成千上万的人冲进来围观。
　　只有刘小天一个后悔坏了：“斐哥！你早知道你不拦着我！？现在搞得像我要跟陈总抢榜一一样？”
　　萧斐也是吃惊，他知道路小哥那边肯定要在最后砸票，就想等对方先出手再量力反击，却没想到钓出了陈东阳这么大一条鱼。
　　他最沉的住气，是在最后一秒钟收的手。但仍觉得意外，因为这场直播，从头到尾都是个意外。
　　萧斐觉得今天的于小荣是真的有点失控了。
　　***
　　于小荣也没想到，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趁着方明浩还没起床，着着急急地下了播，然后欲盖弥彰地拉着刘海龙出门找房。
　　“60多万，将近70万？一场直播？一碗饭？这个平台怎么兑现的？1：100还是1：1000？”
　　于小荣没敢直接告诉他其实是1：1。
　　“反正不是我的钱了，有合同的，而且……反正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解释起来吞吞吐吐的。
　　“什么合同？怎么签的？你不会又被人骗了吧？”刘海龙在街上站住，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看着于小荣。
　　“没有啦……”脚步没停，于小荣一个人往前走着，头也没回。
　　“你…你行！你小子这样吧，谁都别管你！”刘海龙有点生气了，他看着于小荣长大，知道他其实有股子倔劲儿经常是不显山不漏水儿地就自个儿在心里做了决定。
　　刘海龙和于小荣赌上了气，随便找了个月租房落脚，中午也不叫于小荣一起吃饭，就轰他走了。
　　于小荣藏了心事儿，回来的路上，没坐地铁也没坐公交，一个人顶着正午的太阳，在帝都的大街上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回家的。
　　穿过高楼林立，又穿过街坊弄堂，刚闻过菜市场的鱼腥味，再转几个马路，就是大商场门口的香氛。这世上熙熙攘攘的，满眼都是日光的喧嚣。他一个人走着，连影子都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没法和他肩并着肩。
　　快到家的时候，于小荣站在路口等着红绿灯，又想起来昨天，陈东阳和他说，总要自己先说出来，别人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是在这个红绿灯下。
　　彼时此地与此时此地交错恍惚了一下，再变灯时，心里倒突然有些定下来了。
　　他回到家，吸了口气，刚推开门，就碰见了萧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师……师娘？”于小荣试探着叫了一句。
　　“你叫什么？”
　　侧坐在一边方明浩赶忙绷起了脸，特别严肃皱着眉对于小荣摇了摇头。
　　“今天是意外点错了，我也没想跟人家PK的。”于小荣说起话来有点怏怏的。
　　萧斐突然正色站了起来，一幅公事公办的做派，吓得于小荣赶忙退了一步。
　　“至少应该在改直播之前应该和我打声招呼，你和每天十小时以上连播的主播不一样，现在一天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曝光，时间再不固定的话是很难锁住观众的。”
　　“对、对不起……”于小荣有点张口结舌，他心里想着自己开播前其实是给【系统】发过短信。
　　难道萧斐没收到？
　　有点狐疑着，却没敢问出口。
　　“下次不会了。”
　　大概是看他承认错误态度良好，萧斐神色稍缓了下来。他转身向于小荣让出了桌上的一个保鲜盒，是亲自送过来的。
　　“这是明天的食材，你好好准备一下。”萧斐一边说着一边颇有暗示的去看方明浩，方明浩一直没说话，就只是笑了笑，带着些勉强。
　　于小荣的手指尖贴到保鲜盒的泡沫塑料上，他知道里面放着的又会是那种很特殊的食材。一打开就会惊艳，天然的吸引着猎奇的目光，能把直播间里的人气一下子拉高。
　　那种他不熟悉、不了解、甚至不知道的，从未属于过他生活的食材。
　　会很贵的食材。
　　于小荣看着萧斐，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
　　“可我、我不想再用这样的食材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看向萧斐的眼神还是带着试探，但目光相接的时候，却不再移开。
　　于小荣用极轻的声音对萧斐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以后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做饭了。”
　　“什么叫用你自己的方式做饭？”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萧斐皱着眉，语气却是平静的，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平静到有点冷冰冰的。
　　“……就、就是去做普通的饭，就是平常人每天都会吃的饭，如果多用些心思，其实也可以做的不一样，就像今天我做的炒饭。”
　　于小荣充满希望地看向了萧斐：“你看过今天的直播了么？也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在你们开始砸票之前。”


第35章 Miss.Salie
　　于小荣充满希望地看向了萧斐：“你看过今天的直播了么？也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在你们开始砸票之前。”
　　他当然知道公司参与了，也知道是陈东阳帮了他，于小荣甚至在怀疑这场突如其来的PK根本就是萧斐事先安排好的。
　　但他还是对萧斐说:“总会有观众来看的，只要努力用心地去做。”
　　萧斐：“会有。但会很少，还会很慢。收益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赶不上推广的费用，会入不敷出。”
　　“那就少推广一点？”于小荣的眼神往下飘了，他地手指不自觉地勾起来，在保险盒上划起了道子。
　　“你是真的以为像以前一样直播做些家常菜就能火么？”
　　萧斐的平静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咄咄逼人，于小荣好像终于明白了方明浩为什么看起来总是怕老婆了。
　　“我就从没想要火过。”他声音小的快变成嘟囔了：“而且合同上也没写过……”
　　“什么？”
　　于小荣又退了一步，紧张到关节都有些发白了：“我是说、合同上也没写直播内容必须要、要经纪人允许才可以。”
　　他的余光扫见，一直坐在后面的方明浩这时候也跟着站起来了，心里一慌，赶紧补充：“要不您扣我钱吧，保底、全勤、绩效什么的……”
　　“我、我只是用更多的时间，去学普通的菜。那种大家都会吃的菜，看一遍就能学起来，明天做饭的时候就能会一点乐趣，生活里的快乐，也就能更多一点儿……这才是我一开始想要做的直播。”
　　于小荣哆哆嗦嗦地说着，他太激动了，嘴唇都发着抖：“我看到直播间里的弹幕和留言里，有观众和我说他学了我炒饭的点子和熬粥的方法，回家试了，家里人的小朋友都夸他今天饭做的更好吃了……”
　　“还有人对我说她每天晚上加了班，回家明明很累，什么都不想吃了，就躺着看直播，看着看着突然就饿了，这才找回力气，起来做饭，再吃饭的时候也觉得更香了……”
　　“我能看懂得，也分得清，哪些是屏幕后面真实的人，哪些是只刷模板和666的机器人。”于小荣对萧斐说：“我是为了那些真实的人，所以才会去直播做饭的。”
　　一口气说完，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萧斐也一直听他说完了。
　　屋里沉默了那么一会儿，只有于小荣努力调匀自己呼吸的声音。
　　然后萧斐又走近了一点儿，他将桌上的保鲜箱推得离于小荣更进了，他的手就按在保险箱上，坚持着，像是要打开，硬给他看的意思。
　　于小荣本能地伸手，反压住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萧斐对于小荣说：“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你非要自己定位之后主播内容我不拦着，我会先向公司报备。但没有那么快，至少下次直播不行，明天的直播，你还是得做这份食材，而且得按要求去做。”
　　“明、明天怎么了？”
　　“明天……”萧斐正说着，眼神突然飘走，方明浩起身往里屋去了，他好像在躲着什么什么不愿意听到的话。
　　方明浩一走，萧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明天你还要参加一次主播PK，和孔莎莉，她的助理早上和我联系过，已经安排好了。”
　　“孔莎莉？！”
　　于小荣愣在了当地，方明浩在里屋“扑通——”一声，将什么东西摔落在了地上。
　　“哪、哪个孔莎莉？”心慌了，他明知故问。
　　“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孔莎莉。”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于小荣将话咽下去了，他是和陈东阳两个人一起去的，自己没说，自然是陈东阳说了。
　　原来不算是场约会么？
　　于小荣定了定神：“莎莉小姐……怎么会找到我的？她也是个主播么？”
　　萧斐把自己手机掏了出来。
　　微博金V @Miss.Salie。
　　头像照片里的孔莎莉穿着厨师装，头发扎起来，刘海弯弯的，显得青春又温柔。
　　认证是：Salie Bistro主厨。关注人数有290万！
　　萧斐说：“她一直在微博上发美食短视频，偶尔也会直播。最近新餐厅开始营业，也可能是想赚一波热度，这算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以互相引流。”
　　“我可不可以不……”
　　“不可以。”没等他说完，萧斐先一口回绝了。
　　“这次是徐总牵的线，和JJ直播合作，直播地点已经定在了孔小姐的餐厅，还会邀请现场试吃的评委。徐尚飞是我老板也是你老板，这件事都已经说好了。推广宣传都已经铺出去了，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可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他循循善诱般地看着于小荣，于小荣尽量不让自己认为，这更像是一种变相威胁。
　　萧斐说：“孔小姐是在里昂厨师学校拿过荣誉学位，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输了也不丢人。但这次会很多观众在线看你们的PK，可能会上百万，都是真实的流量。所以这次的直播质量必须要有保证。”
　　他对于小荣说：“所以我才会建议你使用我向你提供的食材，明白了么？”
　　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突然被戳痛了一下，于小荣点了点头：“明白了，因为做普通的食材会丢人，配不上和孔小姐的西餐同台。”
　　这话中带刺，萧斐自然听出来了，他本身有些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最听不惯皮里阳秋。
　　他倒也不急不怒，只是看着于小荣的眼睛，直接就顶了回去：“也不是说做普通的食材就不行，只是说你现在用普通的食材去和孔莎莉PK的话，是一定不行。”
　　萧斐：“孔莎莉怎么说也是专业的厨师，你们一起PK本来就是在给你提咖。你就听话好好去准备还不至于出太大差错。如果硬要挑这个时候硬凹什么倔强小白菜人设，一旦翻车，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会适得其反的，你懂不懂？”
　　“什么叫小白菜人设，我听不懂！”于小荣脸一下涨的通红起来。
　　头上被热血冲的嗡嗡响，于小荣是真有些生气了，因为他心里知道萧斐说的都是对的。
　　萧斐说，孔莎莉是个厨师，而他自己什么都不是。孔小姐好厉害，自己必须要好好准备，或许才能不那么丢人。
　　他还说，自己是装的，可于小荣偏偏觉得，他并没有！
　　“我、可是我……”他的声音突然高起来了，要被激得吵起来的样子，眼泪儿都快流出来了。
　　“可是我根本没想和她比啊！我就只是做饭，为什么要和别人比着去做？一片白松露就算比上白斤的白米饭还要贵，那白米饭就不配吃了么？”
　　于小荣说：“我可以去和她PK，但我是因为想做饭、想直播给大家做饭才去PK的，不是为了提咖、不是为了赚流量、更不是为了赢过谁才去PK的！”他说的太急，中间停顿了一下，又给自己打了打气：“我、我是个厨师，可能现在还在学徒，那也是厨师学徒，我不只是个美食主播！我…！”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萧斐也没插嘴。事实上，他正用那种带着容忍的目光看着于小荣，那种本质是冷漠的容忍。
　　于小荣猛地把身子转过去了，他在表达着自己最后的抗议。
　　转身的动作太猛了，眼前都是花的，结果一下就撞到了正从后面过来的方明浩的身上。
　　“啊！”
　　方明浩伸手一挡，于小荣正被磕到了鼻子，差点没向后仰倒，被方明浩一把给拉住了。
　　“方、方师傅……”
　　他开口要说什么，却被方明浩一巴掌按在了头顶上，带着敷衍地呼噜了两下头毛。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趁着乱就都落下来了。
　　方明浩瞟了他一眼，手里拿着张照片，是他刚才去书柜里好半天才翻出来的，他拿去先递给萧斐看了。


第36章 老照片
　　萧斐低头，照片上的方明浩正插着腰，没心没肺地对自己笑着。他的门牙刚好缺了一个，就算放在现在的小孩堆里看，也属于那种顶二顶臭屁的小孩。
　　坐在方明浩旁边的是一脸嫌弃的自己，萧斐发现自己那种看傻子似的眼神，果然二十年如一日，从没变过。
　　照片里的两个小孩肩挨着肩坐着，他们面前放着一碗饭，一碗白米饭。
　　萧斐再抬头看方明浩的时候，适才的眼中微愠，疏忽已散了。
　　方明浩抬头，又对他笑笑。
　　房间里的低气压渐渐消失了，于小荣就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一边抹干净眼泪，一边探头去看，那是一张什么神奇的照片。
　　“菩提玉斋。”方明浩转过来对于小荣说：“你不是喜欢做炒饭么，这次不如就做这个吧。”
　　于小荣怔动了一下。
　　他接过了方明浩手中的照片，老照片一褪色，桌上的那碗白米饭，就更显得白了。
　　“这是炒饭？这就是菩提玉斋！”
　　方明浩微微点了点头：“你听说过？”
　　于小荣：“我看过那个电影，就叫《蛋炒饭》，是黄影帝演的。他在电影里做的就是这样一份雪白的蛋炒饭！电影里黄影帝的祖上是在宫廷里做过御厨的，菩提玉斋本是他家一份失传的手艺，他苦练了三十年才终于还原了菩提玉斋的原味……我一直当瞎编的，原来、是真的啊？”
　　方明浩眼神中颇有点不屑：“一道菩提玉斋都要练三十年，什么手艺到他手里不得失传。”
　　“难道这、这个照片里的、就是您做的——菩提玉斋？！”
　　“那天我过好过九岁生日。”方明浩说：“说来惭愧，小时候贪玩，开蒙晚了。”
　　“开、开蒙？”
　　“做饭最讲究一个悟字，这菩提玉斋便是方氏厨艺的入门第一式，测的是根骨资。方家祖训，需得自悟了菩提玉斋，才能开始学祖传的手艺。”
　　“您九岁开蒙，属于……晚的？”于小荣怯生生地低头嘀咕：“我、我今年十九了……”
　　“那你可要努力了。”方明浩清了清嗓子。
　　于小荣咽了口吐沫：“可是，这个白色的蛋炒饭……是用蛋白炒的？失了蛋黄的香味，这还能叫蛋炒饭么？还会好吃么？”
　　方明浩有点不屑地一笑。萧斐开口，将话接了过去：“有蛋的嫩滑，有米的甘甜，有百蔬之味，油而不腻，淡雅鲜美，食之难忘。这就是菩提玉斋的味道。”
　　于小荣：……
　　方明浩眼神的一直盯着萧斐，话却是对于小荣说的：“你说的对，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出好吃的饭。”
　　于小荣心中振奋了一下，他感觉方明浩似乎，是在帮着自己说话。
　　轻轻叹了口气，萧斐将桌上的保险盒抱了起来，看起来是终于妥协，也不再去看于小荣，转身就要走了。
　　方明浩追了上去，握住了他正要开门的手。
　　身体突然凑的很近，萧斐能感受到方明浩胸膛的温度，那种极其熟悉的温度。
　　他将手中的保险箱一下推到了方明浩的身上：“这个你留下吧。”
　　“我留下浪费。”方明浩扶着他的胳膊，说的和做的事两回事，手上不自觉地就用力攥紧了。他有些忍不住了，开始将萧斐往自己怀里拉着。
　　萧斐只手将他搡开，摔门就走了。
　　防盗门“哐”地一声炸响在耳边，方明浩低头，靠着门框站着，眼皮跳了一下，却躲也没躲，好像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塑。
　　于小荣看的有点傻了，他已拿不准这两人是不是为了自己生气，半天小心翼翼地上前，将照片默默还给了方明浩。
　　***
　　白色的蛋炒饭……
　　那天下午，于小荣坐在餐厅发了一下午的呆。
　　萧斐说那饭中，有百蔬之香。他就赶在夜市收摊之前，将能买到的蔬菜，都买了一份回来。
　　香菇、雪豆、银针、冬笋、百合、生菜……
　　这素高汤的道理，于小荣还是懂得，只不过这分量配比不知该如何最好。
　　他左手抓一份，右手拿一把，好不容易放在一起，又觉得哪里仍然不对。方明浩说到做到，只在一旁看热闹，一言不发。
　　厨房里的光线暗下来，于小荣终于将清水下锅，大火煮开，再转小火慢炖，屋里都是菜蔬的味道。
　　于小荣一人守锅边枯坐，锅里咕噜咕噜的声响反倒让心安静下来了。
　　他拿出手机，想着要给萧斐发个消息道歉，屋里没开灯，就之有手机屏幕黑了又亮，他仍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打开的还是【系统】的对话界面。
　　【小荣】：系统，该怎么样道歉，才能让经纪人不再生我的气呢？
　　他原意是想发给萧斐看的，但收到的人却是陈东阳。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如果你是对的，就努力证明去做的更好。如果你错了，就马上行动，去改正自己的错误。
　　陈东阳这次回的很快，于小荣收到了短信，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素高汤炖了十二个小时，百蔬之鲜都已化入了汤中，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于小荣用细纱布反复过滤出清澄透亮的高汤，又将籼米倒入汤中。
　　日光上移，于小荣将米捞出沥干，加了少许橄榄油，用盐拌匀后，再以素高汤做水，上笼蒸饭，他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入萧斐所谓的百蔬之味。
　　他正在厨房忙忙碌碌的时候，孔莎莉和他的PK宣传已经铺满了全网。直播截图被P成了精修头像，和孔小姐放在一起，锅铲摆成了针锋相对的叉字形。
　　孔莎莉在自己微博上做着预告，主播小荣全球粉丝后援会，也在同一时间成立了！
　　第一个千人大群的群主：小饕客。
　　【小饕客】：这次PK是投票决胜制的，礼物打赏大家量力而行就好。除去评委，观众票权重占三分之一，大家一定不要忘了投票！不要忘了投票！不要忘了投票！
　　【南风】：收到！收到！收到！开直播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投票！
　　【强哥】：说起来一直没看过那个女主播的直播啊，人倒是怪好看的。
　　【小饕客】：@强哥，看清了这里是主播小荣全球粉丝后援会No.1，我们要的是铁粉！铁粉！铁粉!不是铁粉的麻烦自退后援会！
　　【强哥】：@小饕客，哈哈哈，我就是说一句她长的好看，又没说要投票给她。你还认真了。
　　【虽然但是吧，直播地点是孔莎莉的餐厅，是孔莎莉的主场，主播说起来算是被邀请过去的客人，如果真把主人赢了，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没错，感觉这次就是给孔莎莉的新餐厅造势宣传的，评委说不准都是她请来的，总不能为别人做嫁衣吧？感觉主播这次悬了。】
　　【也不一定，没看见赞助商里还有飞翔传媒呢么，飞翔传媒总不至于坑自己的艺人吧？】
　　【emmmm我插个话啊，你们有没有人听过孔莎莉和陈东阳的八卦啊？】
　　【？？？哪个陈东阳？你是说那个陈东阳么？？？】
　　【……八卦倒是没听说过，但孔莎莉怎么说也是孔佑光的妹妹，一边是主播一边是合作伙伴，你说这次陈总会站谁？】
　　【别说，这事越品越玄妙，阳光集团就要上市了，正在风口浪尖上，孔、陈之前都挺低调的人，怎么偏赶在这时候疯狂刷脸呢？】
　　【小饕客】：……
　　群大了，人员冗杂，小饕客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就刷出了一个99+。看着这七嘴八舌的劲儿，他突然有点力不从心了。
　　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向老朋友取取经。
　　“资深美食爱好者之家”是小饕客的老根据地，也是他这些年呆的最舒服的美食分享群，他第一次往小荣的直播间拉人就是从这个微信群开始的。这个群的群主是“刘老师”，后来也被他发展成了小荣的观众。
　　小饕客私信了刘老师：【老刘，晚上主播的现场PK就要开始了，我这边的新群刚建，管理混乱，你能来帮忙组织组织么，立立群规，也帮小荣加油打气！】
　　【刘老师】：[汗]可能不太方便……
　　【小饕客】：哦，没事儿，要不你先加进来吧，潜着也行，我第一次管这么大的群，心里没底儿。你也不用专门，就偶尔看两眼，发现哪儿不合适，你及时提醒我？[抱拳][抱拳]
　　【刘老师】：要不，过了今晚我再进群？
　　【小饕客】：今晚怎么了？主播的PK可是就在今晚啊！
　　【刘老师】：[汗]今晚我要去做评委……
　　【小饕客】：？？？？？？？？
　　***
　　这一天，时光飞逝。
　　距离开播还有三个小时，萧斐的车已经等在了方明浩家楼下。
　　于小荣将忙活了一天，已蒸好晾凉的米饭装进饭盒，抱在自己怀里，经过客厅出门。
　　方明浩的注意力还在网游里，于小荣刻意蹭着步子，慢腾腾地从他的视野里走过。
　　其实一直到出门前的最后一秒钟，他还在试验着。虽然已用了素高汤入味，但于小荣还是想不通，怎么才能用鸡蛋炒出那种，通体洁白，比白米饭还白米饭的炒饭！
　　于是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方明浩能在最后的关头，指点他几句，哪怕是暗示。
　　然而方明浩什么都没有说。
　　于小荣默默回身，在防盗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打门缝里看见方明浩对他招了招手，还特别幸灾乐祸地朝他喊了一声：“加油！”
　　一脑门子黑线。前几次被方明浩坑害的记忆复活，于小荣开始觉得自己又要被家里的这个狗头军师给忽悠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楼道门，好似风中摆柳。
　　走近车的时候，于小荣挺自觉地去拉车后门，萧斐却在车里主动打开了前门。他也就只能脸色苍白地，坐到了萧斐旁边。
　　这一路好长，车里的气温很低，冻得于小荣直打哆嗦。
　　萧斐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可能只有方明浩那种天生二呼呼的人才感觉不到，或许这就是他们俩个能够在一起的原因。
　　于小荣在心里叹着气，“为什么不搬回去住呢？”不知怎么，心里想着，顺嘴就给问出来了。
　　萧斐的眼神飞掠过他的时候，吓得于小荣赶紧低头：“没、没事！”
　　“他和你说什么了？”
　　“方师傅他、他他……其实挺想你的？”
　　他们的车正在晚高峰的路上穿梭行驶，萧斐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于小荣话音没落，他的头就转了过来，往于小荣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我我是说他没说他想你……不不！我不是方师傅不想你，我是说其实是我，我感觉他、他其实挺想你的。”于小荣的嘴快瓢了：“真的！对、对不起……”
　　余光瞥见，旁边有辆车，擦着他们车的右后视镜，飞快地开过去了。
　　于小荣对萧斐说：“对不起，这次PK输了的话，我就还是先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黄渤演的《蛋炒饭》，老电影了


第37章 当年
　　于小荣对萧斐说：“对不起，这次PK输了的话，我就还是先搬走吧。”
　　萧斐：“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于小荣：“我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做出白米饭一样的蛋炒饭，就算是只用蛋白也是要凝固的，怎么会用看着像白米饭一样，又有蛋味的的蛋炒饭呢。”
　　他把头低下：“这次我大概是要输了”
　　萧斐停顿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要让你赢么？”
　　“可是……”
　　萧斐把于小荣的话打断了：“这次PK请了两个现场评委，刘玉荣和菲利普·杜兰。刘玉荣是老牌的美食作家，喜欢传统饮食文化，孔莎莉是学法餐的厨神，你去做中餐和她PK的话，刘老师大概率会站你这边。但杜兰是肯定会投孔小姐的。”
　　他在给于小荣分析着局势：“如果现场评委打成了1：1，决定胜负的就是观众投票了。孔莎莉在微博上的粉丝虽然多，但这次投票的主场是在直播平台，也不一定就被她赢了。”
　　于小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萧斐只得又补充道：“因为是和孔小姐PK，所以公司不会特别下水军砸票，这次的观众票就是实打实的观众票了。”
　　为什么和孔小姐PK就不砸票了？这是不敢得罪的意思么？
　　于小荣在心里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翻了几遍，最终没有说出口，他转而问萧斐：“杜兰？外国人么？”
　　菲利普·杜兰的名字萧斐是用法文说出来的，于小荣听着音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杜兰是上届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的冠军，这回来中国是来做这一届中国赛区总评委的，今天的飞机，会从首都机场直接过来，应该是孔莎莉动了什么关系，才特别请到的。”
　　“上一届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就是、五年前的那一届么？”
　　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五年一次，五年前的那一届，岂不就是方明浩参赛的那一届！
　　萧斐没回答他。
　　于小荣“可是那一届大赛，不是没有冠军的么？方师傅赛前退出，根本就没有冠亚军决赛，比都没有比过，他怎么就是冠军了呢？”
　　他们的车缓缓停下了。
　　萧斐：“方明浩他……这些都跟你说了？”
　　“没有，是我上网查的，外网上法媒挺多的，我按方师傅的名字查到的。”
　　萧斐：“你会法语？”
　　“我不会法语，还不会用有道翻译么！”于小荣有些气鼓鼓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法国人才不是冠军呢，他现在凭什么又来中国当评委了！”
　　车窗外是之前来过的那个街口了，孔莎莉的餐厅就在里面，街道不宽，里面已经堵满了车，看来孔莎莉请了不少人来现场。萧斐转头向外看着，于小荣的话声音不高，却砸进他耳朵里了，震得他连心口都在疼着。
　　外面的路灯亮起来了，有过路的车嫌他们占道，一直按着喇叭，萧斐也没管。
　　低头看了看于小荣手上紧紧抱了一路的饭盒，萧斐突然问了一个方明浩曾经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总爱做炒饭呢？”
　　“因为……炒饭是那种可以用最简单的食材就让人吃下一整晚饭的办法。”于小荣原模原样又回答了一遍。
　　“当然还因为，炒饭是我吃过做多的饭。小时候家里的大人有农活要忙，没那么多时间给我做饭，天天都吃炒饭，很长时间都以为，这是世界上唯一的饭了呢。”
　　于小荣的眼睛眨了眨，有太长时间，没和别人说过家里的事了，不知怎么却偏挑这时候对萧斐说了。
　　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就算在农村的小孩里，也属于抬不起头来的那一种。
　　就算是现在再提起来，心里也还带着那种自卑似的不安。
　　萧斐听了，也没多问，也没多做评价，没有诧异，也不带着同情，就只是那么点点头听了。
　　于小荣竟突然对这种漠然也心生感激起来。
　　萧斐问：“你做了那么多的炒饭，从来都是先炒蛋的么？”
　　“嗯？”于小荣意外道：“不先炒蛋的话，哪来的油爆蛋香味呢？”
　　“油香味是只有炒蛋的时候才能爆出来的么？”
　　？
　　于小荣突然发现，他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眼神一亮，拉着萧斐还要再问的时候，后面却又有车鸣笛声响了。
　　萧斐说：“你先下去吧。”
　　“我、我和你一起去！”于小荣以为是要他先下去，萧斐要找地儿停车。
　　但萧斐的意思，却是让于小荣一个人自己进去：“我最近在网上风评不好，这次再和你一起出现，又会有人拿出来说事儿的。你这次、还是一个人进去比较好。”
　　于小荣愣了一下，然后萧斐就开门，把他给轰下去了。
　　“师、师母？？”于小荣又乱叫了一声，但萧斐不是方明浩，这招对他好像还有点适得其反。
　　如果蛋炒饭，可以先炒鸡蛋……？
　　于小荣只能一个人去了，他脑子里盘旋着这个问题，在堵车堵到水泄不通的街巷里盘旋绕行着。快秋凉了，夜风吹透他身上的单T恤，却一点都没意识到冷。
　　不知不觉就到了孔小姐的餐厅门口。
　　“先生，请等一下！您有预约么？”一个穿燕尾服的门迎将他拦了下来。
　　“我么？没、没有吧……”那个门迎看了看于小荣手里平端着的盒饭。
　　“对不起，今天餐厅里有特别活动，没有预约的话是暂时没有位置的。”
　　“啊？可、可我其实是来……”
　　不是你们非要请我来pk的么？！
　　于小荣话还没说完，那门迎的脸突然变了，他三步并两步越过了于小荣，几乎是小跑到了一辆白色的卡宴前。他冲着车窗低头，然后弯腰拉开了车门，像是要迎接一个极其重要的贵宾。
　　“孔总来了！”
　　这时候，天都快全黑下来了。
　　孔佑光下车的时候，却还带着墨镜。他是中学就到国外念书了，待了快十年才回国，算是半个香蕉人，健身滑雪打高尔夫，有一身快把西装衬衫撑开似的完美的肌肉。
　　相比之下，今天只穿了卡其色风衣的陈东阳都显得像个正常人了。
　　陈东阳和孔佑光两个是前后脚，从一辆车里下来的。
　　“陈总请！”
　　门迎做着过于绅士的“请进”的动作，然后用背下意识地将于小荣排到了一边儿，好像要遮挡着门口什么见不得人的短处。
　　“诶？”于小荣护着自己怀里的盒饭，被挤地倒退了两步。
　　“陈、陈！”他努力往出探着头，甚至踮着脚尖跳了两下，希望陈东阳能看见他，将他也带进去。
　　陈东阳没看见他，亲自站在旋转门里迎宾的孔莎莉倒是先看到了陈东阳。
　　孔莎莉今天穿着淡黄色的小礼服，过膝的开叉裙修出了腰身的曲线，她将头发盘了起来，只留下了额前一缕烫出了温柔的波浪卷。
　　已经是那种极漂亮的，贵家小姐的样子。但她看着孔佑光和陈东阳并肩走来的样子，却就好像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小女生。
　　那是多久之前来着，那时候她刚从芝加哥的机场出来，甩一甩头发，等着哥哥带着朋友一齐来接她。她只要站在原地等着，会有拥抱、有鲜花、还有人帮她推行李。
　　孔莎莉发现自己是真的有挺长时间，没再看见那两个人这样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了。
　　然而就在她微微仰起下巴的时候，于小荣终于从门迎背后挤了出来，
　　于小荣：“陈、陈东阳！你、你也来了！”
　　他开口叫住陈东阳的时候，前面的孔佑光已经进了旋转门，正好打破了两位总裁的队形。
　　“什么叫我也来了？”陈东阳停下，对着于小荣微笑：“我来你很意外么？”


第38章 简单vs简单
　　于小荣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着，还是畏惧着再见到陈东阳。也或许是他因为过于期盼才畏惧着，总之心就是咚咚地跳着，浑身都轻飘飘起来了。
　　陈东阳还特别绅士地让于小荣走在自己前面进了餐厅的旋转门。
　　于小荣不自觉地回过头，玻璃门的辉光一闪，陈东阳整个人好像是从金光灿灿里面走出来，晃地人睁不开眼睛。正恍惚的时候，陈东阳的手就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肩膀。
　　“小心。”
　　玻璃门转的太快，也或许是于小荣走得太慢了，他差点被卡在门前，幸好陈东阳把他扶住，用一种几乎是揽着肩膀的方式，带出了旋转门。
　　于小荣还是晕晕乎乎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能再见到陈东阳了。
　　上次分别的时候，不免有些太过尴尬了。今天陈东阳也没有开自己的车来，是因为车被刮到了，还没有修好么？
　　他想解释，也想询问，好像一下又太多的话要和陈东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只是任由陈东阳控制着，晕晕乎乎地走进了孔小姐的餐厅。
　　孔莎莉一眼就看见了陈东阳和于小荣之间的小动作，就只是微眯着眼，侧头笑笑。
　　“又见面了于主播，你这是带了什么？”
　　“…是米、米饭。”
　　“米饭？是觉得我这里连米饭都没有，还是觉得我要吝啬到连大米都不提供么？”
　　孔小姐说话的语气还是那种带着甜味的娇滴滴，就连这种难为人的话听起来也像是撒娇了。
　　“莎莉！”
　　于小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正好孔佑光开口了。他用那种中气很足的声音，截住了孔莎莉的话头，低头再看一直垂着目光的于小荣，却也很有些意外一样地脱口而出：“没想到于先生这么年轻啊！”
　　孔佑光今天是被妹妹硬拉过来捧场的，说是厨艺比赛，他还以为对方该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名厨师呢。
　　然而于小荣的身高还不及孔佑光的肩膀，他逼着自己把目光抬起来，只觉得这兄妹两个的话一个比一个更难回答。
　　幸好陈东阳突然插话，替他解围了：“难道今天又要做炒饭么？不会又是什么神奇的大米吧？”
　　他对孔佑光说：“于主播的炒饭可是一绝，你肯定没吃过。”说着陈东阳的眼神又看向了孔莎莉。
　　话里有着那么明显的，维护的意思，于小荣感觉到了，突然脸都有点发热了。
　　孔莎莉这才把刚才开玩笑一样的语气收了收：“是真的要做炒饭么？我倒是预备了很多食材，不要再选选看么？”
　　“那我再去挑一些蔬菜吧。”于小荣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孔小姐。”
　　***
　　今晚的餐厅被布置成了自助餐的样子，受邀而来的客人在大厅品尝着酒水冷食。他们四个一齐走进的时候，人们的交谈会不自觉地停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瞩目。
　　不，准确地大家说瞩目的是陈东阳、孔佑光和孔莎莉三个，于小荣自然不能算在内。
　　他有点明白萧斐说的今晚是孔莎莉主场的意思了，现场像是一个商业party，而今晚所谓的直播PK其实更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助兴节目。
　　很快有人端着高脚杯前来跟陈东阳和孔莎莉兄妹搭讪，他们之间寒暄问好是的仪态全是于小荣陌生的，那是属于他们的社交场，于小荣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幸好这时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将于小荣引进后厨挑选食材。要分开的时候陈东阳也没忘了轻轻地拍了拍于小荣的肩膀，虽然他们之间甚至连说一句完整话的机会的没有。
　　于小荣就这样走进了孔莎莉餐厅的后厨，那是一个标准的星级西餐厅的后厨。
　　如果说方明浩家的厨房是压缩后的专业版，那这里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旗舰版。这是在视频里才见过的后厨，于小荣的心里后知后觉地赞叹和敬畏着。
　　料理台上还有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厨师准备着冷盘，看见于小荣被带进来的时候，一个深目高鼻的外国厨师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于小荣吓了一条，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定，像之前打工时被带去见主厨面试时一样，他立定低头，然后鞠了一躬。
　　给他带路的服务生笑了，于小荣只能自己涨红着脸去保鲜柜处挑选食材。
　　香菇、口蘑、草菇、白菇、香芹、白笋。
　　他收回心，谨慎挑选了自己认识、也做过的几样蔬菜，然后将袖子挽起来，一个人捧去水池清洗。
　　后厨里直播主场已经被清了出来，料理台上安放着摄像头，还有用来补光的专业灯箱。工作人员对着电脑调试摄像头的效果，每个人都尽然有序着忙着自己的事，并没什么人特别关注于小荣。
　　水龙头里的清水打在手背上，于小荣渐渐突然安静下来。他脑子里面又开始过刚才下车的时候，萧斐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炒饭就一定要先炒鸡蛋么……？
　　原定的直播时间很快就到了，孔莎莉却迟迟没有进后厨。有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在小声议论，好像是杜兰要迟到了。
　　7：30、7：35、7：40……
　　JJ直播平台上为今晚PK特别开通的首页直通车已经挂了出去，每秒钟都有几百人进进出出，但屏幕上却还是孔莎莉和于小荣对战的静态图。
　　【什么情况啊？】
　　【现场出什么事了么？】
　　【小荣主播自己直播的时候可从没晚过点儿，孔小姐怎么这么大架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孔莎莉的原因？】
　　【在她的餐厅直播，不是她的原因是谁的原因？】
　　【小荣粉说话要讲道理的，你们能不能有点素质！】
　　……
　　PK还没开始，两边的粉丝倒是快打起来。
　　晚点十五分钟时，孔莎莉这姗姗来迟。
　　“菲利普的飞机晚点了，我们不得不先开始，现在只能边做边等他了。”她对着自己的工作人员耸了耸肩，讲的是英语。
　　于小荣什么都没听懂，只是孔小姐话音刚落，现场的灯箱就全打开了。
　　“你就选了这些？这是就全部么？”孔莎莉转回身才注意到了于小荣料理台上的食材。那几样最普通的蔬菜，纯素的。
　　“哦！我还需要两颗鸡蛋！”于小荣赶紧补充道。
　　孔莎莉将嘴嘟了起来：“Desuke、鱼子酱、松茸、白松露，你不是很喜欢高档食材么，为什么今天变了？你是看不上我这里的食材么？”
　　“不、不是啊！”于小荣赶忙摇头：“炒饭是我来之前就想好的，就只是需要这些。”
　　孔莎莉的眼睛一转，又将于小荣打量了一遍，她的睫毛好长，眼神灵动的不得了。
　　“那好吧！”其实孔小姐也在心里是有几个拿手菜备选的，只是没想到于小荣这次挑的都是这么普通的食材。
　　是在和她较劲儿么？还是当真瞧不起人呢？
　　心里渐渐又有点不高兴了，那种不高兴大概是从刚才于小荣和陈东阳一起进门时开始的，也可能是从第一眼看到陈东阳和他一起来自己的餐厅吃饭，又或许，是在网络上看到陈东阳去于小荣直播间的视频时就已经开始了。
　　其实孔莎莉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的。
　　于小荣就不过网络上昙花一现的小主播罢了。拿着网友眼中的“高档”食材做噱头，做着简陋又简单的料理，说是厨师都有些勉强，根本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本能引起自己的一丝一毫不快。
　　可她偏偏就是不高兴了，甚至还有一点点类似嫉妒的感觉都涌上了心头。
　　难道是因为陈东阳么？
　　不，一定不是的。
　　孔莎莉在心里否定着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关活动，是新餐厅宣传计划中普通的一环，她就是随随便便地点了这个送到眼前的小网红，跟别的都没关系！
　　一定是因为杜兰的意外缺席，她本来像借机和这位名厨再拉近一下关系的，今天大概要错过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孔莎莉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然而那种隐隐的不舒服的感觉，却又更加明显了……
　　于是她赌气似的也走到了食材区，手里只拿起了两个红红的小番茄。
　　“那好吧！”她转过身对于小荣说：“我也选好了，你要做炒饭的话，那我就做番茄炒蛋好了！”
　　今天就简单对简单，她就是要比于小荣更加简单！


第39章 分子料理
　　直播正式开始了！
　　于小荣和孔莎莉一左一右站在料理台前，中间是个笑眯眯的老者，他是今晚的主持兼评委，美食作家刘玉荣老师。
　　刚一开播，直播间里已聚集了九十多万久候的观众。
　　刘玉荣：“经过实名认证的账号就能参与今晚PK的观众投票环节，大家把握好机会，去支持自己真正喜欢的菜肴！”
　　投票规则还没介绍完，早已按捺不住的粉丝就已经开始冲票了。
　　【小饕客】：冲冲冲！小荣粉们加油！！
　　【南风】：加油加油！小荣主播加油！
　　小饕客已经在第一时间为于小荣贡献出了自己的一票，而一直喊着口号的南风却没有投票。他还打算观望再一下，毕竟孔莎莉也是他的墙头之一。
　　现在直播间的大多数的观众都抱着和南风一样的心思。
　　5w vs 13w
　　开局的票数时意料之中的悬殊，孔莎莉用压倒性的粉丝基本盘稳稳盖在了于小荣上面，然而真正的PK这才刚刚开始。
　　“莎莉真的只做普通番茄炒蛋么？”刘玉荣也好奇着。
　　孔莎莉将三个罗马番茄和两颗粉白壳的鸡蛋放在料理台上，她对着镜头说话的声音比平常又更高了一度，听起来清清亮亮的：“刘老师您猜呢！”
　　说着她从辅料区挑选出了两个特殊的金属瓶，瓶身上都是不认识的法文。
　　于小荣则选了一个后厨最大的圆底锅，将一瓶浅色的植物油咕嘟咕嘟全都倒入锅中加热。
　　“诶？这是…要做分子料理么？”刘玉荣还打算卖个官司，于小荣却已经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地看向了孔莎莉的方向！
　　分子料理时下最时兴的是通过改变或重组分子结构，通过突破食材的自身物理局限，来达到崭新饮食体验的料理方式。一般只有在星级的米其林餐厅才能品尝到，因为整个烹饪过程高度重视原创性，所以很少有主厨会在网络上公开菜谱。
　　于小荣甚至还从没亲眼见识过这种充满着噱头的新式西餐料理的全过程，更没想到孔莎莉会突然选择在直播时做这种失败率极高的料理！
　　他还在意外着，孔莎莉却转头对于小荣报之一笑，用那种属于小女生的，带着些顽皮意味的，挑战似的微笑。
　　于小荣手一滑，油溅了一锅，他倒多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多余的植物油再舀出来的时候，刘玉荣已经开始了来自专业人士的解说：“现在放在料理台上的是两种可使用的化学物质——海藻酸钠和乳酸钙，想必莎莉小姐今天向大家展示的想必就是分子料理中经典技法——球化技术了。”
　　刘玉荣：“分子料理中的球化技术又有正向球化和反向球化之分。所谓正向球化的基本原理是用混有海藻胶的溶液放入钙粉水中；反向球化则是以高钙或高酒精溶液进入海藻胶溶液当中。结果呢都是形成凝胶外皮包液态的球心，也即凝胶化的机理……”
　　这个解说太专业，于小荣听着听着就听不懂了，他发了一会儿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自己锅中的半锅油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油点都跳出来溅到他手背了，于小荣被烫地跳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他将早已洗净切好的时蔬嘶拉一声——全部倒入了锅中。
　　【小饕客】：啊啊啊主播在做什么啊！炸蔬菜么？？你倒是多说两句话介绍一下啊！
　　小饕客为于小荣着急，孔莎莉一出场报出的料理就太炫，不光是引得刘老师掉起了书袋，还在第一时间吸引走了观众的注意力。
　　【分子料理什么的听着就高端！不愧是我女神！给女神打ｃａｌｌ！】
　　【第一次见做饭做的跟化学试验似的，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家做饭啊！】
　　【赶上了赶上了！虽然文科生表示听不懂！但满屏就是写满了价格不菲有没有！】
　　【有有有！不过女神旁边的小主播在干嘛啊？怎么弄得油烟那么大？可别溅到我女神身上啊！】
　　主持人刘玉荣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孔莎莉的身上，几乎有些忽略了于小荣，终于一声菜入油锅的声音提醒了他。刘玉荣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边还站着另一名同台PK的主播，而且于小荣还是自己最近一直都很喜欢的主播。
　　“小荣啊……咳，你、你不是要做炒饭么？怎么又炸起蔬菜了呢？咳咳……”
　　“这就是做炒饭是用的蔬、蔬菜油啊！”在沸腾的油锅声里，于小荣大声地回答着。
　　他用铲背在锅中轻轻搅动着油锅中逐渐变得焦黄、枯干的时蔬，将蔬菜的鲜香逼入油中。
　　“咳咳……”
　　“咳——”
　　不过这次的油锅起的，好像确实有点大了……
　　油烟渐渐呛了满屋，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清咳了起来。站在一旁围观的几个外籍厨师也很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于小荣做惯了中式大油锅，突然换到了这个西餐厅的后厨，就显得处处都有点格格不入了，特别是在正仪态优雅地用陶瓷刀切罗马番茄的孔莎莉小姐的衬托之下，现在弄的满屋油烟的他简直就像个土里土气的伙夫了。
　　孔莎莉十指纤纤，小巧又洁白的指腹上挂着新鲜的番茄汁，将切好的番茄碎倒入了专业搅拌机当中。番茄碎被打成了红色的酱汁之后，又被她用一个粗大的针管抽了出来，打入了５０ｍｌ的离心管当中。
　　她轻晃着离心管对着刻度的样子，更像个优雅而认真的女学者。四管番茄汁备好，孔莎莉将它们均匀地放在离心机座舱中。
　　刘玉荣：“现在设定的离心机转速是１０００转，离心时间１０分钟。”
　　刚被于小荣的油锅分了心的刘老师又被崭新登场的离心机拽了回来，他现在唯恐错过了这种新式料理的每一个细节，在事无巨细地向观众做着介绍。
　　【离心机大佬上线了！】
　　【５５５穷人做不起饭系列啊！】
　　【天啊！散了吧要离心机的！】
　　【女神的黑科技料理要开始了！不过这做出来的还是番茄炒蛋么！】
　　【这哪是厨房啊！这就是个实验室啊！到底是吃饭还是做试验呢？】
　　……
　　当前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１５０万，弹幕刷地更凶了，但话题似乎都集中在了孔莎莉的分子料理之上。
　　于小荣还在被冷落着，在刘老师和孔小姐交流着离心机的使用方法时，他默默地将自己油锅中已经被炸到干瘪枯黄的蔬菜舀出，得到了一份将蔬菜精华全部锁住的时蔬植物油。
　　素高汤蒸过的米饭始终清香有余，而鲜香不足。于小荣在家就已想好了，百蔬油才是他用来还原菩提玉斋中百蔬之香的精义！
　　于小荣低头看了看温热油碗中泛着的涟漪，又若有所思地抬头去看旁边的孔莎莉，她将已经离心机分层后的番茄汁取出。
　　离心管中分为了截然的三层，最上层的是嫩红色的嫩红色的番茄纤维质，中间油黄色的纯番茄汁，最下层则是沉淀下来的赤红色素。
　　自然分层了！于小荣都看傻了。
　　他从没想过还可以在烹饪中加入这样的高科技！
　　孔莎莉用余光扫到了于小荣正看着自己发呆的眼神，手中的动作就更加地胸有成竹了。她针管将离心管中间的纯番茄汁缓缓抽出，滴入了一个细长的透明玻璃瓶中。
　　那瓶中的番茄汁和于小荣碗中的百蔬油一样，都是呈现出了发深的黄色，一种不属于食材本身的颜色。
　　不！
　　准确地说百蔬油的颜色还要更重一些，是黄中发褐的焦黄色，那种只要炸过东西，就必然会发深发黑的油黄色。
　　这就是一直困扰着于小荣，让他昨晚一直没能想通的命门之一！
　　如果用来炒饭的百蔬油是焦黄色的，就算翻炒再快，又怎么能做出那种洁白盈透，宛若天然的米饭？
　　菩提玉斋本应是没有任何杂质，一点油烟气都不沾的炒饭啊！
　　他也想要，想要那种像离心机分层一样的技术，能脱离、分层、褪色，达到炸过蔬菜的焦油也能焕然一新的效果！
　　于小荣看着孔莎莉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瓶，将番茄汁摇匀，那片淡淡的黄色在他眼里花成了一片雾气，时间都好像变得满了下来。
　　他一时忘了面前的摄像头，也忘了周围的众目睽睽。
　　“小荣？”刘玉荣也察觉到了于小荣的异样，他轻声提醒着。
　　于小荣没有回答。
　　他开始环顾着四周，在这个一应俱全的西餐厅后厨，突然间眼神一亮！
　　也许是因为压力，更有可能是受到了分子料理不拘一格采用科学手段的启发，于小荣突然就想到了！
　　在直播现场，在最后的一秒钟，他好像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梦想中清透的百蔬油了！真是个有点大胆的想法！
　　于小荣什么都没有说，他突然离了摄像头的取景视野，走到了他刚才洗菜的水池边。
　　伸手握住了细水龙头上安装的活性炭过滤头，然后直接就拧了下来。


第40章 菩提玉斋
　　“小荣？”
　　刘玉荣目瞪口呆地看着于小荣走回来，端起油碗，将还温热的百蔬油一滴一滴地倒进了过滤头里。
　　“你、你这是干什么？”
　　于小荣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过滤头的出水端，菜油的粘度太高，又没有水压推动，半天功夫好像都聚在了过滤头里面，一滴都没流出来。
　　他还在不停地用手背抹着出水头。
　　【？？？】
　　【什么情况？】
　　【那个主播拿的是什么？他在干嘛？】
　　【疯了？？？】
　　【这哪儿？我谁？怎么莫名其妙的？？】
　　弹幕上全是对于小荣质疑的声音。
　　刘玉荣还在试图解围：“小荣主播现在可能是在尝试过滤刚才炒好的菜油，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看到莎莉小姐已经开始着手做正向球化了。”
　　孔莎莉在摇匀的离心番茄汁里加入了海藻酸钠，她用电子称反复做着精确的计量，严格地遵守着科学的配比。１.２克乳酸钙　加入４００毫升白开水，然后将配置好的离心番茄汁用滴管缓缓滴入。
　　【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透明的？】
　　【球在哪儿呢？？】
　　【哇感觉两方主厨都神神秘秘起来了啊？？！】
　　刘玉荣：“大家注意看容器的杯底，球化过程开始了！”
　　【什么？？】
　　【哪呢！！】
　　【我瞎了？？？！】
　　【这难道是一个化学试验比赛？？】
　　镜头切换了，摄影师很配合地给了一个近距离特写，镜头对准了玻璃试剂瓶中透明溶液，微黄的离心番茄汁滴入，并没有如水一般散开，反倒是沉淀在了溶液底部，凝结成了一珠珠透明的晶体球！
　　孔莎莉规律而稳定的，将离心番茄汁全部滴入了乳酸钙溶液当中。然后取罩网，将溶液全部滤净。浮水流净，一层晶莹剔透的圆珠便留在了罩网之上！
　　【哇好看好看！】
　　【西米露做好了？？】
　　【泡大珠完成体？？】
　　【看起来好Q弹！别瞎起名儿，这就是水晶爆珠了！】
　　【是番茄味儿的水晶爆珠！】
　　孔莎莉反复过滤着泛出了剔透的淡黄色的球化番茄水晶珠，将表面残留的钙冲洗掉，她手下的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
　　而于小荣这边，看起来还是一筹莫展。活性炭过滤头中滴出的一直是积留的清水，看起来这个临时起意的方法并不是那么行得通。
　　他的额角上都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于小荣又偏头看了一眼孔莎莉手中的滤网，然后只手将塑料的过滤头放到了料理台之上。他打刀架上拎起了一把最大号的宽刃刀，也不多话，抬起来对着那过滤头就劈了下去！
　　【啊啊啊啊主播疯了？？】
　　【什么情况啊！直播事故了？？】
　　【这这这做饭做疯了一个！】
　　【放开那个过滤头啊！你干嘛拿人家撒气啊！】
　　“于小荣！”刘老师也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于小荣：“活性炭……”
　　“什么？”
　　自来水过滤头裂开了，于小荣将过滤棉网取出来，倒出了最核心的活性炭颗粒。那种黑色的活性炭，被他倒在手心里，然后翻手就都扔进了做好的蔬菜油中。
　　于小荣：“活性炭能除色的，所以，你看……！”
　　活性炭颗粒落入了还温热的菜油碗中，于小荣捧在手里晃了几下。
　　油褪色了！
　　随着于小荣轻轻的晃动，百蔬油原本的焦黄褪去，在活性炭物理吸附的作用下渐渐地回归了原本的澄澈透明，于小荣面露喜色，他抬头对刘玉荣大声说了一句：“成了！”
　　然后他就学着孔莎莉的样子，取了一个高密度的过滤罩网，再将从过滤头中卸下的过滤棉网收集了起来，铺在了罩网的底层。
　　百蔬油被反复过滤了几遍，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透明感。
　　“你……”
　　刘玉荣皱眉看了于小荣半天，似乎隐约猜到了于小荣想要做什么。突然一震，在数以百万计的在场观众中，他是那种极少数的，终于有点明白了于小荣要做什么的人之一。
　　“这、这难道就是……？”刘玉荣再开口，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于小荣转过身，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菩提玉斋！
　　刘玉荣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事到临头他反而不敢相信，在他半生的美食品评经历中，菩提玉斋这道菜只尝过一次，还是在二十多年之前。
　　但那道神奇的炒饭，刘玉荣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那可能是世上最简单，却也最复杂的炒饭。
　　在初尝过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时还是个年轻人的刘玉荣也曾反复猜测过菩提玉斋的做法，也曾亲手试做，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又过了几年，再与人说起，菩提玉斋就成了记忆中的白月光。
　　或许那是古老的秘方的意义，就应该做为那种永远在企及，而又永远追求不到的东西，长久地存在于记忆中，最终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
　　实际上，刘玉荣锁认为菩提玉斋，就应该是那样一种永远遥不可及的菜。
　　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道菜会再现到他的面前，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毫无预警地，就把整个的制作过程都展现给他看！
　　刘老师觉得自己，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于小荣可什么都不知道，他已将鸡蛋两颗磕破，只留下蛋清于碗中加水搅匀，然后倒入了一个细茎的酒壶当中。
　　要先炒米饭再炒蛋、先炒米饭再炒蛋！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念着萧斐对他说过的话。
　　于小荣将过滤好的百蔬油下锅之时，另一边的孔莎莉也将黄油以小火融化，将蛋液缓缓入锅。她不停地搅拌着锅中的蛋液，让鸡蛋缓慢地凝固，来达到慢火嫩蛋的效果。
　　一边是快油，一边是温火。
　　一边是素油炒白米爆出的百蔬之味，而另一边是黄油烹嫩蛋散发出的软软的蛋香。
　　刘玉荣就站在当中，他主持过的美食比赛不少，今天还是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就快要分裂了的错觉。他既不想错过孔莎莉即将摆盘出锅的分子料理，更不想错过菩提玉斋最后的点睛之笔。
　　他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左右不决，简直不知该先解说哪一边才好。
　　孔莎莉的蛋花出锅在先，她不停的搅拌让慢火的炒制鸡蛋与空气充分接触，做出了蓬松而鲜嫩的炒蛋碎。
　　剩下的最后一步就是摆盘了。
　　在洁白的西餐盘中挤入了红色的番茄酱和深红色的树莓酱，孔莎莉取一个宽底的玻璃器皿，轻轻压了上去，两种红色的酱汁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当玻璃器皿揭开的时候，留下了纹理自然的圆形酱底，酱汁的自然收缩在盘中形成了如红色树蔓自然弯折的纹理。
　　孔莎莉将太阳花形的摸具放在了酱底之上，让后将炒好的鸡蛋碎压入了摸具当中。
　　晶莹的番茄水晶珠被摆在鸡蛋之上，模具拿起的时候，有一两颗透明的爆珠溢出，落到了红色的酱汁底上，在灯光下反射着灵动的光。
　　孔小姐指尖轻启，将一小片罗勒叶摆放在了做好的水晶番茄蛋上。
　　精致美观、赏心悦目、所有的一切都在恰如其分的设计当中。
　　“完成了！大开眼界啊！”刘玉荣赞美着孔莎莉的作品，还轻轻地鼓了三下掌。
　　但随即，他就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地，又将目光重新集中到于小荣的一边。
　　那种熟悉的炒饭动作开始了！
　　有节律的翻动，铲与锅双重运动的配合，米饭和百蔬油在空中的撞击。于小荣的动作太快，他锅中的炒饭宛如翻涌跳动一团白雾。
　　【小饕客】：来了来了来了！此处当有背景音！
　　【这、主播好像变了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燃起来了！】
　　【强哥】：锅气！看见了么！锅气炒出来了！！！
　　强哥激动着，他也是个颠大勺的师傅，最知道中式炒菜的精髓在哪。
　　快火炒菜之时，在抛起抛落的分秒之中将自然产生一种烟火气和焦香味儿。那种奇妙的烟雾，能让食物的滋味瞬间得到升华，所谓画龙点睛之笔，这才是中式炒菜的灵魂！
　　刘玉荣：“锅气的本质其实是一种化学反应，是由油脂、酱汁、食物的水分经过高温形成的气体，在食物炒制的过程中附带出来，同时也在食物的表面留下一层淡淡的焦物和焦香味儿，所以……”
　　刘老师仍旧继续做着解说，但已与刚才孔莎莉做饭时那种专业与不急不缓不同。油锅的翻炒声让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还说的又急又快，似乎还在努力压抑着内心中隐隐的激动。
　　然而就在锅气最盛的时候，后厨在场的所有人却又闻到了一种蔬菜的清香。
　　那种清香来自一夜慢煮出的素高汤，来自快炒时蔬的百蔬油，就在油与米于翻炒中完美结合之时，于小荣关了火。
　　然后，他将细茎瓶中的蛋清液一汪细流，均匀地浇注在了炒饭之上。
　　蛋清在炒饭锅气最浓郁的时候凝固，也将最精华锁入了炒饭当中。
　　菩提玉斋！原来这就是菩提玉斋的做法！
　　刘玉荣一口气吊到了嗓子眼儿，那一瞬间他简直发不出声音。
　　灶台上的火又重新开了！就在透明的蛋清渗透了全部的炒饭，即将落入锅底之前的一秒钟，于小荣再次打开了中火。
　　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的三下翻炒，让蛋清最终凝固，并且全然地包裹住了锅中的炒饭。


第41章 评委
　　菩提玉斋出锅了！
　　于小荣将冒着热气的炒饭盛出，堆放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盘中，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料理台之上。
　　那是一份真正洁白的炒饭。细长的籼米上包裹着鲜香的百蔬油，被表面一层薄薄的蛋清锁住，饭粒就更显得晶莹圆润、颗粒分明了。灯箱的冷光一照，在镜头里透出了如玉般的光泽。
　　相机后的摄影师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他跳开了监视屏，用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确认了眼前的炒饭，真的就像白米饭一样的炒饭，正散发着清鲜香润的气味儿。
　　后厨围观的几个外籍主厨开始窃窃私语地交换着关于“古中国神奇料理”的意见，于小荣看见他最先在后厨碰到的那个深目高鼻的厨师，正在用夸张的手势和表情，模仿着自己刚才炒饭的动作，传达着对中式炒菜方法的困惑。
　　还没有人见过这样炒饭的方式，所有人见过的人都开始憧憬这份炒饭的味道。
　　刘玉荣此时站在屏幕的正中，身边一左一右，一中一西，一素一艳，两道料理都放在他的正前方，他俨然成了全场最令人艳羡的存在。
　　【刘老师试吃啊！】
　　【快快快快用你的舌头告诉我们真的味道啊！】
　　【我我我站小荣主播！第一次见白炒饭啊！】
　　【虽然但是吧，有些事看着噱头很大，但实际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说到底就是炒饭，卖相哪有孔小姐分子料理那么好看，我还是站女神！】
　　……
　　弹幕迎来了再一次的高峰，在JJ平台特别提供的弹窗广告宣传下，直播间里实时在线的观众已经突破了五百万，破了美食板块单次在线人数最高的纪录。
　　观众投票榜上两人的票数开始了你追我赶似地拉锯。
　　45w、67w、108w……
　　投票人数还在飞涨着，特别是于小荣的票数后起直追，渐渐赶上了孔莎莉的底盘票，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
　　刘玉荣多少已经从菩提玉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继续按着直播流程主持：“在最终的评委试吃投票之前，让我们用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参观一下本次直播的餐厅环境。也再次提醒观众朋友们抓紧使用你们手中的投票权，本场PK胜利的主播将得到本次直播所有的礼物额，赶快为你们喜欢的菜肴投票吧！。”
　　原来是广告时间到了，到的及时。
　　刘玉荣说完，摄像师便转移了镜头，由后厨的一位外籍厨师带领着，开始了餐厅内部的游览。这是孔莎莉一早就安排好的环节，也是她接受这次PK真正的原因，她是在为自己的餐厅做宣传，尽可能地打开网络知名度。
　　现在的直播效果很好，在线人数远远超出了开始的预想，但孔莎莉现在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孔莎莉走到了于小荣的旁边，低头看着那份特殊的炒饭，其实她也认识那道炒饭，因为她也曾经吃过。
　　“这是谁教你的？”她问于小荣。
　　“没、没有啊…”于小荣犹豫了一下，他觉得方明浩应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孔莎莉咬了咬嘴唇：“我有……一个老师，他也会做这道菜吧，不会是他教你的吧？”她说到“老师”的时候，语气明显地有些变化了。
　　于小荣察觉到了：“……是老师？还是学、学长呢？”他记得方明浩说过，他是不收徒弟的。孔莎莉和方明浩都是里昂厨艺大师学院的毕业生，虽然差了几届，但最多也就是校友学长吧。
　　不会真的认识方明浩吧？还是她只是在试探自己呢？
　　于小荣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孔莎莉正在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那抢眼樱桃色的口红，都已经被黏掉了一层，孔莎莉的眼神里突然透出了那种不可言说般的委屈。
　　“莎莉小姐？”
　　于小荣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刘玉荣便来解围了，他站在在不远处向孔莎莉打着手势，孔佑光就站在他旁边，他们和陈东阳站在一起。
　　孔莎莉咬咬牙走了。
　　“杜兰可能赶不过来了，他的飞机已经落地了，但有些突发情况，是他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是暂时赶不过来了。”孔佑光向她解释着外籍评委突发的情况。
　　“什么突发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啊！”孔莎莉皱着眉头，又有些怨怨地回看了于小荣一眼。
　　“刚才问了马勃尔主厨和吕海麟师傅的意愿，两位都觉得不太合适。”孔佑光是一脸的只想帮妹妹解决问题：“现在不如干脆就取消掉一个现场评委的投票名额吧，刘老师一票，观众一票，各占百分之五十。”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现场直播屏幕，两人的观众实时投票数已经很接近，但孔莎莉还是略微压了于小荣一头。但对孔佑光来说，这是个比杜兰的缺席更意外的情况。
　　这场PK最多可以打平，如果真输了，孔佑光自己面子上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他先想到的是刘老师，毕竟是自己请来的评委，他觉得至少刘老师还是会站在自己妹妹这边的，比起其他那些更没有把握的人。
　　“干嘛要这样啊！弄的好像是我输不起一样！”
　　孔莎莉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看出了哥哥的心思，这种心思突然让一向骄傲的孔小姐有种自己受了羞辱的感觉。
　　直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想过自己会真的输给一个网红小主播，但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觉得她真的要输了一样的氛围，其实是比自己真的输了更加让她感到不快的。
　　她开始用饱含着赌气的威胁似的眼神去看孔佑光。
　　陈东阳眨了眨眼睛，他又低头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
　　刘玉荣于是发出和事佬般的社会笑：“要嘛，还是请孔总来做评委吧，今天现场到的大厨师不少，如果临时请了一个，却不请另一个，难免大家会有些顾虑。但孔总是业余美食家，也正好可以代表另外一种声音嘛。”
　　刘玉荣是老狐狸了，自然圆滑精明，但空口白牙说出“业余美食家”的时候，还是让一直在旁边装死陈东阳忍不住，突然就低头笑了。
　　他的那种憋笑让孔莎莉看在了眼里，这一下不得了，更是捅了大小姐心里的马蜂窝。孔莎莉跺了跺脚：“那怎么行呢！这像什么话！”
　　孔莎莉在用异常明亮眼神，带着娇嗔发着难，孔大少爷最见不得妹妹这样，顿时变得一脑门子官司。
　　“哎呀好了好了！”他有些气恼地看了陈东阳一眼，然后突然福至心灵：“诶！要不然让东阳做评委吧！他才真的是个业余美食家吧。”
　　孔佑光就这么看似随口说了一句，却让刘玉荣和孔莎莉的目光不约而同，一起落到了一脸无辜的陈总裁的身上了。
　　“咳咳。”陈东阳的动作顿住，他被自己手里的红酒呛了一口。
　　***
　　十分钟后，临危受命的陈东阳正了正自己衬衫的领子，大踏步地走到了摄像机前，刘老师一脸喜色地将C位让了出来。
　　他临上台前，孔佑光还刻意地，用那种兄弟般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东阳突然觉得意外，虽然那是他们曾经都挺熟悉的动作，但他还是有点不适应，因为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这样暗藏默契的交流了。
　　孔佑光是在四年前陈东阳再创业的时候专门从美国回来帮他的，最难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趟过来的，现在阳光集团终于快上市了，两人之间分歧反而越来越多了。
　　陈东阳虽然一直不以为意，但是就在孔佑光刚才那一拍一个眼神儿的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两个人想的是真的已经慢慢地都不一样了。
　　孔佑光想要保自己的妹妹，这陈东阳知道，但他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孔佑光却不知道。
　　从收购飞翔传媒，到做客于小荣的直播间，到今天联系JJ平台做直播，难道孔佑光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么。大概是装作不知道的，陈东阳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孔佑光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将他推到这个风口浪尖上。
　　这算是逼宫还是站队呢，陈东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于小荣。
　　于小荣站在陈东阳身边，他的手指在料理台底下反复搓着自己的衣角。他又闻到陈东阳身上那种，让人很舒服的味道了。
　　他抿着嘴唇，看着陈东阳第一口尝了自己的炒饭，然后是刘玉荣，然后是孔莎莉，他们开始在镜头前交互品尝着今天的两道菜肴。
　　于小荣已经紧张到连动都不敢动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不是还说胜负不重要来着么。难道是因为换了陈东阳上来么，是因为面对着的是陈东阳，所以他才能么希望他能更喜欢自己，做的菜么。
　　刘老师吃过，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孔小姐吃过，她的睫毛闪了闪，有点任性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儿。
　　陈东阳也吃过了，他把勺柄攥在手里面，搓了一个来回儿。
　　“你自己怎么不吃？”
　　陈东阳好像是注意到了于小荣脸上的紧张，就把自己手里的勺子，直接递给了于小荣，他说：“你也来尝尝把。”


第42章 他的投票
　　于小荣将勺子接了过来，他先尝了孔莎莉的水晶爆珠番茄蛋。
　　番茄离心珠有种鱼子酱的质感，入口之后却是纯正的罗马番茄的味道。鸡蛋碎中有甜甜的黄油味，番茄酱呼应着爆珠的味道，最后酸甜的树莓酱则成了整道菜的点睛之笔。
　　刘玉荣：“分子料理所带来的是一种多层次的视、味觉体验，你所尝到的并非你看到的，这种意外的惊喜才是最有趣、也是最能激发想象力的地方。莎莉小姐的这道菜就是用最简单的食材诠释着分子料理的灵魂。”
　　于小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又去舀自己做的米饭，勺子刚要插到米饭里的时候，正赶上刘玉荣也伸出了自己的勺子，他兴致高昂地又要再去尝一口于小荣的炒饭。
　　他们两个的勺子几乎要打了架，然后两人都停住了。
　　刘玉荣笑笑：“你先你先！”
　　于小荣赶紧摇头：“您先您先！”
　　刘老师这才老实不客气地大大舀走了一勺，眼神中有种属于一个真正老饕面对美食时的迫不及待。
　　像白米饭一样的炒饭其实说的不尽准确，菩提玉斋的饭粒个个圆润饱满，因蛋液的充分包裹，几乎变成了浑圆的球体。
　　入口是滑润，细品却有百蔬之鲜，油而不腻。是一种春天的味道，万物萌生于混沌之中。
　　他尝了一口，然后又尝了一口。好像每一口的回味感都不尽相同。
　　刘玉荣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眯着眼睛，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炒饭。
　　于小荣包含期待地看着他，刘老师却好像根本腾不到说话的功夫。
　　“刘老师、刘老师？”陈东阳终于看不下去了，“您觉得这份蛋炒饭怎么样？”
　　刘玉荣这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不能叫它做蛋炒饭。”他转头对陈东阳认真地说：“菩提玉斋，这道菜有它自己的名字。”
　　“菩提玉斋？”
　　刘玉荣：“菩提玉斋之典出自明初《南华僧手札》，说的是一位高官去庙中礼佛，僧人提供素斋名曰菩提玉斋一份，高官食之不忘。返家后便让家中厨师反复尝试制作，却始终还原不出那日初尝时的味道，由此便视之为天下第一美味，念念不忘。一日厨师生病，由弟子代为掌勺，少年人无知无畏，说起天下第一美味，便想到了家中老母所做蛋炒饭的味道。便以蛋炒饭之方加以改良，高官一试之下，正唤醒了昔日于记忆之中，那求而必不可得的味道，这才有了此一道菩提玉斋流传世间。”
　　陈东阳想了想：“是白米饭的样子，却是以蛋炒饭的方法做成，吃起来有一种清淡的油香味。这么说起来，也算是吃到的和看到的不一样了。”
　　刘玉荣点了点头：“陈总说的有道理，就请陈总先来投下自己的一票吧。”
　　他说着退后了一步，将料理台前的位置让给了陈东阳，左边是于小荣，右边是孔莎莉，陈东阳站在哪一边，就算是给哪一方投票了。
　　陈东阳又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刘玉荣坑了的感觉。
　　【小饕客】：陈总！坚定立场的时候到了！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荣主播么，热搜那天杏花微雨，你要不负初心，勇敢做自己啊！
　　【山川湖海】：你这么说怎么有一种修罗场的感觉啊……
　　【说是修罗场不如说是封后大典？？】
　　【什么乱七八糟的，妨碍人家投票呢！】
　　【俗话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你们说这次陈总的胃会更倾向谁呢？】
　　……
　　孔佑光此时还在大厅与宾客应酬，餐厅的大屏幕上一直同步放着后厨的PK直播，这时候在场所有人的谈话声都自觉地压低了，大家都在关注着投票的最终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东阳的面部特写之上。
　　于小荣的手里面一直紧紧地攥着陈东阳给他的勺子，但他其实不知道，对于陈东阳来说，这次投票更多的意味着一种表态。
　　一边代表着孔佑光的立场，而另一边是自己旗下的主播。
　　陈东阳对飞翔传媒的收购一直是低调而近乎于保密的，但并不意味着孔佑光不知道，他其实从没有同意过陈东阳的这种行为，事实上他一直认为陈东阳最近想要拓展的业务过多了。
　　孔佑光皱着眉头，他看着大屏幕，在等待着陈东阳最后的决定。
　　更有几百上千万人，和他一起等待着那个决定。
　　陈东阳说：“我尝过不少分子料理，也吃过很多炒饭。这一份分子料理真的很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是我所尝过的最好的分子料理之一。”他看了看孔莎莉的水晶爆珠番茄蛋，然后转向了另一边。
　　“但是，你今天真的让我很意外。”他的眼睛看着于小荣：“就炒饭而言，我却从没尝过比这一份更好吃的炒饭，这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炒饭，对于我来说。”
　　于小荣也看着陈东阳的眼睛，他看见他的眼睛里发出光来，他最终站到了于小荣的一边。
　　大厅里所有的观众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孔佑光已经面无表情的脸上。
　　周围的环境好像都变成真空的了，于小荣把手中的勺子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他其实从来没有奢望过这种认同，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其实也无外乎就是这样的认同。
　　从他开始直播以来，短短的几个星期的时间里，他拥有了从不敢想象的观众，收到了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赚不到的打赏，但在今天，在得到这样的肯定之前，他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来自自我的困惑。
　　他其实从开始就只是个想要做好一份炒饭的人。
　　就在今天，他做到了，还是那个很重要的人，亲口告诉他的，在所有人的面前。
　　于小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刘玉荣站在后面，又开始眯起眼笑着：“我和陈总一样，我也吃过一些炒饭，也尝过几家最近很火的分子料理店。但我投票的话，我却会和陈总反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事佬一样地站到了孔莎莉的一边。
　　“也不是非要抬杠，是因为我曾经也吃过菩提玉斋，在很多年之前……”说着刘玉荣的眼神开始飘向远方，好像是在真切地回忆着菩提玉斋地味道：“就菩提玉斋而言，这一份并不是最好的。”
　　他说的是实话，然后一边说一边低头歉意对着于小荣地笑了笑：“然而这样的水晶爆珠番茄蛋我却是真正的第一次品尝，从没有尝过第二份。所以我会把票投给了孔小姐的这一份原创。”
　　【啊啊啊，1：1打平了！】
　　【所以是观众票定胜负了么！】
　　【天啊，突然紧张起来了，我还没有投票啊，这到底该投谁啊，突然感觉自己这票特别重要了！】
　　【喜欢女神的现在一起跟我刷出女□□字！】
　　【莎莉】
　　【莎莉】
　　【salie!!!】
　　【小饕餮】：小荣粉现在开始跟我高喊出我们的口号！
　　【南风】：？？？啥口号啥口号！
　　【小饕客】：算了，来不及了，跟我的队形，小荣小荣小荣！
　　【荣荣荣！！！】
　　……
　　刘玉荣眯起眼睛紧盯着屏幕上的还在此消彼长的观众投票榜：“最后三分钟的时间，留给大家，本次PK的最终决定权，就把握在各位观众朋友的手中了。”
　　一边的陈东阳侧过头，他轻轻地拍了拍于小荣的肩膀。
　　于小荣终于抬起了头，他对着陈东阳笑了。
　　【天啊好甜，你们快看！！陈总发糖了！！！】
　　【腐女够了，啥时候了还在磕糖？？投票了！】
　　287.5w vs 287.1w
　　290.4w vs 290.w
　　300.8w vs 301.5w
　　……
　　两方观众票你争我夺，做着真正最后的PK！
　　刘老师：“我们还是利用最后的时间回答一下直播间里观众的问题吧，观众朋友们对两位厨师有什么想问的，就请在直播弹幕上打出，我们完全随机地抽取一下吧。”
　　【陈总刚投了小荣主播，孔小姐现在最想对陈总说什么？】
　　【不不不，我想问的是孔总现在最想对陈总说什么？或者陈总最想对孔总说什么也行？】
　　【我想问一下陈总，刚才是给菜投的票，如果换成是给人投票呢，您会怎么选择呢？[狗头]】
　　……
　　刘玉荣：“哎呀，观众朋友们注意了，我们抽取的是向两位厨师，针对今晚的菜提出的问题，与此无关的问题就不要刷屏了。”
　　【南风】：看我看我！我好好提问！请问两位的菜定价分别是多少？这个问题对我真的很重要！
　　在满屏乱七八糟的问题中，南风的这个提问显得与众不同，不过第一个看见的不是刘老师，反倒是陈东阳。
　　“这个问题挺有趣的。”
　　刘玉荣跟着陈东阳的指点看到了南风的提问，便也会意地向陈东阳点了点头：“那就请二位给自己做的菜品标一个心理价位吧。”
　　孔莎莉闪了闪睫毛：“在Salie Bistro的话，分子料理属于特别供应，大概会定价在200-300这个区间里。”
　　于小荣却看起来有点为难，他还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菜定过价：“……怎么说呢，就拿我工作过的那个最好的餐厅价位来说吧。”
　　他回忆的是曾经和刘海龙一起打过工的那个餐馆，就是在那个餐馆里，他第一次知道了方明浩的名字。
　　在那个餐厅里一份满料的海鲜炒饭的价格，不过35元。
　　“我想应该在50……嗯，60？”于小荣看了看旁边的陈东阳，又想了想自己昨晚煲素高汤的时候，花在这份炒饭上的时间，然后他狠了狠心：“60-80元！”
　　两个人回答完这个问题，投票时间已经剩下了最后不到30秒钟。
　　【南风】：两道菜的价格要差3倍多啊！
　　他同时是孔莎莉和于小荣两个人的粉丝，一直在纠结着，做不了决定，到了最后的最后，他终于被两道菜的价格说服了。
　　对于南风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性价比！
　　南风的眼睛一闭，在最后的一秒钟，他将自己手中的票投给了一份自己能吃得起的菜，于小荣的炒饭。
　　时间到了！
　　315.8w vs 315.6w!


第43章 香槟泼身
　　于小荣赢了！
　　在评委票1：1打平之后，他最终在观众投票环节以微弱的差距战胜了孔莎莉。
　　那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后厨走出来的，就记得陈东阳拍了拍的肩膀，然后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连孔小姐也走过来，仪态万方地跟他握了握手。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都在朝他鼓着掌，他被骤来的关注包围着，拥簇着。有人过来他碰杯，有人要留他的微信、还有人有人问他在哪里学的厨、现在在哪个餐厅高就。
　　“我、我是个全职美食主播！”
　　于小荣有点害羞地说出这句话，但说出之后，自己反而终于认定了，他就是一个美食主播！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美食主播了！
　　他在人群中找萧斐，他知道萧斐会一直关注着他，他和方明浩都会！于小荣太需要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了，他还要对萧斐说一声谢谢!
　　他穿过人群东张西望着，然后在大厅的角落里看到了萧斐，他正在和刚才的评委刘玉荣站在一起。
　　萧斐和刘玉荣是旧识，当然于小荣并不知道。
　　刘玉荣：“我说这个小荣主播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神仙，原来是你带出来的主播啊！”
　　萧斐其实是刚赶到现场的，也是刚知道于小荣赢了这场PK。气还没喘匀，就被刘玉荣给截住了。
　　刘玉荣问他：“明浩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
　　“其实我手上还有一个推荐参加这届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的名额……”刘玉荣充满顾虑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偷眼看萧斐的脸色：“当然，明浩他现在大概也不会再感兴趣了。”
　　萧斐笑了笑，他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还会在乎呢。
　　刘玉荣还待说什么，却突然眯起了眼睛，因为他发现人群中的于小荣正在费力地往起蹦跶着，正向他们招着手。
　　“师母！师母！”于小荣开心地喊叫着。他从人缝中穿过，向萧斐跑了过来。
　　萧斐也听见了，他回过头，皱了皱眉。
　　“你、你、你们……？”刘玉荣话音还没落，就听得“扑通”一声，正朝他们奔跑过来的于小荣刚好跟一个端着托盘的酒水接待撞了个满怀。
　　“哎呦！”
　　杯子全倒了，香槟就像喷泉一样的泼洒下来，于小荣摔倒了，还被酒水洗了头发。
　　还没帅够三秒钟！
　　于小荣懊恼地不行，他摔倒的时候，袖子里闪出了一道银光，是他刚刚打后厨藏起来的勺子，那个他和陈东阳一起用过的勺子，就在刚才，飞出去了！
　　他本来是偷偷藏起来做纪念的。
　　好气！于小荣打地上撑起了胳膊，还在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西餐勺的踪影。
　　“小荣，你没事吧？！”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嗓门极高的女声。
　　于小荣看见了一双桃红色的高跟鞋。
　　然后一双女士的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于小荣傻了：“没、没事…谢、谢谢……”
　　“你是掉了什么东西么？”桃红高跟鞋女士用餐巾帮他擦着脸，以一种极关心的语气说：“都湿了，这可怎么好，会着凉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啊……”于小荣有点发傻，眼前的女士穿着黑色紧身小礼服，胸前挂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桃花胸针，涂得是死亡芭比粉色的口红。这种一般人类都hold不住的行头，在这位女士的身上偏偏显出了一种奇怪的和谐，甚至还有点泼辣的小性感。
　　她一看就是那种天生不认生、天生自来熟的人。她一边抱怨着于小荣的不小心，一边数落着酒水接待不看路，一边还没忘了指挥着她身边一个穿蓝色夹克衫的高壮男性。
　　“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小荣刚才掉了什么东西么，你赶快帮他找找啊！”
　　夹克衫男约莫三十出头，一脸的憨厚，一直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听到了桃红高跟鞋女士的吩咐，赶忙俯下了身子，盲目地寻找了起来。
　　“没、也没什么了……”于小荣有点不好意思了。
　　桃红高跟鞋女士看出来他的尴尬，这才停下了在于小荣前胸和后腰位置反复擦拭的手，露出了一种大姐姐看小鲜肉似的微笑。
　　“这么认生，你不认识我了？”
　　于小荣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答话。我们真的认识么？
　　桃红高跟鞋女士掐着自己的样柳小腰：“我就是小饕客啊，你的忠实观众，你的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你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
　　“啊？！！”
　　于小荣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小饕客大笑起来，她看起来很享受网友面基时给人意外“惊喜”的感。
　　“我叫肖陶桃！”她特别开心地说着：“是专门来现场为你应援的呢！”
　　夹克衫男听到这边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这才后知后觉地直起了身子，一脸憨笑地往过凑了凑。
　　肖陶桃瞥了一眼夹克衫男，她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很怕他的傻像无辜牵连到自己。
　　“这位呢就是‘强哥’，你应该没什么印象吧。”肖陶桃还小声地嘟囔着补充了一句：“网上那么能说会道的，真没想到……所以说面基真是有风险！”
　　于小荣一边儿发着傻，一边却在心里默默赞同着肖陶桃的话，他是真打死也没想到战斗力一直那么高的“小饕客”竟然是位女士，还是一位这样泼辣又艳丽的女士。
　　“怎么办啊，你衣服都湿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跟我回家换一换啊？”肖陶桃一脸笑意地打量着于小荣，并向他发出了一个死亡邀请。
　　“没、没事的……”于小荣赶忙把还在对他上下其手的餐巾接过来，表示自己可以擦自己的衣服。
　　于小荣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幸好站在不远处的萧斐和刘玉荣走过来，帮他解围了。
　　刘玉荣：“哈哈哈，小饕这样会吓到主播的。”
　　于小荣确实是被吓到了。
　　萧斐说：“香槟泼身，你就要有好运气了，刘老师刚说，他可以推荐你去参加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你该好好谢谢刘老师了。”
　　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五年一届，国内只有二十个推荐参赛的名额，要经过国内、亚洲、世界三层筛选，才能进入最终的决赛圈。最终的冠军会获得60万欧元的创业资金，是名利双收的绝好机会。
　　有多少世界名厨都是从这个比赛中走出来的，于小荣不知道，但他知道，方明浩就是在这个比赛里面出的事故。
　　刘老师对萧斐点了点头，他们好像理解了彼此的用意，然后一起看向了于小荣。
　　“太好了小荣！”肖陶桃激动地抓住了于小荣的肩膀：“我真为感到高兴！”
　　***
　　萧斐好像和刘玉荣还有很多话要说，于小荣最终还真的是被肖陶桃送回家的，送回方明浩的家。
　　临走时于小荣还在惊恐地看萧斐，萧斐却只是一贯的冷漠又淡定。
　　走出Salie Bistro大厅的时候，一身香槟印儿的于小荣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陈东阳已经被包围在了人群当中，找不到身影。
　　于小荣一时没有看到他，陈东阳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
　　他看见了于小荣临出门时回眸一望的眼神，他其实也看见了他刚才摔倒的时候，从袖子里飞出来的那个银亮亮的勺子。
　　于小荣在到处寻找那个西餐勺子，在刚飞出来的时候，就正好滚到了想要走过去将他扶起来的陈东阳的脚边。
　　陈东阳弯腰，把那个勺子捡了起来。然后他隔着人群，看着于小荣一脸委屈，不情不愿地走了。
　　陈东阳回过头来，也喝一口手中的香槟，掩盖了嘴角忍不住挂出的，一抹不宜察觉的微笑。


第44章 大黑刀
　　肖陶桃其实是个小餐馆的老板娘，她本人比起她上网的时候嘴皮子更溜；吕强是个拉面师傅，他本人比起他上网的时候简直就像个哑巴。
　　于小荣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差会这么大。
　　回家的路上，肖陶桃问十句，于小荣答一句，强哥就只会在旁边傻笑着点头。
　　“小荣啊，你是住家里还是租房子啊？租的几居室啊，室友男的女的啊？他人怎么样啊？做你室友是不能免费吃你的饭啊？哎呦那你可亏大发了！你做饭就不应该再交房租，交了房租就不做饭！这个社会啊，人心险恶，你人单纯，又好看，可不能让别人这么占了便宜！……”
　　强哥就跟着点头：“不能！不能！”
　　于小荣简直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肖陶桃：“那个厨师大赛啊，可真是个好机会，刘老师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没想到真给了你这样的机会，肯定是因为他今天投了昧心票，自己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厨师大赛……”于小荣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觉得，这会是个好机会呢？”
　　萧斐刚才提的突然，于小荣听得意外，其实他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参加这个大赛。
　　“名利双收啊！”肖陶桃想都没想，在她看来这事儿根本不用想：“有比赛就有对抗性，有对抗性就有话题度，有话题度就有流量，有流量就能挣钱！”
　　强哥无比认同：“嗯，能挣钱的！”
　　于小荣咬了咬嘴唇，没有正面回答：“就`就是前面那栋楼，停到楼下就好了！”
　　他们到了，肖陶桃抬头看这个老式的小区：“哎呦，原来你住这儿啊。”
　　“这里怎么了？”
　　“这个小区不是原来国营大饭店永辉楼的职工小区么，好多老厨师都住这儿的，你当我不知道啊！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肖陶桃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风姿百媚，她翘起兰花指点了点于小荣的肩膀：“你个小坏蛋挺会装傻，好了，上去吧，记得多和姐姐联系哦！”
　　虽然于小荣没反应过来“装傻”是什么意思，临下车前他还是和肖陶桃互换了微信。
　　道完谢，于小荣就往楼道门里走了。
　　“滴滴——”还没走出几步，肖陶桃的桃红色小车从后面又追了上来，她又想起了什么，把车窗摇了下来，大声对着于小荣说：
　　“小荣！其实不管你参不参加比赛，不管你今天是输还是赢，姐姐都会支持你的！你要好好加油！”
　　都市的夜晚起了些许的风，肖陶桃的喊话顺着风飘过来，让于小荣精神一振，不知为什么，眼眶都有些发热了。
　　强哥隔着车窗握着拳，也对于小荣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肖陶桃一个油门，桃红色小轿车便已扬长而去了。
　　在网络上他们是他的观众，在现实里却只是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人，但是他们真切真实地喜欢着自己。
　　于小荣其实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受。
　　胸腔里有热热的感觉，他一个人走上了楼。
　　回到家的时候，于小荣发现门是开着的，牙了一条小缝儿。他其实一直也没拿到方明浩家的钥匙，方明浩家除了萧斐也没见过其他的人来，所以现在这个门特别像是为他留的。
　　于小荣伸手，他轻轻推开了方明浩家的门。
　　方明浩说过，菩提玉斋是方家厨艺的入门菜。做出菩提玉斋的人，才有资格去学方家的厨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有了资格。
　　于小荣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屋里没有开灯，四下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线孤光，从厨房射进了厅里。
　　那道孤光之中，是方明浩的身影。
　　方明浩其实很少走进自己的厨房，他说过他封刀了，也说过他不会再做菜了。
　　于小荣轻轻地走近了厨房，他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了进去。
　　方明浩背对着他，一米九的身高，顶天立地。
　　他手中正握着一把黑色的菜刀，他端详那把菜刀的神情像端详着什么心爱的至宝。
　　时间好像已在方明浩的周围凝滞。
　　“方、方师傅……？”于小荣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是我家祖传的菜刀……”方明浩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着：“是我家高祖御膳房掌勺之时乾隆爷御赐的宝刀，金柄雕龙，银钢为刃。”
　　他好像是在对于小荣说着，又好像不是，但介于此刻屋里只有于小荣一个活人，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看看那把大黑刀。
　　“啊……？”
　　方明浩手中的刀看起来又黑又笨，既不见金也不见银。
　　冷冷瞥了他一眼，方明浩只能再一次解释道：“那金柄原是木柄髹金漆，历经百年，木柄腐朽，我太爷爷便重铸了铁柄，仍是鎏金雕龙……后来历经百年，金又掉了。”
　　“哦。”
　　于小荣点了点头，他确实看见了刀柄上盘刻着一个黑漆漆的大龙头。
　　“这是宝刀。我十八岁的时候带着出国，它跟着参加过各类厨艺大赛一百三十八场，未尝败绩。”
　　“哇！”于小荣赞叹着。
　　方明浩听见了，他眼神微侧，小臂一转，冲着于小荣的方向就劈出了那把菜刀！
　　“啊啊啊……！”
　　于小荣吓得连退了三步，虽然方明浩的刀锋已在距他半米之外的地方停下。
　　“借给你了！”他对于小荣说。
　　方明浩横刀身前，他居高临下看着于小荣，现在一脸严肃的样子简直让人忘记了他平日里的沙雕。
　　“什、什么？”于小荣一时没读懂方明浩的用意。
　　“你拿着这把刀去参赛，一定能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方明浩无比认真地说着：“是借的，不是传的，你要好好保存，不可损伤！”
　　“我我我……”于小荣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用手去摸那把大黑刀，刀身上泛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
　　万一切菜的时候切到手，一定会破伤风死掉吧……
　　于小荣打了个哆嗦。
　　方明浩手上力道一松，那大黑刀打于小荣手中直直地就坠了下去！
　　“呦呦呦！”于小荣吓了一个激灵，他一个猛子蹲下去，赶紧将大黑刀紧紧抱入了怀中。
　　好沉啊！沉死了！
　　没用过这么沉的刀，怎么也得有二三十斤吧。
　　方明浩：“你要善待此刀，绝不可负了宝刃的意气！”
　　于小荣蹲在地上，他惊恐的抬头，看着逆光中一脸深沉的方明浩……
　　***
　　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中国赛区初赛时间定在两天以后，于小荣是最后一个被推荐参赛的青年厨师。
　　这两天里方明浩开始了填鸭式教学，逼着他让他背了三十多本菜谱，背的于小荣一脸的懵逼。
　　连直播都顾不上了，但他两天里的粉丝数仍然异军突起，冲破了一百万！
　　JJ平台建站以来，美食类的主播还从来没有人破过百万！于小荣已经变成了一个神话传说，凭着一道神秘的白色炒饭一举战胜了里昂厨艺大师学校优秀毕业生的少年，还在刚一出道的时候就吸引了国民男神陈总裁的注意力！
　　有人说他出身于御厨世家，也有人说他曾受过不世出的高人指点。
　　没有人知道于小荣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当他之前工作过的餐馆说于小荣曾经在这里打杂的时候，路人都只是报之一笑。
　　于小荣已经成为了本届青年厨师挑战赛最令人关注的厨师。
　　但其实没有人问过，于小荣到底想不想参加这个厨师挑战赛。好像所有人都默认着，他应该去参加这场比赛。
　　尤其是方明浩那把刀，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方师傅，这么沉的宝刀开始是用来剁猪排的吧，切菜真的合适么？”
　　“精神，菜刀是厨师精神的象征。它的存在提醒着你每切一刀下去，都要对的起中华千年的美□□神，都要对的起先人们十年一日磨练出的手艺。”
　　“哦……”
　　于小荣听完吓得够呛，他手上一哆嗦，那大黑刀仓朗落地，差点砸到了自己的脚。


第45章 厨师大赛？
　　于小荣最后是把那把大黑龙刀放在双背包里，去参加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的。
　　因为要留出一只手举自拍杆，剩下一只手是怎么样都抱不动大黑龙刀了。
　　临出家门的时候方明浩主动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显得有些凝重，这两天于小荣净背菜谱了，连厨房都没怎么进过，方明浩也并没特别指点他什么。
　　于小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在守着那个不收徒的flag。方明浩没提，于小荣也不太敢问。
　　他还是坐萧斐的车去的。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现在我就在去参加厨师挑战赛的路上了，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大家出行要多注意安全。”
　　【小饕客】：啊啊啊啊啊主播想死你了！你说你是不是做出菩提玉斋以后就飘了，我都两天没看见你了！
　　【南风】：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想等着主播粉丝破百万的时候参加个抽奖啥的么，结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破百万了！都没有庆祝，委屈巴巴!
　　【我刚关注，这几天把前面的录播可是都补完了，存粮不足，主播要加油多直播啊！】
　　【一直看的是横屏直播，现在改立屏直播了，主播看起来真是好不一样，眼睛真的好显大，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的！】
　　于小荣正坐在车上玩直播特效，一会儿加个红脸蛋，一会儿加个兔耳朵，不亦乐乎，玩着玩着，不由自主地就拿着近了，直播杆快都被他玩成手持了。
　　萧斐一边开车一边还得盯着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拉了一把于小荣的胳膊。“互动。”他小声提醒着于小荣。
　　“哦哦！”于小荣这才恢复了直播的姿势，他看到了南风在弹幕里的留言。：“抽奖？抽奖应该有，要不现在就抽吧，第一个中奖观众，就选南风同学好了！哈哈！”
　　【南风】：！！！
　　【这么随意的么，我我我，主播看我，我也要抽奖！】
　　【抽奖怎么没有个预告啊！措手不及啊！】
　　【这这这这个抽奖的奖品到底是什么啊？一脸懵逼！】
　　于小荣想了想：“我也还没想好什么合适，南风你想要什么呢？”
　　【南风】：我我我!等等等！主播你等下！不是开玩笑的吧？
　　于小荣说：“当然不是，我有这么多粉丝了，当然是要回馈老观众的，你慢慢想，想好了私信我，我会在后台看的。”
　　说完之后，于小荣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萧斐。
　　萧斐都听见了，所有的主播红了之后，都会开始发展自己的个性。他知道经纪人管束地多了，对双方反而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小荣一路上和观众唠着闲嗑，他在直播间里已经越来越熟练了，也很少再有开始时讷言和怯场的感觉。有点后知后觉和天然呆的风格成了他的个人特色，开始被越来越多的观众玩着梗。
　　他们快到比赛地点了：“哇，大家快看！好多人，还有好多外国人！哇！那个是热气球么，也太炫了吧！”
　　青年厨师挑战赛的赛场设在了一个展览馆里，这次是华东赛区的初选，会从100个厨师里面选出二十个，再去参加全国赛的初选。
　　于小荣背着背包进赛场的时候，他的直播弹幕里全是加油祝福的声音。
　　和上次去孔莎莉餐厅比赛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因为和观众闲扯了一路，于小荣的心情现在好的不得了，背上的大黑龙刀都显得不那么重了。
　　“现在我们要过安检了，真的是很严格呢，前面一位师傅的皮带都解下来拿去检查了，他正不得不用自己的双手去提着自己的裤子！”
　　于小荣正大惊小怪地解说着，然后下一个就轮到他自己了。
　　“对不起，手机要放进小框里。赛区内是不允许使用自拍杆的。”安检人员在温馨提示他。
　　“啊？那我要直播该怎么办呢？”
　　“直播？不行不行！我们这里不允许参赛的厨师直播的，赛方会统一安排专业的摄像师，对比赛进行全程录像，经过后期剪辑之后，大赛视频会在油管网站独家播放。”
　　“什么？”这一点远在于小荣的预料之外。
　　萧斐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个规定，他让于小荣留在原地，自己去跟主办方交涉了。
　　十几分钟后，带回来的结果是，本届大赛的特别规定，不允许厨师自行直播。
　　于小荣不得不把手机给关了，刚才脸上兴奋的样子，一下就没了。
　　萧斐对他说：“你可以先参加比赛，回家再直播重新做一遍比赛时的做过的菜。”
　　于小荣摇摇头：“直播就是给观众即时展示，带大家一起体验真实的感受，我都做过一遍了，回去再表演一遍，又有什么意思呢。”
　　萧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还要参加这个比赛么？来都已经来了。”
　　于小荣掂了掂自己背上背的大黑龙刀，想着不好辜负方明浩的心意，又看了看赛场里已经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对萧斐点了点头。
　　来都来了，他就背着双肩包和萧斐一起走进了比赛场。
　　每位厨师都允许带一个助理，于小荣没有助理，萧斐就充当了他的助理。
　　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进场的厨师了，两个人穿上了赛方提供的白色的厨师围裙和高高的厨师帽，萧斐第一次把他的无框眼镜给摘了，将围裙扎好转身的时候，把于小荣吓了一跳。
　　“哇！你……”
　　于小荣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斐不戴眼镜、不穿素色衬衫的样子。
　　本来是那种冷冰冰、有点律政精英感觉的人，现在摘了眼睛，又把梳理整齐的头发都塞进了厨师帽里，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就和缓温柔下来了。
　　萧斐的眼角轻轻往上挑着，眼睛是那种很细腻的内双，眼角处还有颗浅浅的小泪痣。是那种极精致含蓄的好看，身如修竹，有种隐隐的清贵气。
　　于小荣没赶上萧斐做主播最火的那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萧斐曾经是以“美食区颜值帝”出名的。
　　“干什么？”萧斐看着于小荣发直的目光，皱眉问他。
　　“没、没什么啊。没想到您也是个厨师。”于小荣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一边猜测着萧斐做出饭来会是个什么味道，会不会是连咸盐酱油的不放，清水炒一炒，就能夹起来尝风品月了？萧斐像是会做出这种菜的人，接触越久越觉得他其实不太像个经纪人。
　　于小荣一边在自己心里打着嘀咕，一遍将背包打开，双手抱着，从里面取出了方明浩借给他的那把大黑龙刀。
　　借都借了，不用多不给面子，虽然也不是于小荣自己主动要“借”的，但他还是打算豁出去了，就用这把大黑刀做一次菜试试！
　　他把大黑龙刀取出来，放在自己料理台上的时候，会场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周围刚才还在试刀验火的厨师一瞬间一溜烟，全都没了。
　　“诶？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了？”
　　于小荣指着大家都一窝蜂似地涌入地那几个隔间，问的是萧斐。
　　萧斐却没有回答他，他正低下头，站在于小荣放在料理台上的大黑龙刀前失神。
　　从于小荣打自己包里取出那把刀起，他的眼神就再也没有移开。
　　他当然认识这把刀，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这把刀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他们两个求学时一起背到欧洲，却被海关当非法刀具扣下来的时候？
　　不，当然不是。因为后来每一次参赛前，方明浩都要神叨叨地盥手焚香，请出来祭刀。
　　开始他是场场比赛都跟的，后来就去的少了。最后一次见到就是在方明浩入狱之后，他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然后一个人把这把刀又背回了国。
　　他藏在了方明浩家卧室大床下的扁箱的最深处，还以为方明浩一直没找到呢。
　　“这把刀……是他，他给你的？”萧斐问于小荣，用那种不可置信的语气。
　　“是他、是他借给我的。”
　　“为什么给你？”
　　“是借、借给我？”
　　“为什么突然就给你了？！”
　　“是借……？”于小荣的气音还没说完，萧斐的脸色就变了，他把刚戴好的厨师帽给摘了，一下甩到了料理台上。
　　“怎、怎么了？”
　　“你先去那里取食材，我要出去一下。”萧斐一边儿说着，一边已经快步离开了料理台。
　　“去、去哪啊？你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你先开始！”
　　“我……！”
　　于小荣傻了，他下意识地追了萧斐几步，却发现萧斐几乎是一从大厅的出口离开，就已经着急到全力奔跑。
　　“出什么事儿了啊？萧先生？方师母？？”
　　“斐哥！”
　　萧斐没有回答他，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于小荣只能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回来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比赛其实已经开始，厨师们都已经选好了自己擅长处理的食材。
　　而于小荣现在，他不光没有了食材，而且没有了助理。
　　他一个人悻悻地到食材区选食材的时候才发现，留给他的选择真的是不怎么多了……
　　优质的牛羊鸡鸭鱼肉一类能做主菜的食材已经在第一时间被选走，连他最爱的鸡蛋都一颗不剩了。生鲜架上空空如也，除了极难烹饪的海胆、河豚，就剩下了一筐张牙舞爪的八角章鱼。
　　不能只做素菜吧？
　　于小荣挠了挠头，这也太考验人了！


第46章 章鱼丸
　　于小荣最后把那筐小章鱼给抱回来了。
　　清理章鱼要不停地搓洗除去粘液，还要去掉内脏和墨汁。因为助手临时跑路了，这些全部都要由于小荣一个人来完成。
　　本来选食材就晚了，等到全部都清洗好，四十多分钟已经过去了，周围的厨师纷纷开始上锅了，速度快的甚至已经准备摆盘。
　　赛制规定只有两个小时的料理时间，现在就显得紧迫的不得了了。
　　不过于小荣已经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现在只是充满忧虑地看了看自己料理台上的那把大黑龙刀。
　　将处理好的小章鱼放到了料理台上，于小荣双手握着刀柄，卯足了劲儿，才终于将刀身抬起了一点点。
　　“哐哐！”
　　于小荣手上一酸没拿稳，刀刃直接砸在了料理台上，只听得两声巨响，那不锈钢台面好悬被砸出两个印儿来。
　　太夸张了吧！果然是宝刀！
　　于小荣擦了擦自己的脑门上的汗。
　　刚试准了力道，他便换了个方法。把洗好的小章鱼全部平铺到了料理台上，一手按着刀头，一手抬着刀柄。
　　“剁剁剁剁剁剁！”
　　大黑龙刀放在他手里跟铡刀剁草似的，于小荣一遍给自己喊着口号打气，一遍碎切着章鱼丁。
　　“哐哐哐哐哐哐！”
　　利刃敲台面，有金戈之音。周围的几个厨师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看向了于小荣。
　　“这是哪个饭店选送上来的主厨啊？夸张了吧？”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前两天做菩提玉斋的那个小主播啊？”
　　“菩提玉斋？”
　　“这你都不知道？一份蛋炒饭打败了孔莎莉，现在在网上可火了。一个短视频点赞好几千万呢！”
　　“网红啊？现在网红也能来参加厨师挑战赛了？”
　　……
　　周围议论纷纷，于小荣却什么都听不见，他耳朵里只有“哐哐哐哐哐哐”快把自个儿耳膜震破了。
　　切菜切出来的巨响惊动了现场的外籍摄影师，一个特写给到了于小荣手中的大黑龙刀上。
　　“这位年轻厨师现在使用的是一把神奇而古老的东方菜刀。”
　　——现场解说在用英语做着介绍，实时直播的镜头被播放到了现场的大屏幕上。
　　会场上，带着金边厨师帽的主评委的目光停了下来，他站在会场中央看着屏幕上于小荣手中的大黑龙刀出神。
　　“中国菜刀……使用这把刀的厨师现在在哪个位置？”菲利普·杜兰用低沉的法语问着身边的翻译。
　　“哐哐哐哐哐哐！”那切菜声好像就萦绕在他的耳边。
　　身边跟着翻译、副评委和几个随行者，他们却好像都听不见那刀声似的，杜兰被簇拥在中间，无法打开视野。
　　“在中国那就是一把很普通的菜刀。”孔莎莉走过来用清亮流利的法语回答他：“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走进中国的乡村里，随便一个主妇都能为您展示这样的厨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也并不符合欧盟高级烹饪协会的厨具使用标准。”
　　孔莎莉是以里昂厨艺大师学校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直接保送进入欧洲赛区决赛的，她根本不用参加中国赛区的预选。
　　现在更是俨然变成了总评委的中国导游，孔莎莉对着杜兰笑了笑：“请到这边来吧，我再向您介绍一位来自五星酒店的特级厨师。”
　　他们一行人在孔小姐的带领下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于小荣桌上的章鱼丁已经切完，他擦了把头上的汗，将章鱼丁倒入盘中再洗一遍，用料酒泡好，时间又过了十分钟了。
　　手快的厨师团队已经完成，他们中有的人开始清理剩余的食材。
　　有用不了的虾仁、已经煮好却只取了几粒来配色的玉米、大把卖相不好看的香菇、还有剩下的洋葱碎和红姜丝……那些开始的时抢回来，最后却都剩下了的食材与辅料，都被直接倒进了厨余垃圾箱里。
　　“等一下！这些可以给我么？”于小荣甩着酸疼的手腕，上前拦住了正要将食材倒掉的厨师助理们。
　　“你……全都要么？”
　　于小荣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料理台上抱过来了一个最大的料理盆。
　　“太浪费了，都是很好的食材呢，我正好用的上！”
　　比赛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十分钟，于小荣才终于准备好了他所有的食材。
　　除了他自己切好的章鱼丁，其他都是从各家回收过来的各种辅料，堆满了料理台，也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取了一个最大号的平底煎锅，然后选择了同样是最大号的意式肉丸模具。
　　取低粉500g，泡打粉1勺、盐20g、山药剁成泥状……于小荣将这些一股脑倒入800ml热水中，搅拌均匀，做成了奶白的面糊。
　　将火开到最大，于小荣把八孔模具直接放到了煎锅上，等到不锈钢模具被煎锅彻底坐热，便将整块的黄油锉子一样地在肉丸模具上横扫了一遍。
　　黄油遇热即化，足有小拳头那么大的肉丸孔里便承足了油底。
　　“不、不会吧？”
　　“开什么玩笑啊？”
　　“他这难道是要做……”
　　一位刚才给过于小荣食材的助理厨师看地目瞪口呆，他竟被自己突然起来的想法逗乐了：
　　“章鱼小丸子么？？就这啊？”
　　“开玩笑开玩笑。”
　　“逗乐的搞笑呢。”
　　“这是厨师大赛啊，怎么摆起小吃摊来了！”
　　“老张啊，你看我之前备菜还紧张了那么久，现在怎么突然有种受到了嘲弄的感觉，人家章鱼丸就能拿来参赛了。”
　　“乌龙啊乌龙啊，幸亏没安排全球直播啊！”
　　旁边看着热闹的几位疏忽就散了。
　　……
　　于小荣低头看了看他临时架起来的章鱼小丸子锅。
　　真的有这么不堪么？
　　他对比了一下自己左边的那位主厨，人家做的是红酒酱汁烤肋排；而自己右边的那位主厨，做的是芥末金钱鲜虾球。
　　好像真的有。
　　于小荣挠挠头，他继续低头做饭。
　　大汤勺将熬好的面糊浇到了模具里，他这次选择的丸子模具是正常章鱼小丸子的四五倍，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全部的食材都用完，于小荣特意选择的最大号。
　　面糊在黄油中呼噜噜地煎着，于小荣将备好的章鱼碎撒进了模具中。
　　再加一小块火腿、两截蟹棒、铺一个大大的鲜虾仁进去，然后是一个厚厚的芝士卷，这样的小丸子一口咬下去，会有爆浆、然后再拉丝的幸福感。
　　于小荣轻轻地咽了咽自己的口水，要口感好当然还要撒一把玉米粒。
　　洋葱和红姜丝是调味，最后再添一把章鱼碎。
　　里料从模具孔里堆满了、最后溢了出来，于小荣才撒上了椒盐和红辣椒粉。
　　滋滋滋——
　　油香味飘出来，于小荣用筷子插到模具的底部，轻轻翻身，大丸子就露出了已经定型的底部。再补一勺面糊，就是溜溢到外面也不怕，筷子轻轻挑几下，丸子在模具里翻几个身，自己就变成了浑圆的黄金球。
　　于小荣其实一直是在街边摊看人家做章鱼小丸子，还从没有自己尝试过这样的章鱼大丸子。
　　他用筷子插起了一个，带着刚出锅的油香，放在了用生菜叶打底的西餐盘里。
　　浅浅的绿叶子，衬两颗圆丟丢的大丸子。
　　撒一些海带粉，外加香香的木鱼花。于小荣用番茄和沙拉酱挤出了两朵配色的花。
　　做好了，一锅八个小丸子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摆盘用了两个，锅里还剩下六个，他插起了一个吹了吹，趁着热，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小吃摊食品的魅力，当然是要赶着刚出锅的第一口，马上就吃掉。
　　好烫好爽好Q弹！
　　章鱼碎被咬的咯吱吱响，于小荣吸溜着舌头，被烫到摸耳朵。
　　“你怎么自己先吃起来了？”身边有人走过来好奇地问他。
　　于小荣好不容易咽下嘴里大大的一口，一抬头，看见的却是西装革履正看着他微笑的陈东阳。
　　“你……！？”
　　陈东阳又出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好像总是很凑巧地，经常地出现在于小荣的生活里。
　　一句“你怎么又来了”还没问出口，陈东阳就好像看透了他心思似地，提前就回答了：
　　“还是那句话，我怎么不能来了。我的阳光集团可是这次青年厨师挑战赛中国赛区的总赞助商。”
　　于小荣笑了。
　　他低下头，又插起一个大章鱼丸，放在碗里，摆上勺子，直接递到了陈东阳面前。
　　“参赛的都做好了，剩下的都是给自己吃的！还能再出几锅，我今天可以把这些食材全部都做完！”


第47章 情侣app
　　章鱼丸里面放的料太多了，被筷子插着，简直沉甸甸地快要坠下来了。
　　“陈总，那边请您去合影。”
　　有人在叫陈东阳，他要去和评委们和另外一些西装革履社交，但于小荣的章鱼大丸子还支在半空中。
　　“给我留着，我过会儿再来找你。”陈东阳对于小荣说。
　　“好。”章鱼大丸子收了回来，已经没有了刚才腾腾的热气了。
　　于小荣抿着嘴唇，他又切了一块黄油，开始着手做第二锅章鱼丸了。
　　最后三十分钟，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一个又一个的大丸子插出来，直到把所有的食材都用完了。
　　有工作人员来将他的摆好盘的菜端走了。
　　其他的主厨们也都已完成，他们一边开始了三五成群的交际活动，一边等待着评委现场宣布结果。
　　于小荣被孤立着，他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种场合。
　　他一个人把自己做好的丸子都放进了洗干净的蔬菜保险盒里，装在塑料袋里，然后拎出了会场。
　　“这位主厨，您不等待一下评委宣布入围名单么？”他出来的时候，有工作人员问他。
　　“不用了。”于小荣根本就没有要继续比赛的打算。只是跨出大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因为最后还是没等来陈东阳。
　　于小荣站在会场外打萧斐的电话，没通，说是不在服务区。
　　***
　　萧斐是两个小时前跑出比赛会场的，他在夜风里发了疯似的奔跑着。
　　手机里其实有方明浩的定位，很多年前两个人就关联了情侣app，一直都没卸载。
　　分手一年多了，方明浩的定位一直在家里，最远的地方没超出过家门口的菜市场，他每天都会检查的。
　　今天突然变了。他将于小荣接走之后，代表着方明浩的那个小箭头就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家，隔着几百米，就是不近不远地跟着。看着他们进了会场，然后又一个人走了。
　　萧斐追出来的时候，小箭头就在前面，是往附近潭龙湾的方向去的。
　　那地方他们小时放学常来玩，是原来老北京护城河积出来的一滩活水，生着白花花的芦苇荡子。
　　小时候听方明浩给他讲过，老方家有个太爷爷本来是宣统皇帝宫里的御厨大师傅。溥仪被轰出北京的那年，太爷爷清晨一个人在家祭过大黑龙刀，出门对着紫禁城的方向磕过三个响头，然后一头扎进了潭龙湾的芦苇荡子里，再没出来。
　　方明浩说，太爷爷是觉得以后没人再吃他的做的饭了，活着没意思了。
　　萧斐说，只要愿意走出宫，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等着吃饭的人。
　　方明浩又说，缺的不是人，缺的是精神。
　　什么精神呢？方明浩又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打小就傻里傻气，爱认一些自己也似懂非懂的道理，萧斐最懒得跟沙雕讲道理了，因为根本讲不通。
　　方明浩的父亲在他入狱几个月之后就去世了，萧斐一直瞒着没敢和他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两个人才生了嫌隙的。
　　刚回国的时候，萧斐陪了他整整一年，打也打过，闹也闹过，他肯定也已经把这个世界上所有能讲的道理都和他讲过了，可有什么用呢？
　　有些人就是会画地为牢，再把自己逼成一头困兽。
　　萧斐生气了，他撂下了狠话就甩甩手走了，走到笼子外面暗中监视着，看他能忍多久才跑出来追自己。
　　他们互相等着耗着，也不知道是谁困住了谁。
　　今天终于等到他真的跑出来了，萧斐却又急了。
　　萧斐在湖边的人行道上疯狂地奔跑着，方明浩最后的定位消失在了原来的芦苇荡中心。
　　所有人都在往会场的方向走，大赛结束后那里要还开美食节，会有最新的最好的东西，等待着闲暇的人们去娱乐去品尝。
　　只有萧斐一个人逆行着，他拨开挡路的人群，冲到了潭龙湾边儿上，那个曾经生着芦苇荡的浅滩变成了水泥路台，还拦着防人落水的栏杆。
　　他最后是奔着方明浩的小箭头停止的地方冲过去的。
　　风呼呼地吹着，夜色下的潭龙湾变成了黑色的海。
　　路灯下有个人过来拉住了他，萧斐狠狠地甩开，他现在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冲过去，冲到栏杆外面他不见的地方，管它是什么地方。
　　只要方明浩在那儿，他是怎么样都要过去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久了，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时光几乎全部纠缠在一起，怎么可能分的开呢。真要把方明浩从他身体里揪出去，他疼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丢了魂儿就是他也丢了魂儿。他找不到的时候，他也不知该上哪儿去找了。
　　萧斐把拉他的那只手狠狠地甩开，方明浩把自己黑色的兜帽摘了下来。
　　“这么心有灵犀，老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在黄色的路灯下，方明浩穿着黑色的帽T，不知道一个人看了多久的潭龙湾，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让萧斐找到他的。
　　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刚跑得太快了，萧斐弯下腰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机就是那个时候没信号的，那一片信号总是不好，就连定位都不准了。
　　从一个人看着水发呆，变成了两个人。一直看到了满天都是星星的时候，萧斐才想起了还要去接于小荣。
　　沿着会场的那条街都已经灯火通明了，美食节的展台摆到了街上，有天南海北的食物，在夜灯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于小荣提着塑料袋背着背包，正一个人孤零零走着，突然打前面迎面就碰到了萧斐和方明浩。
　　方明浩个儿高又瘦，晃在人群里，高出半头来，远远就认出来了。
　　于小荣跳着蹦高了招着手：“方师傅方师傅！”
　　方明浩的眼神却一直锁在会场的方向，都快从于小荣身边走过去了，都没看见他。
　　还是萧斐拉了他一把。
　　“嗯？你怎么在这儿呢？”方明浩莫名其妙地低头盯着于小荣。
　　“我、我比完了啊!我都做好出来了！”于小荣有点委屈着。
　　“你做什么了？”
　　“这个。”他把塑料袋拿给方明浩看：“我还带出来了好多，还是热乎的，给……您和…师母？”
　　“这什么呀？”方明浩隔着餐巾纸拎了一个大丸子出来：“你就做了这个？世界厨师挑战大赛？你看他就做了这个？”
　　方明浩脸上有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带着那种表情去看萧斐，萧斐却没笑。
　　“嗯！”于小荣还挺高兴地答应着：“我还顺了瓶沙拉酱出来！”
　　他一股脑地也塞到方明浩的手里：“您尝尝！尝尝！”
　　他们三个人，找了一个街边的长椅坐了下来，方明浩还真的就尝了。
　　掌心里的章鱼大丸子果然是热乎的，用沙拉酱拧出个花儿来，咬了一口下去，打芯儿里的流出来的芝士还是烫的。
　　被烫的直吸溜舌头，方明浩捧在手心里吹了吹，吹到温度刚刚好了，这才把剩下的一半儿又递给了萧斐。
　　“他们都好浪费的，抢了很多东西，做出来的就是一点点。我就把原本要扔掉的，都收回来做丸子了，他们还都笑我！”
　　于小荣有点义愤地，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他站在方明浩和萧斐的面前大声抱怨着：“这个比赛一点儿都不好玩，连直播都不如呢，我不参加了！”
　　“你不参加了？”
　　于小荣对着方明浩点头：“我只是想好好学做饭的，也没想要参加什么比赛。这刀还是还给您吧！可能是把宝刀吧，但太重了，我用不趁手。”
　　他说着把肩上的背包卸了下来，还到了方明浩的手里。


第48章 爱心惜食会
　　方明浩将那背包接过来，他看着于小荣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萧斐低头尝了一口：“面糊没放鸡蛋，泡打粉稍多了，章鱼碎有腥味，应该料酒浸泡的时间还不够。还有就是芝士爆浆选择的是切达芝士，虽然味道柔和，但如果是马苏里拉的话口感可能会更好。”
　　说完他把只尝了一口的大丸子有点嫌弃地递还给了方明浩。
　　于小荣都听傻了：“这、这您是怎么尝出来的！”
　　平常人试菜给出最多的建议无外乎：还可以、好吃、不好吃，再认真一点的能说出咸了、淡了、老了、嫩了。更专业一点的，比如方明浩吧，能尝出火候上的不对，或是哪种调料多了少了，这靠的都是亲自实践出来的功夫。
　　但像萧斐这样，只吃了一口，就能准确的说出原材料配比和处理上的问题，还能具体地给出改进意见的，于小荣还是第一次碰到。
　　于小荣看萧斐的眼神突然变了，看着看着简直要发出光了。
　　有哪个厨师不希望得到这样一个试菜员呢，他能精准的告诉你每一步产生的问题，最大限度地帮你精尽自己的菜品。于小荣真后悔自己怎么早没有请萧斐帮自己试菜。
　　自家引以为豪的宝贝被发现了一般，方明浩带着得意地对于小荣笑了笑，然后将手里剩下的小半个丸子一口吃掉。
　　“虽然但是吧，味道还是可以的，特别是里面的这是芝士趁热流出来时的感觉。我叫你背过日式小丸子的食谱，但是没有带芝士夹心的，也算是你的创意吧。”
　　他说着老实不客气，从塑料袋里又拿了一个，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于小荣也开心了，他还没吃晚饭，正好坐在方明浩的身边，一起吃起了大丸子。
　　热气儿从他们的嘴里飘出来，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让几个正巧看到的路人也开始眼馋。
　　“这是从哪儿买的？这么大的章鱼丸还真没见过，看着还挺香。”
　　“是自己做了带出来的，要尝尝么？”于小荣高兴地答话，他很乐意分享给喜欢的人。
　　“38一个，可以自己加沙拉酱。”萧斐突然插了一句。
　　“那行，给我来一个吧。”对面挺痛快地付钱了。
　　“热乎的章鱼大丸子，皮儿脆肉嫩还有芝士夹心，现在只要38了！”方明浩见状，竟帮着吆喝了起来。
　　更多人停了下来，长椅好像变成了临时摊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于小荣带出来所有的丸子全都卖完了。
　　“生意太好了吧！”于小荣诧异着：“早知道的话还参加什么比赛，直接出来卖丸子好了！”
　　方明浩站起来搂了一把他的脑袋：“快走，一会儿就有人来抓你个无证摆摊！”
　　于小荣吓了一条，匆匆忙忙地收了收地上留下的塑料袋和餐巾纸。
　　“等、等等我！”他还没收拾好，抬头一看，方明浩已经带着萧斐没事儿人一样的混入人群之中，悠然走了。
　　方明浩的胳膊已经搭在了萧斐的肩膀上，又要得寸进尺，趁其不备，低头在脸蛋上偷袭一口。却被萧斐早早地识破阴谋，反肘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两个人推推搡搡地打前面走着，于小荣这下不光被扔下了，还被猝不及防地喂了一口狗粮。
　　他正一脸愤恨地要追上去的时候，身边有一辆车缓缓地停了一下来，对他连按了好几声喇叭。
　　坏了，城管真的来了？
　　于小荣在无证摆摊上是个惯犯了，他吓得头都没敢回，就没入人群中一溜烟跑了。
　　“我我我、我只是给他们看摊儿的！”
　　他捂着兜里刚挣到的几百块钱，趁着路上人多，一下就拐进了岔路口。
　　“于小荣！”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叫他。
　　他在怀疑自己幻听了的时候，陈东阳从车上下来，追着他进了没什么行人的小胡同。
　　于小荣停下，陈东阳向他走过来，他的背后是灯火辉煌的主路口。
　　“说好了给我留一个的，看来我是来晚了。”他看了看于小荣手上已经被他揉作一团的塑料袋。
　　于小荣轻轻点了点头，他可不是来晚了。
　　陈东阳说：“你做的章鱼丸入围了，欧洲评委几乎没吃过这种亚洲小吃。主评委还在找一个使用‘中国乡村式’菜刀的青年厨师，我却没有告诉他其实我认识你。你怎么提前走了？”
　　于小荣忍着笑：“因为丸子凉了就不好卖了！”
　　“我发现你还很会做生意。”
　　他抿住了嘴唇，才不会告诉陈东阳这其实是来自一对落跑夫夫的主意，他有点窃喜地享受着来自陈总裁的赞美。
　　司机跟在后面，用车灯为他们在窄巷里照出一条安静的路。两个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他们肩并肩地在夜色里走。
　　陈东阳：“今天的比赛和美食节之后多余的食物，会全部回收到阳光集团的爱心惜食会集中处理，可以加工成爱心食品，分给有需要的人。”
　　“爱心惜食会？”于小荣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陈东阳煞有其事地点头：“今天成立的，我刚刚宣布，以后阳光集团旗下所有的餐饮、超市和网购平台中凡是因包装破损或者过了保质期但还可食用的食物，都会送到爱心惜食会统一处理。”
　　于小荣点了点头，他用那种带着仰望的目光去看陈东阳。
　　车灯在后面把他的脖颈照的很亮，他有着非常优雅好看的下颌线。如果过于地专注在英俊的五官上就会察觉不到，但偶一抬头，从不同的侧面，总能发现平常观察不到的优点。
　　“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惜食会这个名字又很土么，我还觉得清晰明确地这是传达了关键信息呢。”
　　“没有。就是很像你起出来的名字。”于小荣笑着去盯自己的脚尖。
　　“先是菩提玉斋，又是章鱼大丸子，你好像也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了。”陈东阳也忍不住低头去看他。
　　“什么风格？”
　　“就是那种，就算我不知道哪道菜是你做的，但是在成片的精致的高级烹饪中看到两颗章鱼丸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只有那个小主播了，就是这种风格。”
　　“这么说的话，那惜食会这个名字也确实挺好的。”
　　这次是两个人一起笑了。
　　那条小巷子很长，于小荣却嫌不够，他只希望他们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第49章 芙蓉鸡片
　　于小荣那天晚上和陈东阳分开之后，心里一直是热热的。
　　回到家里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在劈里啪啦地响。一直开心到凌晨，他在想起来，今天的直播突然断了，他还没有给观众好好解释一下。
　　他打开了直播平台的后台，他收到的私信成千上万。
　　很多人都说喜欢他做的菜，还有夸他长得可爱，也有的是商家问他要不要一起商业合作。
　　于小荣想起来他今天答应了要给南风中奖礼品的，他将其他的私信留下来慢慢再看，用了搜索才找到了南风的留言。
　　【南风】小荣哥，人生第一次中奖哈哈哈！你说我可以点一个喜欢的礼物，我还有挺多想要的，不过现在住院中，收取快递不太方便。一直挺爱吃炸鸡的，可以在直播的时候做一次炸鸡吗？刚关注你的时候只有几十个粉丝，短短的时间就火遍全网了，我也成了继陈总裁之后，第二个在你直播间中奖的观众。这就是缘分吧，希望能一直做你的观众！[爱心]
　　真好啊，于小荣心里感动着，却又隐隐担心着。
　　清晨起来，他早早地就去菜市场买回了新鲜的鸡肉。
　　一边翻着书一边好好构思着菜谱。
　　于小荣把这次直播的时间定在了中午，因为想着上次的事情，特别给萧斐发了微信汇报，发出去好几个小时了，却罕见的没等到回信。
　　他专门冒出头看了一下还睡在客厅的方明浩，本以为昨晚他会带萧斐一起回来的，可是没有，他回来挺早的，睡的也挺早。
　　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游戏。
　　于小荣以前从没谈过恋爱，他有时候会觉得谈恋爱的人跟他的距离就像大人和小孩那么远。
　　新的直播开始了。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厨房！”
　　【啊啊啊啊终于赶上了！】
　　【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看到熟悉厨房的感觉真好。】
　　【听说主播昨天在厨艺大赛做了章鱼小丸子？？】
　　【不光做了丸子最后还放了赛方的鸽子[狗头]】
　　……
　　弹幕刷起来飞快，于小荣看都看不清了。
　　“今天的直播也是老观众南风抽奖的礼物，他喜欢炸鸡，但是最近在生病，所以专门为他做一份清淡的炸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吃过芙蓉鸡片这道菜？”
　　【主播在逗我，炸鸡哪里有清淡的，清淡了还哪里是炸鸡！】
　　于小荣又卖起了官司，他笑而不答。
　　他用温水泡了葱姜，打了四个鸡蛋，只取了蛋清备用。
　　然后就开始处理鸡肉，将筋膜和油脂小心翼翼地都剔除了，于小荣刀背侧躺，把鸡肉细细地碾平剁碎。
　　用过大黑龙刀后再用什么刀都觉得轻若无物，运刀飞快起来。鸡肉在他的刀下变成了微粉的肉泥，与生粉和葱姜水混在一起，在手指间缓缓地揉合在一起。
　　【小饕客】：主播这个刀工哦，真是一日不见啊！
　　【强哥】：嗯，如隔了三秋！
　　【小饕餮】：@强哥，你之前不是老跟我唱反调来着么，现在怎么又老学着我说话了？
　　【强哥】：有么有么！谁跟你唱反调了你告诉我！
　　小饕客气的都不想发弹幕了。
　　于小荣上中火热了半锅净油，烧至二三成热时，用勺舀了一勺粉白的鸡浆，轻缓地飘入了锅中。
　　【原来这就是炸鸡啊！怎么没有澄黄的炸油和脆脆的酥皮呢？】
　　【这个炸鸡看起来好清爽啊，是因为油温低的原因么？】
　　【山川湖海】：油温上要把握地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焦，少一份则生，要鸡片熟而不焦，才是这道“芙蓉鸡片”最见功夫的地方。
　　“山川湖海”这条弹幕一出，把一直窥屏的刘玉荣也炸了出来，他因为上次在于小荣和PK的时候站了孔莎莉一边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本不敢在于小荣的直播间露脸。
　　看了山川湖海一句精到的评论，突然心生契契，连着刷出了三个天使守护。
　　“谢谢刘老师的礼物。”于小荣在将锅中鸡片捞出的间隙正好看到了直播间里放出的动画效果。
　　“这道菜确实是芙蓉鸡片。”他继续将剩下的鸡浆吊入锅中，素油中飘出了大片的白花，形似白芙蓉之叶，反着清白的光泽。于小荣将炸好的鸡肉片捞出，放在清水中洗去了浮油。
　　【天啊，这鸡肉真的好白！又软又白！】
　　【不说的话真看不出来这是鸡肉啊！】
　　【牛逼！】
　　于小荣：“剩下就比较简单了，我们用盐和高汤调味做个汤，家中没有备高汤的朋友用鸡粉现调代替也是可以的！”
　　他说着在汤底中加入了少许水淀粉，蜻蜓点水，三两下的功夫就做成了一份温白色半透明的玻璃芡，再加青豆一把，三五枸杞，浇在了芙蓉鸡片之上。
　　“这道芙蓉鸡片这就做好了，慢功夫都放在了鸡浆上，务必要将鸡肉中的筋膜细细除去了，才能炸出轻薄如翼的鸡片来。这才是这道菜的要点所在！”
　　于小荣把做好的芙蓉鸡片凑近了镜头，他用炸鸡的做法做成的却是色泽素美，质嫩味清的菜，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下播之后，他把做好的鸡片装碗，放进了保险杯里。
　　昨天他已经向南风要了所住医院的地址，说来也巧，就在几条街开外，他也就不叫同城速递了，自己叫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是自己的老观众了，又正在生病，于小荣就想做一份清淡的菜，正好带去探望。
　　按着地址走上楼的时候，于小荣才有点发愣了。
　　他又检查了一遍地址，确定没有错，那一层楼上写的却是“肿瘤科住院处”……
　　那一天，于小荣是高高兴兴打车过来的，结果却是心事重重走着回去的。
　　坐车的时候就觉得很近，走路的时候就显得远了。
　　他还有几个路口才到家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微信电话，拿起来一看，陈东阳的电话！
　　于小荣吃了一惊，上次“约会”的时候他和陈东阳互换过微信，却还从来没用微信联系过。
　　“喂？喂喂！”
　　他接起来的时候，心又开始砰砰跳了。
　　“小荣？我十五分钟以后到你家楼下。”
　　“什么？”
　　“我到了给你电话，你直接下来。”
　　“我……”
　　“怎么了，在家么？”
　　于小荣下意识地看了看前面地红绿灯，他心里估算了一下，还有十五分钟，自己肯定能跑回家里去！
　　“在家！”
　　“好。”
　　陈东阳把电话挂了。
　　于小荣吸了口气，他抱着自己的绿色保温桶，开始了在马路边上的百米冲刺。
　　陈东阳要来了！他要来家里接自己！又要去吃饭么？还是约会呢？或许是带自己去看那个昨天瞎扯出来的什么惜食会？
　　于小荣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三步并两步，要抓紧第一时间赶回家！
　　他气喘吁吁跑到楼下的时候，陈东阳已经站在车外等他了。
　　于小荣看了一下表：“你、你不是说你十五分钟到么？”
　　“你不是说你在家么？”
　　“我、我……”于小荣的嘴又起了瓢。
　　陈东阳走过来，看了看他手里的保温桶。
　　“去给观众送菜了？你还真的自己去了？”
　　“你、你怎么知……”话还没说完，于小荣就含住了自己的嘴唇，因为陈东阳走了过来，他伸手把自己额头上跑乱了的碎发轻轻摆到了耳后。
　　真奇怪，都快要入冬了，风吹在脸上却还是那么暖和。
　　刚才跑太快了，于小荣的脸已经红得不得了。
　　“要不要上去换西装啊，我等你。”陈东阳又用那种有点调笑似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不要了……”他赌气似地说着。
　　“那就上车吧。”陈东阳这次主动帮他拉开了车门。
　　于小荣都钻进他车里了，走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我的餐厅，我新开的餐厅。”陈东阳偏头对他笑起来，也不解释今天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什么时候开的餐厅？”他好像就在等于小荣问出这一句。
　　“就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内装陈设刚刚交工！”
　　“这么好啊！”于小荣轻轻赞叹着，陈东阳那种得意了还要忍着，嘴角的弧度压不住的样子被他看到，又让他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第50章 水晶港湾
　　陈东阳这次将他带到了著名商业街。
　　那里商场林立，多少连锁餐饮都藏在大楼的高层和地下，只在门口的品牌指南上留下一个简单的logo。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四面玻璃幕墙的三层建筑之前。
　　“水晶港湾。”
　　于小荣轻轻念出了楼身上笔锋犀利的霓虹字，他相信到了夜晚，以玻璃为幕墙，这里会发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
　　他跟着陈东阳走了进去，入门处是密植的棕榈树干，脚下的透明玻璃下铺着洁白的鹅卵石，装潢有有一种超自然的设计感。
　　“美食广场么？”于小荣看到了大厅里隔断的商铺设计。
　　“是全国最大的、中高端国际美食城。”陈东阳纠正了他。
　　“香蒙咖啡、兰心卡烘培、诺孟瑞披萨，还有詹姆斯烘培大奖获得者卢琳·亨瑞的连锁面包店。日本的生鱼寿司、巴西的烤肉、西班牙的海鲜拌饭、英国的酸酵母奶油面包，港餐、法餐、意餐、韩餐，川菜、鲁菜、粤菜、闽菜……凡是你想要，平常却又不那么容易吃到的，你都能在水晶港湾找到。”
　　陈东阳意气风发地走在前面，他带着于小荣饶过大厅的中心绿地，从旋转扶梯上楼。
　　“会有四十多个来自世界的美食品牌独家入驻，满足高质量、多样化的用餐需求，这里不是传统意义的美食广场，当你步入水晶港湾之后，你会发现你开启了一个美食发现之旅。”
　　他从扶梯上转过身来，伸出手向发表演说，在他面前只有一名满眼崇拜的观众。
　　陈东阳低身告诉于小荣：“这里会成为成为引领亚洲餐饮潮流的指向标。”
　　于小荣抱着手里的保温桶，仰视着点头。
　　“这是阳光集团餐饮计划中的第一个试点，水晶港湾很快会变成一个品牌，推广到一二线城市商业购物中心，直到人们提到最潮流的美食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水晶港湾的名字。”
　　“还有这里。”陈东阳带着于小荣来到了三楼的中心区：“水晶之心，这是一个崭新的创意美食品牌，这里提供的菜式不分国界、不分菜系、一年四季的菜单会不断更新，不断地展现着对美食无尽的创意和想象力。”
　　他们走进“水晶之心”的时候，四下一片静寂，只有边角的射灯，发出暖色的微光。
　　陈东阳走到导餐台边，他滑动了桌上的灯光控制区。天花板上的射灯瞬间全亮，打在了餐厅中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圆形餐桌之上。
　　“全系投影。”陈东阳拉着于小荣坐到了一个双人餐桌旁，用手指轻点着桌面：“这里还是一个裸眼3d光影餐厅试点。”
　　于小荣盯着他们被投影照的雪白的餐桌，突然发现餐桌之上钻出了一个红衣尖帽的小人儿。
　　“啊！”于小荣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在即将碰到小人儿的时候，陈东阳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不要。
　　“立体感好强，像真的一样。”于小荣抬头去看天花板，只看到了虚虚幻幻的光束。桌上突然渗出一股寒意，于小荣再低头，发现桌上已然飘起了雪花。
　　红衣小人儿打雪地上扬起了雪花，围着于小荣的盘子跑了一圈儿，滚出了一个硕大的雪球。他把大雪球顶在头上托起时，于小荣甚至听到了雪地被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嗖——”那大雪球被抛掷到了盘子中央，碰碎了，留下一盘莹白的散雪堆。西风骤起，于小荣一缩脖子，雪花在盘中打着转，竟越积越多，推成了一座白色的雪山。
　　“好像……好像我的菩提玉斋！”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陈东阳。
　　桌上的风停了，白盘子里堆着雪白的米饭，空气中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清香，来自百蔬的清香，是菩提玉斋的清香！
　　“太厉害了吧！”于小荣都看傻了，他茫然地四顾，却没有发现周围有厨师或是其他人的踪影。
　　“这是送给你的。”陈东阳看着他说的，把他的全部注意力再次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喜欢么？”
　　“我……”他没听明白陈东阳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嗯。”于小荣轻轻地回答道，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用光影做成的炒饭，一颗饭粒突然滚落下来，无法分辨是真是幻。
　　陈东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柄银勺子，握着勺柄，隔着桌子，递给了他。
　　雪花落在了陈东阳的西装袖子上，银勺子在灯下反着耀眼的光。
　　于小荣接了过来，他认出那把勺子了，是他偷偷藏在袖子里，想留作纪念的勺子，是他们两个人用过的勺子。
　　“我想要你来做这里的行政主厨，水晶之心，就是留给你的。”
　　“什么？”
　　手里的银勺子叮咚一声触到了盘面，于小荣都忘了现在盘中的菩提玉斋只是虚假的幻影。
　　“水晶之心一个概念餐厅，提供网上预约，你可以提前预约自己想要的视觉体验，然后餐厅会根据你选择的视觉提供当季的餐品。主厨来自水晶港湾的入驻商家，来自所有和阳光集团有合作的餐饮品牌，任期长则一个月，短则一天，并不固定，这样就可以无限期提供给顾客完全崭新、出其不意的用餐体验。”
　　陈东阳说：“就像一个广告牌，为不同的品牌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也变成水晶港湾最引人的亮点。这就是水晶之心，我希望，由你做他的代言人。”
　　桌上的雪停了，于小荣握着勺子的手都在轻轻地发抖。
　　“你是现在网络上最受欢迎的美食主播，你的直播间里最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喜，你能赋予珍贵的食材别样的味道，也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非同一般的料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你就是我亲手缔造的代言人，我希望你做这个餐厅的行政主厨。”
　　心跳都快停了，陈东阳的话像踩着音乐的节律，带着人的灵魂在虚空中翩翩起舞。然后又是“砰”得一声，盘中的雪花堆被炸散，动画结束，眼前的一切荡起涟漪般的光环，消失了。
　　“什么叫我、是你……”他不解地看着陈东阳。
　　“是我收购了飞翔传媒，萧斐是我的员工，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主播，意外么？”陈东阳带着笑看着他，揭穿恶作剧一样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恶趣味的自豪。
　　“从一开始？”
　　“从一个月前，水晶港湾即将竣工，我还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足够令人满意的行政主厨，所以萧斐才会找到你。方明浩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师傅？”
　　于小荣的耳边在嗡嗡地响着：“可、可是我还并没有……我是说这么大的餐厅，我还不是……我、我不知道！”
　　陈东阳的脸色有些严肃起来了：“不需要。”他直接打断了于小荣：“已经够了，你就像以前一样，鱼子酱也好、松露也好、蛋炒饭也好，你去直播做这些充满噱头的菜。人们都喜欢传奇少年，你这样的形象天生就会让吸引人买单。”
　　买单？于小荣更听不懂了。
　　“餐厅里其他的事会有别的人来处理，你只要继续你的直播，在这个餐厅的后厨，在我的app上。”陈东阳向于小荣耐心解释着：“会有专门的人安排你直播的内容，根据餐厅实时的菜单更新，你还会学到更多的东西，我也期待着你的成长。”
　　“专门的人？”
　　“萧斐今天上午辞职了。”陈东阳身子往后靠了靠：“今天早上就当是个意外，很快会有其他的人来接手协助你直播。我会告诉你的下一任经纪人，以后比如像芙蓉鸡片那样过于传统的菜，不要再出现在直播里，这不太符合你的直播风格设定。”
　　“为什么？”
　　“如果要做传统菜，随便走进街边任意一个餐馆都能抓出一把厨师，无法形成你的亮点。就好像你那个老乡，叫什么来着，他不是也学你开直播间了，你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说龙哥他……不不不！我是要问斐哥为什么会辞职？就在今天上午？”
　　陈东阳给他的信息量太大了，于小荣已经完全消化不了了。
　　**
　　他们在餐厅谈话的时候，萧斐其实已经来到了方明浩家门前。
　　抬手想要敲门，手提起又停下，他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钥匙。方明浩家的钥匙，他一直都有的。
　　方明浩就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侧对着门，一个人抽烟。也不看窗外，也不做其他的什么事，就是默默地吸着烟，好像沉迷于以这种方式持续地伤害着自己。
　　于小荣离开之后，他就开始惯性地点烟，一直到胸口发疼，轻轻地咳嗽起来，他只是没有办法停下来。
　　萧斐开门进来的时候，长长的烟灰一抖，全落在了沙发坐垫上。
　　方明浩回头，他想开口，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萧斐把他的烟蒂抢过来扔了，他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抓着他的领子，萧斐把他这个人拽了起来，就像拎起一具快散掉的骨头架子，要费劲地帮他打落好，他才能自己站着。
　　萧斐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储蓄卡，塞到了方明浩的手里。
　　“赡养费？又来？”方明浩已经笑不出来。
　　“六十万。”萧斐抬头看着他，站起来要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
　　“多了点吧。”
　　“欧元。”
　　萧斐用手去攥方明浩冰冷的手，被突出的关节硌着，一个手包不住的时候，他就用两只手去握。
　　“还记得那次挑战赛冠军的奖金是多少么？”萧斐眼睛里亮闪闪地有光：“现在都有了，我们去开自己的餐厅，用自己赚来的钱。你答应我的，你来做主厨，我来做老板。”
　　是在东京的思出横丁，还是巴黎的香榭里舍。那时候的两个人是正举着冰激凌球手牵手穿过罗马街巷，还是在铁力士雪山脚下用面包块蘸起奶酪火锅喂到对方嘴边，或者更有可能只是肩并肩地坐在潭龙湾的芦苇荡前……在曾经那些数不清的时候，他们曾许下过数不清的诺言。
　　事关一家最好的餐厅，一个听话的主厨，和一个精明的老板。
　　所以要一个人要去里昂读烹饪学校，一个人要去瑞士学酒店管理，如果再有了厨师挑战赛的奖金，他们的毕业的时候，就能真的拥有一家自己的餐厅。
　　萧斐一直在自责，最后一个学期，他不该去实习的。如果陪他参加决赛的是自己，结果肯定会不一样。
　　是他太信任他了，因为方明浩从来没有输过，只要站在料理台边，他就熠熠生辉，像天生的厨神。
　　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帮他实现所有的梦想，他们两个的梦想。萧斐只是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规划好，他要按时毕业，要按时去做他们餐厅的老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会忙成那样，多几个月都不愿等，几天的时间都抽不出。
　　可能是因为异地太久了，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快一点永远在一起。


第51章 帮帮他
　　“对不起。”方明浩这么对萧斐说的：“你都不知我又多想、有多想。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了。”
　　方明浩摇着头退了一步，让萧斐手中的银行卡僵在半空中。
　　原来那些不可挽回，并非爱情便可弥补。
　　萧斐从方明浩家出来，一个人坐在小区的长凳上，被初秋的疾风吹干了脸上满溢的泪。
　　于小荣一个人抱着那个绿色的保温壶走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萧斐身上的风衣在风中猎猎地响。
　　两人一起坐在了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陈东阳找过你了？”萧斐低头看于小荣怀里的保温壶，眼角上有皴起的皮。
　　于小荣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半晌才问：“这回我是真得搬走了吧？”
　　萧斐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于小荣几眼便很快猜出了大概，他本来就是天生的聪明人，况且现在也不需要装糊涂了。
　　“你没答应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萧斐既没有问陈东阳要于小荣答应什么，好像他已经知道，也不关心于小荣为什么没答应，因为觉得那与自己无关。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会跟飞翔传媒解约，然后自己做直播吧。”于小荣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保温壶。
　　“违约。”萧斐提醒他：“是你违约了。”
　　于小荣只得点头：“是我违约了。陈总说，我要是不听公司安排的话，按合同要赔五百万。您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是吧？”
　　萧斐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刚才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耗完了。就在刚才，用五年存下的六十万欧耗完的。没有人问过他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肄业回国，为什么突然做起了主播，为什么最风生水起的时候停播，为什么突然转行做经纪人，那一天又为什么会走进陈东阳的办公室。
　　甚至连方明浩都没有问过，他是怎么攒到的六十万欧。所以他也根本不关心为什么于小荣会宁肯赔偿五百万。
　　“是的，我一开始就知道。”萧斐甚至有点报复性的对于小荣说，好像隐隐地期待着一场爆发。是的，他觉得于小荣应该大吼起来，一脸无辜地责问自己为什么会欺骗他，为什么利用他，甚至合谋将他当做赚钱的傀儡。萧斐就是在期待着一场情绪的崩溃，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那种能力。太久了。
　　然而于小荣只是轻轻地叹气。“我今天下播就去见南风了。”
　　“谁？”萧斐开始听不懂于小荣的话了。
　　“你的反应简直和陈总一模一样。”于小荣甚至轻轻苦笑了起来：“就是昨天在我直播间里中奖的观众，你们都不记得他了。”
　　“我今天去看他了，是个男孩，十六岁，比我还小，就住在肿瘤医院，胃癌晚期，我开始也不知道的。”
　　于小荣的头低下，他没去看萧斐脸上不耐的神色，那又让他想起陈东阳。
　　“胃被切掉了大半个，两个月了，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卧床靠静脉注射，我却给他送了一碗芙蓉鸡片过去。”脑子里一会儿是南风凹陷的双颊，一会儿却又变成了陈东阳严肃的脸。
　　“他是喜欢看我的直播的，因为没有办法吃到，就只要看到就觉得很满足了，他是插着鼻氧，然后笑着对我说的，你知道么？”
　　萧斐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要直播下去，是因为那么多人有人喜欢看我的直播，我也从分享中感受到了快乐，就像我做饭一样。当然不一样的是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所以我不想让这种感觉最后变成一种移动的广告牌，还是提前被设计好的那种。”
　　于小荣对着萧斐，终于把他刚才对着陈东阳没能说出来的话都整理出来了：“解约之后，我大概还是会去做直播吧，去做大家喜欢的菜。本来开始直播也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点，现在有了那么多喜欢我的观众，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了。”
　　“你还要继续直播下去？”萧斐突然心中一动。
　　于小荣：“我知道你会说我这样就是多此一举，但其实不一样的萧先生，我看着陈总的‘水景港湾’，那么高端那么好，可就是觉得离我自己那么远。我根本就不是生活在那种饮食文化里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好那里的行政主厨。就像我最近也学了那么多新菜，也用过您给我的那么多珍贵的食材，可如果问我真正做得好的，我能说出来的也还是蛋炒饭。‘水晶港湾’根本不可能是属于我的地方，我甚至觉得陈东阳……他、他只是把他自己想要的，全部堆在了我的身上。但那些、根本就不是我……”
　　“我是说！”萧斐已经彻底转过了身来，他再一次打断了于小荣的话：“我是说，你这次是要直接和平台签约么？”
　　“这、这个？我还没没……”于小荣突然被问懵了。
　　“你要不要签我？”萧斐以一种坚定到奇怪的眼神截住了于小荣的话。
　　“什么？！”
　　“签我，让我做你个人的经纪人，这次你想怎么做，都听你的了。”
　　“为、为什么？”于小荣有点被萧斐的眼神吓到，他抬头才看到了萧斐的眼底有满溢的泪光。
　　“你能帮他么？我一直以为如果我都不行，就没人能帮得了他了。”萧斐在摇头，他嘴角还挂着近乎不可置信的笑，再说话的时候，眼泪却终于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了眼眶。
　　“但你能帮他的，我知道，就只有你了。所以求你了，你去帮帮他，帮帮他。好不好？”
　　“……方师傅？”于小荣凭空打了个哆嗦。
　　***
　　那一天萧斐似乎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信念，他似乎把于小荣当做了方明浩最后的拯救者。于小荣一度揣测萧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产生了认知偏差，再加上一朝被蛇咬，他没敢直接答应。
　　直到飞翔传媒第二天就寄来了解约合同，扣掉这一个多月的直播收益，他总共负债425万。
　　于小荣数完零之后差点背过气，他本以为自己的直播收入至少可以抵扣大半的违约金，毕竟和孔莎莉的一场PK直播打赏就有将近五十万，结果公司东抽一点，西扣一点，再加上之前的分成合同，自己一下就变成了百万负翁。
　　他倒在沙发里喘气儿，方明浩走过来饶有兴趣地呼噜他头毛儿玩，于小荣只能再一次打通了萧斐的电话。
　　完了。于小荣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的事业和爱情，就要在这一夜之间都飞了。
　　“你要开始长大了小子。”方明浩一边看热闹，一边对他这么说着。


第52章 爱情的发生
　　萧斐是以于小荣独立经纪人的身份去跟飞翔传媒的法务老同事去扯皮的，于小荣就躺平在家等消息，双手合十，抱着手机，压在自己的胸口上。
　　“叮咚——”正陷入绝望，短信声响，来自号码00000000。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小荣，我是不是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真的想成为一个网红厨神么？
　　于小荣打了个机灵，什么意思？萧斐不会是在打退堂鼓吧？
　　【小荣】：能做到固然好，但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那你还想做些什么？
　　完了，于小荣想，这是谈判失败了。人生如梦啊，这一个多月的网红生涯，一夜让你美梦成真，一夜让你负债百万。长长出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于小荣把眼睛闭上，隔了好久才回复道：
　　【小荣】：可以让陈总别再生我的气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你在乎么？那为什么还会那么直接地拒绝他呢？
　　于小荣咬了咬嘴唇，因为……还能为什么呢，大概因为他是大老板，我只是小主播；他上美国名校，我刚初中毕业；他挥一挥手指，全世界都是想嫁陈总裁的人，而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这样令人着迷的人了。又何况，他还这样关心着我，看重着我。
　　其实心里知道，自己和陈东阳是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
　　如果真的听陈东阳的话，做他旗下的主播，一直为他打工的话，即使距离再近，也只会像那天在陈东阳的车里，他最多也只会低下头，凑过来，为自己解开西装上一颗系的不合适的纽扣。
　　如果他把自己当成他的作品，那他们就永远无法相爱，因为自己是一个人，无法真正变成谁的作品。
　　于小荣觉得，在这一点上，萧斐是很难理解他的。不是谁都有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发生的那么理所当然。现在网络上有那么多的恋爱技巧与套路，但却很少有人告诉我们爱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怎么可能发生呢，于小荣简直要在心里开始默默嘲笑着自己了。至于为什么会拒绝陈东阳，其实除了昨天说的那一大串理由之外，他还藏了一个极大的私心，大的让他无法当面对任何人说出口。
　　但其实他的身体、灵魂都早已、早已爱上了陈东阳。
　　身体在震簌着，手心冰冷，思绪混沌又明晰。被心里这个荒唐的念头吓得，于小荣简直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了，而自我又恰恰在此时变得无限大，像全世界那么大。
　　他爱上陈冬阳了，说不清什么时候，大概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大概就是第一眼时的心动，被之后所有的见面反复确认，一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否认的那一步，就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见钟情。
　　于小荣脑子里乱的不行，手上不知不觉就打了出来：
　　【小荣】：因为我爱上了陈总，想和他真的在一起吧。
　　天啊，不知怎么他竟发出去了。于小荣被自己打出来的文字惊了，他哆哆嗦嗦地按着自己刚发出的气泡，想选择撤回。
　　立刻！马上！趁这个世界不注意，他要马上撤回这句可怕又自大的话！
　　可破手机偏偏反应慢的不行，等等！不！这不是微信是短信界面啊！没有……没有撤回功能！？
　　于小荣在床上翻了个身，心脏简直快要跳出来。真的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不给短信系统配撤回功能！
　　都9020年了！这也太不高科技了！
　　于小荣懊恼的不行，他把手机藏在了枕头底下，然后跳下床，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枕头。
　　“叮咚——”“叮咚——”
　　他想要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短信声又响了。
　　屏幕亮起来，还是“系统”给他的回复。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好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我可以帮你
　　？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客厅里方明浩的游戏背景音和鼠标暴击声全都不存在了，萧斐回来了。
　　他用自己的钥匙开门回来的，当然，他一直有方明浩家的钥匙。
　　于小荣战战兢兢地从卧室探出半个头来看他。
　　萧斐：“违约金方面飞翔传媒还是不肯让步，但我刚和JJ平台谈了驻站主播的事，他们愿意三年五百万签你，要求每周直播时间在三十个小时以上，打赏按5:5分成。”
　　于小荣站在原地没敢说话，他想问萧斐打算要怎么帮他，却始终不敢开口。只能哆哆嗦嗦地搓着手机屏幕，半天回了“系统”一句：
　　【小荣】：谢谢！
　　他看着萧斐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的合同，把方明浩踹在一边儿，将文件堆满茶几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叮咚——”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不客气
　　？？？
　　萧斐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抬头看看于小荣，于小荣也看着他，然后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woc！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儿。这个“系统”，原来是真的？？
　　***
　　科幻故事！当天晚上，于小荣一边对着合同敲计算器，一边在内心感叹着。
　　【小荣】：那我该和JJ直播签约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可以签
　　【小荣】：然后呢？还需要我做什么呢？下一步的任务呢？对了，有好感度条么系统哥？我能选择查看一下陈总对我目前的好感度么？
　　这次系统回复慢了，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了答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6吧
　　6就6！为什么还有吧？
　　【小荣】：满分是100么？[哭哭]
　　故意这么问的，系统却没直接回他了。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你有考虑过自己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么？
　　【小荣】：我一定会好好学厨艺、做直播的！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除了直播之外呢，没有想过怎么流量变现么？
　　？于小荣把“没有”打出在对话框里，然后又删除了。
　　思考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地上下翻动着他和“系统”从始至终的聊天记录，突然就发现，这位“系统”和他说话的语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经悄悄变了。


第53章 开餐馆
　　第二天，于小荣再进入自己的直播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像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黄V，这是驻站主播的标识。
　　和孔莎莉的一场PK之后，于小荣的粉丝就已经一路狂飙破了一百万。直播间才一天没有打开，现在关注人数又翻了快一番。得到第一个一百万关注用了一个月，得到第二个用了一天。
　　于小荣吃不准是不是因为直接和平台签约了，平台赠送自己的。
　　因为合约变了，对他的直播时间有了要求，于小荣需要每次直播多做些菜，才能凑够每周的三十个小时了。
　　5、4、3、2、1！直播开始！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食堂！”
　　于小荣在直播间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突然发现，已经少了诸多青涩和忐忑，变得越来越从容和自信。
　　【主播你好！】
　　【准点报道！】
　　【赶上了赶上了！】
　　【小饕客】：小荣加油！
　　【强哥】：[啤酒][啤酒]
　　“大家好！我真的非常的想念你们！”
　　于小荣对着弹幕里那些熟悉不熟悉的ID招着手，一时感觉他和观众离得那么近，一时又感觉那么远，但不论如何，他们都已经变成了自己继续直播下去的动力。
　　他今天准备了三道菜：辛辣爽脆的泡椒腰花，嫩嫩和鸡蛋煎豆腐，再来一碗鲜爽醇厚的骨汤拉面。
　　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味道，于小荣在穿着白T恤，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今天的烹饪。萧斐在菜案、面案和炒锅处都安了不同的摄像头，再加上一个可以俯视整个厨房的远景镜头，他亲自在现场监场，保证即时地切换，整场直播被安排得就像电视台的美食节目一样了。
　　少了经纪公司的营销加持，就得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提升直播的质量上了。萧斐看起来比于小荣严肃紧张的多，他知道签约后的前几次直播将直接决定今后的推荐位，方明浩就一直在旁边晃晃荡荡的，装作一幅不感兴趣但又很想捣乱的样子。
　　【刘老师】：我发现主播最近几期越来越找到自己的风格了，虽然没有了名贵食材，但就是几份简简单单、又精心设计过的家常菜，用心烹饪起来，就是耐看让人停不下来。
　　【山川湖海】：有一种平凡生活中的仪式感。
　　【强哥】：就是下饭！
　　于小荣在一边煲着骨汤一边完成了备料，腰花在芡汁中顺着均匀的刀工伸展出饱满花形，裹着豆腐块的蛋饼在锅中被打成了完满的圆形。黄油煎好的玉米粒淋在了被煎至焦红的豚肉片上，劲弹的面条在老汤中舒展开来……
　　加上和观众的互动环节，整个直播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下播的时候，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都被摆在了餐桌上，于小荣坐下来，拉着萧斐和方明浩和他一起品尝。
　　做饭的人往往是最不觉得饿的，他端起饭碗，眼巴巴地看着萧斐和方明浩的反应。
　　萧斐吃饭的时候总是小口小口的，嘴角轻轻牵动着，眉心有时微微地锁起来，有时眼神会骤然清亮，极像是个美食家的样子。
　　但却是一边吃一边微微摇头：“腰花的底油可适当的大一些成色更好，豆腐下锅之前如果放些盐可以防止粘锅，也可以更加入味，不会这么寡淡。至于骨汤拉面么……排盘的时候你就不能整理一下面条的形状么？缺乏精致感。”
　　话是不留情面，可正是把心里已经察觉到却怎么说不出的地方话直接点明了出来，顿时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听得于小荣连连点头。方明浩就没说什么话了，他在一旁大力呼噜着拉面，又把萧斐嫌淡了的老豆腐全都夹到了自己的碗里，拌着面都吃了。
　　于小荣其实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能帮方明浩什么，就是觉得他胃口好像确实比自己刚搬进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人也开始长胖了。
　　方明浩的第二碗骨汤见底的时候，于小荣终于准备好要说的话了：“和平台签约的500万签约费税后大概还剩321万，全还上也还欠飞翔传媒违约金69万。今晚的直播除去平台赠送的数据，分成后净收入是1万8，如果以后每天能保持这个水平的话，我大概三个多月就能还清欠款。之后如果想要开个小餐馆的话，至少还要再攒一年的钱了，这样的话到明年这个时候……”
　　“咳咳！”方明浩喝汤突然把自己给呛住了：“咳咳！你……咳，明、明年……要做什么咳咳？”
　　于小荣被打断，他快速反思了一下：“哦哦！直播收益忘扣税了！那岂不是……大概要四五月才能还清欠款，然后攒够开餐馆的钱就要到……后年冬天了？”他一边点着自己手机上的计算器一边懊恼着。
　　“咳咳咳！”方明浩咳地更大声了。
　　萧斐一脸嫌弃地把抽纸包推给了他，然后帮方明浩把后半句问完：“你要开餐馆？开什么餐馆？”
　　“一个家常快餐馆，店面可以不大，但一定要有特色的那种，能和我的直播结合在一起，我想要把它做成、做成一个品牌！借助我现在的…流量……”于小荣说到最后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就是他和“系统”昨晚上商量出的“发展计划”。
　　萧斐把筷子放下，他看着正咳到惊天动地的方明浩没说话。面汤大概呛到气管里了，又疼又辣的，方明浩一边咳一边擦自己的眼泪儿，还是等不了的要泼于小荣的冷水。
　　“你当、咳咳！开餐馆是…咳咳咳……开玩笑么！你你你厨艺先不说吧，开在哪儿，怎么定位、怎么安排菜式、招多少后厨，多少服务生、怎么管理，能不能经营地下去……咳咳咳！你都考虑过么你你就咳咳！开餐馆你？哈哈哈！”
　　方明浩突然大笑起来，好像自己讲了个多大的笑话，但萧斐和于小荣都没笑，他们就看着方明浩一边拼命地笑着一边用餐巾纸按着自己的眼角。
　　“我、我是想开一个以炒饭为主的快餐厅，重心放在线上订购，我再直播间里每天做的菜都以抽奖的形式赠送给观众，这样就能把我作为主播的优势发挥出来。”
　　“咳咳咳！”
　　“还有地点我也想好了，我联系了直播间里的一个老观众，她说……”
　　“咳咳咳咳！”方明浩的咳嗽还没停，他越咳把于小荣咳的越心慌，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最后两个人像比赛一样，一个在使劲儿地咳嗽，另一个在使劲儿地辩白。
　　最后萧斐伸手把于小荣拦住，方明浩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点着于小荣，拿眼神看着萧斐，似乎在争取他的支持。
　　想要开个餐馆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这事他想了二十多年了。
　　萧斐和他对视片刻，然后转过头问于小荣：“你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第54章 小荣炒饭
　　肖陶桃的底店在四环商圈里，不到两百两百平，位置多少有点背，但也是压上了家里一套房子的大半拆迁款。她用底店开了个日料店做老板娘，请的是旅华的日本主厨，生意虽然不温不火的，一年下来自己护肤医美吃喝玩乐的钱是够了。
　　她天生是热情好客的性格，最大的爱好就是品尝美食，开餐馆最是得偿夙愿，乐在其中。不过上个月，合作了好几年的日料师傅突然要回国了。
　　肖桃陶满世界的请合适的大师傅，不是手艺差点意思，就是价钱谈不拢，还有就是不对脾气的。郁闷之余她就刷刷美食直播，然后正好就撞见了于小荣。
　　作为一个不打折的亲妈粉，前几天加到微信之后她就开始了隔三差五的对于小荣的嘘寒问暖，正赶上昨天一问不要紧，什么？亲儿子要开餐馆了？怎么就不知道问问妈妈是干什么的呢！
　　于是乎肖桃陶上赶着推销自个儿店面，于小荣也是盛情难却，转过天来就拉着萧斐去看了房。
　　门帘很小，挂着一个孤单单的日式白灯笼，暂停营业的挂牌就张在门前，于小荣张望了一下，就上前敲了门。
　　“哎呦，我说什么来着，姐姐正想你呢！”肖桃陶的丸子头扎的老高，黑吊带掖在粉红色的紧身短裙里，厚底的夹趾拖鞋把本来就高挑的她又衬高了8公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于小荣给拉了进来。
　　店里是通明的暖色日光灯，木地板、五六张小桌配着白椅面，右手边是一排卡座小隔间。日式极简装修，已过了几年，保养得还和新店一样。
　　肖陶桃扭着腰一路在前将他们带到了后厨：“空间呢就是这么大，吧台都坐满客的时候能有四五十，后厨本来有三个师傅，其中一个兼职洗碗，服务生三个，当然还有我这个公关前台兼任老板娘。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
　　说着叉腰，一手抵着灶台，风情万种地回身瞅着于小荣笑。
　　于小荣满心欢喜地点头：“嗯嗯嗯！太棒了！”他是进来第一眼就是说不出的满意，他一直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餐厅，不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有这样一家餐厅！
　　“是不是萧先生，您看是不是特别合适啊！”他转过身去拉一直没说话的萧斐的衣角。
　　“房租怎么算？”萧斐刚低下身检查完一下灶台的型号，起身直接问道。
　　肖陶桃浓密的假睫毛忽闪了两下，上次在孔莎莉的餐厅里看见萧斐就觉得眼熟，这回听清了他说话声音，就更加认准了：“您就是南生吧，真没想到做起经纪人来了。”
　　于小荣顿时一脸黑线，当然是男生了……
　　“这、这是萧斐先生！”
　　肖陶桃就抿嘴笑了，主播南生，可是前几年美食直播版块刚兴起的时候她最先关注的主播之一。那时候的萧斐留金色泛白的短发，眼线一画，妥妥的韩风小鲜肉。肖陶桃还记得自己进进直播间的第一印象是，这位主播入错区了，去歌舞区装忧郁卖脸该有多好。
　　不过那几年自己的餐馆事多，她追直播不像现在追的那么勤。何况萧斐不爱笑，评点起美食来也是一脸严肃，肖陶桃也知道他专业，但就是觉得有点装装的感觉，不是很对自己的性子。再后来，就好像突然消失了，论坛里有人说是圈钱圈够了。
　　没想到跑来给于小荣做经纪人了，她看着于小荣，又回想了一下上次送他回家时的那个老小区，心里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是个厨二代小少爷在叛逆创业呢！
　　肖陶桃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了三十集电视连续剧，涉及一个天赋过人、相貌出众、娇生惯养却充满爱心的厨艺世家出身的于小公子是如何地与父母的观念背道而驰，违反家庭的意志努力地开创了一条大众、亲民的美食主播生涯。
　　当然更重要的是，前面的三十集被自己见证，而后面的三十集将由自己与他共同谱写！肖陶桃第一次追到这么有养成成就感的主播，她略略思考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
　　“房租可以不收。”她轻轻地摆了摆自己的手指：“我拿房租入股，做你们餐厅分红的股东，怎么样！”
　　于小荣脑袋里顿时嗡了一声，天时地利再加上人和，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个锦鲤体。
　　“小荣炒饭”就是那一天，在肖陶桃的餐厅里诞生的，三个股东站成了一个三角形。萧斐还在微锁着眉头，肖陶桃含笑轻掐着小腰，于小荣则站在中间开心地像个小孩子。
　　萧斐和于小荣各占40%的股份，肖陶桃以一年的房租入股占20%。启动资金基本都是萧斐出的，于小荣算是向萧斐借贷，主要靠的是自己主播效应带来的流量。
　　其实于小荣也没想到萧斐会这么的有钱又有能力，三天的时间，市场调研、品牌企划外加营销路线萧斐已经整理出了草案。刚打印出来还热乎乎的A4塞进于小荣手心里的时候，他还在偷眼打量萧斐的神色，实在吃不准他这是想要侧面激励一下方明浩还是单纯地在和老公赌气。
　　于小荣想了想，决定还是大声念了出来：“‘小荣炒饭’，以各色炒饭餐厅主打特色，辅以时蔬、例汤，套餐式推出，线上线下同步销售。后厨情况360度同步直播，打造健康、卫生、全程透明的都市新快餐品牌！”
　　“厉害太厉害了！就是这个意思！”于小荣吹完萧斐的彩虹屁，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假意大声感叹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还要同时兼顾直播，餐厅还里缺一个真正能挑起大梁的主厨啊！真的好难啊，该找谁合适呢？”
　　萧斐：“这么新颖的品牌理念，恐怕是不好选主厨呢！”
　　于小荣：“对啊对啊！非得要个厨艺好、有创造力、也有勇气站出来，接受全透明后厨挑战的大师傅才可以啊！”
　　“说的对啊，厨艺好的人多了，真正敢站出来挑战自己的可真是太少了。”
　　“可不是么，就不知道方……哎呦！”于小荣和萧斐在里屋开着门一唱一和大声说了半天，只怕在客厅的方明浩听不见。几句下来见客厅里还没反应，于小荣已经按捺不住，一边伸头看着，一边就要主动去cue方明浩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斐一脚踹在了膝盖上，只能一脸委屈地捂着腿倒在了自己的行军床上。
　　萧斐正了正自己的衣领，穿过客厅目不斜视地走了，他还要注册商标、申请营业许可证再和肖陶桃商量一下装潢风格，仿佛连多看一眼方明浩的时间都没有。
　　方明浩的脸就被电脑屏幕的蓝光照着，眼神儿一路追着萧斐挺直的身影，然后听得“砰”的一声，关门声响，他看见了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Game Over”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


第55章 开业大吉
　　一个月后，“小荣炒饭”开业大吉。
　　于小荣举着自拍杆出现在了直播界面：“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来到我的食堂！哦不，应该说是我的新餐厅了！”
　　镜头一划，在于小荣的身后，是焕然一新的招牌“小荣炒饭”，黄底白字，一个带着厨师帽的Q版男孩头像是专属logo，就是于小荣自己。这是肖陶桃亲手设计的logo，她现在已经是官方认证的“主播小荣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了！
　　肖小姐今天用桃红色腮红画了高调的晒伤妆：“感谢所有喜欢小荣主播的朋友来到现场，感谢所有支持小荣主播的观众观看‘小荣炒饭’的业仪式的全球同步直播！”
　　“嘘——”专门报名到场的几十个铁粉一起发出了嘘声。
　　肖陶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下面有请我们的特邀嘉宾为餐厅剪彩，开业大吉，红红火火！”
　　几个穿黄色短裙、性感白T恤，头戴着桃红头花的礼仪小姐拉着大红缎带走了上来，没错，她们的礼仪服也是肖陶桃设计的，包括店员服装、厨师服、和整套的店面软装，都是这位“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的作品。
　　肖陶桃：“第一个向我们走来的是老当益壮的刘玉荣先生，他的网名叫做“刘老师”，似乎是在提醒大家他确实是一名中文系的老师，毕竟他先后有过一本古文学研究专著，和十六本美食评论书。刘玉荣先生是全国美食协会荣誉副会长，同时自称是小荣主播的铁粉，他曾在小荣主播的一场PK中将自己所有的票数全部投给了小荣的对手，让我们掌声欢迎中文系倒票专家刘玉荣老师！”
　　“嘘——”专门报名到场的几十个铁粉再一次一起发出了嘘声。
　　没想到肖陶桃是这种主持风格，于小荣不无担心地向一旁张望了一下，萧斐就不动声色地悄悄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直播效果，都是他们提前彩排好的。
　　“下一位特邀嘉宾就是‘小荣炒饭’的主厨于小荣先生，他每天晚上都会直播为大家带来不同的菜式，他做得了白松露，也炒得了老豆腐，但他自称自己至今唯一自信可以做好的就只有蛋炒饭，也正是因为这个独特的信念，才有了今天的小荣炒饭。”
　　“嘘——”于小荣挠着头走了上来，明明是自己的餐厅，怎么还能说自己是特邀嘉宾呢。
　　“小荣，麻烦你走快一点，这不是红毯，不要挡住下一位嘉宾的亮相！观众朋友们，你们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下一位向我们走来的不是别人，就是“爱美食”的董事长许昼先生——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美食与爱——谁不爱美食，又有谁能不选择爱美食！感谢‘爱美食’app对‘小荣炒饭’开业仪式的大力赞助！”
　　走上来的是个新面孔，却是个老观众，【山川湖海】是许昼在小荣直播间里的观众ID。于小荣也没想到那个每每留言专业、态度平和的【山川湖海】，竟然是当前最火的大众菜谱类app“爱美食”的创始人。
　　这还是肖陶桃是先找到了刘老师，刘老师牵线才联系上的许昼。于小荣在萧斐的会意下主动去加了微信，聊了三言两语，便一拍即合，新餐厅门前专门立了“爱美食”的二维码广告牌，许昼今天也是专程来做剪彩嘉宾的。
　　他身穿浅蓝色的格子衬衫，休闲裤配皮鞋，身形颀长瘦削，眼神极清亮，笑起来的时候微抿着嘴，嘴角微微向下，很是年轻又内秀的样子，很衬他自己的网名。许昼不到三十岁，也不像陈东阳有家庭资本的支持，他是真正的互联网创业白手起家，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爱美食”做成了使用用户最多的免费美食分享app。
　　许昼从人群里走出来，和于小荣对望了一眼，这才让于小荣想起来刚才在现场的粉丝堆里，两人已经打过了好几次照面。
　　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粉丝观众呢，因为穿的不像是个做老板的，长得也不太像，于小荣多少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大老板都该像是陈东阳那样的，穿西装，用摩丝，天然带着一种不能被忽视的自信气场。
　　……陈东阳。
　　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想到陈东阳了。一个月都没有联系了，自从在“水景港湾”不欢而散之后，好像也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直播间里。那个“系统”还说好了要帮自己的，又能帮自己什么呢，于小荣不无落寞地想着。
　　许昼走到了于小荣身边，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身上有一种极清爽的气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走近了会让人觉得淡淡的舒服。
　　这和陈东阳也不一样，陈东阳身上其实有种极特殊的味道，也是无法用世界上任何一种其他的味道做比喻，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刚起了一瓶82年红酒时瓶口飘散出优雅，是人生的第一口雪茄冲入鼻腔时血液深处的悸动，是那种一试之下就戒不掉的瘾。
　　……怎么又绕回到陈东阳身上了，于小荣手里握着大红绸带，心里却一直在默默地走神。
　　好像还在等待……等待什么呢，总不会是陈东阳吧。
　　“让我们一起来为‘小荣炒饭’的开业仪式进行剪彩倒计时！”
　　“5！”
　　“4！”
　　“3！”
　　来到现场的粉丝和一帮被吸引过来的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鼓掌。
　　于小荣却还是握着手里的大红绸带，眼神在观众群里逡巡不定。
　　“剪刀！剪刀！”
　　旁边被拉来做礼仪小姐的其实是肖陶桃的闺蜜，她一边努力地对着镜头微笑，一边低声提醒着于小荣。
　　一边笑呵呵的刘老师已经开始剪彩了，许昼倒是发现了于小荣的异样。
　　“小荣？小荣！”
　　周围有鼓掌、伴着音乐声，还有肖陶桃欢快的祝福词，实在太响了，于小荣什么都听不清了。
　　用来直播的手机握在萧斐的手里，弹幕闪的飞快，排着开业大吉的队形，偶尔也会闪过几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南风】：小荣哥最棒！
　　【开业大吉，大吉大利！】
　　【天使守护×1！爱的抱抱×3！】
　　【红包红包抖一抖×1！】
　　【方明浩】：恭喜发财！
　　一闪即过，萧斐连着往上滑了几下，已经找不到刚才那个看起来像是“方明浩”的ID。
　　……沙雕！他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怎么还会有人实名上直播间啊！
　　一个晃神的功夫，萧斐没留意到于小荣的异样。
　　左右的红缎带都已经剪完了，就只剩下于小荣面前的一段。
　　【小荣怎么不，剪好急！】
　　【啊啊啊在线表演发呆萌了！】
　　【滴滴——滴滴——呼叫主播上线！】
　　“2！”
　　“1！”
　　吉时到了！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
　　音乐已经炸开了！
　　“叮咚——”于小荣的手机响了，可惜他没有听到。
　　11:11:11 am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开业大吉！
　　许昼从他的位置走了过来，他轻轻怕了拍于小荣的肩膀，周围那么吵，但他一走过来，却自带了一种安静。
　　他将裹着大红绸的剪刀递到了于小荣手中。
　　【南风】：哦哦哦剪彩了剪彩了！祝主播开业大吉！祝大家都健健康康，开心幸福！


第56章 一人食
　　“小荣炒饭”正式开业了！
　　萧斐将手机架在了云台上，一路追随着于小荣，将新店迎客的场面全部直播了出来：
　　“店内目前最大的容客量是56个人，第一天试营业的客人全部是由直播间内抽奖产生的，餐饮全部免费。啊啊啊——大家不要挤啊，出示抽奖暗号，每个人都会有座位的！”
　　现场何止56个，专为捧场不请自来的观众和刚才被剪彩仪式吸引过来的路人，小小的餐厅门口已经人头攒动，都想进入餐厅一睹为快。
　　“小荣小荣！我是你的忠实观众啊！”
　　“特意为你来的，一起合照好不好啊？”
　　“出200块钱，尝你一份菩提玉斋行不行啊？”
　　“200就行？我出300！”
　　“我350！”
　　正吵吵嚷嚷着，站在店门口的肖陶桃用手心大力撞了撞刚才主持用过的麦克风。
　　“砰、砰滋——”
　　肖陶桃：“大家先冷静一下，这里并不是拍卖会，店里位置有限，第一批客人是一周以前网络抽奖就决定好的。如果愿意等待的朋友，可以扫描餐厅二维码，加关注后排队领号，等餐厅有位置空出来会第一时间收到微信提醒。今天等不及的朋友也可以下次来之前提前在公众号预约定位！”
　　“这个先进了，还整成网络预约了。”
　　“扫码扫码，赶上时代的潮流!”
　　餐厅门口很快恢复了秩序，萧斐看了也在心里暗自点头，他越来越觉得也肖陶桃做店长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直播镜头跟着于小荣进入了焕然一新的餐厅。
　　保留了日式的原木风格，内装依然走简洁低调的路线，进门就是一排直播屏幕，将后厨的状况无死角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原有的日式隔间被保留了下来，另一边的大堂却被开辟成了独特的“一人食”专区，长长的连桌被折叠隔板分割成了数个独立的空间，好像一个个的自习位，是专门为独自一人来前来客人准备的专区。
　　于小荣：“‘小荣炒饭’的理念是为大家提供一个充满参与感与仪式感的‘食验室’，我们的餐厅是以炒饭为主，客人进店后可以生鲜柜自助选择炒饭想要的食材，放到传送带上就可直接传送到后厨。每一个座位上都是扫码点餐，有不同的炒饭口味可供选择，也会根据季节提供不同的冷菜和例汤。”
　　一边介绍着一边走进了餐厅，一路上都有直播间里的粉丝举着手机录现场小视频，于小荣的身影出现在实时监控里、出现在一个个手机屏幕里，也出现在无数直播间的观众眼前。
　　就好像分裂出了无数个于小荣，而每一个小荣却又与每一个观众发生着独特的联系。在崭新的都市文化里，每一个人都前所未有的独立，每一个人又都期望着与众不同。所以萧斐才会提出这样的餐厅规划方案。
　　“这是一个可以品尝孤独，也可以治愈你孤独的餐厅。”许昼从自己的卡座上回过头，对着直播镜头如是说。
　　刘玉荣崭新的餐厅环境，他做了几十年的老饕客，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快餐店：“传统的中国饮食文化本来是一种聚餐文化，但随着现代生活的变化，单身甚至是孤独成为了更多年轻人的选择，看着直播也可以体会到美食的乐趣，一个人也要好好地吃饭，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小荣炒饭\'。”
　　许昼看着刘老师略带严肃的表情笑了：“孤独是一种选择，交往是另一种选择，并不是只有单身或者孤独的人才会来吃‘一人食’，餐厅只是为客人提供了更多选择的空间。比如刘老师你也可以选择敲敲隔壁，推下挡板，然后邂逅身边的陌生人。”
　　说着他便动手将卡座之间的伸缩挡板推入，两人的位置就此被打通，一人空间也就此被二人共享。
　　于小荣听了简直要鼓起掌来，许昼说起话来又文雅，又有条理，让人如沐春风，就像他本人的名字。
　　直播镜头继续向前，进入到后厨，有三名白衣黄镶边厨师制服的师傅正在忙碌向新店的第一批客人展现自己的手艺。
　　羊小雯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圆脸蛋戴眼镜，齐耳的波波头整整齐齐地掖在耳后，她已经在肖陶桃的餐厅里做过两年的小学徒了，主要负责清洗、整盘，也帮忙菜案。
　　乔繁是原餐厅的凉盘，现在也依然负责凉盘和例汤。他是个高挑的年轻人，轮廓方硬，两颊瘦削，一幅不太爱说话的严肃样子，但每每一出口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冷笑话。
　　刀案是位新请来的师傅名叫吕自强，他浓眉大眼，身材发福，长相倒是个极标准的中餐大师傅，一身拉面馆里十年磨出来的功夫，性子又憨又直，偏偏一见了姑娘就变成了哑巴，平常越是能说会道在漂亮老板娘面前就越是老实木讷。
　　他也是直播间里的老观众了，ID是“强哥”，和肖陶桃直播间里掐架认识的，之后两人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竟互留了私信。后来听说这边餐厅开业缺人，便辞了原来的工作主动请缨，应聘上岗。
　　“下面为大家介绍一下餐厅里炒饭掌勺的师傅，观众朋友们会不会觉得有些面熟呢，没错，就是主播大龙，是不是很意外啊，他可是我们餐厅的‘秘密法宝’呢！”
　　于小荣蹿到了刘海龙的身边，兴致勃勃地向观众做着介绍：“大龙师傅原来是在广州四星级大饭店‘江水阁’做过厨师的，也拜过川菜名家马三刀师傅，后来开了直播间‘名厨大龙’，我们可是费了大力气才把大龙师傅请来掌勺的！”
　　刘海龙上次见识了于小荣直播间的圈钱能力，隔天自己也开了直播间，每天从早到晚直播做菜一个多月，一共攒了3千粉丝。他本是抱着一腔信心开的直播间，这样的成绩多少让人有点悻悻，后来也就不太联系于小荣了。
　　直到于小荣又是电话，又是微信，还亲自来到家门口找了好几次，刘海龙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一样地答应了。他对着镜头点了点头，手上炒饭的动作不停，锅里的料又多又足，豚肉丁、花菜、玉米粒、胡萝卜、小肉丸、蟹□□……许多并不是传统炒饭应有的备料，如何把握不同食材的火候，让诸多食材和谐地融入一个炒饭当中，就成了最考验一个厨师功力的地方，刘海龙看起来胸有成竹。
　　厨房里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于小荣也转身戴上了自己的厨师帽：“‘小荣炒饭’的外卖店也会在近期登陆‘阳光外卖’平台，请大家持续关注直播频道‘小荣食堂’和新开通的后厨直播频道‘小荣炒饭’第一时间了解相关情况。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喜欢，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把更多更好的美食带给大家！”
　　萧斐将手机镜头锁定在于小荣的脸部特写上，还是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圆圆的脸庞，清透的眼神，写满了真挚与信念。只是神色间渐渐多了一份坚定、多了一种极认真又镇定的气息。
　　这种气息又正是常出现在屏幕中的公众人物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是举手投足间形成的气场，天然就会吸引人们的目光。直到此时萧斐心里才真正有了一种相信，他才开始真正地相信于小荣是真得能在美食主播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好。
　　直播最后的镜头结束在于小荣滑锅炒饭熟练的动作中，萧斐轻轻地按下了停播键，当前在线人数710.6w，再一次刷新了美食直播频道单人直播间的最高在线记录。
　　萧斐转过身来，他穿过满座的餐厅，与忙忙碌碌的服务生擦肩而过，经过了一个个或孤独又或充满欣喜的客人，停到了餐厅的门口，正午的阳光还是那么强烈，他在排号客人的队尾，突然看到了方明浩的身影。
　　阳光之下，他对他笑笑，然后轻轻地招了招手。


第57章 后厨
　　“小荣炒饭”的一夜爆红在那个夏天在直播领域里溅起了第一朵不大不小的浪花，后来网友复盘的时候把这件事当成海啸来临前的第一个预兆。
　　一天二百份炒饭是餐厅原定的工作上限，因为于小荣还要留出每天直播和准备直播的时间，所以餐厅里的每日供应基本都是由四名后厨完成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每天仅到店客人就远远超过了二百，外面订餐刚开通三分钟，就已将每日限定的88份全部售罄。后厨从早上10点半开张要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将将完成每日份额。
　　很快关于出菜慢的抱怨就遍布了线上线下。
　　不火是个困境，而太火是另一个。
　　在餐厅最忙不过来的时候，萧斐也戴上厨师帽，撞开倚在后厨门口抱肩看热闹的方明浩，主动走进了后厨。
　　打杂的羊小雯压力就比较大了，以前的主厨是个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师傅，她一直以为在后厨这种环境里人类颜值的极限就是已婚已育的乔繁。万万没有想到，停业一个多月后，她的事业与桃花竟能双双开启第二春！
　　于小荣主厨属于阳光小哥哥的类型，人软萌又好说话；萧先生则是文质彬彬的霸道总裁，开了美颜的冷酷boy，看一眼就害羞却又隐隐引诱着内心的母性。
　　羊小雯已经在内心深处玩过一百遍摘玫瑰花瓣的游戏之后，开张那天一抬眼。
　　O~M~G~!
　　她看见了方明浩！咚咚咚咚咚——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宿命的心跳声！
　　帅哥！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比所有偶像剧里和男团里的大帅哥加在一起都要正点，而且还活生生地从理想走进了现实。大帅哥正倚在距离自己不足5米的门口，穿一件酷酷的黑T，放荡不羁地一笑，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
　　羊小雯被击中了，她对着方明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哗嚓——”一声把已经打包好正要装袋的外卖盒全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啊？注意着点！”刘海龙大吼了一声，后厨油烟大、风扇声音大、连带着人的火气也很大。况且是开张第一天，还被360度直播了出去。
　　“对、对不起！”羊小雯简直遇到了自己学徒生涯中的一大门槛，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从你工资里扣，原价翻三倍！”这位新主厨开起来十分严厉的样子，他说完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方明浩。
　　羊小雯心里可真是大起大浮。原价翻三倍？那她这一天都快要白干了！果然爱情和事业难平衡，羊小雯的眼眶里顿时充了泪。
　　“那个……”于小荣这边一份炒饭刚刚出锅，他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帮羊小雯说些什么，却被萧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这是新上任的主厨立规矩立威严的时候，他自然知道不能扫了主厨的威信，虽然他还并不太认识刘海龙，但一个餐厅的后厨和老板是否和睦关系到今后长长久久的发展，这一点于小荣显然还没有想那么多。
　　同样没想那么多的当然还有吕自强，他是生平最见不得女人哭，这一下恻隐之心大法，不由得放下菜刀去帮羊小雯收拾了起来，嘴里还一边念念叨叨地安慰着：“没事没事的！”
　　本来后厨是流水线作业，吕自强这边一停手不要紧，刘海龙这边刚炒完一锅，下一锅就料断了。他皱着眉头，用铲子敲了敲锅帮：“菜案，怎么回事啊？”
　　“就好了就好了！”吕自强打着哈哈，想赶紧帮羊小雯这边收拾好，再回到自己的岗位，毕竟就算耽误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分钟的事儿。
　　谁想到刘海龙这边竟是毫不让步的架势：“正最忙的时候你跑号，影响整体进度，扣三天工资啊。”
　　“哎呀主厨，错了错了，开张这大喜的日子，你就手下留个情儿呗。”
　　吕自强嘿嘿一乐，他干了十几年的厨子，大大小小的后厨经多见多，自然看得出刘海龙要立威的意思。但心里却也没太当回事，先认了一怂，算是给主厨个面子，也有把这事大事化小的意思。
　　说到底，吕自强本来先是奔着于小荣来，后又冲着肖陶桃才愿意入伙的，倒也并不太把刘海龙放在眼里。一个后厨四个人，他也不太信谁非得要压谁一头。
　　可刘海龙这回偏就较真了，他把铲子往锅里一撂：“赶紧回你的位置，不然扣一个星期工资。”
　　后厨静了，乔繁正给海带丝摆盘，他撩起眼皮儿，不动声色地看着热闹。
　　羊小雯就更紧张了，她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上去抢吕自强手里的扫帚：“谢谢强哥，没关系的我自己来！”
　　“嘿。”吕自强就没动，他其实也是个拗脾气，在路小哥的直播间里，也曾一个人跟成千上万的对家叫过板。刘海龙那边瞪过来，他就只当没看见，还是稳稳地拿着扫帚，弯身把地上的饭粒一粒一粒都扫净了。
　　刘海龙皱皱眉头，突然上前了一步，正待说什么，却被于小荣一把拉住了手腕。
　　“龙哥……”于小荣对着他轻轻地摇头：“直播呢。”
　　他把声音压低了，好像真怕吵着观众似的，但后厨其实是全静音直播。观众只能看到包装的时候盒饭洒了，却听不到刚才的争论。
　　刘海龙瞪了吕自强一眼，这才悻悻地又拿起了自己的炒勺。
　　其实刘海龙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发这一股无名火，或许是因为方明浩骤然出现在门口时那种审视一样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已经猜到是因为方明浩不愿意再做厨师，所以于小荣才会来找自己的。真是非常的惹人厌，从两人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刘海龙是真不知道他比这种吊儿郎当的厨二代差在哪儿了。
　　萧斐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的方明浩。刚才发生的一切方明浩也全都看见，却又全都没走进他的心里，他还是对着萧斐傻笑。从头到尾，一直是冲着萧斐的方向。
　　哦天呢，他又冲着我笑了，他是在安慰我呢！
　　一旁的羊小雯腾就脸红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轻飘飘起来，她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还上强哥被扣的薪水。小学徒的工资本来就比厨师低，这下可能要扣掉大半个月了。
　　可是，可是谁又在乎呢，天呢！他，他正在默默看着我啊！那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第58章 切菜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方明浩总会不定时的出现在餐厅里，有的时候被于小荣拉着尝菜，有的时候和肖陶桃插科打诨，大多数时候就是倚在门口看后厨，一句话都不说。
　　就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太浪漫了~!羊小雯每天就像飘在云端一样，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一双热辣而深情的目光之下。
　　今天的羊小雯涂了口红，西柚色的，还打了薄薄的粉底。她在等待着方明浩什么时候终于准备好，鼓起勇气和自己说出第一句话。
　　每一天的订单都好多，越来越多，好像怎么都忙不到头。好不容易等到一天下午暂停了营业，因为于小荣被请去参加一个美食活动，萧斐去洽谈开连锁店的事宜，肖陶桃要逛街做美容，刘海龙则去联络进购食材了。
　　本来后厨的几位师傅是可以休息半天的，可谁都没有回家。羊小雯想要再看见方明浩，乔繁想尝试几分新的例汤，而吕自强想要加强自己的刀工。
　　强哥最近遭遇了自己厨师生涯中瓶颈，最近一段时间刘海龙最抱怨他的刀工欠佳，切丁不够匀称，速度也跟不上。甚至将这一切都归咎到强哥是天生的左撇子上来，按刘海龙的说法：“左手拿刀从根本上违反了一切厨具的设计，就是拧巴着。”
　　肖陶桃听了倒是噗嗤一下乐了，却给强哥心里留下了阴影，他做厨师这么多年，除了刚开头做学徒那几年，还没被谁这么当脸挑过毛病。
　　强哥心里憋了气儿，他就卯着劲儿非要把右手刀工练出来不可。
　　“哐哐哐——剁剁剁——”
　　后厨里全是强哥带着赌气的切菜声，羊小雯被炒得头疼，终于受不了了，她张望了一下，然后含着羞从方明浩身边轻巧地走过，进到洗手间补口红去了。
　　“呼——”羊小雯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用哗哗的流水声压着自己心跳。
　　因为后面有人跟着她走过来了，是从后厨一直跟着走出来的，是男人的步伐声，缓慢、坚定又有力。
　　羊小雯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准备着一回过身来，高高大大的方明浩就出现在自己的正后方！
　　1、2、3——
　　她在心里默念着，洗手池里的水声停了，她无比紧张地握紧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地转过了身。那个高大的身影果然朝自己走了过来。
　　“嘿！干什么呢你？”乔繁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羊小雯。
　　“哎呀！你？怎么是……你吓死人了！”羊小雯由羞转怒，愤愤地咬着自己的红嘴唇。
　　“哈哈哈！怎么是我？你以为是谁？”乔繁好像看出了羊小雯的心事。
　　“我以为闹鬼！”羊小雯刚转身要走，却被乔繁叫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透出一脸莫测的表情。
　　“小雯，你看咱们新老板会不会是gay？”
　　“嗯？”羊小雯怎么也没想到乔繁会突然跟他说这个，她眼睛闪了闪，突然露出来八卦的表情。她和乔森共事快两年，多少还是有些默契，特别是在讲八卦这种事儿上。“你是说……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啊？”
　　大老板是萧斐，小老板自然就是于小荣了。大老板是冷面酷哥，小老板就有点糊里糊涂，要说谁更像gay的话，羊小雯心里弹出的第一个自然是于小荣。毕竟她还跟着网上的神奇拉郎贴嗑过陈东阳×于小荣，典型的霸道总裁小白花，她一向很吃这一套。
　　心里有了定见，却偏不说出来，她要等着乔繁先开口，这可是八卦传递的基本护身法。
　　乔繁微微笑了一下，他靠在洗手台上不急不缓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才道：“我看啊，都是。”说着伸出自己的两根拇指食指，轻轻把它们捏在了一块儿。
　　“！你是说……他们俩是…一对儿？”这个突然起来的设想让羊小雯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萧斐和于小荣么？她在心里比对着阳荣cp和斐荣cp，凭着一个多年腐女的嗅觉，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萧斐×于小荣组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不可能吧！”羊小雯深思熟虑了一下，才发表了自己有些嫌弃的意见：“他们俩不可能，他俩怎么会像是一对呢……”
　　“谁说是他俩了，他俩可是你说的！”乔繁还在夹着烟看羊小雯的热闹，然后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就真没发现啊，每天常来门口转悠的那个，他看萧先生那个眼神儿……”
　　“你胡说！胡说！”羊小雯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把乔繁吓了一跳。
　　“嘿，这小丫头，我不也就是这么一说……诶，你去哪啊？”乔繁还没反应过来，羊小雯就已经堵起耳朵跑了出去。
　　不可能！羊小雯不相信！她三步并两步，一路跑回了后厨，跑得自己脸上都热辣辣地疼起来了。
　　再转过一道屏风就是后厨的时候，羊小雯突然站住了，她头上嗡嗡直响，却突然听清了后厨里两个人的谈话。
　　“左手拿刀和右手拿刀有什么区别，不管那只手拿刀，只要力道和角度对了，加上肌肉记忆训练，怎么都差不了。”
　　是方明浩的声音！
　　这么多天以来，羊小雯还是第一次听到方明浩连贯地说出这么多字儿。
　　“你少说风凉话了！”哐哐的切菜声停了，吕自强多少有点气急败坏：“要不你行你来，要不你就靠边儿站！”
　　他说着反手抓刀柄就这么支在了方明浩面前，羊小雯躲在屏风后面悄悄探头，向里面打量。
　　方明浩正站在料理台前，吕自强站在料理台后，两个人对视着。羊小雯看不到方明浩的表情，却能看清吕自强因为赌气而涨的通红的脸。
　　方明浩没有动。
　　吕自强依然是不忿：“还肌肉记忆呢，不做饭的来指挥做饭的？你行你就做，不行别哔哔。”
　　他说着就还是哐哐哐地切起了菜来，方明浩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吕自强的腕子按住了。
　　羊小雯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他摸他的手了！他从来没有摸过我的手，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么多话！
　　天啊！方明浩真的是gay啊！
　　泪水模糊了羊小雯的眼睛，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形失真、飘忽不定了。
　　她看着方明浩结果了吕自强手里的菜刀，整了整案上的食材，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下来，混乱的光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从四面八方涌动着，将世界瓜分了开来。
　　“哐、哐、哐——”刀刃打在案板上，方明浩已经记不起来那种切菜的声音顺着自己的肌肉和骨骼传到耳膜时的声音了。
　　强哥说的对，自己做饭和看别人做饭的感觉永远是不一样的。
　　方明浩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天自己就是接过了吕自强手中的刀。他一直是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的，甚至再也不可能准备好了，因为他一拿起刀来，眼前就会划过自己学艺的二十年。
　　每一天每一幕，都腾地一下被拉回到了眼前。他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记性这么好的，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
　　在法国监狱里，有为犯人专门设置的技能培训课程，以保证犯人在出狱后可以更好地回归社会。方明浩在那个时候学过木雕，他觉得自己以后不做厨师了或许还可以做个木匠。
　　他也从来没和萧斐说过，本来是打算等自己学成了再告诉他的。可他最终也没能学成，因为每次一拿起刀来，都会让他想起来厨刀握在手心里的感觉。
　　肌肉记忆是真的，那时候什么样的木料握在手里，他都会下意识地将其想象成食材。他学的越好、越快、越像，就越清晰地提醒着他曾是一个厨师的事实。
　　他曾是一个厨师，是世界上最好的那种厨师。
　　“干嘛呢？要来快来，不来拉倒。”一旁的吕自强已经不耐烦了起来，他的手臂动了动，好像再等一个瞬间，就要把那刀从方明浩的手中要回来。
　　身上打了个激灵。
　　方明浩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此刻正在手中的刀柄，紧到不知是他握住了刀，还是那刀柄贴住了他的手。


第59章 第一刀
　　很多事儿在脑子里乱着，从小时候玩大的那个国营饭店的后厨，到十四岁自己掌勺做完一桌国宴菜，从十六接过方家祖传的大黑龙刀，再到十八岁负笈留学。
　　一切都停顿在了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决赛前的那一夜。
　　谭家辉和方明浩同窗四年，是除萧斐之外，他最好的朋友。那天就是谭家辉带着一条冰冻鱼来找他的，他说，用多环鱼煲的汤能为我们决赛时的料理添一味无与伦比的鲜味。
　　那是古书中记载过的鱼，产于大秦，圆体窄鳍，体多环而色美，有好事者以之入汤，尝而忘魂。
　　多环鱼在意大利是已绝迹上百年的深海鱼，谭家辉说在中世纪的古籍中找到了欧洲人曾经用它烹饪做出独特汤汁的记载。他说我们应当一试，为了找寻人类久已失传的味觉体验，也为了再一次突破自我，这是上天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机会。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古董鱼。”方明浩最一开始是反对的，虽然已经无法将自己的眼神从那种新食材身上移开。
　　“你在开什么玩笑。”小辉是笑着对他说的：“怎么会有你处理不了的食材。”
　　怎么会有方明浩处理不了的食材。
　　方明浩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他们是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现在的，他们取得了华人厨师在异国他乡从未取得过的荣耀。为了在西方的赛制里打败西方人，他们每一次比赛都要多付出一百倍的努力。
　　要化腐朽为神奇。谭家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方明浩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养了谭家辉对自己的信心，但他确实是被谭家辉的信心所滋养着。他想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好像已经不是为了巨额的奖金，不是为了冠军的荣耀，甚至也已经和文化自尊心无关。
　　他就是想要再进一步，因为他不知道除了再进一步之外，自己还能去哪儿。
　　创新、突破、再创新、再突破，在比赛里，他们已经陷入了不断求索的死循环。
　　方明浩最终点了头，他们在大赛的前一天彻夜尝试了一种锦上添花的辅料。因为完美已然太容易，现在他们要比完美更进一步。
　　那一晚厨房里飘散着永生难忘的味道，方明浩从来没有闻到过那样的味道，世上一切的其他的味道都无法用来做比喻，因为它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种熏熏然的味道，是怀春少女的第一个梦，是所有野心勃勃的少年对世界许下的第一个宏愿终将实现时的心醉。那是一种让人飘忽的盛大欣喜的味道。
　　出锅之时，方明浩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萧斐可以恰好就站在他的身边，他简直无法想象以萧斐高度敏感的味觉，将会怎样的五体投地。
　　“我们或许会开辟新的味觉历史，或许会引发一场食物的革命！”谭家辉的双唇抖动着，然后他们一同品尝了那份独一无二的汤汁。
　　温热的液体舒展了久经等待的味蕾，他们期待着、期待着，双手都在轻轻地颤抖。
　　“哦——”长久的沉默之后，方明浩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谭家辉手足无措地再乘了一碗，他搅动着锅底清鲜的汤液，甚至难以置信得又去尝了一块雪白的鱼肉。
　　然而……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那份汤平凡而普通，甚至带着令人无法容忍的腥气，就连鱼肉也粗糙，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里晚餐桌上一份最普通的鱼汤。
　　他们不知道料理过程中一直弥漫着的特殊气味是怎么来的，如此平淡的味觉体验如何配的上那种无与伦比的香气。
　　“不可能、不应该这种的，怎么会是这样？”谭家辉无法接受地再一次检查他们所有的料理步骤，不断地品尝、再确认。方明浩就只是沉默着，他颓然地坐下，一直在若有所思。
　　东方微明，距离开赛还有三个小时，伴随着尚未散去的异香，低迷的气氛笼罩在二人之间，一直到两人一同被送到医院，确诊为食物中毒。
　　谭家辉食用量过多，而且引发了过敏反应，最终不治身亡，方明浩就只是挂了三天的点滴。
　　在错过决赛的两个月后，他以过失杀人罪的名义受到了起诉。
　　开庭前夕，方明浩几乎放弃了所有的辩护准备。
　　他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他是被自己内心的力量驱使着，才去尝试了一种毫无把握的新食材。他在法庭上认罪，并承认自己违背了一个厨师的基本道德。
　　但方明浩心里一直知道，如果情境重现，同样的选择再给他第二次，他依然会选择尝试那份料理，甚至谭家辉也会。所有的错误都不可避免。
　　又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从本质上就走错了路。
　　在监狱里的时候，回国赋闲在家的时候，在悔恨中无数次的反思，方明浩却依然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犯下的这种错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该以怎样的方式补救。
　　或许他不应该被称作是天才，更不应该自认为是；或许他不应该留学，不应该被异国他乡的环境刺激，一心想着证明自己；或许父亲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自己抱有那么多期望，更不应该把那把大黑龙刀给他；甚至于他都不应该碰到萧斐，不应该怀抱着要一起经营餐厅的理想。
　　但一切都已大错特错，且无可回头，因为他根本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无数次再走进厨房，然后无数次发现，自己手中的刀已重若千斤，直到他亲手把厨房的门关上。
　　方明浩也说不清事情是怎么出现了变化，恰恰就是在那一天。
　　那个男人只是个三流厨师，因为无聊的后厨矛盾，用着错误的方法赌气一样地苦练着没有什么希望的刀工。错误累加错误，他将错误重复了一万遍，一直在错上加错。
　　他们所有的人都一样，方明浩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从萧斐莫名其妙地将于小荣塞进家里的第一天开始。他一直在围观着于小荣在料理和生活中犯着无数可怜又可笑的错误，不管是一开始的暴殄天物，还是只做家常菜从而故步自封的想法，直到现在一心一意地开这种低廉的速食餐厅。
　　方明浩其实从头到尾都不太理解，甚至将所有的事情当做他和萧斐之间的再一次调情似的博弈。
　　但他却选择把大黑龙刀借给了于小荣去参赛，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就像把拥有四百年藏书的天一阁继承给一个初开蒙的孩子，只因为他好像拥有着希望。
　　于小荣拥有着希望，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无限追求味觉极致之后最终品尝到的，只是一种致命的索然。
　　他借了刀给他，如果于小荣愿意，自己甚至可以帮助他再一次进入决赛，然后他也会品尝到别无二致的失望。在那一条路上，方明浩好像已经看到了结局，就像他的先祖百年前从御膳房出来，面对着潭龙湾所看到的一样。
　　但于小荣却把刀还给了他，然后问他，要不要来尝一尝章鱼丸子的味道。
　　内心似乎在狂笑，脸上却又笑不出来，就只能装作在笑。方明浩是有些哭笑不得地接了过来，他接过了吕自强递过来的刀。
　　“哐、哐、哐——”刀身变轻了。
　　他已经五年没有真正用一把菜刀切菜了，因为他以为会重到拿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再拿起来那把重若千斤的菜刀。
　　再去切菜的时候，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站在自家的料理台前，踩着凳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了第一刀、第二刀……
　　“哐哐哐哐哐——”


第60章 马铃薯
　　呜呜呜——
　　羊小雯受不了这种刺激，她终于捂着嘴跑走了。冲出餐厅，泪水洒到身后，她跑到了大街上。
　　方明浩是个gay！一直暗恋自己的大帅哥竟然是个gay!
　　为什么造物主要同她开这种玩笑？！
　　“哎呦！”
　　没跑两步，她刚好撞到了从外面进食材回来的刘海龙身上。
　　“怎么了你着急忙慌的？”
　　“我我……！”心里一直有点怕这位严厉的主厨，羊小雯肿着一双桃花眼，生生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
　　“没有你干嘛跑这么快？你们几个都没放假么？”刘海龙狐疑地向店里张望着：“他们都在里面干嘛呢？”
　　“吕师傅在练切菜，方、方……”羊小雯已经说不下去方明浩的名字，突然变得有些抽抽噎噎地。
　　刘海龙听了脸色就有些变：“方明浩怎么了？他又干什么了？”
　　“他正和他在一起，他、他正在教他，呜呜呜——”羊小雯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嘤嘤嘤地跑走了。
　　“诶？你——？”刘海龙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脸色就更不好了。
　　方明浩此人，先是遮遮掩掩地不要做主厨，后来又贱贱嗖嗖地每天来围观。刘海龙心里本就存了芥蒂，如此更是处处忘坏处想了。
　　他是第一次做主厨，还不知怎么平衡好厨师间的关系，更加弄不清为什么开业第一天吕自强就和他过不去，便一股脑地怪到了方明浩的头上。
　　这是挑拨离间呢，刘海龙恨恨地，也不进后厨，只一个人将刚采购回来食材一箱一箱地卸了货。
　　也就是在那一天之后，吕自强再也不练右手刀工了，羊小雯也不再去涂西柚口红了。
　　所有人都把那天发生的事儿默默地藏在了心底，让后厨的繁忙掩盖了将说而未说的话。
　　唯一喜形于色的就只有方明浩了，那天以后他不光来得更勤了，而且还越来话越多了起来。
　　“吕师傅的刀工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左手掌刀第一人啊！”
　　“乔师傅这汤调的，多一分则太咸少一分则太淡，再加一份香菜那就是完满！”
　　“小荣！于小荣！今天晚上你到底要直播什么啊，快点想去，饿死老子了！”
　　“老婆？老婆老婆！你怎么又跑了一天，脸色海这么差，是不是中暑了，快我摸摸我摸摸！”
　　……羊小雯听了一脸黑线，她机械地把炒饭折在餐盒里，爱心卡片塞进手提袋里，再勒上了一个紧紧的蝴蝶扣。
　　大帅哥出柜后沙雕本质在一夜之间暴露了，羊小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只怪自己瞎了眼。
　　于此同时，“小荣炒饭”大爆了！
　　【味道真是越来越好了！】
　　【将炒饭做到了极致，打开了炒饭界的新天地！】
　　【如果你没吃过小荣炒饭，那我们不承认你真正地了解炒饭。】
　　当然更有意义的一步还是，在与平台的协商之下，“小荣炒饭”的外卖链接将定点弹出在于小荣本人和“小荣炒饭”的直播间里，这是美食直播频道插入的第一份活动广告，大获成功。
　　凭借着流量优势，“小荣炒饭”一跃成为了阳光外卖平台上月评分最高的零差评新店。就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为他们带来了十家连锁店的加盟申请。
　　这是萧斐都没能想到的一步，甚至在于小荣最先提出可以为此支付八十万的广告费用之后，他都认为太冒风险了，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但于小荣选择了坚持，他也还没有告诉萧斐，其实一切大都出自“系统”的提议。“系统”之所以选中自己是有理由的，于小荣想，他需要完成应该肩负的使命。
　　决定扩张连锁店之后，除去每日固定的直播，于小荣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不同的厨房里，他要培训厨师，要研制配方，还要发展出一种最快捷、高效的流水线炒饭模式。
　　萧斐则开始辗转在工商局和食品监督局之间，从申请专利、申办营业证件再到选址开店，从完善菜单到试菜把关再到平台上市，所有琐琐屑屑的大事小情全都由他一人经手。
　　几周的功夫，萧斐就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他和方明浩之间好像又玩起了一种新的精力平衡游戏，需要一个人用全部的心力来滋养另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感召，方明浩也更加紧密地参与到了后厨中，在羊小雯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愿意主动过去帮忙打个下手。
　　变化正在往于小荣和萧斐期待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发生着，但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爆发却是以另外一种形式。
　　那一天营业之前，方明浩去帮忙备好明天的食材，是成袋的马铃薯，从储物室里搬到后厨，然后开封清洗，削皮备用。
　　“哎呦，这里面有好多都发青长芽了！”羊小雯是最先一个发现的。
　　乔繁看了一眼：“青的厉害了，大概是储物室里太潮了，这才放了不到一个星期啊。挑一挑今天份的还够么？”
　　羊小雯挑挑捡捡的，一袋马铃薯里完好的就只挑出来五六个。
　　方明浩也凑过来出主意：“要不就先捡好的用，我这就出去买新鲜的顶上。”
　　吕自强在一边接茬：“方师傅眼光好，顺手再进些新鲜的时蔬回来。”
　　“方便的话再捎些香茅、鲜虾和椰奶。”乔繁也赶紧接口道：“最近想试试冬阴汤。”
　　方明浩一一答应了正要出去，回身的功夫，却正赶上刘海龙打外面进来。其实采购的事一直是刘海龙负责联络的，每次从菜贩处批发进货，多少能留些回扣。
　　其实大多时候不过是凑整抹零，但刘海龙就是享受菜贩们一拥而上叫龙哥的样子。他还已应承了几家做时蔬专供，便不乐意方明浩再出去零买，更不乐意见到自己的后厨师傅都和方明浩聊得火热的样子。
　　刘海龙：“这土豆怎么了，多少还不长个芽啊，把有芽的地方切了再削皮而不就完了么？还非得出去再买，合着不是你们的店，你们知不知道浪费啊？”
　　他进来的时候自带一阵低气压，乔繁和羊小雯当即便噤声了。
　　只有吕自强看不过眼，便自言自语一样地念叨了起来：“店是东家的店喽，可长芽的土豆有毒哦，剃不干净闹肚子喽。”
　　发芽发青的马铃薯里聚积龙葵碱，摄入过量容易造成恶心腹泻，严重的甚至会高烧脱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一般人家做饭，如果发芽不严重，也都是直接切除掉发芽部分的居多。
　　只是餐厅客多，处理起来占用时间，也极容易出现疏漏，所以之前开日料店的时候，主厨都是将长芽发青的马铃薯直接扔掉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刘海龙现在是主厨，他说要削皮去芽，别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强哥的那一句嘟囔，突然就把刘海龙给点着了。
　　他指点着吕自强，突然声音就高了：“你刚说什么呢？你大点儿声再说一遍，你说谁他妈下毒了？”
　　“我是说土豆发芽了有毒!我他妈又没说你……”强哥心中早生不满，两人一下就杠在一起了。
　　“有毒？！这是老子的后厨，你是说老子做出来的饭有毒？”
　　刘海龙也不甘示弱，他顺手拎起了一把锅铲子，指桑骂槐道：“做厨子的，那是丧了八辈子的良心才会给人下毒呢，让你削两个土豆你说有毒？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说谁下了毒？！”


第61章 真正的刀工
　　刘海龙：“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说谁下了毒？”
　　那话摔在了方明浩的脸上，他心里却没太大反应，听起来却好像在影射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刘海龙却已经要和吕自强扭打在一处了。
　　羊小雯吓得捂住了嘴，乔繁推了方明浩一把，是让他去拉着吕自强的意思，他自己则去拉着刘海龙。
　　方明浩过来，他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刘海龙，用手推开了在自己面前挥舞的铲子。
　　“厨具不是这么用的。”他对刘海龙说：“长芽的马铃薯也不能用，我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站在这儿一天就是不能用，你闹也没用。”
　　后厨已打成一团，羊小雯听了方明浩这句话，却噗嗤一声差点笑了出来。
　　刘海龙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一把将前来拉架的乔繁推开，上前一步，眼神顶着眼神，向方明浩挑衅道：“老子知道你是谁，你也少来玩阴的，你敢不敢来跟老子光明正大地比一场，输了我走人，赢了你滚蛋！”
　　屋子里静了，目光都集中到方明浩的身上，方明浩却好像还没听明白，他一脸的不解：“你要比什么？”
　　刘海龙也是寸步不让，他拿着锅铲，一下敲到了料理台上：“都是厨师，你说比什么。”
　　他也是拜过名师，下过苦功，一直郁郁不得志，一半是因为自个儿的暴脾气，一半也是时运不济。眼见得自己早年帮衬过的小同乡做了主播赚了大钱，刘海龙心里一直压着一股忿忿，并不知该从何发泄。
　　于是方明浩便成了个极好的出口，因为他少年成名，也因为于小荣正毫无底线地崇拜着他。
　　“方明浩，你有没有种，跟我比一回手艺。”
　　一旁的吕自强早已按捺不住：“跟他比跟他比！怕他啊，手艺上论高下，有的没的比了再说！”乔繁也默默点头，他其实比吕自强知道的多些，已大略猜出了方明浩是谁，又听了刘海龙刚才的话，更无疑惑，心里也暗自期待着见识一下真正的手艺。
　　前厅的几个服务生听到动静也赶过来看热闹，都挤在后厨门口，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羊小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一下，最后停在了方明浩的身上，不知为什么，就算已经知道自己和方明浩之间绝无可能，她还是暗暗期待着方明浩能够出手，她觉得他应该站出来，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这种被所有人都期待着的感觉，太熟悉了。方明浩甚至不用去看就能感觉到，很久之前，他就这样被成千上万的人这样期待过。
　　黑压压的人群中，总有人会为你鼓掌呐喊，有人要唱着反调激将，有人说话有人不说话，但所有人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意志推着你往前走。
　　“不。”方明浩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比的。”他在对刘海龙开口，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方明浩：“其实并没有那个必要。”
　　“你什么意思啊？”刘海龙皱眉反应了一下，就更急了：“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方明浩已转过身要走，刘海龙却追了上去，他指着方明浩气急败坏道：“你少和我这儿装孙子，别以为你以前做过什么没人知道！你要真知道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还能把自己助手活活给吃死？方明浩，到底是不敢和比，还是没脸和老子比？”
　　在场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方明浩的脚步在门口停住。过去五年多了，却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在他面前直接提到过那件事，就连萧斐也没有。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好像也觉得本来就应该回避着，后来那种回避就滋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现在方明浩停住了，但却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刘海龙，而是因为他迎面看见了萧斐，就站在走廊的那一头，正直直地和自己对视着。
　　萧斐和于小荣、肖陶桃刚才在休息室里开股东会，听到声音才赶过来。于小荣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肖陶桃，只有萧斐站在走廊的尽头没有动。他脸色发白，白的就像一张纸。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于小荣一路大呼小叫着。
　　而萧斐的头上正嗡嗡地响着，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因为连锁店的事儿，最近两周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耳鸣是常事，但刚在门口听到的刘海龙那句话的时候，就好像突然有人把脑子里的钟鸣声调到了最大。
　　萧斐突然开始下意识地在身边找寻着什么，他也不再去看方明浩，只是从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倒拎起了一个走廊壁龛里摆着的装饰花瓶。
　　方明浩反应最快，他快步走上前却还是晚了。
　　“哐——”地一声，那花瓶飞进了厨房里，就冲着刘海龙的方向，从他的脸侧擦过去，正砸到料理台上，带落了一应厨具。
　　众人都被惊住，谁也没想到突然发飙的会是萧斐。萧斐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已走进了后厨，下一个去够的，似乎是料理台上的刀架。
　　方明浩上前一把将萧斐抱住，连推带挡地将他与众人隔开。萧斐已经抖得不像话，方明浩简直要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他，才能不让他倒下去。
　　他用手去抚摸萧斐的额头，想要看清楚那张无比苍白的脸。
　　厨房一片狼藉，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下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开除他。”快被推出门口的时候，萧斐对于小荣说，他伸手指着刘海龙，愤怒让他的手指打着哆嗦，声音却极冷峻：“不然我就撤股辞职。”
　　“铃铃铃铃铃——”
　　厨房里设好的闹钟突然响了，上午10点半，每日直播的时间到了。
　　***
　　方明浩连拖带抱地将萧斐拉走，然后直接打车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早上，于小荣拉着刘海龙来道歉了。
　　他一路上一直嘀嘀咕咕地：“忙了好几个月，萧先生都累病了，昨天还去医院吊了点滴，他那么辛苦，我们怎么还能给他添乱呢，我……”
　　“行了，你到底欠了他多少钱啊？”刘海龙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几百万吧。”于小荣有些绝望着。
　　刘海龙不说话了，于小荣按了门铃，直到现在他还一直没有方明浩家的钥匙。
　　刚响了一声，屋里就转到当当当的脚步声，方明浩快步跑过来，从里面把门铃的电池给拔了。
　　于小荣：……
　　又等了一会儿，门才悄悄开了，方明浩伸出头来，先对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萧斐还沿着门在卧室里睡觉，屋里静悄悄的，方明浩让他俩个在门口把鞋都脱了才进来的。
　　刘海龙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于小荣只能乞求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昨天萧斐是留宿在方明浩家的，方明浩一直在卧室等着他睡了才出来，默默地把家里又收拾了一遍。
　　现在的客厅和几个月前于小荣初来时已大不相同了，窗明几净，桌上甚至还摆了一株从店里移植回来的小绿萝。
　　方明浩还在门口的壁柜里翻翻找找的，像去给他们找两双能穿的拖鞋出来，但太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了，一时半会而并不能找到的样子。于小荣就先拉着刘海龙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一切和刘海龙想的不太一样，因为昨天闹过了一场，他本来是抱着剑拔弩张或是受□□之辱的心思来的，心里太多的不甘不忿全压着。他活到三十岁了，其实一直没什么朋友，只有于小荣算是一个真的，虽然他一直把他当小老弟一样看待着。
　　刘海龙铁青着脸，沉默地坐到了方明浩家的沙发上。屋子里飘着一种淡淡的米香的味道，初进来的时候若有若无，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更香醇了，让人的心也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于小荣有点奇怪地向厨房里望着，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开过火啊。萧斐不是在睡觉么，怎么会有饭香的味道呢，他不由自主地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刘海龙却还坐在沙发上，早上的阳光照耀在屋里，他看见客厅里的白托盘上，放着一朵镶红边的奶白色的花。阳光透过花瓣留下深深浅浅的叠影，刘海龙不敢置信的伸出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
　　那是一朵人造的花，因为只有人造的花才能完美到那种程度，每一偏花瓣的大小与角度都需要经过精心设计，整体才能如此的浑圆完满。
　　刘海龙忍不住伸手，就在即将触碰到花瓣的那一瞬间又缩回来，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朵用苹果雕成的花朵，甚至薄如蝉翼的苹果片还连在旁边的小苹果上未曾切断，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就摆在白瓷盘的边上。
　　抬起头，方明浩还是穿着初见面时的两股白背心，挠着头走过来说：“找不着拖鞋了。”


第62章 青菜豆腐
　　刘海龙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看着方明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还存着芥蒂，当下见面又尴尬，只恨于小荣在最不该跑的时候跑了。
　　方明浩却好像已经忘了昨天的事儿一样。
　　刘海龙尴尬着不置可否，眼神还是不自觉地瞟着桌上那朵尚未完成的苹果花。
　　刀工，那是他前所未见的刀工。
　　“好久没弄了。”方明浩留意到了他的眼神，便带着罕见羞涩地挠了挠头：“练练手。”
　　“那小子呢？”方明浩搜寻了一下于小荣的身影，然后迅速地锁定在了厨房里：“喂，你别偷吃啊！”说着急忙进了厨房。
　　刘海龙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在他眼里方明浩刚才装了个无形的逼，是狠狠地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刀工，然后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方明浩赶进厨房的时候，于小荣已经受不住诱惑，将炖锅锅盖揭开了。高汤的香气，伴着水蒸气一下都砸到了脸上。
　　他从来没有闻到到这么醇厚的高汤味道，好像将肉的精华全都萃了出来，让人只闻一下就已经食指大动。
　　于小荣被那香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带刘海龙来是干什么的。
　　方明浩过来打了一下于小荣的手：“还没好呢。”
　　锅里还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火腿沉在锅底，大朵的鸡蓉随着沸腾的汤液在起起伏伏。于小荣揭开锅盖的时候好像打开了魔法盒子，厨房里被迷人的香气充满了，让停留在门口的刘海龙也忍不住伸头观望。
　　“汤里加了什么方师傅，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就火腿鸡肉。”方明浩低头看表，然后取半碗清水，砸了最后一次水，浮渣溢出，他用长勺在汤面上掠过，那汤汁瞬间就露出了微黄的本色，朵朵的油花在汤面绽开。
　　料理台上是青菜豆腐，已洗净备好，摆地整整齐齐。
　　于小荣看了好久，才一点一点地反应过来了，藏了许久的情绪慢慢地舒展开来，他发现方明浩做饭了，这就是他亲手做饭的样子！
　　都是寻常的动作，点水滤汤，方明浩穿的也还是日常那件洗旧泛黄的大背心。就好像他早上起来晃到卫生间刷牙，然后溜达到餐厅看热闹，有些漫不经心再加上吊儿郎当。
　　他随意地好像在做一份日常每天都做的事情一样，于小荣看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问：“方师傅，你怎么今天，想起来做饭了啊？”
　　越问声音越低，好像害怕把这份心血来潮突然惊走。
　　“做份早点。”方明浩用下巴往卧室的方向扬了扬：“昨晚上还有点发热，早上刚退烧。”
　　于小荣就不再说话了，他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着方明浩。
　　迈出第一步往往预示着一种开始，但对有些人来说，迈出一步就是迈出了一个世界。
　　晨光将厨房照地通亮，一块雪白的豆腐取在案上，方明浩用的是厨房里一把最普通的菜刀。
　　他切菜的时候，于小荣几乎看不清手上的动作。是文思豆腐！就是传说中最见刀工的淮扬菜。
　　就几秒钟的功夫，手起刀落，安静地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几乎听不见刀锋与案板碰撞的声音，那案上的豆腐依然还是极方正的一块儿。方明浩用手轻轻一抚，那豆腐便突然侧倒了，轻如蝉翼的薄片叠压着，倒在案上也依然是个周正的方形，不见丝毫缺损。
　　刘海龙突然吸了口气，他注意到刀锋上依然光洁如未曾用过，一丝一毫的黏连都没有。稳快准是对所有中式大厨用刀的要求，细如发丝也容易做到。他只是想不通，这刀要快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做到不损豆腐一分一毫。
　　就像趁食材不注意，悄无声息之间就已将它分做了千上万的段。第二走完刀，方明浩转手用刀侧抄底，那豆腐块儿好像被降了维，扁扁地贴在刀面上，依然是个标准的方形。
　　手上轻轻一扫，如浮沉入锅中，在清鲜的汤中，转瞬化于无形，细丝交缠，千丝万缕，缓缓聚成了一碗乳白色的羹汤。
　　慢火还在微微地温着，这菜好像尚未完成，方明浩取了一颗焯好的白菜，沥干了水分，握在掌心里，转圈走了几刀。菜形不散，用手指顶着，立在了碗中。
　　尚清的高汤还还剩下半锅，方明浩单手抄了起来，那水柱落地极高，正撞在白菜芯儿的顶上。刹那如雪莲绽放碗中，刚才还完整的白菜一触即散，蔬菜的清香扑鼻而来。
　　是开水白菜！川菜名品，看似朴实无华，却尽显上乘的制汤功夫。于小荣简直要拍手叫起好来，方明浩的动作却未停，一派行云流水。
　　他已经温好的文思豆腐羹顺着碗沿儿转圈，倒入了碗中。是打极大的炒锅往盈盈一掌的碗中匀，于小荣想若是他做，非得先讲文思豆腐羹盛出来再倒不可。但方明浩的臂力却稳得像左手倒右手，转一圈下来，并未溅落一丝一毫。
　　文思豆腐像云团散在清亮高汤中，由四周向圆心扩散，撑起了碗心的白菜花。如云端之上腾起的清白雪莲，于小荣还从没见过如此做菜的方法。
　　不是淮扬菜也不是川菜，不是文思豆腐也不是开水白菜，它们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就好像往面条里卧了一个鸡蛋一样顺利成章。
　　一份白菜豆腐，一碗金黄色的枸杞小米粥，方明浩将两个小碗摆在了托盘里，然后配上一朵精致的苹果花。
　　于小荣的眼神都定住，他在视频里见过不少大厨成名的绝艺，繁缛的刀工精细的用料，越是叠加往往越让人心生怯意，无法下口。他一直不想做那样的菜，因为那不像是食物，吃的时候就如同在破坏一件艺术品，而不是满足自己。
　　但方明浩手下的菜就不同，可能是因为他太轻易，太放松，好像散散漫漫便点石成金，也没什么菜系章法，看他做饭的过程是愉悦的，不经意间就引发了人内心对食物的向往。
　　于小荣几乎要忘了他是个五年多都没有下过厨的厨师了。
　　一切发生地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注定的，或许是从于小荣敲开方明浩家门的那一刻，或许是站在客厅里听见他说他不过就是想做好普通人都会吃的菜，又或许是当他站在新开的店面里看那些最普通的厨师们忙忙碌碌，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饱足归去的时候。
　　那种身体里的血液循环流淌的感觉，其实方明浩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久到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忘了那种感觉，直到某个瞬间水到渠成。
　　身体里、生命中的东西早已被慢慢打通了，再迈进厨房的时候，他没有久别重逢，或者恍若隔世的感觉。反倒是自然而然，仿佛就该是这样的。
　　于小荣不由自主地跟着香味走着，他也没有吃早点，半个上午过去，肚子正在咕咕地叫着。
　　方明浩就不为所动了，他单手托着盘儿，按着于小荣的头把他留在卧室外面，然后脚上一勾又带上了门。
　　房间里，萧斐已经起来了，从开锅时的第一缕香气钻进门缝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他们之间也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做好的早餐被放到了床头，微微地热气扑过来，有眼泪轻轻落下，一个吻便已印在了额头之上。
　　***
　　厨房里，刘海龙忍不住去尝了锅底剩下的汤汁。一勺、两勺、第三勺时已划响了锅底。
　　那天他尝到了一种毕生难忘的味道。
　　有些事在他心里结束了，已经有了结果，于是他挂上方明浩家的门走了。
　　“龙哥？”于小荣还趴在卧室门上朝门缝里偷看着，这才想起了刘海龙的事儿，赶忙快步追了出去。
　　在单元楼下他将刘海龙拉住：“别走啊，你答应我的，别说话不算数啊！”
　　刘海龙摇摇头：“你现在有个更好的主厨了。”他对于小荣说：“你眼光挺好，看的准，打从一开始就准。”
　　这回承认地痛快，是因为差距太大，就好像一般人不会去嫉妒新闻里的无数的亿万富翁，却偏会看着身边升值加薪的同事不顺眼。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方明浩的刀工，那白托盘里的苹果花开始，刘海龙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地彻彻底底，明明白白，难有怨言。
　　倒是昨天的一切就像一场笑话，而自己变成了闹剧里最不自量力的小丑。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差距大的就是这么可笑，就好像早已印在了命里。
　　你再埋头苦干，再不情不愿，闯南走北，十年学艺，争过抢过打过闹过，却永远也赶不上世家厨房里一份普普通通的青菜豆腐。
　　刘海龙摇摇头，他将于小荣甩开：“你也别开我了，我这就自个儿辞职走了。”
　　“龙哥！龙哥？”于小荣却没能读出他的心思，只是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着。


第63章 初雪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的，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于小荣才终于将刘海龙再次拦住。
　　于小荣：“说好了帮我的！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也太不够意思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哪还是要我帮你的时候。”刘海龙站住，他吸了口气，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就那儿，那次我来找你，你坐在陈东阳的车上，就是在那儿撞的我。”
　　“你以为我看不出当时那姓陈的眼睛里写的都是什么？”刘海龙对于小荣说：“他看不起我，因为他是城里开洋车的，而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臭打工的，人和人就差那么多，这都是命。”
　　“小荣，你的命就比我好些。一千一万个人进城来打工，都出不了你这样的一个。我是为你高兴，真的，你现在有更能的人帮你了，我也不乐意再攀附着你。因为老攀着别人心太累，我这人什么苦都吃得了，却偏受不得这份心累，也就希望你可以少些心累，就算是我一厢情愿。”
　　于小荣没太听懂：“怎么这么说，怎么说起来这些了？”
　　刘海龙：“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你旁边听着看着，也学着你开过直播间，说来不怕你笑话，观众拢一块儿还赶不上你一个零头。想必这里面的水深，我是蹚不出来，至于你怎么蹚出来的，我也不想问。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这样吧。你记着，以后什么时候遇到事了，我也还是你龙哥，但现在，你也别再说留我的话了。”
　　于小荣一下被噎住，他知道刘海龙这是伤到自尊了，他又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感觉呢。为什么要跟着别人，为什么就不能自己来干。
　　他抬起头看着刘海龙，刘海龙将头仰起来，却是对着他身后说的：“至于你方明浩，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刘海龙会回来赢你！”
　　于小荣回头，方明浩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穿着拖鞋，一脸的无奈。来是他自己要来的，萧斐本来说不用，但他还是来了，来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能远远看着。
　　方明浩本是想耸肩却又收住，又看了刘海龙一会儿，转而点了点头。他其实最明白刘海龙想比试的心思，那让人进步也让人迷失的心思，于是他才对着刘海龙点了点头。
　　于小荣茫然地站在原地，他就这样刘海龙抿着唇走了，再不回头。
　　***
　　走了主厨，餐厅自然忙不过来，萧斐便把方明浩调了过来，让他在后厨打没一毛钱工资的工。
　　方明浩上班第一天，后厨效率翻了整整一倍，于小荣都看傻了。他发誓从没见过那么能炒饭的人，方明浩在厨房里变成了个连轴转的陀螺，拿起炒勺的那一瞬间，他就化身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炒饭机器。
　　那锅铲好像从他身体里长出来，运用自如到仿佛不承担一点重量。他的身体好像能感知到锅中每一粒的热度，做十份饭每一份的味道都一模一样，就如同将一锅饭平均分成了十份。
　　“下一份，下一份，再下一份！”
　　“慢一点，慢一点，稍慢一点！”负责切菜的吕自强渐渐跟不上速度，他长吁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稍等，稍等，再等一下！”羊小雯面前的料理台上已堆满了待打包的盒饭，她一边吹着手指头，一边表示着抗议。
　　乔繁就干脆放弃劳动了，他一边看着方明浩做饭，一边等着他在炒饭的间隙过来，顺手帮自己改进一下例汤的配方。
　　小荣炒饭变了！从那一天开始，面目为之焕然一新！
　　炒饭的配方在方明浩的改进之下迅速推广到了所有新开的连锁店中，十八种风味被制成了十八种调料包，保证所有的厨师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做完美的炒饭，品控也被大大地提升了。
　　有一天他们甚至碰到了一位到店的客人，一口气点了十八份炒饭，就是为了能尝遍所有的味道。
　　“这样会被别人抄秘方么？”吕自强担心道。
　　“不会。”方明浩说：“炒个饭有什么好抄的。”
　　“不会。”萧斐将一叠文件拍到了桌上：“炒饭配方的专利已经申请好了。”
　　……
　　直播间“小荣炒饭”的粉丝数也在一路飙升着：
　　【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炒饭！】
　　【吃下去的是炒饭，品尝到的却好像是整个世界的味道。】
　　【山川湖海】：妙不可言，‘小荣炒饭’颠覆了我们对中式快餐的理解。
　　许昼也去“小荣炒饭”的直播间里留了言，他的留言被萧斐在第一时间截取出来，变成了直播间的宣传广告。
　　于小荣的粉丝接近三百万了，就连“小荣炒饭”直播间的订阅也突破了一百万。在JJ直播美食主播排行榜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前十名中被一个主播品牌占据了两个名额的现象。
　　“年后我们的连锁店再扩展十五家，不止在北京，全国的一二线城市都要有。”
　　萧斐往员工休息室的新地图上贴着小红星星，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像战略家那样标识着自己的新领地。于小荣则抱着膝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自己的手机黑黑的屏幕出神。
　　【小荣】：现在应该扩展连锁店么？
　　这是昨天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人回复他。
　　上一次“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给他发消息还是在一周之前。
　　【小荣】：陈东阳最近还好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他有想你。
　　……都是骗人的，于小荣想，就连“系统”回他消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萧先生……”于小荣在萧斐身后幽幽开口：“你最一开始在直播间里私信我的时候，就有想到过今天么？”
　　萧斐转过头来，他其实已经将手里最后一颗小星星贴完，窗外已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已入冬了，这是今天的初雪，原来距相识已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
　　突然心生感慨，萧斐走过来，轻轻坐到了于小荣身边。
　　“有啊。”萧斐的目光变柔和了，还带上了些笑意，他最近笑的也比初见的时候多得多了：“我有想到过今天，但没想到，今天你还会在我们身边。”
　　我们……
　　好像被无形地塞了一把狗粮，于小荣有些怏怏，却也只得认命：“其实真的是该谢谢您的，我开始都把您拉黑了，您后来也没有怪我。”
　　萧斐就摸了摸于小荣的头：“没关系的，毕竟就连‘系统’那么沙雕的主意，你也都接受了，一直看破了不说。”
　　“没有啦，我还是应该谢……”被拍着后脑勺，于小荣的反应慢了那么几秒钟，然后脑子里嗡地一声：
　　“你、你刚说什么？！”


第64章 狗粮
　　系！统！是！人！假！扮！的！
　　系统是人假扮的？？！
　　于小荣猛地站起来，桌上的手机正好“嗡嗡”几声跳了起来。
　　消息来自“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回复的是他昨天发出去的关于是否要拓展连锁店的问题。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做一份发展分析报告给我看。
　　发展分析报告？给他看？给谁看？！
　　于小荣抓着手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斐，好像都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小荣？”萧斐有些罕见地紧张起来，显然他出现了个小小的失误了，他误判了于小荣的智商，他还以为他早就已经弄明白了……
　　“开、开什么玩笑……？”于小荣的声音颤抖着，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机亮了又暗的屏幕，和系统之间太多的对话都浮上了心头……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为什么不让陈东阳发现，你不喜欢他么？
　　【小荣】：不是那个意思了。
　　【小荣】：因为……喜欢。
　　……
　　【小荣】：可以让陈总别再生我的气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你在乎么？那为什么还会那么直接地拒绝他呢？
　　【小荣】：因为我爱上了陈东阳，想和他真的在一起吧。
　　……
　　【小荣】：我能选择查看一下陈总对我目前的好感度么？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6吧
　　【小荣】：满分是100么？[哭哭]
　　……
　　【小荣】：今天我的粉丝290.1万了，终于超过莎莉小姐了。可是陈东阳已经有55天没有进过我的直播间了。系统哥，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用所有粉丝换回他一个人的关注。
　　【网红厨神养成系统】：等你五百万的时候我考虑考虑。
　　【小荣】：五百万粉丝就可以么？那如果有一千万粉丝的话，他可以重新喜欢上我么？
　　……
　　啊——！
　　于小荣大叫了一声，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跑了。
　　脸上着了火，越烧越热，好像在嘲笑着他的厚脸皮。突然有种被全世界都欺骗了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荒谬地厉害，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么沙雕的事情啊？！
　　自己还真的就相信了这么沙雕的系统……
　　于小荣一口气跑到了前厅，收银台后，肖陶桃正偷闲，翘着二郎腿，用pad看着娱乐新闻。
　　“日前阳光集团已收购了JJ直播51%的股份，正式将JJ平台收归旗下。与JJ平台签约的多位千万粉丝级主播都表示目前没有收到合约变更通知，阳光的收购将为JJ直播带来怎样的影响尚未可知……”
　　新闻配了几张陈东阳之前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穿黑色西装，一脸的坚定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小荣不由自主地站住，他站在肖陶桃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小荣，这样的话，陈东阳是不是又变成你的老板了？”肖陶桃转过头来问，眼神里带着颇堪玩味的似笑非笑。
　　是啊。于小荣这才反应过来。陈东阳又变成自己的老板了。
　　他其实一直都是自己的老板，直播是通过陈东阳的直播网站，餐厅70%的成交额是通过陈东阳的阳光外卖，就连要不要扩展连锁店他都要给阳光集团的董事长陈东阳做发展分析报告。
　　是陈东阳造就了自己，而自己也从未能逃出过他的控制。还说什么要做真正的自己，说什么要平等地和他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是他旗下的一个小网红，一个被他捧红的小网红，就好像一个养在手机里、屏幕上的电子宠物。
　　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初雪之后，天气是真的冷下来了。
　　娱乐新闻还在自顾自地播报着：
　　“阳光集团旗下的餐饮品牌‘水晶港湾’已正式开业，这个号称‘国内最大的中高端美食城’的餐饮中心由孔莎莉小姐行政主厨。孔莎莉小姐的哥哥孔佑光先生与陈东阳同为阳光集团的创始人，现在是集团的第二控股股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被询问到‘水晶港湾’是否会和阳光集团现有的产业如阳光体验或JJ直播相关联时，孔佑光明确回应‘并没有此类打算’。”
　　“还真是请她做了主厨啊！”肖陶桃感叹着：“也是，又还能有谁呢！”
　　莎莉小姐正在屏幕里对于小荣笑，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气质端庄又仪态万方的样子。
　　于小荣突然想起了刘海龙走时对他说过的话，他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别忘了人和人其实就是差了那么多，这些都是命。
　　心里打了个激灵，于小荣独自走出了餐厅的门，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他记得陈东阳跟他说过，好多年前，他们就是在这样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相遇过，他给过他一份热腾腾的炒饭。
　　但于小荣至今也没记起那份炒饭，也没能记起他们的那次初遇。突然间一个更荒谬的念头浮动在于小荣的心里，或许这一切本来就不是真的，或许这只是陈东阳做过的一个梦，而自己只是陈东阳的一个道具，一个让他梦想成真的工具人。
　　陈东阳摆布着他，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某种乐趣，与于小荣是谁无关。
　　抬起头来，天空上有晶莹的雪花在明媚的日光下纷飞着，今年的雪来的真是早。低下头，于小荣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踩到了那触地即化的雪水融成的泥泞之中。
　　***
　　那一天，于小荣也不知道自己在大街上游荡了多久。
　　他在诸多似曾相识的街巷里游荡着，希望找到陈东阳口中那条初识的三环街道，一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帝都所有的街道都变成了一个样子，不过是灯火辉煌，不过是吵闹喧嚣。
　　一直走到无处可去的时候，于小荣只能回了家里，回到了方明浩和萧斐的家。
　　门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萧斐今天穿了浅色的衬衫，熨地笔挺。屋里暗着灯，只有餐厅里有悠悠的柔光，是香薰蜡烛的光，桌上是百合花，在烛光之下挂着晶莹的水珠。
　　他们正在烛光晚餐，趁自己不在的时候！
　　今天晚上本来应该有直播，于小荣什么都没说就错过了，他还以为萧斐会责怪他的。但萧斐现在只是微红着脸，下意识地推了推桌上只剩下半瓶的苹果白兰地，然后问于小荣有没有吃过晚饭。
　　桌上是已吃了一半的晚餐，明显是方明浩的手艺，有牛油果虾仁球、栗子芝士蛋、香煎鹅肝和莫斯科红菜汤，精致地就像P好的餐厅招贴一样。
　　方明浩从厨房出来，他今天罕见地穿上了西装，真是高大又英俊，领结打的端端正正，就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
　　他端上的是最后一份甜点——白巧克力燕麦覆盆子蛋糕，这是他今天试做的新甜点，特意设计成了弯弯的新月的形状。
　　方明浩站在桌边上菜，然后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送到了萧斐的嘴边。
　　萧斐看了一眼旁边的于小荣，突然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他接过尝了，故意漫不经心道：“还差一点甜。”
　　没有什么能难倒一个真正的厨师，于是方明浩弯下身子，让烛光下的侧影温柔的覆盖了萧斐的脸，在唇上印上了轻轻的一个吻。
　　“现在呢？”
　　“刚刚好。”
　　简直是太好了，于小荣看得傻了，他感觉自己就要被这份狗粮给齁死了。


第65章 深夜来客
　　第二天，于小荣挺郑重地告诉了方明浩和萧斐一个决定。
　　“我想要搬走！”
　　于小荣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向方明浩说出这个决定。之前家里只有方明浩和他两个，屋子大小刚刚好，但现在萧斐搬了回来，三个人住，太挤了，自己就怎么看怎么像那个多余的人了。
　　他想要搬走，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在直播的大半年时间里，他已经做过321道菜，学习了那么多，他现在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于小荣决定搬到餐厅去，就在员工休息室里，搭一张简单的行军床。
　　方明浩立刻表示：“那就不用买新的了，你把书房那个直接拉走吧。”
　　萧斐用手肘捅了捅方明浩，转而对于小荣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突然换了直播环境，不知道观众会不会适应。”
　　“没事的，在哪里做菜都是一样的。”于小荣对萧斐笑笑，他的粉丝基本盘早已稳固了下来，不再是刚起步那会儿需要用高端厨具吸粉的光景了。
　　萧斐又想了想：“还是把餐厅前厅里那个单独隔间改造一下吧，以后就做为你独立的厨房，直播还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和后厨混在一起不太合适。”
　　于小荣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又道了一声谢谢。
　　萧斐把方明浩的钥匙包拿了过来，从上面取下了一把钥匙，是家门的钥匙。
　　“拿着。”萧斐对于小荣说：“你还是回家来直播，在餐厅改造好之前，也包括之后，你都可以随时回来，来看书房的书或者吃顿晚饭。”
　　于小荣很是意外，他看看萧斐，又去看方明浩，方明浩就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默许了。在萧斐做决定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
　　于小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再道一声谢谢的时候，被萧斐先开口堵住了。
　　“真的要谢谢你。”萧斐说：“小荣，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为什么要向他道谢呢，于小荣听不懂，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一直都是萧斐莫名其妙地坚信自己能帮到方明浩，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是方明浩自己走出来的，然后还帮了餐厅一个大忙。
　　现在“小荣炒饭”能发展地这么好，一份是因为方明浩配方的功劳，一份是因为萧斐经营得力，还有一份，大概要归功到陈东阳一直在暗地里为直播间安排最优先的曝光推荐。
　　于小荣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而萧斐到底又为了什么要感谢自己。
　　“喏，这个给你。”萧斐想不到的，方明浩想到了，他明显已经想好要怎么感谢于小荣了。
　　一把大黑龙刀又从厨房里请出来，用黄布缠着，方明浩单手举刀，赫然横到了于小荣面前。
　　方明浩：“接好了！”
　　“不不不！”于小荣被吓得站了起来。“不了不了，这也太……贵重了！”
　　真是太重了！于小荣的噩梦被唤醒了，上次在厨师大赛赛场上他用这把大黑龙刀切了一次菜，手腕连带着膀子足足疼了一个星期。
　　可方明浩现在却是一脸的严肃：“让你拿着就拿着，别说什么合不合适的。合不合适是我觉得，不是你觉得！”
　　于小荣：……
　　“那这次要借我多、多久呢？”于小荣怀疑完全是方明浩家没地方放这么沉的刀了，就找了个理由，硬塞给他的。
　　“不是借的，是传给你的。”
　　“哦。”于小荣只能双手接过来，再把黄布条缠紧了些，免得割伤到自己。“那谢谢方师傅了。”
　　方明浩特威严点了点头，萧斐终于看不下去，他推了推于小荣：“怎么还是方师傅，叫师父啊。”
　　“师傅？”
　　方明浩低头道：“你从今以后就是老王家厨艺的第十九代传人，你要继续努力，要把王家厨艺发扬光大，不要给老王家抹了黑。”
　　于小荣：“老、老王家？？”
　　萧斐赶忙小声补充道：“你师父家本姓王的，你师父是跟的是他妈姓，这才姓了方，但要说到传厨艺，传的自然还是老王家的厨艺。”
　　于小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明浩真的要收他为徒了！
　　“那我、我现在就真的是…老王家的徒弟了？！”
　　方明浩欣慰道：“嗯，你要爱惜名声，不要打着老王家的名号仗势欺人。”
　　两个人的脑回路奇特地搭在了一起，萧斐在一边儿已经放弃了解释，他扶着额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方明浩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仗势欺人但最好也别乱了辈分。就比如那个刘海龙吧，你之前不是说他上过马三刀开的培训班吗，我那天突然想起来，马三刀的师父早年跟过我爸几年学徒，虽不算是正经八百的入室弟子，但也应是跟我同辈，这样要论起辈分刘海龙现在还该叫你一声师叔。他辈分小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的倒也不怪他，但你一个做师叔的，老龙哥龙哥叫着总归是不太合适，所以……”
　　“师、师叔？”于小龙已经被方明浩的辈分理论绕晕，方明浩还怕他理解不了，这就拿出纸笔来，准备当场传给他一份师门家谱简图的样子。
　　幸好被萧斐及时阻止了。
　　于是，当于小荣从方明浩家搬走的时候，他怀里只抱着方明浩传给他的那把大黑龙刀。
　　当初他搬进来，自己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和一大双肩包的破烂。现在他搬出来，身后有吕自强和乔繁帮他扛着大包小包，还有方明浩还在书房里跟一个无法从门口推出来的行军床较劲儿。
　　所以思来想去，于小荣觉得，自己还是赚了。
　　当天晚上，夜色已深，肖陶桃将门店的钥匙留给于小荣，嘱咐他晚上要反锁好门。
　　于小荣点头答应，他目送着肖陶桃走了，回过身来，店里灯火通明，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心里又变得沉甸甸的，于小荣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今天整天都没有直播，但直播间里却还是有人，几个不熟的ID在空屏上给他刷着留言：
　　【今天主播没开工，不开心！】
　　【最近补了好多录像，小荣要加油，也要注意身体。】
　　【怎么办，过了十一点了，突然想吃小荣炒饭了555】
　　于小荣心里一动，他在直播间的公屏上回复了那位想吃炒饭的观众。
　　【主播小荣】：想吃什么味道什么料，我现在做给你吃啊！
　　【？？？】
　　【主播小荣】：把你的地址私信给我，在北京的话，马上给你下个速递单啊。
　　【卧槽我这是中什么福利了？】
　　【555我也要！】
　　【突然出现！我也想吃！】
　　【主播小荣】：好，现在在直播间的几位都有，只要住址是在帝都五环内的，私我地址，我现在去做，免费的！
　　于小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主播小荣】：现在开播炒饭！
　　就这样，“小荣炒饭”直播间在打烊之后，突然又开播了，于小荣出现在了镜头之前，他又擦洗了已经整理好的厨具，开始了夜间的炒饭。
　　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现在唯一能让自己镇定下来的方法，就是继续做饭，就是这样一刻不停地做下去。
　　一份、两份、三份……深夜在直播间的观众不多，但一直有私信进来，于小荣就一直做了下去。
　　厨房里静悄悄的，没有旁人，就只有他切菜、开火、炒饭的回音。还有就是夜间速递员不停地来了又走……
　　时间快得就像于小荣锅里翻滚着的米粒。
　　夜深了，凌晨三点半。
　　于小荣做完了最后一份特别订单，他刷着手机，发现屏幕上都是和他道晚安的声音。
　　“晚安。”于小荣也对他们说道，大概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下播了，又清理了厨具，然后检查了每一个灶台。
　　门口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那人走得很急。
　　于小荣下意识地以为还是速递员。“下班了，今天没有订单了。”他高声向外喊了一声。
　　“我可以再点一份堂食么？”
　　原来不是速递员，是个深夜的客人。
　　心里突然动了，于小荣从后厨转出来，前厅已经熄了灯，只留下墙角一排廊灯，发着昏暗的光。
　　陈东阳就站在灯的尽头对他说：“就是突然想再吃一份你做的炒饭。”


第66章 再会
　　离上一次见到陈东阳已经过了，有好几个月了吧，自“水晶港湾”的分别起。
　　陈东阳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了后厨。
　　还是没有变，他身上那种主动地、占有性的气质，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今天显得略有些低沉。
　　陈东阳的脸色不好，极其不好，是一个近一两个月都没有睡好觉，最近两天又一直高强度工作的样子。那种萧斐一度出现过的脸色，陈东阳现在看起来还要更严重一些。
　　“你想吃什么？”于小荣问他。
　　他其实有太多应该问他的了，话到嘴边还是只能问出这一句。
　　“蛋炒饭。”陈东阳说：“就鸡蛋和米饭，我想要那种最普通的蛋炒饭。”
　　煤气灶再度打着的声音，瓜子油滑到了锅底。
　　陈东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油香，那是人间的烟火气。
　　鸡蛋花打开在锅底，于小荣开始炒饭。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陈东阳终于开口说话了。
　　于小荣却没有回答，除了直播，做饭的时候，他其实不喜欢说太多的话。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于小荣没有答应，陈东阳就在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知道有些事总会发生，只是没有想到会赶到一起发生，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蛋液在锅底腾起微微地泡泡，于小荣将打散的隔夜米饭一碗倒进了锅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陈东阳会在深夜这个时候突然来找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刚好在通宵做饭，又为什么会后半夜突然闯进来，一幅要谈心的架势。
　　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任何适当理由值得做这些，不管是老板和旗下主播，还是玩家和电子宠物，如果是前者没有必要，如果是后者，他现在就应该起身把陈东阳轰出去了。
　　但是于小荣并没有，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允许自己那样做，面对着陈东阳，他无法拒绝为他做一顿饭的要求，在任何情况下。
　　就算明天小行星就会撞上地球，或者下一个小时，银河系就要被外星文降明维打击了不，管怎么样，于小荣想，他还是会为陈东阳做好这一份饭的，但他们之间也就是仅此而已。
　　陈东阳说：“你还记得孔佑光么？”
　　于小荣记得，他记得孔佑光是莎莉小姐的哥哥。
　　“我们从十八岁就认识，上大学时，他就睡在我的上铺，虽然我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很少住宿舍了，但是……”陈东阳对于小荣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很难再会交到那么好的朋友。”
　　谁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呢，于小荣想，他想到的是刘海龙。
　　陈东阳：“我们白天吵了一架，不，是我们这几个月一直在吵架，然后白天的时候，他向董事会提交了辞职报告。”陈东阳的拳头抵在他的鼻梁下面，声音在极力压抑着，说不清是现在还是刚才，是因为和最好的朋友吵了一架，还是因为合作伙伴的辞职报告，哪个让他更难受一些。陈东阳说：“他还要减持手中阳光集团的股份，所有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陈东阳在问于小荣，于小荣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正在往锅里的蛋炒饭上椒盐和葱花。
　　“要咸一点还是淡一点的？”
　　陈东阳：“他放弃了，放弃了我们亲手创办的公司，他还背叛了……背叛了理想，我、我们的……”
　　那话说的磕磕绊绊的，于小荣按自己的手感，加了适量的佐料。
　　蛋炒饭出锅了，盛到了盘子里，递到了陈东阳的面前。
　　“不，不行。”陈东阳突然站了起来：“等天一亮他的减持公告一旦公示，公司股票马上就会暴跌的，我得再去和他谈谈，和他谈谈……”陈东阳在厨房里踱着步子，他很少有过这样的失态。
　　说不清为什么会来找于小荣，或许是因为其实没有人可以找，在公司的董事长和副董事长谈崩的时候，所有同事同行的发言都代表着他们各自的立场。又或许是因为记忆中里的上一次，这样迷惑的时候，是那个炒饭的男孩给了他天降的灵感。
　　“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于小荣只是低头怏怏地说道，因为他做好的饭就放在那儿，也没有人吃也没有人看。
　　“如果你不吃的话，那我就吃掉我的一半了。”说着他用筷子将盘中的炒饭一分为二，拨到了自己的碗里。
　　连着做了好几个小时的饭，确实是饿了，于小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东阳：“你刚才说什么？”
　　“这是我做的饭，理应有我的一半，我现在拿走吃掉了，有什么不对么？”他问陈东阳。
　　“不不。”陈东阳摆着手：“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让公司发展地更好，我们都想让公司发展地更好，如果要发展地更好就要拿出现有的再去投入，但如果如果他现在就抽走他的股份，那么你看。”
　　陈东阳晃着他手中的炒饭盘，被拨走了一半，确实拢不起像刚才一样好看的小山形了。
　　“但这就是你的那一半啊。”于小荣停下筷子对他说：“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如果萧斐现在突然抽走了他手里的股份，或者是肖陶桃明天就要收回自己的店面，于小荣想，那他碰到的问题或许就和陈东阳一样了。
　　可能会被打回起点再来一次，也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于小荣想了想又问：“那你有挽留过他吗，他因为什么要辞职呢？”
　　“是公司发展方向的问题。”陈东阳皱起了眉头，语速又变得很快，是不耐的神色：“他不赞成我最近的投资和收购计划。”
　　于小荣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就继续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饭。
　　厨房里又静下来，陈东阳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他又怎么可能在于小荣这儿得到什么主意呢，任何人都无法给他主意，他也早应习惯了自己去拿主意。
　　“其实我当然是知道的。”一直到于小荣碗底见空的时候，陈东阳才最终坐了下来，然后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颓丧：“我知道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总在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你的饭就要凉了。”于小荣对他说：“如果再不吃的话，就不好吃了。其实他拿走了他的，你拿走你的，本来也算一件很不错的事啊。”
　　“前几天萧先生也说过要辞职撤股的话，我那时候就想，如果他真要那么做的话，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想要的和我想做的打从最一开始就是不太一样的，就像你想让我做的，和我现在做的也不是不太一样的一样。”
　　“但我们现在还是可以一起吃饭的吧，是不是？”于小荣将眼睛抬起来，他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这样抬起眼来，和陈东阳对视。
　　外面的夜色黑的深不见底，只有这个厨房里亮如白昼，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陈东阳突然在于小荣清澈眼神里照见了一个急躁而偏激的自己的影子，就是他现在的影子。
　　“是，当然。”陈东阳终于拿起了那份为他做的炒饭：“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
　　两个人终于开始相对吃饭，他们默默地将各自碗里的米饭吃完。碳水化合物开始向身体提供糖分，食物安抚了过于紧绷的神经。
　　“我一直不知道萧斐还想过要辞职，你最近还好么，为什么今天没有回家？”
　　陈东阳再问于小荣的时候带着一点歉意，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
　　“没事的，都过去了，现在已经解决了！”于小荣将筷子放在了自己的碗口上。
　　“你后来怎么说服他的？”陈东阳依然好奇。
　　“我没有想着要去说服他，因为觉得，他怎么决定都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就算他真的撤股的话，我也还是可以按自己的方式经营下去的。”
　　“我开炒饭餐厅是因为我喜欢也只擅长做炒饭，但师父和萧先生不一样，他们的选择更多，想要的也不太一样。我觉得自己没法去勉强他们，也没有必要。”于小荣这么对陈东阳说。
　　“其实也没有必要将一切都放在自己的掌握中。”


第67章 缘分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小荣炒饭”的门又开了。
　　于小荣送陈东阳出来，一直将他送到路边停车的地方。东方泛着些微通明的白，印出远方高楼的轮廓，雪后的帝都渗着冬日的寒意。
　　陈东阳摘下自己的羊绒围巾：“过来。”
　　“不用了，我几步就回去了。”
　　“过来。”陈东阳又说了一遍，语气却比刚才的更轻柔了些。
　　于是于小荣挪了挪脚尖，陈东阳的围巾很软，还带着体温，和他身上的味道。
　　“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陈东阳这话问的有些奇怪。
　　“那就……谢谢？”于小荣迟疑着，他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或许他应该问问那个系统的事儿？但好像现在也没必要问了，因为也没有那么重要。
　　陈东阳就笑了，他笑的时候，嘴里有阵阵的哈气。一夜未眠，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却更年轻一些了，有些像上中学的时候在清晨的操场看到的高年级的学长。
　　如果能是在学校里遇见的就好了……于小荣又忍不住开始幻想，但又一转念，陈东阳应该上的是那种贵族的高中吧，自己是县城里的高中，而且只念了一个学期。
　　“是我该谢谢你吧。”陈东阳却这么对他说：“谢谢你为我做的炒饭。”
　　“那你、你以后还可以来吃。”于小荣咬着嘴唇。
　　陈东阳就低头看着他不再说话了，微微的晨光下，少年的脸蛋发出暖玉一样的光泽。有一点眩晕，突然有一点想要拥抱他的冲动，有荷尔蒙在身体里面躁动着，把身体周围的空气扰乱了。
　　“再、再见！”于小荣是第一个忍耐不住的人，他转身快步走了。
　　陈东阳的目光一直贴在他的背影上，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奇怪的吸引力，他就是知道，所以他才不敢回头。
　　“哐”地一声，店门又关了，陈东阳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他终于上车走了。
　　街角处，有个男人的身影闪出来，刚才的一幕全被刘海龙看到了。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凌晨醒了，手机上有于小荣直播间的开播提醒，最后下播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不放心才过来看一眼的，却正好看见了陈东阳从店里出来。
　　***
　　孔佑光退出阳光集团的事情很快传开了，餐厅里第一个议论的是乔繁，因为他正好买了阳光集团的股票。
　　“转手我就清仓了，半个磕巴没打。”他这么说的：“阳光集团要悬了，直播平台这几年最烧钱了，都是赔本赚吆喝，哪能让陈东阳一口吃了胖子。”
　　“我见过陈总。”吕自强在旁边接茬：“上次跟桃桃老板娘一起，去看小荣比赛的时候见着的。那小伙长得是挺帅。”
　　“帅有什么用啊。”乔繁漫不经心道：“之前不是还和孔佑光那个妹妹传过八卦么，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就地吹了。资本家嘛，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有什么朋友和感情。”
　　于小荣刚好路过后厨门口，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幸亏肖陶桃过来帮他解了围：“小荣，你快来看，有贵客来了！”
　　于小荣随她出来，萧斐正在和一个穿着卡其色棉服的青年寒暄，确实是贵客，而且是熟人，是许昼来了。
　　上次许昼的美食网站“爱美食”赞助了餐厅的开幕式之后，许昼和他们合作一直比较密切。“爱美食”最近也开了小视频分享专区，许昼一直希望也于小荣能入驻“爱美食。”
　　但于小荣和JJ直播签的是独家直播合约，短视频分享算是打了个擦边球，他觉得不太合适，就一直没有答应，许昼这次专门过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还没到开店的时间，店里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于小荣先将许昼让进了隔间里。
　　“对不起小荣，南风去世了。”
　　什么……
　　于小荣的脑子里一下空白了。
　　“是两天前的事情，他的病情之前陶桃在群里说过一次，‘爱美食’一直在支持一个关爱胃癌患者的公益基金，就将他列入了资助名单里，是昨天他的家人才联系到我们，我们才知道这个消息。”
　　许昼说：“南风生病以来收到了许多捐助，不只来自于我们的公益项目，他的家人昨天向我们退还了基金会捐助的8万元，但他们之前还收到过一笔50万的匿名捐款，一直找不到捐款人，现在希望一并转交给我们基金会。我想还是应该首先找到捐款人询问他的意愿，所以来问问，这笔钱是不是你捐的？”
　　“50万？！”于小荣摇头：“我只捐过3万块。”他至今的收入除了还飞翔传媒的违约金就是投在店里了，手头根本没有多少流动资金。
　　“萧先生？”于小荣的眼神不自觉地转向了萧斐，他身边能一下拿出50万的人实在不多。
　　“我之前帮他结清过欠医院的医疗费，但没有捐过现金。”萧斐回答地也痛快：“他们家也没什么线索么？除了你们的美食群，还在哪里发过求助信息？”
　　许昼：“他们家里人说，住院以来，除了家里认识的亲戚朋友，就只有小荣来探望过，而且收到那笔钱的时间，正好是小荣来的当天下午。”
　　“你那天还跟谁提及过南风的事么？”萧斐问于小荣。
　　“还有就是……”于小荣迟疑着：“陈东阳！”
　　于小荣给陈东阳发了微信，他其实一直还没有给陈东阳发过微信：
　　【小荣】：是你给南风捐了50万么？
　　陈东阳没有回他，他根本没有看见，当天阳光集团股价暴跌，董事会已经吵翻了，他的手机被打到爆炸，现在由简秘书负责保管着，没有生死攸关的事不会去敲会议室的门。
　　“如果暂时找不到捐款人的话，就尊重家属的意愿，由你们基金会处理还是比较合适的。”萧斐这么说道。
　　“我们还是希望把这个消息公示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就算捐款人依然不愿意露面，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许昼终于表明来意：“小荣，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在直播里提一下这件事，而且，我们基金会在筹办一个美食公益展销会，期间会为南风家属安排一个捐款仪式，你有没有时间来做嘉宾啊？”
　　“当然了。”于小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南风，于小荣还记得他的脸。直播以来，有过那么多支持他的观众，有人来有人走，南风却是第一个，他所知道的，真真正正彻底离开了的人。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呢，真短，他在心里想着。


第68章 鲤鱼翻身
　　三天后，陈东阳才看见了于小荣给他的那条微信。
　　【怎么了？】他是这么回的，他给南风捐钱的钱抽的是于小荣之前的违约金，他根本没打算让于小荣知道。
　　于小荣没有回他，他那时候已经到了“爱美食”的直播现场了。
　　“爱美食”自成立以来一直走的是免费分享模式，收益主要靠网站固定广告位，公司已经连续两年处于亏损状态，但许昼还一直坚持着公益基金会的活动。
　　这次美食展销会邀请了许多饭店和食品供应商，售出的菜品和食材的盈利会全部捐献给基金会，展销会全程也是在“爱美食”新开通的直播频道上直播的。
　　按照于小荣的合同他是不能在其他直播平台进行直播盈利的，但许昼再三强调了他们的活动是完全公益性的，于小荣才答应。萧斐陪于小荣一起去的，他会帮着直播于小荣参加活动的全过程。
　　或许是心有灵犀，陈东阳一直没有等到于小荣的消息，他就顺手打开于小荣的直播间看了一眼。
　　直播正在进行中，活动现场为于小荣搭建了专门的厨艺展示区，他现场做菜，所有的菜品都现场拍卖。
　　许昼正站在于小荣的身边，他手里拿着有“爱美食”logo的话筒，正在进行商业互吹。
　　“一直都很喜欢小荣主播的美食直播，我其实是直播间的老观众，但小荣可能还不知道。”
　　于小荣：“怎么可能，所有的老观众我都是知道的，‘山川湖海’先生点评起美食来是最最专业的了！”
　　“真的么？那你还记得我在直播间里的什么发言么？”
　　“那可太多了！”于小荣认真地回忆了起来，脸上闪着兴奋的光，他确实是记得许多观众留言的，特别是最早的那一批：“我记得第一次是，我做松子炒饭配Densuke西瓜，你留言说，今年日本北海道西瓜减产，Densuke尤其不好买。所以今天我就特意带来几个！”
　　“真的是西瓜么？现在这大冬天的？”
　　于小荣笑道：“虽然不是日本运来的Densuke，但甜度却不亚于Densuke，是海南产的大棚黑皮西瓜，‘小荣炒饭’特意为‘爱美食’展销会订购了一批，现在就在现场！”
　　镜头转到了一旁展柜中的西瓜上，这是萧斐通过关系订到的，准备现场拍卖。再切回来的时候，于小荣锅里的西湖醋鱼已经该翻面了，萧斐抓准了时机，对于小荣打了个手势。
　　于小荣很快会意，几个记者也围了过来，等着抢个好镜头。
　　于小荣：“锅里的鱼就要好了，请许先生来加个彩，鲤鱼翻身节节高，祝本次展销会顺利大卖！”
　　许昼自然欣然应允，他一手握住了锅柄，一手还拿着话筒。为了保证醋鱼的完整，锅中翻身这一下是要厨师凭着手劲儿和巧劲儿颠勺完成的。于小荣在一边看着，突然担心许昼这一下颠不稳，便就主动伸手，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锅里的平滑油亮的鱼身跳起来，尾部微卷，半空腾跃一下，恰恰落入了锅中。
　　“好！”周围的观众都叫起好来，闪光灯哗哗地闪着。
　　陈东阳打开直播的时候，恰好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眉心突然皱起来，动作太亲密了，他看了不由之主地产生出一种本能的厌恶。
　　而且他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于小荣什么时候有这么频繁的商业活动了。
　　直播现场，有记者还在给许昼递着话：“请问许总，‘爱美食’推出美食直播和视频专区之后，今后的发展方向会有哪些变化呢？”
　　许昼：“我们将会根据大数据统计出的用户浏览习惯在直播视频专区插入相应的菜单推荐，同时也会匹配到一些食材与外卖的链接，方便用户选购。‘爱美食’希望搭建的是集菜单分享、美食点评、食材选购和网络订餐一体的美食平台，今后为用户提供的也将是全方位一条龙式的服务。”
　　许昼的声音就外放在陈东阳的办公室里，秘书简俪敲门进来的时候，刚好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位许总倒是和您这几天在董事会的发言很像，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呢，算英雄所见略同么？”简俪有意无意地搭了一腔。
　　陈东阳抬头看她，简俪便眼神向下，微微划出一道弧线：“我正好有个小道消息，本来没听到这个，还在想着要不要和您说的。”
　　“什么？”陈东阳问。
　　“据说孔佑光今天上午刚去见过许昼，‘爱美食’是他辞职后联系的第一家公司，真有点好奇他们会聊什么呢。”
　　“啪”地一声，陈东阳把手机扣到桌面上，他把直播关了。
　　***
　　那天的展销会很成功，许昼接受了很多采访，一直是彬彬有礼又很谦逊的样子。
　　散场后，他还亲自送于小荣和萧斐出门。
　　“许先生那个想法好棒！”于小荣在回去的路上还一直对萧斐感叹着：“看直播的时候加入相应的商品链接，就比如午餐晚餐的时间，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外卖链接投放到一些目标消费者重合的直播间里。再比如我今天做醋鱼吧，如果是在直播间里直播，也可以顺道带上一些香醋或者是生鲜的购物链接，这样就变成了双赢的事情了！”
　　“太厉害了真是聪明呢！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萧斐沉默地打了一把转向。
　　“怎么？我说错了么？”相处的时间久了，于小荣已经有些摸到了萧斐的脾气，他这人不是天生的冷脸，只是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太爱说话。
　　“没有。”萧斐说：“我是在想，陈东阳着手收购飞翔传媒，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就猜测很多，现在看起来嘛……”
　　“诶，他之前收购飞翔传媒不是因为……？”
　　萧斐就着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于小荣赶忙把话咽下。
　　因为我么？
　　当然不是了。
　　于小荣终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
　　这是阳光集团的一盘棋，陈东阳的战略发展计划，于小荣想起来，他上次这么提到过的。
　　萧斐说：“后厨的乔师傅多半要后悔他把阳光集团的股票抛早了。”


第69章 收购
　　“哎呦，抛早了抛早了！”
　　三个月后，乔繁在后厨心疼到跳脚：“转脸一个涨停板啊，气死我了，我可是低位拿过半年多啊！”
　　于小荣已经没功夫理他，他正在滑JJ直播的广告位推荐后台，不知道自家的外卖链接要加投到哪些直播间比较合适。
　　就在那天许昼说完他的想法之后，陈东阳早他一步动手了。
　　JJ直播的广告投放计划大规模启动了，在被阳光集团收购之后，JJ直播与阳光集团旗下的光标体验、光速外卖和阳光团购几个产业块被快速联动整合到了一起。
　　现在几个客户端已经变成了直接挂钩的，光标体验和JJ直播上看到推荐点评直接跳转到光速外卖和阳光团购，JJ直播的主播们可以直接同步带阳光团购上的货。产业链被快速激活了，许昼前几天还在口头表述的理想，转眼就已经实现了！
　　而且阳光集团的基本盘大，产业链广，形成的规模效应远非“爱美食”可比。
　　陈东阳这步棋走得有惊无险，于小荣心里暗暗也为他高兴着。
　　就快过年了，刘海龙发微信过来，问于小荣要不要一起买票回老家。
　　于小荣想了想说他不回去了，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今年过年或许会和方明浩和萧斐在一起。当然如果他们俩不想要电灯泡的话，他就自己直播，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一起做年夜饭也挺好。
　　刘海龙在辞职之后，没有再找其他饭店，他也是一直想自己创业的，就在“爱美食”上发些做菜的短视频。“爱美食”这块儿刚起步，网站扶持力度很大，刘海龙赶上了这波热度，现在也已经有了二三十万粉丝了，也开始接一些推广，算是个新晋网红了。
　　当然于小荣这边的情况更好一点，“小荣食堂”和“小荣炒饭”两个号加起来，他的粉丝有六百多万，快七百万了。Lv10级女王受，他是JJ平台上第一个做到这个级别的美食主播。
　　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到了一千万粉丝的时候，就让陈东阳喜欢上我？
　　于小荣希望真的能涨到一千万，同时又害怕着真的会涨到一千万。
　　因为粉丝到五百万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的ID“steve”又在他的直播间里留言了，“五百万大吉”。
　　于小荣把那个留言截图了下来，想了想却又删了，然后又截图了一遍。
　　“叮咚——”正想着一千万的事儿，手机突然响了，有微信进来，许昼发来的。
　　上次展销会之后，他就一直没联系过于小荣了。
　　【山川湖海】：小荣，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么？
　　【小荣】：怎么了，您尽管说。
　　心里有些意外，因为许昼的语气有些过分的客气。
　　【山川湖海】：阳光集团最近联系了我们的几个股东，他们想要收购“爱美食”。
　　陈东阳要收购爱美食？第一句就给了他个大意外，于小荣心里一跳，压了压情绪才继续看了下去。
　　【山川湖海】：我创办“爱美食”五年了，但长远来看一切才只能说刚刚起步，一直想坚持做的是一个完全免费的分享平台。如果被收购的话，恐怕难免会违背初心，不知你是否可以帮我联系陈总，若能帮忙从中调和，许昼不胜感激！
　　这则消息的语气太严重，于小荣一直不知该如何回复。十分钟后，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山川湖海】：陈总现在推行的就是并购路线，已先后收购了几个美食平台，收购后推行的都是“光标体验”的管理运营方式，这样小众平台逐渐失去自身的特点，将走向同质化。阳光集团一家独大，正在成为垄断集团，这一切都不利于线上美食产业的长远发展。你现在是网上粉丝最多的美食主播之一，也该为行业发出自己的声音。
　　许昼两条消息软硬兼施，一下把于小荣架了起来，他从没处理过这样的问题，一时只觉得这里的消息语气过于严厉了。
　　【小荣】：您和陈总直接联系过么？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其实陈总并不是那么的……
　　下意识地想打出“霸道”两个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还是把后半句给删了。
　　陈东阳不算霸道么？于小荣也说不好，他开始就收购了飞翔传媒、然后是JJ直播，还想要自己去做“水景港湾”的订制主厨……
　　【山川湖海】：我已经几次尝试联系陈总，全被他拒绝了。他向我们公司几个原始股东开出了高价，如果他坚持这样做的话，阳光集团一旦得到50%以上的控股权后，我在董事会将失去话语权。飞翔传媒现在在阳光集团旗下，陈东阳算是你的老板，或许你有方法能联系到他，你愿意帮忙从中调和一下么？
　　又直接问了一遍，更让人骑虎难下了。
　　【小荣】：不，我其实早和飞翔传媒解约了。
　　【山川湖海】:你刚签约半年多？
　　许昼语气里带着意外和明显地不相信，于小荣只得继续解释下去。
　　【小荣】：早就解约了，也已经付过了违约金。
　　【山川湖海】：这样啊，之前还听说陈总钦定你做“水景港湾”的行政主厨，就还以为你还在阳光集团旗下……
　　【小荣】：就是因为这个才解约的。
　　【山川湖海】：怎么回事？
　　【小荣】：说来话长，大概是因为我当时还想面对更多的观众吧。
　　【山川湖海】：所以陈东阳是希望你只做他那里的订制主播么？
　　许昼真是聪明人，他反应好快，于小荣只得承认。
　　【小荣】：嗯。
　　【山川湖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一层。
　　【小荣】：没有，好吧，我可以去试着和陈总说一说，但真的不敢做什么保证。
　　【山川湖海】明白，多谢了！[抱拳]
　　其实上次陈东阳晚上来店里吃过饭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只是前几天冬至节，陈东阳突然给于小荣发了“冬至快乐”的微信，于小荣也客客气气回了一句。后来他又说想订店里的外卖订不到，自己就专门做了一份，又配了两个时蔬，特地找速递送到了他公司去。
　　陈东阳收到之后还给他拍了照片，但于小荣就没再敢回了。
　　方明浩拿这事笑话了他好久：“要不叫他过来吃，要不你给他送去，速递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可于小荣做不出来，他觉得过了。
　　那个“系统”号好像同时被两个人遗忘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陈东阳向他要什么发展计划，于小荣当然也没有给他。
　　现在涉及到阳光集团的战略决策，自己说话合适么？于小荣不知道他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说。
　　但于心，他其实是站在许昼这边的。“爱美食”是完全上传免费的美食分享平台，网站的推荐位一方面由观众喜爱度决定，一方面由专业编辑推荐，不像光标体验那么商业化，也不像传统美食评选网站那样不接地气。
　　他们网站做的干净简洁，还一直都支持公益。于小荣明白，这和创始人的经营理念是分不开的。许昼是那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书生样的理想主义气息的人。
　　和陈东阳的那种野心勃勃不一样，和莎莉小姐的精致贵气更不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他可能和萧斐有更多的相似处。但他比萧斐还要更加地理想主义，为人处事也比萧斐更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爱美食”的网站散发出的就是完全来自许昼身上的气质，所以才显得与众不同。那是他五年的心血啊，于小荣想，是谁想要从他手里收购“小荣炒饭”的话，他也一定舍不得的。
　　但如果是陈东阳的话……
　　于小荣又想到，之前他还对陈东阳说过，如果一份炒饭是自己和别人一起做的，那别人想吃的时候，过来拿走自己的一半，也理所当然。
　　道理是这个道理，却不知怎么面对许昼和面对陈东阳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是因为许昼更加势弱，看起来更理想主义？还是因为陈东阳一直就强势、又有些咄咄逼人呢？但是可以因为一个人看起来弱势或是“善良”，就对他采用不一样的标准么？
　　于小荣不知道。
　　一天都心事重重地，萧斐看出有事，晚上直播完，就特意问了他。
　　于小荣就把他和许昼的聊天记录给萧斐看了。
　　“你还是先什么都别去说。”萧斐脸色有些不豫。
　　“可是……”于小荣还在犹豫着。
　　“你到底喜不喜欢陈东阳啊？”突然就直接问了！
　　“我……”还是一时语塞了。
　　萧斐：“有些话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第70章 新的热搜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给于小荣留下多少想好的机会。
　　当天晚上，热搜空降“#陈东阳恶意并购，爱美食遭遇黑天鹅”。
　　于小荣还没弄清楚“黑天鹅”是什么的时候，已经下班回家的萧斐突然打来电话。
　　“你一会儿最好直接将电话关机，所有记者、娱乐新闻或者是圈内其他朋友以各种形式的采访、问候或者其他有的没的，任何消息不要回应！”
　　“怎么了？”于小荣被吓了一跳。
　　“你上午和许昼的聊天记录被他曝光了，他拿你举例，说陈东阳用霸王合同压榨旗下主播，还想潜你，这条估计马上就会上热搜了。”
　　“什么？！”于小荣简直难以置信。
　　“许先生？为什么！”
　　“别问了。”萧斐的声音麻利又严肃，似乎已经自动进入了危机公关状态：“据说还拍到了你和陈东阳的照片，你们真过了夜么？”
　　“没、没有！”于小荣赶忙道：“什么照片，不可能！我发誓我从来没有……”
　　“行了。”萧斐打断了他过于情绪化的话：“现在不管怎么样吧，你暂时先不要发声，不要做任何回应，我们冷处理一个晚上。毕竟这次不是冲你，是冲着陈东阳去的，今晚静观其变，我觉得这事儿才刚开了个头。”
　　于小荣沉默了。
　　萧斐：“喂？听懂了？你现在在餐厅吧？是一个人吧？”
　　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于小荣问：“……我可以给陈东阳打电话么？”
　　“这个你自己决定。”萧斐的语气里流露出罕见地迟疑，像是最终没有忍住才问出了口：“可你准备和他说什么呢？”
　　不知道。
　　于小荣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和陈东阳解释。即使越解释越乱，即使他根本解释不清楚。
　　挂了电话再打开微博的时候，#陈东阳霸王合约旗下主播#的热搜已经挂在了榜上，只要刷新几下，就会往上走几个顺位。
　　于小荣点开，第一条就是许昼的微博，许昼在他的微博上写了小作文，《对不起，或许只能到此为止》。
　　他在文中陈述了他半个月来遭遇到的并购压力，追溯了创业的不易和爱美食的品牌理念。然后就是公开指责阳光集团的收购是属恶意并购，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陈东阳本人过于膨胀的“壮志雄心”。
　　“每个人生来就拥有饱足的权利，美食文化也永远属于全人类。垄断资本或许可以并购一个‘爱美食’，却永远无法吞没我们心中的自由、美食与爱。”
　　许昼的文笔有一种静默的煽情的力量，于小荣就算是一扫而过也心有触动，直到他看清了文下的配图。
　　哪正是他和许昼今天早上的聊天记录！自己的头像被马赛克了，变成了许昼文中的“一个知名美食主播朋友”，一个一直在阳光集团霸王条约下敢怒不敢言的弱势群体的代表。
　　……
　　【小荣】：不，我其实早和飞翔传媒解约了。
　　【山川湖海】:你刚签约半年多？
　　【小荣】：早就解约了，也已经付过了违约金。
　　【山川湖海】：这样啊，之前还听说陈总钦定你做“水晶港湾”的行政主厨，就还以为你还在阳光集团旗下……
　　【小荣】：就是因为这个才解约的。
　　【山川湖海】：怎么回事？
　　【小荣】：说来话长，大概是因为我当时还想面对更多的观众吧。
　　【山川湖海】：所以陈东阳是希望你只做他那里的订制主播么？
　　【小荣】：嗯。
　　【山川湖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一层。
　　……
　　每一句话都是于小荣自己打出来的，都是实话。可被节选出来，在放在许昼文章的语境中，语气便完全变了样子。
　　于小荣翻了一下下面网友的留言：
　　“阳光集团最近楼起高了，这是要翻车了么。”
　　“这聊天记录里的就是主播小荣吧，这个马赛克打的哟……”
　　“过于明显了，飞翔传媒主播、刚解约、和陈东阳关系好，这还有谁啊。”
　　圈套……
　　于小荣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两个字，许昼今天根本不是来找他说请的，他就是来套自己话的。
　　他是在暗示着于小荣说，去说他想要的东西。
　　怎么会是这样呢，身上开始发冷。他其实很少与人提他和陈东阳的关系，肖陶桃都一直是影影绰绰的八卦着，许昼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甚至还知道陈东阳曾经找过他要他做“水晶港湾”的行政主厨……
　　他一定是大概知道了这些，所以才会来套自己话的，谁又能告诉他这些呢？
　　于小荣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一直有人和他说什么人心险恶，社会复杂，却是非到自己碰到了才明白真有这样的事存在着。
　　许昼……于小荣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样彬彬有礼的人会用这样的手段利用自己。
　　他颤抖着，去拨了许昼的电话，对方压断了。
　　许昼都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可于小荣又能对他说什么呢？指责他么？出于什么立场呢？
　　是的，许昼不该误导性的对他的话断章取义。但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品牌啊，如果换位思考的话，于小荣甚至觉得他自己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
　　随即他又去拨了陈东阳的电话，一直是忙音，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他自己的电话很快也打不出去了，就和萧斐说的一模一样，电话、微信、短消息甚至邮件……所有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都轰炸性地开始联络他。
　　于小荣打开自己的直播间，也同样被满满的留言洗了屏：
　　“主播还好么？看热搜了么？不出来解释一下么？”
　　“开始还嗑过羊绒cp呢，没想到翻车这么快啊……”
　　“主播不会真是被陈东阳潜过了吧。”
　　“应该是陈东阳想潜主播，主播没答应后来就解约了吧，还付了一大笔赔偿金呢，实惨啊。”
　　“惨什么啊惨，你们不想想他一开始怎么火起来的，开始就是陈东阳钱砸出来的流量吧，之前还又是做客直播间又是买热搜的呢。”
　　“心累，真有什么委屈直接站出来说不行么，非要这么暗戳戳地diss，打个马赛克还打不干净，自我炒作呢吧！最近炒饭卖不出去了？”
　　“其实就一个跟金主闹掰的小网红呗，还不是陈东阳安抚费没给够么！”
　　“陈东阳也是流年不利啊！”
　　“什么意思啊，他恶意并购人家辛辛苦苦创业出来的网站，压榨旗下主播他还有理了？资本给了多少骨头啊，就这么当狗了？”
　　……
　　一波波的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网络上的爱恨原来是一样的快。


第71章 表白
　　于小荣一夜未眠，他没听萧斐的话直接关机，因为或许会错过陈东阳的消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陈东阳和阳光集团的两条热搜一直被顶在前排。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孔莎莉又更新了一条微博。
　　【人的控制欲啊，原来对任何事都是一样，这就是本性么？[疑惑]】
　　#孔莎莉暗示陈东阳控制欲过强#
　　好嘛，又是一条新热搜。
　　这条上升地更快，人们对豪门总裁的情感恩怨的兴趣明显远大于他们的事业，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顶到榜一了。
　　餐厅营业的时间到了，肖陶桃在外面敲休息室的门，于小荣还在抱膝坐着，一动也没动。
　　直到萧斐拿了钥匙从外面将门打开，方明浩也跟着探个头，很想跟进来的样子，被萧斐以要开董事会为理由给顶出去了。
　　“不就上个热搜么，拽什么拽啊！”方明浩在门外忿忿着，萧斐也没去理他。
　　“照片被压下来了。”萧斐说：“今天早上我问到一家媒体的内部人员，他们说不会曝，让我别管了。估计是陈东阳那边买下来了的吧。”
　　于小荣听了也没多大反应：“我和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
　　萧斐起身走到门口，门背后的挂钩上挂着于小荣的大衣，里面压着陈东阳那天送给他的那条围巾。
　　“包括这个么？”萧斐扯着围巾问他。
　　“他就只是送给了我围巾！我不懂……现在网上的人说话太奇怪了。”
　　萧斐：“你们都算是公众人物，而且是你说话不慎才授人以柄。陈东阳这样做主要是保护他自己，他这段时间风头太盛，现在想对他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只许昼一个。当然，也算是顺带保护了你。”
　　“不需要。我是可以去解释清楚的，关于我自己说的话。”于小荣低头，看着桌上他自己的手机，电源耗尽，已经屏幕黑黑的手机。
　　“你要去解释？”萧斐轻轻地皱着眉头：“你打算怎么解释？许昼其实没有直接点你的名，你现在跳出来解释，相当于自己认了。”
　　于小荣就是默认了：“我没有微博，就在直播间里说吧。我就对大家说陈东阳没用什么霸王合同压迫我，也没有潜规则我，他是个很好的人，许先生也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们想做的事不太一样罢了，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萧斐语气变成了循循善诱：“你现在去帮陈东阳站台？这可一摊浑水，说不定就把你搅地更深，而且陈东阳那边还不一定领你情，不然他也不会自个儿就把照片压下来。你想好了么？”
　　于小荣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事情一直很慢，这次想了一夜，算是真想好了。
　　“我还以为您会反对的。”他对萧斐说。
　　萧斐没说话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能会把餐厅也拖下水吧，影响品牌形象什么的，我昨天一晚上掉了一万多粉呢。”于小荣怯怯地问萧斐：“这样下去的话，您也会撤股吧？”
　　其实心里是一直担心萧斐会离开的，总觉得他和方明浩不会是只想经营快餐店的人，而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个挺好的时机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萧斐对于小荣笑了，他想了想突然说：“小荣，你知道么，我觉得你师父可能本来是个直男之类的。”
　　“什么？”没想到萧斐会突然说这个。方明浩么？于小荣的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来。
　　“为什么直男，后面还要加上之类的呢？”
　　“……”
　　于小荣一下重点没抓对，萧斐忍了忍只能不受影响地继续：“我是说，如果当初不是我去和他表白，他可能现在还是个沙雕直男吧。”
　　“是您先向师傅表白的？”
　　于小荣的眼睛亮了一下，没记错的话方明浩说过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开始追师母了，如果还是师母向师父表白在先的话，那他们得多早就……
　　一夜没睡脑子突然太乱了。
　　内心的八卦之火还没来得及冒烟的时候，就又听见萧斐对他说：
　　“我当时只是觉得遇见真的很不容易，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应该对得起自己。”
　　他眼中的目光柔和却又坚定。
　　于小荣心中在微微地震动着，萧斐和方明浩这一对，他一直觉得活得像方明浩很好，但他内心一直最想做的是萧斐。
　　开始觉得两个人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到后来除了萧斐，他都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样的人应该和方明浩站在一起。
　　他对萧斐轻轻地点了点头。
　　***
　　晚上七点，于小荣直播间。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荣，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深夜食堂！”
　　于小荣出现了！直播间实时在线568.3万人。
　　弹幕区一瞬间就飞闪起来了，于小荣根本看不清大家的留言。
　　“今天我想给大家带来一道甜品，做了这么久的饭菜，还从来没有做过甜品呢。”
　　他对着镜头微微笑着，他现在已经很习惯面对直播镜头的感觉，对着镜头就像对着极熟悉的朋友。
　　“我们取面粉100克，玉米淀粉100克，黄油100克，蛋黄两个，糖40克，草莓粉10克是用来调色的，再加上盐一小撮。因为总要有盐的味道才更能衬出甜来，就像生活一样。”
　　萧斐在一旁开着笔记本电脑，他随时将弹幕区暂停，去观察舆情。
　　【主播这听起来像是有感而发啊。】
　　【生活也没怎么打击过你吧，都百万级主播了，自己怎么当上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小荣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
　　留言两级分化地厉害，有表示支持的，自然就有嘲讽于小荣靠巴结陈东阳上位现在又倒打一耙的，当然最多的永远是跟风看热闹的。
　　“我们将黄油切丁，加入细砂糖打发，然后将蛋黄过筛成粉，均匀搅拌起来。”
　　于小荣低着头，他圆圆的脸蛋儿和第一次走到镜头之前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低头料理的时候总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极专注的样子，不管面对的是几个还是几百万个观众，好像他都是这一幅样子。
　　也不会过于沮丧，也不会过分心急，他是与生俱来有种不急不缓的气质，尤其是在心定不迷茫的时候。
　　他可以很容易让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他手中的料理上来，或许这才是让他受到欢迎的原因，萧斐想。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于小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再加入玉米淀粉，揉匀成团，然后平均分成两份，再其中一份加入粉红色的草莓粉。大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和口味加入绿色的抹茶粉、巧克力色的可可粉或者梅红的甜菜粉！”
　　他一边说着一边揉按着碗中的面团，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份等大的面团就揉好，粉红色和奶油黄色，并列在一块儿，于小荣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更好一点儿了。
　　食物真的能带给人快乐，他那么希望传递快乐，所以他喜欢料理。
　　“然后我们再将每一份平均分成是个小团，这一步特别需要耐心地揉好。其实玛格丽特饼干还有一个好长的学名，叫做‘住在意大利史特雷莎的玛格丽特小姐饼干’。”
　　于小荣一口气把那个长长的学名背了出来，他是专门去查了书，生怕再闹出上次送给陈东阳的“提拉米苏”一样的笑话。
　　“其实每一份甜点背后，都有一个别样有爱的故事，因为甜品本来就是最甜蜜最幸福的食物，厨师要抱着同样的爱心和祝福，才能真正做出有灵魂的甜品。”于小荣轻轻地说着。
　　“这份玛格丽特饼干就是一位意大利的厨师在爱上了‘住在意大利史特雷莎的玛格丽特小姐’以后，为她做出的饱含着幸福和祝愿的小饼干。他把这位小姐的名字作为这款法式甜点的名称，从而让全世界都记住他对她的感情。”
　　“每一个小圆团都代表着一份思念、一份回忆和一份祝愿，所以一定要揉地极圆，真正揉成一份圆满。”
　　萧斐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开始静静地看着于小荣的料理。
　　他知道最不该错过的就是一个厨师真正用灵魂做饭的过程。
　　于小荣把揉好的饼干团逐一放在烤盘之上：“昨天晚上开始，有很多朋友对我表达了关心，我已全部都收到。只想对大家说，事情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复杂。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利益、输赢和世故纷争，其实还有更加简单的情感，只是情感总会裹挟在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当中，让我们都忘记了，情感其实也可以就只是情感。”
　　“就像那位意大利的甜品师傅，我已经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里，有过怎样的家庭和朋友，一生中有经历过多少的伤心、委屈、难过或误解。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时间过去，我们就只知道，在曾经的某一天，这位师傅在他的厨房里揉出了无数小面团，然后默念着他爱人的名字，将自己的手印按在了他的小面团之上。”
　　说着于小荣用自己的拇指将等距摆好的小面团，一个接着一个地按扁。他的指纹留在自己圆圆的面团上，他也在心里默念着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这一道甜品，它不会用到繁多的工具，也不需要特殊的材料。我们只要怀着最真诚的感情，就可以做出看起来简单，吃起来却是最香酥可口的甜品。”
　　“我把这一道甜品的做法分享给大家，就是告诉大家，我对陈东阳先生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简单的感情，他没有压榨过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他。大家总愿意把事情按照你们想象的方式去理解也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更喜欢简单一点的方式，如果非要说出来的话，其实就只是，只是我一直很喜欢陈东阳先生而已。”
　　于小荣低下头，他看着烤盘里黄粉相间，一个个幸福的小圆团。
　　第一个，因为你喜欢我的炒饭，而我却已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初见。
　　第二个，因为你在我的直播间刷礼物，我去偷偷地私信你，感谢你的喜欢，心疼你的钱。
　　第三个，因为你来我的厨房做客，我不小心给你多放了盐，你明明咸的要死，却还是大声说着好吃。
　　第四个，因为你带着我第一次去西餐厅吃饭，点下了所有的鱼子酱饭。
　　第五个，因为你在车灯下停下，轻轻帮我解开，西装的第二粒纽扣。
　　第六个，因为你吃过那么多好吃的，却还是会说最喜欢我的炒饭，当着所有人的面。
　　第七个，因为成立了惜食会，在吃完我的章鱼小丸子之后。
　　第八个，因为你邀请我做你的主厨，但我却任性地说不要。
　　第九个，因为你一直悄悄地鼓励着我成为最好的我自己。
　　第十个，因为我早已经爱上了你，是谓情不知所起。
　　把所有的小饼干做好，于小荣轻轻地抬起了头：“我想把这份饼干，送给…送给……”
　　直播间突然卡顿住，萧斐的电脑屏幕上只留下了于小荣一双清清亮亮的脸，他在端着手里的小饼干。
　　弹幕区里此时已经被刷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JJ平台崩了！
　　萧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查了一下于小荣直播间在线人数，2198.82万！
　　夸张了，他打开微博热搜榜，果不其然，空降榜一#小荣直播间#。
　　开播不到半个小时，明显是有人买的。
　　直播表白，开启网恋新时代。
　　萧斐的脑子里哗哗地往出冒广告词儿。
　　一直十五分钟后，平台才终于恢复正常。
　　萧斐刷新一下，又被吓了一跳，实时在线7349.7万，总关注数1000万，整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停住了！
　　十五分钟爆涨两百多万？！
　　萧斐把眼睛眯起来，于小荣正把已经烘焙完成的小饼干从烤箱中取出，一股甜腻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直播间被粉丝刷的礼物填满了，看不见弹幕，满屏都是炸开的祝福动画。
　　加油！
　　小红包！
　　鲜花一捧！
　　爱的祝福！
　　天使守护！
　　——
　　突然间，那个熟悉的ID出现了!
　　【steve】：谢谢，我也喜欢你！
　　整个屏幕突然变成了大红色，金黄色的字体闪着动感的光波。
　　steve？是陈东阳？
　　这是什么土味动画效果啊？！
　　萧斐站了起来，他向于小荣示意，指着停滞的屏幕。
　　于小荣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陈东阳专门为他定制的礼物，在平台崩溃的十五分钟里，JJ平台推出了一个新的礼物，它专属于一个ID，专门送给一个主播。
　　门外突然有人鼓掌，后厨和前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聚到了大屏幕之前，正在用餐的客人放下了筷子，小伙子突然紧紧搂住了自己身边的女朋友。
　　萧斐去把门打开的时候，肖陶桃第一个冲进来，她向于小荣的头上撒下了一把彩色的碎花。
　　大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就是起着哄，想凑这个幸福的热闹。
　　因为他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他。
　　小饼干是酥软香甜的味道，一下被一人一块，全部都抢光了。
　　后来有人在网上评论，说这是直播时代，最浪漫的一场告白。
　　萧斐从屋里挤出来，找到了方明浩，趴在他的耳边大喊着：“快把玛格丽特饼干加进餐单里吧！这款我们会卖爆的！”


第72章 除夕
　　萧斐说对了，玛格丽特小饼干成了那个冬天最火的甜品，人们开始管它叫做“小荣饼干”。而“我也喜欢你”在改版之后，变成了JJ平台的至尊礼品。
　　陈东阳和于小荣在一起了！
　　全世界都知道这个事实了，就只有于小荣，只有他还是晕晕乎乎的。
　　其实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见到了陈东阳，因为他的小店门口一直堵满了吃瓜群众和娱乐记者。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人群渐散，陈东阳才乔装改扮，混进餐厅，两个人一起烤了玛格丽特小饼干。
　　再后来，又到了陈东阳邀请自己到他的别墅看过星星聊过天之后，他才觉得，或许他们是真得在一起谈恋爱了。
　　恋爱真得能改变一个人么，很难，于小荣想，就像陈东阳在和他谈恋爱之后，依然还是收购了“爱美食”，但却聘用了许昼继续做“爱美食”的CEO。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于小荣也没太多问，后来许昼亲自过来和他道了歉。总体来说，“爱美食”的发展方向没太变，既不像许昼以为的那样变成阳光集团的附庸，也没有如陈东阳承诺的迅速崛起成主流美食分享平台。
　　每一个人的意志都没有占据绝对的主导，但每个人都在尽自己的努力，想让它发展地更好。
　　很快到除夕了，于小荣开始想着过年的事，渐渐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了。
　　餐厅里大部分员工是要回家的，但于小荣想要一直营业，和萧斐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办一场特别的“年夜饭”。
　　是在直播间里开启报名，将除夕夜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回家和家人团聚的人，都到餐厅里来请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允许每一个中奖的观众再多邀请一个人，如果他们有想邀请的人的话。
　　漂泊在大帝都单身的人，比想象的要多得多。66个名额很快就报满了。
　　因为餐厅里的员工大都回家了，于小荣就提前一天开始准备，三十那天他忙碌地不得了，因为要做近百个人的年夜饭。
　　幸好还有方明浩和萧斐来帮忙，肖陶桃本来说要回家的，但放心不下自己的店，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她一留下，想追她半年多却一直没能开得了口的吕自强也就主动请缨，一起留下了。
　　“小荣啊，你在这里做饭，那陈总怎么办啊？”强哥一边怜惜着自己，一边不无八卦地问着。
　　“他去美国陪父母了。”
　　“那你应该一起去啊！怎么不一起去呢？他都没邀请你一起去么？”肖陶桃着急道。
　　“不是了。”于小荣红了脸：“是我觉得，时间还没到。”
　　他们恋爱才一个多月，但好像全世界都在为他们着急。
　　快到八点钟，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方明浩开始大显厨艺，他今天配的菜单是按照当年北京饭店的“开国第一宴”。
　　一桌八冷六热，鲍鱼浓汁四宝、东坡肉方、蟹粉狮子头、鸡汁煮干丝、清炒翡翠虾仁再配一道全家福，炸年糕、黄桥烧饼、艾窝窝、淮扬汤包加果盘。
　　于小荣把他这大半年的所学全都用上，他突然发现，原来国宴菜也并非是多精致繁琐的山珍海味，大多菜品在现在寻常饭店都能吃到，但功夫却是深藏于其中。
　　主食自然是看家的蛋炒饭，这道菜全由于小荣掌勺，方明浩是半点都没插手。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年夜饭。”
　　“没想到离家最远的一次竟是最温暖热闹的一次。”
　　临近零点，大帝都禁燃烟火，开门的商铺不多，只有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照红了夜幕。
　　于小荣的餐厅前所未有的热闹，都是陌生的异乡人，因为一桌饭聚在一起，因为一个特别的除夕夜，被前所未有地拉近到了一起。
　　方明浩和萧斐本来商量好，做完饭就偷偷溜走，但最终决定留下来，于小荣猜想可能是方明浩计划着在数零时，众目睽睽之下的拥吻。
　　肖陶桃喝得两颊绯红，正享受着吕自强的殷勤，不知道强哥会不会在倒计的时候突然跪下表白。
　　成双入对的人手拉着手，形单影只的人也肩并着肩，大屏幕上的春晚在倒计时了，餐厅里也特地换上了秒表，因为于小荣希望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还天南海北关注着自己直播间的人，也能和他们一起，数零跨入新的一年。
　　“10——”
　　“9——”
　　“8——”
　　“哐哐哐——”
　　屋里吵闹的不行，外面却突然有人在扣门。
　　“太晚了，怎么才来啊？”
　　“快进来，还差一点儿。”
　　“哐哐哐——”
　　于小荣挤过人群打开门的时候，那个迟到的人带着一身夜风冲进来，摘下了他的帽T。
　　“陈东阳？”
　　“陈总来了？！”
　　离得近的几个终于将陈东阳认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于小荣吃惊地问，他的眼睛里闪满了星光。
　　“3——”
　　“2——”
　　“1——”
　　陈东阳已经没有时间回答，他只刚巧赶上了除夕新年的第一个吻。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年快乐！”不管在什么时候，陈东阳总要做第一个喊出话来的人。
　　“新年快乐！”有人一起碰杯，有人在紧紧相拥。
　　“祝你新年快乐！”趁人群欢呼的时候，陈东阳低下头，在于小荣轻轻地说道。
　　“也祝你新年快乐！”
　　“我今天不小心错过了订好的航班。”
　　“你订的航班这么晚么？”
　　“还要早一点，所以我还是到了机场，准备要搭下一班。”
　　“是么？”
　　“是，但是在机场上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她问我为什么不带你一起来？”
　　“啊？！”
　　“所以我想我应该带你一起！”
　　“什么？！”
　　“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第73章 新的比赛
　　大年初三，于小荣是在美国刷到了“水晶港湾”要公开招募行政主厨的消息。
　　在孔佑光离职的时候，他从阳光集团拿走了“水晶港湾”。但最近他突然决定接手家族企业，将发展的重心转移到美国。孔莎莉将会跟着哥哥一起移民，所以他们已决定将饭店转手。
　　“你要把它重新买回来么？”这是于小荣的第一个反应，他觉得陈东阳一定会再出手，毕竟那是他的心血。
　　甚至于小荣都觉得，孔佑光的公开转让“水晶港湾”的消息，可能就是为等着让陈东阳主动接盘，也可能是个和解的信号，于小荣一厢情愿地想着。
　　“但是。”陈东阳也在看着新闻：“你看他们说，收购方要先选定好日后合作的行政主厨，只有赢得胜利的主厨与他的合作方才能最终一起获得‘水晶港湾’。”
　　“这是不要钱了么？只要比赛赢了就白送？”于小荣大为诧异。
　　“……有底价的。”陈东阳无奈地看着于小荣：“他们会出个底价，在这个基础上谁赢了比赛把饭店卖给谁，是这个意思。”
　　“那这底价是多少啊？这也没写啊！”
　　陈东阳：“那是公司和公司之间谈的。”
　　“哦……”于小荣有点反应过来了：“他们这饭店卖的还挺奇特的，还不是谁给钱多卖给谁，非要搞个比赛。这是图什么呢？”
　　“你猜呢？”陈东阳扣下手机，绕有兴致地问于小荣。
　　“反正比赛的规则也是他们定的。”于小荣想了想才说：“到最后还不是他们想卖个谁就卖给谁，怎么想也是多此一举，倒是可以炒作打广告，但这得利的也应该是下家，对于他们自己么……”于小荣看了看陈东阳，然后把嘴唇抿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最近变聪明了呢。”陈东阳笑了：“你继续说啊。”
　　“该不会就是为了吊着你吧，让你们派人去参赛，然后专门不选你的厨师，给你个大难看！”于小荣说完就跳远了些，怕陈东阳来打他。
　　哪知陈东阳早有打算，他一把就把于小荣给拽回来了，拽到自己的身上，到一低下头，嘴唇就能贴上额头的距离。
　　“那你猜我会派谁替我赢比赛啊？”声音悄悄地，钻进耳根里。
　　于小荣被他痒痒地脸上发烧：“我不猜！反正我不会去！”
　　“你倒是想去呢。”陈东阳故作生气道：“我会派你去么？”他现在倒是摆出了霸道总裁那不屑一顾的样子了。
　　好难搞啊！
　　于小荣只得装起乖来哄着：“那怎么办啊？那你想要找谁去啊？”
　　陈东阳就笑了。
　　“你真的有人选了？”好奇心这才被勾了起来，却也多少带了那么一丢丢小失落。“谁啊谁啊？”于小荣眨着眼睛。
　　陈东阳说：“萧斐刚才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了。”
　　***
　　一周后，大帝都，水晶港湾。
　　一共来了二十七家参赛方，因为这次的孔家开价其实算低，而“水晶港湾”的市场前景明显更高。
　　所有的投资方都在遍寻名厨，北京的广东的；川菜的浙菜的；西班牙的法国的意大利的；有人中西结合；有人专擅创意；有些是国家认证的特级厨师；有些是网络上人气正高的美食博主；其中还有一位正是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东亚赛区刚选出来的冠军。
　　于小荣在参加上次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时已长过了见识，却还是被这次的阵容给震住了，因为这一次全部都是千挑万选，成名已久的大厨。
　　毕竟不是一线餐厅镇过场子的，没有人敢揽“水晶港湾”这样的场子。群英相较之下，那一位最新的“冠军”倒成了全场最年轻的厨师了。
　　刘玉荣老师是个万金油一样的人物，他今天又被请来当评委了，同为评委的还有一个西方人，菲利普·杜兰。
　　杜兰这半年来中国来的很勤，因为一直在连续主持世界青年厨师挑战赛亚洲赛区的赛事，现在赛事已基本结束，这可能是他回国前最后一场公共活动了。
　　而第三位评委自然就是“水晶港湾”的前任行政主厨孔莎莉小姐了。她担任主厨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却是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饭店的发展当中，几个月下来，她人看起来更清瘦了，露着突出的锁骨，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全都地盘了起来。
　　如果不是家族的变故，她是不会选择放弃“水晶港湾”的，这次比赛正是孔莎莉的主意。
　　孔莎莉有种不甘心的感觉，就像心尖儿上生了小虫，在轻轻噬咬着她与生俱来的高贵的自尊心。
　　上一次在和于小荣PK中那莫名其妙的失败如同钉在身体的软钉子，无时无刻不给人如芒刺在背一般的耻辱感，特别是陈东阳和于小荣最终走到一起的新闻出来之后。
　　孔莎莉的微博上现在全是唏嘘和嘲的声音，她甚至不得不关闭了评论。
　　有一种噩梦是，一个女孩儿生下来就以为她能拥有她想要拥有的一切，可十七岁之后，她突然发现，所有她最想要的，恰恰全都是她得不到的。
　　莎莉小姐的眼光最近变得越来越锐利了，她正在经历着生命中的某种蜕变。
　　所有的参赛方都已经就位了，她面带微笑地一个个扫视过去，一个主厨配两个助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或许这里面确实有人是比她更优秀的厨师，但没有关系，今天所有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接受她的考察。
　　目光停在于小荣身上的时候，笑容凝滞了那么十分之一秒钟。阳光集团、于小荣，这二者加在一起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但似乎他还嫌不够。现在所有的参赛组都是三个人，却只有于小荣这里，只有他一个！
　　“欢迎大家，请问所有的厨师都已到齐了么？”
　　“没、没、还没有！”于小荣赶忙举手：“麻烦再等一下，我们组还少两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于小荣的身上，他正心急火燎地给萧斐打电话。
　　没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时间已经到了，现在是最后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将开始比赛计时。”孔莎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嘉宾区里，陈东阳应付完几个过来寒暄的企业代表，他走到相对角落一点的地方，偷偷给于小荣发微信。
　　【怎么回事，还没到？】
　　【小荣】：我把菜刀落在床底下了，他们现在回餐厅取刀了。
　　【现场有提供菜刀啊！！】
　　陈东阳一脸黑线。
　　于小荣也没功夫跟他解释了，那把方明浩传给他的大黑龙刀，被他藏在了自己的床底下，结果今天早上萧斐突然打电话嘱咐他出门的时候顺路带上。
　　……可于小荣今天早上根本不是从餐厅出门的，他是和陈东阳一起出门的啊！
　　百口莫辩，于小荣只得谎称自己已经出门并且忘带了菜刀。
　　五分钟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于小荣焦急地往门口处探望，突然在一众厨师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龙哥！”于小荣惊喜地跳了起来，他向刘海龙不停地招着手。刘海龙这次在为一名新晋的美食博主打下手，支持这位美食博主的企业主打的就是网红路线，所以才请到了他们。
　　刘海龙在“爱美食”最近发展地还不错，但和于小荣目光交汇的时候，他突然就闪避了，好像怀着什么惭愧的心事。
　　其实于小荣是知道的，过了不久他就从许昼旁敲侧击的话里听出来，是谁给他透过关于陈东阳和他的消息，以及那个清晨，在他们送围巾时的那张照片。
　　有些话他其实需要和刘海龙说清楚的，说如果不是他助攻了这么一把，他和陈东阳还真不会这么痛快地在一起。
　　就在于小荣刚想跑到刘海龙身边去打招呼的时候，孔莎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于主播，你的副手还没有到么？”她的声音还是甜甜的，却似乎少了一点初见时那份带着娇憨的天真。
　　“我的……？”于小荣被问愣住了：“不不不，不是我的副手，是我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大堂的门赫然被推开了。
　　不知为什么，一直因为延迟而微微嘈杂不安的大厅，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秒钟，瞬间就静下来了。
　　两个男人逆光从门口走进来，他们身上穿着洁白而笔挺的中式厨师装。
　　最先进来的那个，他高大又英俊，眉骨高高地隆起，眼神散发着如剑一般的目光。
　　只见他只手推开门，向众人高声问了一句：“这儿就是那个什么比赛吗？！”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生的清俊而白净，手里抱着一个用黄绸裹的大黑把菜刀。这位更白净些的青年明显要镇定冷静地多，他就不会问出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沙雕问题，只是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自己的同伴。
　　两个人并肩走了进来，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出于安全公平的考虑，他们要检查一下被带进来的这个“特殊型号”厨刀。
　　“他是……？”
　　缓过了初见时的震惊，身边终于有人轻轻发声了。
　　“难道是……？!”
　　很多人心里都已有了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说出来。
　　因为这个人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已经太久了，虽然就算他消失地再久，也依然会无比清晰地住在每一个中国厨师的心里。
　　“是方明浩！”
　　终于有人说出了他的名字，用一种有些奇怪的强调，那种外国人说着不流利的中文的腔调。
　　坐在评委席上的杜兰突然站了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方！明！浩！”
　　“师父！我在这儿呢！”于小荣赶忙招了招手，好险，马上就要到时间。
　　于小荣从他们料理区探出头的时候，余光一闪突然扫到，他身边的孔莎莉正咬着嘴唇，不知为什么，有一滴晶莹眼泪从她漂亮的脸颊上，疏忽就落了。


第74章 四角关系
　　自动计时已经开始了，00：01……
　　方明浩和萧斐还没有进入他们的位置，周围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厨师们纷纷准备开始自己的料理。
　　一种崭新的气氛在场中弥漫开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或多或少起了微妙的变化。有人变得更加振奋，有人怅然若失，也有人在低声议论着已过六年却如在眼前的往事。
　　“真没想到他会来。”刘海龙那一组的主厨轻轻地感叹着。
　　“什么？”刘海龙有些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真是有幸。”那位主厨说：“我能有机会和方明浩同台。”
　　……
　　“停！请暂停这场比赛！”杜兰突然从评委席上走下来，他用法语大声说着。
　　他的翻译一时没有跟上来，这位法国友人生怕众人听不懂他的意思，就转而用英语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什么什么？”于小荣还是没有听懂：“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杜兰向方明浩走了过去，他双手握着拳，就连肩膀都在微微地颤抖。
　　方明浩就一动不动，他就站在前面等他。
　　上一次见面，还是六年之前，决赛前夕。他们本以为那年的决赛将改变给各自的命运，却没有想到，他们各自的命运在决赛之前就早已注定。
　　“你好啊。”
　　方明浩认出了杜兰，他站在原地对他笑笑，像个老朋友那样，用低沉的法语轻声打了招呼。
　　“我要和你谈谈方，在私下里。”杜兰对方明浩说，他的耳垂已经变得通红：“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对不起。”杜兰好像这才想到了他刚才擦肩而过的孔莎莉，他回过头来对她说：“我需要暂停这一场比赛。”
　　孔莎莉就摇摇头：“我其实也需要时间，和他谈谈。”
　　这是在是一个于小荣意料之外的变故。
　　一场比赛的两个评委，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要求暂停比赛，而且似乎都和今天的迟到选手方明浩有关。
　　“师母？”于小荣担心地走到了萧斐的旁边。
　　就在他轻声一叫的时候，孔莎莉的脸色突然又变了变。
　　萧斐向他摆摆手示意没事，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对于一切他一点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于小荣却开始瞎操心着，他大概能理解杜兰要找方明浩说话，但却没想到孔莎莉竟也和方明浩有着什么复杂的关系。
　　于小荣的眼神在方明浩、萧斐、杜兰和孔莎莉之间飞快地画了一个正方形，他发现此刻这四个人的表情现在精彩地好像一出狗血电视连续剧。
　　这信息量太大了，于小荣的脑子混乱着。可这四个人偏偏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一切，竟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于小荣在旁边大概站了有三分钟，他终于受不了了，因为他发现全场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他旁边这个莫名其妙的这个四角关系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咳……”于小荣干咳了两声，他伸头看了看此时还端坐在评委席上，唯一一个神色看起来还相对正常的评委刘玉荣。
　　但刘老师现在却摆出了一份袖手和事佬的招牌微笑，还好整以暇地于小荣眨了眨眼。
　　“好了啦！”于小荣终于忍不下了：“那你们两位……谁来先谈呢？”
　　于是方明浩对杜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杜兰就跟他往后面的休息室走。
　　孔莎莉被留在原地，她的眼神一直锁在方明浩的身上，好像又快哭出来了。
　　“莎莎莎……”于小荣还想插嘴，终于被萧斐拉住了。于是他们五个开始一起往后面的休息室走着。
　　“怎么回事呀？”于小荣和萧斐落在最后面，他趴着耳朵问着。
　　萧斐就摇了摇头，他更熟练一点，直接掏出了手机，开始给于小荣打字。
　　【你师父在她考厨师学院之前给她补过课。】
　　于小荣大吃一惊：“不是说我是老王家厨艺唯一的第十九代传人么！”
　　【那是补课，不算收徒。】
　　萧斐用安慰地眼神看着他，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她家当时付多少家教费么？！】
　　于小荣摇头，心里有点小情绪了。
　　【她看上过你师父。】
　　然而下一条消息八卦地程度马上让于小荣忘却了刚才的不开心。
　　于小荣的嘴简直惊讶成了O形，方明浩和孔莎莉，孔小姐和方师傅……我的天!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再去观察孔莎莉的眼神，马上就读出了无限的幽怨和一丝丝恨意。
　　而方明浩呢，他自始至终眼神都没在孔莎莉身上停留，非常明显地在回避着。
　　【那怎么办怎么办！？】
　　于小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抢下了萧斐手中的手机。
　　萧斐就淡定多了，他显得胸有成竹，拿过来自己手机装进兜里，然后拍了拍于小荣的头。
　　？？？
　　最后，方明浩和杜兰进了一间休息室。然后萧斐主动走上前去和孔莎莉大大方方做过自我介绍，然后他们两个进了另一间。
　　于小荣则被关在了走廊，被一路跟上来的陈东阳收拾收拾拎走。
　　“你说他们会谈些什么啊？”于小荣焦急地问陈东阳说。
　　陈东阳说：“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和佑光再谈一谈价钱了。”
　　***
　　休息室里，杜兰背对着方明浩，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
　　“你还好么菲利普？”方明浩主动走了过去。
　　杜兰摇了摇头。
　　他们曾经是最惺惺相惜的对手，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一直想要再见到你，所以才会来亚洲赛区做这次比赛的评委。”
　　“是想来做我的评委么？”方明浩略带玩笑地说。
　　“不是。”杜兰的表情从始至终地严肃：“你这是在嘲笑我，用不着这样，我其实是来向你道歉的。”
　　“为了什么道歉？”方明浩似乎也一直在等他的这一个答案。
　　“半年前，我到中国的第一天，刚出飞机场，萧先生就已经来见过我了。萧先生说他找到了当年出售冷冻鱼给你们的那个走私商，那个走私商已经承认他是先试图将冷冻鱼卖给我不成之后，才在我的授意之下，将那条致命的深海鱼出售给了谭家辉先生。”
　　“他那是诓你的。”方明浩笑了：“要是真能找到，我上法庭之前就他就找到了，我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就找到了，哪还会等这么久啊。”
　　“哦，我早该知道的。”杜兰低下了头，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后悔的样子：“但其实不管他有没有来找我，我都应该跟你坦白事情的原委，我早就想说出这一切了，这才是我来到中国的真正原因。”
　　杜兰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就在我们的决赛之前，那个见鬼的走私商确实是先联系到了我，我在婉拒他之后，也确实暗示他过或许可以到你们那里去碰碰运气。但我菲利普·杜兰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当时并没有预料到那么严重的后果，我也绝对，从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生命的企图！”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这是一个六年来都无法启齿的秘密，压在杜兰的心头，成了一个无形的诅咒，让他无法享受冠军的头衔本该带来一切荣耀与快乐。
　　“我绝对没有！我最多、最多只是想或许你们碰巧使用了那一份违禁的食材，赛方就会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我的野心仅此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谭他竟然会……”杜兰的拳头捶打在了桌面上，他眼眶里充着悔恨的泪水。
　　“我是太想赢了。”他对方明浩说：“对不起，我只是真的太想要战胜你，太想了！那令人疯狂的念头啊！因为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你这样的对手！在比赛的时候，你的阴影就像幽灵一样紧逼着我，让人喘不过气来，让我无法思考！方，你根本没有见过你自己当时赛场上的样子！你是那样的咄咄逼人，又是那么令人可恨地……光彩熠熠！”
　　杜兰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方明浩沉默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对、对不起！”那个简单的安慰的动作终于成了情绪决堤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杜兰从来没有想过，他还可以这样和他的宿敌再一次面对面地谈论曾经的一切。
　　那些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影响过一生的感受，杜兰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从那个赛场真正走出来过。在方明浩的毫无征兆骤然离席之后，就把他一个人永远地丢在了决赛前的那一个不眠的黑夜里。
　　再多的奖金、再高的头衔全都没有办法拯救一个永远身处黑夜中的人。
　　“对不起！或许我的歉意真的来的太迟了！”杜兰反握住了方明浩的肩膀，突然泣不成声。
　　“我原谅你了。”方明浩终于开口了，因为他看着杜兰，从他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也原谅所有正让你感到愧疚的曾经念头。”
　　“什么？”杜兰抬起了头，他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期待着的就是这一声原谅么？
　　杜兰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获得谅解。
　　一个优秀厨师付出了生命，而另一个天才的厨师为此消耗了生命中黄金的五年。
　　方明浩说: “我原谅我的那一部分，但剩下的，大概会成为我们一生要背负的东西，这对于你和我都是一样。”
　　说完他对杜兰微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沉重的微笑。
　　“其实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菲利普，也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方明浩用手抚上了杜兰的背，帮助他恢复了直立的站姿。
　　“不、再等一下！”杜兰看出来这是对话要结束的意思，方明浩似乎打算就这样转身离去了。
　　“方明浩！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场没有结束的比赛！”


第75章 真正的蛋炒饭
　　杜兰：“我们今天就可以比完那场比赛，就在这里，我也要参加你们的比赛。这样我们可以再一次，堂堂正正地，真正分出高下！”
　　方明浩停下了。
　　杜兰说，他们之间还有一场尚未结束的比赛。
　　方明浩转过身向杜兰挠了挠头：“你要比什么啊？”
　　“拜托你了！”他急切地对方明浩说着：“不！是我请求你，请再给我一次比试厨艺的机会！如果在你的眼里，我还是一名真正的厨师。”
　　“不是不是！”方明浩做了个且慢的手势：“可你今天不是来做评委的么，你要跟我们一起比了，那谁来做评委啊？不行不行，我来前还答应老婆要给他赢大饭店呢！”
　　“上帝啊，方!别让我以为你又开始了你那中国式的嘲讽！我今天一定要跟你比赛！”
　　“我是不会跟你比的，你叫上帝也没用！听话！你就给我好好做评委！”
　　“不，你一定要跟我比！”
　　“不，我一定不跟你比！”
　　……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急了起来。
　　杜兰一会儿功夫大喜大悲，突然情绪崩溃，上前一把就揪住了方明浩的领子。方明浩也不甘示弱，他顺手就拽住了杜兰卷卷的黄头毛，两个人转眼就要扭打起来了。
　　“好了！”方明浩突然大喊了一声中文。
　　“So what!”杜兰不甘示弱，又马上回敬了一句英文。
　　“这样吧，我有个主意，你先去跟我的徒弟比！”
　　“什么？”杜兰摇着头：“你是说我要先打败你的徒弟，才能赢得跟你比赛的资格么？”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方明浩说：“其实是因为我徒弟有一道菜做的比我更好，如果你赢了他，那我自然也会认输。这样，就算我们比过了。”
　　“于小荣？！”
　　说完他也不等杜兰答不答应，就伸出头去，对着走廊大喊起了于小荣的名字。
　　***
　　荒诞。
　　比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推迟到了下午，二十六个名厨带着他们的团队被安排到了宾馆休息，就为了腾出时间让于小荣给外国人做一份炒饭。
　　于小荣被揪过来之后第一个反应是方明浩又想要坑他，第二个反应才是他要臊臊那个法国人。
　　但方明浩还偏偏就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炒饭，中国炒饭。”他拍着于小荣的肩膀，“炒饭”两个字用的是中文。
　　“世界上最好吃的饭！”他连连对杜兰连连比着大拇指。
　　“对了，小荣，你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再跟你杜伯伯说一遍，那个什么、炒饭，然后就吃下一整顿饭了？”
　　“什么什么那个吃什么？”于小荣被他问的一头雾水。
　　“他是说，因为炒饭是那种可以用最简单的食材就让人吃下一整碗饭的方法。”
　　萧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孔莎莉还跟他在一起，两个人明显也已经“谈”完了。
　　这句是用法语翻译的，萧斐是对着杜兰说的。
　　于小荣没听懂。
　　孔莎莉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神色看起来已经平静多了。
　　奇了怪了，于小荣本以为他们那边才最应该是修罗场的。
　　“或许您真的应该看一看他的炒饭！”孔莎莉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她的语气好像又年轻了些，突然就变回了在自己餐厅里那个会娇滴滴的说话叫哥哥的女孩儿。
　　于是杜兰只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是要做菩提玉斋么？”于小荣小声问方明浩。
　　“就做你的蛋炒饭！”方明浩大声回答了他，先用的是法文，然后又给于小荣翻译了一遍。
　　“唔……”
　　于小荣只能对着在一旁吃瓜看热闹的陈东阳吐了吐舌头。
　　“加油！”陈东阳挺高兴地说。
　　第一次，做个每天都做的蛋炒饭，有那么多人，围了一圈来看他。
　　跟直播的时候又不太一样，现在每个人的目光都太严肃了，特别是那个深目高鼻的法国人。
　　洗净手之后，取了米、鸡蛋和半根小葱备好。
　　让他做他的炒饭？
　　于小荣想了想，又要来了一小把松子。
　　开始淘米洗葱的时候，于小荣好像突然有点理解方明浩为什么不愿意跟这个法国人比赛了。
　　在众目睽睽比赛时的感觉，实在跟一般做饭不太一样。
　　有种紧张感，赌上荣誉感，加上胜负心的时候，食物就不是为了吃而做的食物了，因为做饭人的心境变了，味道就很难不变。
　　于小荣比赛的经验太少了，他其实根本就不会比赛。
　　他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明浩，那时候，他看懂了方明浩，方明浩也看懂了他。
　　方明浩说：“我之前和你说世上哪有只会做炒饭的厨师，我后来觉得我这句话说错了，其实能把炒饭做好的厨师就已经是最好的厨师了。”
　　于小荣低头，他打蛋，然后切了葱花。
　　他从来没想过方明浩会和他说这样的话。从他背着双肩包懵懵懂懂地敲开方明浩家门将他认出来的第一眼开始，他其实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得到这样的认可。
　　他开始就是一个只会做炒饭的人，直到现在也就只是一个自认为只能把炒饭做好的厨师。
　　没有方明浩那种信手拈来的才华，听不懂萧斐总夹着术语的专业点评，他也根本看不懂孔莎莉像做实验一样做饭的方法。那些都是他这半年多见的的新人新事儿，虽然都看见了，但又都离他那么远。
　　其实印象最深的还是炒饭，农忙的时候，中午没时间做饭，爷爷就只能回来用隔夜饭给他炒一份炒饭。
　　从地里拔一根小葱，鸡窝里取一个带着热气儿的鸡蛋，然后现跑到门口的大松树下面，捡几颗掉落下来的松子儿。
　　那炒饭的香气，能把过路的邻居都引过来，夸一声真会做饭。
　　于小荣是记得那种香气的，做过再多的饭，每一次再闻到那种炒饭的香气，他也还是能感受到，一种饱足的幸福感。
　　蛋液斯拉一声，在锅里绽放出金色的花。炒到一半凝固一半液态的时候盛出。然后再加油，撒葱花一把，盐少许，将备好的松子放进锅里一起翻炒。
　　于小荣在静静的做着饭，葱盐爆的香气出来了，还有挂着松子清甜的味道。
　　杜兰皱起了眉头，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方明浩。盐葱最易糊，加得太早，锅里油就苦了。
　　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做菜方法。
　　方明浩没有说话，他正无比专注地看着于小荣做饭。于小荣的手突然变得好快，先下米饭，翻炒几下，再入蛋。液态的鸡蛋包裹在了米饭上，固然的鸡蛋又依然还是独立的形状。
　　这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一种食材做出最丰富口感的秘诀。
　　颠勺。一下、两下……于小荣快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鸡蛋和米饭在空气种撞击着，将彼此的味道交换合一，真正地变成了一道菜。
　　出锅了！
　　开餐厅这大半年，于小荣手上已经溜到不行，从开始备料到结束，就只用了十二分钟。
　　炒饭像小山一样被堆在了盘子里。有莹绿色的葱花、裹着油香的松子、绽开的小蛋花和包裹着薄薄蛋液的米粒儿。
　　这就是一道完成的蛋炒饭。
　　“要趁热尝。”方明浩端起来，递到了杜兰的面前：“这是中国最好的蛋炒饭！”
　　杜兰的脸上依然有疑惑，扑鼻的香味涌上来，带着滚滚的热气。
　　他盛了一小勺，凭着一个会吃饭的职业厨师的习惯，他想要刻意地取全这道饭中所有的食材，包括葱花、松子、鸡蛋和包裹着鸡蛋的米饭。
　　他试了一次，然后又试了一次，在还没有品尝之前，他已经连着试了三次。
　　每一次都是一个满勺的量，每一次都恰恰好好能取全所有的食材。
　　杜兰发现这不是个巧合，是因为这位厨师在颠勺的时候力度控制地刚刚好，他能保证所有的食材无比均匀地分布在一份饭中。
　　杜兰吃下了那一勺炒饭。
　　方明浩带着笑意，去观察他脸上的神色。
　　他是一个微表情那么丰富的西方人，先是皱眉，把困惑和不解全部写在脸上，然后诧异地去看于小荣，随即是漫长的咀嚼和品味……
　　“不、不可能。”杜兰对着那一份炒饭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三档的火力先入油锅的盐葱依然保持这样充足的水分，本应该会泛苦才对。”
　　老厨师的直觉，方明浩当时说过和杜兰一样的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方明浩替杜兰向于小荣问出了他的困惑。
　　“油苦的问题啊……”于小荣到现在也看明白啊：“师父和我说了之后，我试过许多种方法，一直试，一直都不行，后来我甚至想，大概我弄错了，本来就不能先下盐葱吧。”
　　“但反过来的话，味道就更不对。我就只能一直试下去，后来试了几百上千次，突然有一天，就对了！”于小荣高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对的，反正就是对了！”
　　萧斐开口解释道：“是力道、火候、颠勺的角度和速度，一点也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才能做出恰恰好，多一点就糊了，少一点却不够爆香。”
　　……杜兰开始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方明浩不也再说什么，他给自己盛起了一勺，开始吃起来，然后享受吃饭的味道。
　　尝自己的饭和尝别人的饭永远都不一样，但方明浩从太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个太优秀的厨师了，他一直都习惯了只尝自己的饭，很难尝下别人做的饭。
　　直到他尝到了于小荣做的饭。他尝着他的饭一点点地走向完美，一天天一次次每一次都在改进。
　　现在他再去尝于小荣的饭，甚至还觉得今天做的炒饭又比昨天好上了那么一点点。
　　方明浩转身对杜兰说：“大概这就是厨艺吧，或许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它应该在生活里，不在赛场里。”
　　“你现在还想要比么？”
　　杜兰始终没有再说话。


第76章 大结局
　　“水晶港湾”争夺赛终于开始了！
　　一上午的临时暂停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大家都猜测纷纷地。
　　有人说方明浩后台揍了杜兰一顿，就此一揍泯恩仇了。也有人猜测方明浩在后台和评委已经达成了某种内定。
　　总之往好的方向猜的不多，人大都是这样。
　　三位评委就位的时候，菲利普·杜兰看起来更严肃了，刘老师还是那么个笑面团的样子，孔莎莉小姐整个人的情绪却明显高昂了，她整个人脸色一新，又是个俏皮的小姑娘了。
　　于小荣好奇地不行，直到开赛前还一直缠着萧斐：“您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啊？搞得跟整容似的，这段位也太高了吧！可以教教我么!”
　　萧斐就不太理他：“小孩儿别问那么多。”
　　“我不小了！”于小荣嘟嘟囔囔地：“我都有……”
　　我都有男朋友了我！哼!
　　他知道陈东阳就在不远处，站在熙熙攘攘的嘉宾里面，可能端着一个高脚杯，可能跟什么人寒暄着，但是目光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自己。
　　于小荣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获得的这种自信，但他就是有一天，突然间就获得了，就像他的炒饭一样。
　　他不再担心他和陈东阳差的太远了，因为没有人能做出自己做的那样好吃的炒饭。
　　“比赛开始——”
　　白炽灯下，方明浩将祖传的大黑龙刀端在了掌心。
　　他用沾了水的软布去擦那已经磨得锃亮的刀面，一遍、两遍。他的眼神隐在了自己眉骨下的阴影当中，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萧斐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眼里都是平和与安定。
　　方明浩将掌中的刀举过头顶，那张牙舞爪的大黑龙在灯下闪出了一缕银色的亮光。
　　“这是祭刀。”萧斐轻声对于小荣说。
　　“祭……什么？”
　　“祭先人。”萧斐说：“先人就是之前活过的和你、和他、和我们一样的人。”
　　周围人都开始着手准备料理，只有方明浩一个人还对着那把刀合目，迟迟不肯开始。
　　“方师傅！”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是孔莎莉走了过来：“你要晚了！”
　　“……好。”
　　方明浩终于睁开了眼，他睁开眼却也不太敢去看孔莎莉，就只是顶了顶自己头上的厨师帽，然后将一条鲜鱼放在了料理台上。
　　“我做评委可是很严肃的，我一点不会留情的！”孔莎莉用那种甜甜的娇嗔的语气在对他说着。
　　于小荣听的都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去看身边的萧斐。
　　萧斐却脸色如常，他甚至还和孔莎莉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相视而笑。
　　方明浩多年前做家庭教师时的一次不告而别成了孔莎莉的心病，一场有始无终的初恋，就像梗在心头的刺，让你永远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却就此学会了怀疑自己。
　　萧斐刚才去帮她拔下了那一根刺。
　　于小荣依然是一头雾水。
　　“……那就别留情了。”
　　方明浩嘟囔着，他现在就显得很不大方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敢拿眼神往孔莎莉站着的方向瞟上一眼。
　　“做饭了！”
　　方明浩终于像给自己打气一样提了提精神，然后将那大黑龙刀高高地举起来，重起轻落，他在鱼身上划下了第一刀。
　　要开始了！于小荣有点兴奋起来，他已经准备好开始欣赏方明浩的刀工了！
　　虽然最近已看了不少，但好本事永远都看不腻的。
　　师父今天是要用大黑龙刀剔小鱼鳞么！要亮绝活了么！于小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
　　“好了，刀已开过，这便包起来吧！”哪知道方明浩只用了一下，便将那刀放下了。
　　“包、包起来？”于小荣还没听明白。只见方明浩已经另取了一把趁手的小刀，簌簌簌地剃起了鱼皮。
　　“不用这把刀做菜啊？！”于小荣大惊讶。
　　“你是沙雕吗！”方明浩在一边儿乐了。
　　萧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谁会真用这刀做菜啊，沉也沉死了！”
　　方明浩：“赶紧包起来，收一边儿去!这刀太占地儿了！”
　　于小荣：……
　　于小荣：“可我上次、我就是用这把刀做的菜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
　　评论区每一个留言我都认真看了，虽然不是逐一回的，但都留在心里，觉得很珍贵，不管是喜欢的不喜欢的，提意见的还是和讨论剧情的，都非常感谢你们！
　　这是完结的第二本了，我会继续努力！也希望大家可以收藏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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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雕霸总变替身》穿书
　　穿进男频商战文的陈天刚辛辛苦苦二十年白手起家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结果一觉醒来他又穿了，还穿进了腐女为他续写的同人本！
　　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个每天和他对着干的反派小白脸夏溢原来一直默默爱慕着他，但这一次，他已经变成了被夏溢包养的替身小演员陈天然！
　　夏总裁现在每天都抱着小替身，泪流满面地思念着曾经的陈天，恶心着现在的陈天然……
　　呕！上本书里跟老子争天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gay里gay气啊！老子一直拿你当死对头，你他妈偷偷认老子做白月光？？
　　两辈子世仇，不共戴天！
　　可惜……
　　天大地大挡不住设定最大，陈天然发现虽然自己的脊梁还是那么笔直，但自己的身体却……人力不可控地弯弯了。
　　陈天然：“别误会，某人对我来说只是个玩具人。”
　　再后来……
　　夏天cp在圈内有了许多新代号——
　　“打脸夫夫”
　　“真香cp”
　　“情.今天也要自己替身自己.趣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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