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检察官遇上年下小狼狗   作者:蔷薇照雪   文案:   文文案:外冷内热温润如玉检察官受×年下高智商励志改变人生攻   三年前,检察官温殊因为一起特别的网络诈骗案,结识了黑客少年顾彦棠。   三年后,再次偶遇时,他不仅长高变帅,还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学弟。   这人不仅田螺姑娘般做饭,打扫,养花,赚钱十项全能,还会撒娇打滚卖萌,为了接近他简直无所不能。这人简直就是条会摇尾巴的小狼狗啊!   狗崽崽语录:   一:“谁说我是小鬼?我今年都十九岁了。”   二:“要是我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了。”   三:温爸:“这个为什么不能吃?”   狗崽崽:“这个是留给温殊的。”   温爸:“……”   然而交往之后日常:   温殊:“你和我说你的舍友都是本市的,刚刚他为什么说他是……”   顾彦棠:“……”   温殊:“宿舍已经没有11点宵禁的规定了,你又骗我?”   顾彦棠:“……”   直到有一天,温殊发现自己在社交网站上那个成熟稳重、无话不谈的知音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屁孩儿?!??他终究还是错付了,这日子终究还是没法过下去了。   案件经不起推敲,事业线为感情线服务。受曾经有过感情经历,但是前男友是炮灰。   内容标签: 年下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殊,顾彦棠 ┃ 配角:求作收,下本《ABO之与偶像朝夕相处之后》,《竹马前男友成了顶流》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下忠犬成长日记   立意:即使身处逆境也要向往阳光 第1章 第一章   如同以往的星期五下午下班时间一样,今天刚处理完一宗有关砍伐森林的奇葩公诉案,检察官温殊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市里的一家叫“浪漫假日”的饭店——T市这座小城市里最有名的恋爱约会场所。   这次的姑娘和他同龄,也是研究生学历,是一所高中的老师,不是臆想中的老师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说话不多,十分的腼腆。   温殊甚至在心里猜测,她是否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已来相亲的呢。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彼此的工作,大学和专业,似乎就无话可说了。   姑娘既然不是会自来熟的人,又遇到温殊这样一个轻易不开口的闷葫芦,气氛的尴尬简直可想而知。   温殊还想着要不要聊下对方的工作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姑娘用眼神示意看了一下他的左后方,问道:“那边有个小男孩一直在看你哦,你们认识?”   温殊回头看,确实店里有个坐了三个客人的桌子,一直有个人在看他,还不时在和另外两个议论纷纷。三个人都是年轻男孩儿,顶多二十出头。   那个在看他的人,温殊觉得十分眼熟,然而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一时想不起来。   再眯着眼仔细又确认了一眼,那人毫无避讳地和他对视,眼角眉梢均透着笑意,接着露出了一对小虎牙,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   啊,是他!这熟悉的笑容让温殊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几年未见的小朋友。眉眼其实都没变,只是婴儿肥没有了,整个人长开了。   温殊也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心里感叹着时间荏苒,不服老真不行,当年还没多高的少年一下子长那么大了。   少年见他认出了自己,立即“抛弃”了他的同伴,迈着轻快的几乎有点雀跃的步伐,几步就走到温殊这桌来,自来熟般得坐下。   “温检察官,你好呀”,少年打完招呼,笑着指着自己,“你还记得我吗?”   “顾彦棠”,温殊叫出了他的名字,问道:“你最近还玩电脑吗?”   顾彦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道:“早就不玩了”。   “上大学了吗?”   “嗯,T大法律系。”   “哦?”,少年的答案让温殊有点意外,说道:“那不就是我的小师弟吗?”   顾彦棠那狭长的眼睛眨了眨默认了,他歪着头看了看坐在温殊对面的姑娘,问道:“这是你女朋友吗?”   “还不是。”   “还不是,意味着以后可能是哦”,他又转过头看温殊,一眼就似乎看穿了什么,“你们难道是在相亲吗?”   此话一出,温殊和姑娘立刻面面相觑。   现在的小孩儿难道个个都是人精啊!   那个叫顾彦棠的少年,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温殊,见他衬衫还有皱痕,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过,一看就没有很重视的样子,莫名又开心了。   “算了,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他又迈着大长腿回到自己的同伴中间。   虽然话说不打扰,但是在他的紧迫盯人满分的技能下,温殊和姑娘都没吃好这顿饭。   温殊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想着要开车送她回家。   虽说不可能有下文,但是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   但是姑娘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却十分有眼色,她指了指顾彦棠所在的方向,体贴地说:“不用啊,他们还在等你呢。我自己打车就行,这里交通还是挺方便的。”   结果是顾彦棠抛弃了他的两个同伴,上了温殊那辆白色的大众。   温殊看了下表,九点多,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正犹豫着,顾彦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建议到:“我们去江边兜兜风吧”。   此时,T城浪漫夜景向来著名,江边又正是其精华的所在,温殊想也好,兜兜风吧。   等红灯的时候,温殊口袋里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   信息是刚才那姑娘发过来的,“我是叶岚,我对你印象非常好,要不要考虑试一下呢?”   顾彦棠注到他看手机信息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索性直接问道:“人家对你印象很好吧?”   “你个小鬼,你懂什么?”温殊说罢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谁说我是小鬼?我今年都十九岁了。”顾彦棠的口气充满了不服气。   “嗯,十九岁,你好老哦!”温殊故意揶揄到。   “说到老,自然是不能和温检察官相提并论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温检察官是××年生的,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呢。”   “对啊,我比你整整大八岁。”   看着温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神色,顾彦棠忽然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其实,你也只是比我大八岁而已嘛。我实话和你说,我之前做过心理测试,我的心理年龄每次测都是三十多。”   “你还弄这么少女心的玩意儿?”温殊看了他一眼,似乎饶有兴趣起来。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之前被你们抓起来的时候被强迫测试的。”   在顾彦棠的提议下,两个人一起在江边找了一个路边摊吃起了烧烤。   顾彦棠拿着菜单,点了许多吃的。烧茄子,烤秋刀鱼,烤生蚝,看起来都十分的重口味并且容易上火。   还真是饿了,温殊本来几乎不吃夜宵的,都不知不觉地吃了许多。   他喝了一口啤酒,问了顾彦棠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   “你考上T大,没少用功吧?大几了?”   “大二。”   “大二?”,温殊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就意味着这小子从少管所出来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就考上了大学,还是重点大学的热门专业。   “你还真是厉害!”,温殊由衷赞叹道。   “其实当年差点没过政审那关,后来辅导员私下告诉过我的。”   “什么意思?”是档案里有记录吗?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性质非常恶劣的犯罪,未成年人的档案里一般不会留记录的,这也是国家为了给未成年人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温殊略一思索,问道:“是因为在少管所里表现不好吗?”   顾彦棠正在细心拨弄一条秋刀鱼的鱼刺,听罢抬起头笑道:“才不是呢,是因为表现太好了,上了报纸。”   温殊一颗心放了下来,因为表现很好,成为“改过自新,痛改前非”的正能量案例上报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被T大招生办的人正好看到,所以引起讨论的吗?”温殊继续问道。   看到顾彦棠终于弄好了那条鱼,正准备笑他这孩子吃个鱼也这么讲究,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那条鱼被夹到自己的盘子里。   少年的表情动作都十分的自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期待他在说点什么。   温殊抬了下下巴,不知道是应该说感谢还是说点别的什么。   毕竟这样的事,温胜利对自己也做过,可是那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可是即便是性格清冷如温殊,面对别人这样主动散发出来的善意与关怀,也会觉得心仿佛被熨帖过了一样,暖暖的。   然而这样的好却总是让人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   温殊对他笑了一下,小声说道:“自己吃不就好了”。   顾彦棠也笑,拿出手机,试图寻找当年那篇报道“失足少年痛改前非,变名牌大学学生生”的新闻。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互联网果然是有记忆的。   温殊一边吃一边看这篇新闻报道,这篇新闻写得十分套路,也没有什么新意,但是因为这是自己认识的人,并且这“改造”的过程也应该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温殊莫名读出一种自豪感来。   “怎么做到的?”温殊皱着眉头问,皱眉是他的习惯,他一思考就习惯皱眉。   顾彦棠吃得很快,似乎已经吃饱了,在那里摆弄一直放在温殊的手机,似乎没听清温殊的话。   起初温殊还没太在意,以为他只是想研究下手机的型号之类的,结果发现时已经晚了,顾彦棠已经不知不觉已经破解了他的密码,正在看刚才叶岚给他发的信息。   在温殊抢回手机的同时,顾彦棠笑道:“你说怎么做到的吗?考大学还是破解密码?原因是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因为我聪明啊。”   本来还想夸奖他几句的温殊顿时换成了平时的冷漠脸,起身准备结账。   没想到却被小孩儿一把抓住账单,他有点担心地问道:“不会真生气了吧?”   温殊松了手,依然不说话。   顾彦棠继续可怜巴巴地认错道:“对不起,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她和你说了什么。”   “你想看别人的信息你就看啊,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当年为什么进的少管所?”温殊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严肃。   发现小孩儿的眼睛立马红了,温殊又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重了。毕竟他现在是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一定不希望有人提起这段不光彩的过往。   沉默片刻之后,温殊叫来老板结账,却被顾彦棠抢先买了单。   “你还是个消费者,逞什么能啊?”温殊嗔怪道。   “我现在可以赚钱了,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交学费呢!”   “赚钱,不会又是非法的吧?”温殊的心里到底还是有气,所以什么难听讲什么。   顾彦棠听罢也不气,只是抿了抿嘴,解释道:“放心吧,都是干净钱。我平常在大学城帮人修电脑,还帮人P图,生意好着呢。”   见温殊点一点头,以示赞许,顾彦棠又赶紧加了句:“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开车的时候,温殊还一直在想,这句“绝对不会给你丢脸”到底来自于何处呢。两人非亲非故,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   想不明白,可能这小孩儿虽然聪明,但是语文却不太好吧。   等到温殊把车开到T大校园某男生宿舍楼下时,顾彦棠才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哎呀,我忽然想起来了,超过十一点,宿舍大门就会上锁。”   说罢,就伸胳膊展示自己的手表给温殊看,表上的指针正好指向十一点半。   温殊气愤地拍了一把方向盘,心里暗骂道兔崽子你怎么不早说?   T大确实有这个规矩,由来已久,只是温殊毕业的时间太久了,早忘了这茬。   温殊观察眼前这位夜不归宿的大学生,脸上并没有半点焦急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倒真想不管不顾地把他从车里踹出去。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针锋相对地对峙了两秒,顾彦棠忽然好像感觉到了脖子上,有来自西伯利亚极寒之地的烈风吹过,立刻败下阵来,瞬间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   看着面前像只流浪小狗般可怜兮兮请求收留的眼神,温殊终于还是没讲出“你可以去宾馆睡啊”那句话来。   算了,看这小子这一米八几的健壮身材,还有这一看就属于运动系男生的麦色皮肤,应该大概率上是个直的。   而且即便真是中了奖,难道他作为一个曾经被自己审查的嫌疑人,还敢胆大包天,非礼自己的检察官不成?   想到这里,温殊把这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无家可归的狗崽崽带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ABO之与偶像朝夕相处之后》   年少成名咸鱼翻身偶像alpha攻×大龄追星平凡西点师omega受   安知野是年少成名却陷入转型危机的过气偶像,夏亦尘是迷恋他多年的西点师小粉丝。   一个是二十二岁到哪里都万众瞩目桀骜不驯的顶级alpha,一个是二十九岁却从未有过初恋的平凡omega。   除了粉丝为偶像花钱的关系,他们的世界本没有交集,然而缘分却悄悄来袭。   “《悠长假日》——一款明星与粉丝的大型真人秀恋爱养成节目,正在火热招募素人嘉宾中,你有没有让你怦然心动的明星偶像?你是否做梦都想能与他/她进一步亲密接触?没有看错,这不是做梦!”   夏亦尘看着手机,心想微博真好,还能做梦。当按下报名键的那一刻,他没有想到,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当发情期撞上了“悠长假日”,当平平无奇的小雏菊(受信息素)遇上了邪魅狂狷的迷迭香(攻信息素),两人经历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成长。   本文又名《ABO之大龄男粉追爱记【娱乐圈】》   ABO世界的娱乐圈故事,会有追妻火葬场,带球跑等情节。   -------------------------------------------------   另外新文《竹马前男友成了顶流》求预收   腹黑冷淡学霸明星攻×阳光健气话唠吃货受   年少的时候,宋昱把孙远均当作偶像,觉得他完美无缺。他说什么都听,他做什么都对。   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弹琴我爱笑。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蔓延。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有人告诉他们喜欢同性是一件不对的事……   他陪他打架,陪他翘课,陪他组建乐队,那年冬天,在北京的地下室里抱团取暖,度过了人生最惨淡的一段时光。   然而若干年后,他们长大了,孙远均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成为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却也成了宋昱的前男友。   本文是《当检察官遇上年下小狼狗》同一个世界的故事,孙远均就是温殊喜欢的偶像啦!   破镜重圆文,同样是一个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   新文文案已开,详情见作者专栏,欢迎小可爱们收藏,么么哒! 第2章 第二章   上楼的时候,温殊就和他约法三章。   “第一,你只能住一晚。”顾彦棠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我睡床,你睡地上。因为床只有一张。”   顾彦棠立即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那一脸兴奋的表情,让温殊有点不解。这孩子怎么让人感觉,他就算是说让他睡厕所都很开心啊,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得了失心疯啊?   “第三,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要复归原位。”   刚拿钥匙开了门,这话还没说完,顾彦棠倒真兴奋地像只小狗一样比他还先冲进了家里。   温殊的家是一套90平米的两居室,为什么一个人要住这么大,倒不是因为有钱,而是是因为得益于T城的房价调控政策十分得力,所以温殊所要承担的租金也并不是很贵。   因为温殊才住进来一个多月,本身东西也比较少,又不常做饭,所以房间看起来十分空旷和整洁。   顾彦棠看看这里,又闻闻那里,又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上一坐,屁股还没坐热,又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一坐,不住地赞叹道:“你家里真好呀!”   温殊微微一笑,心想和大学的男生寝室相比,那确实不要好太多。   不需要他引导,小孩儿自来熟般的参观了他的每个房间,连厕所,厨房和阳台都被他跑遍了。   厨房很干净,连调料都没有,说明几乎不做饭,厕所竟然干净到一根毛发都找不到,这个人一定是有洁癖吧。   可是当他跑到主卧一看,床上,床头柜上,椅子上堆得简直乱七八糟,怎么可以乱成这样,匪夷所思,这个人真的有洁癖吗?   他跑去问正在给他找换洗衣服的温殊,他问道:“你的家里是进贼了吗?”   温殊瞬间反应过来,一向沉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带着几分羞赧的红晕,心虚地嘟囔道:“没有没有,是这些天太忙,没来及收拾。”   温殊从小就是那种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精神好看,还从小到大成绩拔尖,所以人生跟开了挂似的。   但通常是距离才会让人保持不朽,因为是人就会有缺点和软肋。   所以只要和温殊走得很近的人,或是相处久了的人就会知道,看起来不论是对学习工作,都一丝不苟的温殊,却是一个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的人。   他不会做饭,不会整理房间,无论是他的衣柜还是办公室的抽屉永远都是乱七八糟的。他那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大脑,却永远记不住什么衣服应该挂在什么位置,也永远不记得把用过的东西放归原位。   为啥其他地方都干净,就只有卧室很乱呢?那是因为前段时间,温殊好几次撞见了趁他加班来帮他偷偷打扫的温胜利。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因为实在是过意不去,温殊索性就请了钟点工阿姨,结果她来打扫的那天,他前天加班熬夜太晚,起不来,所以就单单卧室没有打扫。   顾彦棠没问出个所以然,又蹦蹦跳跳地跑去阳台看夜景。   二十六楼的景色很好,T城的夜色尽收眼底,顾彦棠发现阳台空空荡荡的,除了晾着一套温殊的检察官制服,就只有一台洗衣机。   所以那盆孤单的薄荷就显得特别显眼。   照理说,不养花就另当别论,但是喜欢养花的人都会养挺多的,这样才好看,哪有这样只养一盆的?还是盆根本算不上花的薄荷?   这个温检察官简直有点奇怪的过分了。   因为温殊实在是记不得他所有衣服的摆放位置,所以翻箱倒柜至少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套比较宽大的睡衣。   不过应该是挺久以前的了,因为看起来挺旧的,有些地方还起了球。   递过去的时候,温殊还有点担心这个不到二十的小孩儿,会不会吐槽这过旧的款式,结果顾彦棠很开心的接过衣服,立马就脱掉身上的罩衫,直接换上。   动作很快,可是温殊还是不经意又恰到好处地看到他身上的六块腹肌。   心想,这真的念的不是法律系,而是体育系吗?为什么发育地这么好。   眼看着顾彦棠就要脱裤子了,温殊赶紧转了头,制止道:“急着换什么呀,洗澡了再换!”   顾彦棠听罢笑开了,又露出了那一对好看的小虎牙。   在他舌尖轻触虎牙的那一瞬间,像开启了电影镜头的慢动作般,温殊觉得自己好像眼花,竟然生生看出了一丝色|气的味道。   简直是该死,一定是太久没有性|生活的原因,才会看到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孩都觉得帅气。   温殊在心里暗骂自己。   还好小孩儿并不知道他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洗完澡穿着他的睡衣,长手长脚的走了出来。   为什么长手长脚呢,因为温殊的睡裤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八分裤,胳膊也露出了一大截。   温殊笑道:“短了,小了”。   “这不是正好吗?长了费事”,说罢顾彦棠把袖子提到鼻子前深深一嗅,“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那一脸十分陶醉享受,简直可以用来直接拍香水广告的表情瞬间就把温殊雷倒。   “什么味道?”温殊满脸疑惑地问道。   “就是你的味道啊。”顾彦棠一本正经地答道。这小孩儿可能深谙这个原则:他说什么才不管对方尴不尴尬,只要自己不尴尬就好了。   对视的瞬间温殊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立刻后悔万分,当年他是作什么死,要把自己的旧衣服寄给他呀。   温殊嘴硬心软,到底没有舍得让他睡地下,而是找了一床薄被,让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结果小孩一晚上兴奋异常,问东问西,大半夜了还没睡着,起来上厕所,开灯,又喝水。   害的易醒的他也没有睡好,可是第二天依然要早起,因为八点要打卡上班。没错,星期天有急事也得加班。   温殊走的时候,看着那张熟睡的侧脸,到底还是没有把他叫醒。带了钥匙走了,反正门是带上就锁上的。一天不反锁,也没什么大事。   今天上班,没什么大事,就是例行公事,整理案件卷宗。除了下午开会,在领导千篇一律的讲话声中有点犯困之外,并无异常。   温殊回家的时候,上电梯的瞬间,他也确实想到那小孩会不会还没走,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怎么办。   结果到了家,一如既往,漆黑一片,并没有人在等他回家。   但是到了卧室,温殊大吃一惊。这焕然一新的房间真的不是酒店五星级标间,而是自己的房间吗?   各种衬衫西裤,内衣,袜子,分门别类挂好,还用便利贴贴了标签,告诉他怎么分区的。被子折的整整齐齐,就连被单都换过了。   温殊看着连褶皱都没有的床,整洁到自己都有点不敢坐了。   走出阳台去,感觉又发现了新大陆。阳台上不仅晾着他的被单,被罩,还有他累积好几天没有洗的脏衣服。   不知怎么,温殊忽然联想到小孩儿像训练有素的警犬一样,一件一件通过嗅觉来辨认哪一件是脏衣服这个画面,让他有点想崩溃。   阳台的栏杆都擦得干干净净,做得比钟点工阿姨好一百倍。   细心到连那一盆薄荷都浇了水,因为温殊摸了摸土是湿的。   温殊抱着那盆薄荷,抬头看着阳台上晾着的各色衣物,笑着想,难道顾彦棠是田螺姑娘转世,要来报恩的吗?   其实温殊和顾彦棠的相识还是和温殊的工作有关。   三年前,那时温殊刚刚参加工作,还是一名助理检察官。他接手了一个电信诈骗案。这些年因为手机的普及,电信诈骗案也越来越多。   其中又以广西的最多。电信诈骗常常也聚集在某几个特别臭名昭著的村子里。   犯罪分子通过海量发信息和打电话的方式,漫天撒网,有说中奖的,有说重金求子的,什么样的都有,刚开始还有人上当。但是时间久了,电视上的普法宣传多了,受骗的自然就少了。   温殊接手的这个案子,是一个对于诈骗的对象很有针对性的升级版电信诈骗案。   报案人是一个十八岁小女孩的爸爸,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温殊见到他时,他显然已经把女儿的故事对着各级警察说了千百遍,然而再一次对他说起的时候,这个四十多的汉子依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陈文婷是某重点中学的高三学生,一向都懂事异常,成绩也很好。今年高考也是正常发挥,成绩出来,比重点录取分数线还高了二十分,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二年的苦读得以回报,一家人都扬眉吐气。   可是就在两天前,陈文婷在网上填报了志愿之后,她接到一个自称是区教育局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声称因为她品学兼优,家境又比较贫困,教育局决定给她一笔为数不少的助学金。他们提供了一个银行账户给她,并且要她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提供至少两千元的启动资金。   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少女又激动又兴奋,对此深信不疑。不仅因为电话里的人可以报出她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更是因为她确实在前几天向区教育局申请过一笔助学金。   家里爸爸不在,事情又突发紧急,陈文婷赶紧找妈妈要了钱,急匆匆地顶着七月份正午的大太阳,骑自行车去到最近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去汇款了。   到了柜员机前面,陈文婷按照电话里的提示,很快就把钱汇过去了。   然后就和所有的诈骗故事一样,电话在钱汇过去之后就再也打不通了。   小姑娘闷闷不乐,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一夜没有睡着,第二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公安局报了案。   家里人都知道她非常的内疚,没人忍心责怪她。可是在报完案回家的路上,这个小姑娘竟然离奇地从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一头栽下,从此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法医的鉴定结果是,突发性心绞痛,这种病产生一个原因之一就是过度的压力和焦虑。   温殊的心软得很,即使已经事先看了卷宗,可是在听到当事人父亲声泪俱下的陈述之后,依然掉了泪。   这样一个年轻又善良的生命,像一朵很娇艳的玫瑰,还没有来得及开放就凋谢了。   在她短短的人生中,也许一路顺遂,她相信这个世界是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天真的以为每个人都可以相信。可是这个世界却不总是充满善意。   打电话的人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但是抽丝剥茧,通过什么人来取钱,用的是谁的身份证办的卡来取钱,层层上查,只要不怕麻烦,总是能找出幕后真凶的。   两个星期后,公安局最后抓了三个人,一个是负责办银行卡的吴某,一个是负责打电话的李某和林某,然后通过他们,温殊认识了顾彦棠。   这个电信诈骗案与以前案子相比,特殊之处就在于嫌疑人是怎么盗取陈文婷的个人信息的。   温殊不能否认,当年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兴趣的赶紧收藏一下吧 第3章 第三章   温殊第一次见到顾彦棠,是在T城某派出所的看守所里。   十六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一头偶像明星式的金黄头发,长长的刘海把右眼挡住了一半,却挡不住眼睛里的锋芒毕露。   温殊感觉对面的这个男孩,整个人散发出的中二气场,让人觉得他宛如一只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小狮子,仿佛随时想要张牙舞爪的起身咬人。   注意到他的年龄还没有十八岁,温殊问身边的副队元安,“怎么没有监护人呢?”   按理说,如果是事关未成年人的案子,不管是受害人还是嫌疑人,都是需要有监护人在场的。   元安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孤儿。”   “没有监护人?”温殊看向眼前的未成年人,问道。   顾彦棠抬眼从长刘海的间隙里,看了温殊一眼,冷冷地回答道:“没有。”   温殊从他的口气里听不出伤感,继续按流程问道:“能讲下你怎么做黑客,侵入教育局网站的事吗?”   “……”   无论怎么问,温殊得到的只有沉默。   顾彦棠垂下了头,似乎有点累了,侧趴在了桌子上。   派出所的电风扇把他的长长的刘海吹起,露出了有着浓密睫毛的狭长眼尾,那一瞬间温殊竟然觉得有点好看。   元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一说到正经问题就这样,怎么都不开口。我们算是服了他了。”   温殊因为在检察院属于年纪小的,和年纪小的人代沟也比较小,所以在这有限的工作时间里接触了不少少年犯的案子。   这么小的孩子,大多心理并不成熟,很多时候犯下事来是因为一时冲动。   而且他们大多数都来自一个不怎么幸福的家庭,所以只要不是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温殊还是会用比较同情的眼光来看待他们的。   只是眼前这位,怎么都敲不开金口,这样的情况他也还是第一次见。   快十一点半的时候,差不多是饭点了。温殊问顾彦棠饿不饿,少年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你想吃什么菜?”   “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少年反问道。   “那可不一定,单位食堂的大锅菜,你懂的。”温殊微笑着调侃道。   也许是那句已经不太流行“你懂的”的网络用语,一下子拉近了与面前这位网瘾少年的距离,他一下子说了好几句话,“我想吃肉,最好有排骨。”   “好的。”   “我不喜欢吃青菜。”少年继续补充道。   “那可不是很有利于身体健康。”   那少年听罢双手一摊,做了一个“who care”的表情。   温殊便知趣地不再说话。正要起身的当下,少年试探着问了一句:“能给我带瓶可乐吗?我好几天没喝可乐了。”   温殊回来的时候不辱使命,不仅带来了少年期盼的排骨盖饭,还带来了他朝思暮想的可乐——并且还是冰的。   副队长元安看着温殊把自己的饭盒里的排骨至少拨了一半给顾彦棠,看不过去了,阻止到:“对他那么好干吗?”   温殊回应道:“我最近在减肥。”   元安看了看温殊那清瘦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那日渐突出的肚腩,然后沉默了。   对面的少年倒是笑出了声,不经意间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两个虎牙长得十分对称,给他本来就还有着婴儿肥的脸上更添了一分稚气。   他一口气喝下冰凉的可乐,随着从胃里不断上涌的二氧化碳,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因为温殊每天都过来参与审问,于是就帮他打了三天的饭,请他喝了三天的可乐。   终于,在某一天元安外出买烟,看守所只有他和温殊两个人时。   少年主动开了口。“我能和你聊聊天吗?”   温殊点头示意他开口。   少年问了他的童年是怎样长大的,温殊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他从小学一直到研究生那虽然平淡如水,却也所向披靡的人生。   顺遂的人生通常很简单,所以不到十分钟就讲完了,顾彦棠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完了?”   “完了。”温殊十分肯定。   “就这样?”   “就这样。”温殊点点头。   “难道你就没和人打个架什么的?难道你就没偷个小东西被人抓住过?难道你就没追过什么女生,死缠烂打,被情敌痛扁一顿的经历吗?”   温殊回答道:“从小到大,连我爸都没打过我”,看着顾彦棠因惊奇而睁大的眼睛,温殊继续纠正道,“不对,是连骂都没骂过。”   “那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思吗?”少年眨着不解的眼睛,继续问道。   “非常有意思啊,难道只有充满打架斗殴,叛逆不听父母话,违法犯罪吸毒的人生才有意思吗?”温殊反问道。   少年发着光的眼神一下暗淡了,纠正道:“我没有父母。”   “对不起”,温殊道歉。   “我也没有吸毒。林昊有吸大|麻,我一直在劝他不要吸了。”   “林昊?”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在意他?”温殊心想,很好,只要你还有在意的东西,我就找到突破口了。   顾彦棠点点头,说道:“他曾经为我挡过刀,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你的朋友是人,那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温殊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拿出了那个刚满十八岁女孩儿的照片给他看。   那只是一张一寸的证件照,但仍然能够看出这个单眼皮的瓜子脸女生,有着一脸的清秀和单纯。   温殊注意到,顾彦棠只看了一眼照片,不敢用手接,垂下了眼眸,眼神不敢再直视他。   温殊决定乘胜追击:“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入侵教育局的网站,这个照片上的女孩儿现在已经是一名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温殊听到了那句迟到许久的“对不起”。   内疚之心一旦开启,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笔录过程中,温殊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也差不多了解了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看似“精彩”又实则无奈的人生。   顾彦棠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所以他确实是孤儿。   但是也不是一个亲戚都没有,他在姑姑家长到十四岁,实在是受不了姑父的打骂,就偷偷的离家出走了。其实姑姑还是很疼他的,但是家里孩子多,事情又多,自然就无暇顾及他的感受了。   在流浪的这段时间里,顾彦棠做过童工,但觉得实在太累,后来经朋友林昊介绍,在夜总会里做服务生,因为长得比较好看,嘴又甜,小费拿得还算过得去。   林昊曾经回乡下省亲,两人早就认识,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又喜欢玩同一种网络游戏,很快就成为好朋友。   就在这段时间里,林昊发现了顾彦棠惊人的电脑天赋,当时他们就会偶尔黑一下政府的网页,甚至是公安系统的内部网站,当时纯属是为了好玩。   直到林昊有天愁眉苦脸地和他说,他的母亲得了尿毒症,没有钱治,问顾彦棠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这个忙就是利用他的黑客技术,侵入相关政府部门的网站,然后以每条五毛钱的价格卖给电信诈骗的嫌疑人。   温殊听了他的故事之后,没做任何评价。在元安把林昊抓来之后,一番审讯之后,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样。   当顾彦棠得知林昊的妈妈非常健康,并没有得尿毒症,林昊只不过是利用他的黑客技术赚钱,去赢取吸毒的毒资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哭了。   之前的装逼形象瞬间崩塌,嚎啕大哭,毫无任何形象可言。   但是那是迄今为止温殊见过他最像一个孩子的瞬间。   后来温殊再一次见到顾彦棠时是在公审的法庭上,顾彦棠的长刘海剪成了板寸,穿的衣服也正常了许多。   果然是人靠衣装,就连眉眼都看着顺眼了许多,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审判少年犯的法庭上,常常有许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家长,但是眼前的这位却连一个关心他未来的亲人都没有。   温殊想起了茕茕孑立这个词来。   因为是初犯,从犯,又没满十八岁,认错态度也比较好,所以并没有判刑。   但是少管所的教养是免不了的,温殊也认同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教育。   后来的某天,在他回家和温胜利吃饭的时候,随口就聊到了顾彦棠的事。父子俩都是工作狂,常常吃饭时交流工作的事儿。   “其实这小孩儿本性不坏的,但是命不太好,可惜了”,温胜利叹息道。   温殊摇摇头,反驳道:“不是每个处于人生逆境的人都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归根结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话虽如此,但是假如有个人能稍微帮他一下,或者稍微关心他一下,他以后能有大出息也不一定。”   “何以见得呢?”   “你想啊,这么小的年纪,又没接受什么专门教育,就能有这样的电脑技术,说明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嗯”,对于顾彦棠很聪明这件事大家都是没什么异议的。   “还有啊,小殊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讲他的犯罪经历呢?”   “嗯?”对于这一点,温殊还真没有细想。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想牵连林昊,他不想把林昊供出来呢?”   温殊听罢停下了筷子,因为他一下就想起了那天顾彦棠在得知受骗时,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   其实他不是像个孩子,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啊。   十六岁,还是个因为想买个什么东西,可以在父母面前撒个娇卖个萌的年龄。   那天晚上,温殊在睡觉的时候,眼前莫名又浮现那张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却不能否认很好看的脸庞,有点睡不着了。   他起身翻了翻以前读大学做学生时的旧衣服,挑了一些还比较新的,打包了一下。   过了两天,索性又按照记忆中的尺寸买了几件新的,连同一箱可乐,寄到了少管所。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几次,但是他没有留下地址,没有留下电话号码,也没有真的亲身去看过这个少年。   一方面是因为工作确实忙,一方面是因为温殊骨子里的清冷,让他不太习惯一些看起来会有点煽情的场面。   但是为什么要留名呢。大概是温胜利那句“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他,帮助他,也许他的人生会不一样”打动了他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吧。 第4章 第四章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温殊揉了揉疲惫发紧的眼睛,从沙发上起身喝了口水,打起精神在家中继续加班整理今天的第三个卷宗。   今年是温殊自从研究生毕业后,在T城某区检察院做一名助理检察官的第三个年头。   手机好像响了,温殊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还好,是电视里的手机。温殊烦透了老爸老是给他安排相亲的电话。   温殊的性格表面看起来不苟言笑,实则心很软,有点像他的姓一样温柔,这也就意味着,他对于老爸温胜利给他安排的相亲——那种注定是毫无结局的相亲,他要照单全收。   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嘛,一个大男人,二十七八岁很老吗?温殊瘦瘦高高,白白净净,说话慢条斯理,从不动怒,整个人透着一股谦谦君子的儒雅风。   他有研究生学历,还早早过了素来让法学院学生闻风丧胆的国家司法考试。   他家也算是检察官世家,家庭环境也不错,又是独子。怎么看都是拿得出手的金龟婿的类型,然而真实情况是他却是孑然一身有好几年了。   大概一年前,温殊越来越频繁的产生了想要从家里搬出去的想法。那次的导|火索是温殊发现温胜利正在用电脑上一些相亲网站,比如什么世纪佳缘,百合网,帮他找对象。   温殊一下就明白了自己隔三差五那么多相亲对象到底是怎么来的了,心里本来就为了最近积累的案件烦心,这下更是一把怒火胸中烧起。   他压了压心中怒气,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对温胜利说:“爸,能别填那些资料了吗?”   老爸正戴着老花镜,在电脑前面用功,忙得头都懒得抬:“不填怎么办,你又不愿意去认识人,我托人给你介绍的你又不满意。”   “……”   见他不吱声,温胜利继续抱怨道:“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你的眼啊?”   “……”   温殊沉默了,温胜利托人介绍的那些姑娘条件确实都很不错,二十出头,正当妙龄,大多是事业单位、工作稳定,是很好的结婚对象,然而……   全都没有下文的原因很清楚在于温殊自己,相亲中没有下文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嫌人家姑娘不漂亮啊,不温柔啊,甚至可以是胸不够大这样不入流的原因,都可以拿出来说,然而温殊却偏偏是最难以启齿的那一种。   温胜利以为温殊从来没谈过恋爱,其实不是,温殊大学时候是谈过恋爱的,从大二到研二,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人生最青葱的五年,都交给了同一个人。   可是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温殊都会难过到心绞痛。五年时间里,爱情里的美好,无奈,痛苦以及遗憾,他一个不差的样样经历,让他好长一段时间怎么也走不出来。   然而人生总是还要继续的,没有爱情,人生还有工作还有亲情,温殊到底还是活过来了。   这段往事至今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知晓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温殊嘴严,而是因为——他恋爱的对象是个男的。   他这样的家庭,他这样的工作,温殊对于自己的未来看得十分的清楚,恐怕就是深柜了。   不是没勇气面对自己,他只怕把自己的痛苦让渡给他唯一的亲人——父亲承担,那样还不如一刀杀了自己来得痛快。   温殊搬出去的那天,除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就只抱着那盆养了好几年依然有着旺盛生命力的薄荷。   温胜利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眼睛一直在温殊那身检察官的绿色制服上打转,那眼神里满满的眷恋一下子让温殊想起了记忆里的妈妈。   温殊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起身拥抱了他的父亲。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温胜利头顶已经有了很多的白发,还有一向很直的脊背怎么也突然就佝偻了,一米七五的温胜利竟然比一米七八的温殊看起来要矮很多。   原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是慢慢老的,而男人在一瞬间就老了。   虽然搬了出去,但是每每想到温胜利,温殊的心里都难免很内疚。   整整一个上午,温殊因为一个医疗纠纷案开庭,在法院忙前忙后。中午吃饭的时候掏出手机,发现微信的手机联系人里有两条申请加好友的新信息。   一个是叶岚,一个是顾彦棠。   温殊这才想起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这姑娘的信息。怎么回呢?直接讲不合适吗?好像不太礼貌,可是如果不果断点,让姑娘抱有希望,再失望会不会更不好?   温殊思前想后,还是加了叶岚。   那顾彦棠呢?温殊想起了那晾满衣服被单的阳台,结果鬼使神差般就也加了。   几天后,温殊有点后悔加了叶岚。那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不多话,但是确实是非常主动啊。   有时会给温殊发一个最近班里学生发生的小笑话,有时会发几张自己做的饭菜照片……温殊在工作的间隙,每每看到都会感叹,如果自己是个直男,大概也会喜欢这样热情又开朗的姑娘吧。   可是现在这样,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温殊吃午饭的时候问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苏雪琪,怎么样礼貌拒绝一个异性的追求?   苏雪琪建议他对女生冷淡就够了。   “如果已经够冷淡了呢?”平均下来,叶岚发了几条信息,他才会回一条。   “那就直接说好了。”   温殊心想,要不还是当面讲清楚吧,比较正式。   至于顾彦棠,温殊一提到这三个字,就会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搞不懂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差了好几个三年呢。   倒不是顾彦棠会经常骚扰他,这孩子还是挺知趣的,见发了两次寒暄问候的信息没回,就没有再接着发了。   为什么没回呢?也不是温殊故意的。温殊在工作的状态通常是不看手机的。所以有时比如“在干吗呢?吃饭了没啊?”之类的信息在迟到几个小时再回,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直到星期五照常加班回家的晚上,温殊在自己家的门前,看到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温殊看着顾彦棠站起来地时候腿似乎都有点麻,也不知道这傻孩子在家门口蹲了多久。   本来他想问你在我家门口干吗?不知道怎么话到嘴边就换成了“等那么久,你怎么不知道打电话呢?”   顾彦棠哂笑一下:“我怕你在忙啊。”   可是那脸上讨好的表情在温殊看来分明在说,我是怕你嫌我烦啊。   温殊的视线移向他手里提的那袋东西,是超市里买的新鲜蔬菜,有鱼还有肉。   温殊想起来了,小孩儿之前和他提过的,如果他考试拿到了奖学金,能不能一起庆祝,他当时随口就答了好,心里却想着,法律系的奖学金哪有那么好拿。毕竟大部头的法学著作一本又一本,厚着呢。   没想到他还真的拿到了。   想到这里,温殊略带抱歉地对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虽然这笑也不见得多发自内心,但是顾彦棠还是立刻被这笑容惊呆了,因为见过几次面,温殊能够对他笑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世间事物果然是因为少才是珍贵的,比如顾彦棠的笑容虽然也很好看,但相比而言就没那么珍贵了。   因为心里的一点歉意,温殊要求主动下厨,结果煎桂花鱼的时候倒油太多,火烧得太大,鱼又下锅太晚,锅里的油直接着火了。   幸好一旁围观他做菜的顾彦棠觉得不对劲儿,眼疾手快把锅盖盖住,才把后果降低到只是毁掉了一口锅,而不至于烧掉了整个厨房。   看着温殊一脸尴尬地拿着那只烧糊的平底锅,不知所措的样子,顾彦棠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温殊就感觉到有人轻轻碰触了他的腰,被碰触了敏感部位立刻全身一紧,原来是顾彦棠帮他解开了围裙。   他感觉顾彦棠的脸靠得很近很近,在他耳边轻语:“我来吧”。   片刻后他被赶出了厨房。   等到他洗完头,洗完澡,然后又吹干头发之后,桌上已经出现了一盘红烧桂花鱼,蘑菇蛋汤,糖醋排骨,还有一叠凉拌菜——拍黄瓜。   好香啊!明明已经吃过晚饭的温殊好像不知不觉又饿了。   顾彦棠帮他盛了一碗汤,温殊接过喝了一口,竟然不咸不淡,挺好喝的。   “你竟然会做饭?”温殊感觉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孩子竟然会做饭。   “嗯,以前小时候住姑姑家,很小就开始做饭了。”   温殊看见他夹了一块鱼肉,又在那里用筷子摆弄,以为他又要给自己弄掉鱼刺了,赶紧制止道:“别别别,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还没说完,温殊就见那块鱼肉已然进了顾彦棠自己的嘴里。   温殊瞬间感觉有点尴尬,便只顾吃菜,不再说话。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自作多情。   顾彦棠似乎把他那尴尬又有点懊恼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露出想笑又想憋住笑的样子,说道:“我看这鱼刺挺少的,用不着挑刺了”,说罢他从盘子重新夹了一块鱼肚子部位的肉给他。   温殊虽然吃了鱼,也觉得味道很好。但是一想到小孩儿那明显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就略为不爽。   然后顾彦棠起身去盛饭,温殊有点过意不去,说他去盛,结果却发现自己拿着两个碗,却硬是找不到盛饭的勺子在哪里。   “饭勺啊?在碗柜的第二层。”顾彦棠好像未卜先知一样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它就在碗柜的第二层安安静静的躺着,温殊一脸狐疑地盛好饭,递给他。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家,可是为什么他才更像主人啊?   “因为我上次给碗柜消毒的时候,我放的啊”,顾彦棠解释道,“我猜你这段时间都没做过饭。”   不错,心思缜密,温殊还在心里夸了他两句,然后就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评价:“因为通过今天的事,我发现你不太适合做饭。”   温殊的脸是冷了下来,但是烧锅的事实已经摆在那里,辩解也只会让自己更丢脸而已,索性还不如大方点,点头承认了。   “而且你也不会收拾房子。”顾彦棠接着又补一枪。   看着温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顾彦棠似乎十分满足,嘴角上扬笑道:“你这样真可爱!”   “可爱”两个字差点没让温殊把汤喝到气管里,顾彦棠赶紧起身抚摸他后背给他顺气。   “可爱”这个词儿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快要奔三的老男人啊,并且还是从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的男生嘴里讲出来的,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儿。   温殊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做好饭开吃已经十点多了,吃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就算现在开车飞速回到学校,也赶不及宿舍关门的时间。   所以今晚顾彦棠又理所当然地留宿一晚。   这一次顾彦棠自己不用他招呼,轻车熟路地自己找出了睡衣和薄被,事实证明比温殊这个主人去找要快许多。   然而顾彦棠说话做事十分的有分寸感,能让温殊感觉不出他到这里有喧宾夺主之感,比如他洗个澡会顺手把所有该干的活都干了,也不会去刻意邀功。   等到顾彦棠穿着那条“八分裤”睡衣从洗澡间走出来的时候,头上披着毛巾,他看到温殊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便凑过去。   温殊这才发现他没有穿上衣,头发上还滴着水,有水珠从胸膛一直划过有着人鱼线的腹肌,这画面简直性感得让人喷血。   他还好死不死往他肩膀上蹭,温殊感觉自己瞬间就热血沸腾。   他赶紧正襟危坐,把电脑放正,掩饰自己身体的尴尬。   但是好在顾彦棠似乎被他电脑上的文件给吸引了,问道:“这是机密吗?”   “不是”,温殊摇摇头。   “那能借我用下吗?我想起我还有个作业没做。”   “你做吧,我睡觉去了。”   “好的。”   顾彦棠第二天有家教课,不到七点起来了。温殊上班的时候绕了一点路,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临别的时候,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儿,挥动着长长的手臂在和他挥别,心想果然是年轻啊,昨晚不知弄电脑弄到几点,今天这么早起精神竟然还这么好。   温殊忙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才有空窝在沙发上玩儿一会儿手机。   温殊随手点开了那个隐藏在文件夹里的APP布鲁帝——据说是亚洲最大的同性交友网站。   温殊当然不是会出去乱约的人,但是就像孙燕姿的歌《同类》里唱的那样,“人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太难遇到了。   软件已经好几天没有开过了,温殊看到一堆约P的信息,那种一上来就发隐私照片,出口就是颜色的,立刻就被他拉进了黑名单。   但是这张没有露脸,穿着白衬衫的头像却吸引了温殊的注意力。温殊点开了他的资料,年龄三十岁,学历本科,身高185,好像各方面都挺符合他的要求的。   资料上只有几张对着镜子用手机自拍挡着脸的照片,看得出来身材挺好的,穿衣风格像是在金融公司上班的白领。   简介只有简单的一句英文:a ray of sunshine,背景图片是阳光落在树梢的照片,还挺唯美的。   他叫瑞先生,之前给温殊发送了好几条添加好友的信息。   “温和的弦,很喜欢你的样子。”   “温和的弦,我们做个朋友呗。”   “温和的弦,你坐在海边的那张照片看起来好忧伤。”   温殊的网名叫温和的弦,他放在网上唯一的照片,是与前男友分手之后,自己去海边旅游,一个路人给他照的。   那段时间他很抑郁,也很消瘦,海风吹起了他的短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温殊通过了瑞先生的添加好友要求。   很快那边就来了信息。瑞先生:“你终于添加我了。”   竟然没有定位?温殊愣了下。   温和的弦:“你不是在T城?可是你的资料是本地的啊!”   “我是T城人,但是我在北京出差。”可能是怕温殊不相信,瑞先生给他发了一张定位照片。   果然,温殊看见瑞先生距离自己1757.3公里。   温和的弦:“那你有照片吗?”   瑞先生:“我怕我发了照片,你会被我吓走,你长得太好看了。”   “……”说句实话,温殊本人是有点颜控的,但是瑞先生看起来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能和一个陌生无害的同类在网上聊聊天大概也不错。   毕竟现实世界里太孤单了。 第5章 第五章   接下来的每个星期五,顾彦棠下午放学后,都会准时提着买来的菜等在温殊的家门口。   第二次来的时候,温殊没有加班,五点半就回到家了。顾彦棠一按门铃,就有人给他开了门,他特别开心。   第三个星期五的时候,顾彦棠依然没提前打招呼。温殊那天加班,他纠结了一个下午,要不要告诉他几点才下班,他不想让小孩儿一等又等很久,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可是他要真发了信息过去,小孩儿和他说我也没打算去你那儿啊,那怎么办,那不是又成了自作多情吗?   纠结了几秒钟,温殊决定把那条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加班,至少八点才能到。”   顾彦棠几乎秒回:“好的”。   温殊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小孩儿每次过来都很开心的做饭,洗碗,走时都会帮他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他也没说什么超越界限的话来。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温殊只是嘴硬,脸冷,其实心挺软。色厉内荏说得就是他了。   顾彦棠对他异乎寻常的好,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得到,但是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温殊有点拿捏不准。   温殊曾经想旁敲侧击问问,但是顾彦棠聪明着呢,平日里讲话满嘴跑火车,但是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一个字都不会和你透露。   眼见顾彦棠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想当初第一次上他家住,还是因为宿舍的门禁,可是今天明明没加班,吃完饭也才八点半。   他又在房间里扫地,拖地,跑动跑西,存在感十足,你说他这么卖力地干活,难道干完活就立刻让他滚吗?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可是只要他不提,顾彦棠就绝不会提要走的事儿。   四月份了,本来已经是春天了,可是T城的四月还时不时有倒春寒发生,比如今天就还是挺冷的。   温殊望了望沙发上的那条薄薄的空调被,灵机一动,暗示道:“哎,你晚上睡觉会冷吗?”   正在拖地的顾彦棠头也没抬就答应着:“半夜的时候会有一点。”   “你说这样会不会感冒啊?春天的流感特别多……”,温殊想着尽量要把这个驱逐人的过程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一点,尽量有人情味一点。   小孩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家有多余的被子吗?”   “没有啊。”温殊想这样他就该知难而退了吧。   “那你——”,顾彦棠正好拖地拖到温殊的脚下,所以温殊正好抬起脚,没想到顾彦棠的头也一下凑了过来,因为离得太近,温殊本能地躲闪,一下子重心都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顾彦棠见状立刻伸出右手,有力地搂住了他的腰,貌似开玩笑般的口吻说了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温殊被他搂着腰,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距离又离得这样近,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撩得他瞬间懵了,脑子死机愣了好几秒,才一把推开了他,“你给我滚回宿舍睡!”   顾彦棠见状立马扔下拖把,手足无措地讨好的认错道:“温殊,你生气了吗?”   因为此时真的生了气,所以就连口中的“温殊”两个字都成为让他更生气的理由。   自己明明就比他大那么多,但是顾彦棠刚开始不熟的时候,称呼他为温检察官,熟一点之后也都是直呼名讳,从来没叫过一声哥。   见温殊依然冷着脸,顾彦棠也不知怎么办,高高大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傻呆呆地急得直挠头。   其实温殊并没有真心想赶他走,至少今晚没有。   他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你在学校宿舍睡不好吗?为什么一到周末就跑过来了?”   顾彦棠靠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有点不自然的摆动肩颈,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按摩。   于是就一边帮他按肩,一边解释道:“我们宿舍四个人,本地人就有三个,一到周末就回家了,我一个人感觉宿舍挺孤单的。我很喜欢你这里。”   T城的人骨子里都有点恋家的情节,往好了说叫安土重迁,往不好了说叫不思进取。所以本地人都不愿意考外地的大学,相信了顾彦棠说的话,如果照这样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殊没有想到自己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寻求家的温暖的地方。   其实,小孩儿挺可怜的。   在这样的心理支配下,温殊星期四下班后,逛了下超市又不知不觉给顾彦棠买了一套睡衣,还有次卧的被子。买回来就往床上一堆,等他周末来,自己收拾。   晚上睡觉前,看到顾彦棠发来的一些傻问题,比如法学院课堂上一些比较奇怪的案例分析。   他甚至会发一些哲学的问题。比如经典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又是谁”这样的问题,动不动就把自己绕晕的那种。   温殊对此的评价是:还在青春期吧,所以对自己,对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疑问。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疑问,所以眼睛还是清澈的。   而自己就不是了,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一腔热血,当然这热血主要还是来自于老检察官温胜利数十年如一日的红色革命教育。   温殊记得小学时看得第一本小说就是写江姐和小萝卜头的《红岩》。   长大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按照父亲画好的蓝图一步步走,读完研究生之后就成了一名检察官。   虽然也认真做事,克己奉公,甚至拿了两次区里的先进工作者,可是温殊却始终找不到温胜利身上那种——对于检察官工作发自内心的,有如使命感般的热情。   在刑侦岗位上工作时,每天都是接触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和案件,那些人都是人们口中的所谓“坏人”。   有些人犯罪是被迫,比如被丈夫长年家暴忍无可忍的妇女,被迫杀了一直虐待自己的丈夫,温殊都可以理解。   可有些人的犯罪却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好像他天生是为犯罪而生的,于是把这样的人称为“反社会型人格”。   有些案件会奇葩到让你怀疑现实世界到底还有没有逻辑可言。   做过一年的反贪工作,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一个小小的区里的区长,家里可能有好几套别墅,而这些人的小孩大部分都会移民海外。   而且有的时候明明线索明显得很,可是查着查着就是不让查下去了。   数不清的灰色地带,代表各方利益的势力错综复杂盘结在一起。   温殊经常有这样一种想法,整个社会仿佛都被一张无形的网控制着。   每到查案查到关键时候,你很清楚它就在暗地里和你叫着劲,可是明面上你却根本找不到它在哪里。   那段时间温殊经常做噩梦。每当想不通的时候,就会想起刚入职那天,宣誓的誓词,“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制统一”,可是公平正义真的存在着吗?   后来温殊和温胜利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温殊对他说了他有想辞掉检察官的工作,去做律师的想法。温胜利却劝他继续干下去,让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温殊想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和信念,一直以来,也只不过是想完成父亲的期望而已。   温胜利那天说的话让他印象很深刻。   他说:“每个学法律的人心里总归有个关于公平正义的梦想。我确定我办的每一个案件都是对的,我所做的事情绝大部分是有意义的,所以虽然我的工资与那些贪官非法所得相比,确实很低,但是仍能带给我很强的职业满足感。”   温殊老觉得老爸是个骨子里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理想到和这个社会惨淡的现实有点格格不入了。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身为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却一直没有晋升至今只是一个普通检察官的原因。   温殊想想,就算自己一辈子认真地兢兢业业地工作,到最后大概也就是像温胜利那样了。   温殊自问也不是个多有野心的人,因为骨子里就没这基因,可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看见自己退休的时候的样子,这样子看,怎么都觉得有点悲哀。   可是这个叫顾彦棠的小孩儿不一样,明明是电脑方面的天才,不去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专业,为什么要作死,报了个大学里公认最累的专业——法律系?   虽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出成就,可是如果能学到自己感兴趣又能最大程度激发出自身潜能的专业,才是让人生开挂的正确做法啊。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为他操心了,让温殊觉得有一丝的不爽。   在要睡着的迷迷糊糊地一瞬间,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每周都来到访的小孩儿,是有点期待的。难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吗?   他是长得挺好看,又高,又帅,还挺贴心,可是年纪却比自己小那么多,人生经历也是比较复杂。   自己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深知自己也有不少这样那样的臭毛病。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成长环境也不好,所以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似乎也是可以理解。   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大概是因为没人管,又缺爱。稍微有个人对你好点,就要感恩戴德去回报。   顾彦棠以前对林昊是如此,如今对自己大概也是这样。这样想想,大概对自己那种看起来似乎有点过分,又有点刻意讨好的好,也就说得通了。   如此说来,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就当是认了个弟弟吧。   睡前,温殊躺在床上,瑞先生又给他发了一张鸡尾酒的照片。   温和的弦:“为什么要喝酒?有烦恼吗?”   瑞先生:“没有,一个同事离婚了,他老婆出轨了。”   温和的弦:“深表同情。”温殊心想,老是听说男人容易出轨,现在的女人也这么不靠谱了吗?   想到瑞先生今年三十岁的年龄,温殊试探地问道:“你的家人会逼你相亲吗?会不会压力很大。”   瑞先生:“不会,我十六岁的时候就直接出柜了。”   “十六岁啊,你真勇敢。”温殊想,我都二十七岁了都不敢出柜呢。   瑞先生:“嗯嗯,因为那年遇到了我的初恋。”   温和的弦:“那你一定很幸福。”   瑞先生立刻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确切来讲是暗恋啦,人家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温殊:“那为什么不告诉呢?”   瑞先生:“那个人太优秀了,并且比我大好几岁,我怕他看不上我。”   ???温殊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顾彦棠,心想,反正瑞先生远在北京,又不是朋友圈里的人,就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忘年恋很不靠谱?毕竟三年一代沟呢。”   瑞先生:“没有什么不靠谱啊,天大地大,爱最大。我们这种人连爱人的性别都可以和一般人不一样,干吗要那么在意年龄的问题啊?”   温殊回道:“也是,瑞先生做什么工作的呀?”   “专业搬砖。”   温殊:“……”   瑞先生:“不过我猜你是做和法律有关的工作。”   !??温殊心想你怎么知道的。   瑞先生:“因为我是专业神棍啊。”   温殊就这样和这么个不靠谱的神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睡着了。 第6章 第六章   温殊再次遇到顾彦棠的第四个星期五,温殊下了班特意去超市买了排骨和可乐,因为小孩儿说要给他做可乐排骨的。   然后又去卖水果的地方挑了芒果和琵琶。刚刚上市的新鲜水果,比肉还贵,温殊想想还是买了。   正在排队买单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温胜利打来的电话。   温胜利说:“今晚过来吃饭吧。我做了你特别喜欢的栗子烧鸡。”   温殊每个星期都会回家看温胜利,但是都是周六的中午才去。然后在家住一晚,星期天再回自己那儿。   温殊接到电话就知道温胜利想他了,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想他,连一天都等不及。   “爸,我能明天去吗?今天晚上约了人呢。”   “约了谁啊?是叶岚吗——”   “爸”,温殊见状赶紧打断他的话题,继续说道:“不是,是个男的。”   “哦,男的啊。”温胜利失望的表情简直透过电话线温殊都能感觉到,他接着说道:“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推掉吧。我有事找你谈。”   温殊想,和顾彦棠一起吃饭能算比较重要的事儿吗?也许对那孩子来说算比较重要的事儿吧。   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问一下。   正在出电梯的顾彦棠,从兜里掏出电话,一看联系人赶紧接了。   “你在哪儿啊?”   本来那句“在你家门口”都已经到嗓子眼儿了,结果他突然多了个心眼儿,反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回不来了?”   温殊道:“你不会已经在我家门口了吧?”   顾彦棠就看着他家门口贴的春联说:“我还在学校呢,今天课上得比较晚。”   “哦,那就好,我今晚要回家有点事。”   “哦”,见温殊像要挂电话的样子,顾彦棠赶紧问道:“那你——嗯,那我晚上还能来找你吗?”   “找我干吗?”温殊是明知故问,其实每次小孩儿过来都是吃吃饭,聊聊天而已。可是他却偏想要这么问。   “嗯,今天刑法学老师讲了几个案例,我不是很懂,想请教一下。”   温殊心里想着,装,让你装,口里却答着“好吧,我大概九点回来”。   顾彦棠此时简直懊恼的直想捶墙,本来还可以把东西放门口,在这附近逛逛的,现在难道又坐公车回学校去拿题目不成?这样来来回回时间不都浪费在路上了吗?   顾彦棠揣度了一番,就准备去这附近的书店逛一逛,差不多快九点就回来。至于案例嘛,随便上网查查胡诌一个吧。   和所有的父母一样,温胜利一见儿子就念叨“怎么又瘦了”,接着就一个劲儿往温殊的碗里添菜,也不管他能不吃下。   两人边吃边聊手头上一些棘手的案件。吃了大半温殊才忽然想起温胜利不是说有事谈吗?   温胜利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儿子你和我说实话,你觉得叶岚这姑娘怎么样?”   “还不错”,温殊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那充满期待的脸,接着说道:“就是不太适合。”   “怎么又不适合了?人家姑娘多好啊,学历又高,身材又好”,温胜利干脆放下筷子,继续道:“你今天倒是和我说清楚,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   “要找个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她不合适。”   “可是你不去和人家接触接触,又怎么知道不合适呢?你连机会都不给人家?”温胜利说着说着更加气愤了,声调也不由自主地飙高。   “机会?什么机会?”温殊不解。   温胜利又在数落着:“人家姑娘条件很优秀,追的人多着呢。你作为一个男人,为啥不能主动点?你让人家介绍的王姨怎么想?”   王姨是温殊的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要说温殊的个人问题,除了温胜利最着急之外,剩下就是她了。她的面子是当然要给的,更何况人家是真掏心掏肺的对你好,温殊也不是寡情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给她面子。   本来温殊是想和姑娘说清楚的,但觉得当面比较正式一点。温殊没有回复可能因为工作也确实是忙,一来二去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后来,时间一久,温殊就以为她是想通了。毕竟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喜欢,谁离了谁还能活不下去呢,更别提让个姑娘老是要热脸贴个冷屁股了。   温殊也确实没把自己当根葱。可是却不明白,不喜欢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忘记回复了短信,就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   不过这事也确实怪自己处理不够好,再加上自己是喜欢男人的,怎么想都对温胜利心存愧疚,也就不敢多做辩解了。   温胜利见他不做声,只吃饭,以为他是默认了,试图继续做思想工作道:“能试着相处看看吗?”   “都说了不喜欢。”   “可是人总是要结婚的。你再拖下去,过了三十,就只能找那些离过婚的了。”   “谁告诉你人总是要结婚的呢?我觉得一个人过挺好的。”   温胜利听罢,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酒,“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特别优秀,所以找对象的时候心气和眼光都高。可是人一辈子,哪能遇到那么合心意的人呢?电视上,小说上说的那些,那都是骗人的。现实中根本没有。”   “谁说没有?我觉得我妈就挺好的。”温殊抬头,看着他爸的眼睛和他抬着杠。   “那是,可到哪找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呢?你总这么单着,爸爸看着心也疼。看别人在背后说你,我更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你不知道我的那些老战友,个个都要抱孙子了,可是我——”   “爸——”,温殊打断他的话,索性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结婚,特别对不起你,特给你丢脸?”   “对”。   看着爸爸斩钉截铁地讲出这句话,温殊也觉得无话可说了。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选择一个人过,竟然会带给父亲这么大的伤害。   单身而已,有那么可怕吗?就算是孤独终老又有什么可怕呢?不比天天和一个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人绑在一起,要幸福舒服许多吗?   温殊从没觉得孤单有什么不好。至少在忙完一天的超负荷工作之后,不用和人说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发呆,看看书,不用搭理谁,顾及谁,他很享受这样的自在。   温殊会想恋爱,也只是希望恋爱让自己的生活更好。   他也从不在意身边那些不相干的说三道四,可是他却不能不在意他最爱的父亲的看法。   温胜利这句以爱之名说出来的话,比那些流言蜚语恶语中伤的刀子还让他的心疼。   温殊难过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他想,单身就已经是对不起温胜利了,如果他出柜了,温胜利估计会气得把他活扒了。   温胜利看他这个反应,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好继续喝他的二锅头。   但看他穿衣服起身要走,温胜利赶紧挽留道:“怎么回家了还不过夜呢”。   温殊摆了摆手,头也不回。   温胜利急着说道:“清明节放假,叶岚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扫墓……”   温殊迈着大步已然走远,全当听不见。   直到到了家门口,老远看到那小孩提着一袋东西,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坐在楼梯上等他。   温殊刚才被老爸气到,气到忘记和小孩的约会。他看见小孩看见自己立马起身,表情欢快得真像一只迎接主人下班的养熟的狗狗。莫名心情好像好了一点点。   忽然想起之前去超市买的可乐和鸡翅还有贵的要死的水果都直接孝敬给了老爸,心里难免内疚起来了。   “吃饭了吗?”   顾彦棠摇了摇头。   温殊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问道:“那饿了吗?”   顾彦棠点了点头,这时他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温殊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们不做饭了,你去把菜放冰箱里吧。我们等下出去吃。”   “嗯,好的。”少年雀跃。   看着顾彦棠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简直不能好好走路的样子,温殊顿时觉得他果然还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两个人去吃了火锅。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火锅总不会错。   烫了鸭肠,毛肚,酥肉,毛血旺,还有地道的有嚼劲的牛肉丸。   与顾彦棠的大快朵颐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胃相比,温殊看起来是有点食不知味了。碗里堆了很多的食物,却有点下不去嘴的感觉。   顾彦棠问道:“温殊你为什么不开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温殊解释道:“没有,吃得少是因为在家里吃过了。”   顾彦棠摇摇头,把头靠近了,凑过来认真地看:“你哭过,为什么哭?”   “我没有。”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孩看出自己的脆弱,这种感觉也太不好了。   “你爸爸欺负你了吗?你人那么好,他为什么欺负你?”   “都说没有了”,温殊的语气十分不耐烦,赶紧给他夹菜,企图分散掉他的注意力。   顾彦棠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我快点长大就好了。”   温殊:“为什么啊?长大有什么好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长大。”   顾彦棠:“长大就可以保护你啊。”   温殊听罢噗嗤一笑,心想,这话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个林黛玉似的。我明明是个大男人,比你还大多了,有什么好保护的。   但是四目相对,温殊发现顾彦棠说话的神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愣了一下,温殊说道:“你简直吃饱了撑的,我用得着你保护吗?你保护下你们学校的小姑娘还差不多。”   讲到学校,温殊忽然想起这孩子之前不说是要来问案例题目的吗?于是便发问。   少年这下就吃了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因为吃得有点多,再加上还喝了几瓶啤酒,就有点微醺的状态了。于是叫车回来的。   到家之后,酒醒了一点,温殊就叫顾彦棠去洗澡铺床,早点休息。   当看到那套崭新的符合他高大身材的睡衣,还有新的床套时,顾彦棠的眼里发着光,一个劲儿的要抱温殊。   温殊被他追得没了法,边跑边发狠话:“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再靠过来就给我滚。”   因为他知道万一自己真被“抓住”的话,就不是仅仅拥抱那么简单了,那小孩儿绝对会在你脸上亲一大口。   怎么说呢,那倒也算不上强吻什么的,那是一种不带有情|色意味的,但是让人仍觉得心里怪怪的过分的亲昵。   硬要找个比喻的话,那更像是一只特别特别喜欢主人的小狗,会一看见你就忍不住和你亲近,舔你一脸口水的感觉。   洗完澡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温殊在网上和瑞先生聊了很久。   温殊主动说道:“今天我和我爸吵架了。”   瑞先生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过来,“神棍在线做法,猜一下是不是又是让你结婚找老婆的事?”   温和的弦:“你真是神棍啊!半仙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瑞先生:“唉,你成天担心的事儿不就那两样嘛。”   温和的弦:“哪两样?”   瑞先生:“你爸让你每个星期五去相亲,还有就是工作上无偿加班呗。”   也是,温殊心想,和他聊天那么久了,自己的生活就那么三点一线,这么枯燥乏味又简单,有什么烦恼他肯定能猜到了。   温殊忽然想到自己对于瑞先生几乎一无所知,心里难免有一丝郁闷。 第7章 第七章   清明节温殊放了两天假,温胜利和他一起去扫墓的时候,果然和计划中一样带上了叶岚和王姨。王姨是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来了倒是也很正常,可是叶岚呢?   温殊也是觉着奇怪,这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呢。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温殊妈妈袁瑛的墓地在T城所属的地级县,开车不堵车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就到了。温殊开着他那辆白色大众带着一行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温胜利和叶岚坐在后座,一路上很热情地聊着天。他以前没见过叶岚,这样一见倒是很满意。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看得出来是个有教养的姑娘。对长辈很尊敬,说话做事也都有分寸。   再加上职业多好啊,将来生的小孩连家教都不用请了,现在这样条件的姑娘不多了,再看看温殊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温胜利觉得简直就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一行人到达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翻山越岭来到一个较僻静的山头,袁瑛的坟前摆满了他们从城里带来的鲜花,有白色的百合,白色的玫瑰,还有紫色白边的康乃馨,这些都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   墓碑上的照片,看起来还很年轻,眉宇之间十分温柔,但是那张瘦瘦的瓜子脸又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温殊的长相有八分长得像她,就连那种不爱搭理人的气质也是来自于她。   正是因为实在太过相像,又很小就没有母亲疼爱,后来温胜利把儿子宠得不像话。   虽然母亲去世的早,然而,关于母亲的记忆还是有一些。   那时候还是住在机关单位的大院里,一群同单位的小朋友总喜欢明里暗里的比较。   温殊也不爱和别的小孩儿一起玩,一方面是因为温殊的玩具总是比别人要高级一个档次,另一方面是他总嫌别人脏。   相比于同样年龄大小的那些恨不得每天在泥里打滚的熊孩子,温殊确实是另类得出奇。   因为袁瑛总是把他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每天洗头洗澡,脸上还涂上带着牛奶味儿的郁美净儿童护肤霜,整个人香喷喷的。   温殊长得又白,像个白玉似的小人儿。他骨子里的高傲即使不是与生俱来的,也是从小就有的。   记忆中,只要有妈妈在的地方,总是一尘不染的。别说客厅,餐厅这些要招待人的地方,就连厨房的地板甚至抽油烟机,这些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也都总是擦得干干净净的。   温殊后来才知道母亲是有点洁癖的,温殊常想要是母亲能够活久点,不知道看到自己卧室有时能乱成那个样子,会不会气得昏厥过去。   母亲还有一大爱好,是爱花,简直就是个远近闻名的花痴。那个时候温殊家还住在职工家属区的一楼。   一楼虽然阳光不太好,但是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有个自己的小院子。   这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子里,母亲种了上百株花。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温殊家的小院子也开始变得绿意盎然。   温殊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在母亲的怀抱里咿咿呀呀的学着花的名字。母亲通过花朵教他认识颜色,红色的玫瑰,白色的茉莉,蓝紫色的紫罗兰。   母亲通过花教他辨识气味,米兰的清香味,天竺葵的特别味道,百合的浓郁香气。   温殊从小就跟着母亲浇水,剪枝,除虫,对当一个花农很有兴趣。   母亲笑意盈盈地和他说:“温殊你看,有些花很美,但是不香,比如牡丹,有些花很香,但是不美,比如桂花。有些花很娇贵,一定要打药除虫才能活下来,像那束红玫瑰就是,也有些不需要怎么打理,只要按时浇水就行,你喜欢哪种?”   温殊正在给一株开枚红色花朵的天竺葵浇水,手上顿时染上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温殊闻了一下,眉头皱着,仰起头用小奶音回答妈妈的话:“都喜欢不行吗?”   母亲笑答:“当然可以。”   温殊看母亲正在摆弄一株刚刚从土里萌芽的牵牛花小苗。小苗刚刚从土里冒出来一个芽,嫩嫩绿绿的两片叶子,头上还顶着尚未脱落干净的种子皮,活像戴着顶小帽子,十分的可爱。   温殊伸出小肉手去摸那两片小叶子,然后把它的小帽子摘掉了。   母亲笑着说:“你就是这个小苗苗,每天浇水,施肥,它慢慢长大,你就也长大了。”   温殊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养过一种很神奇的菊花。   这种菊花长得挺高,一到秋天就开始开花,最初的时候会开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长在不同的枝上,开了一段时间,就出现许多一朵花上几种颜色的混杂的,十分的漂亮,又很神奇。   这花又十分的争气,不仅开到深秋,那一年的冬天初雪来得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这花还在盛放。   在整个世界漫天的白色中,一株多种颜色混杂的菊花还在怒放,看起来又妖艳又诡异。   对于这个场景,温殊的印象十分深刻,他后来也没有再见过。   七岁那年母亲忽然就病了,病来如山倒。得的是一种小地方压根查不出来的病。   温胜利和袁瑛向单位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要去北京治病。他们要把温殊交给王姨看管一段时间。   温殊当然是不知道母亲身体的真实情况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母亲真的只是感冒了。   离别的那天晚上,袁瑛挣扎着要一起出去逛街。   温殊那时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买那么多看起来那么大的完全不适合自己身材的衣服。   母亲还买了他一直以来念叨好久地,那个橘黄色的,很酷的,有小发动机,会自己跑的小摩托车。之前温胜利一直嫌贵,所以不给他买。   温殊高兴坏了,拿着小摩托车兴奋地要命,经过夜市的时候,他闻到一阵从路边摊里传来的香味,有很多人在排队买锅贴饺。   温殊说想吃,温胜利说:“妈妈累了,我们先回家去。”   温殊不想走,温胜利差点打了他。   结果,袁瑛和温胜利说了一句话,温胜利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瞬间就飙泪了。   她说:“让我去给小殊排队买饺子吧,这说不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帮他买饺子了。   那时候温殊还太小,他不明白那天为什么爸爸要蹲在大马路上哭,他只记得那天的锅贴饺非常的好吃。又脆又热,有着一种扑鼻的肉香。   温殊在王姨家住了两个月,这段日子怎么过的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但是后来王姨说,他开始还去上学,后来索性连学都不上了,每天都哭着要找妈妈,哭累了就睡着了,睡醒了又继续哭着找妈妈。   王姨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又这么长情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温胜利从北京回来了,一个人回来了。   伴随着袁瑛一起去的,还有他们家小院子的一百多盆花。   照理说,T城的冬天经常阴雨绵绵,但是那年的冬天却是前所未有的大旱了两个月,所有的花全部干死了,无一例外。   温胜利更是心如死灰,连它们的尸首都不愿意打理。他每天要应付孩子的各种花式找妈妈,就已经心力交瘁了。   结果一场春雨过后,温殊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薄荷又开始长新叶子了。   温殊打了一桶井水灌下去,薄荷就重新活过来了,萌发出许多枝条和小芽,就像它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这样旺盛的生命力,简直让他汗颜。   这就是为什么温殊走哪都要带着一株薄荷的原因。   他固执地认为这是他和故去母亲唯一的联系。   温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把温胜利一个人留在坟前。   这才发现面前王姨、叶岚和自己这三人的组合还有点尴尬。王姨还熟一点,但是叶岚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王姨很知趣地说要去散散步,留给他俩独处的空间。   叶岚见他表情有点不自然,很善意地笑了笑:“你肯定也觉得我很奇怪吧,为什么要来这里。”   温殊眨眨眼,算是回应。   叶岚苦笑:“我也没办法啊,天天在家里被父母念叨,好像我嫁不出去,是犯了什么罪一样。”   “所以,你是被家里强迫来的?”   “那可不?你不知道吧,我今年带高三,平常工作特别忙,好不容易可以放两天假休息下,你说在家宅宅看看电视多好啊?”   “都怪我。”   “怪你什么啊?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啊?”叶岚看着他的眼睛,两只并不算大的眼睛竟然看着也分外灵动。   “还是怪我,没有和你也没有和我家人说清楚。”温殊说道。   “你可千万别和我说清楚”,姑娘把小嘴一撅,道:“我可不想听一个帅哥亲口说他不喜欢我。”   温殊听罢一怔,倒不知如何说下去了。据说世间所有的玩笑,都是有几分当真的。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叶岚叹了口气:“唉,你还真是话题终结者啊,其实我吧,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吗?还是你单纯就是不喜欢我的长相……”   “不是,不是”,温殊赶紧打断了叶岚的话,“你长得挺漂亮,各方面都很好——”   这一次,是叶岚抢先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你这是要给我发好人卡吗?”   温殊叹了口气,明显看出来她是有点急了,他总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别不对吧。这话要是传到他爸耳朵里,天就要塌了。   片刻之后,温殊还是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从来没有想要骗你。   对不起,我身为一个gay,却不得不去相亲。   对不起,给你的人生带来一场看似美丽的邂逅,让你空欢喜一场。   其实,温殊自己也知道,他这辈子其实最对不起的是他自己。   在叶岚一脸狐疑的表情中,几个人一起下山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温殊有那么多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这个人明明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职业又是检察官,说他是坏人,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什么好人了。   他又没有什么复杂的人生经历,家室清白又干净,可是从脸上,却硬是看不出一点阳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让他看起来那么压抑呢?   温殊一路开车无话,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闲聊。只有温胜利点名他回答什么,他才会应付几句。   叶岚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虽然她和温殊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那是一种怎么都靠近不了的疏离感。 第8章 第八章   顾彦棠虽然在T大才读到大二,但是确实是T大校园里不折不扣的名人。当然出名的程度,确实是比不了后来费尽千辛万苦,才考到T大历史系的研究生宋昱了。   此人不仅面如冠玉,对于女性来说有超级吸粉体质,还拥有一个超人气偶像男友,人生跟开挂了似的。   顾彦棠的人生不仅不能用开挂这种词来形容,反而还十分苦逼。至少在一般人的眼中,异常的苦逼。   刚入学不久,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室友,就发现同寝室里住了一位神人。都觉得他这体力,他这精力,不去参加奥运会的铁人三项,真是可惜了。   这个铁人除了和他们一样要把大学的课程照常念完之外,还打了三份工。从星期天到到星期四,一个星期有五天晚上,从七点到十点,要去学校的电脑维修部上班。星期六星期天做两份家教,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每个两个钟。   就连他们唯一不上课的两个下午,星期一和星期三的下午,他都要见缝插针地骑个自行车去商业北区的奶茶店做奶茶小哥。   顾彦棠的室友在一次闲聊中,一致觉得别人是上大学的过程中顺便谈个恋爱,做个兼职什么的补贴生活费。而对于顾彦棠不同,他主要是来赚钱的,顺便就把大学给读了。   顾彦棠对于班里人和同寝室人,对他这些明里暗里的评价,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好多人都说他想赚钱想疯了,不知道享受大学生活。   他只想说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啊。现在大学学费这么的贵,书费,住宿费,生活费,样样都是钱,他又有谁可以依靠呢?   说来也是讽刺,他唯一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就是一般大学生最不屑一顾的上课时间。不管是专业课还是公共课,他都听得特别认真,还会做笔记。   在大把人睡觉,玩手机的课堂里,他总是腰杆笔直的听课,看起来特别地另类。   一个学期下来,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认得他,就连很多大班上课的同学也都对他耳熟能详。   他之所以认真听课,并不是真的喜欢听课,也不是觉得这课有多重要,他只是单纯地享受这样的时光。   相对于那些在工地搬砖的日子,现在所受的苦都是不值一提的,而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人生最好的时光了。   有时也会犯傻地想,这个老师是不是也教过温殊呢?有没有提问过他呢?   我在走你走过的路哦,我在听你听过的课呢,不知我是否可以成为你喜欢的人呢?   想到这里,这个一向认真听课的少年很难得的放下在记笔记的笔,开始手托着腮发起了呆,眼睛随着教室窗户外叽叽喳喳地正在筑巢的小燕子身上飘去。   果然春天是来了啊。   法理学老师正在寻找一个学生回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底下几十个学生不约而同地像事先排练过一样齐声喊:“顾彦棠!顾彦棠!”。   于是顾彦棠回过神来了,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   “所谓法律移植,是指一个国家对同时代其他国家法律制度的吸收和借鉴。它产生的原因是社会发展和法的发展的不平衡性,它适用的范围,一是外国的法律,而是国际通行法律和国际惯例。”   老师和同学听到了这几乎照搬教科书上一字不差的回答,都惊了。   最吃惊的是坐他身边的同学,刚刚明明看到他是在发呆啊,为啥发呆的时候都在听课啊?学霸的世界果然是我等凡人不能理解的。   最不吃惊的是谁呢?是他同寝室的三个男同学,文杰、王滔和何浩林。或者说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早在大一第一个学期期末时,他们就见识过了。T大的政法系向来以难学著称,大一第一学期更是一下考九门,目的是给大一新生来个下马威。   他们三个平时对学习也不可谓不上心。在期末的最后一个月,每天都早晨六点半起床去图书馆霸位子,可是就这样也没人能考过这个寝室里每天忙着打工的铁人。   这位每天工没少打,活没少干的顾彦棠,只通过一次考试,就一鸣惊人,考试成绩一出来,绩点高到无法想象,破了法学院好多年之前一位学霸保持的记录。   在顾彦棠拿到奖学金的那一天,请了寝室的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喝了几口啤酒之后,何浩林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口向顾彦棠讨教学习的经验。   “真想知道?”顾彦棠问。   三人猛点头。这架势让他们觉得这小子莫不是有什么秘籍心法之类的?   顾彦棠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把那段曾经辍学,又走过弯路,进过少管所,然后复读班又考进大学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三个人都完直接都沉默了,心想,这是真的吗?真不是在说书?   这人从初三开始就是自学?那么难的高中知识,他自学加上一年复读班就搞定,高考分数还比T大的录取分数线高五十分?   何浩林从此明白了,人世间是真有天才的。他感觉顾彦棠要是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好好培养,将来拿了诺贝尔物理奖他都觉得不奇怪。   只是天才的命不大好,在对他心生敬佩的同时又不由的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所以有时候晚上,宿舍快要停热水了,他们都会记得给他用桶接好热水,然后用盆盖着保温,免得他上晚班回来还要用冷水洗澡。   四个人家都是外地的,除了顾彦棠之外,谁家寄东西过来的时候,都让家里人多寄一份来。   顾彦棠也慢慢开始觉得,生活在这个寝室里真是件不错的事情。当然其中关系最好的还是何浩林。   星期五的晚上,温殊不仅买了排骨,可乐还买了一大堆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的吃的时鲜水果,回了家。   然而这一次,少年没有如约而来。不,严格意义上,他们也没有约过。   温殊用钥匙开了门,望着这桌上一堆菜,心里犯了难。   放冰箱里,还是再等等?要不,给小孩儿打个电话吗?拨通电话很容易,但是拨通之后呢?   顾彦棠会不会调侃自己,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连这样一会儿都等不及。   温殊想象着小孩说话的那个口气……够了,他索性把菜和水果一股脑放进双开门冰箱,打开电视看起来。   电视上正放着某流量明星演的一部偶像剧,温殊赶紧换了台,某卫视的综艺节目,温殊扫了一眼,发现大半明星他都已经不认识了。   感慨自己已经老了的同时,决定干脆看看新闻吧。温殊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半了。   又拿出手机,翻看了微信和短信,空空如也,并没有人找他。   温殊关掉了电视,靠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天渐渐黑了,从二十六楼的窗户往外望去,这个城市的夜晚华灯初上,路上不时有情侣幸福依偎着走过。   温殊忽然想到。如果我不再打电话给他了,他是否还会来找我呢。还是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最终,温殊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但是没人接。   温殊有点心神不宁起来,紧接着又打了第二个。   这次倒是有人接了,温殊有点急躁地喊道:“你在哪儿啊?不来也不说声儿吗?”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你好,我不是顾彦棠,我是他的室友何浩林。”   温殊愣住了,问道:“他人呢?”   “他病了,在医院。请问你是——”何浩林确实没有听说过顾彦棠在T城有什么亲戚,但是打电话的人明显挺关心他,就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我叫温殊,是他的——他的一个朋友。他得了什么病,连电话都不能接,很严重吗?”   “是急性阑尾炎,现在正在手术呢。”   “在哪家医院?”   “第六人民医院。”   温殊匆忙换上便服,离开了家。   半个小时之后,他就赶到了医院,在何浩林的指示下,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何浩林认出温殊后,和他简单介绍了顾彦棠的大概病情。   “他从星期三开始肚子就开始疼了,我们都劝他请假去医院看看,结果他还咬牙去做了兼职,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对了。昨天他去学校的医疗室看了下,吃了点药。结果今天就直接疼晕过去了,我们都吓傻了,赶紧把他送医院来了。”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们,后果不敢想象。”   “一个寝室住着,那是应该的。你说他疼成这样,在校医室看下哪行啊,那地方连个重感冒都治不好。”   俩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闲聊了一会。   何浩林在知晓了温殊的职业之后,对于他的工作,还有他和顾彦棠是怎么认识的十分感兴趣。   “其实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风光,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无聊。”   “那会有危险吗?”   “几乎不会,又不是做警察。”   这时,手术室有人出来了。有医生走了出来,俩人上前去问,才知道一切顺利。   只是个小手术,而且很成功,温殊也算是松了口气。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想起顾彦棠曾经说过寝室其他人周末都要回家的,便说道:“手术也做完了,你今天也辛苦了,要不你早点回家吧。”   “回家?回什么家?回你家吗?”何浩林不解地问道。   “你家不是本市的吗?”温殊疑惑地问道。   何浩林否认:“我家是河南的,坐火车要二十个小时呢,我得过年才能回家。”   温殊好看的眉毛挑动了一下,心里骂道果然是个小骗子,做过坏事有前科的人的话果然不能轻信。   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你们寝室的人都没有本地的吗?”   “一个海南的,一个广东的,我是河南的,怎么了?”,何浩林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严格说来,不是只有顾彦棠是本地的吗?他每个星期都有一两天不在寝室住。”   “哦”,温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还在读书的小可爱一定要好好学习少做兼职啊,千万别学小顾呀! 第9章 第九章   护士把顾彦棠从手术室推出来,进了一个三人间的普通病房。   因为麻药药效还没过的原因,所以顾彦棠一直还是昏睡的状态。   温殊看着年轻男孩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长长的睫毛遮盖在紧闭的双眸上,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有着干净的睡颜。   温殊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掏出纸巾,撩开他的刘海,帮他擦了额头上的汗。   男孩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嘴巴微张,呢喃了句他听不懂的梦话。   温殊盯着他又高又直的鼻子,看得有些失了神。心里吐槽道,就你这个长相,怎么也看不出你是个大骗子啊。   温殊想,等你好了,非得好好整整你才行。   三人病房里靠窗的床位还住了另一个病人。有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年夫妻,老奶奶生了病,老爷爷租了一个床位,在旁边照料着。   老奶奶坐着不舒服了,老爷爷就拿个靠枕帮她垫着背。老奶奶口渴了,老爷爷就拿个勺子喂她喝水。   老爷爷也很老了,拿着勺子的手颤颤巍巍的,几次都把水弄到床上,老奶奶见状有点恼,嘟囔了两句,老爷爷也不辩解,只是嘿嘿的傻笑。   除此之外,几乎不说话,但是两人之间仿佛看一眼,一个表情,对方想要干吗,一切都了然于心。   温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暖又让人唏嘘的画面。原来两个人相守到老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   谈不上多浪漫,但是温殊的心却觉得被触动了。原来到老了,一切的名啊,利啊,甚至连儿女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是流动的,会走的,只有两把老骨头彼此陪伴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   然而这样的温情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到的。比如温胜利不会有,温殊也注定不会有。   快十二点的时候,温殊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本想也去租个加护的床位的,但是看到值班的护士也在那里打瞌睡,把人叫醒也不忍心,就找了个凳子,把头靠在顾彦棠的床上,准备凑合一宿。   凌晨三点的时候,顾彦棠终于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靠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呢。   看着那和平常一样精致,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柔和的脸,顾彦棠深深地觉得老天爷对他实在不薄。要是能每天看到这张脸,别说生病了,就算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平常的时候因为温殊对他很严厉,顾彦棠根本不敢这么嚣张地看他这么久。   既然今天这么天赐良机,就让他好好地看个够吧。   顾彦棠把脸凑过去,他与他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那是一张即使这么近距离观看,也找不到一点瑕疵的脸,真是过分到连一颗痣都没有。那牛奶一样瓷白的肌肤,正好和顾彦棠那风里来日里去的麦色肌肤,形成一种鲜明对比。   现在的温殊,眼角眉梢都没有了平日的清冷,平添了一丝温柔,或者说是一丝脆弱。   至少在顾彦棠的眼中,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了。   顾彦棠想起其实温殊笑起来很好看,有小酒窝,还十分的甜。   只是遗憾的是,顾彦棠真的很少能有机会看到他笑。   顾彦棠看见温殊胳膊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有晚上感觉有点冷了。他很想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或是把他卷入自己怀中,但是又怕动静太大,把他给吵醒了。   毕竟才凌晨三点,顾彦棠舍不得。   顾彦棠看着那毫无防备又近在咫尺的睡颜,又瞟了一眼对面那对老年夫妻,他们早已经睡熟了。   温殊的嘴唇是那种不厚也不薄的类型,不点而红,散发出一种自然的樱桃样的光彩。顾彦棠盯着看了很久,书上说这样的唇形很软很适合接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样呢?   意识到自己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顾彦棠的心开始砰砰砰砰的狂跳起来。   然而这魔怔的想法一旦萌生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顾彦棠想,也许错过了这一次,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他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温殊的嘴唇,轻轻碰触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分开。   才不过短短的一两秒钟,在顾彦棠心里的时间却有一两个小时那么长,因为他整颗心狂跳不止,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吻他的瞬间,顾彦棠就感觉到温殊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于是怀着忐忑的做好被他暴打的心情等待着……   但是等待了半天,结果温殊并没有醒。   顾彦棠回味着这个吻,闭上了眼睛。果然是和预想中一样的柔软啊,难道他涂了唇膏吗?为什么他觉得有一股樱桃的味道呢。   急性阑尾炎手术完了之后,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时间。   温殊找单位请了两天的假,顾彦棠高兴坏了,只要能和温殊在一起,让他干什么都高兴。   哪怕他有三四天时间不能喝水不能吃饭,即使自己又饿又渴,看着温殊吃饭他也不觉得自己受到虐待,还监督他要吃好吃饱,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温殊则充分展示了自己腹黑的那一面,在顾彦棠的全程注视下,硬是把一盒白粥配榨菜,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谁叫这孩子简直一对眼珠子好像要粘到了他身上,任他脾气再好,都被看得快要发毛了。再加上温殊这两天过得着实不轻松,甚至可以说简直比上班还要累。   顾彦棠这几天没法吃饭,也没法洗澡,可是不洗澡衣服却要洗。   温殊挽着袖子,用盆端着顾彦棠的衣服来到盥洗室,环顾四周,基本做这工作的不是护工就是病人家属。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女的!   温殊心里有点气,可是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自己,自己当年那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给他寄东西啊!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现在却好像有一种越来越欠着这臭小孩的感觉。   想到如此,温殊把他的衣服在水里狠狠地蹂|躏了两把。   十九岁的年轻人,到底是身体素质好,四天过后,医生就通知可以出院了。   温殊去收费处结清了所有的费用,顾彦棠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他了。   顾彦棠要看医院的收费清单,说是要把钱还给他。   温殊摇摇头,拒绝道:“反正是医保卡的钱,我平时也用不着。”   “不行”,顾彦棠固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看这孩子倔强得像头牛似的,温殊又一次确认道:“真要还钱?”   “嗯”。   “那先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见小孩儿还是在那将信将疑地站着不动,温殊对他微微一笑:“你还担心我骗你啊?”   顾彦棠没办法了,果然对他的笑容根本就抵抗不了啊。   开车的时候,温殊从车里的镜子看了一眼后面的顾彦棠,和他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听说你做了挺多份兼职?”   “嗯。”   “每个月能挣多少?”   “没具体算过。”   “做那么多兼职,又有那么多课要上,不累?”   “不累。”   温殊语重心长道:“我觉得吧,你这病虽然是个急性病,但是十有八|九是累出来的。人的身体可比机器更灵敏呢,哪一点地方出了问题,再多的钱都补不回来。”   顾彦棠从他的话里听出点味道了,温殊这是在关心着他。   “……”他心里起了涟漪,嘴唇无意识地张了张,想说句话来回应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温殊继续说道:“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为了赚钱就不要命了,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再说啦,大学再开放也毕竟是学校来的,好好念书是第一位的。”   对于这一点,顾彦棠不同意了,反驳道:“我可是拿了一等奖学金的人啊。”   温殊点了头:“这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聪明,可是把那些做兼职的时间拿来看看书不好吗?”   “好。”   “不想看书,也可以去锻炼锻炼身体啊,打球游泳都行啊。”   “嗯。”   温殊算是听出来了,顾彦棠根本就是在敷衍他,心里有点恼。于是温殊有点发狠地问道:“你到底做了几份兼职?”   在吧啦吧啦细数完自己的打工经历之后,顾彦棠也惊觉自己竟然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做了那么多的事。   在知晓了他与众不同的学生生活之后,温殊实在觉得难以接受。   他把车靠边停在路边,口气生硬道:“给我全都辞退了,听到没?你还要不要命了?”语气是命令似的,一点也不温柔,但是顾彦棠知道他是真关心自己。   然而温殊第一次在顾彦棠脸上看到了为难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做不到。”   温殊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有点太严厉了,自己毕竟不是他的父母,甚至不算亲戚,至多算个忘年交,于是补充道:“你钱不够我可以借你钱啊,就和贷款一样,你以后毕业了,可以还我。你要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还我利息。”   顾彦棠摇头道:“你不明白。”   温殊承认自己在听顾彦棠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了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那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少年人就应该有少年人的样子。   温殊:“那你能少做两份兼职吗?钱有那么重要吗?”   顾彦棠摇摇头,然后把自己的行李从车上拿了下来,默默朝最近的公车站走去。   “哎,你干吗?我送你回去,你伤都还没好呢。”温殊其实也有点生气了,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但是一想到他才刚手术,万一运动过量,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顾彦棠停下来,说了句:“除非你把医院缴费单给我。”   温殊听罢一愣,反应过来迅速从兜里掏出那张缴费单,扔到他的脸上:“给你,3124块钱,少一分我跟你急!”   顾彦棠捡起那张纸,又重新上了车。   温殊再把顾彦棠送回学校的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学校,顾彦棠没有下车,而是开口问道:“温殊,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温殊心想,你才知道啊,我被你气到想打你一顿。嘴上却没出声。   顾彦棠自己又开口道:“温殊,我想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你说钱那么重要吗?至少在我的人生经历来看,我觉得钱确实很重要。肚子饿的时候,钱可以买到食物,生病的时候,有钱才能看病。甚至没有钱,根本上不了大学。我也想有一天我能觉得钱不重要,因为在我看来,只有有钱的人才有资格讲钱不重要。”   说完,顾彦棠提着一点不多的行李默默离开了。   温殊一个人坐在车上,回想了好久他刚才听到的话。   温殊对他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出于好心。但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一下,确实有点不是当事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温殊有点明白了,他伤了小朋友的自尊心了。   自己不能因为他平时总是一副赶都赶不走的养熟了小狗的样子,总是想方设法地粘着自己,就真的以为他是一条狗。   尽管他比自己小那么多,可是人家也是有尊严的。   以爱之名带来的伤害才是最严重的,温殊觉得温胜利伤害了自己,正是这个原因。而现在,自己却也正以这样的名义伤害着别人。   这样说来,他差顾彦棠一句对不起。   今天晚上,瑞先生的晚间聊天如约而至。当熟悉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温殊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有和瑞先生聊天了。   瑞先生一上来就先到了歉:“对不起啊,我这几天工作太忙了,加班经常到两点。”   温和的弦:“没事儿,反正我这几天也没有空。”   瑞先生:“那你在忙什么?”   温和的弦:“一个小朋友生病了。”   瑞先生:“你有孩子啊?”   温和的弦:“不是,一个快十九岁的小朋友。”   瑞先生:“那还小朋友,人家国外十八岁都可以结婚了。”   温殊想了想,决定向瑞先生咨询意见:“我觉得他可能喜欢我,因为他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我。但是我又不能确定他是直的,还是弯的?”   !!!顾彦棠在学校宿舍里按捺不住心脏的狂跳,他的心里在拼命尖叫: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去冲了个冷水脸,稍微冷静了下来,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打字回复道:“这也太扯了,都已经亲你了,怎么可能还是直的?”   温和的弦:“他这个年纪,还没有什么定性呢,万一人家喜欢的是女孩子,害了他多不好。这条路不好走,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彦棠这回不管不顾了,一定得问出个答案,他直接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正在他度分如年地等待判决时,温殊忽然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顾彦棠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语音通话键还在亮着,顾彦棠打开电脑,在线查询怎么使用变声器。   还没来得及查好,温和的弦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本来想听下你声音的,你怎么不接语音啊?”   瑞先生:“我这两天加班上火了,失声了。”   温和的弦:“这么不巧啊,瑞先生,今天挺晚的了,晚安吧。”   顾彦棠:!??,晚安,晚什么安?你是不是忘记了说什么重要的事儿啊,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顾彦棠当天晚上很难得的辗转反侧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   如果甜的话,就来个收藏和评论呗! 第10章 第十章   顾彦棠从医院回学校那天是星期三,很快就到了周五。这两天,俩人没有联系。   顾彦棠因为没有研究好语音变声器怎么可以不延迟,还能让声音保持比较自然,所以他也没敢用瑞先生的身份去骚扰温殊。   周五这天,温殊上完洗手间出来,照了下镜子,发现这两天为了一个破坏环境法的污染案熬了两天夜,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温殊又细看了一下,到底是二十七岁的人了啊,这个月二十号就是他的生日。以前再怎么熬夜都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的,现在就只能庆幸还没有皱纹。   温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嘴唇,想起那天晚上在医院顾彦棠的偷袭,眼神恍惚,脸上竟有一丝红晕。   嘴唇被碰触的那一霎那,他就醒了。他本来就是个睡觉很轻的人,所以才会有那一瞬间皱眉的反应。   当时的脑海中有上亿个神经元在拼命计算权衡,也算不出应该给个什么反应比较恰当。   他最后只好选择当个把头躲在沙子里的鸵鸟。他承认自己对于顾彦棠是有点喜欢,喜欢他什么呢?   外貌协会吗?有一点。温殊的前任那也是他们系里出了名好看的男生。   但这只是前提,更多的吸引力是他觉得顾彦棠身上那有种欲罢不能的神秘感。   可能一个人的性格是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的,顾彦棠满嘴的甜言蜜语,好像很世故很会说话,但一句真心话也不会透露。   可是骨子里却又透露着一种只有少年人身上才有的纯情。   特别是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种眼神骗不了人,温殊是特别相信感觉的人。   可是,他拿不准顾彦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温殊当然也不可能让自己陷得太深。   但是这一个吻,让温殊确信自己至少不用担心,顾彦棠对自己那种掏心掏肺的好是因为感恩。自己也不用承受要把直的掰弯那种巨大的风险和压力。   下班后回家,几乎毫无意外地,温殊到家,已经看见顾彦棠在他家门口等候着他了。   俩人见面都不意外,温殊开了门,问他手上拿着什么。   顾彦棠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找了个洗菜盆,把袋子里的干笋拿出来用水泡着。   “这个笋是何浩林家里寄来的,听说特别好吃,泡一晚上,明天吃。”   “何浩林,是上次送你看医生的那个室友吧?”   “对呀,我们宿舍我们关系最好。”   “你说,为什么他家是本市的,还要寄给他?回家拿不就行了吗?”温殊抬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男生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看他的反应。   顾彦棠听罢,头微微一偏,看了他一眼,随即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他家确实是市内的,但这个是他老家寄来的,他爷爷奶奶寄的。”   “哦,那你帮我谢谢他爷爷奶奶。”温殊想,说谎就是这样,说了一个谎,你就要撒无数的谎来圆。而且你还一定要保证每一个都记住。   但是即使知道他骗了自己,温殊也并没有像个多疑的女生一样,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大概就是想找个借口来接近自己罢了,温殊想。怕被拒绝,想利用同情给自己加分。   今天顾彦棠做了板栗烧鸡,温殊最爱的菜。黄橙橙的板栗又粉又糯,三黄鸡肉也又嫩又入味,因为有了板栗的加持,完全没有油腻感。这味道,简直比给温殊做了二十年饭的温胜利做得还好吃。   温殊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这个,顾彦棠说他说过,但是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   温殊破例吃了三大碗饭,超越了这些年来饭量的极限。   吃完之后,温殊有点过意不去,做了个样子要去洗碗,顾彦棠想起上次温殊洗完碗之后,厨房的惨状,笑笑:“我来,你去看会儿电视吧。”   在厨房叮呤咣啷的背景音中,温殊看了一会科教频道的动物世界。   在顾彦棠洗完碗,擦干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非洲草原上两只狮子正在做着少儿不宜的事情。再看温殊,四目相对下,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顾彦棠看起来带着几分羞涩地摸了摸鼻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温殊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他:“以后来早了直接进来吧,免得在外面等着。谁叫你又不爱打电话呢?”   顾彦棠反问:“你就不怕我这种有前科的人把你的家给搬空?”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直接就接过了钥匙放衣服口袋里了,后来想想还是放在钥匙链上串一起比较好。   温殊说道:“我这里有什么好搬的,再说检察官的家你也敢搬?你到底是有几个胆子?”   顾彦棠笑着串好了钥匙,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来。   温殊打开一看,是一叠钱。他猜肯定是上次医院的做手术治病的钱,没说什么,收下了。不收他的钱,这小孩儿肯定又唧唧歪歪没个完了。   温殊今晚吃得有点撑,于是俩人就一起去小区附近的一座公园散散步。   温殊走在前面,顾彦棠走在后面,并没有紧贴在一起,两人之间总保持着一段距离,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的距离,不会很近,但也不会更远了。   小区的楼下有一些老大妈和老大爷在跳广场舞,很热闹,但是出了小区门口,T城这样的小城市九点以后的大马路上人已经不多了。   在经过某大学的宿舍楼附近时,路上的年轻人明显得多了起来。温殊听到了闪光灯的声音,忽然意识到是对面宿舍楼的女生在拍他和顾彦棠。   温殊,心想,厉害啊,这就已经看得出不对劲儿了吗?   因为这个有点分神,没注意到擦身而过的飞驰而来的车辆,有个宽阔的肩膀靠了过来,迅速把他往马路边上拉。力气之大,大到几乎让温殊的半个身体被拉入他的怀里。   顾彦棠嘴里嘟囔道:“你都多大的人啦,怎么连个路都不会走?”   其实四月的T城,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温殊竟然有点贪恋他怀抱里的温度,嘴里轻声回答道:“二十七。”   顾彦棠低头看大半身体还在自己怀里的温殊,眼睛的眸子又黑又亮,整个人也没有看他,和他说着话,眼睛却怔怔的看着路灯下面那地上的影子。   顾彦棠觉得此时的温殊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是不是因为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软软的,平常身上的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没有了。   再细看一眼,觉得那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温柔,顾彦棠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什么暖暖的东西熨贴了一样,看得有点失神了。   好半天,他才惊觉温殊真是在看地上的影子。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两颗高大的树,一霎那间孩子气的心理作祟,让他调整了身体的姿势和角度,然后两个人的影子好像在拥抱彼此。   从对面女生寝室不时传来尖叫和吹口哨的声音,有女生在叫道:“小攻好浪漫啊!”   喧哗声一响起,两个人的距离顿时赶紧拉远了。   两人都没说什么话,温殊也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让顾彦棠惊奇的是他发现温殊的脸颊上竟然有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白,就还挺明显的。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走到了公园。此时公园里已经没什么人。在公园里转了半天,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遍了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在遇到一对想要找个僻静角落亲热的小情侣三次之后,估计人家已经被他们烦死后,顾彦棠提议,回家吧。温殊说好。   然后就又压着马路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温殊打了个喷嚏。顾彦棠要脱外套给他穿,温殊阻止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姑娘。”   顾彦棠不由分说地就把温殊的右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说道:“是小姑娘我还不管呢。”   温殊观察过顾彦棠的的手,他的手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很阳刚也很好看。如今这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从指尖传来的是一种黏腻的带有丝丝电流的奇异触感。   四周很安静,温殊分明听到了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一瞬间,温殊挣扎,环顾四周,他很怕遇到熟识的人,更怕遇到同事。但是顾彦棠的手就和黏在他手上一样,说不放就不放。   温殊到底还是挣脱开了,就着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话题继续试探着:“你在大学里没有女朋友吗?现在大学里谈恋爱不是特正常吗?”   顾彦棠回答道:“是正常啊,我们寝室四个除了我个个都有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没有啊?长得太丑没有妹子看上你?还是觉得你太穷了怕被你拖累啊?”温殊说这话的时候离顾彦棠的脸很近,他承认自己对着这张脸还说他长得丑是挺违心的。   顾彦棠愣了片刻,回答道:“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原因?”   “真没有妹子喜欢你吗?”温殊装作不经意间问道,迅速地瞟了一眼他。   顾彦棠看着温殊欲盖弥彰的眼神,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回答,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恋爱?你条件这么好,不是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温殊:“不是我先问你的吗?”   顾彦棠只好说道:“好吧。我们学校还真是有不少女生喜欢我,有的还相当漂亮。你说——现在的女生怎么都这么主动啊?”   路灯虽然昏暗,但是顾彦棠还是看到温殊脸上的神色转换十分精彩,特别想拿照相机照下来。他的脸明明是在笑着,却崩得比哭还难看。   顾彦棠忍住笑意,又继续试探道:“我成绩好,长得又帅,喜欢我的人多确实没啥好奇怪的。可是,最近有几个男的也好像对我有意思,你说奇怪不奇怪?”   “成绩好,长得又帅”这种臭屁的话,真是不管什么人讲出来都让人想打人。本来温殊还在心里吐着槽,但是紧接着却被后面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男的?”温殊的脸色瞬间煞白,心想你说的这几个男的里面是不是也包括我?   温殊把心一横,索性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有男的喜欢你,会觉得恶心吗?”   顾彦棠笑了一下,盯着温殊的脸至少看了十秒钟,然后简直像撒旦附身般凑在温殊的口边说道:“那要看谁啦,如果是你的话——”   温殊拿不准他说的这话,里面有几分。温殊紧张地打断他道:“别开玩笑!”   顾彦棠见他真的认真了起来,便收住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温殊见他脸上笑容渐敛,却没了下文。这种人果然只知道拼命撩人,却是那种撩完就走的主。   要是以前的自己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来,可是经历过一次恋爱伤痛的自己却再没有了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勇气。   他也很怕小孩那天的吻只是一时冲动啊,温殊想,他毕竟还小,万一人家对自己的性向还是在犹豫呢。   如果他是个双,还是和女人在一起比较好,能结婚,还能有后代,人生怎么说都还是要顺利点。   短短的几秒钟,温殊的脑子里却和上演了一部美国大片似的,各种想法针锋相对。   到底还是把那句话到嘴边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给压了下来。   还是放在心里吧。有些话说出去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没了退路。   温殊这天晚上主动打开软件找了瑞先生。   温和的弦:“你那天晚上不是问了我是不是喜欢那个小朋友吗?”   瑞先生:“嗯嗯,是的,你喜欢吗?”顾彦棠在心里斟酌了下要怎么问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   温和的弦:“喜欢的。”   喜欢的?喜欢的?喜欢的?!!!顾彦棠的脑海里简直自动环绕立体声播放这句话一百遍!原来他真的喜欢我,我暗恋的人他竟然喜欢我哎!   要不是室友们全部已经睡着了,他此时真想跑到阳台上去大喊几声!   紧接着,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温和的弦:“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说实话,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瑞先生立刻回复道:“为什么,他都亲你了不是吗?直男怎么可能亲你?”   “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我一靠近,他就后退?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唉,太久没有恋爱了,果然已经不会恋爱了。会不会是二十七岁可能对他来说已经太老了。”   “同性恋加忘年恋,不论是谁都会被吓到吧?”   望着屏幕上出现的这么一大段话,顾彦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自己难以自控的心跳声。   他平躺在床上,眼睛怔怔地望着宿舍天花板上的那个斑点发呆。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嘴角带着点甜蜜的笑意,但是看起来却像是苦笑。 第11章 第十一章   四月二十号是温殊的生日,温殊一直都觉得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都不值得过了,自己也没当多大的事,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温胜利都会记得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今年温殊也打算这么过的,可是也不知怎么的,顾彦棠就知道了他的生日。不仅带来了一束鲜花,还带来了一个大蛋糕。   温殊今天下班回来得早,他猜到小孩儿会来,但是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过生日。温殊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玻璃花瓶,洗干净之后,把那束康乃馨放进花瓶。   这是一束白底紫边的康乃馨,在一把黄莺的衬托下显得特别清新好看。温殊喜欢花,是因为花会让他想起童年的记忆,更有着一种对于母亲的纪念。   顾彦棠见他喜欢,歪着头高兴地说:“花店的小哥说康乃馨代表母爱,我就挑了这个颜色,觉得特别适合你。”   温殊问道:“适合我?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顾彦棠答道:“比如说火红的玫瑰就不太适合你,白色的比较清新的花更适合你。”   “好吧,”温殊不置可否,问道:“你手上提着蛋糕?”   顾彦棠一脸骄傲说道:“我亲手做的哦,失败了三次才做出来的。”   温殊来了兴趣,问道:“什么蛋糕?”   “提拉米苏。”温殊眼见面前少年有点羞赧地嘿嘿笑了两声,心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晚饭快吃了一半的时候,顾彦棠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往厨房跑去,嘴里念叨着“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记了。”   温殊靠在厨房的玻璃门旁边看着他动作熟练地煮着面。   先烧水,烧水的过程中洗了一些空心菜和香葱,然后放面条,用平底锅煎了一个荷包蛋。等到面条煮好,在碗里放入盐,酱油,香油和切得细细的葱花,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温殊坐回餐桌椅子上很认真的看着那个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顾彦棠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配着样式简单的牛仔裤。可是身材高大,又是大长腿,特别像是个体育系的大男生,有着操场上挥洒汗水的阳光味道。   温殊看着那紧身牛仔裤下面包裹着的绷紧的肌肉线条,有一点心猿意马。长得真高啊,应该有185吧,又这么年轻,真好。   面条端出来的时候还不到十分钟。温殊咬了一口煎成金黄色的荷包蛋,里面半液体状的蛋黄流了出来。口感刚刚好,面的火候也不错,既不会坨了又不会太生。   温殊正准备夸奖两句,顾彦棠看见他嘴角溢出的蛋黄,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帮他轻轻擦掉了。边擦还边摇头无奈地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   温殊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偷袭了嘴角,顾彦棠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间,擦过了他的右脸。   温殊的整个右脸一下子像被烫了一样,一直从嘴角红到了耳根,因为温殊的冷白皮肤色,这颜色的变化就更加明显。   温殊心里觉得有点懊恼,不仅仅因为自己轻易就被撩到了,更因为被他视为小孩儿的人说话时明显的把他当成孩子的语气。   但是细细一想,在和顾彦棠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又确实几乎是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顾彦棠眼见温殊那白嫩面庞转眼间就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红苹果,一时竟看呆了,全然没有听见温殊说了什么,刹那间脑海中只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亲一亲刚才碰触过的嘴唇的冲动。   “啊?”大概过了十秒钟,顾彦棠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见他没有听清,温殊又说了一遍:“谢谢你煮的面。”   “啊,”顾彦棠反应过来道:“本来想着要买真的长寿面来煮的,结果忙着做蛋糕给忘了。所以只好用挂面来代替了。”   温殊:“已经很好了。我爸都没你煮得好。”   顾彦棠:“以前我姑姑也每年在我弟弟妹妹生日的时候,都会这样煮这样的面。”   顾彦棠一向很少提及家人,温殊问道:“你和你姑姑还有联系吗?”   顾彦棠有点尴尬地摇摇头。   温殊吃完了最后的一口面,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顾彦棠起来收他的碗,答道:“我不知道。”   温殊:“怎么会不知道,身份证上没有嘛?”   顾彦棠如实回答道:“我只记得自己是十月份生的,父母死了之后,就没有人记得哪一天了。户口本上的,估计是亲戚乱填的吧。”   温殊又问:“那,从没过过生日吗?”   “谁会给我过生日?”顾彦棠边收拾碗筷,边神色如常地和温殊讲着话。   顾彦棠讲话的声音特别的正常,不带有丝毫情绪,温殊听着心里却不好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像是一种孤单久了的人,对于孤单感到习以为常一样。长久以来感受不到重视的人,一直一直失望的人,会对这失望习以为常,也不再对生活抱有什么希望了。   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温殊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顾彦棠洗完了碗,拿出了蛋糕和蜡烛,点了蜡烛,顺手把灯关了。笑着让温殊许愿。   温殊笑,还真是孩子啊,好幼稚啊。温殊从十岁开始就没有做过这么幼稚的事了。   因为从小就有父亲的关爱,即便没有母亲,温殊也是在浓浓的宠爱中长大的,生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可能只是比平常的日子多了一碗长寿面,或者是意味着有蛋糕可以吃。   温殊正在想许什么愿望的时候,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温殊一看,是叶岚的电话号码。   “温殊,对不起,我知道在你过生日的时候不应该打扰你。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电话那头,叶岚说话的声音带有哭腔,似乎说着说着分分钟就可以哭起来。   温殊赶紧安慰道:“你先别急,先冷静一下,深呼吸,对……”   叶岚深吸一口气,道:“我爸爸被你们检察机关的人带走了。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温殊看着桌上还插满蜡烛的提拉米苏蛋糕,还有面前那张失望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的脸,不发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对着电话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说罢,就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从接到电话到出门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顾彦棠看了看墙上挂的钟。   温殊开门的时候撂了一句:“等着我回来吃蛋糕啊,可不能吃完了。”   “嗯。”顾彦棠答应着,但是声音明显听起来提不起精神。   虽然答应了顾彦棠晚上回来吃蛋糕,但是温殊真回来的时候,还是已经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了。   他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安慰叶岚母女,了解她爸爸被双规的情况。据说是被反贪局带走审问的,温殊做过一年的反贪检查工作,十分清楚,反贪局肯定是掌握了相关证据,否则不会无缘无故抓人。   但是听叶岚和她母亲的这些说法,她爸爸也确实不太像会贪污渎职的人,包括他们家一百平米的面积,装修和家具都十分普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国家级重点中学的校长家。   因为叶岚母女情绪十分激动,所以温殊几乎一晚上没睡,在和她们讲道理,陈述事情的利弊情况,让她们相信清者自清,国家公检法会还她们一个公道。   熬了一夜,大家都累了,叶岚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了许多,温殊终于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意大利文中提拉米苏是“马上带我走”的意思,还有黄莺不仅是一种鸟,也是一种花 第12章 第十二章   温殊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了非常惊奇的一幕,让他有点震撼。   温殊看见顾彦棠和温胜利两个人坐在沙发前,一左一右,围着茶几,很认真地下着一盘棋。   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看到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忽然出现在同一画面中,带来的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顾彦棠见他回来,也没解释,先问他吃饭了没有。他说没吃,顾彦棠随手指了指电饭煲。   温殊看见他眼光就没从那棋子上移下来过,温殊看不懂下棋,心想一定是下到了就要分胜负的紧要关头了,就自己去拿碗盛饭。   锅里熬的是皮蛋瘦肉粥,瘦肉和米在皮蛋的碱性作用下,变得十分粘稠入味。   温殊看没人理自己,就自顾自的吃粥,一碗吃了大半,听到温胜利大喝一声:“将军!”   顾彦棠“啊”的一声醒悟过来,懊恼得一拍自己大腿。   “要不,小朋友我们再来一盘?”温胜利见顾彦棠有点不高兴,语气似乎带点讨好的味道,实则透露出强者的自信。   顾彦棠拒绝道:“不来了,你是个老狐狸,你使诈!”   “哈哈哈哈哈,”温胜利得意的笑道:“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   顾彦棠的注意力终于从象棋上转移到温殊的身上,看着他吃着粥,想起了什么。去冰箱里拿出了昨天没来得及吃的提拉米苏蛋糕。   蛋糕不大,三个人一人只能分到两小块。   温胜利一边吃一边评价道:“这蛋糕哪买的?不好吃,有点苦。”   顾彦棠不高兴地打断他:“不好吃那是因为你没品位。苦是因为里面加了咖啡和可可。温殊,你说好不好吃?”   看着小孩儿那向自己寻求证明的期待神情,温殊笑着点点头,说道:“比买的好吃多了,我就不喜欢吃那种甜甜的奶油巧克力蛋糕,腻得要命,这个正好。”   于是顾彦棠又一脸得意看向温胜利。   温胜利边吃边问道:“不是买的,那是谁做的?温殊你会做?”   温殊指了指面前的人。   “可以啊。不仅会下象棋还会做蛋糕。”温胜利夸奖了顾彦棠,又准备用叉子再弄一块。   顾彦棠立刻制止道:“哎,老头儿,你说不好吃还吃。你不能再吃了。”   温胜利问道:“为什么不能?”   顾彦棠直接说道:“这是留给温殊的。”   温殊本来以为小孩儿会说些老年人不能吃太多甜的之类的话,没想到对自己如此直白的偏袒被他理直气壮地讲出来,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可爱。   温胜利可能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回击道:“哎,我说你这小孩儿,老头儿老头儿是你叫的吗?你爸妈没教过你有礼貌吗?”   “我没爸妈啊。”顾彦棠理直气壮道。   温胜利:“哦,没爸妈就可以乱来啊。温殊比你可大不少吧。就不能叫声哥哥?温殊温殊的,好像你和他是同学一样。”   顾彦棠看了一眼温殊,继续说道:“人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老叽叽歪歪干嘛呀。”   一老一少都同时看向温殊,都好像在向他寻求对自己的肯定。   温殊做了个无可奈可耸耸肩的动作,示意你们吵你们的,和我无关。   他心想:我才不要和你们一样那么幼稚呢。   温殊听着他们吵了一会,坚决不插嘴。   温殊其实知道温胜利心里挺高兴的,终于找到这么棋逢对手的忘年交。这个老话唠,遇到自己这么个闷葫芦儿子,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他了。   听到温胜利问起他昨晚干吗去了,温殊就把叶岚的爸爸叶子东被双规的情况聊了一下。   温胜利听罢有点义愤填膺:“这么清廉的官都能被双规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温殊:“我也觉得不大正常,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温胜利:“一个中学的校长,能得罪什么人啊?你工作的时候,也留点心。千万别给人留下什么把柄来。”   温殊:“好。”   想到了叶岚,温胜利又觉得可惜:“可惜了,叶岚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可能要受点牵连。你多去安慰安慰人家。女人脆弱的时候,很容易被打动的。”   温殊无奈道:“爸,都说了,没那意思了。”   温胜利不甘心地问道:“真没有还是害羞啊?我听你王姨说,她可是对你很满意啊。”   “爸,你就别操|我的心了,吃你的蛋糕吧。”说罢,温殊就把另一块剩下的蛋糕放入温胜利的盘子里,企图堵上老爸的嘴。   温胜利:“儿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是还是处男?”   见温胜利越说越没谱了,并且还是在顾彦棠的面前,温殊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手头要是有一张封条,一定会把温胜利的嘴给封上。   “老头儿,你怎么知道温殊是处男?”对于这个话题,顾彦棠倒明显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温胜利继续没心没肺地出卖起儿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他提过什么女生的事儿,也没见他带女孩子回过家啊。”   “真的吗?”顾彦棠高兴地再确认一遍。   温胜利叹气道:“唉,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念书念傻了。读这么多年书,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真的啊?”顾彦棠一脸期待地捧着脸问道。   “唉,要说喜欢他的女孩儿也多,从小学就有。小殊你还记得你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吗?那时就有个小姑娘在你长水痘的时候到家里来送作业呢,还一送就送了一个礼拜。唉,你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温殊直接对他爸的话无语了,心想才四年级要开什么窍?   见儿子没反应,温胜利转头对顾彦棠说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说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经验教下温殊呗?”   “那肯定——”看见温殊正在不动声色打量自己那双眼睛,顾彦棠故意拉长了音调,挑衅道:“是有啊。”   看着温殊的眼睛里光芒在迅速散去,顾彦棠赶紧补充道:“其实谈过恋爱就会发现,女人就那样,其实挺无聊的。”   温胜利评价道:“你才多大,怎么和看透了人世间似的。”   温殊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打着鼓,原来这小子是喜欢女人的。看样子还谈过不止一个啊,那这样说来,那个吻又代表什么。   他是个双的,还是真的是个花花公子啊?这么穷的花花公子,也真的会有女生喜欢吗?   不过也对,现在的很多女生不是都只看脸吗?小鲜肉长得好看就行。   温胜利现在年纪大了,被调到T城的监狱里工作,主要做一些在监狱里服刑人员的思想改造和申辩工作。   温胜利最近遇到一个挺奇怪的犯人。   那人叫蒋文龙,因为故意杀人案,被判了二十五年,已经服刑了八年,可是依然不服这个判决,每遇到一个检察官都要缠着聊天。   上一任分配到这个监狱工作的检察官离开时对温胜利说,都快被他给烦死了。   温胜利看了这个八年前命案的卷宗,觉得有很大的问题,但是涉及的人员较多,也拿不定主意。就带回来相关材料想和温殊研究一下。   当然今天特意过来,也是为了给宝贝儿子过生日。   快十一点的时候,顾彦棠自觉地去厨房做饭去了。一个小时之后,三菜一汤就陆续端了上来。有红烧猪蹄,酱烧茄子,清炒丝瓜,和鲫鱼豆腐汤。   温胜利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殊一眼,又是那一句:“可以啊。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贤惠的钟点工?”   温殊还没讲话,顾彦棠就急忙辩解道:“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钟点工啊,老头儿!”   温殊笑笑,不说话。   做好了饭,顾彦棠却不落座,就去提他的书包,温殊问道:“不吃饭?”   顾彦棠已经背好了书包,说道:“恩,做家教去。怕来不及。”   “吃完饭再去吧。”温殊道。   “怕迟到啊,路上吃点东西就行了。”说话间,顾彦棠已经走到了门口,弯腰准备穿运动鞋了。   温殊冷冷地用命令式语气说道:“给我回来。”   温胜利眼见那小孩儿收回了要去开门的手,听话地往回走,就像被施了禁行的咒语一样。   温殊继续说道:“把饭吃了再去,吃完我开车送你去,迟不了。”   顾彦棠终于放了心,坐了下来,笑着说好。   温胜利也说道:“是啊,哪能光让你做饭不给吃啊。有句话怎么说的,哪能又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   这一说,小孩儿又不高兴了,说道:“你才马儿,你才钟点工,有你这样老不正经的检察官吗?”   温胜利也不恼,继续说道:“你说你要是女的多好,我就不用操碎心了。”   顾彦棠更加恼了:“你才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   “哈哈,我全家是女的,”温胜利用筷子指了指温殊,“那你的男神是什么啊?”   温殊心想,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但是莫名也觉得这一老一少漫无边际的斗嘴,又挺有趣的。   讲到女的,温胜利自然就想起了温殊的终身大事,然后就又把话题绕回了叶岚身上。   就说道:“要不我让叶岚也来你这做几顿饭?她倒是去我那看过我几次,我觉得她对你应该挺有意思的。”   “爸,你就别添乱了。”温殊蹙着眉,祈求到。 第13章 第十三章   吃完饭后,温殊把顾彦棠送到了他做家教的小区,问道:“不是说辞了吗?又新找了个?”   顾彦棠:“还是原来那个,人家小孩儿说我教得好,这不是快高考了吗?他妈就给我加了两倍工资呢,我一想赚钱事小,人家小孩儿要高考事大,我就又做了。”   温殊:“你说别人是小孩儿,自己不是?”   顾彦棠挑挑眉,骄傲地说道:“我早过十八了,早成人了。”   “知道了,”温殊露出淡淡笑容,问道:“晚上过来吃饭吧。”   “好。那你回去赶紧休息,昨晚一夜没睡呢,黑眼圈都出来了。”   顾彦棠从副驾上拿起书包,有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温殊,补充道:“你回去什么都别管了,也别看什么案子的材料了,碗也别洗了,等我回来再收拾啊。”   温殊心里觉得暖,明知小孩儿是想怕自己累到,嘴上却不饶人:“看你说的,难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连个碗都不会洗。”   “上次不是还连着打烂两个吗?”顾彦棠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   温殊:“……”   温殊回到家,真的很听话地没有洗碗,送走了温胜利,自己就躺床上补眠。   刚躺到枕头上,想起了什么,打开笔记本写下了这样的话:   今天送温胜利回家的时候,他问我这个孩子的来历。我就告诉他是我曾经提过的那个小孩儿。   温胜利告诉我,他说这就是我们这些公检法的工作人员存在的意义。   不仅要将坏人绳之以法,还社会一个公正。我们还要感化每一个可以感化的个体,使之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每次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会想一个在基层工作了快三十年的人,他到底是怎么样坚持着一辈子都这么有使命感的,或者拿时下年轻人的话来说,一辈子都这么中二的?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他说的这些。也许和以前的我相比,我也早都变了,潜移默化中改变的。   不管是人还是感情的变化,大概都是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完成的吧。   小的时候,想要成为怎样的大人呢?至少不要成为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吧。   不过在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境况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温殊经常有写日记的习惯,是从中学开始的。   写完了日记,他拿出了手机,登录那个熟悉的APP,发现瑞先生竟然也在线。   他问道:“有空吗?”   瑞先生回复道:“你找我我永远有空。”   温殊看到这样的语言,总会有一种这样的错觉——他觉得瑞先生很像自己的一个追求者。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温殊甚至连瑞先生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是他凭直觉就知道瑞先生一定是一个成熟稳重又很贴心的人。   温殊心想,怎么瑞先生出差还没回来啊?先是北京,然后是马来西亚,怎么还越来越远了?   冲着他听了自己吐槽这么多的情感垃圾,等他回来,一定要请他吃饭才行。   温殊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原来小朋友是谈过恋爱的,还是和女生。真是不懂,既然他和女生谈恋爱,还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处男干吗?”   顾彦棠在让美术生高考生自己做着题,自己则在开小差扮演着瑞先生的身份和温殊聊天。   怎么回复呢?顾彦棠简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总不能说自己说那些是在吹牛啊,他关心温殊是不是处男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也是处男啊!   顾彦棠想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打了非常古早的流行歌曲歌词回复他。   瑞先生:“小朋友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温和的弦:“……”   与瑞先生聊完天之后,温殊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盖上了被子,一觉从下午两点睡到了傍晚。   顾彦棠不到五点就回来了,见家里没人,料想温殊应该还在睡觉,轻手轻脚的的洗完了碗,然后把房间给打扫了。   等到温殊起来后,顾彦棠连晚饭也做的差不多了。   晚饭吃的是西红柿鸡蛋面,就着顾彦棠从熟食店买的一盘卤菜,又简单又方便。   顾彦棠问道:“吃完还是去散步吗?”   “嗯?”温殊看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是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想去看电影吗?我的好多同学都说《速激8》特别好看。”顾彦棠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翻朋友圈里朋友的评论给温殊看。   温殊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片儿?”   “《速激8》啊?”   温殊听罢也不做声,只是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顾彦棠纳闷他笑得奇怪,忽然他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终于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心想温殊竟然也有这么冷幽默的时候,大概他的世界里很少出现这样的粗口吧,于是问道:“我想说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和人打过架啊?”   “嗯。”温殊确实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顾彦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脏字?没骂过人?”   温殊想了想,问道:“王八蛋算吗?”   顾彦棠顿时收回了满眼期待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哦。”   “行了,没有叛逆期,没像你一样进过少管所,是不是就不能长大了?”温殊笑得很温柔,起身去换衣服。   “哎,你干嘛去?”顾彦棠问道。   “不是陪你去看电影吗?”温殊白了他一眼,说道:“《速——激8》啊”。   顾彦棠笑得露出小虎牙:“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啊,哎,你是不是被我带坏了。”   “别贫了,赶紧抓紧时间洗碗吧。”   温殊上网团购了两张八点十分的电影票。   算起来自工作以后真的很少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了,上一次看电影的时候还是读研的时候和前男友一起去看的。   那时两个人谈着恋爱,因着同性的身份,每次一起出去看电影都不敢在大学城附近的影院看。每一次看电影出去约会,都要像个地下工作者一样,绕过大半个T城主城区,去很偏很远人很少的影院去看。   往事还历历在目,只是身边的人早就换了。   上电梯的时候,有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小朋友上了同一个电梯。   当时温殊就很担心会不会就坐在他们身边。结果,这神奇的墨菲定律简直不服不行。   看电影的时候,这四个小朋友一刻不停地吃东西,大声讲话。   温殊没说什么,小孩儿的爸爸妈妈冷着脸教训了好几句,熊孩子谁也不听。   顾彦棠和温殊换了个座位,温殊眼见他和旁边的小孩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小孩就乖乖闭了嘴,温殊顿时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温殊小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顾彦棠不要脸地说靠的是气场。   温殊想想也对,坏小孩是会怕比他更坏的小孩的。对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小朋友来说,丛林法则是简单易学的,甚至可以说是天生就会的。   他们一定是天然的感觉到了顾彦棠身上带有的某种危险气息。   电影十分的精彩,几个飙车的场面都让人看得热血沸腾。剧情轻松下来的时候,温殊用眼角的余光,几次打量着顾彦棠那蠢蠢欲动的手。他的身体几次看似不经意的靠过来,有意无意的用手背轻蹭自己的手。   温殊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狠狠瞪他一眼,瞪得他悻悻地收回手,然后坐直了身体。   这又不是在家里,这么多人呢,再说身边还有小孩子,万一成为直男小朋友的童年阴影怎么办呀?说不定就影响人家一辈子了呢。   电影看久了,温殊觉得有点渴,顾彦棠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买饮料了。   望着那急匆匆的高大身影,一直半弓着身子和路过的看电影的观众道歉,温殊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旁边的小孩看见刚刚威胁他们的“坏人”不见了,又开始吵闹起来。   温殊像刚才瞪顾彦棠一样,也试着瞪了旁边的小朋友一眼,结果如料想中一样,一点用也没有。   温殊忽然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眼刀有多厉害,顾彦棠只是害怕自己生气罢了。   想想这些小朋友怕的“坏人”却又这么害怕着自己,温殊觉得大概自己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不禁有点想笑。   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自己?他对自己的在意,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吧。   温殊之所以敢对他这么任性的呼来唤去的,其实也是吃准了他对自己的无条件宠溺。   本来就是嘛,没见过叫谁去做个事,还做的那么发自内心的开心的。和温胜利斗嘴的时候,也是啊,那么直白的偏袒和维护,连温殊自己都没眼看了。   这样看来,小孩儿大概率上是喜欢自己的。   要是以前的温殊,一定会去问个明白,鼓起勇气问出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是如今二十七岁的温殊,八岁的年龄差却让他有点望而却步了。   虽说同性恋情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温殊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和温胜利说。   温殊也不见得害怕单身,甚至也做好过孤独终老的打算。但是如果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未尝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正是因为温殊体会过情爱的美好感觉,所以这一刻反而更犹疑了。   毕竟好多东西,得到了又失去,比从来就没得到过,更让人难过。   要是爱情永远停留在爱上的那一刻,多好啊。温殊发自内心的希望。   然而,现实中的爱情就像那满天的烟花,最美的一刻绚烂多姿,真的很美,然而很快就烟消云散,就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然而,烟花坠落的时候,会比之前更加寂寞吧?   一个电话打断了温殊片刻的遐思,电话号码是个未知号码,说话的声音也是个陌生的女声。   “请问你是温殊吗?你能来接一下你的女朋友吗?”   “对不起,我没有女朋友,你可能打错了。”   温殊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女生又赶紧说道:“你不认识叶岚吗?我看她把你的手机设置为男朋友了,没想到是单方面的。”   听到这个名字,温殊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在哪儿?”   “白日焰火酒吧,对对,就是酒吧街最有名的那个。她喝得有点多了,我一个人弄不动。辛苦你了。”   温殊起身,走出了漆黑的电影院。一开门,正好遇到手上拿着两杯柠檬茶的顾彦棠。   顾彦棠递给他其中一杯温热的,自己喝冷的,笑道:“就这么等不及啊?”   温殊喝了一口,心想,还挺细心的,记得他要半糖,还记得他不爱吃冷的。   温殊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电影不能陪你看完,我有急事要先走。”   顾彦棠:“什么急事?出案子了?”   见温殊没有回应,顾彦棠反应过来:“肯定又是那个叶岚吧?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到晚的搞——”   温殊急着走出了电影院,也没留心顾彦棠又恶狠狠地说了什么骂人的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温殊这样的人,在进入酒吧的那一刻,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好看,怎么说呢,就是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与这个散发着纸醉金迷气息酒吧的格格不入。   毕竟,有谁会进酒吧的时候,穿一件正式的西装衬衫,还把扣子系到最上面那一颗呢。   温殊觉得酒吧里的音乐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似乎要把他的心脏都轰出来一样。   幸好很快找到了叶岚所在的那张桌子,她与她的好朋友正在一帮男人的围绕下,特别得显眼。   叶岚已经醉得有点不更人事了,半坐半躺着靠在沙发上,就这样还是认出了温殊,晕乎乎地说道:“我就说吧,温殊肯定不会不管我!”   打电话的是她闺蜜,状况看起来要稍微好一点,一身酒气地看了看温殊,然后对着叶岚笑道:“怪——不得你那么喜欢他,他——他果然是长得好帅啊。”   说着就往温殊身上一通靠,脸凑过来就要亲他:“来来来,帅哥过来香一个呗。”   温殊立马把她推开,心想,叶岚这都是认识些什么朋友啊。   温殊要把这两个女孩子带走,好不容易设局把她们灌醉的这一群小流氓当然不让。   为首的是一个被称为“宇哥”的红头发男人,一开口就是满口的大黄牙,。这种牙温殊见过很多,通常它们的主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吸毒过量。   “想把她们带走啊?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要么你帮她们把这桌上所有的酒都喝了,要么你再给我找两个姑娘来代替!”红毛“宇哥”嚣张地说。   其他小流氓纷纷起哄:“对对对!凭什么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现在去找两个姑娘当然不可能,但是——温殊看了看那桌子上的十二瓶酒,有洋酒也有啤酒,以温殊的酒量,一半喝不到肯定就会倒下去了。   温殊不动声色地拿起了其中的一瓶酒,手里却拿着手机悄悄拨通了快捷通话键。   温殊之前在反贪局工作过,遇到过一些特殊情况,和他的老同学元安早有约定。就是怕人生有个万一的情况,果然今天就用上了。   温殊一边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灌着酒,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元安一定要接到电话。   仗着元安的电话一般不敢关机,温殊抱着最好的打算,在尽力和眼前这些流氓拖延着时间。   小流氓怕酒的威力不够大,故意把白酒和啤酒兑在一起给他喝。   温殊知道,这样喝不仅伤胃,而且更容易醉。旁边两个小妞,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和温殊危险的处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还在那儿给温殊加油。   在喝到第四瓶的时候,温殊打了一个满是酒味的嗝,感觉自己快要吐了。他用剩下的仅有的一点意识,还在思考元安怎么还不来啊。   结果是温殊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在救兵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眼前一黑,倒下去了。   然后他只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很吵很吵的打闹声。然后就记得有个人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宽厚的肩膀让他觉很舒服,让人安心。   温殊想起,年少的时候,每次和温胜利一起出去玩儿,走得太累了,温胜利就会这样背着他。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春梦。自从断了那段让他让他遍体鳞伤的爱情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春梦了。   如此的活色生香,如此真实的皮肤触感,真实到好像自己亲身体验了一把岛国动作片刺激的拍摄过程。   既然是梦,那就索性让自己彻头彻尾的放纵吧。   ……   温殊在星期一早晨七点五十的闹钟声中醒来,一睁眼就感觉到头疼欲裂,这才想起昨晚在酒吧喝了许多酒,看来这是宿醉的反应。   !!!当看到身边有个熟睡的人时,立刻被吓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这个还沉睡在自己甜梦中的连闹钟都吵不醒的小鲜肉,温殊不禁扶额。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严重了,原来昨晚不是在做春梦。   他使劲儿抓了抓头发,硬是想不起那些喝断片之后的情节。   但是梦中有些东西他还是记得的,看来昨晚确实是少不了一夜放纵啊。   因为温殊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正在隐隐作痛。   而更惨的是,他在宿醉加纵欲过度的夜晚之后,第二天还要照常起床上班。   温殊准备先起床去刷牙洗脸,冷静一下,暂时不想面对顾彦棠,就没有叫醒他。   哪想到顾彦棠雷都打不醒,他一下床,就醒了。穿个内裤就跑去卫生间看温殊刷牙。   温殊看着浴室镜里那个满嘴泡泡的自己,和靠在自己脖子上那张年轻到一塌糊涂的帅脸。   顾彦棠从后面环抱着温殊,还把脸亲昵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温殊正在漱口,忽然就感觉一阵电流在皮肤里呲呲呲地通过,并且一直直通中枢神经,顿时感觉自己大脑快要短路了,差点把漱口水都喝进去了。   明明就是一米八五的有着结实肌肉的大个子,为什么撒起娇来竟然像个小猫咪啊。果然那笑起来露出的尖尖的小虎牙,才是本体的象征吗?   可是温殊竟然发现自己满吃这一套的,一向在他面前高冷的温殊,竟然说不出一句让他离自己远点的话。   最可恨的是自己头疼,身体疼,而对方竟然看起来那么生龙活虎!   明明昨晚已经一夜荒唐了,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啊,好可怕的体力!   温殊看了一眼客厅的闹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十五,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一边使出全力把这粘人的小孩儿给推开——嗯,或许从身体发育上来讲确实不应该再称呼他为小孩儿了,一边火速的穿衬衫套外套。   见被自己推开的顾彦棠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温殊问道:“你今天没课啊?我记得你有早课的。”   顾彦棠摇摇头:“不想去。反正去了也听不下去。”   温殊冷着脸训斥道:“你逃课还有理了?不想得奖学金了?”   顾彦棠辩解道:“平时分能有几个分啊,再说是公共课,没什么影响的。”   “不听话。”温殊的脸冷了下来。   意识到温殊不开心了,顾彦棠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扑簌簌地颤动,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你中午回来吗?”顾彦棠突然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不回来,”话一出口,温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顾彦棠是舍不得自己,所以才不想去上课的。   温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安抚道:“乖啦,去上课,我们的事,晚上再好好谈谈吧。”   那句“乖啦”让顾彦棠整个上午都沉浸在飘飘然的奇妙气氛里,顾彦棠感觉自己那个心里的小人一直在高兴地转圈圈。   他完全不知道讲台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老师在讲的什么鬼玩意儿。   就连今天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在马经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又被全班同学起哄回答老师的问题,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不知道,出了洋相,都没有影响他那还在云端飘荡的好心情。   倒是身边的同学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是学霸竟然也有脑筋短路的时候,二是自尊心这么强的他在没有回答出问题之后,竟然还脸上一直带着一丝极为诡异的微笑!   一直帮他占位子的何浩林,眼见他从第一节 课傻笑到最后一节课,还时不时拿出手机傻笑,最后和王滔商量讨论了一下,觉得他绝对是恋爱了。不是恋爱那就肯定是发疯了。   两者相比,那就还是恋爱吧。毕竟春天到了嘛。   何浩林忍不住好奇,是学校里哪个姑娘,肯定很漂亮,特么的,搞得自己也想恋爱了。   今天是温殊工作三年来,第一次迟到,打卡的时候整整迟了十分钟。   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温殊终于体会到了小学作文里面经典的那句——想要找个地缝里钻进去是什么感觉。   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也算是身残志坚了,好不容易才能以尽量正常的步伐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坐下,坐他对面的苏雪琪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   她用鼻子努力嗅了嗅,说道:“一大早就浑身酒气,昨天宿醉了对不对?”   还没等温殊回答,她就继续连珠炮似的发问:“而且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你昨晚酒后乱性了对不对?”   温殊给了她一记眼刀,不动声色地说道:“别八卦,小心我去向姚东方告发你总是在工作时间逛淘宝。”   姚东方是他们检察院的检察长,平时的工作作风就以特别擅长和下属聊天著称,大家都给他起了个特别合适的外号——唐僧。   苏雪琪紧张地吐了吐舌头,继续道:“哎呀,你当什么真啊,有好事不是应该要和我们分享嘛。”   “无可奉告”,温殊说罢低头开始分析温胜利上次带来给他看的材料。   过了一会儿,苏雪琪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温殊,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gay?”   温殊神色一变,心想,我真有那么明显吗?还是你真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娜转世的啊。   苏雪琪又道:“难道还真是啊?”   温殊赶紧矢口否认:“是个鬼!”   苏雪琪给他看手机推送的新闻,大大的标题党《长得帅,又单身,十有八|九是同志》,副标题是《姑娘们找对象一定要火眼金睛》。   温殊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惊一乍,足以把人吓傻。 第15章 第十五章   苏雪琪和温殊做了差不多两年同事,两个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温殊八小时工作的时间里,看的最多的就是她。   李白不是说嘛,“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嘛,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苏雪琪刚看到温殊的时候,简直有点惊为天人,一直标榜自己是颜控的她,其实对于温殊很表现出了一点超乎寻常的友谊的意思。   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几次闭门羹吃过之后,苏雪琪也就看开了。而且时间接触久了,发现温殊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闷葫芦一个,嘴巴又不饶人,完全不懂得绅士精神为何物。   对于苏雪琪更是如此,明明说话有一千种的表达方式,他总是能找出那个最能贬损自己的方式来。   比如她上次去香港买了件新衣服,牌子货,花了两千多呢,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说好看,只有温殊冷冷地说了一句,“显腰粗”。   为了这句话,苏雪琪气得整整三天没和他说话。而且气愤地发誓要减肥,三天没吃晚饭,瘦了三斤,第四天忍不了了,结果体重就又回来了。   更气的是,温殊压根没发现她三天没和他说话。事后,温殊说以为她得了咽喉炎,还特别往她桌上放了一瓶念慈庵枇杷露呢。   结果苏雪琪一看见那瓶枇杷露,气立马消了,于是又把他当成了好朋友。   俩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很有点那么相爱相杀的味道。正是应了那句话,喜欢黑你的都是和你关系好的。   整个刑侦检查部门里,跟权力相关的事和人都特别复杂,勾心斗角的事情多着呢,两个人都是对方为数不多能说真话的朋友之一。   但是虽说是交心的好朋友,也信得过她的人品,温殊还是不敢把心里的秘密和她分享。   文学作品和电影里,看那些缠绵悱恻的同性|爱情故事,很多人都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李安的《断背山》刚出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去看,都觉得很感动。   可是现实中遇到了真实的同性恋,又另当别论。   很多人或多或少会带有有色眼镜对当事人评头论足,这是人类本性中,对于那些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与生俱来的偏见和恐惧。   这样的事情温殊见得多了,胆子自然也就小了。   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苏雪琪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啊,将来结了婚,生个小温殊我来当他干妈”。   这次温殊听出来了,这话里没有揶揄和讽刺,是真诚的建议。   温殊:“相过几次亲,没遇到合适的。”   苏雪琪:“啊,你竟然还相过亲?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温殊:“这么关心干吗?反正也不是你这样的。”   “……”听完此话,苏雪琪立马闭嘴了。她心想,所谓的话题终结者,大概就是温殊这样的吧。   她不知道,温殊整个上午都在翻那个多年前的旧案卷宗,材料厚厚的一大叠,但是却始终静不下心。   脑子也烦,心里总在想晚上到底怎么去面对这个小孩儿啊?   估计真和苏雪琪讲的那样,自己很大可能是酒后乱性了。听说酒吧里的酒,好多都有问题,说不定还下了药。   可是再怎么说,这事的发生也怪不到顾彦棠身上。人家好心好意来救自己,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后果肯定不敢想象。   可是,慢着,温殊想到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在白日焰火酒吧,并且还比刑警队的副队长元安还先到一步,先一步救出自己的?   看来,这小孩儿比看起来还要不简单啊。   并且,在被这些烦心事儿困扰的同时,他一坐下来屁股就痛得要命,时刻提醒他昨晚有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想忘掉都不行。   站着腰疼,坐着屁股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想到这个,一向很有礼貌很高冷的温殊,特别想骂出那句经典的国骂,还要狠狠地往那个小混蛋身上踢一脚,才够解恨!   ……   温殊想着晚上回家应该能看到顾彦棠,果不其然,顾彦棠一开门就要抱他,黏黏糊糊的进了门。   温殊没想到他竟然还做好了饭。温殊望了眼桌子上的菜,今天的菜特别的清淡,一碟炒油麦菜,一碟小葱拌豆腐,配鲜虾粥。   顾彦棠解释道:“我不是怕你身体不舒服吗?不敢做油腻的,只做了一些比较好消化的菜,这些你喜欢吃吗?”   温殊尝了一口鲜虾粥,很鲜很香,小葱拌豆腐也很清爽,赞赏道:“好吃。”   顾彦棠立刻满眼欢喜起来。   温殊又问道:“你不是今天下午和晚上要去做兼职吗?”   顾彦棠扒了两口粥,回答道:“我请假了。”   温殊:“干嘛要请假啊?不会扣你工资吗?”   顾彦棠:“扣工资就扣呗。不是你说晚上有话要谈吗?谈什么啊?”   温殊:“下了班以后也可以啊。”他回忆起上次让他辞个工作他还不开心呢,果然这有了实质的身体接触是不一样了啊。   顾彦棠:“我怕你身体不舒服,就想多陪你一会儿啊。”   看着顾彦棠那直白又热切的眼神,温殊就知道他说了实话。   温殊喝了一口水,片刻后问道:“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顾彦棠:“从哪儿开始说起?”   温殊:“从你怎么找到我开始说起。”   顾彦棠觉得温殊的眼睛那带着审视的目光,有点咄咄逼人。从昨晚到今天,他一直沉浸在幸福的简直要冒泡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顾彦棠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她正好在那个酒吧上班,是她打电话给我的。”   “说实话!”温殊很少这么大声说话,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是实话,不信你可以去问她!”顾彦棠也大声道。   “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温殊又问道。   “郭晓燕,女的,不是,你真的要去问她啊?她又没有犯什么错!”顾彦棠显然有点惊慌失措。   “又有什么猫腻?”温殊冷脸道。   顾彦棠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说道:“她是我前女友。”   温殊:“???”   顾彦棠赶紧解释道:“这个女生是我在进少管所之前就认识的,那时还小不懂事儿,觉得她对我挺好的,就谈了。你也知道嘛,我以前活得挺随心所欲的。”   温殊冷着脸示意他继续。   “后来有一次我们宿舍的何浩林过生日,正好是在那间酒吧,她就认出了我,后来就老是约我,我出来过一次,和她说清楚了。”   温殊:“怎么说清楚的?”   顾彦棠:“我和她说我性向换了,她不信,我就直接把我偷怕你的照片给她看了。没想到她昨天一眼就认出你了,可能是因为你的脸太好看了吧!”   对于他说的这一套温殊显然是将信将疑的。   他沉默了片刻,总结道:“你本事挺大的啊?公安局不找你做外援都浪费你的才能了,竟然比公安局长来得都快。你给我说实话,最近有没有联系你那些狐朋狗友,有没有利用黑客技术再做坏事?”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殊的音量明显加大了。   “……”顾彦棠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眼神和嘴角都分明说着一种被冤枉后的不服气。   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简直冷到冰点了。   顾彦棠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是他不喜欢温殊那种审犯罪嫌疑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让自己在感情里本来就卑微的身份显得更加卑微。   “不说话是吧?”温殊皱了皱眉,“那我可能再也不会回你微信了。”温殊亮了亮手里的手机。   顾彦棠知道他在说什么,今天顾彦棠一连给他发了五条微信,他都没回。   本来顾彦棠还以为是因为他工作太忙,这么一说今天包括以前他总不太理自己,估计也是故意的。   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任谁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顾彦棠是个自尊心挺强的男生。   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博弈中,总有个人会先低头,谁叫自己离不开呢。   顾彦棠认命了,开口道:“好,我说,但是你能别用检察官审犯人的语气吗?”   温殊挑眉,眯着眼说道:“你本来不就是我的嫌疑人吗?”   “至少现在不是嘛。”顾彦棠悻悻地说道。   “好吧,说实话,宽大处理。”虽然还是说着检察官的官方语言,但是语气已经和缓很多了。   顾彦棠说道:“我以前是犯过错,但是我今天真的没有说谎。郭晓燕这个人是真的,你可以去对质,我不怕。”   温殊问道:“曾经犯过哪些错?”   顾彦棠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找了你很久啊。”   温殊:“找我?”   顾彦棠点点头:“从少管所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去你的单位找过,去之前拘留我的派出所找过,没人知道你在哪儿。”   温殊:“你找我干什么?”   “我那时候特别害怕你死了,你知道吗?” 顾彦棠说着就凑过去把温殊抱着,特别自然地把头就搁在他的肩膀上靠着。   温殊没有躲避他的靠近,体会着有一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地关心着自己,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温殊能够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有余悸。   片刻后,温殊说道:“我那时在反贪局上班,一直在出差,很多东西要保密的,所以你找不到我也是很正常的。”   顾彦棠的身体很结实,其实蛮重的,但是他非要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转嫁”到温殊身上,而且还越抱越紧了。   温殊感觉有点不能呼吸了,挣脱开了一点束缚,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遇到你了啊,说来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你说找了你好几年都找不到,能这么容易就让你消失吗?所以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利用了你对我的同情心,对不起。”   温殊慢慢听着小孩儿讲他这几年的经历,心里暗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吗?自己竟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个几乎是生命中擦身而过的过客的人生轨迹?   温殊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完全被顾彦棠真情实感地给绕进去了。   也早没有了之前审他的气势,轻声问道:“还说过什么谎吗?”   顾彦棠怔了怔,立马回答:“没有了。”   温殊立刻道:“你刚才眨眼了,说实话!”   顾彦棠又一次肯定:“真的没有了。”   温殊正经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你知道吗?”   两双眼睛针锋对峙之下,最终还是顾彦棠败下阵来。   “报告温检察官,还有一件事,我要报告!”   温殊用眼神示意他说。   “我的寝室同学都是外地的,他们周末都不回家。”   “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还有?哦,我们宿舍已经没有十一点宵禁关门的规定了。”   温殊气不过一拳打在顾彦棠的胸口上,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到底是处心积虑多久啊?”   温殊第一拳打得并不重,顾彦棠却假装被打疼了,皱着眉揉着胸口,嘴角却带着荡漾的笑意,那露出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就是最好的证明。   温殊换了个地方打第二拳,这次顾彦棠不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不按套路出牌,伸开手掌把温殊的拳头直接握住,说道:“第一次。”   “嗯?”温殊,心想什么第一次?怎么就打你一下,还要记仇啊?   顾彦棠还维持着握着他手的姿势,但是嘴角已经收起了笑意。   他看向温殊的眼神温柔又坚定,他说道:“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一次?就是那次在派出所和“非主流小黄毛”的见面?十六岁的小男孩就有了这种心思吗?那他果然天生是个弯的。温殊心想。   还没有消化完这巨大的信息量,温殊就被顾彦棠一把拉入怀中,不算之前那些自己不清醒状况的,就是他们之间接的第一个吻。   亲吻从温殊的额头、睫毛一直落到他不点而红的嘴唇上,从一开始温柔又虔诚的轻柔的吻,逐渐演变为霸道又凌厉的唇舌攻势……   那贯穿鼻息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很快就让他心如擂鼓,整个身体都酥软了起来。   情侣之间有了身体接触的人很少能再抗拒这种感官带来的快乐,而男生天生是更看重感官快乐的动物,于是两个人的交流逐渐从灵魂过渡到了身体。   ……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七点,顾彦棠就起床弄早餐。这次做的是土豆丝鸡蛋饼,白粥和豆浆。   他知道温殊不喜欢吃那种买的手抓饼,嫌油腻。就用平底锅弄了这种软软的糊塌子,加上切成细丝的土豆丝,快好的时候放鸡蛋和葱花,很快就有了扑鼻的香味。   大功告成,顾彦棠掐着表,叫醒了温殊。确切的说,是吻醒了他。   他知道平常的温殊是有点起床气的,可是这次,温殊醒来的时候是带着笑的!并且还回吻了他!   顾彦棠感觉因为这个他可以高兴一整天!   温殊伸了一个懒腰,起来套上睡衣,睡眼迷离地看了一眼他,笑道:“你傻笑个什么啊?没见过人起床啊。”   顾彦棠说道:“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起床啊。”   还没怎么清醒的,打着呵欠的温殊,听了这话立刻清醒过来了。   怎么一经过这两晚上的“身体交流”,某人的情话技能立刻就无师自通的满点了!   顾彦棠自己也知道他看温殊应该是自带粉丝滤镜的,否则他怎么能觉得眼前这个头发呆毛被睡得乱七八糟翘着,睡衣还皱得一塌糊涂的人,怎么就能那么可爱呢?   他丝毫不在意温殊比自己大了足足八岁,他就是这么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二十七岁的大男生好看又可爱!   温殊火速的刷牙洗脸,吃早餐,换衣服,结果自己明明和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这次却又差点迟到。   究其原因,一定是因为某个人,不管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都像得了软骨症的病人一样要拼命黏在他的身上。   虽然每次都是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可是嘴角却难以自控地带着笑意。   见到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目送自己离开的“小厨娘”,站在门口一副怨妇的样子。   温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大口,然后在他耳多边,轻声撩道:“今晚还来吗?”   “来!”“小厨娘”立刻高兴起来,英俊的小脸终于也多云转晴了。   温殊今天终于有空研究了温胜利给他带回来的案子。翻开八年前那厚厚的卷宗,他几乎立刻感觉到了这是一件很浓厚的,带有过去公检法机构执法不严气息的案子。   检察院的工作本来是除了要配合公安部门执法破案,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要监督公安部门依法执法。   但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检查院确实更多情况下扮演的是一个配合者的角色。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造成了有一些冤假错案的可能。   这是一件在2009年8月发生的离奇的入室抢劫杀人案。被抓的嫌疑人叫蒋文龙,2009年的时候正好二十岁。   立案的证据主要有这几样:简直可以说一样比一样荒谬。第一件是一个现场的酒瓶。但是仅在该酒瓶的瓶颈处提取到一枚嫌疑人中指的指纹,而且这枚指纹还是手指朝上的。   温殊特意去找了一个瓶子,不论如何做不到用一根手指朝上拿起这个瓶子。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可以这样拿起酒瓶,谁又能证明这是现场的酒瓶呢?毕竟酒瓶又不是长在现场的,动不了。   第二个证据就更可笑了,是一张由负责该案件的刑警大队开的一张证明。该证明是为了说明蒋文龙当天从两百里外的C城来到T城,通讯记录中存在漫游|行为。证明是这样写的:“从移动公司调取,与原件无异”。   可是既然是证明,总要有第三方证明啊,那就是移动公司开证明啊,怎么能是刑警大队自己给自己开证明呢?还与原件无异,那么到底原件到底在哪里?   还有公安部的勘验现场检查时间为8月11日,笔录的制作时间却是在14日,也严重不符合公安部门与取证相关的程序规定。   就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案件,硬是一审杀人罪名成立,二审维持原判。   温殊看完这个案子后心情特别沉重,他觉得还是要跟进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人证物证什么的,能促成重审最好了。   温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这正是万家灯火初上,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的时候,虽然小孩儿早就发信息告诉他今晚会晚点再回来,但是看着自己的屋子漆黑一片,还是有那么点失望。   温殊工作了一天,腰酸背疼的,此刻虽然有点饿了,但是整个人懒懒的缩在软软的沙发上,不想动。甚至连灯都不开。   正像条冬眠的蛇一样在沙发上慵懒着,温殊的手机铃声响了。   顾彦棠:“饿了吧?饿了自己去煮碗面。冰箱里有我昨天做的青椒肉丝,面快煮好的时候放进去。”   温殊:“哦,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彦棠:“别懒了,快去煮,盐少放点啊。别指望我啊,我十点多才回呢。”   电话那头的小孩儿似乎能看见自己一样啊,还知道自己指望着他,没有动。温殊有时确实觉着顾彦棠甚至比温胜利更了解自己的心意。   温殊听着电话那头挺吵的,似乎有人在叫他,问道:“你在干吗呢?”   顾彦棠:“修电脑啊,最近不是梅雨天气吗?学校里电脑简直是成批的坏啊,我今晚就没歇过。”   “那你身体能吃得消吗?”温殊想着小孩儿似乎一直这样白天上课,晚上上班连轴转。   “没事啊,我寝室同学王滔他们都说我能参加铁人三项。”   顾彦棠“嘿嘿”一笑,大概是由体力好想到了昨晚那些需要体力好的运动,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说实话,你想我了吗?”   “嗯。”温殊轻轻答应了声。   顾彦棠:“别嗯啊,你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对于小孩儿这种给根竹竿就顺杆爬的行为,温殊觉得有点幼稚,但是又有点可爱,于是大方地回答道:“想了。”   顾彦棠:“哪里想啊?”   顾彦棠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殊似乎能看到电话线那头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两颗小虎牙不安分地咬着嘴唇的样子,说实话很性感。   但是也不能电话里就开车啊,温殊回答道:“胃最想,我快饿死了。”   “靠!”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彦棠骂了一句,紧接着说道:“你快去煮面吧,吃完碗也不用收拾,等着我来。”   “嗯。”温殊对于他爱劳动的优点十分欣赏。   虽然顾彦棠本来就长得帅,身材也好,俗话说是盘儿亮条儿顺,但是加上爱洗碗这一条更是让他在温殊的眼中简直帅出天际了,简直甩出同龄的帅哥一条街。   不擅长煮饭的温殊,这次一如既往的把面条给煮坨了。   温殊不得不承认做饭这件事也是要讲究天分的。例如怎么控制火候这件事,温殊就觉得十分神奇,刚刚还尝了一下不够熟的,结果三分钟过后,面条就粘一块了。   不过好在有顾彦棠昨天炒的青椒肉丝,加了进去,还不算太难吃。   早知道还不如煮饭呢,不过煮饭也有加水多少的问题。   温殊吃了两碗面,觉得有点撑,开了电视看了会探索频道的纪录片,看了会南极的帝企鹅下水捕鱼。   九点多的时候,温殊打开手机和瑞先生聊起了自己的感情状态。   温和的弦:“瑞先生,这一次我真的恋爱了。”   瑞先生:“是和那个小朋友吗?”   温和的弦:“是啊!不知道这一次恋爱可以走多远,但是小孩儿看起来挺认真的。”   瑞先生:“太好了!恭喜你!”   太好了?温殊在心里觉得瑞先生有一点怪怪的,他大概也是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高兴吧!   “瑞先生还是单身吗?”温殊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不一会,瑞先生也回了一条语音过来。听起来果然是三十岁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瑞先生说道:“不管我是不是单身,只要你不是单身,我比你还开心。”   温殊说道:“瑞先生,你人真好。老是听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的不嫌烦吗?”   “不会啊,完全不会。”顾彦棠在电脑铺子里一边修电脑,一边面带笑意回复道。最近他终于研究好了变声器要怎么用。   很快内心敏感的温殊又开始伤感起来,不一会就打出了一大段东西。   “但是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很好的,不是吗?”   “爱情本来就是最容易变的东西,看那些异性恋的夫妻每天有多少离婚的就知道。”   “况且我们这种人的路实在是太难了,又不可能有婚姻,又不可能有孩子,更不可能有家人的祝福。再说小孩儿年纪还那么小,定性了没有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是希望这一次有着爱着爱着就永远的幸运。” 第17章 第十七章   顾彦棠今天工作状态特别好,修好了好几台电脑,提前完成了工作量,电脑店老板也提前让他下了班。   此时的他正高高兴兴地坐在地铁上呢。   经过了换乘站,地铁上的人顿时少了不少。顾彦棠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看着“网友”温和的弦发过来的这段话。   顾彦棠看着看着,眼神暗淡下来。他当然知道温殊以前是谈过恋爱的,而且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他并没有指望自己是他的初恋,但是想到温殊那些更年轻的青葱岁月里,没有自己参与,顾彦棠就莫名开始嫉妒起那些曾经和温殊谈过恋爱的人。   天知道自己是有多想知道温殊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当然二十七岁的温殊也是那么美好。   看着那句“希望这一次有着爱着爱着就永远的幸运”,顾彦棠没想到像温殊这么优秀的人在感情里也会这么患得患失。   自从在久别重遇那次,偶然在他手机里看到那款同性交友网站的账号时,顾彦棠就开始无法自控地开始在两个身份之间来回横跳。   一个是十九岁沉迷打工的大学生,另一个则是三十岁的成熟男人,顾彦棠每天得揣摩三十岁的白领应该在想什么,做什么,都快精神分裂了。   顾彦棠还想着,等温殊再爱自己一点,再离不开自己一点的时候,就把这软件给删了吧。   毕竟在少管所里,收到那箱可乐的时候,顾彦棠就已经准备改过自新做个好人了。   而且这么个大男生整天利用陌生网友的身份打探恋人的隐私,怎么想都有点猥琐。   顾彦棠暗暗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我要你把心事全部说给我听。   顾彦棠到家的时候,家里没看到人,厕所亮着灯,温殊正在洗澡。   一想到温殊没穿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样子,顾彦棠有点心神荡漾。   “冷静,冷静”,顾彦棠深吸一口气,去厨房洗了碗。   他干脆利落地完成了厨房的活,见温殊还没洗完,顾彦棠又跑到阳台去收衣服。收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挂在阳台栏杆上的花盆碰了一下。   那盆薄荷长得绿油油的十分旺盛,不仅盆里长满了许多新生的小芽,还有一些枝条都长长的垂到盆的外面来了。很显然,这么大的盆已经不够它长了。   顾彦棠是农村长大的小孩,说句实话不是特别理解城里人对于绿植的热爱。   老家的山林里,春夏季节,有大片大片的野花在路边开放着,自生自灭,并没见过哪个村民会驻足欣赏,大概正是应了那句话,所谓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顾彦棠想起温殊说过很喜欢薄荷的清香。   他就摘了几片嫩绿的叶子,拿出冰箱里的一个柠檬,还加了一点红茶和蜂蜜,再加入凉白开。   等到温殊洗完澡,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彦棠的薄荷蜂蜜柠檬茶正好出炉了。   “喝吧。现在晚了喝点温的,等天气热了,喝点冰的会更爽。”顾彦棠顺手把他手上的毛巾接过来,帮温殊擦头发。   温殊的头发很软很细碎,但是很浓密又很黑。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加上刚洗完澡,水汽氤氲下,显得更加唇红齿白,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仙气。   视线下移,宽大的白色T恤下,白皙皮肤包裹的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顾彦棠立刻开始想入非非。   “叶子出水很高,像刚出浴的美人,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在少管所读高中语文课本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莫名让顾彦棠觉得很色气,那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看到温殊“美人出浴”的时候呢,哪怕是死也值呀。   温殊听到这样的比喻,喝着柠檬茶差点呛到,即使是明知赞美也高兴不起来。   “能找个恰当的比喻吗?荷花不能用来比喻男的。”   “谁说不能比喻男的,屈原不就自比荷花吗?还有李白呢。我觉得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特别适合你啊。”   温殊眯缝着眼睛,笑着问道:“我记得你高考不是选的理科吗?这样看来,文学学得不错啊。”   “语文不是谁都要学吗?”见温殊又伸手要喝茶,顾彦棠又给他倒了一杯,问道:“好喝吗?”   “好喝。你真厉害!”温殊对他比起了大拇指。   “那奖励一下呗。”   那句“奖励什么”还没有说出口,顾彦棠的嘴唇已经吻了上来,生生地把他的声音给堵在喉间,变成细碎的呻|吟。   相比于以前的野蛮,顾彦棠这次的吻算得上温柔。   他先是用嘴唇细心地抚慰着温殊的每一丝唇瓣,然后不慌不忙地轻轻探出舌尖,吮吸着口腔中还带着刚刚薄荷柠檬茶的芳泽。   这样的吻甜蜜又带着色气,顾彦棠所到之处都攻城略地,温殊则节节败退,但输得心甘情愿。   ……   完成了生命的成长之后,温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小狼狗看似恋爱经验丰富,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小雏鸡。   温殊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暗想上天还真是对他不薄,他这是捡到宝了。这样一想,那天晚上自己受到的粗暴对待,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是嘴上却不饶人:“上次不知道是谁在我爸面前一个劲儿地教我怎么找女朋友哦,原来不过如此啊。”   顾彦棠明显急了,辩解道:“我是交过几个女朋友啊,可是不是没走到那一步就分手了吗。”   温殊看他越急越高兴,索性伸出手指,一勾顾彦棠那有棱角的下巴,笑道:“我还以为小帅哥多有能耐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处男!”   “笑笑笑,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啊。”顾彦棠很没有风度地抱怨道:“我还没嫌弃你不是处男呢,你倒嫌弃我是处男了。真没见过这样的”。   温殊觉得那撅着嘴抱怨的样子,确实还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年。   本来十九岁,二十岁的年龄就是还可以在父母面前任性撒娇的年龄啊,顾彦棠的少年老成多半是被生活的现实给压迫出来的。   温殊揉了揉怀中狗崽崽的头发,莫名地有点心疼。   一夜纵欲再加上第二天要早起,真的是生不如死。   温殊埋头看着一起公安局新送来的一份电信诈骗案的卷宗,打着呵欠,怎么看都看不见去。   对面的苏雪琪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最近怎么老是这么精神萎靡,魂不守舍的?”   温殊违心地回答道:“大概是昨晚失眠了吧。”   苏雪琪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失眠了有你气色这么好的吗?你照过镜子没啊?”   温殊抬起头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雪琪:“不是,你最近是有用了什么特别的护肤品吗?”   温殊立刻摇了摇头。   苏雪琪纳闷道:“奇怪死了,明明精神萎靡得很,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为什么皮肤简直透着光一样发亮?”   温殊被她看得瘆得慌,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吧?难道真是有爱情的滋润啊,顶多是荷尔蒙的影响,可是自己又不是女人,有这么明显吗?   苏雪琪又说道:“唉,真羡慕你啊,我用几千块的化妆品也没你皮肤好呢。”   这时,在众人的注视下,检察长姚东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过来了。   他们的这个顶头上司人不错,就是特爱找人聊心事,一聊就没完没了,还特别关注下属的个人问题,苏雪琪是他最喜欢交流的对象。再有就是特爱开会。   办公室里的人本来有些人在喝着水,温殊则本来是边研究之前的那个案子边和苏雪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结果,他一过来,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挺直了腰,听歌的也拿下了耳机,看报纸的也不看,每一个人都在认真的伏案工作着。办公室一片爱岗敬业,兢兢业业的景象。   姚东方很满意地环顾了四周,选定了苏雪琪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盯着苏雪琪看了近五分钟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问道:“检察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哦,我不是看你工作认真吗?没好意思打扰你。”   姚东方把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交给苏雪琪,笑道:“这里接到T大党支部的一个邀请,去他们那做一个讲座,觉得小苏形象很好啊,想派你去呢。”   苏雪琪抬头问道:“这是个什么讲座啊?”   与此同时,她向对面的温殊暗暗使了个颜色,眨了下眼。   温殊心领神会的微微点了下头。   姚东方:“就是和法律系的学生交流交流呗,让他们知道真实的检察官生活是什么样的。”   苏雪琪:“那姚检察长,我最近手头的工作特别忙,你看能不能派温殊去呢?他本来就是T大毕业的高材生,肯定和学生有更多共同的话题。”   理由说到这个份上,姚东方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没办法,温殊这个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就被赶鸭子上架准备做演讲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温殊吃工作餐的时候,开始翻看手机,有四条来自顾彦棠的未读消息。   不是温殊不想理他,没办法,他也是普通人,本来现在工作效率就不高了,如果不克制下自己,按照小孩儿这个发信息的频率,他干脆不用上班,一上午坐那儿玩手机得了。   “别担心我,我没有迟到,吃了早餐,赶上第二节 课刚刚好。”   “你是不是很忙啊?都不回我信息的。好担心,你身体还好吧?上班有没有打瞌睡?”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神经兴奋过度吧,上课也不觉得困,可就是听不下去。怎么办?好像真的和吸毒了一样?我晚上能过去吗?”   “算了,我还是不过去了。不过我告诉你,学校的计算机老师推荐我去参加省里组织的网页制作大赛哦,听说非计算机系只有两个名额哦,我很厉害吧?”   温殊边吃着饭,边回复道:“是的,你真厉害!”然后又发过去一个加油的表情。   顾彦棠几乎立刻秒回了一条语音,“你怎么才休息啊,我会好好努力的,赚了奖金就给你买礼物啊。”   温殊:“好。这个礼物我很愿意收。”   顾彦棠:“一言为定。你说怎么今天才星期三啊,怎么时间过那么慢啊?”   温殊十分了解那种热恋初期,恨不得分分秒秒黏在一起的感觉,虽说心里明白顾彦棠此刻对于他的依赖,很大程度上是来源自荷尔蒙啊,多巴胺之类的东西占领大脑后的后果。   但是有这么一个贴心又温柔的小狼狗这样巴心巴肺地缠着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情绪感染。   真的是只要动了真心,即使是七十岁也是十七岁。   “要不,你真想来就来吧。”打完之后,温殊又加上一句:“只要不做就行。”   片刻之后,温殊收到了这样的信息。“还是不了,我一见你就忍不住,另外我的兼职也不能再请假了。”   很明显是“小狼狗”天人交战很久之后的结果。   “好。”片刻后,温殊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不理你不是不想理你。而是大多数时候工作忙,没法每条都回,别胡思乱想。”   在感情的经历上,温殊是过来人,他明白年轻的小孩儿都很敏感。   顾彦棠:“我知道,我都懂。我就是想你了,单纯想表达一下,你不回没事儿。只要你不嫌我烦就行。”   “不嫌你烦。”温殊回复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温殊回家之后,煮了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温殊以前住家里的时候,被温胜利给宠坏了,几乎就没做过什么家务。工作了之后,吃得最多的是单位食堂,自己几乎没有下过厨。在顾彦棠来之前,这厨房几乎也是摆设。   洗碗的时候自然又想起顾彦棠来。收拾好碗筷,打开电脑继续加班。   加班的内容就是写演讲稿。从小到大性格内向的温殊,还真没写过这种东西。好在有搜索引擎,上网查了查这些活动的流程,讲下自己的读书经历和工作经历,三十分钟就行了。剩下的时间就和这些学弟和学妹交流。   除了准备这些东西和面对众人的压力,温殊还隐隐有些担心,怕遇见一些熟人。他以前和戴漠桐的事儿当年除了元安之外还是有一些知情人的。他当年的同学,据说有些还留了校。   虽说温殊自认没有做错过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邪,可是却还是怕遇见故人会有点触景生情。   这时心里莫名有点后悔帮苏雪琪这个忙了。然后又自然想到姚东方,温胜利带来的那个案子还是要继续了解,找个时间和温胜利好好聊一下。   不知不觉就十一点了,温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里瑞先生的头像开始跳动。   瑞先生:“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聊天了?是不是恋爱太幸福都把我忘了?”   温殊看着这句充满了幽怨的话,心内有点内疚。同时又想,还真是巧了,为啥他每次都好像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空似的,还专门挑顾彦棠不在的时候找我。   温殊都可以想象到,顾彦棠要是知道他和一个在布鲁帝上认识的网友每天聊天的话,不知道会气成啥样。   温殊想他一定会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不相信,虽然自己真的是问心无愧的。   可能是日常生活很少能够秀恩爱,温殊这次赤|裸裸地炫耀起现在的幸福。   温殊按下了语音键:“我这次大概真的是捡到宝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长得好,智商又高就算了,连——”,温殊忽然觉得有点害羞,笑道:“算了,不说了。”   “到底是什么啊?你不说我更好奇啊?”瑞先生回复道。顾彦棠在T大宿舍阳台上吹着冷风,笑得一脸荡漾。   温殊试探道:“瑞先生有男朋友吗?真的不怕被虐狗吗?”   瑞先生:“不怕,当然不怕了。你之前不是问我职业吗,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是个作家。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了,这样才有创作灵感。”此时的顾彦棠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作家?”温殊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作家为什么要经常出差啊?”   ???顾彦棠立刻回复道:“因为我们需要去各地采风啊,这样才能写出接地气的故事。”   打完字之后,顾彦棠舒了一口长气。   “哦。”温殊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顾彦棠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也不管瑞先生的人设崩成啥样了。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瑞先生对于自己感情问题的关心程度似乎有点过于热烈了,但是温殊还是忍不住分享了他的真实感受,毕竟他是个现实中没有什么同类可以交流的gay!   温和的弦:“我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性能力却这么厉害啊,说句实话,他昨晚的表现真的完完全全不像个处男啊。”   瑞先生:“!!!天哪,你捡到宝了!”   与此同时,顾彦棠在宿舍阳台上拿着手机,像是个疯子一样转着圈。   温殊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继续打字:“平时像个小狗一样这么听话,床上却霸道得像个暴君。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挺带感的。难道我被PUA了吗?”   瑞先生:“对对对,你大概是被爱情PUA了,我要把这情节写到小说里去。”   温和的弦:“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性生活的原因吧。要不是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我倒真是愿意和他一起夜夜春宵。但是年轻人可以精虫上脑,可以被荷尔蒙冲昏头,但我这个年龄还真疯不起了,精力身体都没法比。”   瑞先生:“你才二十七,你还年轻呀,你想想我!难道我是老年人吗?”   温殊想起了瑞先生的年龄,立刻说了对不起。   瑞先生:“那你那个年轻的恋人就没有什么缺点,或是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温和的弦:“这样想想,勉强算是缺点的缺点,好像也是有的。太粘我了,是缺点吗?”   瑞先生:“这算什么缺点啊,那明明是因为他爱你好不好?”   温和的弦:“好像也是,只是偶尔会有点累。瑞先生,你要真写了我的故事,发过来给我看看!”   过了好半天,直到温殊都拿着手机睡着了,才收到瑞先生的回复“好的。”   顾彦棠虽然成绩很好,但是他真的不会写小说啊,怎么办?顾彦棠连夜上网搜索看看网上有没有类似的故事可以稍微借鉴一下,这么一查就到了半夜。   好像自从开始和温殊谈恋爱以来,他本来非常好的睡眠就变得经常在失眠和熬夜之间反复横跳,但是却还是让他乐此不彼、甘之如饴。 第19章 第十九章   顾彦棠真真是度日如年等到了周五。   下午的课顾彦棠只用了一半的心思听着课。今天的课是专业课法理学。要是公共课的话,顾彦棠说不定真翘了课了。   但是因为顾彦棠是好学生,如果翘课被点名就拿不到全额奖学金了。而且就算翘了课也没什么用,温殊下班没那么早,有时还悲催地要加班到很晚。   想到这里,顾彦棠拿手机发了短信:“今晚加班吗?”   片刻后收到回复:“不加班。”温殊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忙。   “那今晚想吃什么?”   “牛肉滑蛋,麻婆豆腐,炒花甲吧。”   “牛肉啊,要一大早去菜市场买,不知道现在去超市买还新不新鲜。”   “那你随便买点你会做的菜都可以。”   “老婆真好养活啊。”   温殊看到这句,后面还有一个恬不知耻大笑的表情。他立即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个字:“滚!”   顾彦棠咬着小虎牙笑着收起了手机,心想果然是温殊的风格啊,一看就不是有人冒用他的手机。   顾彦棠下了课,夹在一群准备周末回家的本地大学生中间,兴高采烈地往地铁站走。后来想想还要去超市买菜,还是打车节约时间,就和几个顺路的同学一起滴滴打车了。   在温殊家附近那个挺大的沃尔玛里转了转,运气挺不错的,很快就买好了温殊想要吃的菜。   其实在一开始买菜的时候,顾彦棠也不太明白什么样的菜好,什么样的菜不好。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怕人聪明又用心。   他每次买菜都会认真请教旁边同他一起买菜的大妈和阿姨。   顾彦棠嘴巴甜人又长得好看,再加上现在愿意做饭的年轻人也不多了,他显得很特别,大妈们都挺乐意教他的。顾彦棠一问,她们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这菜怎么做都说得一清二楚。   等到做给温殊吃的时候,他又很用心地观察,温殊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虽然他并不会说他不喜欢什么,但是像那种只吃一两筷子的,他就知道他不喜欢,一来二去,就把温殊的口味摸得门儿清了。   温殊不爱吃甜的,油腻的。轻度的重口味,嗜辣,但是又不能吃太辣,炒菜的时候放一两个辣椒做配菜就行。爱吃鱼和牛肉,不怎么喜欢吃鸭肉和猪肉。对了还不爱吃青菜,特别讨厌芹菜,但是茼蒿和香菜除外。   恩恩,骨子里是爱重口味的。喜欢的青菜都是味道这么浓郁的。   买好了菜,结账的时候,在收银台附近明目张胆摆着的东西,一下子提醒了顾彦棠他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买。   他红着脸,火速地挑好了一盒避孕套和润滑油。他毕竟年纪还小,说是“挑”,其实就拿起来看了一眼,也不好意思细看,就赶紧往购物筐里一扔。   就连结账的时候,顾彦棠都鬼鬼祟祟的,生怕收银员会以什么异样眼神看着自己。   收银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小姑娘,十分的专业,神色正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扫好了所有的码,顾彦棠飞也似地付好了钱。   心里想着,自己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这么不好意思,以后千万不能让温殊来买了,他那么高冷的形象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顾彦棠买的鲫鱼十分新鲜,一路上还在塑料袋里活蹦乱跳的。   买到了温殊喜欢吃的鱼,顾彦棠心里高兴,走路有点蹦蹦跳跳的。一没留心,脚底下碰着一块石头,正好飞出去清脆的“咔擦”一声,把一个路边摊上摆放的花盆给打碎了。   这是一个卖花的小摊,五颜六色盆栽摆在一起还挺好看。卖花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一脸气愤地不让顾彦棠走,让他赔他的花。说这盆花加花盆,总共要四十块钱。可是顾彦棠觉得他只是弄坏了花盆,凭什么赔花啊。   但是小伙子说,这朵花受了伤,活不活得了是个问题。顾彦棠细看了一下,确实花苗中间已经折断了,再加上又急着去温殊家,不想再和他耽误时间了。   顾彦棠拿出一百给他找,没想到小伙子就找给他一张五十,“对不起,我今天还没开张呢,真没零钱了。要不,我再给你个小花盆吧。”   顾彦棠也是无语了,只好妥协道,“不,给我换个大的。”   小盆没什么用,但是大盆呢——温殊家的薄荷可以再分一个盆了,长得太挤了。   走之前,顾彦棠才想起还没问这花叫什么名字。   “这花叫什么啊?”   “蓝雪。”   顾彦棠又问:“好养吗?”   小伙子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养啊。多晒太阳,浇水见干见湿。”   “好养你说这花活不了了?”顾彦棠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毫不留情指出他在说谎。   小贩没想到这么短的几秒钟,顾彦棠就给他挖了个坑让他跳,一时语塞,一脸说不出话的表情十分精彩。   顾彦棠心想这卖花小伙的智商也就只能卖卖花了。   顾彦棠此时的形象就是左手提着一袋超市买的菜,右手又莫名多了一个花盆和一盆花。   顾彦棠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拿钥匙开了门。一开门,就看见温殊从客厅里冲到他面前,对着他狂眨眼。   那句“想我没”生生被他压了下去,因为顺着视线看下去,温胜利正坐在沙发上,也一脸疑惑地正看着自己。   顾彦棠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后怕,得亏了他今天买了这么个花盆,要不是今天手里提了这么多东西,肯定是像往常一样,一开门就把温殊给扑倒了。   顾彦棠以前做过坏人,深知越是做了亏心事,就越是要表面装得理所当然的道理。   他把东西往桌子上一堆,往沙发上一坐,和温胜利寒暄道:“老头儿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儿子住的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温胜利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我还没问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又来了?”   顾彦棠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到底是做贼心虚的,他看了一眼温殊,心里想着,不管是什么还是温殊说出来比较好。天大地大,温殊最大。   温殊抿了抿嘴唇,向温胜利解释道:“什么叫又来了,人家小朋友放假没地方去,过来吃个饭怎么了?”   关于顾彦棠的身世,温殊是向温胜利提起过的,所以自然打的是温情牌。关于人家的伤心事,温胜利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看桌上那装满菜的塑料袋,温胜利一下有了兴趣,顾彦棠瞬间想起之前在超市买的避孕套和KY还在那袋子里,眼疾手快地一下提走了袋子。   他的这个动作十分干净利落,并且一气呵成,让温胜利和温殊都十分奇怪地看着他。   顾彦棠故意恶狠狠地说道:“老头儿,这东西是我买的,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了?”   温胜利一脸无辜地看着温殊:“这不就是菜吗?我看一眼还不行了。”   温殊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十分无力地辩解道:“青春期的小孩儿嘛,是有点怪,脑回路大概和正常人不一样。”   青春期的小孩儿,是有点怪,但这也不妨碍顾彦棠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有点初夏的感觉。他一进厨房就脱了外套,穿一件米白色的T恤。他赶紧把袋子里的避孕套和KY放起来收好了,真的是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出柜,他自己是不怕的,反正他无父也无母,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可是他却为温殊担心紧张。他很怕把事情捅了篓子,温殊会难过,更怕温殊会因此不要他。   因为对着温殊和温胜利的歉意,所以今天顾彦棠做菜都花了一百二十分力气,就连炒菜的时候颠勺都比平常多颠了几次。 第20章 第二十章   温殊和温胜利在电视的背景音下,拿着一份文件很认真地在讨论着什么。两个人讨论的十分认真,就连顾彦棠喊了好几次要开饭了都没听见。   顾彦棠把鲫鱼汤先端了出来,那扑鼻的香气终于把两人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他笑道:“检察官之家都是这样的吗?谈起案件都不用吃饭了?”   等到温殊过去厨房帮忙端菜的时候,顾彦棠避开了温胜利在沙发上可以看见他的角度,飞快地搂着温殊亲了一大口,小声说道:“想死我了。今天老头儿怎么来了?”   温殊:“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也给你发了微信啊。”   顾彦棠:“在超市的时候手机就没电了,可能电板坏了吧。”   温殊瞥了他一眼,问道:“那袋子里有什么?”   顾彦棠小声坏笑道:“就那个呗。”   温殊也莞尔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晚不行。”   虽说温殊的一句“今晚不行”给顾彦棠泼了一盆不小的冷水,但是能和温殊还有温殊的家人一起吃饭这个事实,还是让顾彦棠十分的开心。   席间,温胜利对于他的做饭的手艺十分赞赏,特别是对那道牛肉滑蛋更是赞不绝口。一直在请教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有没有特别的学过。   顾彦棠:“没有特别学过啊。这道菜也是今天第一次做。”   温胜利:“那你就知道怎么做?”   顾彦棠:“问的,买牛肉的时候问了旁边买菜的大妈,大妈人不错。”   温胜利难以置信:“就这样?”   顾彦棠点点头:“对呀。”   片刻后,顾彦棠用筷子制止了温胜利再夹牛肉的筷子,很认真地劝到:“你作为爸爸,不是应该把好吃的留给儿子吗?”   这回是温殊坐不住了,他放下筷子:“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啊。”   “他都快吃光了,你才吃了两口呢!”顾彦棠说话的口气十分委屈。   温胜利觉得有趣,问道:“你连小殊吃了几口心里都记着呢?”   “当然了,这菜本来就是做给他吃的。”   温殊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分量有点重了,给他又倒了杯可乐,安慰道:“谢谢你给我做这个菜,做得很好。但是我爸比我更喜欢吃这个菜,因为这个菜是我妈的拿手菜。他吃得比我多,应该的。”   “哦。”顾彦棠喝了可乐,转头对温胜利说道:“那下次你再来的时候说声吧,我多做点。”   温胜利听罢觉得想笑,反问道:“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怎么感觉这里是你家,我是来做客的呢?”   这一问,把温殊和顾彦棠问得面面相觑。   吃完之后,自然又是顾彦棠洗碗。   温胜利看着小孩儿正在厨房里熟练收拾的背影,对温殊问道:“这小孩儿每个星期都来啊?”   温殊咽了咽口水,说道:“他们寝室其他三个人都是本市的,每个星期都回家。所以……”   温胜利:“所以,你就给了他你家的钥匙?”   温殊:“嗯,他说我经常丢三落四的,就帮我保管一把。”   温胜利喝了一口刚泡好的普洱茶,自言自语地说道:“挺好的。”   温殊:“什么挺好的?”   温胜利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说道:“这小孩儿挺好的,人聪明,又懂得感恩。”   温殊肯定道:“嗯,是挺好的。”   温胜利又道:“但是,会不会也对你太好了点啊?”   温殊心里本来就有鬼,就怕温胜利说话含沙射影,暗示了什么。他犹豫道:“你指什么?”   温胜利:“你没发现吗?那小孩儿连你什么菜吃了几口都知道。”   温殊:“嗯。今天挺不好意思的。”他以为温胜利在介意小孩儿不让他吃那道菜的事儿。   温胜利:“他不是有意针对我的,他对自己也这样的。”   温殊愣了一下,没有领悟到温胜利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啊?”   温胜利深不可测的笑了一下,反问道:“你和他吃了那么多次饭,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温殊一愣,这样一回想,除了记得他曾经在派出所找他要了排骨和可乐,好像还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好像印象中顾彦棠什么都吃。   温胜利说道:“作为一个检察官,你的观察力还不够细致啊。”   温殊最烦就是温胜利这样,说道:“你别什么都往工作上扯。”   温胜利:“你没发现,你不喜欢吃的就是他喜欢吃的。你多动了几筷子的菜,他就不吃了。”   温殊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和顾彦棠一起特别舒服,小孩儿好像也没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之所以和他在一起那么舒心,是因为他真的用了心。   而温殊却一直把他对自己的好当成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是温胜利提醒他,他不知要过了多久才明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温殊说道:“爸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温胜利:“厉害吗?因为你妈就这样啊。”   温殊:“……”   顾彦棠收拾好厨房,就把那盆蓝雪花和那个空花盆搬到阳台上。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去小区楼下弄了一点土。   温胜利和温殊看着他房里房外,楼上楼下,跑来跑去,两个人特别是温胜利简直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仅连案子谈不下去,甚至连新闻联播也看不下去了。   顾彦棠先把阳台上那盆薄荷连根拔起,然后细心的分好根系,把小半的薄荷种到另一个新的瓷盆里。原先的土也用小铲子重新松了松,把原来的也种上了。   那盆蓝雪,则是把受伤的顶部去掉了大半,还剩小半底部的小苗。掏出502胶把坏掉的瓷盆一角粘好了。然后又给这三盆花都浇好了水。   温胜利看着他动作麻利地弄完这一切,想起了许多有关温殊妈妈的往事,问道:“你说,他是不是你妈转世啊!”   温殊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妈转世还能转世个男的啊?”   温胜利露齿一笑:“也是。”   顾彦棠忙完种花的事,都已经快九点了。两个表面正经其实内心已经蠢蠢欲动的年轻人,都一门心思的期望温胜利早点走。   毫不知情的温胜利却非要和顾彦棠一起下象棋。   顾彦棠完全无心象棋,却又不得不下,不知有意无意喂给他多少子。就连温胜利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下完了一盘,温胜利又一次地嘱咐了儿子:“那案子毕竟牵涉你顶头上司,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暗中调查。”   温殊点点头答应了。   温胜利终于走了,顾彦棠陷入了狂喜,上扬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哪想到温胜利一把抓住了顾彦棠,“小孩儿,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有事问你呢。”   顾彦棠一脸嫌弃,说道:“老头儿,你有什么事儿问我啊,你又没喝酒,你耍什么酒疯啊?”   虽然十分不开心,但是顾彦棠实在拗不过对他一再使眼色的温殊,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温胜利一起走了。   十一半的时候,温殊躺在床上准时准备入睡了,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顾彦棠把外套往地上十分潇洒地一扔,往他床上迅猛一扑,就像饿急的猎豹扑向羚羊一样。   温殊感觉气都喘不了了,抱怨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压死啊!”但是心里却是开心的。   顾彦棠把他抱得紧紧的,不愿撒手:“抱一下嘛,我这几天都快想死你了。”   “不就是从星期三到星期五吗?真是有好几天呢。”温殊调侃道。   “那也是72小时呢。”顾彦棠一本正经地答道。   “嗯,你怎么不干脆换算成秒呢?”温殊继续调侃道。   顾彦棠挑了挑好看的剑眉,回道:“你这话说的,就只有我想你,你就不想我啊?”   在温殊正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候,顾彦棠伸手挡在了他的嘴唇前面,有点认真地说道:“你不要急着回答,我怕你要是回答不想我,我会难过的。”   温殊也很认真地看着顾彦棠的眼睛。他一直都相信甜言蜜语骗得了人,但是眼神不会。   就像此刻顾彦棠看向他的眼神,又温柔又坚定,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顾彦棠一直觉得温殊的眼睛很大,眼珠很黑,今天晚上更是格外的漂亮。他看见温殊轻轻地亲吻了自己还覆在他唇上的手指。   温殊的动作特别的温柔缱绻,好像自己的手指是一件珍宝般。   顾彦棠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连着整个身体都被撩拨得微微的颤抖。   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捧住温殊的脸,认真又虔诚地轻吻他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滑到鼻尖,最终落在他朝思暮想了好久的柔软嘴唇上。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顾彦棠十分不舍的从温殊的床上爬起来,做好了早饭,温殊还没有醒,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了温殊清秀的侧脸上,顾彦棠坐在床边,盯着熟睡的温殊看了很久。   他睡得很沉,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平静和恬淡,只有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小草莓,仿佛在诉说着昨晚的放肆情|事。   顾彦棠光是这样拿眼看还不够,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然后叹了一口气,曾经的自己也很难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迷恋一个人。   到底还是没舍得叫醒他,留了个让他吃饭的字条,去做家教了。   顾彦棠做家教的那个美术生,一月份的时候专业课考试考得挺好,但是文化课挺差。快要高考了,终于知道用功,家里人好说歹说都要挽留住顾彦棠。   顾彦棠一方面碍于情面推辞不了,另一方面他家里人给的工资挺高的。一个小时一百元,对于还是在校的学生来说算是不错的价钱了。   顾彦棠讲了一会数学题,正在让学生练习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照理说这时间不应该看手机的,但是顾彦棠担心是温殊找他,就还是拿出飞快地看了一眼。   信息是何浩林发的。“今天做讲座的优秀毕业生竟然是你男神,你不来吗?”   顾彦棠回复道:“哪个男神啊?”   河浩林:“你还有哪个男神啊?就是说起他就和说自己偶像似的那个。”   顾彦棠:“不会吧?”   紧接着,顾彦棠收到了一张照片。在大礼堂上坐在讲台中间的正是一身正装的温殊。   一脸的庄严肃穆,义正言辞,纽扣总是扣到衣领的最上面一颗,整个人身上都充满着那么一丝不苟的秩序感。   顾彦棠就是被这样禁欲的气质给拿得死死的。他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温殊啦。   可是家教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正好家里没有大人,他和那补课的美术生商量下次补上一个小时,男生心照不宣的答应了。今天正巧有球赛直播。   顾彦棠担心周末堵车,好在家教的地方离学校并不远,大概两三公里的样子,他当即决定抄近路跑回去。   等到他走进礼堂,找到何浩林的座位时,何浩林还笑道:“你来得还挺快,就知道你男神的讲座你错过不了。”   顾彦棠因为刚才肺活量太大,此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了下手表,十点钟,问道:“几点开始的?”   “九点半。”   此刻礼堂音箱里传来温殊的声音,顾彦棠对这声音过于熟悉,觉得从喇叭里传出来有点失真,但是又莫名带着种疏离感,他听见温殊说道:“关于我个人的一些经历我已经基本讲完了,各位同学有问题可以问一问啊!”   顾彦棠听了立刻想骂人了,他这么辛苦地跑回来容易吗?竟然就这么讲完了!   温殊也是,明明来他们学校做讲座,之前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过!这保   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简直是太过分了!   顾彦棠小声地问何浩林:“他讲了什么?”   何浩林把手里的笔记往他手上一推,顾彦棠一看那纸上写的字就笑了,纸上写着“学霸,考神,帅哥,被神亲吻的男人。”   顾彦棠明明心里一百二十分认同他的想法,嘴里却吐槽着:“你这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和犯了花痴一样!”   何浩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台上的人,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对一男的犯花痴,你什么脑回路啊!”   顾彦棠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心虚。   何浩林继续补充道:“我感觉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别人装逼都讲不出来的话。你说说他高考考那么高分,来我们T大混什么混啊?”   顾彦棠用笔记本敲了下他的头,说道:“人家就不能讲得是事实啊。”   何浩林想想也对,点头道:“看你都这么怪了,你这么怪的人欣赏的男神比你怪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座的学生可能因为做讲座的人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学长,都十分的兴奋。特别是女生,好多都和顾彦棠一样全程抬头看脸。   顾彦棠心里明白着呢。要是个老家伙来了,这些女生一准儿在座位旁的小隔板下面偷偷玩手机。   顾彦棠又看讲台上的温殊,不知和旁边的女主持人聊什么,脸上挂着笑,女主持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的,看起来十分开心。   顾彦棠一下子心里堵得慌,那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宝贝想好好的藏起来,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的心理,虽然明知道有点不对。   顾彦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觉得向温殊提问的女生明显更多。   有一个小个子坐第一排的女生问了他是怎么大学四年,科科成绩都接近满分的?   温殊回答道:“认真。”   女主持人问道:“就这么简单?”   温殊点一点头,肯定道:“我知道你们都特别想听到那些不用功靠天分就成绩特别好的故事。但是很遗憾我不是,如果你们失望了,对此我很抱歉。”   讲台下立刻有女生大声喊道:“不失望!”   温殊笑了下,继续说道:“我总觉得现在社会上有种奇怪的风气,别人夸你聪明就开心,夸你努力好像就是在骂人,这样是不对的。你们想想,不管一个人天分怎么样,通过后天的努力认真就能把一件事做好,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儿吗?”   话音未落,礼堂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就连何浩林都一边鼓掌一边和顾彦棠使眼色:“你男神好厉害啊,我都被说服了!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顾彦棠脸上一副“我男神就是应该理所当然这么厉害”的自豪表情,简直藏都藏不住。   接着有一些人问了有关检察官的具体工作问题,以及怎么考检察官的一些问题。温殊都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学生的提问。   这时有个男生站起来,问道:“师兄,你好,我是一个大三的学生,现在正在准备考研。当然如果没有考上的话,很可能还是会去就业的。你觉得就你的经验来看,我们法学院的毕业生是做律师的发展前景大呢,还是做公务员检察官更大呢?”   温殊听罢反问道:“请问你的发展前景指的是什么呢?”   这个男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人群中就有人大声地问道:“当然指的是赚多少钱啊!”   温殊苦笑了一下,回答道:“赚钱来说,可能是律师会更多吧。毕竟就公务员来说,如果没有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灰色收入,工资多少年不涨那都是真的。”   这时那提问的男生又拿起话筒继续问道:“那学长这么优秀,为什么会选择当检察官呢?”   温殊想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当检察官很大原因是因为我爸,因为他也是。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家里人对金钱没什么特别大的概念,所以没有去当律师。”   见台下的学生听得还挺认真,温殊又补充道:“但是我也不反对别人去赚钱,毕竟君子爱财无可厚非,只要取之有道就好了。而且我认为不管是律师还是检察官,不管你面对多大的诱惑,都不要忘记我们法学院的学生这辈子都应该追寻的最高理想,那就是公平和正义。”   温殊讲完,礼堂里又一次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   何浩林这一次激动地说道:“啊啊啊,我觉得我快要被他圈粉了!”   顾彦棠的目光根本无法从讲台上那个一身黑色正装的清瘦身影上移开。   本来温殊说得这些话法学院的很多老师上课都讲过类似的,可是却偏偏从这个一脸清冷的男人口中,用慢条斯理的语调讲出,就特别达到了一种蛊惑人心的效果。   那一刻,顾彦棠看着温殊简直是自带圣光,那种感觉十分熟悉,顾彦棠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三年前在看守所的初见。   顾彦棠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温殊了。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比谁都温柔善良的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啊?看起来比谁都沉闷严肃刻板,内在却又对这世界怀着一种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情怀。   顾彦棠承认自己看温殊的眼光肯定是带了浓浓的粉丝滤镜的。   但是他也明白此刻让他和其他同学一起发自内心鼓掌的,不是因为他对他的爱情和依恋,而是另一种爱。   顾彦棠形容不出那种感受,只是懵懵懂懂的觉得他应该为了温殊成为更好的人。   不是那种只会为他打扫房间,给他做饭,甚至肉|体关系的床伴,他要做那种可以和他并肩前行的那种走进彼此心灵的灵魂伴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沉浸在那种正能量的氛围突然就开始跑偏了。   大概是从主持人接了一个小纸条开始的。那纸条问的是温殊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或者微博或微信也行。   当主持人读出来的时候,满座的学生都笑了起来。   温殊也莞尔一笑,然后起身在黑板上留了一个检察院的举报电话。   接着就有胆子大点的女孩儿开始打听这位优秀的学长有没有女朋友。   另外一些女孩儿不知怎么的就讨论起这个世界上长得帅的男生十个有九个都有了男朋友。   顾彦棠听罢直接笑出了声,在心内给她点赞,小姑娘你真有前途,看人的眼光真好!   这时何浩林怼了一下他胳膊,提醒他道:“你男神好像在看着你啊!”   顾彦棠果然发现,温殊的眼光穿过众人,似乎真的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在对他笑!   顾彦棠当下就看呆了,在心里反问了一百遍,温殊笑起来怎么能那么好看。   刚开始的时候,温殊对待感情问题还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当有学生的问题具体到问他大学有没有谈过恋爱时,温殊终于还是开了口,且十分诚恳地表了态。“今天是一个演讲,我觉得没必要讲太多私生活的事。”   但是看到台下观众似乎有点失望的表情,温殊又说道:“但我可以和你们分享一些对于感情的看法。我觉得人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去体验爱,感受爱。哪怕最后失恋了,都是人生中特别的一段经历。人不就是这样才能长大的吗?”   温殊没有直接回答那个“大学有没有谈恋爱”的问题,但是他的答案隐藏在了他的建议里,昭然若揭。   顾彦棠一想到温殊曾经在最美好的年龄里和另一个人在这所学校里,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就嫉妒得心口发堵,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听清温殊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果然如顾彦棠所料,演讲完了,还有些学生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温殊问东问西的。他让何浩林先去吃饭,自己则在走廊的另一头等温殊出来。   等了十分钟之后,顾彦棠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温殊发来的微信。   温殊:“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顾彦棠:“你想去哪吃啊?”   温殊:“南门外的那家老四川还开着吗?”   顾彦棠:“开着呢。”   温殊:“你先过去,我等会开车过去。”   顾彦棠心里明白明明不远的路却要开车,温殊是不想让同学看到他们俩在一起,问东问西的,不失为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感觉十分不爽。   但是还是听话先去了“老四川”。这家店就开在T大南门外比较显眼的路口处,价钱公道,菜的味道不仅好,分量还多,是很多学生聚餐首选之地。   毕业多年的温殊都知道这里,说明这家店肯定已经开了许久了。   顾彦棠烫好了碗筷,点了几个菜,不到十分钟,温殊过来了。   温殊像是演讲话说得多了,十分口渴,一下喝了两杯茶,然后问道:“点了什么菜?”   “酸菜鱼,青椒炒牛肉,干锅茶树菇,”顾彦棠盯着温殊因喝水而滚动的喉结,莫名自己的喉头也有点发紧,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喜欢吗?”   温殊点了点头,问道:“你今天来的时候我还吓一跳呢,不是应该在做家教吗?”   一听这话,顾彦棠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反问道:“你还问我?你来我们学校做演讲,竟然不告诉我,有你这样的吗?”   温殊眼见他那倔强的嘴角,因为委屈而翘起,心里觉得有趣,索性继续逗他道:“我说的那些话,有哪句是没和你说过的。不是怕你成天听我说话,听得烦吗?再说你家教的孩子也快高考了,不能耽误人家啊。”   顾彦棠用那眼尾狭长的桃花眼白了一眼温殊,说道:“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嫌你烦过了吗?我说过这种话吗?”   看温殊摇了摇头,顾彦棠继续说道:“真是的你,你不知道我为了听你这讲座,跑得多累啊,结果还是没有听到你的自我介绍。”   温殊听罢唇角勾起,微笑着问道:“你跑过来的啊?”   “嗯,”顾彦棠答应了他一声,但眼睛也不看他,似乎对着空气嘟囔着:“真是不知道某些人的心都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说我嫌他烦。我要真嫌他烦,我早走了。”   温殊感慨道:“你虽然现在没嫌我烦,但是你迟早有嫌我烦的一天。我们之间年龄差了八岁,三年一代沟,我们之间差了快三个代沟呢。”   顾彦棠话还没听完,那狭长的眼睛眯着,脸上倒真是显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来,好半天才看着他说道:“你要说我嫌你烦,平常就还真没有,但是这张口闭口八岁来八岁去的,我还真是嫌烦了。你不就比我多吃了八年饭吗?那又怎么样,没见你长得比我高?长得比我壮?”   其实温殊一米七八的身高已经不矮了。身材清瘦,腿的比例也好,人看起来也很修长。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吐槽自己身高矮。   温殊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次真是把小孩儿给逗急了。还是想得找个台阶下。   “行,我以后不讲找个了,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顾彦棠又说道:“我生气是因为你不重视我。”   “就因为没听到我的自我介绍?”温殊盛了一碗刚上的海带汤端给顾彦棠。   顾彦棠冷着脸,说道:“我一想到全校同学都听到了,就我没听到,我就非常不爽。”   温殊:“我说你这小孩儿,我记得你以前脾气挺好的啊,怎么现在——”   “打住打住——”顾彦棠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准叫我小孩儿,我真不小了。”   温殊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点头笑着说:“你还真是不小了。”   温殊那暧昧的语气一下子让顾彦棠明白过来,脸竟然就这么红了。   温殊冷不防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不就是自我介绍吗?我们晚上回去慢慢说。”   其实温殊说话就是他那一贯的没有什么抑扬顿挫的音调,并没有什么邪魅狂狷刻意挑逗的意思。   可是那声音传到耳朵里带来一阵又麻又痒的苏感,好像在顾彦棠的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轻轻挠了一下,让顾彦棠瞬间进入了一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状态。   此时的顾彦棠有点尴尬,又有点想傻笑,脑海中早已没有了一丁点生气的痕迹。   吃完了饭,温殊建议回家。顾彦棠却难得的没有精虫上脑,建议他们一起逛逛校园。   温殊有点为难的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黑色的正装,这样的装束在大学校园里会不会被人围观啊?然后顾彦棠就提议去寝室换件他的衣服。   温殊先是沉默了片刻,想了想,然后问道:“你们寝室人知道你是那个吗?”   顾彦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个”指的是什么,一直以来可能因为他从小是孤儿,受的家庭教育确实不太多,也没什么爱情一定要是在男女之间发生的概念。   爱就爱了,不管他是男还是女。他一直没觉得和温殊在一起是一件不对的事儿,如果寝室人真的问起来,他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   但是现在看来温殊挺在意这件事儿的。也对,他那种工作,再加上他这样的个性,应该是挺注意影响的。   顾彦棠给何浩林打了电话,何浩林告诉他寝室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两个去参加班上另一个同学的生日会了。   温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他寝室看一看。   温殊觉得他是应该认认真真地了解一下他的小朋友了。好像一直以来他们的爱情之路上,都是小朋友在一路连跑带跳地向自己狂奔,而自己好像一直就是在原地不动。   虽然迄今为止,他看起来都还是挺乐意的。但是又能乐意多久呢?   温殊以前谈过恋爱,他明白那种单方面付出的爱情长久不了。   可能因为年龄和身份实在是相差太多,他从来没有站在顾彦棠的角度上去看待这个世界。温殊也知道自己不是善解人意的人,有时自尊心又强,说话做事难免会带给他伤害。   虽然现在看来小孩儿还算是比较能忍的,但是不能因为人家好就欺负他。   温殊既然已经承认自己动了心,那就不能那么纠结了,得让对方明白自己也是爱他的。   顾彦棠的宿舍在七楼,不仅没有电梯,每一层的楼梯还没人性的特别的长。爬上七楼后,温殊已经气喘吁吁地想骂人了。   顾彦棠本来还想背他,但是鉴于这地方实在是太人来人往了,只能作罢。   温殊见顾彦棠连气都没喘,随口问道:“你是每天都在练健身吗?”   顾彦棠回答道:“没有啊,我每天除了上课,就在做兼职,哪有那时间啊。”   温殊想想也是,他哪有那闲钱和精力去健身房呢。   没想到顾彦棠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温殊,还猛补一刀:“你体力怎么那么差了,你看我连气都没喘过,昨晚我还是做上面的那个呢。”   温殊立刻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在心里骂道:“你在上面你还有理了?明明是下面那个更累啊。有种你让我在上面试试!”碍于宿舍的楼梯口是公共场合,人来人往的,就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小孩儿硬是揣摩出了他的想法,一脸神秘地坏笑着:“好啊,今晚就试。”   温殊的脸瞬间就有点挂不住了。倒不是他说了多让人害羞的内容,只是想到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小孩儿当众调戏,温殊就莫名地感到羞耻。   顾彦棠这次终于报了吃饭时被调戏的耻辱,笑得十分开心,两眼弯弯,脸上的笑纹皱成了一个包子,白白的小虎牙也终于露了出来,活像一只抓到了猎物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真是幼稚死了。温殊心想,但是他为这样的幼稚鬼心动,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何浩林开的门,一见温殊也愣了下,片刻的震惊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发着光的星星眼:“男神,你真的来了啊?”   温殊微笑,还没来得及回应,顾彦棠一下就用胳膊勒住了何浩林的脖子,警告道:“什么男神啊?谁是你男神啊,别乱叫!”   温殊任这两个损友打打闹闹,自己则观察起他们的寝室。   温殊三年前才从T大读完研究生,自然对寝室的布置不陌生。就是那种普通的大学寝室四人间,上面是单人床,下面是书桌,书桌旁边还有一个小衣柜,可以挂一些衣服。   顾彦棠的手劲儿很大,何浩林被他勒得连连求饶,他终于放了手。   他回过头看温殊,笑嘻嘻地给温殊指了指自己的床位:“你看我的桌子是不是全寝室最干净的呢?”   严格说来,并不是干净,而是整洁。为什么整洁呢,是因为顾彦棠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书桌的上层架子上摆放的全是大学课本,一本课外书或者小说都没有,桌子上摆着一台样式老旧的联想笔记本,一看就是好几年前买的,边角都有点磨损了。   温殊打开了衣柜门,有点吃惊地发现,挂衣杆上就挂了四五件衣服,而且还是冬装加夏装放在一起的。   温殊一下子觉得有点心酸,小孩儿今年十九岁,十九岁正是年轻人最爱美最讲究虚荣和面子的年龄。不知道其他的同学会不会笑话他啊?   温殊一想,竟然从来都没发现顾彦棠换来换去就那两身衣服,大概是因为年轻男孩儿青春有朝气,顾彦棠又长得长手长脚的,自己只注意看他的脸和身材了吗?   温殊的家里虽然不是特富裕那种,却是从小被温胜利宠着惯着,富养长大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是顾彦棠所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人,会不会怨天尤人呢?   就算不对这个社会怀有抱怨,至少,人格上的自卑是少不了。   这样看来,顾彦棠虽然有时偏执得有点奇怪,但人整体还是挺乐观的,经常笑,已经算是成长得还挺好的了。   这样想着,温殊又感到一阵庆幸。   当事人丝毫没体会到温殊那一系列复杂的内心行动,他只是感到奇怪,温殊干吗在衣柜前面站那么久。   顾彦棠问道:“你是在找什么没洗的衣服比如臭袜子吗?没找到吧。都说了我是我们寝室里最干净的。”   温殊接过了顾彦棠用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倒出来的热水,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回答道:“对,很干净。”   一张用便利贴自己制作的贴在墙上的课程表,引起了温殊的注意力。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本来是想吐槽下顾彦棠的字的,顾彦棠的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龙飞凤舞,颇有点验证那条真理:脸长得好看的帅哥字都很丑,脸越好看,字越丑。   可是认真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温殊又开始难过了。   课程表写得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却并不是因为课程太多太满。上课的课表是用各色彩色笔写的,剩下用黑色的填充的则是各式打工安排。   星期一和星期三下午是商业北区的奶茶店。   星期一、二、三、四的晚上是要去学校里的电脑店。   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要带两个家教,当然在温殊的强烈要求下,变成了一个。   除去正常上课的剩下的本该属于一个大学生所有用来交友,玩乐的时间,几乎都被打工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过许多大案要案卷宗的温殊,会因为看了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课程表,鼻子有点发酸。   因为他忽然想起顾彦棠为什么之前每个星期五傍晚来找自己。因为他真的只有那天晚上才有空。   然而去温殊家也没有哪一次是闲着的,他总是任劳任怨的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并且还特别开心地做这些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温殊的喉头颤动了一下,他那许多年都平静如水的心,也似乎感觉到了有一丝涟漪荡漾开来。   顾彦棠也搬了张椅子坐了过来,扶了扶温殊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殊苦笑一下,问道:“为什么上课是彩色的?打工是黑色的啊?”   顾彦棠抓了抓头发,回答道:“对我来说,上课就是休息了,开心嘛。”   何浩林听罢也暂时放下手里的游戏,凑过来说:“男神,你也觉得奇怪吧?你说全校那么多大学生,谁会把上课当休息啊?你知道他的外号吗?”   顾彦棠看向何浩林立刻换了一副脸孔,他挥了挥拳头,凶神恶煞地恐吓道:“你是不是活腻了,想死啊?”   “没事,你说。” 温殊则示意他继续。   何浩林接着说道:“铁人啊。大家都说,他那么好的精力和体力不去参加铁人三项真的是可惜了。”   其实大家这样的评价还算是中肯和客观的,同学之间开个玩笑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温殊不仅不想笑,甚至还有点隐隐的不开心,因为他从同学们的话中分明听出了一丝嘲讽和揶揄的味道。   温殊从他的笔筒里,拿出了一只蓝色的笔,在顾彦棠的课表上,唯一的空白时间段,画上了几笔。   当顾彦棠看出他画的是什么时,立刻不开心了。   那是一只活灵活现地在打着呼噜的小猫咪。   顾彦棠抱怨道:“我知道你想我休息,可是你不能把我画成个小猫啊。我是属虎的,我明明就是个老虎啊,肉食动物——”   话音未落,温殊就打断了他,冷笑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接受反驳。”   说罢,就狠命地用手揉了揉顾彦棠的头发。   还手当然是想都不要想,难得顾彦棠也没有再辩解。还一脸温顺的任由温殊的手“蹂|躏”着自己。   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被主人呼噜毛非常满足露出肚皮的小猫咪。   顾彦棠瞥了眼正沉浸在游戏中的室友,幸好这个动作没有被他看见,否则铁人威猛的形象瞬间就全毁了。   ……   星期天,温殊在顾彦棠去做家教的时间里,去超市买了水果,回家去看温胜利。   温胜利在家看着电视,温殊扫了一眼,正是前两年十分流行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   温殊因为工作很忙,并没有时间看电视剧。但是朋友圈看到不少人自来水按理这部剧,评价挺高的。   温殊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温胜利在观看这样的剧情。   大风厂的员工和山水集团伪装的警察因为拆迁的问题起了正面的冲突,在千钧一发之际,老检察官陈岩石赶到这兵荒马乱的现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终于制止了更大的人员伤亡和损失。   看到电视上那个孤独的坐在石头上的白发苍苍的背景,温殊的心一紧。   再回过头一看,温胜利已经在拿手背擦着眼泪了。   温殊赶紧去拿了几张纸巾塞到了温胜利的手里,劝到:“别这么不小心啊,小心角膜炎又犯了啊。”   温胜利从四十岁开始眼睛就不好,常年累月要用眼药水缓解眼睛干涩。其实温殊知道最主要的病因,是温胜利对工作实在太认真了,眼睛长期使用过度。   温胜利一边用纸巾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还沉浸在剧情中无法自拔:“要是我们检察院的队伍里再多些陈岩石这样的好干部就好了。”   温殊一边点头一边笑,说道:“对对对,温检察官您不就是吗?”   温殊还知道温胜利虽然摆摆手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实则心里暗爽万分。   温殊这次除了是来看老爸的,顺便也是为了之前说的那个案子。   温殊:“那次你带来的那个蒋文龙的案子我看了,发现问题还挺多的。”   “说说看,”温胜利的注意力终于从电视上移开了,看着温胜利那闪烁着睿智的眼神,温殊不得不承认温胜利那双眼睛虽然老花了,但是却一点都不妨碍其中透露出一种历经铅华沉淀下来的光芒。   温殊:“案件本身疑点就很多了。有好几处取证不合法的,也没有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温胜利点点头,说道:“对,唯一的一个关键性证据就是那个酒瓶上的指纹,但是一个手指,并且是朝上的指纹不合乎常理。”   温殊接着说道:“还有一个特别让我疑惑的地方,是证人方育才的证词,两次陈述不一致。第一次说的是晚上八点多他们还在一起修车,蒋文龙就没有作案时间。但是第二次的笔录就变成了蒋文龙七点多就走了。这样嫌疑人就有了作案时间。”   温胜利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证人记错了。”   温殊摇了摇头,说道:“结合全案诸多疑点来看,我倒是觉得警方诱供的可能性更大。”   温殊把那叠厚厚的卷宗拿了出来,把相关信息展示给温胜利看,说道:“负责这个案件检察院移交也不合法。”   温胜利问道:“怎么说?”   “2007年12月一审是在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故意杀人罪成立,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蒋文龙不服,上诉。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重审。”   温殊喝了口水,又说道:“然后2008年11月柞水县人民法院重审一审,判定故意杀人罪成立,改判有期徒刑十五年。蒋文龙不服,向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上诉,2009年2月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温殊用平静的语调陈述完这个案子,问道:“爸,你看出来了吗?”   温胜利点点头,答道:“重审违背了法律程序。”   温殊表示同意,继续说道:“我们国家的刑法第二十条规定,有可能判处死刑和无期徒刑的刑事案件,应当由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蒋文龙涉嫌的是故意杀人案,是有可能被判处死刑的。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明明就是一审的法庭,市检察院还违背法律程度把案件降级处理,这里的处理严重不符合规定。”   温胜利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们国家采取的是两审终审制度,所以市法院就可以把案件掌控起来,以逃避省级法院的监督。”   俩个人就案件又聊了会,温殊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了,料想小孩儿家教应该快回来了,就着急告辞了。   临走时,温胜利还特别有意提了提叶岚的情况。听说她爸爸的贪污受贿罪已经落实了。   温胜利感慨了一下,说道:“现在看来你没和她一起也好,否则和腐败分子接触多了,难免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温殊:“……”   温胜利:“真是可惜了,其实叶岚是个好姑娘。她最近没联系你吧?”   温殊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预感让他想赶紧走掉。   果然接下来温胜利不出所料继续说道:“我在相亲网站上,注意到好几个姑娘很不错,我和人家都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去。”   温殊立刻拒绝道:“爸,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要去见面你自己见去。”   温胜利:“简直胡闹!我都快六十的人了,简直天方夜谭!”   温殊正好开了门,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温胜利说道:“现在不是流行老少配吗?没准人家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帅老头呢,反正你也是单身。你看人家杨振宁啊,不是就娶了个特别年轻的吗?”   “人家是物理学家,你说你这孩子——”   ……   等温殊走了之后,温胜利关了电视,拿出纸笔,他准备给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写一封信,把这个案子所有的疑点都详细地写进去,申请重新审理。   温胜利拿出老花镜,才写了不到两百字,眼睛就开始干涩发痛。   他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眼前又出现了犯人蒋文龙那张憔悴又倔强的脸来。   温胜利今年五十七了,在基层做检察官的工作已经整整三十多年了,他一生中什么样的犯人都见过。但是那种受了极大委屈的声泪俱下的哭诉还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那种愤恨又绝望的眼神里,隐藏的是对整个社会的控诉。   监狱长告诉他蒋文龙服刑九年了,还有六年刑期,之所以没减刑,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杀过人,他不服这个判决,所以他从不申请减刑。   蒋文龙陈述自己案情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现在是检察官,是法官,但是你们不能保证你们的儿子,孙子将来也是检察官、法官。如果是你的儿子没有杀过人,却要承担杀人的罪名,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听我讲话吗?”   当时温胜利想的就是,如果身为一个检察官,连这个社会的公平和正义都不能维护,他怎么能对得起身上别着的那个检徽呢?   于是温胜利又开始打起精神,继续写信。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温殊开车回到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   一进门就看见顾彦棠正在厨房里爆炒小龙虾呢,一向高冷的温殊都高冷不起来了。今天早餐又没怎么吃,感觉现在肚子里的馋虫都在作祟。   红通通的麻辣小龙虾,配着冰镇的啤酒,简直是对付现在燥热天气的必备良品。顾彦棠这小孩儿做饭十分有天分,那一只只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简直刺激着温殊的鼻腔和味蕾。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龙虾?”温殊一边嗅着香气,一边笑着问道。   “我就是知道。”顾彦棠才不会承认,自打上次和温胜利聊天时候他提到,顾彦棠就默默的记下了。   温殊用筷子夹了一只大的,用手去剥壳,结果没想到刚出锅的小龙虾那么烫,一下子手烫得火辣辣的。   顾彦棠立刻送上刚才端菜的时候拿来的一条湿毛巾,心疼地数落道:“真是的,都快三十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抓着温殊的手用毛巾敷了一下,然后又拿起手放在嘴边吹了吹,问道:“还疼吗?要不要去用冷水冲一下。”   温殊挣脱开他的手,笑着说道:“没事儿。”   顾彦棠指了指旁边的茭瓜肉丝和其他菜,吩咐道:“你先吃别的菜。”温殊就听话地吃别的菜。   温殊看见他就开始直接上手剥小龙虾的壳,虽说是带着一次性手套的,但是温殊还是惊讶地问道:“我都烫手了,你不觉得烫吗?”   “我又不是大少爷,不像你细皮嫩肉的。”顾彦棠剥好了一个,直接用手喂给了温殊。   温殊咬了一口赞叹道:“好吃。”   顾彦棠也笑,继续剥小龙虾,剥好的虾肉就整整齐齐地码在温殊面前的盘子里。黄橙橙的虾膏简直鲜美无比,让温殊吃了几个还欲罢无能。   温殊吃了好几个虾,不那么饿了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不吃?”   顾彦棠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意识到温殊会问他这样的问题,随即笑道:“你先吃啊,我吃什么都行,不像你挑食。”   温殊不知怎么耳边忽然响起了之前温胜利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你不知道吧?”   “你没发现吗?你喜欢吃的他都不喜欢吃,你不喜欢吃的他都喜欢吃。”   ……   这样想来,除了两人在派出所初相遇时,顾彦棠向他透露过他喜欢喝可乐,想吃排骨外,自己对他的喜好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顾彦棠不明白温殊本来吃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放下了筷子。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温殊。   温殊酝酿了一下情绪,有点严肃地问道:“你觉得这样讨好我有必要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和你在一起的啊?”   顾彦棠一向自以为是很了解温殊的,可是他现在竟然有点不懂温殊在想什么了。   顾彦棠停下了剥龙虾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地回应道:“啊,我就是想要对你好而已,我并没有要求你要像我对你那样对我。”   此话一出,温殊本来还有点绷着的情绪瞬间垮了下来,原来小朋友聪明着呢,他听出了刚才说话时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潜意识里的想法——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有压力。   因为我可能没办法像你对我这样对待你。   温殊用手扶着额,瞬间觉得自己是这段感情里扮演坏人的那个人,恃宠而骄什么的,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可是关键自己还真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小孩儿还以一脸懵懂的眼神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温殊瞬间不知拿他怎么办了。   看顾彦棠对温胜利还有何浩林,他对待身边人为人处世的方式,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主,夸张点说他这个人性格有点飞扬跋扈都不过分。   可是偏偏到了自己面前,就瞬间变成了一只拔掉了牙齿的小老虎,一副逆来顺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表情。   温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着传说中的人类身上劣根性,反正看着这小孩儿一副乖顺小媳妇儿的样子,就有点想欺负他,想要逗逗他。   还是顾彦棠打破了沉默,他把剥好的小龙虾肉,往温殊面前一推,说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嗯。”温殊答应了一声,然后默默地吃。那话怎么说来着,这世间唯有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   温殊在小孩儿洗碗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等下我有话和你说。”然后就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一出来,埋伏许久的某只野兽就饿虎扑食一般地往他身上一扑,差点没把他扑倒。   顾彦棠真得像得了一种要无时无刻黏在自己身上的皮肤饥渴症,真的是和牛皮糖一样。在今天第一百零一次推开他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后,温殊彻底放弃对他的治疗了。   顾彦棠大半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咬耳朵:“有什么话快说啊,我等下还准备有个新姿势试验一下呢。”   温殊假正经地咳了两声,正色道:“年轻人啊,冷静啊,克制啊,懂吗?”   顾彦棠笑着舔了舔小虎牙,笑着点了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对,就你正经,一真上了床,还真不知道谁比谁更开放呢。不过他也只敢腹诽一下。   当然了,情人眼中出西施,他就爱温殊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本正经的穿着衬衫纽扣都要系到最上面那颗的温殊他也爱,那个在床上开放,百无禁忌地温殊也让他欲罢不能。   温殊示意让他坐到桌子那边去。然后掏出了一沓钱,目测一下,应该是两三千的样子。   顾彦棠当然没有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异乎寻常地尴尬。   见小孩儿的神色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温殊解释道:“这个钱是给你买菜用的,今天小龙虾挺贵的吧,好像刚上市没多久啊。”   顾彦棠摇着头拒绝道:“别说没多少钱,就算是再贵我也请得起你。”   温殊其实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顾彦棠的性格平常大大咧咧的,似乎是怎么都不会生气,但是在有关金钱的问题上小孩儿又似乎敏感得有点过了头,简直有着近乎变态的自尊和固执。   温殊几乎用平生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语调说道:“你今天不是说了吗?你对我太好,会给我带来压力。可是你连我对你好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不是压力更大了吗?”   温殊拉过顾彦棠的右手,把钱轻轻放在顾彦棠的手上。   温殊说道:“对不起,比起你对我的贴心和无微不至的关爱,我们这些大人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这么俗气。因为我一直都觉得,钱才是最不值钱的。”   温殊看见顾彦棠皱着英气的眉头,眼神闪烁,一看就是脑子里正进行着深刻的思想斗争。   片刻之后,温殊看见顾彦棠终于满脸痛苦地收下了钱,然后说道:“我总感觉这钱像是卖身钱一样。”   温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简直笑得肚子疼。   每一次见面之后的清晨,温殊都会进行深刻的反省。这一幕特别容易发生在星期一的早晨,这是温殊的星期一综合征。   温殊感觉自己这样老胳膊老腿儿的,被他在床上满嘴甜言蜜语地蛊惑着这样又那样……   虽然自己也不是没爽到,但是还是不由地想骂人:到底是谁卖身给谁啊。要卖也是我在卖啊。到底是谁的屁股痛啊。   五一快要到了,办公室呈现出一片等着放假的祥和气氛。   苏雪琪早就计划好了五一三天假加上之前还没休的几天年假,去新马泰旅游。   温殊很不客气地把那张游客全都堵在长城上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与其出去看人,还不如在家宅的呢。”   结果没想到几天之后,温殊就成功啪啪啪地被打脸了。   这得从星期三那天晚上说起,温殊洗完澡之后,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忽然发现顾彦棠带回来的那盆蓝雪不仅愈合了之前受的伤,还开枝散叶长得很旺盛,再细细一看,竟然在顶端还长了许多的小花苞,不过暂时还看不出花是什么颜色的。   还有分出去的那盆薄荷,可能是因为有了需要的养分,长了许多小小的叶子。整个阳台因为这几盆绿植,变得有生气了。   温殊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顾彦棠发过去。   没想到顾彦棠立即打电话过来,温殊还没拿到耳边,就听到那边激动雀跃的声音。   “温殊,我的网页制作大赛得了一等奖!我好开心啊!”   “哇!你真厉害啊!非专业的去和别人专业的比竟然还能拿第一!”温殊由衷地感觉到小孩儿在电脑方面确实有天赋,想想也是啊,之前那么小的时候也没受过什么培训,就已经是专业黑客了。   当然这是小朋友不让提的一段黑历史。   “我开心不是因为我拿第一,我早知道我能拿第一,我高兴的是一等奖有八千块钱呢!”顾彦棠有点臭屁地炫耀说。   温殊配合地赞叹道:“太棒了吧!”   顾彦棠:“温殊,你五一放几天假啊,我们用这钱出去旅游吧。”   温殊正准备说五一出行非常不理智,机票打折想都不要想,堵车,人又多,各种不好。   “呃”字都还没说出口,顾彦棠又继续连珠炮似地往外蹦字儿:“我听王滔他们说云南特别好玩,我连路线都查好了。你能多请两天假吗?”   听着小孩儿那富有激情的声音,一听就带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无尽的好奇和向往。   温殊想了想,算了,舍命陪君子吧。大概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话,可能连堵车和看人山人海都是快乐的吧。   于是温殊回答道:“我年假还有四天没休,大概可以休一个星期,倒是你,不是有那么多兼职吗?你能请那么久的假吗?”   顾彦棠:“没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定路线,买机票,网上预订客栈,基本上这些东西都是顾彦棠一个人弄的,温殊就问了一句“钱够吗”,顾彦棠说没问题。   当苏雪琪知道他去向姚东方请假是为了五一出去旅游时,整整嘲笑了他一个星期。   收拾好了出行的行李之后,温殊活动了下肩膀,躺沙发上小憩片刻。   他浏览了下手机推送的新闻,忽然想起他最近很久没有和瑞先生聊天了。   一看上次聊天的页面还停留在四天前,瑞先生问他睡着了没有。   自己竟然没有回复!果然生活得太幸福了,容易见色忘友!   温殊想了想,打开了布鲁帝,小心翼翼地给瑞先生发了一个赔罪的表情。   瑞先生回复得倒是一如既往的快。“终于想起我了?幸福的男人!”   温和的弦:“最近工作太忙了,经常一躺床上没关灯就睡着了。”   瑞先生:“装,你给我装!请开始你的表演——”   温和的弦:“行啦,瞒不过你。我最近确实过得有点色令智昏了。”   瑞先生:“怎么说?”   温和的弦:“我五一准备出去旅游,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瑞先生先是发了一个沉默的表情过来,又问道:“为了陪你的小男友?”   温和的弦:“是啊,他用参加比赛的奖金邀请我出去玩,我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   瑞先生:“他也许求之不得呢?”   温和的弦:“好吧,瑞先生你以我为素材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又去哪里采风了?”   过了好半天,瑞先生回复道:“正在写,创作了一个开头。最近在广州。”   说罢温殊收到了一张广州小蛮腰的照片。温殊注意看了下他和瑞先生之间的距离是1298公里。   温殊又一次在心底里感慨,这种和千里之外的人交心说话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温殊只知道这是自己与顾彦棠的第一次旅行,却没想到这不仅是顾彦棠第一次长途旅行,还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在机场自助打登机牌的时候,剩下可供选择的位置已经不多了,温殊问他:“你是想坐靠窗边的位置,还是想和我坐一起呢。”   顾彦棠想了一下,问道:“有冲突吗?”   温殊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有冲突,因为我喜欢坐窗边。”   顾彦棠立马回答:“那我当然坐你旁边啊。”   打好登机牌,因为两人都是一个随身的小箱子,所以就没有办托运了。   所以时间还是十分充裕的,温殊拿出电子书看书,顾彦棠则一直在玩手游。   一直到航空公司的广播响起,催他们快要登机时,顾彦棠推着两个箱子穿过长长的临时通道,都还是十分正常的。   直到飞机从滑行再到加速,马上就要起飞的时候,温殊才发现原来顾彦棠的腿一直在抖。   他这才意识到小孩儿可能是第一次做飞机,他这是紧张呢。   温殊收起了飞机上提供的画报,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在飞机头抬起离地的那一瞬间,十指交叉和他的手紧紧得握在一起。   幸好旁边的阿姨一上飞机就找空姐要了毯子,一直在闭目养神,温殊才会如此大胆。   温殊:“你是不是恐高啊?”   “恩恩,有点。”顾彦棠感觉到飞机在起飞时造成的一种失重感。他感觉到有点眩晕,脸都白了。   温殊把脸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的,现在飞机失事率是很低的,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顾彦棠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立马睁开了。   温殊感觉自己被握得手一紧,顾彦棠此时看向他的炙热眼神,让温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旁边的座位有人,他一定会把脸凑过来和自己热吻。   温殊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看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靠着睡一下,一会儿就到了”。   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等飞机飞到了平流层的时候,顾彦棠已经缓过来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窗外波诡云谲的云朵给吸引过去了。   “真美啊,大自然怎么可以这么美。”顾彦棠感叹道。   这样的反应在一堆大人眼中看来未免有点太大惊小怪。引来不少旁人的侧目,看看他大概觉得他年龄还小,于是笑笑作罢。   最后温殊还是很识趣地主动和他换了座位,方便他观察天空和云朵。   等到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顾彦棠一直在揉耳朵,向温殊问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的耳朵听不见了啊?”   温殊摸了摸他的耳朵,安抚道:“没事的,是空气中的压强变了,有些人比较敏感,一会就好了。”   顾彦棠赞叹道:“你懂得还真多。”   温殊故作高深地说道:“大人嘛。八岁不是白长的。”   因为假期时间比较短,掐头去尾还要减掉在路上的两天,两个人真正去的就只有两个地方,丽江和香格里拉。   在丽江的住的是顾彦棠订的一家在网上人气很高的客栈。客栈的老板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一看就是性格很温和面善的人。   大概是在这里做得比较久,见多识广,竟然没有在开房办手续的时候,对这两个大男人要睡一间大床房投去什么异样的眼光来。   客栈的院子里养了一只叫“金子”的金毛,一见人就和善的摇尾巴,顾彦棠蹲下来摸了它两把,它就恨不得要跟着他走了。   老板笑着说,这样的狗最容易被拐带了,所以不得不常常要把它锁起来。   客栈的小院子四四方方的,种满了四季桂和风铃草。紫色的和粉色的小铃铛美不胜收,温殊忍不住拿着手机一直拍。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都充满了桂花清新又馥郁的香气,温殊坐在小院子里的石凳上享受了好一会儿,要不是顾彦棠一催再催,他都不想走了。   回到客房里,温殊就往床上一躺,任由顾彦棠开箱子收拾东西。   顾彦棠打开了窗子,正好能看到小院子里的美景。   温殊说:“别关了,开着吧。”   顾彦棠:“喜欢这个地方吗?我的眼光不错吧?”   温殊答应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躺着的姿势,说道:“谢谢你,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顾彦棠听罢,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行李,然后恶犬扑食般的也往床上一扑,把温殊旁边的床垫压出了一个小坑。   顾彦棠把头靠在温殊的左肩膀上不住的摩挲,轻声问道:“这样啊,怎么报答我?”   温殊被他摸得有点痒,“咯咯”地笑,把他不老实的手按住,挑衅道:“还能怎么报答,肉偿呗。”   顾彦棠听罢一下子就精神了,立刻就用自己体力上压倒性的优势,把温殊给服服帖帖地压在自己身下。   见他真来了劲儿,温殊叫道:“哎,你来真的啊,我倒不是说不做,可是我们总得去吃个饭吧。你不饿啊?”   “做完再吃。”顾彦棠的唇已经霸道地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温殊本来还想着古人不是说饱暖思淫|欲吗?结果两个人中午饭都没吃,饿着肚子还是大白天都可以思……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学校也这样吗?那么多人,你怎么解决。”   “不和你在一起,我真没这样。我说我连片儿都不看,你信吗?”   “就你现在这样我还真不信。”   顾彦棠把伸出双手的温殊拉起来,一把抱住,蹭着他的脖颈说道:“我变这样都是因为你,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哟,最近你还学会撒娇了。”温殊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冷嘲热讽。   但是在顾彦棠听来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宠溺,毕竟,人之所以会撒娇,不就是知道有人宠着自己吗?   等温殊和顾彦棠把自己给收拾好,终于出门的时候,丽江城里已经华灯初上,大街上有着说着各地方言的年轻人在游玩,在街道上闲逛。   有青年男女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肆无忌惮地接吻。   毕竟这是一座被称为艳遇之都的城市。   温殊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想想自己应该一辈子都做不成这样的事儿,心里有点羡慕。   顾彦棠像是明白了他想的是什么似的,伸出手来勇敢地抓着他的手,温殊想着旁边有人正看着自己,想要挣脱。   可是顾彦棠力气很大,他挣脱不开。   顾彦棠说:“不怕啊,没事的。”   温殊想想也对,这是个陌生的城市,根本没有人认识自己。   于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手牵着手,穿过了人潮人海。   晚饭是在丽江古城里一家叫“四方街”的饭店里吃的。装修得挺讲究的,没想到价钱还挺公道。有各种各样的菌类,很有地域特色,菜的味道也很不错。   但是一直以来堪称吃货的温殊,却没有吃好。   原因也很简单,那上菜的服务员小姑娘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顾彦棠看。不仅点菜的时候就在那里顾盼生姿地看了几眼,就连走了好久,还要回过头来再看。   到底是几个意思吗?温殊早就听说过少数民族民风彪悍,女孩常常以大胆著称。可是你这样一直盯着已经有主的男人,真的好吗?   然后他既然又联想到,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那个女工作人员,硬是借着搜身检查的名义把顾彦棠从上到下,从前胸到后背都摸了个遍。   菜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顾彦棠终于发现了他有点不对劲儿,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是高原反应吗?要不要吃点药?”   温殊神情冷漠地放下筷子,反问道:“你是真没看到还是装傻啊?”   “什么?”顾彦棠不明所以地问道。   温殊看了一眼那个女服务员的方向。   那年轻女孩儿明明拿个牌子在记录别桌客人点的菜,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顾彦棠身上飘。   顾彦棠忍不住笑得露出虎牙本体,他明白了,温殊这是吃醋了。   顾彦棠笑并不是因为有女孩儿对自己表现出好感,而是他觉得温殊也会吃醋这个事实让他想笑。   可是在当事人温殊心里却又难免进行另一种解读了。   见温殊连最爱的酸菜鱼都提不起胃口了,顾彦棠试探道:“真的生气了?”   温殊“……”   见他没说话,顾彦棠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招惹她,但是说句实话,从小到大对我好的女孩儿还是挺多的。”   温殊:“为什么?”   顾彦棠:“为什么?”像是自己也在反问自己一样,片刻之后,顾彦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大概是因为我长得还成吧。”   温殊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自恋啊,我以前倒没发现,果然时代是变了啊。”   顾彦棠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片刻之后,“哗啦”一声,顾彦棠拉了椅子起身,做了一件让温殊大吃一惊的事。   他直接去找那女孩儿,和她说了几句话。   温殊心里悲催的想,难不成这小孩儿果然是直的,他不会是跑去找她要电话号码了吧。   说句实话,不带有色眼镜去看这女孩儿不仅长得挺清秀的,身材也很苗条,很有那种少数民族少女身上的异族风情感。   十分钟后,女孩儿一脸通红地跑过来找温殊道歉了。   少数民族少女真诚地道着歉:“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俩是情侣关系。我刚刚就是觉得你男朋友挺帅的,像是一个电影明星,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殊表现出了大度,回答道:“哪个明星啊?这么倒霉,长得像他?”   年轻女孩儿笑笑:“就是那个很红的孙远均啊。”   顾彦棠一听到“孙远均”这个名字更高兴了,此人虽然行事作风十分低调,却是娱乐圈公认的惊为天人的大帅哥。   女孩儿这个评价,无形之中又印证了顾彦棠刚才关于“自己长得还成”的评价。   温殊不是那种喜欢上纲上线的人,虽说心里还是有点气,觉得自己找了个桃花太旺,不省心的男朋友,但是此时这气也差不多消了八成。   两杯冰啤酒下肚,美食之前岂有不吃之理。再加上云南菜多是酸辣口的,十分符合温殊的胃口。不一会面前的四五个菜差不多就已经消灭殆尽了。   果然酒足饭饱之后,温殊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拉着顾彦棠去逛丽江古城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在温殊的印象中,这张以湿地草原为背景的合照,是他和顾彦棠的第一张合照。   其实温殊之前去过不少所谓的古城,觉得所谓的古城大部分就是给游客买东西的变相商业区而已。   但是顾彦棠就不同了,他是第一次出来旅游,还是和温殊一起,简直看什么都觉得兴奋好奇。鲜花饼他也想尝尝,牛肉干他也想试试,两个人还一人吃了一个大冰淇淋。   两个又高又帅的男生手拉着手吃冰淇淋,在人群中十分的抢眼,温殊不止一次地发现有人悄咪咪地装作拍风景在拍他们。   索性心情好,不计较了。   最后的战果是温殊和顾彦棠各买了两盒组装的鲜花饼,温殊寄给温胜利,顾彦棠寄给寝室的朋友。   温殊在逛一家精品店的时候,被一对苗族蝴蝶耳环惊艳到了,准备买下来送给苏雪琪,结果顾彦棠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耳朵旁边闹了好久,不胜其烦。   温殊在付钱的时候,丢过来一句:“你可以有男性朋友,我就不能有几个女性朋友了。”   可是小朋友的不高兴已经明显写在了脸上,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家卖竹制品的小店,这个老板心灵手巧,能在青竹做成的小杯子上用刻刀现场刻上顾客的名字。   杯子很别致,老板的字也很好看,简直是相得益彰。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每人一个杯子。刻什么呢?最后决定大字都是丽江古城,小字刻上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和日期。   本来顾彦棠还想要用更肉麻的字句,但是却怕温殊不好意思。   刻字的老板,一直笑眯眯地刻字,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温殊总觉得他是应该看出了什么,只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收的价钱也很良心,两个杯子才二十块钱。就连温殊都觉得是赚到了。   直到把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情侣款杯子拿在手里,顾彦棠神情认真地端详了好久,小虎牙才终于又露了出来。   第二天他们去了拉市海湿地公园,看了茶马古道,有成群的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吃草。天空湛蓝,风吹草地现牛羊,大自然的美简直超越城市居民的想象。   顾彦棠特别兴奋地在草原上发疯一样地奔跑,他还特别热衷于给温殊拍照。   本来温殊有点害羞,不想拍照,但是拗不过他的执着跟拍,于是后来也就习惯了,随便他拍。   后来顾彦棠大着胆子请草原上游玩的另一个女游客,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在温殊的印象中,这张以湿地草原为背景的合照,是他和顾彦棠的第一张合照。   两个人并肩站着,离得很近,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亲密的举动,但是两个人都在阳光下非常开心,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志性笑容。   温殊盯着这样照片看了好久,照片上的那个人笑容竟然如此明媚爽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自己了,他当即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它洗出来。   其实丽江还是有好几个景点的,可是泸沽湖坐汽车要四五个小时才到,时间有限,玉龙雪山又不是适合的时间。不过挺遗憾的,没有看到杨丽萍的《云南印象》的演出。   于是第三天就去了香格里拉。   丽江去香格里拉的路上,是和同客栈的游客一起包车去的,毕竟游客的线路也都差不多。   又是一夜纵欲的晚上,又是生不如死六点钟起床的早晨,即使刷完了牙,洗完了脸,温殊仍是不清醒的。一上了车,就塞上耳机去和周公约会去了。   正睡得香呢,被顾彦棠给推醒了。温殊正要骂人,瞬间被顾彦棠手指的窗外景色给惊艳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日出啊?大片大片的青绿色原野,无边无际,挂在树梢的朝阳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群一群的白鹭时而飞起时而降落,眼前的一切美得不似人间景。   温殊难以免俗地拿出手机不停地拍,完全忘记自己身体睡眠不足这回事了。一车人都不停地赞叹着“好美啊!”“太美了!”   整车人里最淡定的就是见多不怪的司机了,心里肯定在鄙视这些城里人,除了高楼大厦什么都没见过。   就在一路的赞叹声中,大家到了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是云南藏族人聚集比较多的地区,受藏传佛教的影响比较深,有着特别的异域风情。   藏族人大部分是讲藏语的,温殊和顾彦棠当然是听不懂的,就连听他们讲普通话都觉得十分蹩脚且费劲儿。   可是温殊和顾彦棠面对着这些脸上带着两坨高原红的藏族人,莫名的在服装店里就还不起来价了。   当然,温殊本来就没有还价的习惯。   在去普达措国家公园的路上,温殊听随车的藏族导游小姑娘说香格里拉的藏语意思就是“心中的日月”。   温殊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山麓上有高壮挺拔的据说一年只长一厘米的雪松,温殊觉得“心中的日月”确实非常的纯净啊,简直像是个没受污染的世外桃源。   从普达措下山之后,温殊又和顾彦棠花了一天时间骑车游玩了纳帕海依拉草原。   可能因为海拔高的原因,所以天空也特别的低。棉花糖一般的云朵似乎就在他们头顶一样,并且还领略了雨只在一朵乌云下面下的草原奇景。   他们常常是骑车到一片乌云下,就下起大雨,然后不得不躲。但是其实不远处就是晴天。   温殊很喜欢这种感觉,在空旷的穹顶下,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只有数不清的牧马,牦牛,藏香猪在默默的吃草,作为人类的个体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叹自己的渺小。   温殊发了几张草原的图片给瑞先生。他本来还想发自己和顾彦棠的合照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删去了。   他给照片配上了这样的文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苏轼写得真好。   他们在躲雨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藏族老爷爷,他拿给他们自己制作的牦牛酸奶实在太酸了,无论加多少糖,都无法入口。   顾彦棠接过温殊的杯子,趁老爷爷不注意丢掉了。   老爷爷抱着他的重孙子,告诉我们他们藏民是很早结婚的,他结婚的时候17岁,新娘只有12岁……   顾彦棠莫名地对温殊笑得非常开心。   温殊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他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年龄在藏族人看来是可以结婚所以开心的吗?简直是太幼稚了。   老爷爷笑着说让他们明年还来这里,那时他家的客栈就建好了,可以住。   聊天过程中,他突然神情紧张的告诉他们他丢了五百元钱,然后还冒雨跑到草原上找钱。   就在温殊和顾彦棠准备打伞出门帮他找钱时,他自己回来了。   老爷爷笑嘻嘻地告诉他们,原来他是把钱放进外套忘记了。可能是因为害着陌生人一起担心,他满脸的歉意。   这件事让温殊印象很深。   他后来在宾馆和顾彦棠交流道:“整件事里最搞笑的是,即使他在发现丢钱的那一刻,店里的一叠散钱还是随手扔在任何一个陌生人随手都可以拿到的地方。”   正在看手机的顾彦棠一把扔掉手机,搂住了他。“还在想那件事啊?”   温殊又道:“他怎么那么放心我们?他一定从没有怀疑过丢钱的原因会是有人偷钱,而是只想着他自己放错了地方,或自己弄丢了。”   顾彦棠知道他之所以说起这件事,是因为他们俩在藏民老爷爷说丢钱的那一刻,都交换了眼色。   那一刻,毋庸讳言,他们都觉得他可能是骗子。   温殊有点悲哀地想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坏人,可是我们却要用心防着每一个有可能是好人的人,这不能不说是来自都市人的悲哀。   温殊又对顾彦棠说了他听来的一个故事。   “听说文物鉴定师,经常会遇到两种情况,一种是把假物鉴定成真文物,一种是把真的鉴定成假的。如果出现前者的情况,还情有可原,毕竟是个以假乱真的时代嘛。”   顾彦棠听罢点头同意。   温殊又接着说道:“但是如果出现了后者,这个文物鉴定师的生涯就完了,因为这是一辈子的耻辱。”   顾彦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温殊和顾彦棠去参观了古城的寺庙,并且和众人一起合作努力,转动了巨大的转经筒。这是一种充满了仪式感的对未来祈福仪式。   只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对方许了什么愿望。没有问对方的愿望有没有自己。   因为香格里拉没有直飞T城的飞机,于是俩人又按原路返回,从香格里拉坐汽车回丽江。   温殊的身体比不了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一路上都靠在顾彦棠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顾彦棠提心吊胆地打开了手机,最近温殊给瑞先生发了不少照片。   每一次看见就在他身边的温殊,在那里认真地给挑选照片,给照片调色,加滤镜,就知道这照片肯定迟早会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里。   然而一直随叫随到的瑞先生却好像忽然消失一般。顾彦棠不知道温殊会怎么想。   顾彦棠最近非常怕露出破绽,甚至连手机都不敢怎么用,虽然温殊从来也没有看过他的手机。   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如就让“瑞先生”彻底的从温殊的世界里消失吧。   在他正准备删掉布鲁帝这个APP的时候,丽江汽车站到了,温殊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顾彦棠立刻收起了手机。   两个人在丽江机场附近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直飞T城。   可是顾彦棠却没有想到他能在丽江机场遇到一个老熟人——这个人也曾经阴差阳错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云南的香格里拉真的好美啊,普达措国家森林公园强烈推荐!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温殊大概是在十五分钟之前发现了顾彦棠的不正常的。在机场的候机区,还是有挺多人等着坐飞机的。   在顾彦棠去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后,温殊的眼神就一直在一个人身上打转。   那个人乍一看过去,二十岁左右,在人群中也是好看的那种,头发短短的,皮肤看起来也很白很年轻。   他穿着T恤和牛仔裤,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温殊莫名其妙的觉得那男生的面相很眼熟。   温殊发现那男生拿着手机去搭讪了一个年轻女孩儿,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两个人交流了没几句,那男孩儿又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看,那女孩儿就从兜里掏出来二百块钱来。   温殊身上有一种身为公检法工作人员的自觉,他凭直觉断定那女孩儿十有八|九是上当了。   果不其然,那女孩儿登机后一分钟不到,那个学生样的男孩儿又开始寻找另一个年轻的姑娘下手了。   虽说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认定了他是个骗子,但是温殊想着,这种人一般是很少单独作案的。   果不其然,温殊凭着直觉往楼上望去,在二楼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虽说一直拿着一张报纸,但是视线一直是锁定在那男孩儿身上的。   温殊立刻就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拿着手机的手。   顾彦棠阻拦道:“温殊,能求你一件事儿吗?”   温殊:“有事儿回去说,现在要抓坏人呢。”   “温殊,”顾彦棠一般是有什么正经事儿要说才会称呼他全名,他似乎是有点为难地说道:“就是这个事儿,这人我认识。”   温殊又看了那个正在企图第二次行骗的男生一眼,他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林昊。三年前温殊看过他的资料。   温殊想,这个人也许是顾彦棠曾经最要好的朋友,结合他看起来还不错的外表来看,也很有可能是顾彦棠的初恋。   顾彦棠拉着温殊的手,说道:“我们一起过去吧。我想和他说说话,我想劝劝他。”   温殊看了顾彦棠一眼,默默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缓缓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去了肯定就想抓他了。”   片刻之后,顾彦棠听见温殊又补充了一句:“帮我带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顾彦棠背对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   顾彦棠走过去的时候,林昊正在给那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他手机上支付宝转账的支付宝截图。   “你看,我爸给的五百块钱已经发到你的账号了,只是有一定的时间延后。”   他以身上没有现金为理由,已经找不少姑娘“借”了钱。   小姑娘放下心来,一掏钱包发现钱包里没有五百,可是人家已经转账了,正准备找个自动取款机取钱呢。   顾彦棠从后面拍了一下林昊的肩膀,林昊这才回头,四目相对之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但是又可能想起了某些往事,脸上又挂着些许的羞赧,总之那面部表情的变化是十分精彩的。   顾彦棠对着旁边的小姑娘说:“你不用去取钱了,我是他的朋友,我借他钱。”   小姑娘看了他们俩,点了点头,接着特别单纯的问了一句:“那他家里人已经给我转账了怎么办啊?”   顾彦棠用余光瞥了旁边一脸尴尬的林昊一眼,接着对这个小姑娘说:“那你就收了吧,谁叫你心这么好呢。”   可能是因为被帅哥夸了的原因,小女孩儿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那也不能乱收别人钱啊,这样吧,等收到我就再转回去。”   天真的小姑娘可能有什么事,急着要走,但是还一直回着头。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是永远不可能收到这笔转账的。   顾彦棠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微笑着点了点头,实际上整个人肾上激素一直在飙升,紧握着拳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顾彦棠把林昊带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洗手间门口,照着林昊的鼻子一拳就打了过去,骂道:“你特么看到了吗?那么善良的姑娘都骗!你还是不是人啊?”   顾彦棠手大手劲儿也大,林昊一下就被打得鼻血横流。   他捂着脸,一脸痛苦地辩解道:“你以为我想啊?我没办法啊。”   顾彦棠听这一句又怒了:“你在我面前讲没有办法!你和我一样父母双亡吗?你有家却不知道珍惜,偏要去碰毒品!”   林昊苦笑:“我倒是想像你一样父母双亡呢,每天不用回家去面对一个每天站街的妈,和一个成天只知道赌博的爸。”   顾彦棠愣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你就可以去骗别人钱了?任何借口都不是一个人堕落的借口。”   鼻血流得没那么多了,林昊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   林昊说道:“和检察官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果然说话都是大义凛然的范儿了。顾彦棠,当年的事儿我真的特别抱歉,后来我去找过你,听说你后来考上了大学,我真的特别开心。你从小就读书好,我知道你特别聪明,不像我,没有你的脑子,只能赚些不干不净的钱。”   林昊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并且在顾彦棠看他的时候,眼神也没有躲闪。   顾彦棠觉得他大概是没有撒谎的。但是怎么说呢,继续骗人就是不对的。他开口说道:“那是你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呵呵,”林昊冷笑两声,应声道:“没错,当年那帮你挡的那一刀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特别开心。”   林昊提到的旧事一下子唤醒了顾彦棠在脑海深处尘封已久的一段记忆。   林昊的存在提醒了顾彦棠曾经和他是住在一条街上的人,桉树街那条街又脏又差,那里有T城最大最有名的贫民窟。   住在那里的小孩儿好像脱离了整个时代的欣欣向荣一般,在风吹日晒中杂草一般的长大。十四五岁就开始各种打架斗殴,在吃喝嫖赌中,挥霍着自己身上仅有的青春。   看不到出路,也没有未来,因为他们的生命可能就在某次黑|帮的火拼角力中戛然而止。   顾彦棠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如果没有温殊,他最后一定会变成林昊这样,顶多是参与诈骗的局再设计的更巧妙些,被警察更晚抓到而已。   犯罪这种事情就和吸|毒一样的,一旦黑色的匣子打开了,你的明天只会比今天更灰暗。向下掉落是没有终止的,除非你生命终结。   这个世界,冥冥中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的。   这个游戏规则规定了有钱人的小孩会含着金汤匙长大,接受更好的教育,成为人上人。   虽然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教授的小孩,更容易也变成高知,更容易在大学留校。法官的孩子,更容易成为法官。   可是一旦你成了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的,灰色地带的人,拼尽全力与命运抗争的最好结果就是维持原状,稍不留神等待你的就只有堕落,无尽的黑暗到底的堕落。   那一刻,顾彦棠想起了那段他住在林昊家里的日子。   林昊的爸妈常常一连几天不回家,俩个人有钱就去小卖部买最便宜的方便面。就这样加个鸡蛋,林昊也能煮得十分好吃。   没钱的时候,林昊就带着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吃霸王餐,每次撑得吃不下了,俩人就约好一起跑。可是奇怪的是每次被抓住的都是林昊。他那时还笑林昊为什么总是跑得那么慢。   林昊的家里又脏又乱,林昊的爸妈也十分的不靠谱,可是正常的时候也会开几个玩笑,炒几个好菜给他们吃。林昊的家是顾彦棠能回忆起的,在自己人生中几个为数不多的能感到温暖的地方……   顾彦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钱,大概两千块现金。这还是之前温殊给的,他带在身上,想着旅游时以备不时之需的。   他把钱递给林昊,林昊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有接。   顾彦棠:“把这钱收着,把刚才骗的钱退给那些小姑娘吧。”   林昊还是没有接。   顾彦棠临走时又道:“我不知道你做这事做了多久了,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温殊——就是那检察官说的。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吧。只要戒了毒,做份正经工作,人生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林昊定定地看着顾彦棠,没有拿钱,却开口问道:“你和温殊是一对吧?”   冷不丁听到林昊讲这个话,顾彦棠被吓了一跳:“你问这个干吗?”   林昊:“我去找过你,偷偷找过,当我看着你和他肩并着肩一起走路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顾彦棠一时失语,他很想安慰一下他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但是事实是却什么语言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昊说得不错,他们现在确实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所以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林昊盯着顾彦棠那狭长的眼睛看了一小会儿,继续开玩笑似地说道:“那时我就说你是,你非说你不是,你看看,其实你就是在骗我。”   虽说他是用开玩笑的口吻在说这些,可是任谁都能看出那玩笑是带着真心的。   顾彦棠看着记忆中这张非常熟悉的脸,怔住了有好几秒。   “我没骗你,我那时真不是!”温殊把钱往林昊手上一塞,强调道:“我只有这么多,多的没有了,不过以后要是被我发现你还骗人,第一个举报你的人就是我!”   说罢就迈开长腿往外走,留下呆若木鸡的林昊继续在原地发呆。   走到拐弯处,发现温殊正在踱着步子抽着烟等他。   他上前立刻就把烟给掐了,教训道:“还学别人摆酷抽什么烟呢,不知道自己身体其实不好啊。”   温殊本来还想和他争辩两句,可是蓦然发现顾彦棠的眼眶红了。   此时机场催促旅客开始登记的广播开始响起了,并且特别点了他俩的名字,叫他们快点去登机。   顾彦棠立刻就拉着温殊开始全速奔跑。经历了一片混乱后,两人终于还是赶上了飞机。   飞机上顾彦棠对于他的小竹马的事情只字不提,倒是温殊主动告诉顾彦棠,他在他们俩谈话的时候,去把林昊的老爸教育了一顿。   哪有这样的父亲,帮着孩子搞诈骗的。   没想到顾彦棠一听,立刻怒了:“谁叫你一个人去找他的,幸好这是林昊的老爸,年纪大了也不是特别坏的那种,万一遇到一个不要命的,你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温殊愣了,喃喃地辩解道:“机场里人来人往的,他又是个年纪那么大的人,我连这种都打不过啊,我好歹接受过体能训练啊。”   顾彦棠瞪了他一眼,数落道:“当然不行了,打得过也不能去打,要是伤了一根手指头,我都得心疼死。”   温殊顿觉这也太肉麻了吧,另一方面内心却又矛盾地感觉十分受用。   温殊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我这工作有谁能真害我。”   顾彦棠在返程飞机上,没有了第一次坐飞机时的兴奋,他在打了个盹的时间里,竟然就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四五岁,每天在桉树街那条属于贫民窟的街区里,每天和一群半大的孩子动不动就兵戈相见,叫嚣地挥霍着着生命里的荷尔蒙和青春。   不不不!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要再尝到贫穷饥饿的滋味,我要读书!   想要大声喊出来,喉咙却像是中了哑毒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殊把纸巾用矿泉水沾湿给他擦着额头的汗,见他眉头紧皱着,似乎十分痛苦,像是梦魇了,就附到他耳边叫了两声把他给叫醒了。   顾彦棠一睁眼,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了,就突然一把把温殊揽过自己怀里紧抱着。   直到空姐过来服务的时候也不松开。抱得紧到温殊觉得骨头都痛。   温殊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奇异打量眼光,感觉自己大概很快就要上T城日报的社会新闻版了,可是怎么办呢,他还不想公开出柜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后,温殊感到最惊喜的一件事就是种在阳台的蓝雪花开了。   虽说只是一朵朵的蓝紫色的很普通的小花,可是一开就开好几十朵,聚集在一起,颇有点绣球花那种花团锦簇的味道。   而且一个星期没人打理,不仅没有干枯,还默默地开花给你看,也太乖了。   见温殊对这小花有点爱不释手,顾彦棠讨好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再买点别的花吧?”   温殊听罢,莫名眼色一暗,摇头道:“还是不了,这又不是我自己的房子,以后搬家也麻烦。”   顾彦棠说道:“那有什么难的,你要喜欢这里,等我过两年把它买下来。”   见他口气说得轻松,温殊便打趣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说买房感觉和买个自行车一样容易啊?”   “你不相信啊?”说话间,顾彦棠已在不知不觉中从后面环抱着他。   也不管现在天也没黑,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着他们——虽说是26楼,阳台上的开放环境让对面楼层的人,能够轻易看到这有一对狗男男在做着虐单身狗的亲密举动。   温殊回头,照着他的脸颊亲了他一大口,诚实地答道:“相信。”   顾彦棠用自己的下巴轻轻磨蹭着温殊光滑的脖颈位置,他知道温殊这个位置十分敏感。再触碰下去可能就会动情了……   其实顾彦棠倒不是真有什么恶趣味,想要在阳台搞什么开放Play之类什么的,毕竟在他的眼里,温殊在任何地方都是性|感的要死的,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趣味。   此时他只是单纯迷恋温殊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平常干干净净的温殊晚上的时候身上经常带着青柠沐浴露的味道,早上起床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带着一股茉莉气息的洗衣液味道。   今天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可是那略有汗味的体味儿仍然让顾彦棠觉得十分地好闻,并且莫名觉得有点催情。   温殊几乎立刻感觉到顾彦棠紧贴着自己又有了反应,取笑道:“要发情回床上发去,又没有不给你做。至于吗你?”   顾彦棠笑笑不说话,继续挂在他的肩膀上和他认真的接吻。   自从旅游回来后,顾彦棠已经很少回学校住了。即使是做完兼职的晚上,他也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赶回温殊家睡。   有事没事就过来给温殊做饭。搞得温殊都有点不习惯家里没人了。也不太习惯吃单位食堂的大锅饭了。   本来吧,温殊也没觉得单位食堂的大锅饭有多难吃。可是吃惯了顾彦棠做的适合自己口味的饭菜,就自然而然地嫌弃起食堂的饭菜来。   比如茄子油放得太多,牛肉炒得太老,最最嫌弃的是炒的青菜竟然没有一个是绿色的,这让本来就不喜欢吃青菜的温殊简直不能忍。   顾彦棠在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听说他无意间的抱怨。   之后,只要时间赶得及的情况下,他一定会起个大早,不仅起来做早餐,还把中餐也做好,放到便当盒里。中午的时候,温殊就放进食堂的微波炉里热两分钟就好了。   好几次,便当盒里的虾仁炒饭,牛肉滑蛋,简直亮瞎了苏雪琪的狗眼,在苦苦哀求了他近二十分钟后,温殊才舍得把自己的菜分给她一点。   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不管多独立的人,都会输给两个字——习惯。   就像温殊,以前一个人住了挺久,也没觉得孤单,甚至觉得闲暇之余,看看冷门书和电影,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   可是现在呢,有时顾彦棠偶尔打电话来说有事来不了,一个人煮面,当然以他现在挑剔的味觉来说,肯定很难吃了。温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忽然间就觉得少了什么。   就好像工作上遇到什么奇葩的案件,手机里看到什么沙雕的新闻,连个分享吐槽的人都没有。温殊莫名觉得自己矫情起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温殊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瑞先生来。   温殊打开手机的布鲁帝软件,发现瑞先生的头像一直都是灰的。上次旅游的时候温殊发了很多美景的照片给他看,信息显示为已读,但是瑞先生并没有再回复任何一条信息。   温殊年轻的时候也交过很多类似的网友,有许多也像瑞先生一样,本来聊得很好很开心的,忽然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地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样的事,不管遇上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不开心,毕竟人生需要好好告别的仪式感,温殊心想。   温殊吃完了泡面,看电视觉得无聊,看了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十点了,小朋友怎么还不给他来个电话?   顾彦棠是那种存在感特别强的人,这和他喜不喜欢说话无关。有时顾彦棠也不说话,就在那儿洗碗,收衣服,晾衣服之类的,沉默着干活的时候,温殊就会感叹现在的小朋友怎么这么热爱劳动呢。   有时顾彦棠啥也不干,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前搂着温殊陪他看电视上的法制节目,温殊也感觉特别安心。   好像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会跑的,虽然顾彦棠也从没说过什么有关承诺之类的话。但是温殊竟然就产生了这么一种尘埃落定了的要安定下来的感觉。   这是温殊以前谈恋爱从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温殊听说苏雪琪对于这一次的相亲对象,差不多有八分的满意。她说如果男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大概就是他了。   苏雪琪和温殊差不多同龄,难道这个年龄的女人渴望着婚姻,男人也希望安定下来吗?   但是冷静下来,温殊头脑中理性的那一部分又开始给自己泼冷水了,小朋友还不到二十岁呢,根本没可能就这样就定下来了。   再说如果他真的足够喜欢他,有些话温殊也还是希望是他主动说出来的,而不是通过自己暗示或是逼出来的。   就算是真的动了心,但是骨子里的高傲还真是一点没变,温殊不可能在爱情面前放低姿态,那样就不是他了。   自从出去旅游之后,顾彦棠每一次过来都会带点花花草草的,最近温殊的阳台上多了大概二三十盆花,简直是一片春意盎然,连阳台都有点放不下了。有时天气好,想要晒晒被子,都不得不很小心地转身。   顾彦棠又从网上买了那种装在阳台栏杆的花架和造型好看的花盆,星期六家教回来的时候,用了半个小时手脚麻利地装好了。   温殊看着那个在大太阳下面忙碌的身影,他正在认真地摆弄着螺丝刀,他正在把营养土压实,他正在修建枝叶,他正在给植物浇水……   阳光照在他干净的白T恤上,照在他那好看的有着高挺鼻梁的侧脸上,有汗水从他光滑的脸颊滑过……温殊的眼睛好像是穿过了经年岁月,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当年的自己也和顾彦棠一样,对于感情有一种傻乎乎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执着。   温殊看过一本书里曾经写过,这世上有一种人每一次谈恋爱都会当成是人生的最后一段恋爱。   温殊受过伤,可是不后悔,他依然喜欢当年那个勇敢过的自己,就像现在喜欢这个莽撞的一厢情愿地固执地跑进自己心里的少年一样。   蓝雪和白雪,衬托在一起,相得益彰,显得特别地漂亮。两盆小玫瑰,虽然还没开花,那郁郁葱葱的叶子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了。   还有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茉莉和栀子花,还有各色的玛格丽特和气味特殊的天竺葵,还有像假花一样几乎不会凋谢的蝴蝶兰……   都是些常见且好养活的花,并没有什么名贵品种。但是正合温殊的心意。他可不喜欢娇气的,难伺候的花。花养死了他可是会伤心的。   顾彦棠愿意了解他,知道他喜欢什么,还愿意为这喜欢,去努力。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浪漫的呢?   温殊每天下班,回到自己的小花园里,浇浇水,看着一朵花怎么从小花苞发育到盛放然后再最终凋谢的过程,就像感受着生老病死的神奇轮回一样,体会着生命的奇妙。   这小孩儿总是能冷不丁地带给他惊喜,继网页设计大赛的一等奖之后,某个星期五的下午,顾彦棠又如约而至,并且向他炫耀着手里崭新的机动车驾驶证。   温殊惊奇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给考过了?不是办的假证吧?”   顾彦棠对此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自信又臭屁地说道:“迄今为止,好像还没有我过不了的考试好吧?”   温殊是真高兴,那就意味着有时自己累的时候小孩儿可以自己开车了,估计以后应该会是小孩儿开车多吧。   最近温殊接手了一个新型升级版的电信诈骗案。报案人是T城的,可是公安部查来查去,诈骗的团伙都在广东。于是检察院就要指派一个人去广东。   整个区检察院里,最年轻的就是苏雪琪和温殊了,所以有出差的什么苦差事,自然是跑不了。   苏雪琪眨着一双无辜的水灵灵大眼睛看着温殊,祈求道:“温殊,我大姨妈来了,真的没办法了。”   说罢,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经的痛苦状。所以温殊还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说自己大姨夫来了吧。   唯一苦的是顾彦棠,当温殊在临走前一天的床上才将此事告诉他时,顾彦棠嘴上没有说一句不好听的,但是充分用行为控诉出了自己的不满。   ……   第二天一早,温殊拖着自己像散了骨头一般的“残体”赶到机场,一上飞机就睡得昏天黑地的。   等到飞机降落到广州白云机场,温殊才被广播给吵醒了。   心想作为一个奔三的中年人,再也不能像年轻人一样纵欲无度了。   忽然想起了上飞机前忘记给顾彦棠打电话了,就关机了。开机的时候,温殊凭直觉有一种情况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开机的一瞬间就提醒了他在他失联的三个小时里,有四十个未接来电,五十条未读微信。   嗯,其中有一条微信和一个电话是来自温胜利的。   还有两条短信是来自于移动公司的。剩下的还能有谁?   温殊常常想,顾彦棠一定是得了一种病,一种一刻看不到自己,或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会担心致死的病。   至于吗?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犯得着栓个裤腰带成天拴着吗?或者自己看着就像那种稍不注意就会出轨的人吗?   其实说句实话,没谈恋爱时的温殊还是蛮享受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的,要不然也不会离开温胜利的身边,选择一个人住。   可是现在呢,几乎完全没有自己的私人独处空间了。   小孩儿不在的时候,用手机无时无刻地把自己捆绑着,在身边的时候,一双眼睛简直是要黏在自己的身上。   温殊强烈地感觉到如果顾彦棠作为男朋友来说如果真的有缺点的话,就是太爱一个人了,会无形中带给别人负担。   当然这样的抱怨,常常会被人解读为变相的秀恩爱。发出这样抱怨的人,也常常会被人解读为没良心。   但是事实又确实是这样啊。难道那个主动给予爱的人,他在付出的时候真的没有期望对方会回报自己同样的爱吗?   如果对方没有给予同等的回报,时间久了一定也会心生抱怨的吧。   温殊正准备打电话回小朋友的电话,忽然一直没有用过的布鲁帝有了一条未读信息。   瑞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   温和的弦立刻回复道:“什么手术?好了吗?”   瑞先生:“高度近视的矫正手术,医生建议一个星期不要用手机,已经好了。”   温殊算了算确实瑞先生消失的时间正好差不多一个星期。   而正在综合商业北区的奶茶店打工的顾彦棠则非常的生气,连看着买珍珠奶茶的小妹妹都一脸怒火。   顾彦棠忿忿不平地想到:凭什么啊?我发给你那么多的信息都不回,他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网友你立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顾彦棠:吃醋的最高境界就是我醋我自己!   ……   卑微的作者能求小天使一个收藏和评论吗?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温和的弦:“那你现在眼睛好了吗?不近视了?”   瑞先生:“双眼炯炯有神,保证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你。”   温和的弦:“我不信!”温殊在回复的时候,忽然想到上次瑞先生说他现在在哪里住来着?   他立刻往前翻他们的聊天记录,果然翻到了那条他们五一之前的那条聊天记录。   他问瑞先生有没有写以自己为素材的小说,问他在哪里采风。瑞先生回复他的正是“广州”!   现在过了不过一个多星期,瑞先生还在这个看起来很繁华的大城市里吗?温殊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喧哗人群,想着瑞先生也许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温殊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在离开白云机场时,照了一张机场的相片。   在准备发给瑞先生的那一刻,温殊想起瑞先生曾经说过他长得不好看,怕吓到自己之类的话。   不知为什么,温殊有种直觉,瑞先生似乎是不太想和自己见面的。   于是他决定还是删掉了机场的照片。   温和的弦:“瑞先生还在广州吗?”   瑞先生:“是啊,还在这里采风。”   温和的弦:“瑞先生在哪个区?”   顾彦棠立刻开始用手机搜索广州有哪些区。   片刻之后,温殊收到瑞先生的回复:“天河区。”   温殊心中一动,自己住的酒店正是在天河区。   他正准备继续询问瑞先生一般在什么区域活动时,说不定能和他偶遇时,顾彦棠的夺命电话正好打了过来!   本来刚才看着手机上移动公司提示的这四十个未接来电,温殊还想主动打过去认错的,可是那熟悉的号码硬是在他开机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就霸道地又打了进来。   简直服了他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头铁精神!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一直持之不懈地在打电话。实际上,要不是顾彦棠在忙着用瑞先生的身份和他聊着天,这个电话会打得更早!   温殊就不明白了,顾彦棠每天都在上课,打工,忙得团团转,他到底是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能做到几乎时时刻刻的关心,或者换种说法就是“监视”着自己的?   顾彦棠:“你终于接了!到厦门了没有?我都快担心死了知道吗?”   因为温殊的工作要绝对保密,顾彦棠又穷追不舍,温殊就随口和他说他要去厦门出差。   温殊就实在想不明白,他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男性,可担心的点到底在哪里。明知道他坐飞机,没信号。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又不是会被人拐带的未成年。   但是心里怎么吐槽都行,温殊嘴上说得却是:“刚才忘了和你说我上飞机了,对不起。”   顾彦棠见他主动道歉,也就就坡下驴了。“没事儿啊,我知道你是昨晚太累了,其实都怪我,做那么多次,我以后一定注意。”   温殊心里简直气得想骂人,你知道你还打那么多电话,不是有病吗?注意,注意什么啊?你的道歉有一毛钱用吗?每次都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   ……   温殊接手的这个案子,公安机关查得可以说是特别地顺利。   其实这种电信诈骗案的构成要素都差不多,分成打电话或发信息的人,提供个人信息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一些相关企业和部门的人监守自盗),还有制造银行卡的人。   顺着这样一条线查下来,基本上就可以端掉一系列的窝点了。   元安他们发现,此类案件的所有涉案信息最后都指向了广州附近的某些城乡结合部,有些边远小镇的乡村几乎是整村整村的人都干这个。   刚开始的时候,少数人做什么“二八少妇,重金求子”之类的电信诈骗啊,就算是赚了钱也给人看不起。   但是后来看着人家真把漂亮的小洋楼造起来了,同村的人又或多或少有点羡慕。于是以一带十,做这种事情又不需要什么成本,几乎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到最后整村的年轻人都干这个。但是时间久了,那种上当受骗的傻子自然越来越少。   于是电信诈骗的手段也从过去的“恭喜你中了个大奖啊”升级变成了“请点击你老公的艳照”之类的,一点这个链接,手机就中了木马。手机就被远程控制了,本来可以收到的短信也被截取了,犯罪分子就可以盗刷你的银行卡了。   通过与当地警方紧密合作,经过接近七十二小时的努力,这条线上制造银行卡的人和负责发信息的人都被抓到了,只差提供个人信息的人。   元安笑着和温殊炫耀:“等我回去之后估计就直接能从副队变成正的了。”   下了班之后,温殊正在房间里和自家小男友视频,广东天气热得比内地早,温殊自然穿的也少。顾彦棠看着屏幕上穿着白T恤和沙滩裤的温殊,就差对着电脑上那若隐若现的锁骨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舔屏了。   谈恋爱的人聊得全是些特没营养的废话。   聊些什么呢,比如温殊见他在家,就问他阳台上那些花有没有浇,顾彦棠就有点不开心了,说自己都失眠好几天了,都不关心自己,就只关心他的花。   温殊就问他怎么家里没人,还要特别回来睡,顾彦棠就可怜巴巴地说他要闻着温殊的味道才能睡得着,还特别撩起头发,给温殊看他那刘海遮挡的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   温殊一细看,哈哈大笑,别说,小朋友还挺适合这种自带的烟熏妆的,很有朋克范儿啊。感觉拿着把吉他就可以去舞台上唱摇滚了。   正聊着起劲儿呢,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温殊没关视频,示意他不要做声。   十分钟后,听完了元安交代他的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温殊回来了。   顾彦棠问:“什么事儿啊?”   温殊:“没事儿。”   顾彦棠说:“那谁找你?是不是那种特殊服务的,我听说广东特别乱。”   温殊答:“我说你这小朋友年纪不大,心思倒挺多,怎么回事儿啊?什么都能往那上面想。是元安!公安局副队长!我老同学,直的不能再直了!”   “恩恩,我担心那也是正常的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前一秒钟,还是一副嘟着嘴撒娇的小可怜儿样,温殊正想安慰一下,没想到下一秒小朋友就开始飙车了:“真的是听你声音就能……”   温殊:“……”   顾彦棠:“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等回来我们就这样……”   顾彦棠好像又无师自通地研究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温殊一听就明白了又是那种不是练过瑜伽的专业人士是不可能做到的姿势。   唉,温殊叹了口气,这种纵欲无度,纸醉金迷,毫无节制的人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虽然元安知道自己喜欢男的,但是这样的“烦恼”是不能和他分享的,这种抱怨的话在这种万年单身狗的元安听来一定是赤|裸裸的秀恩爱,恨不得一把把你劈死的那一种。   刚才温殊又适时地把元安又给冷嘲热讽了一顿,所以坚决不能再让老同学再经历雪上加霜了!   为什么呢?元安刚才说要温殊陪他去参加他大学整整追了四年的女神的婚礼!   追一个人追了四年都没追到就已经够悲剧了,更悲剧的是毕业这么多年后,女神都要结婚了,元安还依然是个单身狗!   一般情况下,温殊是不太愿意去参加不太相熟的同学的婚礼的。倒不是因为人小气,不愿意出礼金,而是很怕别人问他为什么不结婚。   正是怀着这种幸灾乐祸看好友出洋相的损友心态,温殊才答应元安参加共同的大学同学魏泽雅的婚礼,却没想到害人之心不可有,到头来自己才是婚礼上出了个最大洋相的那个人。   要是知道戴漠桐已经回国,要是知道他会来参加婚礼,温殊应该是死都不会去的。   温殊差不多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温殊不是那种分手后会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他不仅删去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清空了所有的短信邮件,甚至连手机里俩个人所有的相片都删掉了。   然而有些东西却怎么都忘不了,比如好几年好几千天里每天都要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比如那个人说晚安的语调和方式,比如那个人衣服和鞋子的尺码……   大一到研二,在接近六年的时间里,这场爱情给温殊的身体里钉进了一根刺,早已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温殊硬生生的拔出了这根带血的刺之后,大病了一场。   行尺走肉般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温殊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戴漠桐的电话号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从这场噩梦般的恋情里走出来了。   可是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温殊是不想忘记这个人的。   曾经的温殊甚至一度认为戴漠桐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如果不是日后那么多来自对方父母的压力,以及带来的无尽痛苦和折磨,戴漠桐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没什么缺点的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都特别雷那种写回忆前男友的情节啊?   小可爱们,下章前男友会来打个酱油,交代个剧情,就一章,不喜欢可以不看。 第30章 第三十章   戴漠桐自然是长得帅又高,不然也入不了温殊的法眼。他那时候是温殊的直系学长,仗着自己的好口才在学生会混得如鱼得水,每天变着方地找各种借口接近这个以美貌和高冷著称的小师弟。   温殊是从十五六岁的时候懵懵懂懂知道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的,但是性格比较内向,又害羞,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过。   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只敢默默地对篮球场上帅气的男孩儿多看两眼,而且是只敢偷看,连正眼都不敢看。连暗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有好感。   那时作为一个刚刚进大学一个月的大一新生,温殊才刚刚十七岁,他从没想过会有人只见过他一面就对他展开近乎疯狂的追求,这个人竟然还是同性。还那么优秀。   后来温殊的梦境里总是出现这一幕:   T大九月底的正午的操场上,太阳还特别的得烈,但是衬得天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蓝,天空连一朵云都没有。因为天气太热,操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戴漠桐和温殊在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之后,俩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边喝水边聊天。戴漠桐在一口饮尽自己手中的水之后,开始觊觎起温殊手里还剩大半的海之言。   那淡蓝色的瓶子显得特别的清雅,戴漠桐觉得和温殊的气质挺搭。   他笑着问:“听说这饮料特别好喝,能给我尝尝吗?”   温殊听罢立刻掏出校卡,准备起身去帮他去附近小店买一瓶。   却被戴漠桐瞬间按住,趁着他发呆的刹那,剩下的半瓶已经进了肚。   看着戴漠桐的喉结滑动,还有有水滴滑落的嘴角,温殊忽然想起了“间接接吻”这个词语,平时聪明伶俐的样子全没了,清冷高傲的气质也没有了,只知道傻呆呆地对着面前他的学长看。   心里想的是穿白衬衫的学长真帅啊!脸也不知不觉就红到了耳根。   戴漠桐就是那天和他告白的。   温殊觉得当他在大太阳下的操场上讲出那句喜欢的话时,他的脸是在发光的。   戴漠桐说:“假如我说我喜欢你,你会觉得我是变态吗?”   温殊睁大了眼睛,又黑又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惊奇,但是更多的是惊喜。他很快摇了摇头。   戴漠桐往前走了一步,他的高度对于温殊来说还是有点压迫性的,他低下头,简直是贴着他的鼻子在说话:“我们谈恋爱吧。”   温殊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人生第一次经历这么戏剧性的时刻,心里紧张得要命,但脸上却强装着镇定。   ……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对峙了很久,直到有汗珠从温殊的鼻尖滴下,然后温殊抬起头来,很快笑着说好。   然后温殊感觉自己被一把抱住,从紧贴的身体里听到对方砰砰砰砰的心跳,是那么的真实,让温殊忽然意识到说不定学长也和他一样的紧张。   但是看着学长脸上灿烂的笑容,感受着他自信满满的说话语调,那一刻的温殊是相信他和他的感情和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也许是有未来的,说不定还能走到阳光下。   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初恋,他们的爱情和这世间所有的爱情一样,历经所有的起承转合,刚开始的甜蜜心动,对于彼此心意的种种试探,直到后来彼此折磨,甚至很多天不说话的冷战……所有异性恋情所要经历的一切,他们一个都不少都经历了。   和温殊臆想中的戴漠桐几乎一样,戴漠桐聪明但是不会锋芒毕露,他不仅有着普通人的包容,甚至可以说是细心又贴心。作为温殊品学兼优的直系学长,他甚至指导监督着温殊有关读书和考试方面所有的规划。   所以,戴漠桐几乎可以算是完美的恋人。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也不能说是爱情本身的问题。而是他和他人生观价值观的不同。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是活得非常清醒的,他们清醒地知道爱情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尤其在他们这种和常人不同的性取向人身上。大概或多或少地都会知道自己未来和归宿。   所以同性恋群体里特别是男同性恋里,纵欲和419的特别多。因为再谈爱情都是没有未来的,还不如选择像个动物一样,臣服于自己的本能欲望。   反正关系再好,再相爱,也见不了父母,也结不了婚,也不可能有后代。   可是人有时候是真的贱,越是不被祝福的爱情就越是像罂粟花一样盛放着,人人都知道它代表了中毒,上瘾,罪恶,却又深陷其中,摆脱不了。   戴漠桐和温殊表白的时候说的是“我们恋爱吧”。   爱情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很在理,甚至温殊本人看来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在爱情才刚刚来临的那一刻,不仅没有被冲昏头脑,还能保持那么冷静,温殊总觉得说不出的怪。   好多事情,当年深陷其中的时候想不明白。分手之后,却忽然就明白了。   戴漠桐不是不爱他,只是不够爱他罢了。这是一个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到心里那杆天平里称一称,去权衡利弊斟酌一番值不值得的人。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很重要,俩人当然是偷偷摸摸的恋爱,对于这一点,温殊也认同,毕竟自己也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   可是每次遇到熟人的时候,戴漠桐那恨不得立刻甩开他手的动作,并且刻意划清界限的姿态,让温殊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块不洁的抹布。虽然每次戴漠桐事后都会安慰,可是温殊总会难过很久。   其实很多东西,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初现端倪的,只是温殊被人生第一次的恋爱冲昏了头脑,一直在给戴漠桐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欺骗着自己。一直到后来戴漠桐答应病重母亲的要求,回老家去和女人结婚,他都没想过真的要离开他。   那时候的温殊就像被传销组织洗脑一样,在他的甜言蜜语地蛊惑下,他甚至愿意维持这样的三角关系。   只因为相信戴漠桐是真的没有办法的,只因为相信他是真爱自己的。   于是温殊选择了在无数个一个人的夜里,辗转反侧,心如刀割。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他妻子打的电话。她说她无意间发现了他和她先生的关系,她告诉他她知道戴漠桐根本不爱她,可是她现在已经怀孕了,她哭着求他能不能离开她先生?也许他离开,他先生就会变好。   就是那一刻,这个女人的话像当头棒喝一样,把温殊从梦境里敲醒了。   他明白了,他永远都不会是戴漠桐眼中最重要的事。   就冲着有个活生生的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一点,温殊也自认不会是一个女人的对手。   那一刻,他终于决定要放手了。   三年没见,戴漠桐的长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身材看着却瘦了一圈。气质依然好得没话说,一堆人中间肯定是最扎眼的那个。   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往往刚好脱离了幼稚,散发出一种经过岁月打磨的风度来。况且这男人天生自带一种成功人士的贵气。   而且温殊注意到,他的身边没有人,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   魏泽雅的婚礼请的大学同学并不多,所以几乎是在温殊看见戴漠桐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   温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戴漠桐在看见自己的刹那,脸上的表情除了表现出惊讶之外,还好像是有些惊喜的。   本来元安看着自己的女神和他老公如一对璧人一样,男才女貌,内心自然是崩溃的。可是当他看到戴漠桐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婚礼的喜乐似乎都打破不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气氛的迷之尴尬。   元安是当年知道温殊和戴漠桐交往过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便也了解到自己的好兄弟在这场感情中所受到的伤害。   要是换做前两年更年轻也更热血的自己,搞不好还会控制不住冲动,冲上去把戴漠桐打一顿出气。而就算是今天,元安也充分做好了要当好护花使者的准备。   可是让元安没想到的是,当戴漠桐过来要求和温殊单独谈两句的时候,温殊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   当事人都答应了,元安也就没了办法。他只好和温殊示意,有事用手机打电话。毕竟他们之间有着默契的一键通话。   元安望着温殊那缓缓走向酒店包间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为温殊不值。   当然要拿戴漠桐和如今温殊身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朋友相比,表面上肯定是要靠谱的多。   可是元安凭借着一种身为粗人的自觉,看人还是蛮准,不知为了什么,他从大学开始就不喜欢戴漠桐这个人。   总觉得他这个人看起很阳光,但是心却不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写不连贯,下章走剧情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酒店包厢里,戴漠桐一言不发地看着温殊很久,说道:“我一直很想你。”   温殊看着这张他曾经最熟悉的脸,这是在回忆里的无数个清晨,温殊醒来就会看到的一张脸。然而这张记忆里的脸,在这一刻看来却又如此陌生。   戴漠桐知道这是温殊最抗拒不了的一句开场白。   这是他们每一次闹别扭,吵架了,冷战了,屡试不爽的开场白。   对于心软的温殊来说,效果好到丝毫不亚于《春光乍泄》里,张国荣所饰演的何宝荣每一次分手后又回来时说的那句“从头来过”。   戴漠桐:“我回国之后就一直在找你,但是找到了,也不敢真的去找你,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哦。”和对方的热烈言辞比起来,温殊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好像他刚刚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片刻之后,温殊开口问了一句:“找我干什么?难道你还没有改好?”   戴漠桐疑惑道:“改什么?”   温殊:“你老婆说我离开你,你就会改好,”温殊不带丝毫情绪看了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接着说道:“改好大概指的是你会变成喜欢女人的那种改好吧?”   戴漠桐苦笑,说道:“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和她早离婚了,我和她一离婚就回国了……”   温殊打断他问道:“孩子呢?”   “什么孩子?她告诉你的?”戴漠桐惊讶的神色,说明他对于前妻,曾经在维持他们关系上所做的一系列努力并不知情,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嗯,孩子,流产了。”   温殊眉头一拧,接着问道:“那你妈妈还好吗?”   戴漠桐神色一黯,沉声道:“去年乳腺癌病发了,十月份去世的。”   “哦,很遗憾。”温殊一面点头以示同情,一面在心里算是明白了,孩子没有了,所以也不需要维持一个虚假的形婚。妈妈也走了,所以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是吗?   所以这是回头寻求真爱来了吗?   不不不,也不是,人家的真爱仅仅是要放在心里怀念的。   毕竟要不是这样机缘巧合地遇见,温殊是不会知道这些的。毕竟他分手后并没有收到一条挽回的短信。甚至于节假日一个问候的电话也没有收到过。   眼前这个人还说自己真的爱过,未免来得太假了。   一直在观察着温殊面部表情的戴漠桐,忽然问道:“你是想问我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为什么没有找你吗?”   温殊看着戴漠桐,心里暗忖,果然不愧是旧情人,就跟会读心术似的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戴漠桐垂下了眼眸,说道:“那是我实在没脸。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是我也是人,我知道我们之所以走到今天,都怪我。”   “嗯。知道就好。”对于他的这一句,温殊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从温殊云淡风轻的口气里,戴漠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恐。   戴漠桐问道:“小殊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了?”   温殊见他用发现新大陆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反问道:“我一向不就这样吗?”   刹那间,戴漠桐明白了,过去的温殊虽然性格清冷,可是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带着温柔和爱意的。   过去的温殊也不是真蠢,而是人的心思一旦和爱情沾边,再伶俐的人都变得愚笨起来。   他不是真傻,而是在装傻而已。   “你是不是身边有人了?”戴漠桐咬咬牙,终于还是声音颤抖着问出了那个心底里最想问的问题。   “对。”温殊毫不忌讳地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如临大敌般的神情,温殊想,难道你是觉着我这一辈子都应该等你吗?二十多岁就特么的准备守着回忆过吗?   哼,这样看来你还真不愧是把自私写在脸上的人呢。   “那,那挺好的。”看着面前那个一向冷静又理性的人第一次说话打结,面露着明明不开心却又要强装镇定的表情,温殊的心里却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同情和怜悯来。   两个人都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空气的安静让气氛越发的尴尬。   此时,包厢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温殊想应该是元安着急了。   于是便起身要走,戴漠桐伸手阻拦,问道:“能再留一会儿吗?你们又没有急事。”   温殊摇了摇头,没有看他,然而却又想起了某些过往,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见阻拦没用,戴漠桐继续试探道:“那——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保证不会骚扰你。”   言语之间处处都透露出一种感情处于弱势的人小心翼翼的自卑来。   温殊强忍着眼泪,有点哽咽却又声音清晰地说道:“学长,我们都明白当年虽然是我提出的分手,但是是你先不要我的。对于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   温殊示意他让开。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戴漠桐最终痛苦地让开了,靠向一边的墙站着。   是你不要我的,我能怎么办呢?   离开你之后,我反而安心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会忽然离开了。   我现在过得不错,请别再打扰我现在宁静的生活。   温殊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似乎在无声地对他说着这些没有出口的话。   戴漠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最后还是把那句“我觉得我和你之间可能是有误会”放在了心里。   也许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过去戴漠桐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错过了温殊却让他始终不甘心。   一出门,元安急匆匆地就拉温殊上了车,温殊一脸疑惑问道:“什么情况,不是婚礼还没完吗?”   “不参加了!”元安拉着他就往车库走。   温殊:“你女神的婚礼哦,你不准备上演什么抢婚的戏码吗?”   元安:“广东的警察今天收到线人的重大线索,组织上临时决定收网了!”   ……   这次警察收网行动抓到的是倒卖信息的嫌疑人沈云和窃取网络信息的黑客王健。   其实现在的这些网络犯罪,嫌疑人上家和下家之间的联系,也大部分采用的虚拟交易。但是整个案子比较特殊,这两人是朋友。   而且这个网络黑客还不到二十岁,温殊一下子就想到了顾彦棠。   王健问元安:“警官,你说我这种应该算犯罪情节较轻的吧,我要真判了刑,能判缓刑吗?”   元安冷笑一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健赶紧说道:“好好,我交代。去年2月的时候,我有次看完病之后,就想去查下那家医院的一些资料,后来无意间就进了广东省医疗服务信息系统。”   “哼,你还真够无意的。”元安嘲讽道。   “警官,我当时还真是无意的。但是有一次和我姐聊天,我姐说让我把婴幼儿和产妇的信息拿出来,因为她正好是做婴幼儿产品的,需要这些资料。从这事儿以后,我忽然意识到我的黑客技能能赚钱了。”   元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去年9月的时候我入侵了广东省扶贫网站,把很多残疾人的信息下载了,给了沈某。”   元安替他说道:“然后沈某又把这些信息多次贩卖,甚至卖给了东南亚的诈骗团伙。你们还真厉害啊,诈骗也能走出国门!你可真给国家争光啊!”   王健被元安怼得心服口服,无力反驳,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再后来,负责打电话的人回馈说,最近新闻报道的不是多了嘛,上当的人越来越少,有时打电话讲得口都干了,都没一个人上当。”   元安:“哟,合着还挺委屈的啊!”   这句话说得温殊也有点想笑。但是他脑海中忽然想到顾彦棠如果一直和林昊那种人混在一起,没有改邪归正去考大学读书的话,大概率也会变成王健这个样子。他就笑不出来了。   王健点点头,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别看我们是做这个的,也得想法子更新换代,动脑筋。沈云脑子聪明,最近流行的‘杀猪盘’也是他最先弄起来的。”   元安:“什么叫‘杀猪盘’?给我交代详细点。   王健:“就是放长线‘养猪’诈骗,养得越久,诈骗得越狠。”   元安问道:“那去哪儿找那么多‘猪’呢?”   王健:“社交网站啊,基本上目标锁定三十岁左右的男女。因为他们一方面经济状况比较好,另一方面也到了急着结婚的年龄了。”   温殊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莫名中枪了。   王健:“锁定目标之后呢,第二步就是取得信任。频繁与对象聊天,对他关怀备至,产生一种信任的感觉,甚至恋爱的感觉。”   元安:“靠!真的有人愿意和没见过面的人网恋吗?”   不知为什么,温殊感觉自己膝盖又中枪了。虽然他和瑞先生并没有网恋,但是如果瑞先生有困难让自己借钱给他,自己一定会借的。   王健继续滔滔不绝道:“取得信任之后,就会劝你去他推荐的平台购买股票了。刚开始你肯定是赚钱的,但是当你投入大量资金进去,骗子就会消失了。”   温殊听着他说这些,神情有点恍惚,然后元安看着他问道:“你手机没关机啊?”   “啊?”温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好久了。照理说,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眼看温殊刚按掉了电话,又有新的电话打进,元安一脸坏笑道:“又是你那个小男友?真粘人啊。”   温殊此时已经一肚子气了,这个电话狂魔还在持续发力中,在温殊要关掉手机前的一霎那间,瑞先生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在干吗呢?有空吗?”   温殊看着这条信息,越看越不对劲儿。此时他终于醍醐灌顶一般地意识到了到底哪不对劲儿!   每次在小顾用手机电话追踪打不通自己电话的时候,瑞先生的消息就会如期而至!   一次还可以说巧合,好几次怎么说?   而且瑞先生的行为不符合逻辑,他既不图钱,又不贪色,嘴上总说温殊好看,却从来没有想和他见面。最重要的是对于他和顾彦棠的感情问题,他展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   想到这里,温殊简直气炸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走到嫌疑人王健的面前,把之前存的与瑞先生距离多少公里的几张图片展示给他看。   王健立刻心领神会道:“就这图,我一分钟可以给你P十张!”   见温殊的脸色很不好看,王健又问道:“警官,你不会也上当受骗了吧?别以为网上的美女真是美女,做我们这行的大部分都是男的。”   元安问道:“那要是被骗对象想要打电话怎么办?”   王建:“不是有变声器吗?就是声音有点怪,有延迟。”   温殊“呵呵”冷笑一声,得了,这一点也对上了,怪不得每次听瑞先生的声音都觉得怪怪的,而且极少和他语音聊天。   温殊心里已经大概猜到瑞先生到底是谁了。而且他真想查,只要给元安一个电话号码就能查出很多东西。毕竟,现在的社交账号基本都是实名制了。   可是,当他报了这个电话号码给元安的时候,元安一脸看好戏的心态问他:“怎么了,你今天这么奇怪,是小朋友又犯什么错误了吗?”   没想到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殊瞬间想到了在丽江机场遇到的林昊。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殊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然后按住了元安面前的电脑键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不查了。”   下班回酒店的车上,元安看了一眼温殊,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印象中的温殊,是个很少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的人。   今天他是怎么了?难道今天的反常,真是遇到了初恋情人,情绪受到了巨大波动影响造成的?   审案过程中问些奇怪的问题,审完案子也是一言不发。任自己不管怎么引诱他讲话,都不理。   回宾馆的途中,元安还看到温殊把好几个来自“小朋友”的电话都挂了。   温殊看着手机发呆,心里五味杂陈。   他平生最讨厌被骗。尤其是在恋爱里自己总是拿着百分之百的真诚对待对方,这样还被骗,更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就是炮灰,大家不用纠结,但是剧情需要他过段时间还会来打个酱油啊。   虽说有个小矛盾吧,但是甜文实质不变啊!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温殊下了飞机,坐地铁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   他提着行李,在自家门外站了挺久的,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才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看就是一直有人住有人打扫的样子。顾彦棠没有骗他,这些天虽然自己不在,但是他确实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客厅里没有人,温殊走到阳台抽了一根烟。温殊偶尔会抽一点烟,没有烟瘾。可是每当紧张的时候,就会抽一两根烟放松。   这个习惯是戴漠桐教给他的。虽然这个人不在身边已经好久了,也不会再想起他,但是他教给自己的很多习惯却一直保存着。   阳台的花花草草长得挺好,一看就是得到了特别用心的照料。长方形花盆里的几朵栀子花开了,清香扑鼻,在这夜色里洁白得耀眼。蓝雪和白雪也越发旺盛茁壮得像是一棵树了。   温殊细心地看了两眼他们家阳台的小花园,顾彦棠好像又添了新品种。挂栏上又多了几颗风铃草和太阳花。   风铃草和他们旅行时住的民宿院子里种的是一个品种。都是温殊很喜欢的紫色,只是刚刚冒了几个花骨朵儿,还没来得及盛放。   太阳花还是一点点大的牙签苗,温殊猜想,搞不好这是他不知从哪个公园偷来的。因为温殊好像有次无意间说起,太阳花的植株很奇怪,不管分成多少节,好像落地就能活的感觉。   没想到顾彦棠过耳不忘,还试验上了。   温殊看着自家充满了生机的小阳台,看着看着,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脸上已有了笑意。   然而这笑意,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掐灭了烟头,来到了卧室。   顾彦棠像平时他们睡觉时一样躺在他平时睡的那一边,随着他胸膛有规律的起伏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香很沉。   以致于温殊进了门,开了灯,都没察觉。   不说话的闭着眼睛的顾彦棠,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儿。   他穿着温殊买的那套格子睡衣,两条长腿大开着,身上的被子都被裹在了一起,就在肚子上盖了一点,这反映了他睡觉的时候特别容易打被子。   温殊俯下身,趴在床沿上,认真地观察着他的小恋人。   剑眉英挺,眼睫毛又浓又密,即使是闭着眼睛,都有着掩饰不了的灵气。高且直的鼻梁,薄唇,但是又有着弧度好看的下巴,一切都搭配的相得益彰。   而且他还不到二十岁,是年轻到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大好年华……   要是换做平时,温殊才不辜负这大好时光呢,早就吻上去了。   但是今天——温殊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床头柜上放置的顾彦棠的手机上。   顾彦棠的手机是和温殊同款的苹果手机,所不同的是顾彦棠买的是二手的。   自从他知道一种叫情侣同款的事情之后,就想拥有一切可以和温殊同款的东西。衣服都恨不得做个和温殊的检察官制服同款的,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不可能放过了。   温殊看着手机上输入密码提示,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然后他输了自己手机的解锁密码,也就是自己的生日。   果不其然,顺利解锁了。   翻看了十分钟,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短信和微信聊天什么的都很正常。倒是有几个貌似是女生的表白短信,尤其是在四月一日那天收到的特别的多。   浏览了几次之后,温殊忽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再点进去,温殊看见了一个标志——这个标志他非常的熟悉,就是那个他经常和瑞先生聊天的布鲁帝。   一点开之后,温殊的新世界被开启了。   这里保存有所有自己与瑞先生的聊天记录,一条信息都没删,瑞先生的好友有且只有他一个。   这些东西瞬间让温殊的所有血液直直地冲向大脑,头皮简直发麻。   即使看到这些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温殊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顾彦棠出身不好,家庭教育不好,但是人本质不坏。可是却真的没有想到,他明明小小年纪,会为了得到一个人做出这么处心积虑的事。   想到自己还把恋爱的种种细节和心事,主动去和这种人分享,温殊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白痴。   此刻的温殊觉得愤怒有之,震惊有之,但是更多的情绪恐怕还是失望。   为什么每次恋爱都这样?到底是他运气不好,还是因为自身不够优秀,为什么每次都遇上这样的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孤独终老好了。   想到这里,温殊打开了手机,给瑞先生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温和的弦:“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想再考虑一下。”   这句话刚刚打完,顾彦棠的手机提示音就响了。   与此同时,顾彦棠终于醒了。   他看着温殊拿着自己的手机,又看到了手机里的文字,瞬间感觉五雷轰顶,世界崩塌了。   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下来,死死地抱住温殊:“温殊,你先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温殊本来不想哭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眼泪却有它自己的想法,一个劲儿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哽咽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顾彦棠第一次见到温殊哭,心疼地和自己身上割了一块肉一样,想伸手去给他擦泪,却被他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但顾彦棠死死抱住他不撒手,口中一直喃喃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殊流着泪冷脸说道:“你走吧,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以后别再来了。”   顾彦棠:“我不走。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从小就没有家,这里才是我家。”   温殊环顾四周,顾彦棠对于这家里的每一件物件的摆设,确实是比他自己还要熟悉。可是谁会时时偷窥家里人的心事?   这是只有变态才会干的事。温殊想起自己在广州还傻乎乎地想要去看下瑞先生,还想请他吃饭,人家却把你当猴耍!   温殊冷静了片刻,擦干眼泪说道:“这里不是你的家,这里也不是我的家。这里不过是我租的房子。你要想住这里就随便住,下个月的房租自己交就行了。”   说罢,温殊试图挣脱开他。   顾彦棠不知什么时候也哭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说话,但是死死抱住温殊,紧到温殊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痛。   温殊冷冷地说了一句:“顾彦棠,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能不能有种一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那句“看不起你”似乎是起了作用,趁着顾彦棠的力气没那么大了,温殊挣脱开来,开始收拾行李。   温殊的衣服也不是很多,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顾彦棠不到二十岁的短暂人生,还从来没经历过眼前这么让他这么心惊胆战的场面,他甚至觉得温殊从这个房子里拿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把他的心掏空一样。   可是他除了静静地看着他收拾,他什么话都不敢说,什么事都不敢做。   顾彦棠从来没有经历过让他这么手足无措的瞬间。高考没有让他紧张过,兵荒马乱的打群架场面里,面对别人的尖刀往自己身上捅,都没有让他这么害怕过。   在他的短暂人生里,不知道被人被命运抛弃过多少次,可是没有哪一次让他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都不是人生,他的人生就是从遇到温殊之后才开始的。   温殊是他苦难人生唯一的亮色,生命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他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原因把这抹唯一的亮色给弄丢了。   在温殊拉着行李离身要走的瞬间。   顾彦棠转身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菜刀闪着明晃晃的光,特别的锋利,是他上个星期切牛肉的时候特别打磨的。   “温殊!”顾彦棠在温殊身后大喊一声!   温殊一回头,见状立刻大惊失色,呵斥道:“你别乱来!”   温殊看见顾彦棠正拿着一把尖刀对着他。   而比这个场景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看到此时顾彦棠眼睛里闪着比刀锋更加冰冷的光。   仿佛是发现了温殊眼中的恐惧,顾彦棠的表情一下子因为痛苦而狰狞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舍不得。”刹那间,顾彦棠就把尖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温殊呵斥道:“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顾彦棠狠命摇头:“我放下,你就会走了!”   温殊:“你到底能不能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分手而已,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谁和谁分手都不会死。”   顾彦棠再次摇头:“我不成熟,我也不像男人,你和我分手我就会死。”   要不是这危机重重的形势,听到这雷人的话,大概谁都能立刻笑出声。   然而温殊却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还有他此刻眼神里的坚定。   可是温殊实在是不喜欢这和不理性的女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狗血淋漓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沉默了片刻,温殊缓缓说道:“如果我和你分手了,你死不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温殊话才刚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不已了。   因为他看见顾彦棠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了。好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代表希望的稻草一样。   尖刀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温殊几乎是同时间伸手去夺!   刹那间,刀锋无声的划破了皮肤,瞬间,鲜血四溅!染红了温殊穿的白色衬衫,也同时弄脏了顾彦棠的脸。   顾彦棠的刀掉到了地上,他完全被吓傻了!尖刀没有刺穿他的心脏,他的心却比千刀万剐还要疼!   温殊用右手抓住了自己一直在不停冒着鲜血的左手腕,左手掌被刀划破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温殊从小就怕打针,对于疼痛的感觉比常人更加敏感,更何况是这么大这么长的一个伤口。   此时他疼得嘴唇泛白,看着还在一旁被吓到不知所措的顾彦棠,命令道:“还愣着干吗?打120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不要急啊,人犯错了是需要接受惩罚才能成长的!大概两章左右就会和好的!   还有明天如果高考的小朋友,学霸护体,超常发挥哦!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顾彦棠打完120电话,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应该开车送他去医院!   顾彦棠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应该足够吊销驾照的分数吧,才保证在十分钟内把温殊送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他是那样的焦急和惊慌失措,紧张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路上好几次险些出了车祸。他甚至不敢正眼看温殊一眼,然而温殊确实感受到了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在意和紧张。   而与此同时,通过今天这件事,温殊心中的另一个想法也更加坚定了。   这样一个极度偏执,一厢情愿不顾他人感受的自私灵魂根本不配拥有爱情。和这样的人谈恋爱,根本和玩火没区别。   换一句话说,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惜的人,真的又懂得怎么去爱人吗?   温殊忍着手上的剧痛,一路上还提心吊胆会发生车祸,还好最后有惊无险被送到了人民医院的急诊室。   一个急诊室的男医生给他检查了伤口,见是挺长的刀伤,就询问旁边的顾彦棠,是不是遇上了抢劫。   顾彦棠一脸羞愧地摇了摇头。   温殊解释道:“是有人想自残,我抢了刀。”   医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惊讶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挺勇敢啊。不过下次要小心点,你这手差一点点就伤到神经了,人长那么帅,手残废了多不好。”   顾彦棠闻言在一旁搭话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温殊看着医生说道:“能不能让不相干的人不要在治疗室里。”   顾彦棠听到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愣了片刻,立马走出了治疗室。   男医生给温殊打了麻药,然后给他惊心处理了伤口,整整缝了十针。   温殊问道:“我这手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医生摇摇头说道:“后遗症应该不会,但是留个大疤是肯定的了,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双手。”   温殊摇摇头表示留疤没事。   医生又嘱咐道:“至少一个星期不能碰水。你伤口比较深,住三天院观察下吧,对了还得打破伤风针。”   “啊?还要打针?”温殊刚才打麻醉针已经感觉很不爽了,一听说还要扎针立刻眉头皱起。   ……   顾彦棠在治疗室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和温殊之间是怎么走到这一天的。   从相识到相恋的种种情景和细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重现,温殊对自己开诚布公,对自己那么好,而自己却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就差没在他身上装个追踪器跟踪他了。   任谁都不会喜欢恋人这样无尺度无底线地监控着自己吧?   想到这里,顾彦棠立刻拿出手机,把布鲁帝的APP给删掉了,然后忍不住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温殊做完了手部缝合的小手术,又打完了破伤风针,已经差不多折腾到了凌晨两点,又加上这几天出差坐飞机,人已经快累到不行了。   自从刚才他表达出不想看到顾彦棠,顾彦棠确实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但是他知道他就在外面一直守着他,否则不会吊瓶里的点滴一快要打完,护士就正好出现在病房里。   温殊真的累了,身心俱疲,他躺在病房又小又硬的床上,心想天大的事也明天再处理吧。   等第二天温殊醒来的时候,一脸倦容的元安出现在病房里,病房里还多了一束白色的芍药花。   元安示意他桌上有早饭,床下那个行李包里有温殊的几件换洗衣服。温殊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   效率还挺高,不仅找来元安照顾他,还回家做了早饭拿了换洗衣服。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吃了便当盒里的瘦肉粥。   元安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虽然他昨晚手机关机了,勉强躲避了被顾彦棠连环手机追命。但是第二天依然没逃出被家里门铃吵醒的命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小朋友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住址的。   元安见温殊吃饱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昨晚那么晚回去,你们俩还在家上演史密斯夫妇啊?”   温殊看了他一眼,没接茬。   元安又问道:“那就是你被家暴了?”   温殊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三言五语把顾彦棠假扮瑞先生的事和元安说了。   把元安听得瞠目结舌,感慨道:“这小子可以啊,为了追你,连最近网络诈骗流行的‘杀猪盘’都用上了,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温殊总结道:“没错,我就是猪,我就是一个傻子,被不到二十岁的小朋友骗得团团转。”   元安又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分手?”   温殊摇了摇头,说道:“说句实话,我不知道。你说他真犯了多大的错吧,好像也没有。但是我的这颗心里,总觉得他这样的性格,以后一定会是颗炸|弹一样说不定哪天就炸了。”   元安点点头,肯定道:“确实有点偏执性人格。不过,我今天看他那焦虑的样子,倒是觉得他不像是玩玩哎。”   温殊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元安是刑侦大队副队长,工作本来就非常的忙。好不容易有了几天休息的时间,却被顾彦棠强行绑架每天送饭,送换洗衣服,简直不堪重负。   到了温殊住院第三天的早上,温殊叫住了一直每天辛苦做饭却从不露脸的“田螺姑娘”。   当时元安不在,顾彦棠正把做好的饭菜交给值班的护士,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被温殊给发现了。   温殊走出门外,说道:“别走了,进来吧!”   顾彦棠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跟着走回了病房。   此时病房里另一个同住的病人去食堂吃饭了,所以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殊打量了顾彦棠一眼,没想到几天没见,人憔悴了不少,黑眼圈乌青,一看就是几天都没睡好。   温殊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天可以出院了,手也好了很多。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来送饭了。”   顾彦棠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看向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万语千言,但是嘴唇却像黏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殊看着他那眼神的一瞬间竟然也有点心软。他觉得神了,怎么那满眼委屈的样子,那么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被主人罚站靠墙根站着乖乖挨骂的小狗子呀!   不行,温殊想到: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误呢。自己又没对他怎么样,他那么委屈是要怎样啊?搞得像自己虐待他一样!   温殊不敢再看他了,狠着心说道:“家里你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多,你要有空就回去自己去收拾吧。”   “没空!”顾彦棠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温殊:“你要没空,我就开车给你送过去。不过,”温殊故意把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展示给他看,说道:“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开车了。”   顾彦棠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之前斩钉截铁的硬气立马不见了,重新恢复了满怀愧疚的小狗子眼神。   温殊又说道:“还有,我家的钥匙还给我。”   顾彦棠:“不!”   他的回答明显在温殊意料之中。温殊点点头,说道:“不还也行吧,反正换把锁也不需要几个钱。”   顾彦棠的样子明显很难过,他有点抓狂地弄乱了自己本来就没怎么梳理的头发。此时他的状态极像一只被人激怒快要爆发的小狮子。   顾彦棠最终祈求道:“其实,我只想给你打扫打扫卫生,帮你洗洗衣服什么的。你毕竟手受伤了不方便,至少让我照顾你到你手彻底好了吧。”   温殊听到这话,又看到小朋友一脸委屈求全的讨好眼神,竟然觉得有点心动。   但是片刻之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你别仗着年龄小,给我耍无赖,认真想想我和你说过的话。认真想想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殊话音未落,顾彦棠就抢着解释道:“我之所以会假冒瑞先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太想了解你了。真的,我一点恶意都没有,我不是真心想骗你的,我可以发誓!”   温殊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说你爱我?”   顾彦棠:“对!”   温殊:“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爱?爱是欺骗,还是隐瞒?还是用伤害自己生命的方式去要挟对方也要爱你?”   顾彦棠:“……”他被温殊怼得哑口无言。   温殊又说道:“如果这些是你所谓的爱,那我情愿不要这个爱。”   又过了片刻,顾彦棠终于悻悻地站起身来,他把温殊给他的家里的钥匙最终还给了他,怅然若失地离开了。   ……   当天晚上温殊自己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自己一个人回了家。如臆想中一样,这一次家里没有人再亮着灯等他回家了。   温殊在自己家风景如画的小阳台上,从二十六楼的角度俯瞰这座小城的华灯初上的夜景。T城的夜景非常的美,但是楼下人山人海的喧嚣与市井烟火气都与自己无关。   温殊点燃了一支烟,呛人的烟雾似乎能麻痹自己敏感的神经。   温殊又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调侃自己道,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都还疼着呢,就已经感觉到寂寞难耐了?   正胡思乱想着呢,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温殊看着温胜利的名字,立刻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爸?好,我立刻过来。”温殊立刻掐灭了烟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温殊本来想把手受伤的事情瞒住温胜利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瞒住。   温胜利这些天除了一直感觉因为结膜炎的原因,眼睛一直不舒服外,还隐隐在睡觉的时候有胸闷,心悸的症状。   于是温胜利去医院检查,照了片子,然后医生告诉他是轻度的冠心病,还有高血压,嘱咐他要吃药了,平时还得注意锻炼身体,不要熬夜,少吃盐,不要动怒。   温胜利含蓄地问了医生,关于这个病会不会恶化之类的,或者多久会恶化的问题。   医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老年人有这些慢性病是很正常,不用过度担心。”   可是温胜利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他唯一的独子到现在不仅没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叫他去相亲也不愿意。真是拿他完全没办法。真是想到就叫温胜利夜不能寐。   还有一件事情,对于温胜利打击特别大。温胜利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和同事老潘,是和他特别聊得来的,都是那种两袖清风的老同志,他是T城一个区法庭的大法官。   可是就在前两天,才刚刚五十三岁的其实看起来还一点都不老的老潘,就在一天和平常一样加班的晚上,死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据说十点多的时候,送到医院里已经就走了。老潘的老婆第一个打电话通知的就是温胜利。电话里她哭得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清楚。   温胜利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人。坐在医院的停尸房里,看见老潘还宛如睡着一样的平静地躺在医院的担架上,可是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医院给出的死亡原因只有两个字,就是猝死。但是温胜利心知肚明,老潘是怎么死的。一定是过劳死,印象中他总是熬夜不睡觉,总是彻夜彻夜的研究卷宗,分析卷宗。   他工作的三十年间,大概审判了上千起案子。可以说每一个案件的审理或调节都倾注着老潘的心血。   因为老潘的死对于温胜利打击极大,所以温殊搬回家陪爸爸住了好几天。   印象中,这是温殊第二次来到殡仪馆。   第一次的时候是参加自己母亲的追悼会,那时候自己还只有七岁,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他被温胜利牵着,来和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告别。   看着水晶棺里的妈妈很安静的睡颜,小温殊一直在叫嚷着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一直躺着不会醒来。   温胜利含着泪告诉他,妈妈以后再也不会醒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所以你要努力地看,记住妈妈的样子。   那时七岁的温殊第一次明白了死亡代表着什么。他一直不停地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声音沙哑,累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了妈妈,却多了一个骨灰盒,温胜利守着这个骨灰盒,告诉他这就是妈妈。   二十多年过去了,温殊的记忆里这些画面还非常的清晰。现在想想看,那时温胜利大概要比自己难过一百倍。但是还要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哭闹更加剧了他的伤心。   不管春夏秋冬,殡仪馆总是阴风阵阵,似乎永远都是要比其他地方低两度的感觉。   老潘只是一个区法院的法官,既不是社会上的名人,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高官。再加上他不是本地人,又离开得突然,所以来祭奠他的人除了几个至亲好友,就只有单位上的一些同事了。   看着寂寞冷清的灵堂,温殊感觉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就默默地走了,灵堂里面披麻戴孝的是一个不大的小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应该是还没有接受父亲突然去世的事实,一脸的懵懂迷茫。旁边站着的是满脸泪痕一脸憔悴的母亲。   温殊心生叹息,从此以后人间又多了一对孤儿寡母。   温殊没想到上去致辞的竟然是自己的老爸,温胜利回忆了两个人的相识的二十多年,回忆了老潘平凡却又伟大的一生。   讲到动情时,温胜利老泪纵横,“潘兴华同志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却又是无私奉献的一生。他无愧于我们公检法人,在入职的时候立下的誓言。他的一生无愧于我们对于公平和正义的梦想,他一直都是一个好法官……”   温殊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半是为了老潘,还有一半是发现一向高大又很精神的父亲,竟然变得这样苍老了。   温胜利还不到六十岁呢,怎么有这么多白头发了啊?温殊只要一想到总有一天他也要这样来送别温胜利,他就觉得受不了。   告别仪式的最后一项,是和家属握手告别。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依次和老潘的妻子和女儿握手。   温殊握住了那小女孩的手,很想说声高考加油,千万别受影响的话来。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小姑娘满含期待的眼神,却觉得说什么都很假,我们不是他,我们怎么才能切身体会他们失去至亲的痛苦呢?   在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注视下,温殊简直是落荒而逃了。   温胜利则一直陪在这对母女身边,送了好友的最后一程。   ……   半夜,温殊起来上厕所,发现温胜利的房间还亮着灯,就走进去看了一眼。   他看见温胜利在特别认真地写着一封信,认真到自己都走到他身边了他都没发现。   这是一封他以个人身份写给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越级举报信。   越级举报是有风险的,如果这个案件不是真的被冤枉的,这就会成为温胜利三十年职业生涯里的最大的一个污点。   “爸,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值得吗?”温殊问道。   “对,我想了很久了,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吗?你潘叔叔的死提醒了我。我们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对于温胜利说的这样的话,温殊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他就是这样,说得好听点,就是传统儒家的士大夫精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情怀,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一辈子都中二的要命,总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但是温殊不能否认的是,他觉得温胜利中二的有点可爱。   “可是——”温殊想说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不过想想也是,肯定是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要是有用的话,温胜利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温胜利写好了这封信的最后一个字,然后把温殊叫到跟前来:“其实我最担心的是用个人身份实名反映情况,万一又没成功翻案,对你以后的发展不利。”   温殊顿了顿,说道:“我不怕。”   温胜利点了点头,又说道:“小殊,人们常说正义往往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但其实对于当事人来说,迟到的正义又怎么能算是正义呢?你知道我快退休了,每次在监狱里看到蒋文龙那双眼睛,我就心里发慌。”   温殊:“嗯,爸,有你这样的爸爸我心里特别骄傲。”   温殊长大之后,便很少和父亲有那种比较亲昵地行为了。   可是,今天没有办法,他就是要给温胜利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这一抱还抱了特别久。   结果,抱完之后,父子俩都有点尴尬起来。   ……   温殊陪温胜利住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他下班之后,买了挺多温胜利喜欢吃的菜。他用钥匙开了门,在门口就闻到特别熟悉的麻辣小龙虾的香味。   这富有穿透性的味道刺激着温殊的嗅觉,他还在门口换鞋时就开口问道:“爸,你现在也太厉害了吧?赶上饭店的大厨了,哪儿学来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温胜利正在客厅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电视上正放着《人民的名义》最后一集。   温殊把视线移向厨房,顿时受到了惊吓。   !!!天啊,这是出了什么错吗?为什么那个在厨房系着围裙做饭的身影,那么像顾彦棠?   温殊跑进厨房一看,那一看见他,立刻没心没肺的笑出小虎牙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温殊:“你有病吧?你来我家干吗?”   顾彦棠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客厅沙发上的温胜利先替他回答了。“我叫他来的,怎么了?”   温殊看着他爸说道:“你叫他我家干吗呀?你知不知道——”,温殊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给温胜利听,就这么突兀地戛然而止,没有下文了。   温胜利接话道:“我知道啊,他以前是犯过错,不过现在小朋友看起来改变得不错啊。再说,我叫他来这下棋也不是第一次了。”   温殊大吃一惊道:“还经常来!”   温胜利:“还行吧。就是我有时候发朋友圈,说没人陪我下棋了,他有空就会过来陪我下下象棋之类的,顺便就帮我做顿饭,一起吃了。”   温殊心想:这算什么?迂回战术,曲线救国,还是农村包围城市?   温殊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了眼那个系着围裙的小朋友,真是光看背影就能猜测到他此时一定露出了一脸得逞的狡黠笑容吧。这地下工作做的,不服不行啊。   温胜利又继续说道:“我曾经管过的一个犯人,他家属是养殖小龙虾的。今年丰收,给我送了好几斤,我就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嘛。结果小顾就问我会不会做?需不需要他来做,顺便蹭饭……”   温殊一脸无奈地说道:“蹭饭?有去人家家蹭饭,顺便当个主厨的吗?”   温胜利对温殊似乎处处针对顾彦棠的言行,表现出了不满,教育儿子道:“小殊,你是年轻人怎么比我还古板。小顾虽然以前做了错事,但是人家已经改过自新了,就别老提以前的事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   温殊被他爸的言行吓到瞠目结舌,因为温胜利是极少表扬他人的人,看来顾彦棠一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不少努力啊。   温胜利剥了一个桔子给他吃,继续说道:“现在年轻孩子愿意做饭,还会下象棋的真不多了,我看小顾是真不错。”   于是温殊食不知味地吃了那个桔子,心想你要真知道你儿子和他是什么关系,也能说出这种话就好了。   等到顾彦棠把香喷喷的麻辣小龙虾端上桌子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温殊的手没有好,还不能吃。他等会再做个他能吃的菜。   于是温殊眼睁睁地看着温胜利大快朵颐,馋得就差流口水了。   温胜利吃了几个龙虾之后又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对着顾彦棠说道:“要不,小顾你在我家多住几天吧。”   温殊和顾彦棠都同时抬头紧张地看着温胜利。温殊:“爸,你是要干吗?人家是学生,还要学习的。”   温胜利慢吞吞地对顾彦棠说道:“你留下来照顾一下你男神嘛。我看小殊现在手受伤,又不能沾水。洗头洗澡都特别不方便,你做饭他又爱吃。”   顾彦棠和温殊闻言都面面相觑。   相对于温殊直接被吓傻的表情,还是顾彦棠先反应过来。   他笑着对温胜利一口答应下来说道:“我非常乐意啊,反正最近期末考也考完了,学校也没什么事儿。”   还特别对着温殊笑得一脸荡漾,说道:“我很乐意帮你洗头啊,绝对洗得很干净!”   温殊想,行吧,你没当着温胜利的面说“帮我洗澡”的话,我先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会甜起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顾彦棠今天做了好几个菜,温胜利很给力地称赞他菜做得好吃,温殊则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吃着菜,就怕让温胜利发现什么端倪。   然而就这样,温胜利在顾彦棠去洗碗的时候,还是说道:“小殊你是不是和小顾吵架了,怎么感觉他不敢看你,你也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温殊立刻心虚地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   温胜利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小朋友的身世挺可怜的,你作为比他年长那么多的哥哥,要多体谅他一下。”   温殊看了下他内心善良的老爸,转换话题问道:“爸,你以前和我妈在一起会吵架吗?”   温胜利似乎没想到温殊会问他这个问题,但可能因为想起了温殊的妈妈,脸上的笑都变得温柔了。他说道:“肯定吵架啊,就不相信全中国有哪对夫妻从来不吵架的。”   温殊又问:“那有吵到想要离婚的时候吗?”   温胜利摇了摇头,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就只有一次。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呢,刚谈恋爱不久,有次一个同班的女生在班级的元旦晚会上,非要邀请我一起跳舞,还借着酒劲儿和我表白了。”   温殊立刻笑出了声:“哇!爸,没想到你以前那么受欢迎啊?”   温胜利也笑道:“那是啊,我当年要是长得不好看,你妈妈能看上我吗?再说我不好看的话,你怎么可能长那么帅?”   温殊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帅,又问道:“那后来怎么和好的呀?”   温胜利一五一十地回答道:“还能怎么和好,我拼命地追呗。”温胜利想起往事,开心得眉飞色舞,又问儿子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追回你妈的?”   温殊只得对于老爸老妈当年的情史强行感兴趣,说道:“爸你想说就说呗。”   温胜利:“嘘寒问暖啊,多找她聊天啊。你妈和你性格差不多一样,都是个闷葫芦。我投其所好地送了好多东西,比如卡夫卡的小说啊,邓丽君的磁带呀,她后来和我说她当时特别喜欢。”   此时,顾彦棠正好端了盘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   温胜利吃了一口西瓜,拉着顾彦棠的胳膊说:“小顾,快来教教你男神怎么追女孩子,你看他马上快奔三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顾彦棠立刻抽回了他的手,摇头道:“那我可不会。”   三个人各怀心事,鸡同鸭讲地尬聊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要洗漱的时间,在温胜利这里,温殊自然是不可能真让顾彦棠帮他洗头了,洗澡更不可能。原因一方面是温殊不想和他那么亲密,至少现在他的气还没消呢。   另一方面是温胜利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在他的意识里自然可能出现同性恋这个词语,可是他的职业是什么,他是检察官啊!温殊自己倒还好,顾彦棠看他的眼神,那是直白得藏都藏不住的。   想到这里,明天自己一定要搬回自己那儿去住了。反正温胜利的情绪也好多了。   温殊左手套个塑胶手套,艰难地洗完澡出来,发现顾彦棠已经把客厅的沙发展开,自己套好了被套,铺好了床。   温殊想着,虽然自己房间的床是一米八的,两个人睡似乎也足够宽敞,但是他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挺好的,免得自己再拒绝。   温殊平常本来就是一个做事比较慢的人,更何况现在只有一只手,等他吹好了头发,顾彦棠已经洗好了自己和他的衣服,拿到阳台上晾了。   因为天气太热,再加上顾彦棠又怕热的关系,他光着上身,穿个大裤衩就出来了。温殊无意间就看到他精瘦腰上的几块漂亮的腹肌,顿时感觉有点口渴。   温胜利晚上睡得早,所以现在只剩两个人的客厅,两个人都沉浸在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顾彦棠:“我看你手不方便,就顺便把你的衣服洗了。”   温殊:“谢谢。其实洗衣机洗也是没问题的。”   顾彦棠看着温殊在那里摆弄小药箱,问道:“你在做什么?”   温殊打开了左手缠绕的纱布,答道:“看不到吗?换药呀。”   虽然戴了手套,但是在洗澡过程中左手还是难免还沾了些生水。所以每天洗完澡之后必须要处理下。   “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医生不是说不能碰水吗?”顾彦棠看着沾了水有点发红的伤口,皱着眉头数落道。   他用棉签沾了碘伏,认真帮他消毒着伤口,再换了另一只干净的棉签帮他擦干,再用纱布重新包好,用胶布粘好。   顾彦棠一气呵成做完了这些,温殊觉得他动作又敏捷,包扎的力度不松不紧,简直和受过专业训练的一样,就说了句:“可以啊。”   顾彦棠解释道:“没什么,以前经常受伤,也帮其他人包扎过。”他抬眼看了眼温殊:“你的手还疼吗?”   温殊立刻摇了摇头。   顾彦棠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挺久,然后说了句:“对不起。”   温殊:“……”   顾彦棠不等他回答,又说道:“我从前真的做错了,你能原谅我一次吗?”   眼看小朋友道歉的眼神非常诚恳,温殊竟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确实还是喜欢他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他。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沉甸甸的喜欢,让温殊不想去触碰他,毕竟他身上有太多未知不可控的因素,让温殊有点心有余悸了。   温殊双手抱膝,蜷在沙发的一角看着坐在另一边的顾彦棠,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他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小声地问道:“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真,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是真是假?”   顾彦棠立刻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温殊又追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监控我的电脑,监听我的手机,或者监控我的家?毕竟你的电脑技术那么强,教育局的防火墙都挡不住你。”   顾彦棠眉头拧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解释道:“我没有,真的没有!你想啊,我要是真那样做了,何必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接近你?还需要那么麻烦吗?”   温殊犹豫了一下,说道:“谁知道你有什么恶趣味呢,也许是为了把猪养肥再杀,很有成就感呢。”   顾彦棠像是承受不了这句话的冤枉似的,他一下子从沙发这边冲到温殊这边,直接半跪在他的身旁。   他拉着他的没有受伤的右手说道:“我发誓我自从遇见你之后,再也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了。你想我大学都和你一样读法律系了,我会做知法犯法的事吗?”   他见温殊没有反抗,就用右手沿着他的手指一路向上逡巡,一直捏到他的腕骨,然后再到他的肩膀。   顾彦棠按着他的双肩说道:“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看过什么‘杀猪盘’,更从来没有想要骗你的想法,刚开始我真的只是想了解你而已,我承认我后来是觉得有点太方便了,能够知道你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真实想法——”   讲到这里,他和温殊的眼神四目相对。他因为情绪激动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和他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温殊心想,你很爽对吧?知道你在我心里很重要,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顾彦棠被他看得说话停顿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又继续说道:“总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温殊用手撑住了下巴,挑眉问道:“如果再有会怎么样?”   顾彦棠本来是想说“那就和我分手”这句话的,但是现在他是连“分手”两个字都不想提,于是改口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就让我这辈子都没有性生活吧!”   !!!温殊心想,以小朋友一贯那么在意这方面的表现来看,竟然拿自己下半辈子的性|福来发誓,所以这一次是真的吧?是真的吧?   温殊正要开口的瞬间,两人忽然听见一声开门的声音,两人立刻分开,一个正襟危坐在沙发的这头,另一个则坐到了旁边的贵妃椅上。   原来是温胜利睡了一觉,起来上厕所。   看到两人半夜还在客厅里聊天,温胜利便叫他们早一点睡觉,然后就回房了。   于是温殊听话地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只有顾彦棠一颗在等待着的心却因为没有着落,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温殊也是躺在床上忍不住在胡思乱想。虽然他确信温胜利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是一想到温胜利有可能看见,就觉得有些后怕。   黑暗之中,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布鲁帝那个熟悉的提示音。   温殊心想,出了鬼了,他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用过这APP,更不可能认识什么新人了。   温殊一看手机,大吃一惊,随即又笑了。   瑞先生:“温和的弦,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网恋奔现那种?”   温和的弦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紧接着又收到了下一条。   瑞先生:“我知道你不够了解我,过去都怪我,之前的感情发展太快了,都没有好好表白过。所以,这一次我会用瑞先生的身份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温殊心想,真是的,这样的问题让他怎么答嘛。   斟酌了一下,发现瑞先生的头像都换了,换成了他们在纳帕海草原骑车时,温殊给他照的照片。当时自己还夸他帅,照相上相来着。   瑞先生:“我知道你害羞,所以我认为不说不好就是好的意思了哦!”   温殊的眼里写满了笑意,回复道:“真是厚脸皮,我就不能在睡觉所以没回复啊?”   瑞先生:“可是,你回复了就是没有睡觉啊!”   温殊:“……”这么一想,好像也对。   顾彦棠在沙发上看着这条信息,高兴地双手握拳,说了句“yes”。   他克制着自己立刻就想去敲温殊房门的冲动,然后开始上网搜索怎么去追一个人,脑海里却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吃饭前听到的温胜利的话。   温胜利:“嘘寒问暖啊,多找她聊天啊。你妈和你性格差不多一样,都是个闷葫芦。我投其所好地送了好多东西,比如卡夫卡的小说啊,邓丽君的磁带呀,她后来和我说她当时特别喜欢。”   顾彦棠自言自语道,是卡夫卡的小说,还是邓丽君的磁带?这些东西温殊真的会喜欢吗?   顾彦棠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但是温殊呢?毕竟差八岁呢,说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了吧?还不相信这是甜文!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苏雪琪从星期一开始就注意到温殊的办公桌上,每天都会有一束不一样的鲜花,有白芍药,有白底紫边的康乃馨,有淡粉色的小雏菊,还有些她叫不出名字,总是就是之前的花还没谢,新的花就来了。   这可把她羡慕死了,她好几次向他探听情况,温殊都是三缄其口。他们办公室的人不太多,大家都在传温殊新交了一个又有钱又浪漫的女朋友。   苏雪琪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问道:“怎么人家都是男生给女生送花,到你这反过来了?你女朋友是不是特别漂亮?”   温殊看着她想了一下,说道:“不是女朋友。”   苏雪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温殊你可以啊,还不是女朋友就天天送花给你,是想要追你吗?”   温殊是真没有想到从那天晚上又收到“瑞先生”的信息开始,他就真的开始重新追求他了。   不仅往单位送花送到人尽皆知,温殊都不知道怎么和同事解释。在温殊一再警告他不要再送了之后,他今天下午下班前又收到了一个特别的包裹。   当他打开了层层叠叠的包装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张当红偶像孙远均的唱片,温殊拿起来一看,竟然还是有签名的那种。   温殊不是那种追星的人,但是这位偶像的长相完全在他的审美上,他有时看电视看到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这样就暴露了吗?   苏雪琪赶紧凑过来看了他这张唱片,感慨道:“这也太有心了吧?虽说他现在不是那种顶流偶像了,但是亲笔签名的肯定很难弄哎!”   温殊笑而不语地收起了唱片。   其实这些物质上的东西还是其次,最打动温殊的还是他现在和“瑞先生”又开始了一种精神上的联系。   之前温殊不是发给“瑞先生”很多旅游拍的照片,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回复嘛。   现在瑞先生,每天会发一首现代诗给他。   顾城的《远和近》: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   看云时很近。   这首诗配的照片正好是温殊发给他的香格里拉有关天空和云朵的照片。   海子的《夏天的太阳》: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这首诗配的照片是他们两个人在纳帕海草原那张唯一的合照。这也是温殊之前想发给瑞先生却最终没发的照片。   总之小朋友现在做的这一切,想要表达的就是,那些念念不忘的,总会有回响。   温殊最近左手总是痒得钻心,他解开了纱布,看到手心伤口虽然粉粉的,与其他地方的皮肤一点都不一样,可是它确实是在慢慢愈合着。   温殊看着这个伤口想到,虽然这个人有很多显而易见的缺点,两个人的成长背景和性格也有着巨大的差异,但是他至少是了解他的,至少是愿意了解他的。   想到这里,温殊把桌上的花还有那张唱片简单收了一下,准备把它们带回家。   开车回家的路上,温殊看了看手上表的时间都快指向八点了。他还一个劲儿地在想,今天是星期五啊,他会不会在家里看到有人在等他啊。   但是顾彦棠已经没有钥匙了哎。真可怜,又要被关在门外喽!   忽然,开着车的温殊看到路边似乎出了个交通事故,两辆车发生了严重的追尾,好像还把一个路人给撞到了。   温殊随意瞟了一眼,发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穿得那件黑色的卫衣怎么那么眼熟啊?再加上想到这是顾彦棠从学校去他家的必经之路,他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温殊慌忙找地方停了车,然后急忙穿过人群,去确认那人是不是他。结果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等到他真的钻进中心去的时候,只看见120急救人员抬担架的背影。   望着呼啸而去的120急救车,温殊想着自己如果在此时从后面追过去,可能要上社会新闻,就犹豫了一下。   然后听到旁边路人甲对路人乙说道:“真可惜啊,很高很帅的一个年轻人。”   路人乙回道:“是啊,手上还提着一大堆菜呢,你说现在年轻人有谁做菜啊。还挺勤快的。”   温殊:“……”温殊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特别快,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温殊的脸色都发白了,可能太过奇怪引起了路人甲的注意:“小伙子,你怎么了,要是身体实在不行,我们去把那急救车再追回来,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   温殊抓住路人甲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是这样吗?”温殊拿出手机准备翻顾彦棠的照片给他看。   路人甲却摇了摇头,说道:“离得太远了,我没有看清。不过你别急啊,你要认识他,可以给他打电话啊。”   温殊用手敲了下自己的头,心想自己怎么蠢到这个份上了。   他赶紧用手机拨顾彦棠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那个熟悉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打了三个都是这样,温殊放弃了重新回到车里。他怅然若失地把车开回了家,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能够看见那个人像往常一样在在家门口等他。   然后他从电梯里出来时,家门口没有人在等他,但是有一个放着一些饮料和啤酒塑料袋靠墙放着。   温殊猜小朋友来过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出去了,所以就这样遇到车祸了吗?温殊甚至焦急地想到要打电话给元安,让他帮忙查下,刚才那辆120是去哪个医院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顾彦棠左手和右手各提一个塑料袋,走出电梯门口。   温殊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了,他压根没有心思管这些,他直接跑上去不由分说就拥抱住了他的小朋友!   顾彦棠:“!!?”   温殊一边把他抱得紧紧的,一边在他耳边说道:“答应我,以后别穿这件衣服了好吗?我给你买新的。”   顾彦棠先是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沉迷于这样主动热情的与平时很不一样的温殊,他蹭了蹭温殊的脸颊,直接干脆地答应道:“好。”   温殊愿意这样不计前嫌地抱着他还有什么不好呢,他也压根没想起来问为什么不让他穿这件衣服。   反正温殊说什么都对了,而且这进门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很多,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等他们进了门之后,温殊就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理智。   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上来一趟又离开了?”   顾彦棠:“有个东西忘买了。”   看着他一脸哂笑的模样,温殊追问道:“什么东西?”   虽然顾彦棠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从他那顾左右而言他抓耳挠腮的不自然状态,温殊自然猜测出了是什么东西。   想到既然让他进了门,就心知肚明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温殊自己内心深处似乎也有点期待,甚至想到这一点他的脸都有点发烧。   但是温殊嘴上却说的是:“你说过要和我做普通朋友开始的。”   顾彦棠点点头,立刻去洗菜做饭了。   本来温殊就不怎么会做家务,再加上他现在左手受了伤,就更什么也不需要做了。   温殊靠着厨房的玻璃门,看着顾彦棠做饭。可能是因为热,也可能是因为想炫耀自己的美好腹肌,总之他光着上身系个围裙炒菜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只开屏的雄孔雀,360度无死角地展示着自己的姣好外貌。   温殊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他做饭的照片,想着,这要是发到微博上,估计能上热搜吧。   温殊去阳台上把晾晒的衣服收了回来,顾彦棠在厨房叫道:“你工作累了休息吧,衣服放那儿我来收拾。”   温殊想去给阳台的花浇水,又被小朋友给制止了,他说道:“你这手千万别再碰水了,感染了又得打针,你不是最怕打针吗?”   所以温殊只得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手机,又想起了顾彦棠手机总是打不通的事儿。   顾彦棠端着一盆喷香的鲫鱼汤,放到桌上,解释道:“我那手机不是二手的吗?你知道苹果手机本来电池就不耐用,更何况是二手的呢,所以经常自动关机。”   温殊本来想说“那你换个新的呀!”或者“我给你买也成啊!”但是看着顾彦棠的眼睛,他却忽然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了。小朋友的心应该比想象中更敏感吧。   温殊喝着又白又香的鱼汤,问道:“为什么我爸做的鱼汤就不是这个颜色啊?”   顾彦棠:“哦,他可能煮汤前没有先用油煎一下吧,你下次告诉他就行了。”   温殊笑了下,说道:“算了,我们家的人就没有做饭的天分。”   顾彦棠:“你不需要,有我就行。”他的视线落到桌上摆放的鲜花,问道:“这些花你还留着呢?”   温殊:“不然呢,扔了多可惜。太浪费了,你花了不少钱啊?”   顾彦棠摇了摇头,说道:“没花多少,学校师兄开的店,给打折呢。”   温殊摇摇头道:“以后不用花这个钱了,留着给你买两件衣服。”   终于所有的家务都忙完了,到了顾彦棠今晚最最期待的时刻,那就是帮温殊洗头了!   虽然温殊穿着白衬衣和西裤呢,但是可能因为在家,也可能因为天气太热,白衬衣已经敞开了好几颗扣子,能够透过领口依稀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顾彦棠让他躺在浴缸里仰卧着,学理发店的那些洗头妹一样,一边揉搓出许多的泡泡,一边给他轻轻地按摩着头皮。   温殊显然很享受这样的触摸,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呈现出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顾彦棠看见有一滴水珠从他的脸颊滑过,一直沿着下巴,脖颈流到他清晰的锁骨。   在浴室暧昧的灯光里,那常常睫毛掩盖下微微闭上的双眼,那挺直又秀气的鼻梁,还有那嫣红的唇珠微微翘起的索吻唇……这一切都在蛊惑着他。   心猿意马的顾彦棠一个不小心把花洒的水冲到了温殊的脸上,温殊立刻被水冲醒了。   顾彦棠索性用花洒把他的衬衣也给打湿了,温殊终于忍不可忍,抢过花洒向他淋去。   顾彦棠自然被他给淋得浑身湿透,薄薄的T恤裹在身上,更能看出他优越的轮廓和线条。他自己被淋到还不在乎,而是高声提醒道:“哎,小心你的左手!”   顾彦棠到底还是力气大些,当他最终把温殊禁锢在自己怀中一动也不动时,他那湿漉漉的发丝,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欲说还休的表情,都让顾彦棠立刻不顾一切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没有臆想当中的反抗,两个人都像等待了这个吻许久似的,热情就像是干燥草原的一把野火一般以燎原之势燃烧起来,所到之处焚身蚀骨……   最终顾彦棠在心满意足之后,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去便利店买了那个东西。   又被他拉着重新洗了头和澡的温殊,从空调被里露出一个头,被顾彦棠圈在怀里研究他那二百五的手机。   “你这电量才百分之六十就充满了,自然老是要关机了,要么换个手机,要么换个电池吧。”   温殊那句“要不我给你买吧”正准备脱口而出的时候,忽然发现小朋友的手机上的布鲁帝标志跳动了起来。   顾彦棠立刻紧张起来,准备抢回自己的手机。   温殊躲闪开来,并在他面前打开了APP,他的好友还是只有温殊一个人,可是有好多人在和他搭讪呀!温殊往下一拉,至少有上百人,放眼望去,一水的小受。   简直就是一群“无一无靠”的小受集中营!   刚才的信息提示音,就是来自一个穿着暴露的小零,他开门见山直接自报了自己的三围和年龄。   “才19岁,和你同龄呢!”温殊立刻把手机扔还给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顾彦棠如临大敌般开始解释道:“温殊,别生气,你看到我真的一个人也没加啊。”   温殊:“……”   顾彦棠轻抚温殊的后背,又说道:“自从我换了你给我拍的照片之后就老有人找我。”   温殊:“所以呢?”   顾彦棠一脸赔罪地笑着:“大概是你拍照技术太好了吧!”   当天晚上,顾彦棠又至少用了三十种哄人的方法,温殊才没有把冰冷的后背展示给他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和好了!喜大普奔!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七月份,顾彦棠结束了他的大学二年级,期末考试后,迎来了让温殊羡慕不已的暑假。   其实严格说来顾彦棠蛮忙的,甚至比温殊还忙也不过分。他之前带的那个美术生高考考得非常得好,据说是进了全国排名前几的艺术院校,家长也非常的不错,给他又介绍了好几个家教的生意。   顾彦棠本来在大学城里做的几个兼职,因为暑假学生离校,就暂时不做了,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又在网上找了一个淘宝上兼职模特工作。因为一直要不停地穿衣服脱衣服,温殊一度嘲笑他是在靠出卖色相赚钱。   顾彦棠则笑着说,他一边试穿衣服,一边会和老板套好关系,向老板请教生意经。照理说,顾彦棠是个闲不住的角色,每天的事情并不少。可是因为他每天对温殊紧迫盯人的本事实在是太强。硬是让温殊觉得他是不是成天没事干。   比如今天晚上,温殊被心情不好的苏雪琪拉出来散心。在明明已经跟他报备说明了自己去向的前提下,还一晚上被骚扰了N次。   温殊压根不敢把手机调成有声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不停亮起的手机也很难不吸引苏雪琪的注意力。   “谁啊?你交女朋友了吗?”苏雪琪喝着啤酒,借着酒意问道。   温殊摇了摇头。   “那,就是男朋友了呗!”苏雪琪用手一指,眼神暧昧地笑着。   温殊:“……”心想,真的假的,他平常不是藏得挺好的嘛,有那么明显吗?   “我可是和你一间办公室坐一起几年的人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装,你还给我装——”   “怎么看出来的?”温殊索性把心一横,言下之意算是默认了。   苏雪琪听罢,先是“呵呵”的傻笑,接着说了足以把温殊雷倒一句话:“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我呗。我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你对面坐了两年,愣是没看出感情来。”   温殊笑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别说我是弯的,就算我是直的,就我们那么近的距离,估计再看也只能看出对眼来。”   苏雪琪听罢笑得弯下腰去,差点把喝进去的啤酒都吐出来。   温殊赶忙拍了拍她的背,怕她真是喝醉了。   苏雪琪似乎有点难受,皱着眉头,腰还没有直起来,但是摆了摆手以示没事。   “温殊,我想辞职。”苏雪琪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   “嗯,我知道。我也觉得现在书记员的工作不太适合你。”毕竟在她对面坐了差不多两年,温殊对于她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就他们现在做的每天伏案,枯燥乏味的生活,就连温殊这么安静的人都有点力不从心了,更不要说性格天生活泼又有点古灵精怪的苏雪琪了。   苏雪琪摆弄手上的白金手链,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辞职是因为最近遇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温殊问。   苏雪琪:“最近我们单位不是新来了个女的吗?刚毕业的。今年刚满二十二岁。”   温殊点点头,那是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年轻姑娘,但是说不上来哪一点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苏雪琪继续说道:“她来单位报到的那天,姚东方让我接待的她。我带她去库房挑办公桌的时候,她竟然敲敲打打,横看竖看,挑了接近半个小时,最后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催了她。”   苏雪琪抬起有点微红的眼睛,问温殊:“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温殊摇摇头。   苏雪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说,她一定要挑一张最结实最好的桌子,这张桌子要陪着她三十多年呢。”   一句听起来很普通的话,可是在温殊听来却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温殊刹那间就明白了苏雪琪的想法。   一份一毕业就看得到退休那一天的工作,感觉一辈子就要这样波澜不惊,毫无任何指望地活下去。   不能说他们做的事毫无意义,但是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的事,确实是枯燥无味的,有的时候不仅没有成就感,还会因为很多涉案人员的不理解而带来的一种挫败感。   这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儿第一天上班发生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却让苏雪琪和温殊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定。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辞职吗?”温殊问道。   苏雪琪笑笑,说道:“那哪儿行啊,现在这工作得来挺不容易的,家里人费了不少功夫,我要是一声不响的就这么辞职了,估计我妈得拿着把刀当街追杀我。”   温殊被这铺面而来的画面感给逗笑了。   苏雪琪又说道:“你还真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子,知不知道现在事业单位真的很难进啊。”   见温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苏雪琪赶紧补充道:“不过你是研究生,又是学霸,另当别论。”   温殊其实很想说自己是没有通过什么关系进检察院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父亲本身就是做这行的,好像说什么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苏雪琪见他没搭话,又继续说道:“我打算先考下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考上了再说吧。”   “啊,原来你想当演员吗?”   苏雪琪点点头,反问道:“是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没想过要当明星吗?”   温殊顿时摇了摇头。   “我打算考导演系。表演系的美女实在太多了,我要走汤唯那个路线。”   “汤唯是演《色戒》王佳芝的那个演员吗?”   苏雪琪突然暧昧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问道:“哟,你不是弯的吗?怎么也看三级片啊?还男的和女的那种?”   见苏雪琪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温殊打了她的头一下,骂道:“你一个女的能不能想点正经的?我是李安的才华粉,他的电影我全看过。”   苏雪琪点点头,认同道:“那确实是,华语影坛上最有才华的导演,明明是一个直男导演,可是拍的同性恋电影《断背山》让我哭的啊……”   话还没说完,苏雪琪注意到温殊的脸色一滞,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酒吧透明落地窗户外面不远处,此刻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小帅哥!又高又帅,一张脸简直嫩的出水,但是整个人又散发出一种阳光的气质!   一向属于外貌会的苏雪琪,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小哥是我喜欢的菜了。   但是看着外面帅哥眼光的落眼点在哪里,再看看温殊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苏雪琪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网上说得那些都是真的啊,帅哥果然都是让帅哥给拐带跑了。   悲愤归悲愤,但是眼前的形势苏雪琪还是拎得清的。她赶紧嘱咐了两句温殊别生气了,自己准备叫个车回家。   温殊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他坚持送她回家,毕竟她喝了酒,怕不安全。   可是苏雪琪哪敢再逗留啊,外面那个小帅哥的目光如炬般看着自己简直要让她瞬间自燃了!   最后苏雪琪站起身主动向温殊背完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以证明自己此刻神智还很清醒的。温殊这才放她走了。   明知道顾彦棠在外面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他,温殊却坐在酒吧一动不动,硬是把桌上两瓶酒给喝完了,才叹了口气,结账,起身。   有时有个太过紧迫盯人的男友也是个挺甜蜜的负担啊。   ……   暑假期间发生了挺多事的,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温胜利终于收到了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回信。   在写了差不多每次文件厚度都足以把文件袋撑爆的六封越级举报信之后,温胜利终于收到了回音。   回信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对于温胜利的感谢,最让温胜利激动的莫过于那句法院决定启动重审程序。   当温胜利把这个消息告诉蒋文龙时,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顿时哭得像个孩子。   他当即跪倒在这个老检察官的面前,他终于觉得人世间不全是黑暗的,那些因为倔强不对命运屈服而吃得好多苦一瞬间也好像有了意义一样,毕竟,人生又重新又有了希望。   温胜利不顾及自己已经使用过度的眼睛,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准备重审的材料,审核案件的每一个细节,虽然这个案子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几乎会背了。当然整理卷宗的过程,温殊帮了不少的忙。   可是就是忙成这样的温胜利都没忘了张罗温殊的相亲大业。温殊实在是拗不过老人的强烈意愿,还真的又去见了几个姑娘。   还别说,老爷子的眼光还真是挺不错的。姑娘的条件都挺不错的,除了性别不对,剩下的哪样温殊都觉得挺好。   当然这些放在心里的实话是温殊永远也不敢和温胜利说的。   每次的相亲,当然都是没有下文的。而且温殊还会向顾彦棠报备一声,可是他却依然不放心。   所以温殊就会发现只要是出去和女孩吃饭,顾彦棠一定会出现在不远的地方。有的时候还要刻意地乔装打扮一番。   可是他那185+的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身高,谁还能看不到他啊?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算了,反正和这些女孩子的见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顾彦棠还能怎么样,温殊忍了。也真是服了他了,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啊。   明明不是在做很多兼职吗?就温殊说得上来的就有淘宝的模特和大学城商业中心的奶茶店小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这么有空?   温殊决定来个突然袭击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天下午四点多,温殊在去了少管所看望了某位少年犯之后,直接就开车去了附近的大学城综合商业北区。   温殊以前送顾彦棠来过这里,有印象,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叫“心愿”的奶茶店。   奶茶店的店面很小,只容得下两张桌子和两个人,但是好在位置还不错,人来人往,是大学生逛街的必经之地。温殊注意到,除了顾彦棠之外店里还有另外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小哥。   很明显,来店里买奶茶的大部分都是选择外带的。   这是隶属于大学城里的商业中心,喜欢甜食的大多是女生,这就意味着来买奶茶的大多是十几岁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妹子。   温殊心想,这老板还真是别出心裁,一般的奶茶店都会选个漂亮妹子来卖奶茶,而他却别出心裁选了两个小帅哥来做门面。   温殊在车里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前来买奶茶的女生们络绎不绝。顾彦棠身穿淡蓝色围裙,头戴浅色方巾,一副挺专业的模样,一边熟练地冲灌着各式奶茶,一边笑着和各个女孩儿打着招呼。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那笑容简直灿烂得像是花开了一样。   咦,那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啊?拿着手机是在加他微信还是在付钱呢?可是她明明刚刚已经付过钱了。   温殊看见顾彦棠邪魅一笑,然后在那女孩儿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悄悄话。说了什么,女孩儿的眼神都直了。   接着女孩儿拿起手机好像是要给顾彦棠和店里的另一个小哥拍照,两人立刻举起剪刀手,同时展示出训练有素的八颗牙的灿烂笑容。   拍照的女孩儿的眼睛里简直发着光,笑得更是比他们还要灿烂。   温殊算是看懂了,也真是心悦诚服。   现在的奶茶店真拼啊,卖个奶茶也要靠帅哥卖腐才能卖出去?   温殊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温殊的工作是他凭本事考上的啊,毋庸置疑!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刚才还笑得满面春风的顾彦棠,在看见突然出现的温殊后,那笑容在脸上立刻冻结住了,刚才的顾盼生姿瞬间全都没有了,只剩下满眼的呆若木鸡。   清秀小哥不知所以,依然笑容满面地礼貌性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温殊回道:“红豆奶茶。”   小哥继续问道:“请问您需要热的还是冷的?”   “热的。”顾彦棠抢先答道。   小哥一脸懵逼地看着顾彦棠,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替顾客做主。   顾彦棠嘱咐道:“他的钱别收了,算我的。”   在温殊飘然离去后的一个小时里,顾彦棠一直满脸愁容没有再对他的顾客露出过笑容,小哥提醒了N次都没有用,他很担心明天怎么和店里的老板解释。   而顾彦棠却只担心今晚回去怎么和温殊解释。   温殊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小性子多着呢,稍不顺他的意,轻则不理他,重则不让顾彦棠碰他。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在顾彦棠声泪俱下地解释了半个小时之后,温殊才网开一面,只让他跪了半个小时的电视遥控器。   之后,顾彦棠才战战兢兢地爬上了温殊的床。   顾彦棠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已经把温殊给哄好了,结果没想到温殊第二天又不动声色直接去了他做模特的那家衣服店铺。   当温殊来的时候,顾彦棠正在和旁边的一个女模特搔首弄姿地摆着各种姿势,又在老板的指挥下,像机器人一样不停地穿衣脱衣,顾彦棠就差没因为尴尬致死了。   心想温殊也真是神了,他可从来没提过自己什么时候要来照相啊,也从来没提过他在哪里工作啊。   这家店铺是兼顾线上线下经营的,老板很有生意头脑,见温殊穿着制服,就礼貌地上来打招呼。   温殊硬是一本正经地检查了店里的营业执照,和营业许可证,就像例行公事的检查一样。实则顾彦棠看出了他在老板没那么注意的时刻一直在崩着笑的。   顾彦棠刹那之间发现了温殊腹黑的一面。   他一直忘了自家媳妇儿本职是做什么啊,他想要搞死你你不可能不死。   当天晚上,顾彦棠灰溜溜的早早回家做了一顿极尽可能的丰盛晚餐,作为赔礼道歉的资本。   温殊回来后也没说什么,顾彦棠就这么心怀忐忑,如坐针毡地等着温殊细嚼慢咽不着急地把饭给吃完了。   温殊吃完之后,还是不说话,拿着睡衣洗澡去了。   顾彦棠又按照惯例去洗碗,只是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   果然不出所料,温殊洗完澡之后,回卧室吹头发,吹完之后,直接从卧室里扔出了一床被子。   顾彦棠简直想跪下了,求饶道:“老婆,不要啊!”   温殊瞪了他一眼,反问道:“谁是你老婆啊?我又不是女人。”   顾彦棠立刻改口:“宝贝,不要啊!”   温殊冷脸道:“自己说,你错在哪里?”   顾彦棠抓了抓头发,立刻把刚才一直在内心里打好的腹稿,在脑海里重新组织加工,力图让它在说出口的刹那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他觉得自己当年参加高考语文写作文时也没这么拼过。   顾彦棠:“首先,我不应该离那女孩那么近,可是我要解释一下,不是我想离她那么近,如果离远了照片根本通过不了,还得重拍……”   “言简意赅点!”温殊说话的口气和审犯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该出卖色相!”   温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然后又问道:“那昨天是什么情况?”   “报告温检察官,我不该和别的男生卖腐!”   温殊一本正经道:“你还知道自己出卖色相!你那老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和他学习,你说说你那些老板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拼命让你和别的男孩儿卖腐,吸引女孩子来买奶茶,一个成天就是让你脱衣服,有个正经人吗?”   顾彦棠头一次听见温殊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而且语速这么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明天就给我辞了,知道吗?”片刻之后,温殊又补充道。   顾彦棠本来还想辩解下,他想说现在出卖色相的小鲜肉不是多了去了吗?他知道温殊的微博还关注了那个孙远均呢,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那刷啊刷的。   凭什么人家明星出卖色相赚大钱就可以,他出卖色相赚赚小钱就不行了?   可是看着温殊那晴转多云的面孔,他还是赶紧“嗯”地答应了。   “两个都辞知道吗?”温殊像是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遍。   顾彦棠艰难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他明天又要苦逼地开始重新找工作了。而且这还是两份收入颇丰又不累的工作。   唉,可是哄媳妇儿要紧,他重重叹了口气。   片刻后,温殊点点头,又问道:“碗洗了吗?”   “洗了。”   “好。”温殊扔下了电视遥控器,撂下一句话来,“跪一个小时就来睡觉吧。”   说罢就留下在风中飘零的顾彦棠,穿着拖鞋去床上继续刷微博去了。   听说孙远均最近出了个大事,连元安都通知他要上网去看。温殊当然要关心一下了。   温殊不是那种会追星的人,连叫得上的娱乐圈的明星也很有限。之所以会比较关注孙远均,一是因为他也是T市人,T市的地方官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没少让他做免费的广告,比如给当地的旅游业代言之类的。   一来二去,就在温殊的眼中都混了个眼熟。二来,温殊有次无意间在电视上看了个他的采访,见到他回应与同性演员之间的绯闻,他具体说了什么温殊不太记得了,可是温殊却对他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印象非常深刻。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同类。   从前他看有关描写同性恋的书,有些书就描写到喜欢同性的人之间彼此能够感应,被称为神奇的雷达。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在温殊身上发生过,可是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些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孙远均今天的事情闹得似乎有点大。在被拍到同性伴侣的亲密举动之后,孙远均选择了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出柜了。   看着一个万众瞩目的偶像明星愿意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是他的同类,还有那么多的人选择支持他,看着这些网络上默默无名的人发的每一条温暖人心的评论,当然也少不了很多骂他变态的,说他教坏小孩的。   可是自从开始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温殊头一次因为一件事感觉到如此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温殊想,作为一个明星都不隐瞒自己,他那么好看,那么有风度,他敢向世界证明自己就是喜欢同性的,但是他不是妖怪,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长得还挺好看的人。   想到这里,温殊忍不住有点想哭。他认真想着转发这条微博的时候写什么评论才能表达自己的支持呢,就连顾彦棠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床都不知道。   “看什么呢?”顾彦棠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不高兴地说道:“你又在看那个小鲜肉了是不?”   可是下一秒钟顾彦棠却被吓傻了,因为此刻的温殊正满眼泪水。   顾彦棠一下子慌了,赶紧抱着他帮他擦眼泪,口里慌不择言地安慰道:“喜欢看谁就看谁好不,我再也不管了好吗”   温殊摇了摇头,笑中带泪地说道:“有了这样的人做榜样,也许我们这样的人以后会有出路也说不定。”   顾彦棠又看了下手机里的评论,终于明白了。   他拥抱温殊的胳膊搂得更紧了,说道:“会有出路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温殊听着,也点点头。   只是两个人心里都几乎同时想到了温胜利,但是又极有默契地选择了心照不宣。   ……   温殊最近接到了房东要求涨房租的通知,涨房租温殊其实觉得还满正常的,毕竟他的工资也一直在涨。刚毕业的时候不过五千出头,现在拿到手的不算住房公积金那些也有八千多了。   可是他没想到房东这一次是狮子大开口,直接从每个月一千五涨到每个月两千五。而且完全是毋庸置疑的没商量的口气。   这让温殊感觉自己是不是做了冤大头,要不是顾彦棠在阳台上弄了那些好看的花栏,和那些琳琅满目的花,温殊大概会觉得搬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想到到单位办公室里,和苏雪琪一说这事,她却站在了房东的这边。   她一副没想到你孤陋寡闻成这样的表情,教训道:“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你不知道T城的房价今年来涨了多少?”   温殊眨了眨眼,问道:“涨了多少?”   苏雪琪看着他说道:“我爸去年买的一万一平的房子,昨天有人打电话问两万一平卖不卖。”   “翻倍了?”温殊感觉难以置信。   T城一向是以不算太低的工资和相对适宜的房价著称的,这些不仅给市民带来良好的幸福指数,还得到了全国最佳宜居城市的称号。温殊印象中,这些年房价好像也略有升降,但是一直是相对平稳的。   苏雪琪又补充道:“唉,真不知道你平常都关注些什么,现在办公室几乎每个人都谈论房价谈论疯了,至于你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番话说得温殊无言以对。从读书时候起,他就有一种奇异的本领,这种本领可以帮他屏蔽掉他不想听到或不感兴趣的别人的话。   “还是——”苏雪琪突然脸上挂上一抹暧昧地笑容,“你忙着和小帅哥谈情说爱去了?所以顾不上别的。”   温殊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是苏雪琪早已对他的这个脸色习以为常了,继续问道:“那天酒吧外面站的那个小帅哥是你男朋友吧?”   温殊默然不语。   苏雪琪不甘心地又问道:“不是的话,让给我呗。”   温殊摇摇头,说道:“他比你小不少呢。”   “哦,没关系,现在不是特流行姐弟恋吗?”   温殊:“……”   苏雪琪一脸了然于胸的笑容,说道:“你承认了会死是吧?我感觉那男生挺不错的,看得出来很爱你。”   温殊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一个还不懂得的爱的幼稚鬼而已。”   苏雪琪听罢挑了下眉,笑道:“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说到幼稚,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看着温殊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苏雪琪继续问道:“是有打算安定下来了吗?家里人呢,知道了吗?”   温殊摇摇头,答道:“还没到那一步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怎么都没有评论了,有小可爱在看吗?未来会有点酸酸甜甜的恋爱情节!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星期六晚上的时候,温胜利晚上来到温殊这里蹭饭了。   真的是在意什么就看见什么,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整个T城买房热潮的影响,本来温胜利一来就会要谈论工作上的事情的,比如蒋文龙案件的重启进行到什么地步了之类的。   但是今天温胜利竟然带来了几张房地产公司的宣传单,这让温殊都大吃一惊。   温胜利对此倒是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儿子,都怪我。老是想着等你找到个心仪的好姑娘之后,考虑下女主人的意见,再来买房。没想到房子没买,女朋友也没影,房价倒是像坐直升机一样涨起来了!”   看着温胜利懊悔不已的神情,温殊赶紧摆手:“这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买房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可不想像社会上那些年轻人一样当啃老族!”   温胜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我们”俩个字难道是温殊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温殊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又圆回来:“我们指的是和我一样有这种想法的人。”   “哦,”温胜利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又接着埋怨自己道:“我那天把你在网站上填的资料给你王姨看了,才知道症结所在啊。她说啊,现在的女孩子都现实得很,一定要有车有房才愿意搭理你。我说最近怎么都找不到什么好姑娘了呢。”   温殊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思忖道,现在倒是有个现成的,就算我没车没房都上赶着贴着,甩都甩不掉,只是性别不对,你看得上吗?   透着厨房的玻璃门,就能看见那个宽肩膀的男孩儿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菜。温殊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赶紧又憋回去,对温胜利说道:“爸,这事儿还真的怪不了你。”   “那怪谁呢?”   “我的缘分还没到呢吧。”   “那你的缘分什么时候才到呢,你明年可就二十八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五年了。”   温殊知道老爸老妈是大学同学,一见钟情,然后大学毕业就直接结婚。然后又有了温殊。   照现在人的眼光来看,可不就是童话故事吗?   要不是老妈死得早,温胜利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恋爱,爱一个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温殊想想就觉得向往。   可是他也知道现实不是童话。   今天顾彦棠做了几个温胜利喜欢吃的菜。油焖大虾,鱼香茄子,辣椒炒猪肝,干煸四季豆和一个肉丸汤。等到顾彦棠把这个四个菜和一个汤从厨房陆续端出来的时候,温胜利的眼睛都直了,唾液都快流出来了。   一点不夸张地说,不仅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输饭店里的大厨。就连最难切的猪肝,都是细细薄薄的一片一片的,四季豆也亮着绿油油的光泽,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你这小兔崽子可以啊,才几天不见厨艺就突飞猛进了。”   听到温胜利这样赞美道,顾彦棠一脸得意地看着温殊。   温殊默默地吃着菜没出声,但是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不一会小孩儿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温胜利第三次去夹炒肝尖时,他用筷子夹住了温胜利的筷子。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起来,温胜利和顾彦棠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温殊。   看着温殊快要晴转多云快要发火的脸,顾彦棠一脸委屈道:“书上说年纪大的人不能吃太多胆固醇这么高的东西。”   “这样啊,看不出你这小孩儿还变懂事了呢。那好我不吃了啊。”温胜利听话地放下了筷子。   顾彦棠又适时地给他盛了一碗肉丸汤。“老头儿,尝尝这个呗,这是我用手打的,和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哦。”   温胜利尝了一口,觉得这肉丸除了有猪肉的鲜美之外,还独有一种清香。肉和淀粉的比例也配合得相当好。   顾彦棠被他夸得有点飘飘然了,昂着下巴告诉他:“是放了马蹄了,这样可以解猪肉的腥腻。”   温胜利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问道:“小棠啊,你是不是最近一直住温殊这里啊?”   温殊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他怕顾彦棠回答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纰漏。   顾彦棠看了温殊一眼,神色如常地看起来满不在乎地答道:“有空就来啊,怎么了。”   温胜利笑笑,说道:“没什么啊。我刚去上厕所发现洗手间有两把牙刷,我就在想你小子还蛮厉害的。”   “厉害什么?”顾彦棠问道。   温胜利答道:“印象中小殊好像从小到大没有和谁走得这么近,好到可以住一起的朋友啊。”   注意到温殊的脸色不太好看,顾彦棠赶忙解释道:“那是呀,他以前的朋友有我这么会做菜吗?有我这么会洗碗打扫卫生吗?有我这么上得厨房出得厅堂吗?”   正在咀嚼饭菜的温殊差点没吐出一口饭出来!虽说顾彦棠做得确实不错,说的话也不能说不是事实,可是犯的着这么大义凛然的要把形容女性的词汇往自己身上揽吗?   难道这小孩儿是想给温胜利什么暗示吗?   温胜利笑着点点头,觉得这小孩儿是真有意思。   这顿饭吃得十分和谐,在顾彦棠的努力下,几乎是消灭了所有的饭菜。顾彦棠自觉地收拾起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温胜利则继续给温殊灌输他的买房大业。   “儿子你这些年存了多少钱?”温胜利直白地问道。   “大概三万吧。”温殊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公务员工资本来就一般,加上第一年还是实习期工资又少,再加上温殊从来都是个看重生活质量不会过日子的人,所以剩下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那住房公积金呢?”   “大概也是三万吧。”   “那就这样吧。你的这六万加上我这里的,可以给你付个首付。”说罢温胜利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存折来,说道:“这里有二十万。密码是你妈的生日。”   温殊觉得这钱沉甸甸的,不想去拿。这大概是一个一生清廉的老检察官工作三十年,省吃俭用的所有收入了。   此时顾彦棠洗碗结束,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是在玩平板电脑,实则支棱着两个耳朵在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钱本来是给你结婚的,现在赶紧去买吧。”温胜利又继续说道。   温殊还是没动,说道“我不着急买房。”   “我着急啊,这房价一天一变,涨得飞快。要不是现在案子重启,我忙得很,要不早就帮你买好了,现在你自己去吧。反正你也大了,有自己的见解了——”   “小棠——”温胜利看了眼角落里的顾彦棠,继续说道:“你最近辛苦下,陪温殊跑跑吧。买一个心仪的房子。”   顾彦棠受宠若惊般地看了看温胜利,又看了看没有表情的温殊,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温胜利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问题。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现在估计这点钱,买个大的房子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可以买个二手的小点的房子,但是朝向要好——”   温胜利的眼神从客厅透过落地窗飘到外面花团锦簇的阳台上,笑着说道:“你和你妈妈一样,都那么喜欢养花。”   温殊沉默了片刻,说道:“是他养的。”   片刻之后,温殊另起话题接着问道:“那个蒋文龙案子的重启怎么样了。”   温胜利答道:“进展很大呢。那天我见到了蒋文龙快七十岁的老爸,一看就是农村来的朴实老人,你知道他给我送了袋什么吗?”   “一袋子腊肉吗?”温殊看着温胜利提过来的放在墙角的还没拆开的那个袋子,问道。   “不愧是我儿子,你简直是太聪明了。”温胜利学着顾彦棠的夸张语气,笑着说。   温殊顿时有种老爸被顾彦棠带跑偏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温胜利继续说道:“你别看他老爹这样,但是这次据说是请了个广东省特别有名的律师,之前好像平反过好几例这样的案子。”   “有名啊,是谁啊?”温殊问道。   温胜利一拍脑门,说道“啊,名字我给忘了,不过过几天他就应该过来调查卷宗了。到时候你可以一起来。”   看着两个职业相同的一老一小讲着专业的案情和工作,顾彦棠本来是想插下嘴的,对这个案子他一知半解,他看着温殊研究了很久,也有许多自己的看法。   但是今天他却不太想说话,而是靠着沙发的一角,捧着电脑,不发出任何声音,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伤了。此时,他很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个学生。自己的爱人要买房,自己竟然都帮不上什么忙。   他过去总觉得八岁的年龄差没有什么,丝毫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爱。可是今天第一次,他不仅感受到了钱的重要性,也体会到他们之间因为年龄的差距而带来的鸿沟。   他看着温胜利和温殊讨论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温殊会不会也在那一刻有了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找了个没用的男朋友,说不定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敢和温胜利说明他们的真实关系呢。   顾彦棠虽然心里也觉得温殊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内心焦躁不安。   此时他很想去学校的操场上跑步,发泄一下。 第40章 第四十章   T城的房价看着是上涨了不少,但是和所有实际入住率不高的城市一样,这里的房子也是典型的有价无市。相比于价格固定宰你没商量的一手房,二手房的价格则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因为很多二手房主是前几年在这里买房的外地炒房团。可是在原来市长的良心控制下,T市的房价硬是在全国城市近五年里几乎都猛涨的情况下,硬是保持逆势平稳。   房子这种东西就和股票一样,大家都是买涨不买跌。因为最近楼市涨得厉害,那些好几年都几乎无人问津的二手房,房主终于开始接到电话,有中介开始问起这个价位能不能卖了。   温殊这几天为买房的事,头都有点疼,一手房预算实在不够,基本不考虑了,可是挂在中介那里的二手房,几乎是什么价位的都有。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只是挂着来试水的,想看看手里的房子到底能卖多少钱。   温殊看中了好几套朝向还不错的不到100平米的房子,可是临到要交订金了,房主却一直拖着,拖着拖着,眼看着房价又再上涨,房主再坐地起价。隔个两天,差了好几万,任谁都知道吃了大亏。   遇到几次这样的事,一直陪着去看房,跑东跑西的顾彦棠都气到想要打人了。所以大家忙前忙后一个月,温殊到底还是没有买成房。眼看着房价每天这么涨,也只能望房兴叹了。   好不容易一个周末,温殊却起了个大早。和顾彦棠来到一个最近新开盘的离市中心车程起码一个半个小时的售楼中心。大家心里明白,要是去年的话,这样的楼盘开盘几乎是没什么人去的。然而,如今是今非昔比了嘛。   温殊是七点起的。不知道顾彦棠是什么时候起的,反正醒来就有早餐吃了。但是昨晚被压倒一夜的温殊,明显是体力透支了。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着浓重的起床气,被顾彦棠亲着哄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结果到了这里,看见这绕了好几圈的堪比春运火车站的队伍,才明白自己不能怪顾彦棠。   他们还是来晚了。   温殊和顾彦棠站着无聊,只能边刷手机,边听着前面的两个女人聊天。   这才知道原来队伍前面的那些人,是昨晚就连夜来排队的。   “大姐,听说未来还会涨吗?”   “那可不?谁叫我们这走了郝市长,来了个张市长,能不涨吗?”   “听说这个张市长可有名了,在他任职的五年里,H市的房钱从七千涨到了四万多!”   “当年他信誓旦旦在电视上说,H市的房价绝不会涨到两万,结果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涨到了四万!”   “那看来我们今天是来对了,现在才一万五不到两万还真是良心价。”   一番话听下来,温殊和顾彦简直大眼瞪小眼。   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温殊想。T市的房价这么多年没有涨过,过去四五千一平的时候也有啊,那时看到个新开盘的七八千都嫌贵。   可是今年才过了没几个月,看到七八千的房子,顿时要感慨怎么这么便宜,会不会有什么质量问题啊。现在更是地方这么偏,开盘一万多的房子,要想买得到还得连夜来排队抢了。   再过一段时间,大家会不会觉得两万一平的房子也很正常啊。可是恐怖的是,T城的平均工资才多少啊,最多不超过五千。大家都是在孤注一掷,用两个家庭,甚至是几辈人的积蓄来凑齐首付,再用未来几十年成为房奴的成本来向银行贷款。   可是万一高价买来的房子一旦真的跌了价,银行觉得不划算了,还有很大可能收回房子呢。   比如说此刻的温殊,包里就揣着温胜利的存折。温殊算了下自己今年二十七岁,按照现在的男性退休年龄是六十周岁,那么还可以贷三十三年吧。   不知为什么此刻温殊有点难过,普通人辛苦地工作赚钱买房,是为了结婚,为了孩子。   而他又不可能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是为了什么呢?   上小学的时候,温殊和温胜利一起看新闻联播。看到有记者采访某市民,对于假冒伪劣商品的看法,温殊听到一句让他印象很深的话,那个某市民说:“作为我们工薪阶层来讲……”   后来的话温殊都不记得了,但是当时正上小学的温殊却对这句话有点敏感,他想,这个人好没有追求啊,对于自己人生的定义就是工薪阶层,而且还在全国人民面前讲出来。真是太丢脸了。   人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尤其温殊更是心高气傲的,然后发现有些东西确实是真的想多了。   比如小时候会想着考清华好还是考北大好呢,等到上了高中,即使依然是学霸的温殊,也终于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东西即使是自己再努力也无法企及的。   工作之后,想想自己一直以来好像一直都很努力,也很听温胜利的话,可是又怎么样呢?领导照样给你穿小鞋啊,工作照样很无聊,而且又没有什么成就感。   又有一天看电视,报道说清华毕业的某硕士研究生,因为在大城市难以就业,回老家的乡村里做了一个村官。   那一刻,温殊忽然释然了。清华毕业又怎么样,或者当年的高考状元又怎么样,等待大多数人的结果不过是那句王安石形容仲永的那一句“泯然于众人矣”。   温殊在排队放空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他终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工薪阶层”的身份。但是内心里却还有点让他不安分的东西,温殊也说不上是什么。   好像苏雪琪说的那个姑娘,那张三十年不变的桌子,那个画面感实在太强了,一直在温殊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会不会有点可惜?   另一个理性的自己却又在泼着冷水,也许你的才能就这样了,这个社会就这个样,你还能怎么样呢?   到了吃饭时间了,还没有排到温殊。顾彦棠心疼温殊,跑出去附近的小店打了两份快餐,然后让温殊先吃,自己去排队。   温殊去旁边的小桌子吃饭的时候,顾彦棠的眼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就连温殊口渴喝一口水,在顾彦棠眼里都是好看的。爱人间的眼神,没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根本藏都藏不住。更何况顾彦棠是个好看到在人群中扎眼的人,整个人锋芒毕露的,又不懂得收敛。   刚开始是前面排队的大婶好像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很快人群里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里有一对传说中的那种同性情侣。   温殊再重新回到队伍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身前身后的异样的眼光,还有些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好死不死,顾彦棠对这一切都似乎没看见一般,他只看见温殊的头发上还粘着一小片纸屑,就顺手用手指帮他轻轻拿下来了。   人群中开始爆发了不小的骚动。温殊好像听到了有年轻女孩的尖叫声。   要是在以前,温殊肯定要离顾彦棠远远地,避开这些来自陌生人的不善意的打量和窥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想要和大多数人对着干。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了?我伤天害理了吗?你们凭什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温殊把本来就很直的脊梁挺得更直了,眼神没有躲闪,他倒想真的用这双眼睛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笑他们讨论他们。   温殊身上本来就有着检察官这个职业带来的严肃气场。不笑的时候,更是自带方圆几里,生人勿近的气质。   因着他的毫无畏惧,过了一会,人们反而不看他了。   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表现得在意,他们就越会欺负你。当你真的强大起来时,谁都伤害不了你。因为当他们发现你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看法时,就觉得自己其实很无聊了。   顾彦棠三下五除二地飞速吃好了饭,又来换温殊的班。   “你去休息一下吧,平时中午不是都要睡一会吗?我帮你排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温殊刚开始还推辞,可是到了一点多,真的是开始呵欠连天了,有点支撑不住了。   “去吧,昨晚又没睡好。”   温殊当然知道他暗指什么,但是也确实是没力气怼他了,真的准备去找个地方休息下了。   “等下,”温殊看见顾彦棠脱下了自己的牛仔外套,温殊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已经披到了他的身上。   温殊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与此同时,人群里又传来年轻女孩的不小的尖叫声。   温殊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腐女吧。   温殊找了个顾彦棠的视线能看见的没人的沙发,钻到顾彦棠的外套里,闻着独属于他身上的年轻男孩的味道。温殊用力嗅了两下,他很喜欢这味道,让他感觉很安心。   布艺沙发很软,温殊深陷其中,不一会,温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呢。环顾四周,才想起来自己在售楼处。温殊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   顾彦棠呢?温殊起身环顾四周。   然后就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看起来很多情的桃花眼。他看见顾彦棠特别温柔地对他笑了一下,露出的小虎牙太好看了。   温殊也不由地也对他露出了笑容。   原来有一个人,不管在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候,一直一直温柔地看着你,感觉是这样的呀。   温殊起身,来到顾彦棠的身边。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下?”   顾彦棠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累。”   温殊又问:“真的吗?”   顾彦棠:“真的啊。我之前卖奶茶的时候,一站一个下午,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还有脸提啊,奶茶小哥?”温殊笑道,“最近有没找什么其他工作啊?”   顾彦棠懊恼道:“暂时还没找到。”   温殊耐心道:“不急啊。其实我觉得你都大三了,也该考虑下将来是该工作还是考研的事了。要不就休息下吧,好好听听课,享受享受校园生活呗。”   看着顾彦棠那不置可否的敷衍笑容,温殊就知道他肯定还是会去找工作。   温殊也就不再说话了。   毕竟,小孩儿心里明镜似的,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自己说多了,就和怨妇似的,招人烦。   小孩儿好像对他的心意洞若观火般,片刻之后对他咬耳朵道:“要是我不去工作了,我的精力会更旺盛哦,你受得了吗?”   特别是那句“受得了吗”简直像绒毛扫过温殊的耳膜一样,撩拨着温殊最末梢的神经。   温殊压根没想到小孩儿会在众人面前,毫无预兆地就开车撩拨了自己一把。温殊的脸刹那间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因为皮肤的白皙红晕就更加的明显,并且经久不退。   正在温殊还想着怎么回应顾彦棠的调戏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指定了包括他们在内的大概十来个人进到另外的大厅。   历时四个小时,他们终于排到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售楼小姐高且瘦,不会比温殊年龄大,目光无神,脸上挂着一种疲惫的笑容。   温殊倒是感觉理解,毕竟如果自己一天面对那么多客户,说那么多话,可能态度还不如她呢。   顾彦棠原来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和温殊看了许多的二手房,终于能够明白一二。他全程听着温殊和售楼小姐讲话,自己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温殊想买个不太大,但是朝向比较好的房子。但是很明显售楼小姐似乎没有办法满足他的需求。她手头上似乎就只有那种140平以上特别大的,要么就是40多平米的,特别小的,而且朝向又不好。   温殊有点怀疑是不是出现了传说中的那种情况,售楼处先把好的房型留着,卖不好的。据说这样可以减少库存。   他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小姐笑了笑,说道:“先生,你自己也知道今天排了多久的队了,信不信随你啊,反正这样的价位,你不买很快就会有其他人买的。”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语气里的不屑来,顾彦棠到底还是年轻,坐不住了。   温殊用眼神警告了下顾彦棠,示意他别闹事。   温殊继续问道:“那现在我如果买这个140的房子,有什么优惠吗?”   小姐问道:“你有公积金吗?”   “有。”   “有公积金的话贷款的利率会低点。”   然后小姐就开始拿计算机熟练地算起首付要给多少,贷款多少年,每个月要还多少。   如果贷款三十年的话,差不多每个月要还四五千,而温殊的公积金每个月才一千左右。   见温殊面有难色,小姐建议道:“先生你可以和你太太一起还贷啊。现在的房价,这样的工资一个人买房还贷确实是比较困难的。”   此话一出,温殊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顾彦棠,赶紧说道:“我没有结婚。”   小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但是你迟早会结婚啊。先生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很容易找到女朋友的。”   感受到顾彦棠快要爆发的怒气,温殊赶紧转移话题:“现在这种户型还有多少楼层可以选?”   ……   谈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见温殊还是不愿意交订金,售楼小姐收起了脸上职业性的笑容,她说道:“现在T城的房价就是这样。”   “……”   “我在这个城市卖了四五年房了,那个时候房价四五千的时候,我们到处推销,做活动打折却没有人买。可是那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了。”   “……”   “你们如果不能接受现实,趁现在赶紧下手,会永远买不到房的。你会发现昨天手上的钱本来可以付一半房价,今天只能付个首付。因为我们工资上涨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   虽然明知是售楼小姐游说他们买房的说辞而已。但是却让温殊和顾彦棠的心里感到心悦诚服。不得不说她的某些话说得很有道理。   尤其是温殊,差一点冲动地就付了一万元订金了。   最后一刻,温殊想想压力实在太大,还是犹豫了。   售楼小姐虽然为自己浪费了近半个小时的口舌感觉可惜,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有礼貌的。   在最后他们要走得时候,她忽然问道:“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们是什么关系?朋友,亲人,还是——”   看着温殊和顾彦棠面面相觑的表情,售楼小姐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尴尬地笑了笑,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走得还没有多远,温殊才想起应该把刚才算好价钱的户型图拿回去给温胜利参考下。   于是两人又折返回来。   然后就听到刚才的售楼小姐和别的工作人员用方言说道:“其实像他们这种人啊,其买不买房都可以啊,又不可能结婚,又不可能有孩子是吧。说不定哪天就得艾滋死了呢,买房干吗?还不如有点钱就及时行乐呢。”   她讲话是压低了声音的,但是每一个字温殊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还未落,温殊一转头,发现,顾彦棠已经冲上去了。   ……   顾彦棠记得自己曾经在少管所发过誓,就是这辈子再也不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了。那一天是哪一天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收到温殊包裹的那一天。   可是他今天却因为在公开场所殴打女人,又一次进了派出所。然而,他今天却一点都不后悔。   等温殊找到元安,接下来又办了保释的手续。等顾彦棠从派出所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这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下了车,温殊在前面走,顾彦棠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路无话。   进了屋脱了鞋,温殊顿时像散了架一样往沙发上一趟,动都动不了了。   顾彦棠盯着他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心想温殊肯定是生气了,要怎么哄才能哄好呢。   心下也觉得十分地懊恼,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丢了温殊的面子。他倒不是后悔打了那个嘴贱的女人,他后悔没有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有苦说不出。   他打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总觉得一切肮脏的,不好的贬义词语都不能安放到温殊的身上。   对于自己这种人别人怎么说都是无所谓的,毕竟他顾彦棠就是从小被骂大的。   可是对于那个一直被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却是容不了任何人一丝亵渎的。甚至连温胜利有时骂他,顾彦棠都一肚子火呢。   更何况你一个外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呢。   顾彦棠还在神游,听见温殊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接着骂道:“喂,你傻站在那里干吗?”   顾彦棠赶紧靠过来,还未开口,温殊又嘟囔道:“老盯着我看干吗?我脸上有花啊?”   顾彦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鼓起勇气问道:“你今天不生气啊?”   温殊转了一下葡萄样的又黑又大的眼珠,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那女人说的话让我都想打她。”   话还没说完,顾彦棠已经像出栏猛虎一般扑向了他,把他压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是只老虎,撒起娇来也不过是只大猫咪,顾彦棠的头一直在他胸口颈项滚来滚去,把温殊整整蹂|躏了足足十分钟后才舍得放开。   “你怎么还不去做饭?我都快饿死了。”温殊用没穿鞋的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顾彦棠这才从他身上爬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笑容满面地去做饭了。   因为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心里一直有事,所以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买菜。不过冰箱里还有剩饭,顾彦棠就用剩饭做了蛋炒饭。不过放了火腿,葱花,火候掌握得也很好,卖相还是不错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温殊吃了整整两碗。   吃完饭之后,他又解决了冰箱里唯一的一瓶酸奶,顾彦棠说这个有助于消化。   顾彦棠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和温殊商量道:“我去洗碗,你去洗澡啊?”   看着他那笑得满面春光的样子,温殊瞬间就明白了。   在顾彦棠的心里“洗澡”估计是“性”的代名词。这是个什么人啊?明明还不到二十岁,怎么能把“洗澡”两个字说得这么色|情!   这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成天精虫上脑,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事儿的。   “不去!”温殊冷冷地撂下一句,就往沙发上一倒,索性拿出手机刷微博。   看了那篇《柯洁0-3输给阿尔法狗,伤心大哭》的文章,温殊顿时觉得人来的未来堪忧啊,看了王思聪和柯洁互怼,又觉得自己站在柯洁这边……温殊本来还正在为人类未来担心着,可是看着看着就在中央十台电视的背景音陪伴下睡着了。   顾彦棠洗碗还没有五分钟,一出来发现温殊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呢。   他的头微微偏向一边,皮肤亮的简直在发光,嘴唇不点而红,散发着自然健康的光泽,顾彦棠轻轻吻了一下他紧闭着的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   然后看着他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但是睡得很甜,并未醒来。   心想,还是睡着了好,睡着了比较温柔。简直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   温殊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又放纵了一次。   温殊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最开始说不做的是他,到最后叫得很大声的也是自己。   真是的,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原则?   就这样每天寡廉鲜耻地每天沉溺于欲|望无法自拔?有趣吗?   嗯,好吧,貌似还挺有趣的。   与他这般傲娇又纠结的心理不太一样,顾彦棠的心思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好猜。他对他很有热情,很有耐心,对他很好。好到好像这热情会永不减退,会永远持续下去一样。   温殊偶尔自己会看不下去,也会良心发现一样,说上一两句贴心的话,小孩儿立刻开心地如同中了头奖一般。   有时温殊都有点为他心酸,这样爱一个人,到底累不累啊?   温殊归结于他还是太年轻了,人年轻的时候都这样,遇到一个人,就觉得肯定要和他一辈子的,殊不知爱得太过用力了,反而更容易失去另一个人。   就像自己现在吧,虽然再也不敢像当年一样奋不顾身去谈恋爱了,好像要忍不住恨不得要把心掏出来那种状态,温殊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可是这并不代表温殊不爱他。   只是二十岁的爱情注定和三十岁的爱情不同。   温殊也觉得有点点尴尬,他了解二十岁爱情里所有的一切,顾彦棠看他的每一个略带讨好的眼神,他都了解,甚至于连那些太过强烈的对于自己的占有欲他都了解,但他始终无法认同。   太过浓烈的爱情,像是在玩火,美丽的焰火人人都爱,可是繁华落尽之后的落寞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呢?   现在的温殊更倾向于细水长流地过好每一个今天。也许,就这样过好每一个今天,就有明天了呢?   或许,还会有未来呢?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注定得不到公众甚至亲人祝福的关系,这已经是可预期的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有时看着那个表面看起来很强壮,其实内在还是个孩子,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温殊很想和他说一句,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同样很爱你。   可是你要明白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有你自己的,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独立的生命,我们也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   我不是你的全世界。就算没有了我,你也依然有可以在世界上活下去的理由。   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这样的人生观只能存在在小说和电视里。   但是这样的人真的出现在身边就只会很可怕。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会软弱,会在做一件事甚至谈恋爱的时候权衡利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好呢,你能不能不要所有的目光都围绕着我转,太过强烈的爱有时会让我压力太大的。   你到底明不明白呢。   温殊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顾彦棠说,但是每当他用一种满怀期待又毫无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温殊每一次都落荒而逃,没有一次说得出口的。   十来岁的年轻人凭什么要听这种劝导啊。他们有大把青春去挥霍,人就是要受伤才会长大,比你这种道听途说告诉他的道理要理解得深刻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温殊以为自己是怕小孩儿受伤。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的潜意识里是怕顾彦棠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   温殊很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小孩儿的心里的形象大概是无限接近于神的,恋爱的时候,谁又不是呢。总觉得自己的爱情是特别的,是最浪漫的,意中人个个都是踩着五色祥云来拯救自己的大英雄。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是平凡人,即使是在恋爱的时候,依然充满着对于这份感情所付出的代价,和得到他的好处进行性价比的衡量和较真,什么东西都要放在心上称一称,看看值得不值得,这个才是成年人啊。   温殊想,我就只是一个平凡人啊。   可是这个最最简单明白的事实,顾彦棠却未必接受得了。   当发现自己不是他臆想中的温殊,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的温殊看着顾彦棠在阳台上照顾那些花花草草的身影,就像看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都是一样的小傻子。   但是时过境迁,温殊并不想回到过去,却开始有点怀念起那个第一次谈恋爱,会为了爱人的一句话患得患失失眠一整晚的小傻子。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温殊最近新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一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在高空作业的时候从十几层高楼坠下,当场身亡。经法医鉴定确实是高坠伤导致的死亡。但是蹊跷的却是,死者的后脑部位曾有被钝器击打的伤痕。   死者死亡之后,死者的几个朋友和他连夜赶来的家人,一起到工地要求找领导私了。在用人单位还没怎么还价的情况下,很快就从刚开始的开价一百万降到后来的三十万。   负责工地的老板觉得很奇怪,因为完全看不到这群人有什么伤感之情,就报了警。   更为蹊跷的是,在得知了警方的介入后,这群昨天还很嚣张地要求赔钱私了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无踪了。   温殊和苏雪琪作为负责本案的检察官,越调查越觉得心里沉重。   温殊更是一连好几天心情都不好,连饭都吃得少了。顾彦棠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经兮兮的,又不愿意给温殊知道。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起睡觉的时候,顾彦棠透过柔和的床头灯发出的光线,发现身下的男人蝴蝶骨简直清晰可见。明明以前都没有那么明显的。   这可怎么得了呢。本来温殊就是少年身形,身上没什么肉。几天下来,竟然瘦了这么多,这可没把顾彦棠心疼死。   “你怎么了?”温殊疑惑地问道。   “你是不是病了?”顾彦棠抱着温殊,抚摸着他的每一根清晰可见的肋骨问道。   “没有啊。苏雪琪成天问我用了什么护肤品呢。说明我皮肤还可以吧。”   “你皮肤是好。”说罢顾彦棠亲了一下他的脸。   温殊笑了下,接着炫耀道:“我就和她说我就用了大宝啊。她就一口咬定肯定是爱情滋润的。”   顾彦棠俯下身去继续亲吻他的锁骨,边亲边问道:“那你怎么瘦了?”   “瘦了吗?啊,可能是累的,最近那个案子涉及的嫌疑人特别多,还都是少数民族,又不会写字,语言交流都有问题……”   “那你就不吃饭了?”顾彦棠问道。   注意到顾彦棠的声音里带着怨气,温殊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不开心吗?”   顾彦棠摇了摇头,不说话继续吻他,连绵不断的吻从肩膀一直落到他瘦削的颈项……   因为最近两个人都忙,温殊忙着办案,他也不知道顾彦棠在忙什么,但是也回来得晚。他自己说是在忙着学习,温殊将信将疑。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了,顾彦棠对他的监控也没有之前那么严了,一方面温殊觉得舒服了许多,另一方面又在暗暗地怀疑顾彦棠是不是对自己已经过了那阵新鲜的黏糊期了。   虽说走向平淡这是每段爱情的必经之路吧,但是真的那一天这么快就来了还是难免让人心头升起伤感来。但是虽然相处的时间少了,那事儿却是一点没少做。温殊有时觉得,顾彦棠对于性或是对于自己身体的迷恋简直到了执拗的地步。   顾彦棠似乎是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本来他就是属于贴心但是话不多那一卦的人,现在更是像有心事般人也沉默了不少。   有时一天不见,一见面什么都不管,直接过来扒他的衣服。温殊的拒绝早就没有了用,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经不起撩的人。   工作日尚且如此,没有工作的休息日简直都没眼看了,顾彦棠恨不得拿个链子把他锁在床上。别的不说,他们家的床单常常是这个才弄脏换上个新的没多久,又弄脏了。   所以一到休息日,温殊家的阳台美丽的花儿在各色床单的掩映下,倒是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和光彩来。   这些飘扬的床单记录着他们的累累战绩。   温殊自我感觉比不了这只年轻的小种马,他最近工作的时候时常会打瞌睡,姚东方都看到了几次,私下里还悄悄提醒他工作累但是也要注意身体,让温殊汗颜。   温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一直一直和顾彦棠在一起的话,等待他的最后结局一定不会是老死,大概率是和西门庆一样。   这天,温殊和苏雪琪一起去市里其他地方外出办事。在经过路口红绿灯的时候,坐在副驾的苏雪琪忽然叫了一声,问道:“温殊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   温殊往车的右边一看,路边站着两个人,高个子的那个一眼看过去就认出了是顾彦棠,个子稍矮一点的温殊也认了出来,是林昊。   离得太远,温殊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看动作和神情,很明显能看出来,两个人发生了争吵,甚至在路边都起了争执。   苏雪琪看着温殊问道:“你要过去问问吗?”   温殊摇了摇头,在绿灯亮起的时候,他发动了车。   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是内心里却起了波澜,顾彦棠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和林昊又有了交往,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顾彦棠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温殊傍晚下班时分,给顾彦棠发了信息,说要去看温胜利,可能要晚点回家,如果太晚了就不回了。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回复:可以。   温殊对着这两个字整整看了五分钟!本来十分钟才收到回复,已经是破了对方回复最慢的记录了,他耐心地等了十分钟,竟然等到了这么冷冰冰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温殊收起手机,心想今晚一定得在自己家里睡觉了。   温殊先去超市买了温胜利喜欢吃的西瓜香蕉等水果。买好水果又想起来他喜欢喝茶,又挑了一盒武夷山大红袍。买完之后才想起来要打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打通。   温殊一看手表,六点半了,料想温胜利这个点肯定在吃晚饭,就直接上楼了。   结果掏钥匙掏半天才发现根本没带钥匙,按了两下门铃后,门开了。   门后面的那个人却不是温胜利。   !!!温殊大吃一惊,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戴漠桐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自从上次广州一别之后,温殊又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见过戴漠桐了。   可是明明已经许久没见,并且身边也有了新的爱人,再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温殊脑海中的许多往事还是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明明上次自己不仅没有留电话,甚至连微信都没留,他是怎么如打通次元壁一般,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呢?   过了好半天,温殊才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进门问道:“你怎么在我家?我爸呢?”   “病了,他不太舒服,刚刚吃了点药。”戴漠桐答道,语气平静。很显然,两个人的见面造成的那种极度震惊只属于温殊一个人。   温殊快步走进主卧。见他老爸果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神色安详地睡着了。   温殊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戴漠桐手上的塑胶手套,很明显他在洗碗。温殊挑眉问道:“所以,是你在照顾他?”   戴漠桐点了点头,解释道:“今天上午我们在开会的时候,温叔叔突然觉得胸口不太舒服,然后我就陪他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听到“开会”这个词语的时候,温殊愣了一下,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没有出来。”戴漠桐答道,看了一眼温殊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就送温叔叔回来了,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温叔叔说你工作忙,不让打——”   这傻老头儿,工作再忙还能不要爸爸吗?温殊内心里又埋怨,又心疼,不说别的,温胜利可是自己唯一的一个直系血亲啊,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性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别温叔叔,温叔叔的,那是我爸!”这话一说出口,温殊自己也微微一愣。别人明明是帮自己照顾了老爸,没道理为了一个称呼而生气。严格来说,这样称呼也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是因为这样的称呼显得太过亲昵吗?   戴漠桐是谁啊,他聪明又了解温殊的为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温殊这话说得有点无理,但是比冷冰冰没温度的话更让戴漠桐觉得有趣,他配合地接口道:“然后我就帮你爸做了晚饭,他吃完了,刚睡下,你就来了。”   见温胜利在床上翻了个身,戴漠桐示意他们出去谈。   温殊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戴漠桐的眼神却带着一种生疏的怪异。   戴漠桐明白他想什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生活的,我是蒋文龙一案重新审理的代理律师。”   温殊疑惑地看了一眼戴漠桐,他实在是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活得十分明白,看得清楚利害关系的戴漠桐,为什么要接一起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还异常难打的官司?   似乎是看透了温殊的疑惑,戴漠桐解释道:“小殊,别这样看着我,我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我是个律师,我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我也有不为了钱想接的案子。”   戴漠桐说他曾经发过誓,那也确实是,研究生一毕业,就因为非常优秀的成绩,被破格提拔为法官。只是后来因为家里的许多事,被迫辞职然后下海做了律师。   温殊承认自己受不了他这样专注看自己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总让他产生一个错觉,感觉他下一秒像是要吻自己一般。   到底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遇到戴漠桐啊,这个已成的事实简直让他无法思考!   他在这样的紧迫盯人下,不由自主地败下阵来,后退几步,坐在了沙发上。   安静地沉默了一会过后。   戴漠桐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是不是身边有人了?”   “嗯。”温殊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对你挺好的对吧?”   “嗯。”   “看得出来,你现在虽然瘦了一点,但是气色很好。”   “谢谢。”温殊的回答总是很简短,并且毫不掩饰那种言语之间刻意地疏离。   戴漠桐又说:“我去偷偷看过你,看到你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吃饭,往路边一站,就和两个男模似的,很养眼,看起来很幸福。”   “哦。”温殊抬起头来,偷偷地观察戴漠桐,很难想象,一向清高并且自信心爆棚的戴漠桐,会默默做着这种偷窥一个人这样青春期的暗恋才会做的事情。   “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啊!”戴漠桐扶着下巴,违心地赞美道。   “嗯。谢谢。”   “但是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一点?他,有二十岁吗?”戴漠桐翘起了二郎腿,往沙发上一靠,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很酷有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没有。但是——”温殊下意识间就想要为顾彦棠辩护几句,但是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掉进一个坑里,温殊自我感觉在戴漠桐的面前自己智商明显不够用。   戴漠桐是在套他的话,他就是看准了温殊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就像当年戴漠桐对他的追求,执着又步步为营,在那样的年纪,给温殊一百次机会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凭着一种动物的直觉,温殊感觉自己要远离面前这个男人。   在确认温胜利确实一脸安详地熟睡之后,温殊稍微放下了心。他起身道:“我明天再来看温胜利,先走了。”   戴漠桐:“就不能留自己家?还是他在家等你?”   温殊想起了顾彦棠回的那条“可以”,火又不打一处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回去。和戴漠桐在一起,他不安心。   戴漠桐又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走,开车了吗?”   温殊点头:“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去车库提车,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在小区花园入口处不远的一个花坛边,在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默不作声的身影。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温殊当晚是快十一点才回到家的,家里竟然没人。心里有点火,但是折腾了一天,毕竟有点累了,还是去洗澡准备休息。   洗澡的时候,越发觉得顾彦棠是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了。当初一门心思贴上来的也是他,等自己真的动了心,先开始厌烦不喜欢的很大可能还是他。   温殊时刻都忘不了,小孩儿本来就是喜欢女的的,不仅交过女朋友,并且还不止一个。但是居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个处男,这事儿吧有双面性。第一次总是很珍贵的,也是很难忘的,可是也不好。   小孩儿这个年纪,长得又好看,喜欢他的女生一定不少,他难免会被撩拨得上了勾。温殊这个职业,接触过不少未成年失足少女的案子,现在那些女孩子厉害着呢。   还有那个林昊,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次出现,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温殊想起那天在丽江机场里,林昊明明就是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   于是温殊很快就又迁怒于顾彦棠。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因为他一再求情,温殊早就报了警了。有手有脚的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做什么不行,非要靠骗人才能活啊。   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又不想吃苦,又想要享受,温殊生平最看不起这种人,顾彦棠还把这种人当做朋友这事本身就已经让温殊很不爽了,更何况俩人之间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呢。   温殊洗完澡之后,穿着睡衣,拿着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在阳台上欣赏了一下顾彦棠种的那些花。   九月份的季节,有些花已经谢了,但是菊花开得挺好,玛格丽特开了整整一个夏季,依然非常坚|挺。蓝雪和白雪已然已经开始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了。   放在靠里位置的吊兰已经长出了许多小吊兰。温殊认真的查看了,发现小的还没有长根,好像是因为仗着有母亲照顾的舍不得长大离开的小儿子一样。   从二十六楼看下去,T城的夜景非常漂亮。灯光与江水交相辉映,立交桥上,公路上有许多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发着光的甲壳虫一样来回穿行。街边的小铺和大排档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吃宵夜的人群。   这好像是一座不会睡觉的城市。晚上的灯光简直亮到天上的星星都快看不见了。温殊坐在阳台上看了会夜景,觉得这世界仿佛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突然挺感恩现在的生活和生命的,内心里默默地祈祷温胜利不要再出什么事。毕竟与永恒的亲情相比而言,不管和戴漠桐和顾彦棠大抵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个好结果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温殊常常会为了满足不了温胜利对于自己结婚的期望,而感到难过。   不由得埋怨起妈妈来,为什么死得那么早。如果他有个弟弟或妹妹,家里传宗接代的事也不用全指望他啊。温胜利也不至于把工作之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身上来吧。   如果不是因为温胜利老是要让他去相亲结婚,温殊是打死都不会离开家里搬出去住的。   难道温殊不知道一个人住的温胜利很难过很伤心吗?   温胜利已经快要退休了,退休后会感觉更无聊,也就会更想他。   温殊似是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要是这次检查真是病了,就搬回去陪他。   但是这边还是不能退租,看着被顾彦棠收拾得像个小花园的阳台,温殊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想到这个小孩儿,凡事都很有计划性的温殊的心里又没有谱了。   既然说我们这样的人都没有好的结果,那么就算不能到最后,能陪伴个三年五载,让自己的生命暂时有些温度也是好的。   又有谁能规定一定要有结局的恋爱才叫恋爱呢?   温殊说服自己好像是想通了,但是鼻子却是一阵酸,等回过神来,眼泪竟然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掉下来了。   原来竟然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等温殊从阳台回来,走到餐厅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人。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他立刻就被吓醒了,开灯一看,不是顾彦棠还是谁?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回来了这样没动静?”温殊第一句话劈头就骂道。   “我看你在外面好像在想事情,就没和你打招呼。”顾彦棠答道。   温殊问:“你是属猫的吗?”   顾彦棠嘴角微微翘起,问道:“有属猫的吗?”   温殊心想你还敢顶嘴啊,继续问道:“今晚干嘛去了?回来这么晚?”   顾彦棠答道:“我今天被拉去做社团活动了。话剧社招新,我就被拉去了。”   温殊大吃一惊道:“你竟然有空做社团活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顾彦棠答道:“都说了是被拉过去了,不过我倒是有见到你那天手机微博上看到的那个人,好多人围着他要签名呢。”   温殊更惊道:“你说得是谁?”   见顾彦棠似乎是想不起名字,温殊赶紧翻手机,把孙远均和宋昱的照片翻给他看。   “没错啊,他就是宋昱,T大历史系研一的学长,我今天是被同学拉去打杂的。上次那个孙远均唱片的签名就是他帮我要的哦。”   “那下次如果遇见能帮我传句话吗?你就说我很喜欢他演的戏!” 过了半天,温殊终于还是暗戳戳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顾彦棠听罢内心疯狂吐槽:温殊你凭着良心讲,你真的不是在看脸吗?这样一个网上所有人都在诟病演技的流量小生,你硬是讲得出“我很喜欢他演的戏”这种话来!   可是看着温殊那满怀期待又有点无辜的眼神,还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顾彦棠硬是说不出一句反对的意见来。   片刻之后,顾彦棠败下阵来,说道:“宋昱学长看着是还蛮好说话的,但是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   简直就是毫无底线和原则。   温殊立刻一把抓住他的头,在他的左脸颊落下了一个香吻。   “快去洗澡吧!”温殊建议道。   “哎呀,还洗什么澡啊!”顾彦棠立刻顺势把温殊压倒在沙发上,一番亲吻之后,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而且完全没有就此收手的趋势。   “你怎么这么不禁撩啊?”温殊趁着接吻的间隙,赶紧喘了口气,简直快要窒息了。   “呜呜——”顾彦棠立刻就以吻封唇。   亲吻的同时莫名又联想到温殊曾经在网上聊天提到的那个好久之前的旧情人,是不是就是今天在他家小区里和他一起去车库提车的男人呢?   想到这里,顾彦棠粗暴和急切又不知不觉地又增加了几分。   ……   第二天,和每个生命和谐的夜晚之后一样,温殊又是在早餐和咖啡的香气中醒过来的。   顾彦棠的时间计算得几乎精确到秒,甚至温殊要经过几次叫醒服务,赖床的时间他都能算出来。   不这样是不行的。否则温殊要是迟到了,肯定要怪他了。可是如果叫早了呢,照样会骂他!   在顾彦棠没有早课的时候,甚至还会有帅哥接送服务提供。   坐车的时候,温殊一直在打盹。眼睛闭着,却只是假寐。他又一次在那里反省,明明就是有许多问题要问他的啊。   比如最近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啊,鬼才相信他天天忙学习呢。比如那个路边看到的林昊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昨天晚上自己明明是说不回来的,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晚回来呢。   温殊的单位很快就到了,顾彦棠帮他拿下了安全带,凑着他的脸观察了片刻,问道:“嘴巴为什么一直撅着?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温殊赶忙摇了摇头。   “不是不开心,那就是索吻喽!”顾彦棠环顾四周,看了下并没有什么人,立刻以压倒性的优势出其不意地吻了上来。   温殊的嘴唇因为刚才喝了加了牛奶的咖啡,所以既带着奶味儿,又带着咖啡香,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吻,顾彦棠还想要更多。   他用手禁锢住温殊的头和肩膀,温殊越是挣扎,他越是肆意妄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则是被攻城略地……   顾彦棠用余光瞄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五,留五分钟上电梯,打卡正好!   所以这一天温殊在电梯的镜子里好好整理了他的衬衣,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平,刚才那个画面又浮现心头,暗骂自己这样是不行的,这一直红到耳根子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毫无意外的是,今天的温殊又注定是被苏雪琪笑话的一天。   温殊把这全归咎于他绯红的脸颊,是不客观的。   因为人家苏雪琪今天可是实打实的看了一场男男现场直播的kiss好吗?   她今天不过是来得早了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呢。只不过是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喝一口水,至于吗?她差点被水呛死!   为什么要让一只单身狗承受观看这么甜蜜的恋爱经典场面所带来的一万点伤害啊?   美男,两只,成天在眼前晃,可是和她无缘!   在这个帅哥被帅哥拐带的世界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鉴于此,苏雪琪把温殊能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变着方地推给温殊。   温殊起先还想反抗来着。   苏雪琪拿出手机,那被偷拍的不堪入目的画面温殊只扫了一眼,脸就发烧了。   苏雪琪恐吓道:“你不做可以,我就发到网上去。你应该知道,现在网上可流行这样的画面了,恭喜你,你很快就会成为新晋网红了!”   温殊很没原则地默默接受了他今天一个人要做两个人工作量这个事实。苏雪琪则明目张胆地翻起了电影画报。   温殊心里则把所有的恨和屈辱又默默转嫁给顾彦棠!   就在温殊埋头处理公务的同时,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可是电话里的声音却很熟悉。   电话里戴漠桐的声音有点沉重:“小殊,你爸的病看起来有点严重,需要立刻做手术,你还是来趟医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好不好?小天使们,可以求评论,求灌溉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温胜利是真的生病了,他的身体以每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他需要尽快进行心脏瓣膜的手术。就算戴漠桐想帮他隐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最终他打电话通知了温殊医院的检查结果,和医生建议的手术治疗方案。   做手术那天,温殊和顾彦棠还有戴漠桐都来了。看着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氧气罩,鼻子和嘴里插满了各种管子的温胜利,一下子唤醒了在温殊心里沉睡多年的心理阴影。   自从七岁那年在医院里送走了妈妈,温殊在潜意识里总回避着医院这个地方。这些年来,温殊去医院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穿白大褂的医生拿来一张手术协议书,问谁是直系亲属,温殊站出来详细问了手术危险系数的情况。   医生建议道:“危险系数是有一些,可是你爸还没有到真得老到需要保守治疗的地步,况且现在这个手术成功的几率是比较大的。如果只是一位采取保守的药物治疗方案,估计撑不了几年。”   他说完“撑不了几年”的时候,温殊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掉下来了。   一旁的顾彦棠和戴漠桐都递来了面纸,顾彦棠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硬是把戴漠桐给挤到一边去了。温殊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拿着手术协议书,强打起精神去看望温胜利。   温胜利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温殊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很快点头,示意同意做手术。   温殊看他像是要说什么,就帮他拿掉了氧气罩,温胜利指了指戴漠桐,戴漠桐立刻明了,从公文包里飞速拿出了那叠厚厚的卷宗,温殊一看,正是之前蒋文龙的那叠卷宗,只是随着调查的重启和深入,更厚了。   温胜利嘱咐道:“小戴做这个律师是很负责的,我很放心。本来还想着把这个案子做完再退休的,现在看来只能先交给你了。”   温殊双手接过这份沉重的卷宗,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做好的。”   温胜利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继续说道:“小殊啊,我是真不放心你啊。我要是真的万一救不回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温殊听罢,眼泪一下子飚出来了,他实在是绷不住了。他哭着否认道:“爸你会没事的,没那种可能!”   温胜利用那青筋暴露的的右手帮心爱的儿子拭去了眼泪,安慰道:“要能多陪你几年当然更好,实在不行的话,能够早点和你妈团聚,也不错嘛。”   温殊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在温胜利的怀里,任温胜利抚摸着他的头发。   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孩子不论男女,自然是粘着妈妈的。然而七岁之后,温胜利却不得不包揽起无论爸妈要做的所有的事。所以说温殊是从小在温胜利的怀里,听着睡前故事一点一点长大的,一点也没有夸张。   温胜利摸着儿子的头发和脸,叹息道:“你和你妈真像啊!”   温殊暗想,正是因为和我妈长得像,所以你才这么爱我不是吗?   温胜利继续又问道:“小殊,你能答应我一一件事吗?先答应我好不好?”   温殊心里明白他大概会说什么,他不知为什么,莫名就想先看看顾彦棠什么反应。   他看见顾彦棠的眼神在摇着头。温殊的心里着实为难了。   温胜利见他没反应,又强调了一遍:“小殊,好不好?”   温殊眼眶里含着泪,答道:“好。”   一个“好”字声音不大,但是病房里没有人没听清楚。   温胜利终于说道:“我如果真的走了,你也要答应我三十岁之前一定要结婚。”   温殊点头默认的时候心里简直滴着血。   他没有办法,他不能不顾及他最爱的亲人的感受,他不能让温胜利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哪怕这只是一种假设和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到三十岁的温殊,整个余生都将经受良心严厉地拷问。   在送进手术室的前一刻,温胜利都还一再提醒温殊:“不要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你那臭脾气,也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顾彦棠简直气得想翻白眼,可是满腔怒火却不知往何处发泄。就好像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一样。   温胜利的手术从下午的三点一直做到了六点。于是手术室外的一条长椅上,温殊的旁边坐着顾彦棠和戴漠桐,三个人这样奇怪的组合就在外面安静地坐了三个小时。   温殊很明显是回忆了有关母亲在医院里不堪回首的往事,充满哀伤和忐忑的三个小时,可是感觉上却如同三年那般煎熬。顾彦棠和戴漠桐任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顾彦棠一直忍不住去想温胜利上手术台前说得那些话。看来不管温胜利的未来怎么样,温殊是根本对未来毫无选择权。一想到这里,顾彦棠简直就觉得面前一片漆黑,天都快塌了下来的感觉。   他观察到温殊似乎是身体实在太累,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着,他就主动靠过去,把温殊的头轻轻移到自己肩膀上靠着。温殊疲劳得不想说话,但是任由他移来移去,没有反抗。   顾彦棠又顺势把温殊的手放在手心里攥着,温殊的手很软,但是却冰冷,顾彦棠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握住,企图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看起来似乎是想把自己的能量传递给温殊,但是只有顾彦棠自己心里明白,他是想从温殊的身上寻找到一种勇气,似乎是那种未来人生一起并肩走下去的勇气。   坐在一旁的戴漠桐很难不注意到旁边这一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索性眼不见,心不乱,戴漠桐起身到医院走廊尽头去抽烟了。   但是时不时还是回过头来看一眼温殊,没办法,他还是放不下这个人。   和温殊一样,温殊也是他的初恋。   今天是阴天,等手术室里有人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几近全黑了。温殊一直闭着眼睛在假寐,此时满心忐忑,连和医生讲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靠在顾彦棠身上一动也不动,最后还是戴漠桐问的医生。   医生看了这略显奇怪的三人组合,那眼神里透露出的复杂神情,让温殊的一颗心简直吊在了嗓子里。   好在医生做了个OK的手势,随即说道:“手术很成功,心脏瓣膜的问题基本上得到了修复。”   三个人听罢都长舒了一口气。温殊起身要询问术后还有什么注意事项,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因为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又僵硬又麻,要不是有顾彦棠在一边用力支撑着自己,他刚刚就摔倒了。   对于快六十岁的人来说,温胜利恢复得算好的。刚开始的时候是温殊和顾彦棠轮流照看和陪护他。   但是因为蒋文龙一案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重审了,但是新的证据的采集却进展不大。照顾温胜利的工作渐渐大多落到了顾彦棠的身上。   也只有顾彦棠,又会做饭,又够细心,是温殊真正放心的人。   但是看到温殊和戴漠桐每天出双入对,同来同往的,顾彦棠的心里很不好受。对于这一点,温殊也是知道的。   就连自己有时候面对着这样一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起又重新共事,恍惚之间,都觉得说不出得怪。   当然温殊是有个有着职业精神训练有素的检察官,不会因为这样的私人问题,影响工作的进度。   蒋文龙的案子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原有证据本身就漏洞百出,唯一有效的有罪证据仅仅是一枚留在现场酒瓶上的食指指纹,并且该指纹还是朝上的。   剩下的就只有当事人蒋文龙的口供记录了。   公安部的勘验现场检查时间为8月11日,笔录的制作时间却是在14日,也严重不符合公安部门与取证相关的程序规定。据当事人蒋文龙自己说,公安部门存在刑讯逼供的严重问题。   温殊手上拿着那张公安部门自己提供的复印件,觉得简直啼笑皆非。   证明上写着,“从移动公司调取,与原件无异” 该证明是为了说明蒋文龙当天从两百里外的C城来到T城,通讯记录中存在漫游|行为。   自己给自己开证明,既然有复印件,那么原件究竟在哪里?这样的证据都能作为有效证据,简直是匪夷所思。   温殊和戴漠桐在戴漠桐的事务所里,埋头苦看当年的卷宗。   近几年来,因为十八大的召开,“疑罪从无”的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就连很多积年的冤假错案,比如当年震惊海外的“聂树斌”案等都得以沉冤昭雪。   因为这样的大趋势下,温殊和戴漠桐才得以观看到以前从没有机会看到的尘封已久的一些卷宗。   以照顾术后的温胜利为借口,温殊向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和戴漠桐唇枪舌战地讨论了无数次,再加上熬了一个星期的夜,严重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案情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和进展。   第一个就是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当事人申请重审的情况下,把有可能判处死刑的案件降级处理,这本身就有着严重的包庇行为。   第二个就是他们在查询商洛市检察院档案里的原始卷宗里,发现了一个疑点。原来这个案子还有一个证人的。但是却因为前后描述的不一致,证词宣告无效,不予考虑。   温殊和戴漠桐花了大量时间的摸排,终于找到了这个当年的当事人——方育才,他同时也是蒋文龙的朋友。   然而在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方育才却选择了三缄其口。温殊从他的欲言又止中,明显地读出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温殊问道:“你在09年8月11日和09年8月21日做了两份完全不一致的供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方育才沉默不说话。   温殊:“蒋文龙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看到你的朋友被无辜陷害,你就选择这样落井下石吗?”   方育才的面色阴沉,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戴漠桐正色道:“好吧。我告诉你在法庭上做伪证会有什么后果,一般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会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是涉及杀人的案件,你觉得严重不严重呢?”   方育才的神色动了动,犹豫再三,说了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我也无可奉告。”   说罢他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最后补充了一句:“看你们还很年轻,最好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毁了自己的前途,就和当年那个公安队长一样。”   温殊和戴漠桐,面面相觑,带着满心的失望离开了方育才的家。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虽然在证人方育才的身上并未有突破。但是温殊这几天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温胜利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温胜利的手术伤口不仅逐渐愈合,胃口也越来越好。能把顾彦棠带来的粥和小菜吃得干干净净。甚至有时还嫌弃没肉太素。   每当这时,顾彦棠都忍不住要骂道:“老头儿你也真是太烦了,不是不给你做,是你不能吃啊。”然后温胜利就会像个老小孩儿一样和他对吵。活像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   一个星期下来,不仅每次来探望的温殊对于他们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就连同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都见怪不怪了。   可是,只要见过顾彦棠给温胜利喂饭场景的人,都会忍不住问,这一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爷孙?父子?还是……   都不是,温殊想,严格算来,应该是儿媳吧,但是顾彦棠又不是女的。那是儿婿吗?   一个星期后,医生终于松了口,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这个消息让顾彦棠开心不已,自从温胜利发病以来,他和温殊轮流照看老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有多久没在一起睡了。   他都快忘了抱着温殊的身体是什么感觉了。   然而把温胜利送回了家之后,温殊却迟迟不走,顾彦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对着他使了无数个眼色,温殊都默然不应。直到温胜利洗完澡睡了觉之后,温殊才有了准备起身的意思。   顾彦棠看看挂在客厅墙上的钟,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   然而顾彦棠的笑容却依然明媚如春光一般,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磨磨蹭蹭扫了兴致。   可是温殊却开口:“我有点不放心他。”   顾彦棠:“嗯?”所以呢?   温殊:“要不今晚就在这睡吧。”   顾彦棠:“……”   温殊:“我家里还有些旧衣服。”   顾彦棠:“那我也要在这睡。”   温殊抬眼看了眼前的心急火燎的青年一眼,冷静地说道:“可以,但是做不了那事儿。”   顾彦棠:“……”   温殊家有一间主卧是温胜利住,还有一间次卧是温殊自己的房间。老房子的隔音都不太好,万一真办起事儿来,发出了什么不雅的声响,温胜利肯定能听到。所以温殊说这话并不是没有缘由,由着自己性子乱说的。   但是为什么不干脆让顾彦棠睡沙发呢。一是顾彦棠这些天尽心尽力地服侍病人,他舍不得让他休息不好。   另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是挺想他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整天腻在一起终日荒唐,这几天忽然落了单一个人睡,温殊确实有点不太习惯。   温殊洗澡去了,顾彦棠就在他的卧室里观察起陪伴着他长大的各种东西。   一面墙上贴着温殊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顾彦棠细看了日期,真是厉害了,几乎从小学开始,每一年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都次次没有落过。   这些都是温胜利的骄傲,因为温殊就是旁人眼中的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有这样一个孩子自然是其他家长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啦。   顾彦棠又踱到床边的写字台前,写字台上的玻璃柜子里摆着一些同学送的礼物。   台面上摆着几个相框。有的还是婴儿时的温殊被父母抱着的全家福照片,有温殊上小学时候带着红领巾的照片,小时候的温殊脸比现在圆了一圈,眼睛又大又亮,可爱得像个洋娃娃。   顾彦棠看着看着,一脸傻笑着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去摸摸温殊当时的小脸蛋。   看到第三张相片的时候,顾彦棠忽然被惊艳得走不动路了。   那时的温殊还是个穿着白衬衫背着书包的骑单车的少年,低眉颔首,青涩一笑,眉眼之间有着掩饰不了的温柔。   顾彦棠看了一眼,觉得魂都要丢了。顾彦棠拿起这张相片爱不释手地翻看,看到了照片的右下角显示了拍照的日期。   算一算日子,那是温殊十五岁的年少青葱时光,简直是脸上能嫩得出水的年纪。   顾彦棠看得心脏砰砰砰砰地乱跳着,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出生几年,早认识那个时候的温殊。   只是一想自己在那个时候,不过是个七岁左右的懵懂幼童。就算真的遇见,温殊的眼中也是断然看不见自己的。   可是顾彦棠忽然一瞬间顿悟了,也许自己这辈子就是注定会遇到他的,而且不管他多少岁,都会为了他心动。   正在顾彦棠拿着那张相片在意淫的时候,温殊擦着头发进来了。   顾彦棠赶紧放下了相框,假装在小书架前欣赏起温殊小时候看过什么书。   书架上有几本童话书,格林童话,小王子和一千零一夜,顾彦棠看电视的时候,才明白这些书就是那种大人会在小朋友快要睡觉的时候作为睡前故事的文本。只是顾彦棠从没享受过那种待遇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历史和哲学之类的书,《万历十五年》之类的,甚至还有弗洛伊德的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书,还有当年温殊考研的英语和政治书。然后是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可是因为带着锁,牢牢地吸引了顾彦棠的目光。   温殊注意到顾彦棠的视线所及,明确地告诉他:“这些是我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日记。”   因为温殊说得明白,顾彦棠倒不好意思伸手再去翻动了。   四目交接,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想到了什么。   鉴于自己曾经以“瑞先生”的名义去了解他内心的斑斑劣迹,顾彦棠的脸上简直羞赧得挂不住。   等顾彦棠火速洗好了澡,温殊已经吹干了头发,侧身躺在靠墙的床一侧。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九月份的T城因为是温带大陆性气候还是有点燥热的,但是已经不需要开空调了。   温殊的睡衣是宽松的白色T恤,宽大的领口遮不住温殊瘦削的锁骨,侧躺着的姿势又很好地展示了他纤细的腰线。顾彦棠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用右手撑着自己的头,姿态暧昧地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欣赏着身边的人。   床尾的落地扇对着温殊呼呼地吹着柔和的风。温殊软软的头发随着这微风轻轻飘动。   画面美好到不可思议。顾彦棠的心里一瞬间被一种温柔的感情填充得满满的。   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温殊似乎是感受到了某人炙热的目光,睁开了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胳膊正好打在了顾彦棠的身上,顾彦棠顺势就接过了他落下来的手。   一米五的床对于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来说,确实是小了点。但是两个人都似乎不介意,因为这样似乎可以方便抱得更紧。   顾彦棠的右手抓住了他的右手,十指交叉,摩挲了一阵。   温殊顿觉他的调|情技术日渐高明,这还没怎么样呢,只是牵个手而已,就在他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心里某个地方就被若有似无地撩拨得莫名得酥麻。   虽说是说好了不能做,但是抱一抱,接个吻还是可以的,温殊这样告诉着自己。   顾彦棠觉得身体燥热难挡,很快就脱了上衣,露出日渐健壮的上身。面对着这一具散发着强烈男性荷尔蒙的又健壮的青春肉|体,温殊已经很难拿眼前这具身体和青葱少年的称号挂上勾了。   温殊看着他小麦色的结实胸膛和腹肌,既羡慕又带着几分嫉妒,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了。   顾彦棠笑着问道:“喜欢吗?”   温殊点头,实话实说道:“喜欢。”   顾彦棠的大手覆上温殊的手,沉声道:“都是你的。”   ……   就算不能完全尽兴,但是看得出来,顾彦棠还是满足和开心的。   温殊迷迷糊糊地问道:“顾彦棠,你快要二十岁了对吧?”   顾彦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解释道:“虚岁二十,周岁十九。”   温殊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给你过生日。”   顾彦棠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哪一天,但是他依稀记得温殊说过,“既然已经不记得了,那祖国的生日就当成你的生日吧。”   顾彦棠的生日应该是十月份了。人生第一次过生日的顾彦棠,心里难免开始有了小小的期待。温殊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呢。   一番温存过后,温殊反而精神了,拉着顾彦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顾彦棠因为并没有真正的得到满足,所以也还很“精神”。   温殊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一会亲亲他的耳朵,一会摸摸他那光滑又结实的胸膛。   顾彦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又腾地一下又燃起来了,可是对着他又发不了火,又不可能像以往一样把他真正按住用强的,就只能默默忍着。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温殊恶作剧得逞般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彦棠正色道:“温殊,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温殊停住了笑,应道:“难道还不能让人笑了?”   “有嘲笑我的时间,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那个戴漠桐——”   听到顾彦棠口中的“戴漠桐”三个字,温殊脸上的笑也一下子停滞了。他开口道:“真想知道?”   “非常想。”   温殊眨了眨眼,问道:“我以前和你在网上聊天时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吗?”   “名字是提到过几次。但是我还是没太好意思打听你们之间的事啊。”   温殊说道:“他是我的初恋,我猜想我大概也是他的初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已经直接击中顾彦棠的心脏,把他虐得个体无完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才有胆量继续听下去。   温殊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两人的相识和相恋。   他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很奇怪,他怎么老是遇到一个人。教学楼偶遇,图书馆偶遇,宿舍楼下还是偶遇。   终于在真正认识了很久之后,才明白那些所有的不期而遇原来都不是巧合。   温殊云淡风轻地讲了他们的相识和相恋,神色恬淡到好似在讲一个朋友的故事,但是顾彦棠还是听出一点不对劲,他唯独对于分手选择简单地一语带过。   “为什么最后会分手?”顾彦棠追问道。   温殊的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答道:“应该是性格不合吧。”   顾彦棠没有再问下去,但是他心里明白把分手的原因归结为“性格不合”大概率是在找个借口而已。   见到顾彦棠难得地选择在睡觉的时候背过身去对着自己。温殊不用想也明白他是生气了。   温殊把脸贴在他的宽阔的后背上,把他紧紧抱着,轻声安慰道:“对不起。”   片刻的沉默之后,顾彦棠回道:“你哪有对不起我。”   温殊用尖尖的下巴轻轻戳着他的后背,把他弄得很痒,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天挺不开心的,我是没办法才和他一起工作的,我不是答应了我爸了吗——”   话还没说完,顾彦棠已经转过头来,把他按在怀里抱着。   温殊继续说道:“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就是工作的关系——”   顾彦棠捧着温殊的脸,下一秒就吻了上去,用炙热的唇舌霸道地堵住了他的下一句话。   直到把温殊吻的,面红心跳,心如擂鼓,快要窒息,才放开他让他呼吸。   顾彦棠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眸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邃。   温殊一直觉得自己明明是很明白顾彦棠的心意的,可是对上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好像又看不透他了,无法笃定他此刻的心里到底想得是什么。   好在顾彦棠这一次神情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   对着温殊的惊喜眼神,顾彦棠的眼皮又垂下来,他神色黯然地说道:“我生气是因为我很嫉妒他。凭什么当年那么好的你,就被他给遇到了。”   温殊顿时被这孩子气的内心表白可爱到了。他凑到顾彦棠的耳边,轻声吐气,说道:“我只喜欢你。”   顾彦棠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故意装作没听见,说道:“再说一遍?”   “我永远只喜欢你。”温殊又依言说了一遍。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温殊在请假一个星期之后,终于来到单位上班。苏雪琪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都直了,因为他的缺席,这一个星期她的工作量差不多是平常的两倍。   像这样的单位里,很明显啊,就是闲死年纪大的,累死年轻的。正指望着今天工作能够清闲点的苏雪琪,很明显今天又失了算。   快十点的时候,温殊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听是医院的来电,温殊莫名地紧张起来,以为温胜利的病又出了什么问题呢。   结果是戴漠桐出了事。温殊从护士的简短讲述里听了个大概,戴漠桐大概是上街遇到了有人抢劫别人,见义勇为了,手受了伤,伤情不知如何可能还有脑震荡,昏迷未醒。   等温殊赶到医院的时候,戴漠桐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接受着医生的检查,旁边竟然还有记者拿着摄像头在记录。   记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他拿着话筒问道:“戴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   戴漠桐对着镜头答道:“还有轻微的头晕和恶心,但是已经不严重了。”   记者又问道:“那能和我们讲一下当时遇到歹徒的情况吗?”   戴漠桐:“当时有两个拿着刀的年轻人在抢一个小姑娘的包,我听到叫声,就赶了过来,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那,那个小姑娘呢?”   戴漠桐笑了一下,回答道:“她说她要赶着去上班,我就让她先走了。”   ……   温殊心想,这姑娘真是急着上班吗?包没有丢,但是戴漠桐伤得不轻,溜得这么快,估计是怕见义勇为的人找她要医药费吧。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人多了,所以才让热心的人越来越少,冷漠的人则会越来越冷漠的。   但是温殊看着躺在医院病床上,胳膊上还吊着纱布的戴漠桐,还是有点疑惑。印象中这人当然也不是个坏人,但是也没有这么古道热肠吧。   难道还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这样看着我干嘛?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一样?”戴漠桐温柔地看着他笑道。   “总觉得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和你很不搭。”温殊就事论事,实话实说道。戴律师在业界一向是以冷静沉稳著称啊,甚至会有人私下称之为冷酷不近人情也是有的。   “要是以前的我确实不会做,但是人是会改变的嘛。”   “那为什么会改变?”   “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信吗?”   温殊立刻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答道:“不信。”   等了一会,CT的结果就出来了,温殊去拿了拍的片子给医生看。   医生认定这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息。   戴漠桐右胳膊上挨了两刀,流了不少血,但幸运得是没有伤到重要的经脉。所以头晕也很有可能是只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   于是,温殊理所应当地成了他的司机,送他回家休息。   这段时间,温殊虽然和戴漠桐在一起工作的时间挺多的,但是也就仅限于工作而已。戴漠桐不止一次地提出要请他吃饭,要请他去住的地方坐坐,都被温殊一口回绝了。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温殊做不出那种藕断丝连,余情未了的事,别说他现在已经有了顾彦棠,就算是没有,他依然也会像现在这般对待戴漠桐。   所以他并不知道戴漠桐现在住在哪里。   当然如果他事先能知道的话,他就不会答应来送他回家了。   在戴漠桐的指挥下,温殊开着车穿大街走小巷,眼见这街道和两边的店铺和楼房越来越熟悉,温殊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车子停在了一栋房龄不小的居民楼前,温殊对于那个转弯的路口,那个楼下的面馆,甚至于对这个小区里的花草树木都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因为这是温殊至少住了三年的地方。   温殊停了车,人却僵硬的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那些熟悉的铺天盖地的画面感不因时间的流逝而让人忘记,而是仿佛被镌刻在记忆里,经过几年的沉淀,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他的心里非常难过。有些东西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去了,可是再想起的时候,却还能感到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疼痛。   戴漠桐看出了他的异样,轻声试探地问道:“上去坐一下好吗?”   温殊红着眼睛,用尽力气,拼命地摇头。   戴漠桐伸出左手,去握他的右手,温殊像触电一般地迅速抽走了。   片刻之后,温殊提醒道:“我们——早就分手了。”   戴漠桐叹了一口气,回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我们之间肯定有许多的误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也很好,不是吗?”   温殊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般摇了摇头。   戴漠桐:“温殊,求求你上去坐坐吧。我想我有许多的话想讲给你听。包括你当年想不明白的很多事。”   温殊整个身体因为无力趴在方向盘前,神色茫然,却依然摇了摇头。   戴漠桐继续劝到:“小殊,最后一次,你再听我讲最后一次,好吗?我保证,我处理好这个案子之后,再也不会来找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我知道,我最近打扰了你生活,真的很抱歉。”   ……   温殊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踏入了这间房子。房子不大,只有七十多平米。可是这里有多少温殊关于青春的回忆啊。   戴漠桐大四实习的时候,就租了这套房子。为什么一个人要租套房呢,当然是因为温殊。   那时温殊还只是大二的学生,俩人也确定关系没多久。但是很快,他留在这所房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等上了大三,学校查寝没有那么严了,就索性搬过来住了。   温殊不会做饭,但是这个厨房却很熟悉,他常常会陪戴漠桐一起做饭,当然了温殊不会做菜,所以就是站在一旁陪他聊聊天,有时也会搭把手洗洗菜。   那个书桌就更熟悉了。两个人,两台笔记本,都要用电脑的时候,那么小的桌子就显得局促了,所以两个人经常手脚打起架来,打着打着就会搂到一起……   陷入回忆中的温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为什么这个房子的所有布置和摆设都和四年前一模一样,戴漠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小殊,你过来!”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窗,戴漠桐在阳台上高兴地向温殊招手。   看着阳台上琳琅满目的花,温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这些花儿和花盆,花架,温殊非常的熟悉,因为这些都是他一点一点从楼下的花鸟市场上淘来的。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他要和眼前的人过一辈子呢。   温殊真的不会做饭,也不太会打扫,但是他真的很用心地装点着这个“家”。   真是的,那时他们两个人看了张国荣演的《霸王别姬》。说好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行,可是,为什么又只有他一个人当了真?   温殊靠着这个曾经熟悉的肩膀,任眼泪肆意妄为地流着,打湿了戴漠桐看起来很昂贵的丝质衬衫。   “别哭,小殊。”戴漠桐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过了好半天,温殊失控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说了吗?”戴漠桐问道。   温殊用眼神示意他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也不是坏人,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们都一起往前看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温殊擦干了眼泪,推开了戴漠桐。   温殊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他整了整衣服说道:“大家都在向前看,你也应该向前看了。”   戴漠桐苦笑一下,问道:“向前看?怎么看?”   “该和女人结婚就和女人结婚,该和男人恋爱就和男人恋爱呗。”温殊故作轻松道。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我又何苦买下这房子。”   “什么时候买的?”   “当年我一走之后,就后悔了,所以当时就有了这个想法,想保留下当年许多美好回忆发生的地方。后来有了些积蓄,就联系了以前的房东,然后买到了。”   “人都走了,还想这些?”温殊抬眼看戴漠桐墨色的瞳孔,不知道此时他眼中的情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殊,也许你会不相信,我当年和前妻结婚,真是被逼的。离开你之后,我和行尸走肉没区别。”   “是啊,行尸走肉还能让你老婆怀孕呢。”温殊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戴漠桐的表情像是非常痛苦似的,他发誓赌咒道:“我发誓我碰过她还不到三次,其中有两次还是被灌醉了情况下发生的。”   温殊盯着这张曾经那么熟悉的脸,那些他曾经很在意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时过境迁,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片刻之后,温殊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以前的事情就不再提了吧。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从今以后,除了工作的事情别再找我了好吗?”   话音未落,温殊就准备抬腿往门口走。   戴漠桐好不容易把人给拉回来,自然没那么容易把他给放走了。情急之下,便下意识地去拉温殊。   温殊一挣扎,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受伤的右手。   “没事吧?”看着戴漠桐疼地擦牙咧嘴的样子,温殊有点内疚了。   “没事,你吹一下就不疼了。”戴漠桐按着自己的右手说道。   这些话哄那些陷入爱情的小男生小女生,一哄一个准。   可是温殊已经不是当年的温殊了。他看着他眼前的戴漠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彼此都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尴尬。   戴漠桐见他去意已决,也就不好再强留,但是这番临别的话却说得异常诚恳。   戴漠桐:“小殊,我现在并不是一定要强迫你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地考虑一下我,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温殊看着他摇了摇头。   戴漠桐又开口道:“我承认我当年很多事情确实是做的不对,很多问题的处理都不成熟,可是正是因为经过这分开的这几年,我才明白对于我的人生来说,你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   温殊:“……”他没有开口,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这些话从前他从未听到过。   戴漠桐:“退一万步来说,我们毕竟学历工作年龄都有许多共同之处,也算是知根知底,更有许多可以聊到一起的共同话题,比起那些只是外表光鲜的小鲜肉来说,是不是更适合一些?”   “那些只是外表光鲜的的小鲜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明示出来,但是任谁也听得出来他指的是谁了。   温殊本来还听得内心有点触动,一听到这一句,立马像被人打到麻筋一样条件反射般辩解道:“你说顾彦棠吗?他才不是只有外表光鲜呢!”   “那他还有什么?”涉及到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一向沉稳的戴漠桐也难以免俗地幼稚了一把。   “他会做好吃的,他会打扫房间。”温殊认真地说道。   “那我去报专业的厨艺班,我会比他做得更好!”戴漠桐不服输地说道。   温殊又说道:“他对我很好很好。”   “那我会对你更好!”戴漠桐几乎是赌咒发誓地说道。   温殊:“……”他心中暗忖,能说出这些话来,对于一个一直身居高位的三十岁的老男人也是很拼了。   ……   温殊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地方,整理好情绪之后,绕道回了自己家,去看了温胜利。   手术很成功,温胜利的气色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做饭了。一看到温殊就开始询问最近蒋文龙案的进展如何了。   温殊大概地给他讲述了一下案情的最新进展,温胜利提醒他除了要找出当年检察院和执法机关的一些漏洞之外,还要在证人方育才的身上寻找突破口。   谈话间,温殊无意间发现了他老爸正在使用的电脑页面,正停留在某相亲网站的交友首页上。   父子之间本来还很融洽的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但是顾及到温胜利的身体,温殊实在不想再争吵了,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让温殊想不通的是,一直以来,温胜利都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温殊真的不相信他就真的一点没有察觉他的儿子有点不正常吗?   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做这些无用功呢?   回家途中,温殊接到顾彦棠的电话,问他想吃什么,温殊心情不好,说了句随便。   顾彦棠在做饭方面很有天分,做什么都不难吃。   温殊是南方人,却意外地不讨厌面食。某夜在两人完成了某项生命的大和谐运动之后,都感觉到饥肠辘辘的。   温殊肩靠着顾彦棠的宽厚肩膀,刷微博,正好刷到某美食博主发的制作油泼面视频,看着热滚滚的油泼在红红的辣椒面和宽宽的面条上,觉得想吞口水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之后的今天,就真的有油泼面吃了。   青菜已经烫好了,是温殊喜欢的小白菜和香菜。锅里烧着滚开的水,可能是因为厨房挺热的原因,顾彦棠脱了长袖衬衫,光着上身系着围裙,下身则穿着显露腰线的紧身牛仔裤。顾彦棠在案板上专心地揉着面,连温殊在后面认真看了挺久,都没有发现。   还有什么能比赤|裸上身的帅哥做饭更好看的场景吗?深灰色的围裙松松地系在顾彦棠的腰上,却遮挡不住精干结实有着优越线条的好身材。   在顾彦棠开始扯好了一根长长的面,准备往锅里放的时候,一转身才冷不防发现了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久的人。   顾彦棠歪着头笑道:“哎哟,这是领导来视察工作吗?”   “你连这个也会做?”温殊疑惑地问。   “第一次做,试一试。”   “第一次?”看着面前男人那驾轻就熟的娴熟模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啊。   “是刚才上网查的,怎么了?”   现擀好的面很容易熟,说话间,顾彦棠已经煮好了第一根长长的面,盛出来一大碗,开始往锅里下第二根面。   顾彦棠一边游刃有余地扯着面,一边说道:“这种很简单的菜,在网上看一下就会做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中的面好像有灵性一样,在他的手中乖巧听话,越拉越长,越拉越宽,又富有弹性,时不时在案板上拍打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着碗又大又圆,相聚就要举起杯。你看这面又长又宽,武侠小说看流泪……”顾彦棠一边哼唱最近流行的歌曲《大碗宽面》,一边把第二根面下了锅。   温殊抬起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发现虽然同样是手,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也就认命地没什么意见好发表的了。   看着面前的大男生把煮好的面条、青菜、香菜和辣椒面放在大碗里码好,然后拿出一个不锈钢大汤勺盛满菜籽油在火上面烧热,直到开始冒白烟,然后把这滚烫的热油浇在辣椒粉和面上,随着劈里啪啦一阵辣椒被烫熟的声音,一碗新鲜出炉的油泼面就做好了。   事实果然证明,看着顾彦棠做饭是享受,吃他做好的饭更是享受。   “慢点,别烫到了,这油很烫的。”顾彦棠不止一次地提醒到。   “可是,怎么那么好吃啊?”温殊感慨怎么会有人第一次做一种食物就那么好吃。   毫无形象吃了三大碗面的温殊捧着肚子在沙发上躺下了,他已经撑得完全动都不能动了。   看着还在忙前忙后收拾残局的顾彦棠,温殊对着他勾了勾小指,顾彦棠就听话地过来了。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温殊抱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大口。   顾彦棠笑了一下,喃喃说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做做饭而已啊。”   “什么叫没有什么,我爸给我做了一辈子饭都没你做得好吃啊!”   不知为什么,温殊觉得眼前的高大男生今天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有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而自己呢,可能是因为和戴漠桐那些往事的影响,因为心里存着愧疚,反而显得有点异乎寻常的活泼。   温殊洗完了澡,上了床,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顾彦棠都还不知在忙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从戴漠桐想到温胜利,又想到自己不可预知的未来,温殊的心里忽然开始不安起来,他感觉空落落的。   他的小朋友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在床上叫了两声,顾彦棠答应道:“我浇完阳台上的花就来。”   温殊跳下床,蹑手捏脚地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他的下巴在顾彦棠的肩膀上轻轻摩挲,说道:“别忙了,我有话和你说。”   温殊主动把戴漠桐受伤今天和他见面的事儿说了。   果然他看到顾彦棠虽然一言未发,但是脸色明显从神色正常因为生气转变为涨红,到最后成为紫红色的过程。   温殊用手安抚着顾彦棠的后背,帮他顺着毛。   好半天,顾彦棠悻悻地说道:“人家都说第一次的最好,永远忘不了,我想你大概也是这样吧。”   温殊反问:“谁说的?”   顾彦棠:“我上网查的,我们寝室何浩林也这么说。”   温殊最终无奈地举起手发誓道:“我发誓我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只爱你一个。”   顾彦棠脸色终于稍微放晴,继续要求道:“后面那句再说一遍。”   温殊终于开始忍不住笑场了,因为觉得实在太幼稚了。不过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在小朋友的一再要求下,又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遍:“我只爱你。”   顾彦棠听罢狭长的桃花眼都睁大了,他按着温殊的脸亲了又亲,然后轻轻地趴在温殊柔软的肚子上。又有点不敢相信似地问道:“真的吗?”   温殊不知道顾彦棠因为什么事,现在变得没有自信了,要这样一再地从自己口中确认对他的喜欢。   温殊摸着他有点发硬的短短的头毛,安抚道:“嗯。”   顾彦棠又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和你的那个前男友一起出去?我一看见你和他一起,我就难受。”   “嗯。”   “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他竟然能和十七岁的你谈恋爱——”顾彦棠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丝毫没注意到温殊脸上的神色有了变化,“你不知道我一看见你十五岁时候的照片就喜欢上了——”   温殊皱了皱眉,骨头里挑刺道:“所以你是喜欢上了十五岁的我,嫌弃现在二十七岁的我太老了喽?”   顾彦棠的神情一紧,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触怒爱人的话。“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他一紧张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难得的是这一次温殊没有抓住他的小辫子不放,通情达理表示不再深究,而是耐心地解释道:“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和他除了工作之外真的没有谈过别的。”   “你我可以相信,可是那个姓戴的也会这样想吗?”   “他还喜欢我,但是——”温殊把顾彦棠那有点粗糙的大手放到自己左胸口的位置,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说道:“你可以相信我,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感受着温殊温热的胸口还有他规律的心跳,顾彦棠一直骚动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他说道:“我相信你。”   温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说道:“所以别再问我那些谁更好啊之类的傻问题了,自信点,你是个成年的大男人了!”   “嗯。”   顾彦棠索性把自己的整个头都靠在温殊的胸膛上,倾听着温殊平缓却又有力的心跳,他的心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就好像是一只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心灵的港湾,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涌上心头。   顾彦棠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被说不出的什么填满了,快要溢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还在吗?放心了,前男友的出现只是做陪衬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蒋文龙案就要开庭重审。   这个案件的重要证人方育才几次笔录说得都不一样,很明显就是有问题,但是温殊和戴漠桐去他的工作单位堵了好几次,方育才要么能躲就躲,真的躲不了也都是嘴硬不松口。   可是这一天,方育才却反常地主动给温殊打来了电话。这一次温殊和右胳膊上系着绷带的戴漠桐都觉得难以理解。事情的进展更是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   首先方育才态度上就热情了很多,主动给他们泡茶,请他们吃水果。可是就在前两天来他家的时候,温殊还吃了闭门羹呢。而今天方育才很痛快地承认了,几年前他做了伪证。   方育才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打开了话匣子:“2009年8月11日,我和蒋文龙一起去H市保险公司报保险,然后去修车厂修车,一直到晚上才分开,而H市和案发的T城,距离二百公里,所以原则上来说蒋文龙并没有作案时间。”   温殊问道:“你能保证你现在说的话是真话吗?”   方育才道:“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在案发的09年不说,让你的朋友承受这么多年的不白之冤?”温殊随着提问的深入,音量渐起,质问道。   “我09年8月11日做的笔录就是这么说的,只是你们不可能查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温殊忽然觉得方育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   “那后来是谁要你改。”   方育才又抽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说道:“年轻人,我觉得有些东西你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好。我不敢说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可以打个比方。”   温殊示意他继续。   “你还记得前些年有个很有名的纨绔子弟撞了人,被抓得时候说了一句话,结果成了当年网络流行语的事儿吗?”   “你说得是‘我爸是李刚’这句话吗?”温殊问道。   方育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   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11号做完笔录,就有人来找我喝茶聊天了。对于我一个卖茶叶的小个体户来说,倒是没有太多后顾之忧,可是我老婆,当年正好想从外地调过来,她想考T城的教师编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考了好多年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她挺个大肚子还来参加考试……”   说到这里,温殊和戴漠桐都明白了,这个方育才和那个幕后大人物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于是就篡改了证词。   在温殊做好了记录,也录好音之后,温殊想了想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是什么让你改变这么大?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你明知道做伪证也是要负责的。”   “你真不知道网上那个视频吗?”方育才反问道。   “什么视频?”温殊和戴漠桐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其实吧,我虽然和蒋文龙说是朋友,但也就是业务上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谈不上什么过多的交情。他家里的情况,我也是之前有两个年轻人来找我之后才知道的。”   “两个年轻人”?温殊的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心想这不会和顾彦棠又有什么关系吧。   如果真是他,那么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在回律师事务所的公路上,温殊用流量点开了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很像是那种在校大学生用DV拍摄的有关普通人的市井百态纪录片,只不过这个记录片记录的是一个被判刑人员背后父母的故事。   第一个镜头温殊就认出来了,这张满面皱纹写满风霜的脸正是属于蒋文龙的老爸的,他手里拎着一个编织袋,正在一条乡村小道上快步走着,镜头外的采访者边走边问:“大叔,请问你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温殊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的声音并未经过任何处理,确实是顾彦棠的。   老者回答:“这袋子里装的是腊肉,还有一些玉米,这是给我重审我儿子案件的律师带的。”   温殊看了一眼戴漠桐,问道:“给你的也是腊肉吗?”   戴漠桐点了点头,如实答道:“玉米我吃了,腊肉还没怎么吃,你要吗?”   温殊摇摇头,答道:“不用,我还有。”   视频中的采访者继续发问:“大叔,你这是多少次上访了啊?”   “记不清多少次了,”老者伸出十根手指,一脸平静地说道:“我从09年开始就年年上访申诉,可是都没有回音。”   “那你为什么还要年年都去呢?”   老者的脸上一下有了神采,甚至闪着泪的眼睛里依稀能够看出几分倔强。   他说道:“我相信我儿子没杀人呢,他说没杀就没杀,我们全家都相信他。卖了房子借钱也要打官司。”   镜头一转,来到一个乡村破旧的土房子里,坐在床上的是一个满脸憔悴一头白发的老奶奶。   老奶奶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但是耳朵还很好。农村人文化不高,说话表达都非常直接,没有什么文采。   但是在她那带着哭腔,又带着某种倔强情绪的表述中,还是能够让人明白不少东西。   “我儿子蒋文龙从小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这些年,我一想到他被冤枉在坐牢,没有一天不哭,把眼睛都哭瞎了。”   “我现在就住在我儿子从小长大的老房子里,新房子卖了打官司了。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每天都给他的房间点着灯,我一定要活着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   看到这里,温殊哽咽了,蓦然间,发现戴漠桐竟然也在擦眼泪。   视频的最后,把这个案件的所有不合理之处,全部都罗列了出来。   包括物证的不全与公安机关不够详实甚至有点自相矛盾的证据,全部都如实讲述,并未煽风点火,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最后,表明这个案件最后正在重新审理之中。   温殊看到这个视频一直在微博的热门视频里呆了很久,转发和评论数都已经上万了。心想自己最近真的是太忙了,竟然连这个都没有看见。   真不知顾彦棠是什么时候这么有心,在每天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跑去采访了蒋文龙的父母。   这时,戴漠桐适时地评论道:“是个好办法啊,在现如今的中国,法制还不是十分的健全,引起舆论的同情关注,对于弱势的一方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鲜肉拍的。”温殊突然想知道戴漠桐知道这个事实后会是什么反应。   戴漠桐吃了一惊,假咳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正在此时,差不多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温殊正好就接到了某小鲜肉的电话。   “晚上回来吃饭吗?”顾彦棠在电话那头问道。   “回来可能没空吧,我和戴漠桐还有一些问题要讨论。”温殊的视线落到戴漠桐胳膊上那厚厚的绷带上,把伤残人士甩掉去和男朋友吃饭,可能是太残忍了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片刻之后,顾彦棠说道:“叫他一块来吃吧,我多做几个菜。”   尽管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不情不愿的,但是表现出来的意外大度气量已经足以让温殊瞠目结舌了。   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桌上菜倒是做的挺多的。一个手撕鸡,一个红烧猪蹄,清炒西蓝花,还有一个丝瓜蛋汤。   都是家常菜,也是温殊爱吃的菜。   温殊本来还挺饿的,桌上的菜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是这对面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温殊有点食不知味了。   比如温殊说这手撕鸡做得真入味,戴漠桐就不痛不痒的来了一句:“晚上吃太咸的东西不好。”   顾彦棠就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好吃你就别吃。”   就那么巧,正好戴漠桐正手夹着一块鸡肉,尴尬的筷子举在空中,夹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夹走夹走,”顾彦棠一脸嫌弃道,心想沾了你口水的东西还要谁吃,我和你又不熟。顺便又补一刀:“鸡头也可以夹走啊。”   按照当地人的风俗,一个桌子上,据说是谁年纪大,谁就吃鸡头,所以很明显顾彦棠是在暗讽戴漠桐老。   眼见小孩儿做的过分了,温殊冷了脸,把筷子一放,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三个字“顾彦棠”。   顾彦棠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了眉眼,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虽然音量小得和蚊子一样的,然后为了掩饰尴尬又很快又去盛锅里的汤。   温殊给戴漠桐夹了一块猪蹄,笑着说道:“听说是吃哪补哪呢,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戴漠桐趁顾彦棠不在,小声说道:“是要好好弥补一下,没感觉被小孩儿欺负,倒是感觉单身狗被虐了。”   戴漠桐说这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吃完这一顿饭,就很明白温殊和小孩儿之间的感情是装也装不来的。   情人间眼里眉间的情意,全体现在细节上呢。而且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没有一丝刻意。   比如温殊吃饭怕烫,顾彦棠就会先盛碗汤给他冷着,等凉到一定程度了,又会提醒他喝掉。   比如温殊喜欢吃猪蹄,但是又不太喜欢吃肥肉,顾彦棠给他夹菜的时候都是尽拣着那种肥瘦三七开的,眼神好着呢,既不能太瘦,太瘦的肉太柴不好咬。又不能太肥,太肥的太腻,温殊吃不下。   吃鸡肉就更有讲究了,手撕鸡连着皮的才是入味好吃的。刚才戴漠桐是鸡蛋里挑骨头了,小孩儿明明做得很好吃。可是最不好吃的鸡胸肉,戴漠桐看得很清楚,全进了小孩儿自己肚子里。   为什么戴漠桐看得那么清楚呢?因为很明显,两个人的关系里,温殊是那个受宠的。即便温殊的实际年龄比他大了那么多。   可是以前俩个人中间那个照顾人的角色,明明是戴漠桐扮演的。   吃完了之后,很自然又是顾彦棠收拾残局。   两个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讨论接下来的案情进展。因为讨论得热烈,戴漠桐就不知不觉地和自己曾经的旧情人坐近了些……还在厨房的顾彦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速度之快,让俩人都吓了一跳。   他把盛在水晶碗里切好的火龙果和橙子往茶几上一放,咣当一声,一脸不情愿地说道:“吃水果!”   “哦,谢谢。”戴漠桐还是蛮有礼貌的。   过了十分钟,顾彦棠又借着拖地的借口在他们眼前转来转去。一会儿让这个人抬下脚,一会儿让那个人收下胳膊。   戴漠桐算是看出来了,小男孩儿这是在明着赶人了。他再不走就显得没有一个成熟男人的风度了。   最后,温殊和顾彦棠俩人都来到门口送他。   他见温殊在场,不得不违心地说了几句“你男朋友做饭太好吃了,你太有口福了”之类的场面话道别。   哪想到顾彦棠一句“想吃下次也没有了,我只做给温殊吃”立马把他给怼回去。   说罢就一把把温殊给揽过来,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温殊再次确认俩人正在热恋中这个事实。   戴漠桐的心里简直在滴血!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是这么直接吗?   然而温殊笑着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怎么反抗,就那么默默承认了!   承认了!   戴漠桐离开的时候摸了摸被插满了刀的心脏,带着满心伤痕地回去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你现在变得很厉害了啊?”戴漠桐走后,温殊问道。   “啊?”   “就是采访蒋文龙家里的那个视频,”温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还瞒得挺好的啊。这些天都在忙这些吗?”   “啊……是,”顾彦棠索性承认道。   “谢谢你,这次有心了。”温殊很郑重地说道。   印象中温殊这么正儿八经的表扬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顾彦棠抓了抓后脑勺,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去洗澡吧!”顾彦棠建议道。   “要不要一起洗?”温殊笑着建议道。   顾彦棠拿着个搓澡巾弄了点沐浴露,给坐在浴缸里的温殊擦身。沐浴露是清新的柠檬味道,很好闻。水汽氤氲下,温殊闭目养神,似乎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顾彦棠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兢兢业业地给他搓着后背,因为给温殊按摩的次数多了,那力道掌握得刚刚好,既不会太重,又不会太轻。温殊被他按着按着,感觉舒服得快要睡着了,顾彦棠怕他真的睡着了,容易感冒,就故意按他的腰。   腰肢是温殊的敏感带,似乎是怕痒,又似乎是动了情,温殊发出了一声闷闷的鼻音。   顾彦棠的手离开了他的腰,转个身,过来搓洗他的胸膛。   温殊闭着眼也感觉到顾彦棠一直好像有什么事放在心里要说的样子,就睁开眼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啊?”   顾彦棠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抓着他的胳膊,拍打之后,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问道:“问什么都会说吗?”   温殊微笑地答道:“看心情。”   “能讲下那个姓戴的事吗?就讲下,你们当年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之类的。”   温殊早就猜到了他会问这个,小朋友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儿呢。他撩了一点带泡泡的水花往顾彦棠身上,反问道:“瑞先生,我以前没和你说过吗?”   顾彦棠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泡沫,接口道:“没怎么提过。”   温殊笑着问道:“要不就讲下怎么分手就完了吧,要说得那么详细,你真不怕吃醋啊?”   顾彦棠的眼眉忽然就垂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瘪嘴道:“不吃醋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   温殊伸出脚来轻轻踢在他的胸口,骂道:“那你这不是犯贱吗?”   顾彦棠抓住了他的细瘦的脚踝,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他那时候上大三,是学生会会长,我上大一,第一次见面是接新生,他就接到了我——”   “什么缘分啊,那么容易就接到你。”顾彦棠一脸艳羡地吐槽道。他想那时他找他至少找了一年多呢,还是他们的缘分来得更不容易。   “然后他就给我留了电话号码。”   “就这样,你打了吗?”   温殊摇了摇头。   “那他是怎么追你的?”   “其实也没有怎么追,那时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怎么老是在学校遇到这个人啊,教学楼上课遇到,去篮球场打个球也遇到,去吃个饭也能遇到……”   看着顾彦棠脸上那十分精彩的表情,温殊继续说道:“后来想想,应该也不是偶遇了。十有八|九是在跟踪我。”   “那肯定啊。”   “嗯,”温殊表示肯定地点一点头,说道:“在这一点上,你们有共同的嗜好。”   然后俩个人相视一笑。   顾彦棠整个人又黏在了温殊的身上,像是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我和他性格都挺无聊的,在一起挺平淡的,也没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儿。我那时候还没你现在大,刚开始就觉得这个学长挺厉害的,专业课很好,课外书也看得多,挺佩服他的——”   “嗯,你喜欢学霸。所以你才喜欢我嘛。”   “是的,小学霸。”温殊顺势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再讲讲嘛。”顾彦棠又开始用下巴拱他肩膀。   温殊活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是想从浴缸里爬起来了,说道:“不讲了,你肯定会生气的。”   “那你讲下是为什么分手的呗。”顾彦棠不甘心地又问道。   “其实戴漠桐这个人不是坏人,我现在年纪越大越理解他当年的那种心情了。”   “我真的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舍得离开那么好的你?”顾彦棠眨了眨狭长的眼睛,问道。   温殊认真地看了顾彦棠一分钟,顾彦棠伸出手来,发誓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温殊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家里的压力挺大的,他是独子,他妈妈又得了癌症,他不得不回去和女人结婚。”   时隔多年,也算是事过境迁,温殊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算平静,只是顾彦棠还是能从他的眼底眉间读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来。顾彦棠似乎是能体会他的内心苦楚一样,拉住了他的手。   温殊继续说道:“我和他在一起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差不多五年时间,忽然这个人就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我那时候还很傻呢,我觉得他不会爱她老婆的,他最后一定还是会和我在一起的。我甚至愿意等他,虽然他也没有要我等——”   “你知道我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吗?”温殊忽然看着顾彦棠忽然睁大了眼睛,说道:“那个女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存在,她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怀孕了,她希望我不要破坏他们的感情,他们的家庭。”   温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那时才明白了原来我才是小三啊。很讽刺对吧?”   顾彦棠把温殊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很明显地看到了温殊的眼眶是湿润的。   事情已经时过境迁,再提起的时候却还是能够看到温殊的软弱,足以见到当时伤他是有多深。   “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说这些。”顾彦棠懊恼道。   温殊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就好了。”   “还是怪我,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顾彦棠的思维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温殊听罢莞尔一笑,说道:“早点遇到?我十八岁的时候你才多大,你才十岁吧,上小学三四年级,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顾彦棠一想也对,他小时候在农村确实就没少玩泥巴。以致于太阳晒得太多了,到现在都白不回来。   温殊接过顾彦棠拿过来的浴巾,默不做声地慢慢擦干头发上和身上的水,就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也让对面的人看得发呆,直到喉头发紧。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温殊问道。   顾彦棠示意他随便问。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说实话。”既然自己都开诚布公了,他也不希望对方对自己藏着掖着。   顾彦棠垂下了眼眸,片刻之后回答道:“其实我挺嫉妒他的,好吧,是羡慕。”   温殊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羡慕他先遇到你,羡慕他现在有钱貌似也挺有能力的。还有啊,他不是也挺帅的吗?”   “帅吗?”温殊一想到顾彦棠竟然也能觉得其他男生帅,还挺稀奇的。   此话一出,顾彦棠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可能确实觉得戴漠桐各方面条件都挺优秀的,又有着前男友的特殊身份,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当然了,跟我相比还是差一点。”顾彦棠又说道。   “嗯。”这才对嘛。温殊想年轻小孩儿不就是应该讲这种臭屁的话吗?   接着顾彦棠又莫名叹了一口气,温殊都觉得他的担心和危机感都写在脸上了。   温殊想了下,说道:“其实有些话我本来是不太想讲的,怕你太骄傲。但是今天就讲了吧。”   顾彦棠的脸色有点诚惶诚恐。他有点拿不准温殊会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他对温殊的管束有点越界了,温殊是不是生气了?生气了会不会翻旧账?毕竟,他以前做过的浑事儿还是挺多的。   温殊认真地端详着他,说道:“我和你在一起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这个人怎么样,你应该心里也比较清楚。我比你大这么多,那自然意味着经历也会比较多,但是我觉得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就应该接受我的过去,对于这一点,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温殊这一番话可以称得上是语重心长,但绝对没有用长辈教育孩子的口气去压他。   顾彦棠点了点头,又摇着头说:“你不需要对我有抱歉。”   “如果我没有遇到戴漠桐,我也成为不了现在的自己对吧?”   顾彦棠又点了点头。温殊的言下之意他明白了,是让他不要再嫉妒了。   “决定和你在一起确实是发生在我人生计划之外的事,”温殊说完了这句话,看见顾彦棠脸上神色简直一变,温殊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确实是在我计划之外啊。”   好吧,他是可怜巴巴的计划之外。顾彦棠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身份。   温殊又说道:“你那么小,甚至都还没定性,喜欢你的女孩儿也多啊,其实我当时很纠结的。我本来挺想找个比我大的温柔体贴的能照顾我的。”   “那后来为什么选择我呢,是不是因为我好看呀?”顾彦棠歪着头仗着年纪小撒着娇。   听完顾彦棠的话,温殊嘴角勾起,笑着道:“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义无反顾的感觉,那是我面对爱情已经快要没有的东西。那时我就想啊,这个小孩儿既然这么笃定,这么勇敢,那么也许我也应该尝试看看。”   我这么义无反顾,原来只换你试试看啊。   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只向前走了一步,可是却是我感动的要死!   顾彦棠想到这些,心里难免觉得有点不公平。   可是谁叫我爱你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温殊还没有办法看着顾彦棠的眼睛,一句一句地讲给他听。   比如试一试之后,发现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优点,但是也发现了你偏执和无所不用其极的占有欲,这些东西有时也会让我受不了。   你明不明白,十九岁和二十七岁的爱情是很不同的。我可能没办法像你爱我那么爱你。   可是我又很矛盾地一边受不了你的爱,一边又被你的爱感动,直到爱上这个不完美的你。   毕竟,我自己也不完美,我凭什么要求你那么完美?   ……   温殊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可是却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他却有点和平时的自己不同,不太喜欢想得太远。   他们这样的人,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不能在很相爱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会劳燕分飞。   就像眼下,两人都急需一场情人间的俗世欢爱,用热烈的亲吻和拥抱,用能熨烫到彼此灵魂的身体交融来证明他们是如此的需要对方。   毕竟,相对于那种炽热到骨头都痛的拥抱而言,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和失色的。 第50章 第五十章   温殊因为温胜利的病请假了挺久的,今天来到办公室上班,除了坐他对面,和他关系一向很好的苏雪琪对他的归来表现出了巨大的欢迎之外,办公室的气氛一如往常。   温殊给桌上许久没有浇水的仙人掌浇水的时候竟然还被刺给扎伤了,瞬间觉得怪怪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雪琪知道他爸的病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知道他现在正在致力于平反过去的冤假错案,不过作为一个女性,她明显更关心的是他和小帅哥的恋情进展如何。   苏雪琪:“真的啊,他看你和前男友一起就吃醋了哦。”   温殊:“什么叫在一起,明明就是在一起查案啊。”   苏雪琪又一脸八卦地问道:“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帅哥是怎样吃醋的啊?是虐恋情深强制爱呢还是使用冷暴力啊?”   温殊一脸懵逼地反问道:“虐恋情深,强制爱?”   “就是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些情节啊,可刺激了,可好看了!”苏雪琪看他的眼神都要直了!   “刺激你个鬼啊!”温殊环顾一下四周,怕引起众人围观,压低声音道:“你妈怎么还不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你这想象力这精力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   苏雪琪:“在写着啊。”   温殊:“?”   苏雪琪解释道:“我早和你说过我要考导演系的硕士,是要看编剧书的,所以也试着在写着。”   温殊:“……”   吃完了中饭,温殊午休都还没有休息好,就听说他的上司姚东方在找他。   温殊觉得有点纳闷,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善于交际会说话的人,从小到大看到领导恨不得都会绕道走,实在想不出姚东方会因为什么事儿特别找他。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交代工作直接说不就行了,干吗要这么正式呢?   姚东方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温殊,神色如常地示意他坐。   温殊从他的脸上读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爸爸身体好些了吗?”姚东方寒暄道。   “好多了,手术挺成功的。”   “那挺好的,”姚东方摩挲了一下右手的结婚戒指,犹豫了一下问道:“温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检察长,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姚东方又抬头看了他几眼,把温殊看得一头雾水,然后姚东方冷不丁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温殊:“?”温殊瞬间觉得五雷轰顶。   “我最近接到一封举报信,说你喜欢男人,私生活混乱,你知道私生活这种事儿,其实不归我们工作单位管,但是作为我们公检法的工作人员,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影响。”   温殊用自己的全部意识集中注意力听他在讲话,却好像一句也没有理解。没办法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间还是没有办法消化。   “所以,你真的是喜欢男的喽?”看着姚东方那满腹狐疑的神色,温殊一时无语了。   确实,这种时候,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儿,早就恨不得跳脚站出来否认了。自己不否认也就等于是默认。   姚东方接着说道:“不过这种事儿是你们年轻人的私事儿,我想管也管不了。”   随着温殊的心安了一点,姚东方又说道:“可是还有人举报你上次那个砍树林的案件受贿是怎么回事儿!”   温殊的心又提了起来,心想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   温殊想了想,解释道:“那个农民砍桉树林的案子吗?我确实是根据他们家的实际情况,给了比较从轻的惩罚建议,但我真的没有收过他一分钱!”   姚东方看着他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说的话,然后说道:“其实吧,你在我手上干了多久了,快四年了对吧,还得了两年区里的先进工作者,作为领导来说,我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温殊也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姚东方又用手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好好回忆下,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事儿得罪了什么人?”   刹那间,温殊忽然明白了,他想起了蒋文龙案件里证人方育才一改再改口供的大人物。   姚东方最后说道:“你这两天暂时停职吧,回家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温殊沉默地点点头,他心中觉得委屈爆了,却又说不出什么,带着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起身离去。   温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苏雪琪注意到他神色有点不对劲儿,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只是摇摇头。   想了想,还是默默做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大家都挺忙的,不想给身边的人增添负担。   平常总想着工作忙,要是能放个假多好。可是没想到这假放得让人这么憋屈和难过。   温殊一个下午都是心不在焉的,心里堵得不行了,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开始三三俩俩回家了。   苏雪琪见他下了班还在收拾东西,更加疑惑。   再三询问下,温殊叹了口气,问道:“愿意一起去喝杯酒吗?”   还是老地方,去了那个叫“白日焰火”的酒吧。   “什么?有人举报你是同志!”幸好是酒吧里够吵,要不凭着苏雪琪的音量,足以引发众人围观了。   温殊示意她小声点,接着说道:“这个不是关键,据说关键的是受贿!”   “你受了什么贿啊?就我们这样的清水衙门,还有人给我们送东西?”   温殊眨了眨眼,说道:“姚头儿一直在暗示我得罪了什么人。”   苏雪琪会意了,问道:“是不是和你现在处理的案件有关?”   温殊喝了一口酒,说道:“大概吧。”   苏雪琪一把抓住了温殊的胳膊,有点心疼地问道:“温殊,你后悔吗?”   温殊摇了摇头,道:“不后悔。”同时用眼神示意她松开手,他的胳膊被捏得有点疼了。   苏雪琪赶紧松开了手,问道:“那未来打算怎么办?”   “我爸现在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他也比较熟悉这些前因后果,还是让他来善始善终吧。”   “我是说你眼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身正不怕影子邪,没做过的事儿能捏造出来吗?”   苏雪琪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天理了?”   温殊自暴自弃地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听天由命吧。”   苏雪琪:“别啊,我还指望我这个负能量少女能从你身上吸取些正能量呢。”   温殊:“那你呢,准备考导演系的研究生准备的怎么样了?”   “买了一大堆书,正不知从何看起呢。”苏雪琪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要不我找我妈去打听打听吧,看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从没听你提起,你妈是什么人啊?”   “我妈不是什么人,我妈就一个家庭妇女,但是我妈认识个挺厉害的局长夫人。”   温殊抬起头,问道:“那那局长夫人和你妈什么关系呢?”   苏雪琪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哦,我妈跳广场舞认识的。”   温殊:“……”   已经八点多了,温殊还在酒吧,没有回家。他不用看手机就知道那一直亮个不停的手机是谁打来的。   想起不久前也是在酒吧几乎是惊人相似的一幕,苏雪琪担心到:“不接真的没关系吗?”   温殊几杯红酒下肚,已经有点了微醺的醉意,嘴硬道:“没有关系。”   “真的满羡慕你的。有点身在福中而不知福吧你。”苏雪琪又说道。   “我也羡慕你,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拉着恋人的手走在阳光下——”温殊睁大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苏雪琪冷笑一声:“恋人?你告诉我恋人在哪儿呢?我一直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喜欢一个人变得好难。”   温殊问道:“上次不是遇到一个挺靠谱的人吗?”   苏雪琪回答道:“后来才知道他以前结过婚。”   “结过婚只要没孩子也没什么吧?”   “本来也没什么,关键是他竟然是我好朋友的前夫!”   于是俩人又开始纷纷感叹起T城实在也太小了。   温殊又接着问道:“那上次不是说网上认识那个不错吗?”   苏雪琪噗嗤一笑,说道:“长得确实不错,还挺像吴亦凡的。”   “小鲜肉明星?那不是正合你口味吗?”   “聊了一段时间,三句话有俩句在说保养的话题。后来就建议我买什么面膜,我没有买,他就没再找过我了。”   温殊“……”他一时竟然也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语言来安慰这个情场失意的女子。   沉默了片刻,温殊开口道:“但是你至少可以对着父母说真话,能谈恋爱就谈,不能谈就单着。我对着我爸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你不知道我每次看着他在那些相亲网站,帮我找姑娘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到这里,苏雪琪发现温殊的喉头滑动,说话都哽咽了,心里也跟着难过酸涩起来。   借着酒劲儿,起身给了温殊一个巨大而实在的拥抱。毕竟两个人一个是情场失意另一个是事业失意。   两个人都酒意渐浓,没有意识到又有人在暗处偷拍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温殊的上司不算反派哦,只是为人古板了点。不知道是谁偷拍的,可以去重新看看第十五章 。   爱你们哦,么么哒,跟着这个任性的作者看到了现在。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温殊最终打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   一进门就看见顾彦棠正坐在沙发上在看着什么傻傻地发着呆。以致于温殊进了门,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打招呼。   温殊一身酒气地走了过去,本来在等着他发脾气,倏忽之间,却发现原木茶几上摆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那是两盆菊花,一枝株上开着白色黄色和紫色相间的复色菊花。粉紫色为底色,然后慢慢变黄,直到花的中心又变成了白色。   两盆花称不上花团锦簇,都只是开了几朵,但花朵挺大的,并不能说有太好看,但是特别的是这是与温殊记忆中的和母亲相关的菊花。   温殊有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睁大了眼睛,又定神看了两眼。   然后一把抱住了眼前还在发呆的男人,“你是怎么找到这种花的?我上网查了很久都查不到。”   顾彦棠看了眼温殊,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一脸颓靡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我找到的,”说着又几乎是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说道:“百度百科上面都没有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见温殊一脸匪夷所思,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他,解释道:“这是你的老情人送过来的。”   温殊愣了下,问道:“戴漠桐,他人呢?”   “他已经走了,你不关心一下人家是怎么找到这种这么特别的花的吗?”   顾彦棠的眼睛内双,眼型狭长,平常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眼神就是带有几分凌厉的。可是不知为何,今天他眼神中的凌厉不见了,看来却带着几分悲伤。   温殊讷讷地接话道:“怕是不太好找吧?”   顾彦棠:“岂止是不好找啊,他是特别找了研究所里植物学的博士,给你嫁接出来的,应该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出来的,你被感动到了吗?”   觉察到顾彦棠语气的咄咄逼人,温殊感受到了他的生气,可是却不知怎样才能平息这怒气。   “要是我是你的话,肯定要感动得快哭了。你本来就那么喜欢哭。”   “……”   “哼,你还真是有魅力啊,分手那么久的人都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哼,不仅是老情人对你念念不忘,你对面坐着那女的不也觊觎你挺久的了吗?简直就是无缝衔接,男女通吃——”   “顾彦棠——够了,”温殊觉得顾彦棠平时讲话不多,没想到发火时讲起话来倒是出口成章了,简直可以说是字字诛心。   温殊觉得今晚已经用了最大限度去包容他说的话,但是他现在还是无法听下去了,他不想争吵,但是却也不想再从爱人的嘴里听到伤害自己的话。   毕竟今天让他不高兴的事儿已经太多了。   温殊那又黑又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对上了顾彦棠那双带有杀气的眼眸。   短短几秒钟,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结果终于还是顾彦棠败下阵来。   他垂下了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默默走到阳台去抽烟了。   顾彦棠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是很健康的,不熬夜,不喝酒,极少情况下会抽烟。   顾彦棠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吹着冷风,一声不响地看着二十六楼下面T城的夜景。   九月份T城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温殊本来想去洗澡,他知道小孩儿就算是生闷气,但是只要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能想通。   他当然有这个自信。   可是今天他不想让顾彦棠觉得自己很可怜,不管怎样都得不到重视。   温殊从卧室里拿了一张薄薄的小毯子,走到阳台上,轻轻地帮顾彦棠披上。   顾彦棠的肩膀顿时僵硬了,他掐灭了手里的烟,用余光扫了一眼温殊,嘴里还是没说什么。   但是却把坐着的小凳子往温殊的身边移了移。   温殊顺势就把他的头轻轻托起,放在自己肩上靠着。   “不生气了?”温殊小声问道。   顾彦棠垂着眼睛往下看,一点骨气都没地回答道:“我哪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温殊把脸往他的脸上蹭一蹭,说道:“你是没少生气吧。”   顾彦棠把温殊拿过来的毯子摊开,给他的肩膀也披上,说道:“其实是生我自己的气。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花,我也特别去找过,但是你知道这种百度百科上都没有的东西,已经超过我的能力之外了。”   顾彦棠刚才想明白了许多事儿。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有一个多么可怕又强大的情敌,戴漠桐的强大之处根本不是他过去认为的那种,表面上长得不错又很有钱,可怕在他不仅比自己更了解温殊,更可怕的是他很有可能对于温殊比自己还用心。   温殊现在是还喜欢自己的吧?这样一想,顾彦棠就更加担心了。   假如不是因为戴漠桐曾经犯过错,伤害过温殊。如果两人现在同时追求温殊,说他简直连一丝的胜算都没有也不为过。   看出来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懊恼和不自信,温殊的心感到一阵针扎般绵密的疼。   温殊家的阳台很漂亮,花篮花架的摆放都看得出特别的用心,四季都有不同的鲜花盛放。   就像眼下正值花期的就有挺漂亮的蝴蝶兰,茉莉花也是又白又香,紫罗兰的叶子长得越来越浓密,那从叶子底下钻出来的蓝色小花朵特别的精神。   薄荷是没有开花的,但是那绿油油的叶子带着清香,那长势简直要把花盆给撑爆了。那些绿植,吊兰和富贵竹都一片葱郁,长得特别好。   温殊看着这些,越看越觉得心安,活到这样的年纪,他一刻更比一刻更明白自己心底想要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他把顾彦棠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握着,说道:“谢谢你。”   顾彦棠似乎是受宠若惊般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把我的阳台的花花草草照顾得这么好,谢谢你把我照顾的这么好。”   “这有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顾彦棠说完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样说不对,温殊的眼睛已经睁得很大很圆了。   “不不不,你最值钱了,”片刻之后他又意识到这样讲也还是怪怪的,又补充道:“在我的心里,你最珍贵了。”   温殊:“哦。”语气似乎是在暗示这样就算完了吗?   “唉,”顾彦棠有点懊恼地伸出右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讲给我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嗯?讲什么?”   “你今天是不是特别生气,比如看到这两盆花,比如看到酒吧里那一幕,是不是有人又给你拍了照片?”   顾彦棠一瞬间似乎是明白了温殊的心意,他想要他把心里的郁闷和纠结表达出来。顾彦棠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挺生气的。”   温殊又问道:“但是你今天没有来酒吧找我?”   顾彦棠如实说道:“差点就没忍住,可是后来想想你那么爱面子,怕你生气。”   “所以你就忍住了?”   “嗯。”   温殊拍了拍顾彦棠的肩膀,由衷地赞叹道:“小男孩你终于长大了。”   “……”顾彦棠被夸得飘飘然起来。   “嗯,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她拥抱?”差点被他夸得晕乎乎的顾彦棠终于还是记得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今天失业了,所以我去喝酒,然后她就给了我一个安慰的拥抱。”温殊把头靠到他肩膀上,可怜巴巴地说道。   “啊?公务员的工作都可以开除啊!”顾彦棠大惊失色。   “没有开除,是停职。”   “凭什么啊?你工作那么认真!”顾彦棠做出一种挽起袖子义愤填膺的样子,可是他现在穿的是短袖,所以看起来这动作难免有点可笑。   温殊“……”温殊尽力摆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谁都知道他不是真的满不在乎。   顾彦棠皱着眉头,两只手拼命揉着头,神情痛苦地懊悔道:“对不起,你今天遇到这么大的事,我还在无理取闹。我简直——”   “不,你已经够好了,在你现在的年纪,我一样什么都不懂。”温殊用手摸着他好看的眉毛,让它别再皱成一团,接着说道:“你本来已经很好了,现在竟然还开始明白照顾别人的感受了,就更好了。”   “嗯,”顾彦棠看着温殊的眼睛,点头道:“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他终于明白了爱不是一味的单方面的去拼命给予,不是你给了对方所有这就叫爱。   甚至有的时候,爱是克制。你得考虑对方的感受。如果自己给的并不是对方所需要的,那就不是爱。   快要十九岁的少年顾彦棠在迈向青年的道路上,经历了成长的阵痛,终于成熟了一点点。   “那这两盆花怎么办啊?”温殊试探地问道。   顾彦棠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留下来,我来养。”   温殊一把按住他的头,俩人不顾这是在阳台,在这样的开放空间里,接了一个绵长又浪漫的深吻。两人沉浸在这美丽的夜景里,眼里和心间只能看到彼此。仿佛这俗世的一切喧嚣和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情到深处的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吻,无所谓谁主动,谁被动。仿佛对方的嘴唇才是这世间最美味的甘泉,而自己是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只有从此处才能汲取水源活下来一样。   吻着吻着,顾彦棠灼热的呼吸似乎要把他给烫伤了,温殊用仅有的一点理智提醒他这是在阳台,提醒他是不是应该去洗个澡。   耳鬓厮磨间,温殊告诉他其实并没有特别喜欢那两盆叫紫龙卧雪的菊花。他更喜欢现在阳台上的花。   顾彦棠附在他耳边问,为什么。   他说只因为他更喜欢这养花的人。   因为这几句话,顾彦棠觉得好像自己做的一切傻事,都值得了。   因为他的每一点付出,不论是小到做饭啊,洗碗啊,大到去采访蒋文龙的父母啊……所有的点点滴滴,温殊都是看在眼里的。   本来以为会没有回应的爱,或是不被重视的爱,原来是被温殊放在心里的。顾彦棠本来以为自己真是不求回报的,可是现在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   他是带有私心的,他希望温殊能够爱他,哪怕不是完全回应的那种,但是温殊只要能给他一点回应,顾彦棠也像中了头奖般地开心。   表达爱方式有很多,但是在顾彦棠的年纪看来却又简单粗暴到只有一种。   不知从什么时候,温殊几乎天天都在自我矛盾中度过的。   “我今天要节制一点,我不能再纵欲了,我要控制我自己。”脑海中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再这样,这样太伤身体了。   他甚至有些担心地想到,毕竟有些地方也不是专门做那事儿的,做多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温殊才二十七岁啊,最近他时常感觉腰酸背痛,觉也常常不够睡。   可是这幅身体却好像是自己有主见一样,根本没办法控制的,没办法,它有自己的想法和开关。   不管他了,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了。   毕竟,拒绝这样一幅年轻美好的身体他也做不到。   毕竟,自己也是真心爱着他的,谁能拒绝心上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呢?傻子才拒绝。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停职就意味着不用再早起了,就意味着可以睡到中午再起来了。可是顾彦棠却一大早就爬起来去上早课了。当然没有例外是做好了爱心早餐才出门的了。   温殊睡到接近十一点才爬起来,去倒水的时候看到冰箱贴上留着小纸条。嗯,原来有自己喜欢的土豆丝煎饼啊。他把已经冷掉的早餐放进了微波炉,又给自己煮了一杯牛奶。   坐在铺着灰色格子桌布的餐桌前,吃着煎饼,喝着牛奶,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束白玫瑰,感觉这才是生活啊。   可是顾彦棠要晚上才回来,今天做什么好呢?去帮一下温胜利和戴漠桐,案子要开庭了,估计他们确实是有的忙的。   可是温殊不想让温胜利知道自己被停职了,虽然知道是瞒不住,但是能瞒一天是一天,免得让老爸担心,他最近身体才好一点。   那打扫卫生?温殊看了下自己现在住的环境,简直可以说是窗明几净,又有那么多花香相伴,温殊感到十分满意。自己也就别画蛇添足了,免得把什么东西给打烂了,还得收拾。   那干吗呢?看书吧。上次京东打折,一下买了好几百的书,有的都还没拆封过呢。那本《万历十五年》还有《人类简史》都还没看呢。   可是《人类简史》才看了十分钟就开始犯困,然后又拿起了手机。一刷微博,温殊开始精神了,微博被“孙远均宣布无限期退出娱乐圈”这个话题给刷屏了。   真是凭什么啊,因为是同性恋的新闻爆出,就要被封杀吗?他这不过是正常的谈恋爱啊,又不是当年的陈冠希,这又不是丑闻。   温殊看了这个新闻之后,心底开始发凉,觉得自己以后前途堪忧吧。明星那么有钱,那么厉害,都只能这样,自己作为一个平凡人,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怎么想,都为孙远均觉得不值得。他那样气质的小生,娱乐圈是很少见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男生的颜老得又慢,再红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一瞬间,前途尽毁。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之所以被停职,有个很重要的理由不就是自己的同性倾向吗?   温殊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这种性向是不适合做这个职业的。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几乎就等同于自己丧失了一切上升的渠道。   以前心里几乎都是下意识在回避这个问题,他最担心的倒还不是工作的问题,温胜利要是知道了,怎么办?简直是一想到就能让人焦头烂额的问题。可是骗他一辈子吗?要是温殊没有遇到顾彦棠,说不定就真这么办了。   可是想到要一辈子这么偷偷摸摸的,温殊觉得对不起顾彦棠,也觉得对不起自己。想了挺久的,温殊觉得要不先给温胜利一点暗示啊,看看他对喜欢同性的人有什么反应。然后再做决定。   过去的温殊,有点像契诃夫小说里说的那种“套中人”,好像把自己套起来,不想不听不看,这个事情就真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可是就连温殊自己也明白,这不过就是掩耳盗铃嘛。这么多年了,温胜利介绍了那么姑娘给温殊,却从来没见过哪个成功了的,温胜利不会觉得奇怪吗?   想着想着,想到顾彦棠人这么好,对自己又这么好,好像在可预知的未来里变化的可能性不大,温殊好像有了一点去改变自己的勇气。   但是想着温胜利那越来越多的白头发,想着那么多网上骂同性恋的人,温殊又想把自己藏起来了。躲起来多安全多好。   想着想着,拿着书,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温殊在睡梦中问道了饭菜的香味,结果醒来发现厨房里确实有人在做饭。想一想他今天就只吃了早饭,确实是饿了。   又爬起来去刷牙,牙还没刷好,就拿着牙刷顶着满嘴的泡沫,就去厨房眼巴巴地看着那顾彦棠今天又烧了什么好吃的,哦,原来是粉蒸肉啊。   肥肉温殊一向是嫌腻的,但是粉蒸肉的五花肉一点都不腻,入口即化,然后油脂又被下面铺着的一层土豆给吸收了,加上一点孜然,口感又糯又香。   等顾彦棠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温殊刷完了牙,顺便又洗了脸,只是头上的呆毛睡翘了,怎么都压不下来。   顾彦棠给他盛了一碗芥菜汤,笑着问他:“下午干吗了?”   “……”温殊笑了笑,都没好意思回答,他躺在床上看书结果睡了一下午。   “这么能睡?那晚上就不要睡了吧。”顾彦棠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莫名色气。   温殊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话外音,言外意。赶紧摆着手道:“不行不行,我明天还是有事的。”   “干吗啊?”   “去帮温胜利。”   “又要去见那个姓戴的呀?”想到这个顾彦棠又有点不高兴起来。   “那个,明天能不能做个红烧猪蹄啊,温胜利最爱吃你做的这个菜啦!”   “不做!”顾彦棠难得也有抗旨不尊的时候。   “怎么,你想造反啊?”温殊收起了笑容。   顾彦棠的心思其实温殊明白,一来他不想自己和戴漠桐有更多的接触,二来他不想做菜给戴漠桐吃。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小孩儿这么小家子气。   片刻之后,顾彦棠开了口:“让我做可以,我明天也要去。”   “行啊,你明天没课,你就去呗。”   “有课也要去。”   “你不想拿奖学金了?缺勤可就没有了。”温殊提醒到。   “那个不重要。”   “好,你想去就去呗。反正被温胜利看出来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温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也不吃饭了,就只那么定定地看着顾彦棠。   果然僵持了还没有两分钟,顾彦棠叹了口气,说道:“先吃饭吧。”完全就是认命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温殊见状又有点怕顾彦棠难过,调笑道:“那么不放心我,干脆拿个裤腰带拴住我好了?”   说着就真的伸手去拽了拽他T恤下面的腰带。顾彦棠今天的牛仔裤有点修身,压根就没系裤带,给他一摸就摸到了他肚子上的腹肌。   刚开始顾彦棠还硬绷着,但是可能被摸到肚子有点痒,他终于破功笑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然后又接着补充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你太单纯了。”   一句话把温殊讲火了,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反问道:“什么叫我不了解男人啊!我就是男人!”   “我天天和你睡一起,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男人!”顾彦棠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那你还说这种话!肯定是因为我天天被你压,你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了,对吧?”   “啊?”顾彦棠心想这什么脑回路啊。   顾彦棠把温殊正在捶他胸口的拳头抓住,握在手心,然后亲了一下。   顾彦棠的动作很温柔,亲的那下也是轻轻的。可是那种肌肤相亲所带来的酥麻感却瞬间从指间传达到了温殊的心里,他瞬间感觉被撩拨被电了一下。   顾彦棠见他不说话了,只是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脸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红到了耳根。   真是的,不是明明已经二十七岁的大人了吗?这幅纯情处男般的可爱样子是怎么回事,让顾彦棠移不开目光,定神欣赏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解释道:“我刚才说话说得太省略了。我说你不了解男人,是你不了解男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心理。”   见温殊还是似懂非懂的,顾彦棠干脆直白地问道:“温殊,你玩儿命一样的追过人吗?”   温殊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是没有。   “唉,只有我能理解他。他会借着各种名义接近你,对你好到匪夷所思,然后你不知不觉地就掉进了他的温柔陷阱里,成了大灰狼的小白兔——”   温殊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惊呼道:“你这说得是你吧!”   顾彦棠:“……”他笑着把温殊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一顿乱揉乱按。   奇怪的是,按完之后,温殊的头发竟然比起床时的状况还要好点,呆毛也下去了,莫名的有点所谓的凌乱美。   “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丘之貉。”温殊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   因为他的鼻子和嘴被顾彦棠的宽阔肩膀遮挡住了,所以说话声音根本听不清,在顾彦棠听起来就是像一只鸽子一样咕咕嘟嘟的。   可爱,想亲他。   揉完之后,顾彦棠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要声明一件事,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离开你。”   顾彦棠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不是假话。   温殊心里明白,热恋时期的甜言蜜语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可是在说的那一刻都当不得真,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当真?   其实温殊想说戴漠桐当年确实也不是为了和女人结婚离开他。但是又如何呢?不管为了什么样的原因,离开就是离开了。   伤害也已经造成了,破镜重圆的故事,再怎么用心重圆也没办法掩饰当年那个难以弥补的伤痕。   对于和现在恋人的未来,温殊也不是不担心。   但是未来是怎么样的,谁知道呢?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变数还那么多。   也许,能过好每一个今天就会有明天吧。   ……   三天后,备受瞩目的蒋文龙案重新开庭。   温殊坐在观众席旁听,看戴漠桐像个明星一样,在法庭上游刃有余地历数本案的种种不合常理之处。   包括当年做笔录的时间不对,包括当年那个玻璃瓶上的手指朝上的手指指纹,包括那个证明当年蒋文龙手机正在漫游的那个公安部开的证明“从移动公司调取,与原件无异。”   最后请来了重新作证的证人方育才,方育才证明自己一直和他在几百里外的H市在车厂修车,所以并无作案时间。   戴漠桐的慷慨陈词完了之后,法庭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温殊正好坐在蒋文龙的父母旁边,看着两个老人都不时地在抹眼泪,还一个劲儿地说要谢谢温检察官和戴律师。   蒋文龙在自我陈述的时候,说话几度哽咽说不下去,他说他为了从来没有做过的罪行,坐了差不多十年牢,每天戴着脚镣,已经基本成了残疾人,但是他希望国家和政府能还他一个清白。   这时法庭里的观众自发地鼓起了掌声。   温殊看向自己的父亲温胜利,他的表情庄严肃穆,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十一快要到了,温殊心想要给小朋友的十九岁生日,送什么礼物呢。   最近不上班,停职接受调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可是就连这样都不能阻止温殊那颗日益膨胀的少男心。   算起来两个人真正在一起还没有多久,这是他和顾彦棠一起过得第一个生日。   送衣服?送钱包?这些会不会太普通了,平常也可以送啊。   送个表吗?送个几千上万的会不会太贵重了?估计他自尊心那么强也不会要的。   温殊还特别上网百度了一下,男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有说送打火机啊,项链啊之类的,温殊都觉得太普通了。自己制作的陶罐让温殊眼前一亮,要是收礼物,将心比心,肯定还是自己制作的比较有新意吧。   看着网上那些教妹子怎么制作玫瑰花的教程,温殊看了两分钟,头就晕了。估计折好九十九朵,需要半年时间吧。   嗯,好吧,估计到顾彦棠的二十周岁生日时能折好的。   思来想去,还是做个蛋糕比较靠谱。毕竟与做那些大菜相比,做蛋糕看起来没有那么复杂。温殊还想起了自己过生日时,小朋友送的那个味道还不错的提拉米苏,自己也做个算是回礼吧。   可是就这样,温殊也没有敢在家里做。一来怕小孩儿发现了笑话他,二来他实在也明白自己实际动手能力为如何,他想还是不要把家里的烤箱弄坏了。   为了家里的厨房考虑,温殊决定在外面蛋糕店付点钱,学个几天,就会做个生日蛋糕就行。   可是连续三个下午趁顾彦棠不在的时候,做了三天蛋糕后,温殊竟然发现,蛋糕也是没那么好做的。   第一次做的时候,可能是烤得太久了,整个蛋糕都糊了,黑乎乎的。   第二次做的时候整个蛋糕没发起来,温殊问了蛋糕店的老板娘,老板娘说是因为蛋黄糊与面粉搅拌起筋了。   等到第三天,也就是顾彦棠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温殊不能再等了。   他心情忐忑地打蛋,弄奶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拿到烤箱里去烤,结果时间到了,拿出来一看,整体还是不错的,但是中间部分好像还有点潮湿。   老板看了一眼,说是火候还不够。   于是又拿进去烤箱里烤了两分钟,然后蛋糕的底部糊了。   温殊真是气得想哭。感觉这智商,一辈子也做不上几次饭了。   不过在老板的帮助下,给蛋糕装盒,然后又系上了蓝色的丝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温殊的心里又不免升起了一丝小小的期待来。   提着蛋糕,温殊还特别去超市买了一瓶挺好的红酒,提着这些东西往家里走的时候,温殊还在想,晚上吃什么,要不在外面吃西餐好了?让寿星做饭多不好,虽说他估计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是今天还是让他放一天假吧。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殊好像灵魂已经远离了拥挤的人群,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温柔微笑。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街角路口有个人在那里驻足了很久,那打量逡巡的目光在温殊的身上停留了更久。   甚至等到那人终于按捺不住走到他面前来,温殊才看到了那人的存在,他叫出了声:“戴漠桐,真巧。”   戴漠桐看了看温殊手上提的蛋糕和红酒,下意识地要伸手帮他提。   温殊连连摆手说不用。   戴漠桐收回了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不是巧,我是特别来找你的。是你爸告诉我你的地址。”   “你找我有事?”温殊和他一边寒暄着,一边心里在纠结着要不要把他带到家里坐坐。因为这里已经离住地不远了,不叫他上去坐坐不像话。   可是,温殊抬起胳膊下意识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四点多了,所以要速战速决。   这一系列细小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戴漠桐的眼睛了。戴漠桐神情黯然地说道:“我是有点事,但是很快的。”   一进房间,戴漠桐一眼就望到了阳台上那些美丽的花花草草,感慨道:“你还是那么喜欢花。”   温殊点了点头,解释道:“不过,这些不是我种的。对了,你送的那两棵也在外面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戴漠桐真地踱到了阳台,打量了片刻,问道:“这些都是小顾在打理?”   温殊点了点头。   戴漠桐的神色倒也没什么惊奇,只是伸手怜爱地摸了摸温殊的头,说道:“他把你也照顾得不错。”   大概是两人心里都不免想起了什么,一阵尴尬地沉默过后,温殊想起问戴漠桐要不要喝点饮料。   “还是咖啡?”记忆中戴漠桐最爱的饮料就是咖啡,考试和工作忙的时候,简直就是把咖啡当水喝。   “不用了,就白水吧。我最近总失眠。”   等温殊倒了杯水出来,戴漠桐拿了一串钥匙放在了桌子上,温殊认出这正是他们曾经住了好几年房子的钥匙。   “你这是干吗?”温殊问道。   “我今天是来告别的。”   “去哪儿?你不是已经搬回来了吗?”   戴漠桐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本来就是出差的,官司结束了,我自然就该走了。”   温殊问道:“官司打完了?重审结果出来了?”   戴漠桐点了点头,说道:“结果出来了,蒋文龙被判无罪释放。他告诉我他准备起诉当年的检察院和公安部门,但是我不打算接了。”   听到这个结果,温殊舒了一口气,自己和温胜利差不多努力了半年的案子总算有了个近乎完美的结果。   温殊:“你是一战成名就决定功成身退了吗?最近我看市里的新闻记者还采访了你,电视上看到的。”   戴漠桐接过了温殊递过来的水杯,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也以为我是为了出名才接这个案子的?”   看着戴漠桐充满期待的眼神,温殊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戴漠桐喝了一口水,脸上又挂起了标志性的浅笑,说道:“算是吧。”   戴漠桐的脸上明明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但温殊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点落寞。   温殊的目光又打量在那串他曾经很熟悉的钥匙上面,问道:“你这是干吗?要我帮你看房子吗?”   “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什么?”温殊大吃一惊。   “这个房子是我很早之前用你的名字买的,当时走了点关系,所以你本人不知道。”   “为什么?”   “当时是想给你过生日,给你个惊喜。但是没想到后来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温殊那又大又圆的眼睛对上戴漠桐那看起来没有什么起伏的眼睛,他头一次发现戴漠桐竟然这么憔悴,眼睛里面有很多的血丝,眼睛下面眼袋和黑眼圈一个都不少。   全然看不见那个在法庭上意气风发的大律师的样子。看来他这几天,确实是在失眠啊。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都过去了,我还是没能送出去。”戴漠桐的脸上挂着调侃自己的笑容,可是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却更显尴尬。   温殊沉默了片刻,拒绝道:“我不能要。”   戴漠桐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你不会住,但是你可以卖掉嘛。我那天听你爸说要给你买房是吧?反正我走了这房子也没人住,你就帮我卖掉吧。钱你拿着,什么时候有了还我就行。”   温殊不知道戴漠桐最近经济状况如何,但是估摸是应该挺不错的。那套房子以现在的市价,至少能卖到一百到两百万,可是在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仿佛是朋友间两三千块的金钱交易似的。   可是,就算买房再差钱,温殊又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呢。   见温殊一直不应声,戴漠桐又换了个话题,他说道:“我最近去了趟检察院,才知道你被停职了,没事吧?”   “我爸还不知道吧?”温殊有点担心地问道。   戴漠桐摇摇头:“其实我一直有句心里话,想要对你说。你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在这样的工作单位。”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去打听,靠推理就能知道。”温殊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但是以戴漠桐的聪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难明白。   戴漠桐又继续说道:“既然未来是这样前途未卜,要不要考虑换一下工作?”   温殊:“什么工作?”   “如果你不介意和我共事的话,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新开的律师事务所,在深圳。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而我很信任你的专业能力和人品。”   说罢,戴漠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律师事务所的名片。   律师,这个职业确实是温殊心仪已久的职业。自己的专业和在原单位学的这些知识不会浪费,收入和前景都挺不错的。   如果不是因为研究生毕业时,温胜利一个劲儿地要求自己一定要进检察院,温殊搞不好现在已经是律师了呢。   可是温殊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和戴漠桐共事啊,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个人设下的想要重圆旧梦的温柔陷阱。   看到温殊犹豫的眼神,戴漠桐倒是显得大方,自然地劝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嘛。”   温殊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他拿起桌上的那串钥匙,和那张名片,要还给戴漠桐。动作几乎说得上急躁,显得不近人情。   他承认看着戴漠桐这几乎是讨好的说话姿态,让自己觉得他很可怜。   可是温殊也明白,现在越是对他心软就会留给他更多的幻想空间,未来对他的伤害反而会更大。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决绝点。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检察官一定会经受住诱惑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戴漠桐:“你放心,我的钱都是合法收入。”   温殊:“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什么身份我有什么资格收你那么多钱啊。”温殊因为急躁而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接着又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好几年了!”   “我知道,我不过是想为你做点事罢了。”戴漠桐一脸沮丧地垂着眼睑,望着他,说道:“我现在除了能给你这个,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温殊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弄错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欠你的,你同样也不欠我的。”   戴漠桐抬起泛红的眼睛,咬着牙根说道:“归根结底,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妈的原因,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我!”   讲到这句话的时候,戴漠桐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好像他无法自控地想要喊出自己这些年积压心头的郁闷!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自己,多恨命运!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小殊,你要是我当年你会怎么做?如果一定要你在我和你爸爸之间,做一个选择,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温殊摇了摇头,如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很多当年的事,那些曾经让温殊痛不欲生的事,今天回头客观地看一看,很多事也许真的不能怪到戴漠桐身上。   但人这一辈子,命运就是这样无解的。就像人有的时候幻想自己能改变命运,可是最后才发现,冥冥之中,改变了的还是你自己的命运。   温殊蓦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那发红的双眼竟然在无声地掉着泪!   温殊的内心感觉到无比的震惊,因为和戴漠桐一起呆过差不多好几年,只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外表温文尔雅,但是内心却异常强大,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   所以看着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一瞬间,温殊的心理防线一下就崩溃了。   温殊不由自主地去拥抱了他,那一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了戴漠桐的难过和绝望都不是装出来的。   戴漠桐狠狠地把他拥抱在怀中,好像要把他融入自己身体一样。   温殊听他一边哭一边在那里解释:“你知不知道,我当年真的不想和女人结婚!”   温殊点点头,说:“我知道。”   戴漠桐又说道:“可是我不敢叫你等我,我怕耽误了你。我想我已经毁了,不能把你也给毁了。”   “我知道。”   戴漠桐摸着温殊的脸颊,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那段日子只有你过得那么苦,我比你难过一百倍,可是我不敢联系你,看到你的电话我也不敢接,我害怕自己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跑回来了。”   温殊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戴漠桐用手拭去他脸上的眼泪,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新婚之夜,我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脑子里全都是你的样子,我根本硬都硬不了。”   温殊喃喃道:“那个孩子——”   戴漠桐打断了他的话,解释道:“我唯一一次喝醉了,估计是把她当成了你。事后我就分居了,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就怀孕了。可能正是因为是酒后乱性的结果,所以没多久就自然流产了。”   “……”   “你和我说分手的那天晚上,要不是听到我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差点就自杀了。”   “……”   “因为你的关系,我妈死的时候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然后我火速的离婚,然后回国找你。但是真正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身边就已经有了人了。”   温殊擦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也不能怪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以前有这么爱我。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感觉看不到未来,让我感觉我或许是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我是见不得人的。”   戴漠桐苦笑道:“温殊,我的父母都是国外的,我担心什么?我是在担心你啊。你这样的单亲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能再承受别人的非议了不是吗?”   温殊的眼睛蓦然睁大,他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爱我。自己曾经因为他受伤的时候,眼前的人并没有少受一分罪。   温殊这么多年的心结一下子全部解开了,然后等待他的却并没有如释重负。   彼此倾诉的时候,因为沉浸在陷入回忆的悲伤情绪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那个身影到底站了多久。   等到温殊的双眸终于对上了那双写满了震惊和失望的眼睛,这才发现眼下的境况是自己在客厅和老情人正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   此情此景,温殊想说什么都不过是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罢了。   顾彦棠丢下了手上提的一大堆东西,疯狂地跑了出去。   本来回家的时候天还没有下雨,现在连老天也开始欺负他,很应景的下起了还不算小的雨。   顾彦棠冒着瓢泼的大雨,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不知道该去哪儿躲雨。   温殊如果不要他的话,T城那么大,可是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呢?   温殊一直说想要给他过生日,没想到自己的十九岁生日大礼,却是这个。   到底还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深爱的恋人出轨更难过的呢?   一气之下虽然跑出来了,实则顾彦棠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因为下了雨,路上的行人非常稀少,自己的牛仔衣很快就被淋个尽透,顾彦棠却并没有想要去躲,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也要吃点苦,要不然对不起自己已被伤透的心似的。   顾彦棠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出了看了一眼,大概因为进了水,很快就自己关机了。甚至没有看清打电话的人是不是来自温殊,这让他感觉很懊恼。   顾彦棠心里乱得很,心里想的是如果打电话的人是温殊,没打通他的电话,会来找他吗?   如果他来了的话,这么大的雨,他淋了雨会不会生病。   不会的,顾彦棠想温殊是不会淋雨的,因为他身边一直有一个为他打伞的人。   然而在现在这个情景里,顾彦棠因为自己还能想到温殊淋雨会不会生病,并且他还介意是谁在给他打伞……让他想放声嚎啕大哭。   顾彦棠看见远处花坛那里有一只流浪的小黄狗,看起来不大,似乎才刚刚断了奶,仿佛在它认知的世界里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一直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也没有个地方让它躲雨。   顾彦棠快步走过去,把这只小黄狗抱在怀里,用自己宽厚的身体帮它挡着雨。   小黄狗挺乖的,被他抱着不吵也不闹,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顾彦棠用手摸着小狗脑袋,心里却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要是刚才电话是温殊打的,他会接吗?应该会吧。   要是等下温殊会出来找他,他会跟他回去吗?应该会的吧。   那么他刚才为什么要逃走呢?这样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概是为了自己感情里仅有的一点自尊吧。顾彦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觉得自己像个智障般可笑。   他觉得自己从遇到这个人开始,命运就乖戾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但是现在他真的有一点累了。   生性乐观,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彦棠,生平第一次承认自己真的陷入了痛苦之中。   温殊在顾彦棠出门的那一刻就要追出去了,但是被戴漠桐给生生拦住了。   戴漠桐说道:“你先让他冷静下。你不是最怕争吵吗?现在出去,少不了一顿争吵的。”   “你赶紧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会当重来没发生过。”虽然温殊承认自己做不到自己说的那样,但是说话的态度已经清楚明白地让戴漠桐明白他选择了谁。   戴漠桐:“对不起,我没想过今天会变成这样。”   温殊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这难道不是你最期望的结果吗?”   戴漠桐:“你把我想得这么卑鄙我也没办法。我很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还是男人,我始终觉得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温殊问道:“你就这么自信?”   戴漠桐怔怔地看了他一会,说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你和他不是。我等你回头的那一天。”   说罢,戴漠桐起身准备离开。   “喂,等等,”温殊把他叫住,把那串钥匙扔还给了他。   戴漠桐默默站着不动也不接,钥匙掉在了地上。   温殊说道:“有些东西如果当时没有给,以后也永远不用再给了。不过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会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你要跨越界限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戴漠桐想了想,说道:“那我走之后,你送我的那些花怎么办?”   温殊说道:“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啦,由你处理。”   温殊把钥匙从地上捡起来,再次递还给他。   这一次,戴漠桐从他的手里接过钥匙,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温殊笑了一下,说道:“也许吧,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现在我就是那么想的。不过今天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些真心话。”   温殊知道戴漠桐走得十分不甘心,但是没有办法,他的行动甚至已经先于他的意识选择了顾彦棠。   虽然明知顾彦棠不是那么合适的一个人,但是千般万般道理都敌不过一句,温殊喜欢他。   他现在只喜欢他。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得把他给哄回来。   温殊先是打了手机,响了两声就关机了,温殊的眉头皱了皱,这还是他第一次不接自己电话呢。   温殊拿出伞就直接出了门,焦急到甚至都没想起要拿两把伞。   大雨滂沱中,温殊在家附近两个人经常散步的地方简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他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顾彦棠正蹲在小区花园的某个角落里抱着那只小黄狗。   再加上雨大,温殊又有轻微的近视,压根就没有发现他。   俩个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拿人品保证,前男友不会再出来打酱油了,他们之间解决掉一个大问题!小顾你要加油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温殊在家附近找不到,就去地下车库去开车。到了车上才想应该去哪找他呢?   踩下油门的那一刻,才决定还是去学校看一下吧。于是冒着雨,穿过大半个T城,开车去了T大。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爬上了七楼,当全身水淋淋的温殊站在寝室门口的时候,倒是吓坏了开着门在宿舍里玩游戏的三个室友。   “顾彦棠他已经很少在学校睡了,你不知道吗?”面对温殊的询问,何浩然这样说道。   没错,跟温殊的设想一样。温殊知道如果顾彦棠不想让自己找到,又怎么可能回学校等他来找呢?   可是除了学校,偌大的T城,顾彦棠能去哪儿?   重新上了车的温殊,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顾彦棠。   他除了知道顾彦棠在学习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几乎用来打工了,还知道些什么呢?他甚至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又在哪里打工。   他有喜欢的明星偶像吗?他喜欢玩什么游戏?温殊什么都不知道。   顾彦棠是不爱说话,可是顾彦棠并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刻意隐藏过自己。   这一刻,温殊甚至有点想打自己一巴掌,也许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就没有真心关心过他。这样一想,自己就不仅仅只是外表冷漠,骨子里也是冷得像冰一样。   设身处地想一想,顾彦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和自己相处啊。   温殊一下子明白了顾彦棠身上那种强大的占有欲是从哪里来的了,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安全感啊。   自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的温殊,心里更加的焦急。又因为想起上次说要分手时顾彦棠拿把刀子往自己身上捅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情景,温殊的心咯噔一下,心想他不会做傻事吧。   T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在这样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更别说温殊又心急气躁,跟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没什么区别。情急之下,看到停在街边警察的巡逻车,都跑上去问了警察。可是警察说顾彦棠是成年人,失踪也没到二十四个小时,不能立案。   温殊是知道这些的啊。一着急,连这些常识都给忘了。   就这么找到了十一点半,一无所获,温殊只得回家了。上电梯的时候,温殊还在想着,如果还没有消息,就只能拜托元安了。   没想到出电梯的那一刻,温殊愣住了。   顾彦棠正好好地坐在他家门口等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   温殊不喜欢小动物,怕动物毛过敏,可是那一刻也顾不上了,直接就奋不顾身地扑向了他!   顾彦棠也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这可苦了他怀里的小奶狗,被两个大男人生生挤在中间,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叫声,可是两人就和没听见一样,硬是越抱越紧。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以致于过了两分钟之后,温殊才想起质问他乱跑什么。   乱跑也就算了,怎么还拐带回一只小狗回来。   刚才那种又急又气的感觉一下子充溢心头,温殊在拥抱之后,伸出手掌使了五分力,在顾彦棠的胸膛上推了一下。   以温殊的力气,要是在顾彦棠有准备的情况下推一下其实是没什么的。   可是温殊这一下推得出其不意,顾彦棠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怀里的小狗更是直接从怀里掉了下来,好在它浑身肉嘟嘟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然后又吭哧吭哧爬起来冲着顾彦棠开始摇尾巴了。   温殊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跑哪儿去了?”   顾彦棠看了他一眼,不急着回答,倒是过来摸了摸温殊湿湿的头发,问道:“你出去找我了?”   “废话!”   虽然温殊说话的口气恶狠狠的,但是,因为这责骂是始于关心,顾彦棠的唇角竟然勾起,笑得露出了虎牙。   他再次一把把温殊给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说道:“先开门吧,回去洗个澡再说,别弄感冒了。”   “怕我感冒,你不早点回来。”话虽如此,温殊却没有推开他。语气也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   温殊摸了摸裤袋,这下哭都没声了。   他没有带钥匙!   顾彦棠:“啊?”   “啊什么?你不是也没带?”温殊没好气道。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T城的换锁公司也基本都打烊了。温殊在询问了114电台之后,打了差不多十几个电话,才在深夜找到一个开锁的小哥答应现在出门来开锁。   等小哥来的过程中,顾彦棠就向他解释了他的手机淋了雨坏了,还有这只狗是怎么来的。   他说自己跑出去之后哪儿也没去,他就在小区的楼下,看看温殊会不会来找他。   当知道温殊来找过他之后,他就原谅了他。   听他三俩句话就讲完自己的事儿,温殊很想问,他就这么心大,问都不问一下他和戴漠桐的事儿?   真的假的,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啦?   但是这个不急,只要小孩儿不会走,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慢慢解释。   眼下需要解决的是,经过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情绪的大起大合,温殊实在是太累了。在顾彦棠的怀里靠了一会,觉得特别舒服,又很安心,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到开锁小哥来了之后,温殊都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很快开了锁,能进门了,顾彦棠就把他带到卫生间,帮他洗了头洗了澡。   懵懵懂懂中,顾彦棠好像还求欢来着,可是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就求饶了。   顾彦棠竟然难得地没有借他睡着的时候强上。   给温殊吹好了头发,抱到床上,看着温殊安静的睡颜,顾彦棠忍不住轻轻亲了亲他的脸,心里忍不住庆幸自己今晚幸好没有走太远。   到客厅喝水的时候,发现自己买回来的那些菜还在桌上,就赶紧放冰箱里了。   然后就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那个生日蛋糕。   打开一看,顾彦棠笑了,这一看就是那个傻瓜自己做的蛋糕。因为顾彦棠是做过蛋糕的人,又了解温殊在动手能力方面的笨手笨脚。   看着蛋糕上用糖浆裱的字,“顾彦棠小宝贝,生日快乐!”就能想到温殊是怎么小心翼翼地在做这个蛋糕,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写字的样子。   那一刻,顾彦棠的心里偷偷在想,也许,温殊应该是有一点真心爱着他的,只是有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毕竟顾彦棠最近生活在他那个前男友的巨大压力下,被打击到几乎没有什么自信了。而现在又没有办法通过瑞先生找他聊天的方式来了解他的心意了。   所以,只要能得到一点温殊是喜欢着他爱着他的证据,顾彦棠就觉得自己可能也没有那么傻。   并且还可以有一种在这场有关爱情的战争中再战五百年的勇气。   ……   因为晚上没有吃饭,所以温殊是半夜的时候被饿醒了,看着身边裸着上身的顾彦棠还睡得很香。拿起手机一看,才五点多钟。   温殊忽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在清晨温暖的被窝与早起之间做了好一会儿心理斗争,才爬起来,心想顾彦棠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做到天天早上起来给他做早餐的。   温殊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看了看冰箱。昨天顾彦棠买了菜,冰箱里食材还是挺丰富的。鱼虾排骨都有,然而都没有用,因为温殊不会做。   温殊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做没有肉的八宝粥,这样成功的机会比较大。然后就是翻箱倒柜地找各种豆子。还真给他找出来了。   温殊把绿豆、红豆、花生、薏米还有米洗好之后,一股脑儿全倒进了电饭锅。可是要加多少水,这让他有点犯了难,心想要不多加点吧,粥多点水总没错。   他按下了电饭锅开关,然后就出门去买配粥的早餐了,这时候不过刚刚六点,但是早餐店基本都开了。温殊买了几个茶叶蛋,还有几根油条,后来想到买了油条就要买豆浆。   卖豆浆的是个看起来很面善的阿姨,问道:“今天你弟弟怎么没来啊?是不是有事儿啊?”   “没事儿啊,只是我今天起得早嘛,阿姨你认得他?”   “认识啊,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起得那么早起来的,还天天去买菜,可会挑菜了。”   温殊提着豆浆往家里走的时候,心想原来在很多人的眼中,顾彦棠都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啊。   到了家才不过六点半,温殊去厨房看粥煮得怎么样,结果发现水放得太多了,很多米和豆子都溢了出来,不过除了厨房有点狼藉之外,锅里剩下不多的八宝粥倒还是真是有点八宝粥的样子。   温殊拿着抹布把溢出的粥都擦干净,弄好之后额头上竟然还流了汗。温殊拿了两个碗,正好把锅里剩下的粥也盛了。分量正好,温殊还是挺满意的。   温殊不会做饭,但是弄这些的时候还是很专心的。都没有发现身后那个高大男孩儿已经在那里默默观察了他很久。   大概是从没有见过在厨房忙乎的温殊,男孩儿带着满脸的惊奇,甚至是惊喜。   温殊被他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顾彦棠走近了他的身边,像是没长骨头软骨症病人一样,又挂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打招呼:“帅哥,早安啊。”   “嗯,早安。”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温殊想了想应该怎么回答这个呢。难道要说因为今天是你生日吗?那样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算了,温殊答道:“我失眠了。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饿得是吗?”   温殊:“……”心想,你竟然知道还问!   顾彦棠过来自己就把两个碗给端了,说了句:“饿了可以告诉我,我就会立刻满足你知道吗?”说罢,就立刻在温殊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呆若木鸡的温殊,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彦棠说的“饿了”到底意指什么。   真是不愧是荷尔蒙冲昏头的少年郎啊,一大早就要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怕看的人纠结,两章一起放吧!被虐到的小朋友摸摸头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温殊把油条和包子都用盘子装了,看着顾彦棠已经坐在桌前吃着粥。   温殊还未落座,就满怀期待地问了句:“怎么样?”   顾彦棠嘴角露出浅笑,点头道:“好吃。”   “真的吗?”温殊自己也吃了一口,片刻之后笑容没有了。   花生和薏米根本还是生的,估计也就白米还能吃了。温殊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煮不好。   看顾彦棠倒是毫不在意地大口吃着,温殊拿出筷子阻止了他。   “不好吃别吃了。”温殊说道。   顾彦棠摇摇头,说道:“说实话吧,真不难吃,你能煮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温殊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不过温殊放下自己的碗,真心懊恼道:“也确实是的,这么简单的东西能煮成这样。”   “花生和薏仁这些东西要提前泡,就是这么简单,第一次做不好,第二次就能做好。”   “那第二次也做不好呢?”温殊问道。   “那第三次肯定能做好。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的。”   “真的吗?我怎么看你第一次做什么菜都做那么好吃?”   “天分吧。”顾彦棠歪着头笑道,小虎牙又不知不觉地露了出来,温殊就爱他这样,看起来特阳光。   不管温殊怎么阻止,顾彦棠还是把那碗粥给吃光了。吃完了之后,顾彦棠挑着眉看着温殊,问道:“我好看吗?”   温殊下意识就答:“好看。”   顾彦棠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说道:“怪不得你要一直盯着我看,那既然你这么诚实,那就让你多看一会儿吧。”   温殊这才意识到自从上了桌子,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顿时觉得脸又要发烧了,淡定啊淡定。   温殊终于收回了目光,专心在自己的早餐上。   昨晚被顾彦棠用一个纸箱安置在阳台上的那只小黄狗大概是听到响动,也醒了,在阳台外面看着顾彦棠兴奋地摇着尾巴,转来转去。   顾彦棠拿了一个小碗,把油条弄碎放在豆浆里,端出去给它吃。   看着那小狗十分亲热地在他的腿间绕来绕去,温殊总算明白为什么要叫那种喜欢谄媚的人叫狗腿子了。   等顾彦棠从外面进来,温殊就提醒他要洗手。   顾彦棠洗了手,想起了什么,提醒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吃吗?”   温殊摇摇头,道:“没有啊。”   “久没有什么还没吃的东西?”顾彦棠又进一步提示到。   有什么呢?温殊想。对呀,蛋糕,再不吃都坏了。可是蛋糕在哪儿呢?   看着温殊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找着蛋糕,顾彦棠算是服了,直接提醒道:“在冰箱里。”   虽然明知道顾彦棠昨晚上肯定是已经看过了才知道这事儿的。可是当自己把蛋糕提出来的时候,温殊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顾彦棠难得地像个馋猫似的对什么食物特别感兴趣,温殊提醒道:“你知道的,我做菜没什么天分,蛋糕也做得很一般般。”   “不会啊,至少卖相很好。”   温殊笑道:“不要抱太大希望。”   顾彦棠再次打开盒子,看到那蛋糕上的字,很给面子地露出了小虎牙。   “要点蜡烛吗?”温殊问道。   “点吧。要插19根蜡烛吗?”顾彦棠问道。   温殊一边插蜡烛一边答应道:“不用啊,蜡烛意思一下就行了。”心里想着,那要是他过生日的话,不是蜡烛还不够用吗?   然而一霎那间,明白了原来顾彦棠之所以这么问,他是第一次过生日呢。   点好了蜡烛,温殊还把蛋糕店送的寿星帽子,折好给他戴上了。   然后温殊问:“要许愿吗?”   顾彦棠问道:“不能说对不对?”   温殊点头。顾彦棠就闭着眼睛许了一个愿。他心想,如果今天是一场美梦的话,那么我希望这场梦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原来有个人会记得你的生日,会认真准备给你过生日竟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明知道这一步步都是程式化的,千篇一律的,没什么新意的一套行为艺术而已,可是真的有个人愿意为你做了,特别是温殊这样的人愿意为你做这样的事,竟会让人觉得心里如同有一股暖流通过,温暖得让人想笑又想哭。   “你没有唱生日歌啊?”顾彦棠想起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得吗?   温殊一愣。心想,果然还是没能蒙混过关啊。可是怎么办呢,不想扫小孩儿的兴致啊。温殊硬着头皮唱了生日歌。   温殊是经常听歌的人,对音乐的审美水平很不错。可是自己唱歌却是五音不全的人,音准很差,因为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和朋友唱歌基本都是那种负责给人点歌的人。   看着顾彦棠满脸憋笑的样子,温殊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说道:“笑吧,笑吧,可别把你憋坏了。”   顾彦棠笑完之后,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又亲了他一下,感叹道:“你也太可爱了吧?”   顾彦棠正式吃蛋糕之前,还不忘用温殊的手机给它照了相,他自己的手机进水坏了嘛。   他给温殊先切了一块,又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上面有一层水果,草莓、猕猴桃还有芒果,配着中间的奶油和蛋糕,特别好看。   温殊自己还没吃,先看着顾彦棠吃。他看见顾彦棠吃了一口,眼睛就泛着光,接着又吃了好大几口,然后对着温殊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不停赞叹道:“好吃,真的很好吃。”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这夸张的演技让温殊想笑。   自己也尝了一口,意外的是确实除了奶油和糖放得稍多,味道稍显甜腻之外,总体确实还是不错的。不过这多半还是归功于这些选的水果新鲜又好吃的结果。   蛋糕的底部还因为二次回炉,明显有点发苦的口感。   温殊暗自揣度了一下,顾彦棠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夸张,估计一方面是在他意料中估计自己做的肯定是个黑色料理,心里预期相当低;另一方面这蛋糕是自己亲手做的,所以感情分打得相当高啊!   这样想着,温殊心中又有点开心了。   顾彦棠有时看着心智挺成熟,可内里其实就是个十九岁的孩子。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迷恋偶像吗?   以前人会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顾彦棠看温殊,多半也是带着浓浓的粉丝滤镜的。试想一下,偶像做给你吃的蛋糕,再难吃都是好吃的啊。   想到这里,温殊觉得应该理解小孩儿这浮夸的演技了。   温殊的心里又一次感慨自己捡到了宝,毕竟人生在世几十年,能找到个这么欣赏自己的伴侣也很难啊!   在顾彦棠又一次要起身动手切蛋糕的时候,温殊把剩下的那块直接拿走了。   “不要吃了,这可是两磅的蛋糕呢。”   “不。”   “给我爸留一点吧。”   顾彦棠的眼睛睁得挺大,一脸认真地问道:“可是这不是你给我做的吗?”   “可是,吃太多了不好。”   “我要吃我老婆给我做的蛋糕。”   好吧,既然这样讲,温殊没脾气了。就当青春期的孩子比较能吃吧。反正温殊自己是吃了两块就腻得慌。   看顾彦棠终于似乎是吃撑了,在那里打饱嗝。温殊试探地问道:“那个生日礼物——”   话音未落,就听到顾彦棠一脸惊喜地问道:“什么?还有生日礼物?”   见顾彦棠的眼睛里面闪着期待的光芒,温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肯定会给他的期待泼一盆冷水,就假咳了一声,说道:“生日礼物要不就给你换个手机吧。”   温殊确实想不到什么好的礼物,心想他手机不是现在坏了,送这个不是目前最实用的吗。   如预料一般顾彦棠果然很失望,摇摇头道:“这个我自己会买。”   “你的钱来的不容易,好多不还是‘卖身’得来的?”温殊冷不丁反问道。   “什么啊!”顾彦棠就差翻白眼了。   “那做淘宝模特时,脱衣服穿衣服的速度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顾彦棠听罢眼睛一眯,用双手反撑着后颈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吃醋了,看我和女模特站得那么近。”   “嗯哼,”温殊稍微清了清嗓子,适时地提醒道:“某人不要仗着今天寿星的身份,得寸进尺哦。”   温殊故意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茶几上的遥控器。顾彦棠立刻安静如鸡了。   温殊心里忍着笑,又接着说道:“你大学也没几年了,不想你因为钱的事那么忙。”   顾彦棠说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你放心,我陪你的时间不会少的。”   “谁说的是这个啊。”温殊反驳道。好吧,自己内心深处里确实也有一点点这个想法吧。   “真想要生日礼物吗?”温殊又问道。   “嗯。”   “那种不是用钱买的那种?”   “嗯。”   “我确实有一份礼物给你,你肯定很满意。”   “什么啊?”顾彦棠满怀期待地问道。   温殊说:“你等着。”   片刻之后,温殊从书房里拿出了两本厚厚的蓝色笔记本。   笔记本上带着明晃晃的小锁,顾彦棠一下子就想起这是在温殊家里见过的温殊的日记本!   温殊神色凝重地把这两个本子交到顾彦棠的手上,顾彦棠觉得仿佛有千金重。   温殊看着他说道:“这是我十六岁到二十四岁的日记。”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以后再也不要用瑞先生的身份和我聊天了。   因为从今以后,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会全部对你开放,你可以随时到我的心里走一遭。   但是你要小心啊,千万别被醋坛子淹死,毕竟你喜欢我的时候,就该明白我是个有过去的人。   ……   当顾彦棠明白过来他说得话之后,又惊喜又惊讶,就那么呆若木鸡地盯着温殊看了很久很久。   温殊递着本子的手明显是有点累了,他微笑着提醒到:“你到底想不想要啊?”   然后顾彦棠接过了这两个厚厚的本子,转过身去,肩膀不住的抖动。   温殊觉得,他好像是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求一点营养液吗?虽然新作者还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哎,”温殊轻轻踢了一脚坐在床上纹丝不动的顾彦桐,问道:“你不会整个十一就这么过吧?”   “不这么过,还怎么过,现在去哪儿都是人挤着人。”顾彦棠认真地看着他面前那两个本子。   “可是你不要在我面前看啊,我会觉得很羞耻的。”温殊说出了心里话。   “你都送给我了不就是我的东西吗?”顾彦棠反问道。   温殊确信自己心里已经后悔了,干吗要干这么蠢的事儿。自己挖了个这么大的坑,把自己给埋了。   “《福柯的生死爱欲》到底是本什么书啊?好看吗?”顾彦棠脸上带着狡黠的笑问他。   “好书。”温殊回答如是。   “篮球场上定情啊,好浪漫啊?就在T大?”顾彦棠看了一会,又阴阳怪气地问道。   “嗯,就在T大。”   “那年你多大?”   “十七岁。”   顾彦棠听罢把日记本啪的一合,他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   温殊也料想他不可能看得下去,去冰箱里给他拿了个雀巢的芒果味冰淇淋,让他冷静一下。   顾彦棠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问:“你们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十八岁吧。”   “竟然比我还小!”顾彦棠惊呼!   “比这个有意义吗?”温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彦棠又锲而不舍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他大还是我大?”   温殊心里想笑,表面却强装镇定:“这不是第一次问了吧?”   “可是你之前没有回答啊。”   “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啊?”温殊的脸上挂着笑,手却没有闲着,隔着裤子……   虽说和顾彦棠在一起总有一种纵欲过度的嫌疑,可是有的时候想要彻底堵住他的嘴的方法,就只有这个最有效了。   毕竟年轻人是最禁不住撩拨的了。   其实比起顾彦棠来说,温殊作为成年人,身上肩负的烦恼更多。   但是比起彻夜长谈什么的,温殊还是更喜欢这种耳鬓厮磨的肌肤相亲。倒不是每次都要真枪实弹的做,就那么靠在一起,抱在一处,或者靠在顾彦棠的胸口上,听听他强有力的呼吸和心跳,就让他十分的安心了。   除了在性|事上有点索要无度,并且有点霸道总裁的趋势。平常生活里,顾彦棠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可以说是宠上了天也不为过。   顾彦棠平时话很少的,也几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仅有的一点空闲时间也都几乎贡献给了打工生涯。可是只要他每天回家,每天看他做菜,每天看他在厨房里洗碗,温殊就觉得特别的安心。   最明显一点,就是顾彦棠一直以来的失眠毛病都好了。人虽然整体看上去还是偏瘦的,但已经比之前重了好几斤。   这些都可以说是顾彦棠的功劳。   两个人在床上荒唐到了下午,才起床,顾彦棠今天难得的放了假,温殊也不想再让他做饭了,建议他们出去吃。顺便再买点东西。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网上风评不错的西餐厅。但是温殊吃完之后的评价是,中看不中吃,甚至还不如顾彦棠做的好吃呢。   吃完饭,温殊又建议说去逛逛街。路过了男装店,想给顾彦棠买几件新衣服。毕竟秋天来了,需要几件换季的衣服。   顾彦棠则一个劲儿地说不用,硬是把温殊给拉走了。他说道:“你要买买你自己的,我不用买。”   “我平常都是穿制服,我是觉得你没几件换洗衣服,你又爱流汗。”温殊解释道。   两个人坐在商场外面的长椅上,顾彦棠忽然神情复杂地看着温殊。   “如果是他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对吧?他一定会把你想要的东西都买给你。”顾彦棠悻悻地说道。   “……”温殊听了这话心里很难受,但是他知道说话的人更难受。   “算了,不买了,回家吧。”温殊建议道。他已经完全丧失了逛街买新衣服的好兴致。   温殊感觉到顾彦棠心里有心结。可是如果连把过去的日记都已经拿给他看了,已经做到这一步都没有解决的话,他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   今天车送去保养,所以也没有开车,俩人坐地铁回来的。   因为是十一假期,所以地铁比平常人多,温殊他们没有座位,全程站着。   温殊的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又好看又洋气。女孩儿手上有一大束玫瑰花,男孩儿则帮女孩儿背着一个女士包。一看就是那种正处于腻得要死甜蜜期的情侣。两个人并没有怎么说话,可是看彼此的眼神,那眼里眉间都带着笑意。   地铁里的单身乘客都恨不得躲开三丈远,避免受到伤害。   那男生女生都长得挺好看,温殊就多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对小情侣都已经起身下车了,温殊的眼前一黑,眼睛忽然被一双手给蒙住了,耳边响起了顾彦棠说的悄悄话:“不许你看别人。”   语气明明是命令式的,可是奇了怪了,温殊却分明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温殊点点头,收回了目光,好,你叫我不看我就不看。   顾彦棠又凑到他耳边说道:“真乖,她男朋友没你长得好看。”温殊的脸瞬间又不争气地红到了耳根。   午饭吃得晚,大家到了晚上都不太饿,顾彦棠为了健康考虑,还是去榨了一些果汁。   他弄这些的时候,温殊又拿起了手机。   关心什么就来什么,有关明星孙远均的那些热搜就又映入了眼帘。   那个有关退出娱乐圈的新闻发布会的视频,一直都在热门微博榜首的位置,居高不下。   温殊又翻了翻那些评论,一贯喜欢解读崇高,调侃一切网友,这次却空前一致的表达了对他们强烈的支持。即使是有一些人表示骂他们是变态的,也很快被更多的网友给围攻了。   温殊一下子被感动了。   顾彦棠把榨好的果汁拿进卧室,三好男友做的,就差没直接喂给他喝了。   温殊喝着果汁把这条微博拿给他看。   “你怎么看他们的事儿?”温殊问道。   “什么怎么看,当然是支持啊。”   “我是问你怎么看他们公开自己的性取向这件事儿的?”   “还是支持啊。”   温殊又问:“你作为一个交过几任女友的人,就从来没有迷茫过,或是怀疑过自己吗?”   “你指什么?喜欢男人这件事儿?”绕了几个弯之后,顾彦棠终于明白了温殊想问的是什么。   “对。”   “我不是喜欢男人,我是喜欢你。”   听到顾彦棠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个答案,温殊彻底是服气了。   也对,这小孩儿没爹没娘的,在意些什么啊。顾彦棠几乎是温殊这辈子见过活得最坦荡荡的一个人了。   顾彦棠又解释道:“我总觉得吧,人这辈子短短几十年,总不能把时间都花在纠结这件事上面。人这辈子最该做的不就是应该对自己诚实吗?”   感受到温殊赞许的眼光,他又说道:“我觉得孙远均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做出了深思熟虑的,不能因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勇敢,就给自己的不勇敢找借口。”   难得顾彦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难得温殊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有些人活了一辈子,还不如个孩子活得通透,职业也好,感情也罢,人生最大的责任难道不是应该极尽可能的讨好自己吗?   可是温殊做不到像顾彦棠那么潇洒。他决定第二天回家去看看温胜利。   温殊回家之前没打招呼,一开门正看见温胜利一个人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面。   温殊看电视里正放着中央三台综艺频道,温胜利的面看着很清淡。清汤寡水的,一看就不怎么好吃。   温胜利问他要不要来一碗,温殊摇头拒绝了,他说自己早餐吃得晚,还不饿。   温胜利点点头,说道:“这面也确实不太好吃,肯定是不合年轻人胃口的。”   温胜利时常感慨,人一老真的身体各方面都不中用了,只要一量出来三高,就不敢吃高热量的东西了。低糖低盐,低脂肪,吃的是健康了,可是人生的乐趣也减少了大半了。   温殊这次又耐心听着他的吐槽,并未嫌烦。过了一会儿,温殊向他询问了一些蒋文龙案后续的一些事情。   蒋文龙终于无罪释放了,释放那天电视台好多记者都采访了他,他提出的国家赔偿应该也很快能够提上日程。   温胜利讲到这件事儿的时候眼睛透着光,这是他退休之前做得特别圆满的一个工作。   温顺利又说:“我最近还接受了一个记者的采访呢。他说要给我拍个记录片。”   温殊笑着赞叹道:“爸,你厉害了。”   温胜利也笑,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去买几件好点的衣服?活到快六十岁了,第一次上电视。”   “那是必须的,钱我来出。”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去看房呢?”   “看了,不过好的房子买不起,差一点的又看不上。”   “先买个小点的嘛,从去年到今年,差不多都快翻倍了。唉,真不知道那些刚毕业的年轻人怎么办。”   “先租呗,那些发达国家的人也不是年纪轻轻就能买得起房啊。”   “唉,这事儿都怪我,我要是早点给你买房了,就不至于现在捉襟见肘的,就算买了房,将来结婚的钱又怎么办?”   见温胜利又把话题往“结婚生子”这方面引,温殊的心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面上的表情都沉重起来。刚才父子间好不容易营造的轻松气氛都不见了。   正在此时,电视上新闻正好播出到娱乐圈的事情,一个女主持人正报道着孙远均召开记者发布会对媒体出柜的事情。   “著名偶像和演员孙远均召开记者会,承认了自己的同性取向。引起轩然大波和媒体路人的热烈讨论。绝大部分网民对此表示了支持态度,但是其代言的广告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及时下架。我们会持续跟进对此事的后续报道。”   因为刚才家里很安静,父子俩都认真地听完了这则新闻报道。   刹那间,温殊有了一种这样的感觉,好像不适时地抓住此时的机会,他可能就一辈子都不能开口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温殊心里异常忐忑地筹措着怎么用语言来表达,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爸,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要结婚的,随着时代和社会的进步,结婚可能就是一种选择而已。”   温胜利摇了摇头,说道:“不结婚的话,那国家和社会要怎么发展啊?国家都没有下一代了。”   温殊想,好吧,你是老革命,素质高。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这个社会当然是大部分人都会结婚的,但是也不能视不结婚的人就是异教徒要烧死吧?”   温胜利看了他的独子一眼,神情严肃地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是大部分人其中的一个。”   温殊在心里承认自己差点就被这一眼打败了,他瞬间就想又回到那个蜗牛壳里好好躲着了。   可是不管再怎么害怕,内心却始终有一种汹涌的力量在召唤鼓舞着他。   温殊咽了咽口水,几乎是鼓起了平生所有的勇气,指着电视说道:“可……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这种人存在啊?”   温胜利有点不明所以,他把吃得差不多的面条放在了桌子上,不知为何儿子今天的种种表现如此反常。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想起刚才电视新闻报道了个什么。   “你是说同性恋?唉,这孩子长那么好看,我前两天还看了个他演的电视呢,你说该有多少姑娘明着暗着喜欢他呀?这是偏偏喜欢男人,那不是变态吗?”   好吧,变态,变态,温殊在心里把这个词重复了两遍,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和幻想渐渐消散,终于从忐忑地满心期待变成了心如死灰。   如果在温胜利的心里,完全没有关系的路人都没有办法接受的话,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又如何去接受呢。   “啊,小殊,你身边是不是有这样的人?你可千万别受他们影响,被带坏了啊。”温胜利还不忘特意提醒。   温殊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要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温胜利会不会立刻气得心脏病发啊?   “你觉得戴漠桐像吗?”思索再三,温殊决定还是试探一下,没办法只能先拿前任开刀了。   “啊,这孩子竟然是喜欢男人的?”温胜利惊讶道。   “嗯。”   温胜利抓住了温殊的手,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温殊心里本来就明白,温胜利是很聪明的。   温胜利又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特别热心,但是你对他爱理不理的,他还特别地上杆子往上贴。”   “……”   见温殊沉默着就算是默认了,温胜利继续劝道:“你不理他就对了,千万别理他,这孩子看着也不是坏人,不理他他自己也就想明白了。”   “你觉得他为人不错?”温殊想,还好,老爸没有觉得这些“变态”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挺好的,为人很正派,律师的业务能力也强。你说这是病吗?能治好吗?”   温殊摇摇头说道:“爸,这不是病,也治不好。”   温胜利看着今天的温殊,总觉得他讲得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满含深意似的,有点不明所以。   温殊起身去帮温胜利洗了碗,洗了锅。他确实不擅长做家务,以前在家和温胜利住一起的时候,都做得少。可是现在偶尔回家,倒是特别想为他做点事。   最想讲的那些事,到最后其实一点都没讲。温殊想,反正只要温胜利身体好,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讲吧。   ……   停职不是无限期的休假也不是被辞退,十一假期一结束温殊主动就回了区检察院的办公室。   苏雪琪一见到他就立刻给他拿了一封文件,是关于他的问题上级给出的处理意见。   文件上写的是:“经有关部门核查,关于温殊同志的举报不符合事实情况,缺乏确凿的事实依据。不予处理。”   温殊看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苏雪琪高兴地说道:“这下等于官复原职了,我不管,你今天要请我吃大餐!”   温殊看了她一眼:“凭什么要我请你吃啊?我凭白无故受了这么大冤枉,不是应该发扬发扬同事之间团结友爱的作风,安慰一下我?”   苏雪琪就差指着他的鼻子抱怨道:“你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吧,你知道你放假那段时间,我帮你做了多少事了吗?”   温殊:“苏小姐,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放假,是停职。”   苏雪琪怒斥:“还不都是一样!”   说罢苏雪琪把最近这段时期积累的一些案件的卷宗往他桌子上一堆,足有厚厚的一沓。   温殊翻了翻最上面的那一叠,皱了皱眉。   “又是利用未成年人实施盗窃的。是你最擅长的那种类型。”苏雪琪说道。   其实哪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只是这种案子做得多了,有点手熟而已。又因为温殊面善又比较有耐心,这些未成年孩子更愿意对这个温柔的大哥哥敞开心扉。就像当年的顾彦棠一样。   一看到这些案件的记录,温殊就觉得心里开始堵得慌。有一些三观不正的父母把自己年幼的女孩租给犯罪分子,利用普通人都对孩子戒心较小的心理,教唆其进行盗窃。   而这些成年犯罪嫌疑人多半是孕妇,即使被抓到也很容易办理取保候审。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这些女的往往才刚生一个孩子,没出月子又赶紧怀上了。在这些女犯罪嫌疑人中,二十多岁的年龄已经有四五个孩子,非常常见。   而这些犯罪嫌疑人的老家,十个有八个都是来自湖南道县。   地域性的犯罪已经非常常见,比如电信诈骗很多都是来自于广东的,制毒贩毒很多都是集中在广东陆丰,而来自于湖南道县的很多打工者,常常因为家乡名声太坏,被用人单位拒绝。   成年人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却又要毁了这些孩子的命运。   温殊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究竟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正在此时,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怎么样了?”大概是顾彦棠在上课的课堂上发过来的。   “没事儿了,放心。”温殊发了过去。   “那就好,爱你。”爱你后面还有一颗红通通的爱心。   温殊对着这颗爱心,不知不觉眉头舒展开了,相对于平日的冷漠脸上多了几分生动的表情。   这一系列的微表情转换自然是没有逃过对面苏雪琪的眼睛。她适时地调侃道:“这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这种案件都能看得这么开心!”   这种情况下,温殊一般的回应方式就是选择不回应。因为不管他说什么,结局都只能是越描越黑。   为了庆祝温殊这次工作上的小风波平息,苏雪琪的建议最终被他采纳了。   这一次苏雪琪没有选在白日焰火酒吧,而是一家环境比较好的饭店。而且苏雪琪还主动示意温殊把顾彦棠叫出来。   温殊先是摇了摇头,毕竟顾彦棠忙着呢,除了要上学,还是个打工小达人。   苏雪琪笑道:“还是叫出来吧,否则又要展开电话追踪了,想和你多说两句都不行。再说了这么好看的弟弟,姐姐我也想多看两眼啊。”   半个小时后,顾彦棠一路小跑走进了这家饭店。“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顾彦棠气喘吁吁地问道。   温殊:“我的清白还了,不值得庆祝啊?”   “那是,那是。”顾彦棠看着温殊笑道。   苏雪琪对着满头大汗的小帅哥打量了一眼,问道:“小顾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   顾彦棠点一点头,“等公车的人太多了,我心里有点急,跑了四站路。”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嘛。要是让我跑四站路,估计得让我死。”苏雪琪感慨道。   温殊则适时地递上了几张纸巾,心疼道:“下次直接打车吧,不累吗?”   顾彦棠接过纸巾擦着汗答道:“平时骑自行车挺方便的,今天正好借给同学了。大学城那种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说有出租就有的,滴滴打车又得等。再说我也不累。”   “我和你换个位子吧。这边空调风大点。”   “好。”顾彦棠听话地和他换了个位子。   “那下次我去接你吧。”   “好。”   苏雪琪看了看温殊,又看了看顾彦棠。心想真是奇了怪了,这两人的座位坐得至少得有一米远,而且说话的内容也没什么肉麻的很正常的语言,可是为啥感觉整个房间都开始冒粉红泡泡的感觉!   苏雪琪干咳了两声,终是忍不了了,抗议道:“你们这是干嘛呢?虐单身狗还有完没完,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家慢慢说?”   温殊的注意力被拉回到她的身上,问道:“你最近就没啥新情况吗?七大姑八大姨没忙着给你介绍吗?”   “你就别饱汉不知饿汉饥,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好吧?”苏雪琪这段日子的周六周末,简直是不堪回首,不是在去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   “你爸呢,没给你介绍什么新的姑娘了吗?”   苏雪琪此话一出,温殊就和顾彦棠面面相觑,苏雪琪只怪自己说话为何如此之快,真想打自己的脸,但是也于事无补。   幸好不管顾彦棠心里怎么翻江倒海,但是面子上至少是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又默默低下头喝鸡汤。   温殊回答道:“温胜利最近正沉浸在立功受赏的巨大喜悦中,估计他的新闻报道很快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你爸看起来很重视这个啊?”   “那是当然,采访时把这辈子都没舍得穿的名牌西装都穿上了。”   “那是啊,我要是做成了这样的大事,受到这样的荣誉,我也得搞身好看的衣服穿。”   “那衣服是我买的,他穿上的时候还特别拍了张照片,问我帅不帅呢?”西装的事儿温殊确实是斟酌了好久,本来想买阿玛尼的,但是实在太贵了,一套简单的西装都要好几万。最后买了一套某知名国产品牌的西装。   “真的吗?估计老爷子半夜都激动得睡不着觉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温殊啊,我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爸真挺帅的,估计这打扮捯饬一下,绝对不输郑少秋吧。”   听着温殊和苏雪琪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温胜利,顾彦棠好像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不搭话。   苏雪琪有心想调侃一下他,就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小顾啊,你知道郑少秋是谁吗?”   顾彦棠吃了一口青椒炒牛肉,摇了摇头。   苏雪琪感慨道:“果然是三年一代沟啊,我和你都差不多都三个代沟了,《香帅传奇》看过没有?”   见顾彦棠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苏雪琪又问道:“那《笑看风云》呢?”   顾彦棠只得用眼神向温殊求助,温殊帮他解围道:“你说你不是和我同龄的吗?《笑看风云》连我都没看过,他这种从来都不看电视的人怎么可能看过呢?”   苏雪琪不甘心地继续问道:“你不会连《还珠格格》都没看过吧?”   《还珠格格》火的时候正是上世纪末,那个时候电视播放的时候,一点不夸张地说大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看着顾彦棠那不明所以的眼神,苏雪琪彻底绝望了。   苏雪琪眨了眨眼睛,看着温殊:“你确定你和他真的有共同话题吗?”   此话一出,好像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一般。   温殊看了眼正在埋头喝汤的顾彦棠,貌似两个人平常除了能讨论讨论法律系的一些案例之外,共同的话题还真不多。   温殊有时确实能感觉到顾彦棠很爱自己,顾彦棠是个不多话的人,也很少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但是顾彦棠却又好像是一眼就能看透他一般,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做着最恰如其分的事。   但是尴尬地是自己确实不太了解他。   ……   某个星期天,温殊发现一大早就起床的顾彦棠正在家里的电视上恶补《还珠格格》。   当这个酷酷的大男生盯着电视屏幕上疯疯癫癫地唱着“有一个姑娘”的小燕子时,怎么看都是一出欠和谐的魔幻现实主义画风啊。   “怎么你还喜欢看这个呢。”   “嗯,想看下你们的童年是怎么长大的。”   “那你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顾彦棠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不好看。”温殊在他身边的沙发找了个位置,和他挤着一起坐下了。   “你别听苏雪琪在那胡诌了,我当年就不爱看这片子。可是架不住班里的女生疯狂的迷恋追剧,还是知道个大概剧情。我小时候喜欢和我爸一起看的是这个——”   温殊用遥控器搜索《康熙王朝》,没想到还真有。   于是俩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康熙王朝》,看了两集之后,就感慨陈道明真是男神,能把这么个几百年前的帝王塑造得惟妙惟肖。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算起来,顾彦棠收养小狗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了。在温殊的建议下,顾彦棠决定带着那只小黄狗去宠物医院打针驱虫,然后再起个好听的名字,也算是给它个作为家庭成员正式的名分了。   温殊和顾彦棠就算是其中任何一个人,往T城的大街上一站,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路人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种。   更别提两个人合体,并肩而立,再加上他们前面有着一只拉风的小狗在给他们探路,所以造成的效果,很多人还以为是明星出街呢。   也就是因为太拉风了,实在太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了。有路人认出了这只小黄狗是电线杆上贴在遗失广告上的那一只。   在路人的指引下,他们对比了广告上印着的那只叫家贝的小黄狗,温殊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手上牵着的那只。   俩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现在就打电话给遗失狗狗的主人。   电话拨过去,只响了两声,就有个年轻女孩接了电话。顾彦棠觉得这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看起来很清秀,大学生样的女孩儿来到了他们指定的地点。   一声“家贝”一叫,小黄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寻找到女孩之后,恨不得直接从顾彦棠的手里挣脱而出,扑向女孩儿的怀里!   这样也好,根本也不用鉴定这是不是它真实的主人了。   只是这只名叫“家贝”的狗狗在顾彦棠照顾他的时候,也是摇着尾巴百般撒娇和讨好的。可是一旦真正的主人出现,就恨不得把顾彦棠栓它的牵引绳当作束缚,奔跑的速度说是离弦之箭,也毫不夸张。   它的情感天平更倾向于哪一边,当下高下立现。   围观中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道:“这狗啊,还是认第一个主人的。看过忠犬八公没?它就是认定那个教授就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即使教授死了,每天依然去车站等他。”   有人接过他的话说道:“这女人和狗都一样,永远都是认定她的第一个男人。”   紧接着又有人附和道:“你说女人啊,男人不也是这样吗?永远忘不了他的初恋情人。”   马路上的这些吃瓜群众们就这样由狗发散到人,天马行空地发表着各种感慨。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殊眼见到顾彦棠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才意识到真的不对劲儿了。   失而复得的主人,简直喜极而泣。她抱着狗狗一个劲儿地亲吻,对着温殊和顾彦棠不停地说着谢谢。   温殊在她哭哭啼啼的陈述中捡重点听了个大概。   据说是女孩儿的妈妈讨厌养狗,趁着女孩儿去云南旅游就给偷偷扔了。女孩儿回来后,哭了好几场,也和母亲吵了好几次。丢失狗的这段时间,女孩儿每天寻找,都快要抑郁了。   顾彦棠已经听不清女孩儿说谢谢的话了,对于女孩儿要加他微信重金酬谢的话,他也似乎压根就没有听见。   他的眼睛里只看见那只他在雨天捡回来的小黄狗一个劲儿地在女孩儿怀里撒欢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第一个主人最好啊。   不是有句俗语吗?情人还是老的好,看来主人也是。   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还没有来得及给小狗起名字。他和它的缘分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   看着他迈着大步往回家走,温殊赶紧跟上前去,顾彦棠身高腿长,走得挺快。温殊费了不少力气才能保持和他一样的步伐前进。   温殊想了半天,安慰道:“要不我们去买一只小狗来养吧。”   顾彦棠知道温殊一直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心想这次他能主动提出来,对自己的迁就和让步还真是挺大的。   但是顾彦棠依然摇了摇头。   望着街边渐渐散去的看热闹人群,顾彦棠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多余。   不管是对于小黄狗,还是对于温殊来说,自己都好像不过是别人在找不到更好选择下的替代品而已。   这天温殊还在上班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温胜利的电话。   因为温殊还在上班,温胜利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重要的信息。他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因为急着出国,要卖房。因为确实是比较急,所以价钱远远地低于市场价。   于是温殊就和顾彦棠挑了一个不用上班上学的周末,去看房了。   房子位于大学城的一个小区,小区的绿化建设得还挺好的,环境挺不错。80多平米的建面,但是加上开发商赠送的一些面积,实际面积也接近80。   除了房间里面没有家电,地板啊,墙壁呀,基本上开发商都装修好了。房子是二十五楼,光线很不错,生活阳台和厨房阳台都很敞亮。房子又挺新的,没有住过人。总体来讲,温殊对于这个房子挺满意。   价钱其实也不贵。80多平米卖到100万左右,而且这是业主开的价,如果是诚心要买,价钱还是可以谈的。   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这房子的地理位置位于二号线地铁线上最后一个站了,目前来看,位置是比较偏远的。而且这小区本身离地铁站也挺远。   这里的地理位置离温殊上班的地方挺远,离T大倒是很近,不过顾彦棠觉得这个理由可以不用考虑。因为他现在不仅已经习惯了不住学校宿舍了,而且他现在已经大三了,如果不读研的话,上学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二手房虽然相对于一手房比较便宜,但是首付基本要付到五成以上,加上手续费那些就接近四五十万了。   温殊这几年因为买车,再加上平常生活也不算节省,基本上没有什么积蓄。那么,这就意味着他肯定得找他老爸借钱,温胜利的半辈子积蓄基本上就没有了。   按照温胜利的意思,是希望他尽快交订金定下来。但是温殊自己却还在犹豫和观望中。   温殊犹豫的原因有好几个。   虽说父母给儿子买房在中国看起来特别的普遍。温殊又是独子,家里也没有和他争家产的兄弟姐妹。温胜利的工资不低,就算是真的有了什么病,生病住院什么的,也基本属于公费医疗的范畴。   这些他都不担心,但是他担心的是自己不想亏欠温胜利太多。   在温胜利的眼中,买房是和中国人的大事——结婚生子挂钩的。而温殊他这辈子根本没法完成温胜利对他的这个期许。   如果让温胜利知道真实的自己就是他眼中的所谓“变态”,别说买房了,估计断绝父子关系都是分分钟的事。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即便这个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温殊也不想理所当然地用他的钱。   毕竟,四十多万哪能那么容易还上啊。以他现在每月七八千的工资水平,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吧。况且人怎么可能不花钱啊。   另一方面温殊也挺不想成为房奴的。虽说他也不是不喜欢现在这份检察官的工作,但是确实也没办法做到像温胜利一样那么热爱。   说句实话,他打心眼里其实挺羡慕苏雪琪的,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即使转专业考研看起来不那么靠谱,但是在这个年纪,为了自己小时候没有完成的梦想拼命努力,本身不就是件挺牛叉的事情吗?   温殊扪心自问,自己身上是没有这种勇气的。如果真买了房,既要还每个月四五千的房贷,又要想着还温胜利的钱。他这辈子估计就只能做着这一眼能望到头的工作了。   想到这里,温殊的心里一阵发凉,突发奇想之前停职接受调查,还不如调查个什么结果出来呢,人有时候断了自己的后路破釜沉舟未必不是件好事。   戴漠桐虽说家庭条件不错,但是他这个人也不是那种靠背景的人,白手起家不是也在律师界混得风生水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温殊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更愿意把心里的苦闷和死党元安或者是苏雪琪说,他不太愿意和顾彦棠说。   他的潜意识里觉得顾彦棠小小年纪已经承受够多了,学习和打工已经让他连轴转了,不想再给他添堵。   温殊犹豫了挺久的,卖房的业主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他交订金,他都没有去。   温殊心里明白,这事儿很可能要黄。毕竟最近T城的房价飞涨,这么有性价比的房源肯定是抢手货。   好像国内任何大学都是这样,大一大二极尽可能的多安排课程,给学生造成一种很紧张的样子,大三课程开始逐渐减少,大四基本就是以实习和找工作为主,基本没有什么课程了。   顾彦棠上到大三,感觉课程确实是减少了很多,尤其是像今天,星期三除了一大早的一二节九点半下课,十点钟的时候顾彦棠已经来到了T大那个他干了快两年多的电脑维修部。   对于大学生来说,电脑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日常伴侣。经营这个店的老板经济头脑很好,平时除了修各种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他也在毕业季回收一些学生搬不走的二手电脑,然后在开学季卖给大一的新生。   顾彦棠一般会在考试季发狠一个月,学学专业课,以维持自己在T大的学霸传说。平时的日子,就会用电脑一些修图软件接一些私活。一开始也不懂,但是他学习的能力很强。一段时间过去,竟然也有模有样了。   现在的大学女生还有小情侣,玩单反的多,喜欢拍写真的也多,还有些是给淘宝网拍的照片,修图的需求很多。顾彦棠收费不贵,所以生意也一直不错。   这些收入加上周末做的两个家教,一个月收入五六千是没什么问题的。以T城的物价,顾彦棠想要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但是顾彦棠却有着自己的野心,身为温殊的男朋友,他也很想为温殊买房出一份力,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理,在一度被温殊那个极度强大的前男友影响的那段心情灰暗的日子里,顾彦棠莫名其妙的就通过了林昊的微信好友添加请求。   并不是真的和林昊有什么难以割舍的竹马情谊,也不是吃戴漠桐的醋而对温殊实施的故意报复,打动他的大概还是那句添加时的请求“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吧。   出人意料的是,林昊似乎最近过得不错。据他自己的话说,是找到了一个很愿意为他花钱的金主男朋友。   顾彦棠一再警告他那种有钱人的话信不得,但是眼见林昊名牌服装换了一套又一套,接起金主打来的电话语气却又是一种恃宠而骄的嚣张和不屑来,就知道他最近确实是受宠得不行。   顾彦棠明知道林昊绝对不爱那个没有见过面的金主,他只是爱他的钱而已。可是这事儿和他以前吸食毒品不一样,不是违法的事儿。   包养这事儿虽说不太好听,但这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顾彦棠虽然看不起,但是也没有立场说什么。所以,除了一再劝阻林昊再也不要去做违法的事儿,顾彦棠也没和林昊有什么深度的交流。   没想到过了几天,顾彦棠倒是收到了林昊主动发来的信息。他说有事情找他帮忙,要请他吃饭。   等真的见了面才知道,林昊让他做的事儿竟然是要调查那个包养他的那金主。最近林昊怀疑他找了小三儿。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金主是有老婆的,法律意义上的老婆。所以林昊也是小三。   “你直接找私人侦探不就完了吗?”   “你当他傻啊。”   “那你是对他动了真心?”   “那倒不是,但是心里总要有点数吧。别被人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顾彦棠知道陪着林昊跟踪金主拍照的行为是不对的,虽然他的作用只是给他壮壮胆而已。但是因为林昊给的价格十分丰厚。顾彦棠想想温殊想买的房子还没有付订金,就不由自主地动了心。   没多久这事儿就有了结果。金主男朋友果然又有了新人。但是林昊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吃惊。   顾彦棠劝他还是早点收手,至少在人家始乱终弃之前,要保持自己全身而退。   林昊则表明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事后,林昊给了他两万。   给钱的时候,顾彦棠充分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   后来顾彦棠索性又找他借了五万,自己写好了借条,林昊都没有要。   林昊一把撕毁了借条,说道:“你是谁啊?我还信不过你吗。我俩就差穿一条裤子长大了,就算不还也没事儿。说句不好听的,我以前确实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就当我赔个错呗。”   实话说,顾彦棠的心里依然看不起林昊。可是林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光,看上去很有几分真心。   顾彦棠只是点点头,说道:“这钱我会还你的。”   临走时不忘说了句:“你要好自为之。”其实顾彦棠还想说句人这辈子最好还是要靠自己,可是一想自己不也是占了人便宜吗?因为拿着他的钱,所以硬是说不出口。   下午两点多,整个校园都炙热太阳的烘烤下,似乎都在昏昏欲睡。电脑店里老板不知去哪玩了,顾彦棠听着音乐,给两个女生照的闺蜜写真照修图。   看着备注写着“一定要修瘦”,顾彦棠望着照片上两个至少120斤的胖胖的女生十分无奈,这都能修瘦的话,估计本人也认不出了吧。   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就是生活在美图秀秀和修图软件的世界里出不来的。否则顾彦棠不就又少了份挣钱的工作吗?   在顾彦棠认真修图的时候,手机响起了震动的来电。   “是顾彦棠吗?我是你的辅导员刘老师。现在有空吗?”   “刘老师你好,什么事儿啊?”   “好事儿,绝对的好事儿。现在就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第60章 第六十章   刘老师已经做了顾彦棠三年多的辅导员,不过前些日子生孩子修完产假才回来,普通人生孩子不比明星,整个人圆乎乎的从头到脚都胖了一圈。   再加上一张特别富态的圆脸,还要梳个特别显脸大的马尾,同级的男生都给她起了个“胖刘”的外号。但其实她人挺为学生着想的,和颜悦色的,对人特别好。   顾彦棠平常翘课少,考试科目也没有挂科的,基本上没有让老师操心的地方。   他没有当学生干部,所以自然和辅导员打交道的机会也少,除了发放奖学金的时候刘老师会夸奖他几句,让他继续努力下去。几年下来,顾彦棠基本上没怎么和她有过更多的交流。   “刘老师,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你考了托福和雅思吗?”   “托福没考,雅思考了7.5分。”顾彦棠倒是没打算过出国,但是想着多有个证书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会进外企呢,都说外企的工资不是高吗。就大二时候花了一个学期准备了雅思考试。   “哦,那很厉害了,也符合条件了。”   “什么?”   刘老师拿着落款是一封T大法学院红头文件递给他看。   她笑着说道:“今年我们法学院的对外交换生报名开始啦。整个法学院只有两个名额,我看了下根据学校对于成绩和其他方面的各种要求,我们学院只有七个人符合报名标准。当然了,你是其中最有希望的!”   顾彦棠愣了一下,问道:“那交换的是哪个大学啊?”   “美国的匹兹堡大学。虽说比不上常青藤院校那么有名,但是就法学专业来说,即使是在美国排名也是很靠前的。时间虽然不长,只有一年,但是可以开阔眼界,也可以丰富以后找工作时的简历,对于以后不管是考研还是找工作都会很有帮助的。”   “那——”顾彦棠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一年的交换费用应该很贵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毕竟你的成绩和平时表现摆在那,那个公费的名额绝对是给你的。”   刘老师说罢就把一张空白的表格递给了他,提醒道:“顾彦棠啊,有关你家里的经济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可是人一辈子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真不多,不要因为眼前的一些暂时的困难耽误了以后的未来。”   顾彦棠接过了表格,答应道:“谢谢刘老师,我回去考虑一下。”   “你可一定得好好考虑啊,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回头我再帮你看看能不能申请学校的助学贷款和助学金。”   顾彦棠又谢了一次刘老师,然后又鞠了个躬,离开了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的门一看,果然门外站着好几个同学在排着队呢。估计就是刘老师说的那几个满足申请条件的同学吧。   顾彦棠拿着申请书在图书馆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回一趟寝室。   好久没有回寝室的顾彦棠竟然出现在寝室里,寝室里的另外三个男生都很意外。当时,何浩林正在和他新交往的女朋友煲电话粥。其他两个正在玩时下在年轻人中最流行的那款网络游戏。   顾彦棠也不管何浩林愿不愿意,直接把他从七楼的寝室给拉了下来。   此时差不多是下午四点,既不是上学放学的时间,也不是饭点,走在路上的同学很少。   两个人坐在风景如画的竹园里,顾彦棠言简意赅地讲完了辅导员让他报名交换生的事儿。   何浩林:“肯定要去啊,这还有什么商量的。这么好的事儿。我倒是想去的,可是轮也轮不到我啊。”   “可是这是美国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啊,消费多贵啊!”   “我说你是不是傻!”何浩林难以置信地摸了摸顾彦棠的额头,感叹道:“没发烧啊!”   顾彦棠:“……”   何浩林又一本正经地继续教育道:“你想想看,以你的成绩那绝对是公费的啊,公费就已经省了几十万的学费了好吧?”   “可是生活费也很贵啊!”   “我真想骂你,你现在都成天打工,真是生活费不够了,你就不能去美国打工?人家奥巴马的女儿还去饭店洗盘子呢?你一个好手好脚的大男生,还怕饿死不成?”   何浩林骂得挺大声,大到两个路过竹园的女孩儿眼神都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瞟过来,估计在想着这两人看起来都不是善茬,吵成这样会不会打起来啊。但是顾彦棠不得不承认,何浩林说得很有道理。   回家的时候顾彦棠经过了沃尔玛,就去买了这两天的菜。买菜的时候,顾彦棠心里还在想着交换生这件事。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什么生活费太贵啊,让他那么犹豫的最大原因其实是放不下现在正下班回着家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联系在他和温殊之间的情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直以来,他都充当着其中那个更加主动的角色,当然和两个人的性格有关。   相对于大多数时候都内敛自持的温殊来说,顾彦棠对于生活中想要的一切都会采取主动出击的姿势。对于感情,尤其如此。   当然对于这一点,顾彦棠本人并不介意。感情这件事不可能就像这超市贩卖的商品一样可以随时放在秤上秤一秤,衡量一下公平与否,自己的所有付出值得不值得。   顾彦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一本书上说过这样一句话,真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他挺认同这句话的,所以当时就记住了。   可是即便自己是这么想的,他却完全没有把握,温殊是否和自己是否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也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如果真的离开一年,在这一年时间里,温殊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毕竟,就算是自己在身边牢牢地看着他,都有个存在感极强的前男友见缝插针地搞破坏了。更可恨的是那天明明大张旗鼓地告别完了,却过了好长时间都还没舍得走,存得什么心大概只有温殊看不出来。   顾彦棠心事重重地买好了菜,往家里走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去美国一年,一年时间的异地恋,他能回来几次,一次还是两次?温殊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厨艺那么差的他大概只能天天叫外卖吧?外卖的调料放得重,用的油也不好。顾彦棠又想起了他刚去温殊家里的样子,卧室乱得一团糟,估计又得叫个钟点工来打扫吧……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明明是温殊离不开自己,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算温殊不会做饭,生活自理能力又出奇的差,可是顾彦棠知道,温殊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的。   不是有个词叫无欲则刚吗?顾彦棠知道温殊虽然表面上看着温柔,为人也有着看似和善的亲切,但是对于感情上却是个无欲则刚的人。   而自己就不同了,光是想想哪怕是只有几天的分别,就能让他非常不爽了。更何况是长达一年的时间呢?想到一年时间都看不到他的脸,触碰不到他的皮肤,睡醒的时候发现在异国他乡,也拥抱不到枕边人,顾彦棠就觉得这一年离乡背井去美国不值得。   去特么的开阔视野,去特么的简历好看,去特么的前途似锦……顾彦棠觉得自己即便是浪费了这个机会,仍然是个会拥有着牛叉闪闪人生的人。   他又捏了捏书包里背着的那份交换生报名的申请表,然后把它干脆拿了出来,扔进了超市出口的垃圾桶里。   既然已经决定不去了,就索性干脆不让温殊知道好了。如果温殊知道的话,一定会和辅导员说一样的话。   就像每当讨论起学业,讨论起工作,讨论起未来的时候,温殊就会不自觉地换了个表情,此时的他似乎不再是顾彦棠的恋人,此时的他更像是学长,更像是老师,像是一个大人在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着自己。   也不是顾彦棠会讨厌这样子的温殊,温殊的任何模样他都不会讨厌。但是就像和温殊总是劝他少做点兼职一样,他当然知道温殊是为了他好,可是直觉上他就是不喜欢。   夜深人静的时候,数次剖析自己的内心,顾彦棠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鉴于温殊不是女人,大男子主义这个词用得不是十分准确。   但是那种居高而下对人的帮助和施舍,是很难不刺激一个身处下位的寒门子弟敏感的自尊心的,即便是当事人所提供的帮助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善意。   等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彦棠自己也是觉得挺没劲的。不大气,一点都不大气。   可是他身处当下,他确实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来。   唯一还好的地方就是还有看起来比较光明的可预期的未来。他现在已经大三了,还有不到两年就可以毕业了。就算不考研,以自己的优秀程度,顾彦棠也有信心找到一份挺好的工作。   然后和温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这就是当下自己最大的愿望。   今晚顾彦棠做的是龙虾面。用辣椒花椒八角桂皮各种调料爆炒小龙虾之后,再倒进去一整瓶百威啤酒闷一会儿。等龙虾吃得差不多了,再把大块的手擀面放进浓浓的汤汁中一沾,充分吸收其中鲜美的味道。   虽说口味有点重,不是很健康,但是温殊很喜欢这样吃。   温殊因为忙着弄白天没弄完的案件整理工作,所以吃完之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没办法,最近那个湖南道县的利用小孩儿盗窃的案子涉及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苏雪琪报名了研究生考试,最近在热火朝天地准备中,温殊自然是要发扬互助友爱精神。这段时间,他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使。   直到顾彦棠洗完碗,打扫好厨房卫生,浇了阳台的花草,然后又把家里里里外外拖了一遍。然后坐在他的身边,手托着腮在一边不声不响地看了他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温殊才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一看手表差不多已经九点半了。   温殊望着这个在自己身边不知已经静坐了多久的大男孩儿,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啊。”顾彦棠摇了摇头。   “你确定没有吗?没有我就洗澡去喽。”   等温殊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发现顾彦棠还在沙发上发着呆。   这一次,他确认小朋友确实是有心事。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道:“什么事儿啊,说吧。”   顾彦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大概是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着自己手不要上去帮忙帮他吹头发。   温殊见他从钱包里掏出了两张卡,双手很郑重地往自己面前一推。   “这是我的所有积蓄。一张上面有两万,是我这两年打工挣的。还有一张上面有七万,两万是挣外快挣的,还有五万是借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温殊好半天才消化好顾彦棠话里的信息,大惊失色地问道。   “我想和你合伙买房。”顾彦棠回答道。   顾彦棠暗地里斟酌了很久,这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温殊最有可能接受他这笔钱的方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瞎担心,那时的美国还没有疫情啊,哈哈哈哈,不用考虑这个。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温殊:“……”没有被心内的感动冲昏了头,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彦棠一眼,看起来他说这话不像是一时冲动。   温殊没有收这两张卡,而是问道:“谁告诉你我要买房了?我还没想好呢。”   “我想买。”   “有志气!”温殊笑着说道:“可是你才多大啊,二十岁都没到的小屁孩,那么急着买房做什么?”   顾彦棠转了一下黑得发亮的眼眸,答道:“投资升值啊。”   见温殊还是一脸怀疑的神情,顾彦棠又继续解释道:“你不知道我最近上网搜了不少有关房产的新闻报道。大家都说T市的房价虽然已经涨了不少,但是相对于其他同等城市,未来的升值空间还是很大。”   “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是吗?”温殊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毛,把那张两张卡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一张卡两万是打工的钱吗?”   顾彦棠点了点头。   “你还挺厉害的呢。上了两年大学,交了学费,竟然还存了这么多。那两万外快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五万是找谁借的?”   顾彦棠就知道他会穷根追底,可是低下头想了会儿,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直接和他说是和林昊有关,还不如说自己买彩票中了奖更靠谱呢。   “嗯?说实话。”在温殊咄咄逼人的眼神下,顾彦棠终于还是开了口。   ……   因为知道这钱确实来得有点不明不白,顾彦棠其实觉得挺丢脸的。   “怪不得那天去办公务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你和林昊了,你和他经常见面?”没想到温殊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啊,我和他很少见面的。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啊?怎么你也没问我。”   “我为什么要问你?”温殊说这话明显是一记回击。言下之意是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动不动吃个醋都要吃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顾彦棠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能让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傻。   温殊见他把头低着,一声不吭地,心里倒有点不忍了。   毕竟顾彦棠现在并不是犯人,人家好心好意地拿钱给你买房,不管这钱是怎样来的,是否足够清白,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眼前的人这是自己的爱人。   温殊用尽量平静和缓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年轻的小孩儿有几个自己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嘛。就算他曾经是喜欢过你,可是你自己也说了,学校里喜欢你的女孩儿男孩儿都不少。”   温殊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说了什么,反而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本来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认真你就先输了。   顾彦棠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索性抬起头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温殊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就是你长得挺好看的,身边有几个喜欢你的人很正常!”   温殊才不会承认呢。他曾经上过T大的BBS上特别搜索过顾彦棠的关键词,看到了好几个女生暗戳戳地说在图书馆偶遇男神向男神表白的帖子。甚至还看到过一个男生的。   为这事他不爽过好一阵呢,恨不得当下就告诉这些人,这个人是有主的啦,他对我好着呢,所以别再那打他主意了,当然打他主意也没用。   “所以呢,”顾彦棠的眉头藏着一点笑,手撑着下巴,好像在欣赏着一幅名画,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能把刚才你的反应理解为吃醋了吗?”   脸上的阴霾倒是一扫而尽了。   温殊当然是矢口否认道:“不能。”   顾彦棠眯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刚才不知是谁劝我要说实话哦?”   好吧,温殊没脾气了,他承认到:“顾彦棠,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温殊这话说得带着几分调侃,但是顾彦棠观察着他的表情,却一脸认真地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把温殊圈在怀里,在沙发上亲了一会儿才把他放开。   当然在知道温殊也会为自己吃醋的时候,顾彦棠真是高兴疯了。不得不说,有时候别扭地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温殊,却又透着一股子执拗的可爱劲儿来。   温殊有点艰难地推开了顾彦棠要更进一步地亲近,他看到手上的那两张卡,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有些正事没谈呢。   毕竟什么事儿该谈就得好好谈谈,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放床上解决吧。   温殊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我暂时不追究这些钱的来历了,但是这两张卡的钱我都不能要。就算我真要买房我也不能用你的钱,况且我现在也确实没这个打算。”   “你爸的钱能用,我的钱就不能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你可以不加我名字,算借的。”   “那也不行。”   “那你还我利息呗。那样我就成了放高利贷的,比银行的存款利息可高多了。我上次问了工行,六万块钱的一年定期,才一千多块钱的利息啊。”   “这么少啊。要是找银行贷款,可是高得很啊。貌似借五十万,二十年还差不多利息要四十来万吧。”不过也不怪温殊,他工作的这几年基本上没什么存款,相对于定期利率,活期利率更是像可以忽略不计般少的可怜。   顾彦棠沉思了片刻说道:“温殊,我说真的,我要是你我肯定早交了订金把那房子定下来了,毕竟我们看了差不多大半年房,你心里也清楚对吧,这套确实已经是性价比很高的了。”   顾彦棠又看了温殊一眼,提醒道:“我挺担心你现在不买以后会后悔的。你知道吗?10年的时候,北京房价刚上一两万,但是相比之前已经涨了很多。很多人就拿着钱在手里观望,等缓过神来,却发现在北京永远也买不起房了。”   不得不说,顾彦棠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也是温殊一直担心的问题。   顾彦棠又劝道:“其实我真的上网查了挺多的,我觉得吧,你手上温胜利的钱,加上我的钱,虽说不多吧,但是至少能付个六成,这样一来每个月还贷的压力也小。虽说地方离你上班是有点远,可是等我们以后有了钱可以再换嘛。”   温殊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要买,房产证上要写两个人的名字。”   顾彦棠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他心中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顾彦棠说道:“这个吧,我真觉得不重要。在中国,我们这样的人毕竟也结不了婚的。我们要是一起合伙买房,需要财产证明啊,还要弄各种手续,挺麻烦的。再说我现在又没有工作,对银行贷款的批复也没什么帮助。”   见温殊还在犹豫,顾彦棠握住他的手,劝道:“我还不放心你吗?虽说我平时是看你看得紧了点,但是对于你的人品我都信不过的话,这世上我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话说得很暖,但是温殊还是摇了摇头。   顾彦棠又锲而不舍道:“再说我们以后肯定不止一套房。等以后我们有了钱,买个更大的更好的房子,到时候写我的名字,这样说我还是赚了对不对?”   温殊被他说得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扬。年轻可真好啊,说起未来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好像在顾彦棠的眼中,一切可预期的未来,都是那么阳光,那么美好。   明明这孩子从小吃过那么多的苦,可是明亮的眼睛却又明媚得好像看不到一丝忧伤。   温殊想了想,说道:“那行吧。我用你的这两万交订金,那七万还给林昊。”   顾彦棠:“不,这算是我借的,我会还他你不用担心。”   “严格说来,跟踪他人的方式取得的收入是不合规矩的,而且他给的太多了!另外五万虽说是借的,我也觉得心里不踏实,那林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怪怪的。”   顾彦棠不得不承认温殊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温殊又说道:“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你欠了他的钱,就是欠他的人情。我不希望你欠他的。”   顾彦棠眯起眼睛又欣赏了一下此时温殊脸上与平常有点不同的微表情,笑道:“还说你没有吃醋呢。”   温殊:“……”   在温殊苦口婆心地劝解下,顾彦棠不得不做出了让步,他最终把林昊给他的所有钱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除此之外,温殊再三要求顾彦棠不能再和林昊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温殊终于赶在房东差一点把房子卖给另一个人之前,交了两万的订金。   房东也是个挺豪爽的人,在拿了订金之后,就把买房的所有相关事宜委托给了一个中介,然后在出国之前就提前放心地把房子钥匙交给了温殊。   拿到钥匙的那天晚上,温殊和顾彦棠去吃了一顿特别地道的火锅。   再点了几份毛肚,鸭肠,毛血旺,耗儿鱼和梅林午餐肉之后,顾彦棠还特别点了四罐百威啤酒。   “我还要开车呢,点那么多酒干嘛?”   “叫代驾吧。”顾彦棠一边烫着毛肚,一边答道。   毛肚不禁烫,在滚烫的红油里过了几秒,顾彦棠感觉有点打卷了,就放进了温殊的碗碟里。   温殊蘸了一下香油酱料,觉得火候正好,脆而不绵,很爽口。温殊也学着在红油里烫了两块鸭肠,放进了顾彦棠的碗碟里。   “问你喜欢吃什么的问题?你总答我什么都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温殊看着顾彦棠抱怨道。   围观着这桌上的菜,确实都是温殊喜欢吃的。   “这也是我喜欢吃的,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顾彦棠一边烫着菜,一边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这个样子,也未免太敷衍太没有诚意了吧。”温殊的口头上是抱怨着,可是嘴角却诚实地带着笑。   顾彦棠也笑,他打开啤酒,倒满了两杯。   两个人碰杯之后,温殊问道:“你说要庆祝什么?”   顾彦棠:“庆祝你成为有房一族吧。”   “不,”温殊纠正道:“是庆祝我成为房奴。”   诚然,在现今这个通货膨胀越来越严重的世界里,有房意味着有了安定的生活,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每个月四千多的银行贷款,加上还要还给温胜利的一大笔钱,让温殊那颗对工作日益倦怠的心好像猛地惊醒了。   就冲着要这些身上的负担,也不能可像苏雪琪一样,为追求梦想轻易地换工作啊。   后来两个人又加了不少菜,添了不少酒,直到最后吃得酒足饭饱,脑满肠肥才回到了住处。   不是说酒能乱性吗,两个人本来就正当青年,顾彦棠更是个行走的荷尔蒙似的人物。一进了家门,两个人连卧室都没进,连鞋都没脱,温殊就被顾彦棠按在沙发上狂亲。密集的吻落在他的额头,鼻尖,最终化为唇齿之间的纠缠和蹂|躏。   在他强势的攻城略低之下,温殊早已没有了最后一分理智,气喘吁吁地似乎只有了进的气没有了出的气。正在两个人完全沉浸在天雷勾动地火的情|欲之中,温殊忽然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温殊走了一下神。他用小腿踢了踢顾彦棠,让他去看一下,温殊心里有点担心是遭了贼。   顾彦棠极不情愿地从他身上爬下来,然后转过头就不禁呆住了。俩人刚才因为欲|火攻心,实在太急了……现在的大门完全是敞开的。   此时过堂风穿堂而过,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掉在地上的一个装满了水果的塑料袋,证明刚刚确实有一个人来过。   这个人是谁呢,一想到那个最有可能的名字,顾彦棠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瞬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酒意立刻全没了。   他犹豫着走到温殊面前,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看到顾彦棠那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和他头上的冷汗,温殊瞬间就明白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看了很久。   温殊才想起翻出手机来看,果然手机通话记录显示了有几个未接来电,有一个陌生号码,有两个就是温胜利在二十分钟之前打的。   怪只怪顾彦棠有个一有事儿就特别喜欢电话轰炸的毛病,所以温殊一直就把手机提示音关掉直接静音了。   再加上今晚上他们又玩儿得太专心了,完全没注意看手机。   温殊想起翻看手机短信,果然他爸昨天还特地发了一个信息给自己。   “明天晚上我们市电视台要放采访我的记录片啦,明天我买点好吃的,把顾彦棠也叫上,我来你那和你们一起看吧。”   此时温殊才看到这条短信,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一方面是深深的自责,工作真的有那么忙吗?忙到连接个老爸电话回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另一方面则简直是快要懊恼到骨子里了,一想到温胜利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受到了多大的刺激,就担心他会不会气到心脏病复发啊。   温殊觉得自己快疯了。   虽然温殊从今年开始就渐渐有了向温胜利出柜的打算。可是他设想的不管哪一种方式都是一步步来,循序渐进的,他没想到现实却是自己用了最惨烈的一种方式,挑战着温胜利从感官到心理的极限。   温殊深呼吸之后,就拨打了温胜利的电话。通了之后,很快就被挂掉了,然后是不接,最后就关机了。   顾彦棠看着心急如焚的温殊,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片刻之后,他问道:“你说我要去你家找找看吗?”   “你说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会理你吗?”温殊绝望地看着他说道:“我担心我们俩现在过去都只能更加火上浇油。”   “对不起。”顾彦棠想了半天,却只能无力地道歉道。   温殊心里清楚这事儿怪不了顾彦棠,就他和顾彦棠现在如胶似漆的状态,被温胜利发现是迟早的事儿,但是这次真是太突然了。此时的他简直心急如焚,根本无暇来顾及顾彦棠的感受了。   温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用手机给元安打了个电话,打通了,但是元安没有接。一直以来,如果元安没有接他的电话,就只有一种情况,他正在出任务。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了最不情愿求助的那个人——戴漠桐。戴漠桐的电话倒是接得挺快。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急事儿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   “……”即便是眼下这十万火急的情况,温殊依然有点开不了口。他能说什么呢?说他正在和现在的男朋友亲热着,结果被老爸撞了个正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柜了?然后打电话给前男友来收拾残局?   这情节未免狗血得太像某卫视八点档黄金剧场地家庭伦理剧了吧?   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啊,因为生活往往比戏剧还要来得狗血。   在温殊言简意赅地尽可能用客观的语气陈述完这一系列事实之后,电话那头的戴漠桐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像是不知该说什么,也像是在思考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片刻之后,他劝慰道:“小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别想太多了。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爸,有任何情况都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谢谢。”温殊想了很久,终归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一旁的顾彦棠对于他向前男友求助的事情当然感到十分的不爽,但是他也明白眼下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等。”温殊看了他一眼答道。   温殊打开了电视,果然T市的地方电视台正在放着有关温胜利的采访。温胜利在办公室里,一身黑色正装,正襟危坐,对着访问的记者侃侃而谈。采访他的是电视台里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记者,和柴静一样,浑身散发着一种知性的气息。   当谈论到蒋文龙案件一系列具体的细节时,记者问道:“请问你在发现本案的这么多疑点之后,给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写了多少封陈述案情的挂号信?您在一开始写信的时候,就坚信能够收到回音吗?”   温胜利回答道:“我写了整整五封挂号信,历时差不多半年吧。都没有回音。”   记者继续发问:“任何回音都没有?连通知你收到信了这样的回音都没有吗?”   温胜利点点头,答道:“对。都石沉大海了。”   “那是什么支撑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继续推动下去呢?”   “因为我是一个人民群众培养出来的检察官,我不能忍受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有被冤枉的人民,就像蒋文龙每次看到我时,就会满怀期望询问我,然后那个失望的眼神我承受不了。”   温胜利不假思索地说道,眼神里连一丝闪烁的目光都没有。   “听说你最后是以个人的名义越级申诉,才收到回信的对吗?”   “对。越级申诉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最后不成功的话,会成为我三十年工作生涯的污点,所以我当时也是犹豫了挺久的。”   “那是什么让你坚定了要把这事儿做成的信念,即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在所不辞呢?”   “因为我快退休了,我不想这个案子成为我三十多年工作的一个瑕疵和污点。”   女记者点了点头,继续追问到:“如果这封信依然没有收到回信,你会怎么办?”   “我会继续写下去,寄过去,直到退休为止。然后把这个第一手的卷宗转交给下一任新的检察官。”   “就像公安部门把那些未破案件转交给新人一样对吧?”   “对,薪火相传。”   “如果给新进入这个职业的检察官或者公务员,提些好的建议,你会说什么?”   温胜利略一思索,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一句话在社会上流传挺广的,正义可以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但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   记者:“真的很少听到后面那句。”   温胜利:“有时候正义可能来得很迟,但是我们这个工作所能做的,就是要想尽办法看看能不能让它来得更快一点。我们不仅自己要相信,而且一定要让当事人也相信这一点。”   ……   即便是在眼下这样一地鸡毛的纷乱状态下,温殊竟然也完全听进去了温胜利说的每一句话。   此时那个在电视上和新闻记者侃侃而谈的受到表彰的检察官,似乎和温殊心里那个外冷内热,为人和善,却又有点固执的温胜利不是一个人了。   即便内心里依然会吐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那么多,可是说起话来依然是那么中二感爆棚。   可是温殊却没法不承认温胜利说的那些听起来不怎么接地气的话,唤醒了埋藏在每一个公检法人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关于“公平和正义”的最终梦想。   温殊回忆起他做检察官的第一天,一堆年轻人挤在一起,举起右手,一起宣誓的誓词来。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我宣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宪|法和法律,忠实履行法律监督职责,恪守检察职业道德,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制统一。”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沉思之中,直到感觉到站在一旁的顾彦棠在用纸巾为他擦着脸颊的眼泪,温殊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然泪流满面了。   顾彦棠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赞叹道:“温叔叔真厉害!”   这一次他没有叫他温胜利,更没有叫他老头儿,以顾彦棠这样性格的人,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赞美的话,大概是真的打动了他。   可是听了这样的话,温殊却更想哭了。   温殊想,我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他教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他给了我全部的爱。所以即使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我依然是感觉到自己是收获着满满的宠爱长大的。   可是为什么我要这样伤他的心?   如果可以的话,温殊也很想满足温胜利所有的愿望——如果真有这种可能的话。温殊真的有努力过,却失败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温殊的手机响了。   戴漠桐问道:“小殊,你是不是和你爸说过我的事儿?”   温殊回忆起上次回家,看着电视上孙远均的新闻,他确实以戴漠桐为话题向温胜利试探过口风。   “有次不小心说漏了嘴。”   戴漠桐又问:“真的不是用我做借口,向你爸试探试探?”   温殊:“……”温殊哑口无言,顿觉自己的不厚道被看穿,有点尴尬。   好在戴漠桐并未深究,而是安慰他道:“虽然你爸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但是好在他给我开了门,情绪是有点激动,但是我给他心脏病的药都准备好放旁边了。一旦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谢谢你,学长。”温殊听罢后,说道。   这一声“学长”大概是唤醒了戴漠桐心中许多过去温暖的回忆,说话的口气都温柔了许多:“小殊,你暂时放心吧。我会和温叔叔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人喜欢同性,毕竟,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得多。”   温殊:“……”   通话是开着外音的,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顾彦棠明明吃醋吃得快疯了,但是各种想法在心里针锋相对急火攻心,落到喉间,却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顾彦棠最后只得选择跑到阳台上去吹吹冷风,也许这个时候不添乱就是对温殊最大的帮助了。   此后,温殊又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苏雪琪打来的,一接通就听到了女孩子的惊呼声:“你爸爸也太帅了吧?那身材,那说话的架势,真是比陈道明还帅啊!”   在她赞叹了若干分钟之后,只得到温殊一声“嗯”的回应,苏雪琪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来自电话那头人的低气压。   “怎么了?小殊殊,你不开心吗?”   “我今天出柜了。”   “!!!??”苏雪琪有好几分钟硬是被惊得没说出一句话。   等温殊简单陈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苏雪琪说道:“温殊,虽说眼前看起来这关很难过,但是对于你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的人,这其实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温殊:“……”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温殊:“……”   苏雪琪又解释道:“小殊殊,你想啊。你是不可能瞒着你爸一辈子的。如果不能瞒着他一辈子,早面对不是比迟面对更好吗?”   温殊想到其实他在没有遇到顾彦棠之前,原本就是想要瞒着温胜利一辈子啊。   苏雪琪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就算你真的打定主义要瞒着一辈子,可是你有办法完成你爸想要你结婚生子的心愿吗?”   温殊:“……”   “而且那样的话,对于顾彦棠来说,是不是也不公平。人家挺好一个小孩儿,被你活生生给掰弯了,还不能给人家一个名分——”   听到这里,温殊的眉毛挑动了一下,打断她道:“这个不是事实,我没有掰弯他。”   苏雪琪已经话到嘴边“那你不就成了渣男嘛”,被活生生地压了下去,改口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就是好好面对。你爸要是真不理你,要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喊我一声就行。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挺会和老人沟通的。”   温殊心想能在准备考研忙得紧张到焦头烂额程度的人,对待他还能暖到这种程度,也算是难得的真心朋友了。   另一个打电话过来的是元安,因为刚刚和交警一起,抓了一个交通肇事逃逸的女司机。他忙到半夜都没睡,自然也就没空接温殊的电话。   说句实在话,就连温殊都不好意思麻烦他。元安毕竟是个工作忙到连谈个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的人。   温殊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现在有青年才俊戴漠桐帮着照看着温胜利,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和元安的讲述就纯当倾诉的树洞了。   元安倒是看得挺乐观的,他觉得老爷子看似封建,但是实际上比想象中坚强,更何况和亲儿子的关系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现在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接受只是迟早的事。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虽说温殊最近遇到了挺多的糟心事,但是班却还是每天都要上的。   对面的苏雪琪挺认真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发现他除了眼睛有点肿,精神有点萎靡之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倒也还算正常。   她和温殊两个人作为整个办公室颜值最高的金童玉女,常常被指定捆绑在一起要做什么事,当然通常情况下是一些不怎么轻松的跑腿工作。   比如今天他们就被派去给市里的法院送一些材料。因为温殊今天精神状态不够好,苏雪琪自告奋勇去开车。   两个人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倒也安静。温殊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就一直靠在座位上假寐。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之前就是因为手机静音,坏了许多事,温殊终于记得给手机开了声音。   温殊睁眼一看,是一个来自本地的陌生电话,他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的中年女声:“你好,请问你是顾彦棠的监护人吗?”   温殊愣了一下,很明显他不是十分适应这个最新的身份称呼,他点头道:“对,我是。”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吗?因为我查了顾彦棠的档案,他在联系人那一栏没有留任何电话。你的电话是他们寝室的同学告诉我的。”   温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顾彦棠在T大的辅导员。我姓刘,叫刘眉。”   “刘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顾彦棠是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那倒没有,顾彦棠同学一向以来都还是挺上进挺乖的。温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情我感觉还是当面讲比较清楚一些。这事儿吧,我感觉对于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好的。请问你现在是在T大吗?”   “对,我正在法学院的办公室呢,就在从正大门进来一直走的那个荷花池——”   还没等刘老师讲出具体地址,温殊就说道:“法学院我挺熟的,我是T大已经毕业的校友。”   “哦,这样啊,那太好了。”   于是,温殊就让苏雪琪一个人开车去了法院,自己则打的去了T大。   这不是温殊毕业之后第一次回到大学,但是他确实是很久没有在深秋这个学校最美的季节回来过了。   T城的金秋已到,T大主干道上有一条特别长的路两边长满了高大银杏树道路。金黄的银杏树叶飘落满地,秋高气爽,天又很蓝,在这条颜值爆表道路的映衬下,整个校园都美得如同仙境。   如果不是温殊今天有急事又有心事,他一定要慢慢驻足欣赏一番,甚至会拍两张照片。   法学院的办公室坐落在两栋爬满了爬山虎的小楼里,因为到了秋天,爬山虎密密麻麻的叶子有一些变成了红色,有一些则还是墨绿色,在阳光和阴影的斑驳交织之中,色彩斑斓,十分漂亮。   温殊凭着记忆找到了辅导员所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人,每个人都似乎在忙着自己的事。温殊轻轻地敲了下办公室已经打开的门,问道:“请问,谁是带大三年级的刘老师?”   一个微胖的戴眼镜女老师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温殊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呢?到这来坐。”   刘眉给温殊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又笑着问道:“你应该不是顾彦棠的长辈吧?太年轻了。”   “我是他表哥。”温殊想了想,答道。   刘眉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相信了温殊这个随口说出的谎言。   她说道:“顾彦棠这个孩子呢,学习一向都是挺用功的,成绩也很好,又没有缺过课,一直以来都是我让其他同学学习的榜样。今天找温先生过来,是为了这一件事——”   刘眉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之前给顾彦棠看的那张,说道:“这个名额挺难得的,我觉得如果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温殊粗略地看了这几张文件,一下子就明白了。看完之后问道:“他说他不参加吗?这么好的活动为什么不参加?”   刘眉答道:“他之前拿了表格之后说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但是一直到昨天都没有交表格过来。我就打电话给他,他说他想好了不去。”   温殊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交换生活动一定要报名。刘老师,谢谢你,我会回去劝他的。”   刘眉点点头,说道:“一看温先生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再加上又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就更有缘分了。刚听你讲话,顾彦棠应该是没把这事通知你对吧?”   温殊如实回答道:“我完全不知道。”   刘眉说道:“顾彦棠这孩子是孤儿对吧?听过一些同学说过他的情况,应该是自尊心挺强的。我估计吧。他不报名可能是因为经济上的一些原因。他好像兼职做挺多的对吧?”   温殊:“作为监护人来说,让他做那么多兼职,这确实是我的失职。刘老师,你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我。这个活动他一定会参加的。他明天就会来交表格。”   刘眉:“温先生,我确实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看到其他符合条件的同学都交上来了,就他没有交,我单纯觉得挺可惜的。”   温殊颇为同意地点点头。   刘眉又补充道:“我看你年轻,就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好了,你到时说话的方式能不能不要太强硬。你也知道现在这些孩子,往往性格都很强,叛逆得要命。”   温殊告别的时候,深深地鞠了个躬,诚心诚意地道谢:“刘老师,您真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我以后会带着他一起来感谢你的。”   “那倒不用。哎,为啥我越看你越眼熟呢?”刘眉又认真打量了一下温殊,片刻之后忽然想起“啊,你不就是上次那个作为法学院优秀毕业生回来作演讲的那个学长吗?原来真是你啊。”   此时温殊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那这样好了,也不用谢我了,你要谢我直接回母校再做个演讲呗。上次学生们在BBS上讨论你讨论很久呢,反响特别好。”刘眉向他伸出了手,爽朗地笑道。   温殊不好推辞,只好又答应下来。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又赶场似的又来一件。   戴漠桐下午的时候打来电话,说温胜利简直是特别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和温殊从前的关系,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挺恶劣,基本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把他赶出去。   他昨天给温胜利科普的一系列同性恋的知识一点用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他还看到温胜利似乎是上网搜索了一些据说是可以纠正同志的医院,而且温胜利似乎还给这样的地方打了几个电话。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殊确实是很难过的。但是也似乎讲得通,在老一辈的人那里,自己因为这样的性取向大概就是被划分到变态和流氓那一栏里面。   温殊:“谢谢你,学长,实在顶不住了,就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戴漠桐:“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只能一步一步来吧。软磨硬泡呗,还能怎么办,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总会有办法的。”   “我倒是还能坚持一阵子,不过我感觉你爸虽然吧,表面看起来挺平静的。比我妈刚知道那会不知道情况看起来好了多少。但是他今天竟然请了假,而且吃得也少,看起来有点抑郁的状态,让人有点担心。”   “你说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呢?”温殊问道。   “请心理医生,也要老爷子愿意去才行啊?他现在就是心里认定只有他想的是对的,全世界都是错的。你知道,你爸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来,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你要明白,想改变老一辈的观念是非常不容易的。”   “那你家里呢?现在接受你了吗?”   戴漠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爸一直到现在都认为我妈那病是最后活活被我气死的,到现在我过年打电话回去都不理我呢。”   “那你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耗着呗。看谁能耗得过谁。”   戴漠桐讲的这些话,温殊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就是因为心里太清楚了,而且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又固执又一根筋的父亲了,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   宁愿陪着他爸演了一场又一场和女孩子相亲的戏,最后都无疾而终,就是想让温胜利明白,不是这些女孩儿的长相,身高,学历和性格的问题。   而是她们的本质就不对,从性别上来说就已经错了。   还有眼下更为火烧眉毛的事儿,顾彦棠的那张留学交换生表格还在温殊的手里。   温殊在办公室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他给顾彦棠发了个微信,“回来的路上不用买菜了,今晚我来做饭。”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温殊今天一下班就赶紧去买菜,准备做一个简单点又好吃的菜,后来拿着手机查了查菜谱,看到了那复杂又看不懂的步骤,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两包方便面。   回家一看,顾彦棠还没回来。那很好。   温殊不慌不忙地开始洗小白菜,切了香葱,然后用平底锅煎了两个看起来有点糊的荷包蛋。接着烧水,放方便面,放调料,把鸡蛋和切好的火腿放进锅里一起煮了两分钟,然后撒上点香葱。   这是温殊一个人的时候最常做的饭,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口感还不错。只是不是太健康。   两碗面端上桌子的时候,顾彦棠也准时回家了。   望着桌子上两碗还冒着热气的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至少卖相还不错的面条,还有一身居家打扮还系着格子围裙的温殊,顾彦棠心里感到一种久违的温馨与感动。   好像这个地方,真的是那个记忆中模模糊糊的属于顾彦棠真正的家。   温殊拉好了椅子,示意顾彦棠落座。   “不用怕。我刚才尝过了,味道还不错。”看着对着面看了很久,拍了照之后还发着呆,迟迟不落筷的某人,温殊催促道。   “怎么会呢?你煮得都好吃。”说罢,顾彦棠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本来我确实想做个好点的,比如你上次做的龙虾面什么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没什么信心。还是这个比较有把握做得熟,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做给你吃。但是,我也知道和你做的那些菜确实也没什么可比性——”   温殊说着说着就感觉没什么底气,也低下头吃面。   “好,”顾彦棠抬起头露出了很温柔的微笑,似是对他煮的面的味道的肯定,又补充说道:“如果太累就没必要,让我来做没事儿的。”   “嗯,我就是感觉有时老让一个小朋友做那么多事,感觉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   顾彦棠听罢愣了片刻,问道“是不是你爸,还是你的朋友说了什么?你不用介意那些。”   “谁都没说什么,谁也不敢说什么,是我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温殊的话音未落,顾彦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发现了今天的温殊和平常有些不同,说不出哪里有不同,但总觉得有点异样。   直到两个人都吃完了面,顾彦棠起身要收拾碗筷,被温殊一把拉下,说道:“你放着吧,我来洗。”   顾彦棠听到这一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信他是没有吃错药,然后听话的真地放下了碗筷。   温殊还示意他:“你去沙发那玩儿吧,玩会儿你们年轻人玩的游戏,王者荣耀什么的,或者看看电视。”   如果是顾彦棠洗的话,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无奈温殊实在太久没有洗过碗,厨房摆放东西的位置都记不住了。所以拿个洗洁精也得问下顾彦棠,拿个钢丝球也得问下,甚至最后洗完碗了连擦干碗的布都不知道在哪里。   最后顾彦棠干脆靠在厨房樯站着,以便可以随时解决温殊提出的任何疑问。   直到温殊七手八脚地洗好了碗,把碗碟放进了消毒柜,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分钟。   等到温殊的终于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顾彦棠说道:“温殊,你今天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谈吧。”   温殊用毛巾擦了擦手,心里犹豫着应该怎么开口会更好。   顾彦棠盯着他的墨色瞳孔,心内虽然忐忑,却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有话就直接说吧。”   温殊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吧,我和你在一起也差不多一年了吧。”   “嗯,对,一年零两个月。”顾彦棠答道。   温殊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今天忽然意识到,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我为你做的太少。而你却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所以呢?”顾彦棠反问道,心想:所以呢,你现在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吗?   温殊又说道:“所以,我想让你不要那么累,其实你完全可以像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少做一点兼职,多去参加些社团活动,甚至有空的时候发发呆,玩玩游戏都可以……”   温殊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貌似这一番话已经完全远离了今天的主题。   忽然,他发现面前的顾彦棠的额头上一直冒着汗,他用手一摸他的额头,发现竟然不是热的,这个天气冒冷汗啊,温殊还在担心顾彦棠是不是病了。   顾彦棠一把拉开了温殊放在他额头的手,一脸决绝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不要拐弯抹角啦,直说吧。”   温殊吃了一惊,心想原来自己心里想什么早就被小孩儿看穿了。   他从公文包里,掏啊掏,掏出了几张文件出来。   顾彦棠心里又是一惊,心里想到:就算是要分手,又不是离婚,也不用写个分手协议这么正式吧。   然后他双手颤抖着接过了这份文件,顾彦棠豁然发现这正是前几天他扔在沃尔玛垃圾桶的那几张纸——美国匹兹堡大学的留学生交换申请表。   顾彦棠:“……”   他一会儿看看文件,一会儿又看看温殊的脸,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逐渐转化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半天过去了,顾彦棠终于整理好自己心中翻滚着的复杂情绪,确认道:“你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   “是啊,要不还有什么?”温殊反问道。同样的,他也感觉到了今天的顾彦棠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你写不写嘛?”温殊抓着顾彦棠的一边胳膊,问道。   “不写。”顾彦棠回答得倒也是干脆。   “为什么啊?我今天特别上网查了这所大学,真的很不错,就连以前有个很有名的作家都是那儿毕业的,对了,那作家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老婆也是我们国家挺有名的学者。”   温殊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这两个话到嘴边的名字硬是想不出来。   顾彦棠接过话说道:“那个作家是王小波,他老婆叫李银河。”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你是不是也查了这个大学的简介?”   “我读过他们的书。”   “那你为什么不报考?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啊,不瞒你说,我以前也算是个学霸,可是我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去。”顾彦还是固执地坚持着。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啊,公费的花不了什么钱的,你那么聪明,再努力点说不定还能取得奖学金呢。”温殊不甘心地继续劝说道。   “不去。”顾彦棠似乎是铁了心般,回答连一个字都懒得改。   温殊心里有点生气了,但是还是用着最大的耐心劝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其实也会做饭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吃食堂。不是只有一年时间吗?很快就会过去的——”   忽然,温殊被顾彦棠一把拥入怀中,他本来不知还想要说着什么的嘴唇,被他的嘴唇有点发狠地堵住,在他略带强势和占有欲的攻势下,温殊只能发出一阵呜咽声。   顾彦棠的这个吻像是宣示主权般,吻得一点也不温柔,那强烈到渗透至骨子里的爱意表现出来通常都带着点偏执和疯狂。   温殊其实挺明白,这样的年纪在爱人面前真的很难冷静,他对他的爱意经常表现出来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施虐欲。他在某些时刻真的很像是一只对伴侣忠诚却又略显残暴的狼。   然而神奇的是,即便是这样的他温殊内心深处也是喜欢的。   他是暴君,他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统治。就像此刻,他愿意接受这个霸道又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吻,他愿意接受这样的他,不是因为他怕他,只是因为他爱他。   唇舌交缠很久之后,温殊觉得自己心跳得像在操场跑了五千米似的,两侧的腰都软得需要人扶才能支撑住了。   顾彦棠搂着他的腰,把整颗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他暗暗喘气,然后低声说道:“要一年时间呢!太长了,我连一个星期都不舍得离开你!”   温殊完全没话了。顾彦棠平常说话很少,可是一说话就是要人命的那种。   平日的顾彦棠为人处世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但是不包括现在这个动情状态的他。   温殊也是觉得很矛盾,眼前这个靠在自己身上像是得了软骨症一般像孩子一样的幼稚鬼,到底是怎么和平常那个在众人面前不苟言笑甚至看上去还有点凶的冷酷学霸,做到无缝衔接的呢?   正处于情浓十分的两个人抱着抱着就有了反应,特别是顾彦棠,即便是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都让温殊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这几天温殊都因为父亲的事情在焦头烂额,实在也没心情顾及到他这个小情人的感受。实际上上次那个酒后乱性被温胜利撞翻的事情,给两个人在这事儿上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而现下温胜利的事情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温殊甚至连去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想到这个,温殊实在就没有做那事儿的兴致了。顾彦棠当然也是感受到了温殊有心事,当下决定要去洗个澡。   温殊有点心疼地提醒道:“别洗冷水澡啊,都快十一月份了,要感冒的。”   顾彦棠一把脱掉T恤,露出身上线条优美又不过分强壮的肌肉,那光滑又散发着黝黑光泽的皮肤让温殊简直挪不开眼,甚至很想上手去摸两把。   顾彦棠的后背似乎是长了眼睛,没有回头也觉察到他追随的目光,他转过头建议道:“要不要一起?”   温殊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一起跟进洗手间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一番销魂蚀骨的亲热之后,每次到了这个时刻,才是这一对小情侣能相互拥抱着能理智说话的时候。   顾彦棠把头埋在温殊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想每天晚上都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去留学。”   “我知道我知道。”温殊轻轻地抚摸着顾彦棠光滑的后背,说道。   “那我不去好不好?”   “不好。”温殊坚定地答道。   “为什么?你刚才还明明说爱我呢!”   “我是爱你啊!”温殊用手拂过顾彦棠的眉毛,接着是眼睛然后是脸颊。心里赞叹着,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剑眉星目,长睫毛,小脸,怎么长得和偶像明星似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爱你,想让你成为更好的人。你不想成为更优秀的人吗?”温殊反问道。   顾彦棠想了想,问道:“是因为成为更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优秀的你吗?”   温殊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你以后多厉害。现在的你我也爱,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更优秀而已。我不想你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可是——”顾彦棠正要开口,却被温殊俯身一个温柔又缠绵的吻给堵住了。   唇分之后,温殊舔了一下嘴唇,说道:“而且就只有一年而已。我也挺想让你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接受一下挑战,考验一下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   顾彦棠不解地问道:“考验我?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国外的美女帅哥可多了,又开放。”   温殊温柔地笑道:“我对你有信心。”   他看着顾彦棠的眼睛,说道:“你要像个大人一样,爱别人之前,首先要学会爱自己。虽说你可能不爱听,可是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顾彦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有点不明白。”   温殊问道:“那我问你,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会去做交换生留学吗?”   顾彦棠愣了愣,点了点头,可是片刻之后,他又反驳道:“可是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根本不可能考上T大啊,你说的假设根本不成立。”   温殊硬是给他绕进去了,心想小孩儿的逻辑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温殊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因为和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必须比其他人更努力地生活才行,这样才有那个底气能够经受住别人的谩骂和异样的眼光。”   顾彦棠因为没有父母,也几乎不在意其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对于这一点他其实体会不深,但是很在乎温殊的眼光。   如果温殊强烈要求他去留学的话,他最后也会乖乖听话去的,只是一想到那即将到来的分别,他此刻的胸膛就被离别的忧伤深深地填满了。   他又开始往温殊的怀里钻,想要把这份缠绵悱恻的离别之情好好地倾诉一番。没想到一贴到他的身上,身下又生龙活虎地起了反应。   温殊害怕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老骨头啦,经不住折腾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去洗澡了,你先睡觉吧。”   顾彦棠:“……”   第二天温殊确实很忙,因为是那个湖南团伙利用小孩子在T城盗窃案开庭的日子。   温殊作为此案的检察官出席了开庭。小女孩丽丽不过才五六岁,就被亲生父母以每年一万块的价格租给嫌疑人张欣。张欣因为已经怀孕了三个多月,被取保候审,但是小女孩的亲生父母被告上了法庭。   法庭上,令人觉得唏嘘又有点心酸的是,丽丽还一个劲儿地帮亲生父母讲好话。她的爸爸妈妈似乎终于醒悟过来,法庭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断过眼泪。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们会被剥夺对于丽丽的抚养权,丽丽以后的未来会去福利院,也许会有一对好心的继父继母来领养她,她的未来将和他们无关了。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温殊忙完这个开庭之后,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昨天元安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轮休,和温胜利死磨硬泡在一起呆了一天。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是太熟,再加上温胜利心情不好一直板着脸,这相处的气场简直尴尬癌都要犯了。   几乎从来不请假的温胜利竟然请了三天假,请假的理由是眼疾犯了。他从前段时间开始眼睛就开始不舒服,这几天因为急火攻心,肝气郁结,就更严重了。   可是即便是元安再劝他,他也死活不去医院。   元安无法可施,只好打电话给温殊。   “他精神状态怎么样?”温殊问道。   “不太好,我看他一直在书房发呆。有时又在上网拼命查着什么。”   对于温胜利在查着一些什么温殊心里是清楚的。“那吃饭那些正常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嫌我做饭不好吃,反正是没怎么吃,然后我叫了外卖,他就吃了两口。”   “那怎么行?”   “就是啊,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体怎么经得起怎么折腾,可是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啊。”   “我早应该过去了,”温殊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他不是有心脏病吗?我特怕他一看见我就激动。”   元安想了一下,说道:“激动是肯定会激动一下的,可是你毕竟是亲生儿子啊。我刚还还看见你爸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在抹眼泪呢,看得我都有点想哭。”   温殊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太有画面感了。   顾彦棠说什么都要陪他一起去。温殊怎么推辞都不行,非要陪着一起。   温殊问道:“你去干吗?找打吗?”   顾彦棠担心地反问道:“那他会打你吗?”   温殊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从小是没打过我,但是——”   顾彦棠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要去,我不管。”   温殊看了他一眼,劝说道:“你要去了,估计就算本来不准备打也得打吧。一看你不就得急火攻心嘛。”   顾彦棠:“那我就站在门外面,或者楼梯口,我就是要陪着你。否则你不准去。”   本来顾彦棠就非常非常黏他,在交了留学交换生申请之后,黏的程度就直接升级为狗皮膏药一般了,简直连一刻看不见他都不行。温殊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到了家门口,温殊敲了敲门,用眼神示意顾彦棠在门口等着别进来。   顾彦棠点了点头,心里则动了个小心思,在门缝那里夹了块小石头,让门关不紧,但是虚掩着。   温胜利一开门看见了好久不见的儿子,一下没做好心理准备,愣了片刻。   温殊一进门二话没说,就直接跪下了。   父子二人有点尴尬地对峙了片刻,温胜利本来暴怒的一腔火,因为温殊这样一跪,反而没了个出处。   他叹了一口气,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吗?想看看我有没有被你气死吗?”   “爸,对不起。”温殊的头垂得低低的,好像除了对不起,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平时的温胜利没有什么爸爸的架子,说话和蔼得很,甚至和顾彦棠说起话来都没大没小的,可是今天温胜利不同于平日,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地走到温殊的面前来。   温胜利问道:“你别和我说对不起。我今天就想问一句,你这个毛病能改吗?”   温殊的眼睛里有泪光在打转,但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个我改不了。”   温胜利抓着温殊的手,挺用力的,说道:“我在网上看到很多人通过治疗都改好了,有好多人都和女人结了婚,还生孩子了。”   温殊咬着后槽牙,狠了狠心说道:“对不起,爸,这个真的改不了。我试过很多次了。”   “你试过很多次了?怎么可能?”温胜利有些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你肯定是受到坏人影响了,对吧?你肯定是小时候被戴漠桐勾引了,现在又和顾彦棠那个混蛋在一起,你离开他们,离得远远的,这毛病肯定能好的,对不对?”   看着温胜利近乎绝望地拉扯着自己的胳膊,想要在自己的嘴里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和电视上那个运筹帷幄的检察官简直大相径庭,温殊的心里特别难过。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在温殊的身下很快洇成一小摊水渍。   见没有得到回应,温胜利又一次建议道:“小殊,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心理治疗的医院,这个是可以治好的,你听爸爸的话,去试一下好不好?”   温殊抬起头,咬了咬牙,近乎残忍地说道:“爸,你别做梦了,我要是真能改好,我从十几岁就改好了。你要真想出气,你就打我一顿,你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温胜利说道:“打你又有什么用,我就是觉得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你妈。”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温殊摇了摇头。温胜利说这样的话,简直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受。   温胜利自责道:“你八岁就没有了妈妈,我一直以来工作又都太忙了,没时间给你做饭,没时间管你学习,一有什么事要出差,就把你推给王姨。我看好多同性恋的家庭都是单亲离异家庭。你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不是,爸你别这样想。”温胜利这样一讲,温殊的心里更难过了。就算自己的性取向真和单亲家庭的成长背景有关,母亲的去世也不是温胜利造成的。   温胜利苦笑道:“你说爸爸是不是太蠢了,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姑娘,弄了那么多次相亲,你没有一个看上的,而且还暗示了我那么多次,我硬是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爸,你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温殊文不对题地回答道。   温胜利又看了温殊一眼,说道:“后来我一想,很可能是我心里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了,但是我潜意识里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不敢这样想。”   “爸,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不能骗你骗自己,我没办法和女人结婚。我有时也特别希望我妈还在,要是能给我生个弟弟就好了。”温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行了,你起来吧。地上凉,别又跪出来个风湿的毛病了。”到底是亲生的,温胜利开始心疼起温殊跪在地板上的膝盖来。   温殊用余光瞟了眼手上的表,还不到一个小时,温胜利就开始舍不得了。   温殊跪着的身体依然笔挺,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爸,你觉得你能接受顾彦棠吗?”   “我说,你还得寸进尺啊?那小孩不行,年纪太小,不靠谱。”温胜利作势就要打他。   温殊的眼神躲也没躲,继续直视着他说道:“爸,我倒是觉得他挺靠谱的。”   他的眼神里大有一种你不同意我们的事儿我就不起来死扛到底的架势。   没有办法,这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强劲儿父子俩都一模一样。   温胜利的手一扬,骂道:“你还真是要和我对着干啊?”   只是,那扬起的手还没有落到温殊的身上,就被破门而入的顾彦棠给抓住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温胜利和温殊都大惊失色,在经历了与温胜利片刻的眼神对峙之后,在温殊眼色的一再示意下,顾彦棠进门也立刻跪下了。   但是他抓着温胜利的手却没放,嘴里喃喃地说道:“你不能打他,即使是他爸都不行。”   看了看一旁的温殊,顾彦棠又补充道:“但是你可以打我。”   “你当我真不敢打你是吧?”此时气不过的温胜利从杂物间翻出来一个拐杖来,这拐杖还是之前单位组织去爬黄山的时候买的。   “我叫你勾引我儿子?我说你们这种人能不能离他远一点?我教育自己儿子,你还得来掺一脚,你不是找打是什么?”温胜利简直是看到顾彦棠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打一边骂道。   楠木做成的拐杖被挥舞着重重地落在了顾彦棠的脖子上,肩膀上,后背上,虽然顾彦棠一声没吭,但是却好像落在温殊的心里,他心疼得要命。   温胜利的拐杖再次落下的时候,温殊冲了过去把顾彦棠给揽在怀里,于是拐杖就打在了他的背上,温殊口中说道:“爸,你打我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温胜利于是又往温殊的肩膀上打了两下,顾彦棠力气大,挣扎之下又把温殊挡在身下,像老鹰保护小鹰一样罩在自己的翅膀下面。   顾彦棠说道:“叔叔你说得很对,都是我的错,你还是打我吧。温殊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工作又辛苦——”   “谁是你叔叔?谁是你叔叔?”温胜利指着顾彦棠的鼻子骂道,“兔崽子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要不是我当年那句多嘴的话,温殊当年根本不会管你,你们也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温殊说不定现在已经结婚了呢!”   顾彦棠不明所以地看着温殊,温殊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他解释,两个人面面相觑。   温胜利望着在自己拐杖下面的一对落难鸳鸯,指着门口的方向,骂道:“你们滚吧,都给我滚,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温殊当然不可能因为温胜利放两句狠话,就跑掉。如果今天走掉,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一天能够收集好足够多的勇气来重新面对这一切。   温殊不走的话,顾彦棠当然也不可能走。   对待自己这样的至亲之人,除了用苦肉计苦苦哀求父亲的原谅之外,温殊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温胜利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两个人在客厅里跪得像个石像一样一动不动,温胜利没法子了,只好回屋去休息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吧。   等温胜利走开之后,顾彦棠往温殊这边又偷偷靠近了一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膝盖:“疼不疼?”   温殊摇摇头,说道:“你不应该进来的,本来我爸已经心软了,你一来火才那么大的。”   “我忍不了啊,我一听他要打你我立马就坐不住了。”   “爸爸打儿子能狠到哪去?给他出出气也好啊。”   “那你现在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温殊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道:“你想什么呢?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吗?忏悔,赔礼认错,拿出点诚意来!再说我爸不也没吃嘛。”   顾彦棠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我是真的觉得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中午忙着开庭的事情,肯定也没吃好,晚饭又没吃,怎么行。再说你爸自己也有病,也不能饿着啊。”   两个人正小声说着话,没想到温胜利自己出来了,指着顾彦棠说道:“你去做饭吧。虽说犯了错误,但是饭还是得吃的。”   顾彦棠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样,立刻高兴地跳了简直三米高去冰箱里翻食材做饭了。   温胜利一个老年人,日子过得很简单,冰箱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材料。   顾彦棠挑了猪肉,青菜,香葱,洗菜,剁肉,下面,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了三大碗炸酱面。   温胜利望着在他们家厨房忙进忙出的顾彦棠,心里暗暗感慨,这是个多好的小伙子啊,又勤快,又聪明,相貌又好,可是为什么偏偏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也就算了,还偏偏喜欢的是自己儿子!   如果没有这一出,温胜利简直可以设想到,闻着那么诱人的炸酱面香气,这将是一个多么其乐融融的和谐夜晚!   这要是平常的话,不用说顾彦棠的第一碗面一定会端给温殊,但是这一次他揣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第一碗面双手递给了温胜利。   温胜利心疼儿子,把这碗面端到了餐桌上。转头对温殊说道:“过来吃吧。要跪也吃完了再跪。”   温殊摇摇头,倔强地依然跪着。   顾彦棠见状,也乖乖地跑到温殊身边,接着好好跪着。   “过来吃一点吧。你的胃病犯了怎么办?”觉察到温殊的脸色不太好看,温胜利问道。   “爸,你吃吧,我真的吃不下。”温殊咬着牙坚持道,可是脸上苍白的颜色却出卖了他。从顾彦棠去做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他以为会像平常一样撑一会儿能缓过去。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温殊的额头滑落,温殊紧皱着眉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绞痛,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温殊,温殊,你怎么了?”幸好身旁的顾彦棠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接住了他。   “快叫救护车!”顾彦棠对着温胜利吼道。   温胜利正找出手机急急忙忙地准备打电话,又听见顾彦棠开了口。   “不,我还是直接开车送他去医院比较快。”顾彦棠当机立断道。   温殊因为饮食不规律,一直有慢性胃病他知道。可是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这样突发性的昏厥却还是第一次。   顾彦棠眼疾手快地一把把温殊公主抱着下了楼,温胜利在后面一路紧跟。   送到人民医院的时候,连十五分钟都没有用。因为顾彦棠连闯了两个红灯。   温胜利的心里也是为了儿子火急火燎的,可是他看得非常明白,顾彦棠甚至比他还要急,是简直急得快要发疯的程度。   虽然他还是不认同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但是很明显,眼前这真的是一对互相相爱的爱人。   虽然这个事实让他非常不爽,在他的认知里也几乎完全不能理解。   三个小时之后,温殊在医院的病房里清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的顾彦棠正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温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顾彦棠立刻清醒过来。   “怎么样?现在感觉舒服了点没有?”   “我好多了。我爸呢?”   顾彦棠指了指门外,说道:“他在门口的走廊休息呢。”   “怎么不让他回去休息呢?”   “他不回啊。”顾彦棠把脸靠在温殊的手上,不停地摩挲,说道:“你的身体怎么这样了,今天差点把我吓死了知道吗?医生说你今天胃出血了。”   温殊哑着嗓子解释道:“以前工作起来饮食不规律嘛,胃病一直都有,慢性病,别太担心了。”   “你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离开你一年啊?”   温殊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那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好像在和他说没事了,不用担心。只是那苍白的唇色一看就透露出身体的虚弱。   温殊抬起头看着挂着没打的吊瓶还有好几瓶,就问道:“还有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打完啊?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你就别想着今天回去了,医生说了至少要住院三天呢,我已经请了假了。”顾彦棠说道。   此时病房里正好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聊着天。   看着顾彦棠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温殊就强撑起精神,有时回复他几句,有时就不说话摸摸他的头发,或者他的脸。   忽然间,温殊看见温胜利正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爸,进来啊。”说话的瞬间,温殊就立刻把放在顾彦棠脸上的手拿下来了,同时示意顾彦棠坐好。   温胜利依然是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把两盒打包好的白粥拿出来放在了凳子上,说道:“我问了医生,他说现在只能吃这个。”   “谢谢爸。”温殊示意顾彦棠拿一盒给他,顾彦棠还想给他喂,温殊不让,非要自己用左手吃。   温殊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还不烫。想起什么似地问道:“爸,你吃了吗?”   温胜利点点头:“我在店里吃了。”   于是温殊示意顾彦棠去拿另一盒粥,顾彦棠反应极快,飞快拿了粥,大声说道:“谢谢叔叔!”   温胜利轻轻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紧绷着的。只是看着儿子一只手费力地吃着粥,心里又难免一阵心疼。   “爸,我没事儿,我胃病是从小就有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温殊看出了他的心思,适时地安慰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个从小就有的毛病,还不是因为从小就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造成的嘛,生下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胃啊,这一点上,温胜利确实是觉得对不起儿子。   作为一个作风老派的人,他还是不能理解那种同性之间的爱情,他还是不能接受温殊和顾彦棠在一起。   可是温殊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确实也做不出伤害他的或是让他痛苦的事儿。   从今天的事儿,以一个老检察官的火眼金睛看来,虽然表面上顾彦棠确实是对温殊言听计从的。   但是从温殊的反应也能够看出来,他是非常喜欢对方的。从小到大,温殊这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就有点冷冰冰的,温胜利就没见过温殊这么在意过一件事儿或一个人。   温胜利也不是没有年轻过,心里是明白的,要把这么一对正处于如胶似漆状态的情侣硬生生的分开,恐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可是让温胜利这个年纪的人去接受儿子喜欢男人这个事实已经很为难了,如今儿子喜欢的还是一个比他小八岁的,有过犯罪前科的,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温胜利更是觉得要接受他们简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医生的话他也听到了,医生说:“病人这次之所以犯病这么突然,是因为强大的心理压力。这种慢性病的保养,当然是需要一个比较良好的情绪的。”   温胜利自然明白“这个强大的心理压力”是来自于什么地方,他真的没有想到,自从知道真相以来,自己这把老骨头的心脏病还没有来得及犯,年纪轻轻的温殊竟然先被病魔给打倒了。   这显然不是温胜利想要看到的结果。   温胜利自顾自地发了一会呆,发现顾彦棠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粥,眼巴巴地看着温殊用一只手吃,粥都要冷了。却又顾忌着自己在这里,有点爱莫能助的样子。   终于温胜利知趣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吃完也早点休息,我回家去睡觉了,明天我还要去上班呢。”   然后就在他们俩略带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病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父亲那明明不怎么佝偻的背景,温殊却偏偏读出了一种孤独落寞的味道了。   温胜利在想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儿子大了,不再需要自己了。那一刻,温殊觉得特别对不起温胜利,好像是背叛了他一样。   可是望着给他喂完了粥,又心疼地帮他揉着腿的顾彦棠,他又感觉这场病病得真的很值。温胜利那一边,只能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了。   “喂,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温殊摸了摸顾彦棠那理的短到不能再短的头发,问道。   “什么事儿?”   “以后能和我爸住一块儿吗?”   “为什么啊?”帮他揉着膝盖的手突然停了片刻。   “为什么?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温殊一边骂道,一边隔着被子轻轻地踢了顾彦棠一脚,正好踢在他的肚子上,“买房的钱他出了大部分呢?和他一起住怎么了?”   顾彦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歪着头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啊。我们当然要给他养老啊,但是不能一起住,更不可能住大学城附近那房子。”   “为什么啊?”温殊不解地问道。   “因为”,顾彦棠以猝不及防地速度凑到了温殊的耳边耳语道:“你晚上叫得挺大声的,我怕你爸受不了。”   “去你的!靠,你这脑子天天想什么呢?”温殊笑着又踢了他一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顾彦棠抓着脑袋,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好看又带点邪气,接着说道:“我觉得吧,以后可以买在一栋楼,或是一个小区,可以经常过来吃饭,要是真住一起的话得买个隔音特别好的别墅才行——”   温殊反问道:“别墅啊,谁来买?你来买吗?”   “当然是等你老公我来买啊。”顾彦棠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道。   温殊心想,果然是年轻,说起大话来都是那么自信满满,大言不惭的。   ……   不得不说,顾彦棠虽然自己是个孤儿一样长大的没受过多少照顾的人,却是一个天生很会照顾别人的人,大概是之前护理温胜利生病时都护理出一些经验来了,照顾起自己心爱的人来又更加入了几分心疼与细心,就会更加地无微不至了。   某天温殊无意间看到他的手机,发现他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做菜的app,打开一看,全都是小米粥,山药粥,牛肉粥,羊肉汤之类的,温殊一想,这不就是这几天吃的病号饭吗?   再打开浏览器一看,搜索记录上果然保留着最近的浏览记录就是“胃病病人饮食适合吃什么?有哪些禁忌?”看到这里,温殊心里真是有点感动。   温殊趁着顾彦棠去打开水还没回来,赶紧把手机又放回原处。   在顾彦棠的细心照料下,温殊很快恢复了健康。除了想起温胜利,他还是会心怀愧疚,他们的生活基本回复了正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好多啊!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十一月底,一次毫无预警的寒潮过后,气温下降了十几度,T城的冬天终于来了。天亮得越来越晚,相反的是太阳落山倒是越来越早。   主城的道路两旁开始落满了梧桐树的叶子,整个城市都透露着一种又美又凄凉的感觉。每每走过这样的街道,温殊都要把大衣的领口扣得更紧一些,防止冷风往里面钻。   拿顾彦棠的话来说,就是在这样天气里,单身狗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朋友们似乎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儿。   苏雪琪刚刚报了电影学院的研究生考试,每天看书看得简直是走过入魔了;元安作为一个刑警大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队长,每天忙着和各种犯罪分子斗智斗勇,虽然在事业得意的同时难免情场一如既往的失意。   就连大明星孙远均的事儿在持续占据了微博热搜榜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也终于开始冷却下来了。因为有某位体育明星婚内出轨的事情被爆出,娱乐记者一窝蜂地一夜之间都转换了工作地点。   顾彦棠就更不用说了,最近兼职做得越来越少,除了家教还在做着,其他的都放弃了。每天不是在忙着学英语口语,就是在提前修学分,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和超人一样累。   温殊本来看他兼职做得少了还挺欣慰,可是他那么拼命地想要极速长大的状态,又让温殊觉得心疼。   温殊很想和他说,十九岁的年龄,不是应该和朋友出去玩儿,谈恋爱,花前月下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殊看着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地顾彦棠,他又觉得说不出口。恋人,朋友都们很努力又上进,温殊在发自内心地为他们开心的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有点焦虑。   焦虑些什么呢?大概是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自己永远一成不变吧。   温殊的工作还是依然的换汤不换药。他每天埋头于各种各样的奇葩的卷宗无法自拔,在法院,检察院和家之间三点一线来回跑。每天也不觉得自己真做了什么,但经常一忙起来才发现饭都忘了吃……   温殊真的深深觉得有点倦怠了,已经返回深圳的戴漠桐不止一次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外面的花花世界,温殊未尝没有心动,可是无一例外温殊每次都拒绝了。   T城是温殊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温殊熟悉的街道,有温殊喜欢的面馆熟悉的味道,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的亲人和爱人。   那些穿过T城的大街小巷的过堂风,好像也穿过了年华四季,那些上学路上的旧樯砖和斑驳路面,记录着温殊从少年到青年的所有青葱记忆。   温殊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个年轻人,他虽然也向往着生活在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的年轻人精彩逐梦的人生,可是他却舍不得故乡。就这一点来说,他活得像个安土重迁的老人一般。   就像有些东西明明心里明白,却又无力改变。明白了这个事实,让温殊觉得很苦闷。   这是一种无法与人交流,就连每天一起耳鬓厮磨的恋人也无法理解的东西。当然了,以温殊的性格,就算顾彦棠能够理解,他也不会说。   这个东西,这种隐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甚至是基于潜意识的一些想法,本来就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就算真能说出来,对于一个男生来说,也未免显得太过矫情。   顾彦棠在日历上查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在这一天搬进新房了。   这两天温殊和顾彦棠一直在忙着打包行李,顾彦棠的衣服和行李非常的少,几乎用一个行李袋就能搞定。   倒是温殊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两年,这几年购置了不少东西,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别的不说,就说阳台上这好几十盆花,要全部弄走就不是一个小工程。   温殊想请一个搬家公司,因为都舍不得对方受累。   但是顾彦棠预料到他买房之后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坚持要自己搬。反正最后在温殊请搬家公司之前,顾彦棠就叫了篮球队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搬了。   温殊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但是顾彦棠说请他们吃了一顿好几百的火锅呢,最后也就作罢了。   新房开伙第一天,是星期六,按理说是应该多请些朋友来添些烟火气,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天他特别想温胜利,于是就大着胆子给温胜利打了一个电话。   没想到,温胜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还真的来了。还提来了许多菜,猪蹄啊,三黄鸡什么的,都是他自己爱吃的菜。   顾彦棠去做家教还没有回来,温殊那做菜的手艺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于是就找出了元安送来的那套茶具,给他老爸泡红茶喝。   这是一种挺特别的茶,用一个小小的青柠装着茶叶,泡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第一次的水倒掉,第二次的茶就可以喝了,喝一口,就能体会到既有红茶的甘醇又有青柠的清香。   温胜利喝了两口之后,对这茶赞不绝口,温殊就让他带点回去。   温胜利实在是一位太过负责的检察官,几乎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很快就又聊到彼此最近接手的一些案情,父子俩纷纷感觉最近是人心不古,特别是年轻人追逐金钱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正聊着呢,一阵开门声,顾彦棠推门进来了。   诧异了两秒温胜利怎么出现在这里之后,顾彦棠有点别扭地叫了声“叔叔”和温胜利打招呼。   温胜利也没有看他,只是简单“嗯”了一声,然后便继续和温殊讨论起那些中印是否会开战之类的国计民生的大事。   顾彦棠见状也就知趣地从桌子上拿了菜进厨房烧菜去了。   就算温胜利刻意地忽视家里有这第三个人存在,可是他忽视不了不一会儿就从厨房传出来的阵阵香气。   所以不得不说顾彦棠就是那种存在感极强的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他那185以上的高大身材,根本让人无法忽略。就算他不在你的身边转,他也有本事宣告自己的存在。   等到红烧猪蹄的香味传出来后,看着虽然还在谈着中印关系的温胜利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温殊笑着站起身:“爸,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等温殊端了一个小碗拿出来之后,温胜利一看,简直大失所望:“怎么才两块?”   温殊又笑,说道:“他说还没煮烂呢,而且年纪大的人也不能多吃。” 心里则在感慨着,怪不得人家都说返老还童呢,人年纪大了可不就和小孩儿似的吗?   ……   等顾彦棠做完了所有的菜,温殊就见他把围裙一摘,收拾起了双肩包,立刻问道:“你干吗去?”   顾彦棠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对他说道:“何浩林过生日呢,请我们吃饭唱歌呢。”   “之前怎么没听说?”温殊反问道。   “他刚才才打电话给我。”   “那要不要拿点钱给他买点礼物?”温殊说着开始掏钱包。   顾彦棠拒绝道。“不用,男生吃个饭还买什么礼物啊。再说了,要买的话,我自己也有钱。”   “那别玩太晚,早点回来。”温殊说这话的时候,顾彦棠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温胜利,温胜利依然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顾彦棠点了点头,出门了。   温殊去厨房拿了碗筷,招呼温胜利上桌吃饭。   温殊先夹了一个鸡腿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啤酒。   温胜利咬了一口鸡腿,一口咬下去,齿颊留香。还是印象中一如既往的好吃,这小孩儿的手艺真是绝了。到底是吃人家的嘴软,就连温胜利都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过意不去。   他问道:“这小孩儿总这样吗?”   温殊反问:“怎么样啊?”   “特意跑回来就为了给你做顿饭?”   “没有总这样,你没听他说是同学过生日聚餐吗?”   说着温殊又夹了一块红烧猪蹄给温胜利:“爸,再吃一块吧。今天不忌嘴了。”   于是温胜利开始闷头大吃,正在大快朵颐时,忽然捂了捂自己的右脸。   温殊忙关心道:“怎么了?”   温胜利答道:“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总是牙疼。”   “看牙医了没有?”   “没事儿,吃点芬必得就好了。”   温殊心疼地数落道:“都吃芬必得了,还不去看牙医,我明天陪你去吧。”   “哦,好的。”   “不光是牙疼,以后有个什么伤风感冒的也得看医生知道吗?”   “哦,好的。”   过了片刻,见他老盯着自己,温殊又问:“你不说菜好吃吗?你不吃菜老盯着我看干吗?”   温胜利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忽然觉得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妈了?”   温殊知道自己从小就长得像妈妈,所以温胜利从小就特别宠爱自己,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的,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养护大了。   但是今天温胜利讲这话其实是有点触景伤情,温殊心里也明白,温胜利是想他妈了。所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带有着一种温情。   温胜利又喝了一口汤,感叹道:“其实吧,这孩子真是挺不错的。做菜像你妈做的一样好吃,虽说嘴硬了点,但是人特别细心。”   温殊盯着温胜利,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果然,温胜利的下一句是:“我心里一直在想,如果他是个女孩儿,我大概做梦都会笑醒吧。”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温殊很怕他又会给自己讲那些同性恋者可以治疗的一些东西,赶忙又给他猛夹菜,企图堵上老爸的嘴。   没想到温胜利满脸都是一种好像有什么话要讲,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温殊怕他憋坏了,便鼓励他讲出来。   温胜利终于说道:“我最近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又买了一些书来看。还学着第一次在网上发了几个帖子,被网友们给教育了。”   温殊给他说得满脑子的问号。他猜想温胜利发的帖子大概是那种“我儿子和我出柜了,我应该怎么办”之类的,想想就让人尴尬到头疼。   温胜利接着说道:“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了,人这一辈子还是应该活到老学到老啊。”   温殊回应道:“爸其实你一直都是啊。”   “爸过去那些做法确实是不对的。其实我心里大概是早就有点明白了,可是我还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出不来,还老是要你和女人相亲,以为你真结婚就好了。现在想想,真是难为你了。”   温殊听了这话,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也许是开心,又有点难以置信。   他盯着温胜利花白同时又有点稀疏的发顶发了一会呆,小心翼翼地问:“爸,你的意思是你能接受顾彦棠了吗?”   温胜利赶紧矢口否认道:“那倒没有,我现在想到你们俩在一起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温殊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在试图接受是不是?”   “唉”,温胜利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地说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虽然依然是满脸的不情愿和无可奈何,但是明显口气已经松动了。   “爸,”温殊很想上去拥抱他一下,又很想说两句夸赞他的话,可是话到嘴边,自己却因为喉头哽咽而说不下去了。   最终,温殊皱着眉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温胜利愣了一下,他点一点头,忽然一本正经道:“就算是男人吧,要靠谱我觉得还是戴漠桐靠谱点啊,年龄相近也门当户对点。”   温殊:“爸,你没听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温胜利:“嗯,我倒是听说过情人还是老的好。”   温殊又说道:“爸,我和你说顾彦棠未来绝对差不了,他马上就要去国外做交换生了,整个学院就他一个公费名额呢。他真的挺优秀的。”   温胜利点了点头,又继续表达着自己的担心:“他人是不错啊,就是年龄实在是小了点,成绩那么好肯定得读研究生吧,你等他工作还得等好几年吧。等人家真混出来了,不会嫌你年龄大吗?”   温胜利确实是亲爸爸,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确实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温殊心里一直不敢想太深的问题。   温殊叹了一口气,问道:“爸,如果你在和我妈结婚之前,你就能够预知未来,就是她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在你很年轻的时候就会离开你,你还会去追我妈,和她结婚吗?”   “当然会,”温胜利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了温殊在影射什么,立刻解释道:“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小殊,我们后来有了你啊,有了家庭和孩子之后,整个人生就不同了。”   温殊又问道:“爸,那假如没有我呢?你知道你们以后没有孩子,你在当年就不会和我妈结婚了吗?”   温胜利看着儿子那咄咄逼人的眼睛,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   虽然温殊就早就成年了,也工作很久了,但是就在那一刻,温胜利才终于意识到儿子终于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那一刻,他有一种非常矛盾非常复杂的心情,就像是老鹰看着翅膀终将长成的小鹰离巢的那一刻,为他欣慰的同时又感觉到很悲哀。   毕竟,自己亲手养大的小鹰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但是孩子说得是没错的。回过头来,看当年的自己,他为什么会和温殊的妈妈走到一起呢?   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结婚,只是因为相爱,愿意和这个人而不是另一个人一起,共同携手度过未来的人生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说,温殊觉得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就已经是他的幸运。   毕竟有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找不到生命中的那个人。   ……   菜做得实在太多,两个人再怎么放开肚子吃也是吃不完的。   温殊晚上刻意没有喝酒,就是为了晚上送温胜利回家方便。   一路上,父子两人并没有太多话,但是好在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父子,又刚刚解开了困扰彼此很久的心结,即便是不说话的氛围里也没有觉得太尴尬。   温胜利看着窗外层层叠叠彼此交错的立交桥,桥下有船只在江面上行驶,车辆则在桥上穿行而过,路灯好像点点繁星一样把整个T城都照亮了。   温胜利指着一条马路,问道:“小殊你还记得这里吗?以前我们家住这边的时候,我经常骑着自行车送你去上学呢。”   温胜利说的上学指的是温殊上小学的时候,温殊读书比较早,所以比同班同学矮一大截,长得又白白嫩嫩的。小的时候没少受别人欺负。   有一次,温殊在学校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回去额头上的痕迹被妈妈发现了。温胜利就躲在学校门口,偷偷跟着他们,等到那帮欺负温殊的小坏蛋一出来,就被温胜利好好地恐吓教育了一番。   温殊笑着说:“那时候你还好年轻啊,我那时每天想着要是能长你那么高就好了。”   温胜利抓了抓温殊的头发:“哪想到你小子小时候一直瘦瘦小小的不长个,结果到了初三开始猛涨,到了高一直接就长到了178!”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超过一米八啊,也就定格在那了。”温殊又笑。   温胜利似乎陷入了沉思,说道:“你说我有时做梦还经常觉得你很小呢,怎么一晃就这么大了呢。”   可能是因为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快到家的时候,温殊看见温胜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旧旧的存折,温殊赶紧摆手不要。   温胜利把这张存折郑重地放在了他的手上,说道:“你拿着吧,你刚搬了新家,小顾又要出去留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温殊拒绝道:“那也不能要你的钱,我连买房的首付都是你给的,再拿你的钱,我就真成啃老族了。”   温胜利说道:“这不是我的钱,这是你妈的钱。”   温殊惊了:“我妈的钱?”   温胜利说道:“你妈当年说生了个儿子,以后娶媳妇是肯定是要出彩礼的。所以从你出生开始,她就开始存钱了。可是那个时候工资少,你又三天两头生病,所以一直到她去世,她都没存下来多少。”   温殊手抓着方向盘,尽力看着前方的道路和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来的那辆车不遵守交通规则打了大灯,温殊的眼睛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温胜利:“这里真没有多少,当年她还在的时候就只存到了一万五,可是这么多年银行利息越来越低,直到现在也只有两万多而已。”   温殊:“……”   温胜利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钱是你妈让你结婚的时候用的,虽然你以后……”温殊看见温胜利的喉头滑动,哽咽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但我感觉现在可以给你了。”   温殊接过那张存折的时候,感觉拿到的不是一张薄薄的存折,而是这些年来虽然一直看不到,但是却又能清晰感受到的一份异常沉重的母爱。   虽然妈妈这个词语在温殊八岁的时候就渐渐的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可是在温殊看见那些他养的花儿特别是他的那盆薄荷时,在他在冬天穿戴着那些已经过时的手织围巾和毛衣时,母爱一直用一种温柔的方式陪伴在他的身边……   温殊盯着那张存折发了好久的呆,直到送走了温胜利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一直在想,如果妈妈还在世,如果她知道他的儿媳是个男人的话,还能够用这样的心态去存钱,做给他结婚用的彩礼吗?   温殊想,一定会的吧。毕竟他有一个全世界最温柔善良的母亲。   送完温胜利回家之后,已经九点多了,温殊给顾彦棠打个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但是顾彦棠的声音很小,听得出是刻意压低了音量。   温殊问道:“你在哪儿呢?吃了饭了吗?”   顾彦棠:“吃过了,在KTV唱歌呢。”   “唱歌啊?怎么那么安静哦?”温殊故意又问道。   “……”   见那边支支吾吾地不说话,温殊说道:“到底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电话那头似乎犹豫了挺久,最后说道:“T大的图书馆。”   温殊又问:“吃饭了吗?”   顾彦棠想了想,最终如实回答道:“吃了一个面包。”   温殊是谁啊?一个工作好几年的检察官,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惯犯。当顾彦棠说要给同学过生日的时候,温殊就知道他说谎了。   温殊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特意回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却要找个借口离开,给父子俩制造一个完美和解冰释前嫌的机会。   毕竟在顾彦棠的心里,总是觉得温胜利一看见温殊和他在一起就会不开心。他不能给老人添堵,因为给温胜利添堵就是给温殊添堵。   他的所有的行事原则几乎都是围绕着温殊在转。或者说什么事只要和温殊一沾边,顾彦棠总是会体贴贴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温殊当然是感觉得到的,但是感动的同时又太心疼了。   他舍不得一个孩子在这段爱情里扮演这么委屈求全的角色。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饿了吧?老四川怎么样?你现在走出来,我开车过来正好差不多时间。”   在收到温殊的微信之后,顾彦棠开始收拾书包。他这些天几乎是提前做完了这学期所有课程的作业,虽然忙但是也算是小有成果。   等到穿过校园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老远就看见温殊那辆白色的车,温殊正站在车旁边和他挥着手。   天气冷了,大学城的晚上就更加的荒凉,温殊和顾彦棠终于可以在这无人又幽暗的校园里牵着手前行。   幸好“老四川”还没有关门,温殊拿着餐单要顾彦棠点菜。顾彦棠点了回锅肉,还有酸菜鱼,然后又点了个手撕包菜。   因为这个点店里的客人不多了,菜上得很快。温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评价道:“没你做得好吃。”   顾彦棠笑了下,继续大口吃着菜下饭,不一会就吃完了一碗饭。   温殊就又给他盛了一碗饭。温殊说道:“你这个年纪就是要多吃点,怎么吃都不会胖呢。”   顾彦棠看了他一眼,回道:“这话说得好像你有多胖似的。”   温殊:“虽说不会胖,但是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基本也就告别暴饮暴食了。”   顾彦棠听了这话明显有点不高兴,说道:“只是个胃病而已,用心调理,肯定能好的。”   于是温殊换了个话题:“对了一直没问,你的做菜的手艺是怎么学的?”   “我以前没告诉过你吗?”   温殊想了想,回忆道:“好像是说了什么无师自通之类的话。”   顾彦棠问道:“你不信?”   温殊摇了摇头。要是他做菜的手艺就是达到能吃的地步也就罢了,他那程度吃一口就知道是练过的。   顾彦棠吃得挺快,几个菜都被他风卷残云地消灭得差不多,估计是吃饱了,摸了摸肚子,说道:“我做菜的手艺是和我姑姑学的,我姑姑是农村的那种厨师,附近村子办酒席都会请她去做饭呢。”   见温殊听得饶有兴趣一般,顾彦棠又接着说道:“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打下手了,七八岁开始就给弟弟妹妹做饭。七八岁做到十四岁,也做了这么多年,所以做得好吃也很正常吧?”   其实温殊挺想问一下顾彦棠为什么姑姑是厨师,她自己不做饭,却要让一个当时还没有多高的孩子去做。但是凭直觉感觉到他应该不太愿意讲。   这一次温殊抢着买了单,然后看了下表,不过才十点,于是建议道:“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好久没有散散步聊聊天了。”   “好啊。”顾彦棠立刻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T大是一所挺美的学校,绿化很好,白天去的时候,就感觉像个公园似的。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最近寒潮降临,所以一路上除了那些谈恋爱的不畏严寒的小情侣,就没有碰到几个人。   温殊和顾彦棠坐在足球场旁边的一个看台上,一边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温殊先开了口:“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还有两个月,你就要出国喽。”   顾彦棠很明显是不愿意提那个话题,一脸不耐烦地制止道:“别说这个!”   温殊没听他的,继续说道:“小棠,你说你到了那边,看到了精彩的花花世界,那边的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顾彦棠白了他一眼,简直懒得理他:“你既然那么不放心我,何苦非要死乞白赖地让我去啊?”   温殊去拉了拉他的手,说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觉得好像一直到现在都不太了解你。”   看着顾彦棠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温殊解释道:“我知道你挺在意我的,可是我看你好像总隔着一层雾一样,看得不是很明白。”   顾彦棠握着温殊的手紧了紧,问道:“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比如——,”温殊接着吃饭时的那个话题,问道:“你现在和你姑姑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为什么,她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和她联系又有什么用呢,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她也不可能离婚。”顾彦棠讲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感情色彩,好像是在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那你想自己的妈妈吗?”温殊又问。   顾彦棠摇了摇头,说道:“早忘了。”   顾彦棠有点警觉地看了看温殊,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呢?”   “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来,是怎么长大的罢了。”   顾彦棠眯起了眼睛:“和你自然是很不一样的。”   过了片刻,他撩起自己的袖子,把左胳膊上的一段看起来像刀疤一样的挺长的伤痕展示给温殊看。   肌肤相亲的时候,温殊不止一次地看过这条疤,还有顾彦棠的背上也是蜿蜒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一看就是那种陈年累积下来的。怎么说呢,看着是挺让人害怕的,但是温殊有时又会觉得这些伤疤莫名透着点男人味的性感。   顾彦棠说道:“我姑父其实平时性格是个挺软弱的人,可是一发起酒疯来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经常把我姑姑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十岁那年,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就站起来反抗,这是他拿火钳打的。”   温殊用手去抚摸那条长长的伤痕,九年过去了,还像一条虫子一样缠绕在顾彦棠的胳膊上,像个刺青一样记录着他幼年曾经受到的虐待。   温殊说道:“你和我讲过,你后来是受到林昊的影响,就离家出走了。”   顾彦棠看他的眼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说道:“其实那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把他给打了个接近半死,应该会在床上躺很久那种。我一直都不明白那样一个人渣,我姑姑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殊抓住他的手问道,语调里竟是掩饰不了的急切。   “别用这种看怪物地眼神看着我!”顾彦棠忽然冲着他吼了一声。   温殊望向面前的人,说起话来是那样粗鲁,烦躁又带着点不近人情,可是温殊知道那是因为回忆起不愉快的童年经历,他的歇斯底里是因为灵魂里深深的不安,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感。   温殊赶紧一把把他紧紧地抱住,一下一下的轻按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片刻后,顾彦棠终于冷静了一点,说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打他?”   “好,我现在就问。你为什么要打他?”温殊眨了眨眼睛,问道。   “他,就是个变态,又是个人渣。我亲眼看见他在偷看我妹妹洗澡,我妹妹那时候才十岁,而且是他亲生女儿……”   在顾彦棠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温殊明白了他的姑父是个酗酒后会产生狂暴倾向的人,还是个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够下手的变态。   好半天,顾彦棠调整了一下语气,问道:“检察官,你是不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也没有见过这么变态的犯人?”   看着温殊点点头,把他抱得更紧了,又问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啊,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才多高?一米六多吧。就在社会上混了。能混成什么样呢?没少挨过打,穷到连一碗方便面都买不起的时候也是有的,在夜总会的时候上班的时候还有人以为我是卖的呢,要包养我呢。”   顾彦棠语无伦次地讲了许多,温殊听得入了神,正在为他的身世感慨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立刻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顾彦棠也愣了一下,答道:“男的女的都有。那次我把那个男的鼻梁都给打断了,他的手下过来帮忙的时候掏了刀子,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温殊当然知道,林昊因为帮他挡了刀子,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顾彦棠最后总结道:“现在想想,我能活这么大也是听不容易的。”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一定不会再有了。”温殊抱着顾彦棠肯定地说道。   顾彦棠抚摸着温殊的头,侧过身来在温殊的脸上亲了亲,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这个社会心存抱怨的,说句实话,我还挺感谢老天的,如果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怎么会让我遇见你?”   温殊:“也许我们不以这样的方式遇见,就会以那样的方式遇见,命中注定的事儿跑也跑不了。”   顾彦棠看着他点头道:“你说得很对。”   少年对于这样在恋人面前敞开心扉讲他那些很不光彩的曾经,还不是很习惯,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担心地问道:“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以前的事,你会看不起我吗?”   温殊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不过也有点后怕,假如三年前你没遇见我,你说你现在会不会成了社会上的老大啊?”   顾彦棠笑道:“哈哈哈,那也是有可能的,那时我在夜总会挺受女孩儿欢迎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抱几个娃了呢,这也是说不定的。”   温殊一巴掌拍了他一下,试图要敲醒顾彦棠的美梦。“你才多大啊,我们国家法定年龄是男的二十二才能结婚吧?”   “真是,你这就是给我宠出来的毛病,你见过谁家老婆天天动不动打老公的?”   “谁是你老婆?”温殊矢口否认道。   顾彦棠一把抓住他就往自己怀里带,笑着说:“谁答应谁是呗。”   闹了一会,平静下来,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几乎就没有人了。这个足球场正处于一个三面环山的风口下,两个人在寒风中坐了许久,都觉得有点冷。   尤其是温殊,整个人都快缩进了顾彦棠带着体温的温暖外套里。   两人就这样腻歪着,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好像这样甜腻的气氛里即使在寒风中也可以一起腻歪到天亮。   这时,似乎是晚上巡查的保安人员发现了这一对在操场上夜不归宿的野鸳鸯。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还不回宿舍睡觉?”   一束刺眼的手电筒光亮照射过来,温殊心里骂道,人家中学校园查寝就算了,怎么大学还查,简直是有病啊!   顾彦棠到底是年轻反应快,第一时间就赶紧拉着温殊就开始飞奔。   “喂,竟然还是两个男的,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脸?”后面的保安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边骂边在后面拼命追。   尽管两人跑得飞快,慌乱之中竟然还是听到了这一句。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温殊听到了这样的话,竟然心里没有什么太难过的感觉,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尴尬。   大概是因为因为最亲近的人都认可了他和顾彦棠的关系,温殊的心里有了底气,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的话算个屁啊!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回到车里,可能是肾上腺素在奔跑中急剧上升的关系,两人在车上“哈哈哈哈”地大笑了五分钟之后,都没有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的身世之后还得再交代下。今晚九点还有一章! 第70章 第七十章   温殊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身边人那张睡得特别安详的脸。   温殊盯着看了一会,心里感叹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已经认识那么久了,看也看了那么多遍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觉得那么帅呢。   偷看了一会,温殊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有事的,他要陪温胜利去医院看牙呢。   于是赶紧去拿自己手机看时间,可是床头柜是放在顾彦棠那一边的,手机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他拿手机就不得不越过顾彦棠的身体,碰触到他。   果不其然,他一动顾彦棠就醒了。   顾彦棠一醒就张开手臂要抱抱,温殊配合但是又敷衍地抱了抱他。可不敢认真啊,一认真被小种马黏上了就更加起不来了。   温殊讲了他要陪温胜利去医院的事儿,顾彦棠立刻问要不要一起去。   “你不是今天要做家教吗?”   “是啊,不过时间可以改,我想陪你嘛。”   “可是我爸不一定想要你陪哦。”   顾彦棠想了想,也是,就改口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温殊又和他抱着腻了一会,亲了他一下说道:“你家教应该没那么早吧?好不容易放个假,多睡会儿吧。我今天在外面买点早餐吃就行了。”   顾彦棠嘴上说好,可是温殊起来穿衣服,他也穿衣服。   等到温殊刷好牙,洗好脸,顾彦棠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桌上放着加了煎蛋和培根的手抓饼,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吃吧,快手菜做起来很快的。”顾彦棠说道。   “不说了让你休息下吗?”   顾彦棠笑笑不说话。   “你可别说你喜欢早起啊?明明我平常周末睡到中午,你也睡到中午的。”温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问道。   “那是我不想早起,不是我不能早起,和你想起起不来有本质的不同。”顾彦棠辩解道。   “行吧。我承认我体力差行了吧,真不知道明明一样是做到两三点,一样是累个半死,为什么有些人的体力能那么好,一定是因为我在下面的关系——”温殊边吃边埋怨道。   带着一肚子甜蜜的抱怨,温殊一路面带笑容开着车来到了家里接温胜利。   还好一路上没有堵车,到家的时候,温殊看了看表,也不过才八点而已。   温胜利正戴着个老花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呢,很显然他已经等了他挺久的。   “爸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啊?”温殊带着歉意问道。   温胜利:“你们年轻人不是就喜欢睡个懒觉什么的吗?我寻思着要是你九点还不来,我就自己去了。”   “你对自己儿子还这么客气呢。”温殊数落道,随即又提示道:“门诊卡,病历,还有医保卡都带了吗?”   “哟,”温胜利一拍脑门,“医保卡忘了,我得去找找。”   于是,温胜利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起医保卡,找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有找到。   要说温殊怎么那么不会收拾东西呢,其实这个东西既有遗传的影响,也有后天环境的影响。从小就在温胜利言传身教下长大的温殊能好到哪里去?   于是温殊也开始和温胜利一起找。他在翻抽屉的时候,从一大推书里掉出了一个蓝色的本子,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那封面上赫然印着这样的大字——T城同志亲友恳谈会记录本。   ???同志亲友恳谈会?   温殊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温胜利一定是参加了这样的组织,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纪念的本子。   温殊趁着温胜利还在找东西,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赶紧快速地翻看了一下本子记录的内容。   内容还挺多的,主要是围绕着同志亲人面对面交流,怎样消除孤独感,还有一些有同样经历的父母分享接受亲人出柜的感受和处理经验,还有身为同志的亲人怎样增强对同志未来的信心……   温殊简直可以想象温胜利在开会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听着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父母讲述着自己孩子的故事,然后温胜利又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的画面来。   原来在温殊看不见的地方,温胜利是这样努力地改变着自己,试图去接近他,试图去理解他。   温殊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意识到在温胜利不苟言笑的外表下,原来是隐藏着一颗这么深爱自己的心。   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把本子按原样放回了原处。   温胜利终于找到了医保卡,兴高采烈地拿给温殊看。   却看见温殊的眼睛红红的,温胜利忙问道:“小殊,你怎么了?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温殊摸了摸鼻子,答道:“爸,我没事。”   温胜利又问:“你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的,和我说,是不是那个坏小子欺负你了?”   听着温胜利一副好像要卷起袖子去把顾彦棠打一顿的架势,温殊想起小时候要是有人欺负自己,温胜利也是这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温胜利又高大又英俊,简直是温殊见过的最伟岸的男子,可如今头发花白,背也佝偻了,爸爸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那么老了。   温殊更难过地想到,他一直都很讨厌啃老,但是在买房的问题上,他和那些啃老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都没有怎么好好孝敬过温胜利,温胜利就已经老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让温殊很难过。   一直到了医院,排队叫号的时候,温胜利似乎都还沉浸在谁把自己宝贝儿子欺负了这个事情里没出来,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温殊反问道:“他哪敢欺负我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那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刚才就是有点触景伤情,”温殊看着温胜利,转换了话题问道:“爸,你怎么就没想过给我找个后妈呢?我妈死的时候,你明明还那么年轻,长得又帅——”   可能是没有意识到儿子的话题转得那么快,温胜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温殊自己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自己小的时候,温胜利大概是怕找了个后妈会欺负自己,怕他受气。人年纪一大,可能就更还念过去。记忆里的妈妈大概就会更加像加了滤镜那么美好。   可是就算温胜利愿意将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老伴在一起还是会更好吧。   “四十九号——”喊号的护士终于从门诊室里出来,喊了自己手里的号码。   温殊跟着温胜利一起进去了。   牙科里坐诊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微胖,看起来倒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他招呼温胜利躺下,开了探照灯一边检查牙齿,然后夸起了温殊。“老爷子有福气啊,有个这么帅的儿子还孝顺。”   这话可是说得正中温胜利的心,即便是不能说话,他也尽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医生又继续说道:“老爷子你不知道现在真的很少有儿子带老爸来看病的,女儿就还是有见过的,但是儿子真的很少。”   温殊心想,这话要是放到网上肯定会被说成这是性别歧视黑男人黑得最惨的一次吧。   “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医生又问道。   温殊见温胜利实在是不方便讲话,就自己答道:“检察官。”   “哟,不错嘛。有对象了没有?”   看着医生那一脸期待的眼神,温殊一扶额,心想,完了,又是个要给他介绍对象的。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啊,一到医院就有给他介绍对象的。   温殊最后到底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医生的检查已经完了,温胜利坐了起来。   医生对温胜利说道:“老爷子其实你的牙没有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会那么疼?”温胜利捂着脸问道。   “最开始的时候是吃冷的会疼,吃热的会疼,现在是只要碰到就会疼,对吧?”医生仿佛料事如神一般说道。   温胜利点了点头。   “你年纪太大了,牙齿自然磨损得很严重,现在牙神经暴露了,所以就这么疼了。”   温殊想起了古代人看动物的年龄比如马呀,驴呀什么的,就是看牙齿的。可是不知为何,听着医生这么坦然地说着温胜利老了,依然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温殊问道。   医生一脸冷漠答道:“拔掉。”   于是医生开始准备麻药和拔牙的工具。温殊去楼下排队交费。排队的人不多,温殊不一会儿就走上楼来。   到了门外的时候,温殊听着温胜利正在和医生说着话,因为医院的门不隔音,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医生问:“老爷子你儿子多大了?”   温胜利答:“二十七。”   医生果然说道:“我那个侄女二十四岁,名牌大学刚毕业,长得可漂亮了,我觉得他们俩看起特别般配。”   温殊想,真不知道温胜利会说出些什么,要是以前的时候,估计得高兴得拔牙都不觉得疼吧。   片刻后,温殊听见温胜利说道:“我儿子没这个福气了,他已经找好对象了。”   医生又说:“有对象只要没结婚也还是可以试试的嘛,我那侄女真的特别优秀!”   温殊一听,心想这是什么医生啊,三观不正啊。   温胜利又说道:“他对象对他挺好的,每天做饭,做家务,饭做得可好吃了,两个人好着呢,就快结婚了。”   !!!温殊没想到他爸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医生终于不再开口说话了,温殊拿着缴费单走了进去。   医生拿了两个针管给温胜利注射了麻药,在医生拿着钳子,镊子等东西在温胜利的口腔工作的时候,温殊忽然发现温胜利怎么一脸求救的表情望着自己。   再一细看,发现温胜利的手和脚在拼命的抖呢。和温胜利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温殊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   温殊走上前去,紧紧抓住了温胜利的手。他安慰道:“爸爸,把眼睛闭起来,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呢。”   于是温胜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拔牙的过程果然是很血腥,很暴力,温胜利拔的又是个大牙,感觉拔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腿软得没法上下楼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麻药的作用。   温殊干脆把他背起他上电梯,又背着他上了车。   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像一个轮回一样。小的时候父子俩一起出去玩,温殊走累了,温胜利就像这样一路背着他,他常常在父亲的背上就睡着了。   而现在则是自己背着温胜利。   曾经看起来那么高大伟岸的温胜利,现在就在自己的背上,而且一点都不重。   温殊心里像是有小小的羽毛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拂过一样,同时又带了点心酸。   他没和顾彦棠商量就把温胜利接回了自己家里,事前也忘记了打电话。   开门的时候,顾彦棠已经做好了大餐在等他。餐桌上堆着满满的菜,还有他喜欢吃的板栗烧鸡。   可是温胜利这个样子,他们都不好意思吃。顾彦棠只好收拾了眼前这些,煮了白粥。   晚上的时候等温胜利的麻药过了,终于可以说话了,温殊又检查了确认伤口没有流血了,三个人就吃起了白粥。   然后就连着吃了三天白粥,吃得温殊自己都快感觉营养不良了,顾彦棠都没有抱怨过。   好在四天后,温胜利去医院拆了线,拆完线回来就表示他能吃肉了。回家的路上还特别买了好些菜。   没想到当天晚上顾彦棠有事儿,回家挺晚的,一回家就看到,父子俩一边在新闻联播的背景音里下棋,一边在等他。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顾彦棠赶紧去洗手做饭了。   在厨房里忙着蒸鱼的顾彦棠忽然用余光看到身后站了个人,紧接着一杯水递了过来。他想都没想就接过水喝了。   “饿了吧?饿了先吃点零食吧。别吃太多哦,要不等会吃不下饭了。”忙着切菜的顾彦棠也没空转过来看一下给他倒水的到底是谁。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温殊那么小的胃吗?”温胜利在一旁笑道。   “啊!是叔叔啊,我——”顾彦棠一紧张,倒真是不知道讲什么了,他一直就有这毛病。   温胜利觉得过去这小孩儿蛮有意思的,明明是可以当他孙子的年龄,总是“老头儿”、“老头儿”的叫他,没个正经。   可是现在这样叫他“叔叔”,心里明显是要往温殊这一辈靠,可是不知怎么,反而却连话都不会说了。   温胜利说道:“我,我什么啊,我就是想来问下你等会儿不会像上次一样,又有什么事吧?”   “没,没有。”顾彦棠连连摆手。   “没有的话,就陪我好好喝一杯吧。你知道温殊有胃病不能多喝。”   “好,好的。”顾彦棠受宠若惊般地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怎么一条评论都没了?其实这种现实向的文真的不太好写啊。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随着日历一页页地翻过去,那可预期的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也应景似的越来越冷。   到了十二月份,T城里所有的落叶乔木为了迎接冬天都已经落光了叶子,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外套和羽绒服抵御寒风,只有不怕冷的二十出头的爱美小姑娘还露着大腿穿着超短裙和过膝靴在人行道上招摇。   这是座冬天冷又没有暖气的城市,室内室外温差根本相差不大,温殊和顾彦棠忙着抱在一起取暖,就连日常的吵架和斗嘴都越来越少了。   温殊的工作还是老样子,常常哭笑不得地感慨自己老是在做无用功。   比如上次去看守所提审,结果被告被自己人带回法院了;昨天来看守所开庭,碰到中院的人押死刑犯执行,被堵在外面一直等了两个小时……然而生活中还是有一些看起来微小却又很确定的小幸福。   比如今天是顾彦棠最后一次家教结账的日子。差不多一整个学期,两个家教,每个星期两次,一次一百块,四五个月算起来也接近一万块了。再加上平安夜马上就要来了,顾彦棠说要请他吃顿好的。   两个人思来想去,决定去他们重新相遇的地方,名字很俗气的那家餐厅——浪漫假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本土的节日除了过年之外,都没有什么节日气氛了。可是那些洋节日却一个比一个更隆重,其中特别厉害的就是圣诞节和情人节。   就比如此时的各大商场都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放着“铃儿响叮当”的音乐,每一家店都挂着圣诞节打折促销的牌子,企图在节日里冲一冲销量。   浪漫假日的装潢很文艺,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印象派的画,也挺漂亮的。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餐厅最中央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舞台。   此时舞台没有人唱歌,大概是时间还没有到。舞台的中央挂了一个挺大的幕布,此时正在投影着张靓颖歌曲《终于等到你》的MV。   “终于遇见你,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得好不容易,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温殊心里还在想,怎么过节要放这个歌呢,太苦情了,不过想想还是比那些圣诞节的歌好太多。   温殊环顾四周,座无虚席,基本都是一男一女两个小情侣来一起过节的,连一家三口的都很少。像他和顾彦棠这样两个男人选择在这个特殊时间一起来吃饭的,确实找不到第二对了,所以他们大概看起来确实是十分扎眼了。   浪漫假日的菜还是做得不是太好吃,当然也不是太难吃,这和温殊吃不惯西餐有关。   牛排烤得有点老了,温殊吃了几口就觉得有点腻,最后觉得实在吃不下了,索性推给了对面的顾彦棠,让他来消灭。   自己则是开始解决面前的这盘水果沙拉。   “要不再点两个菜吧?”顾彦棠边切牛排边贴心的建议道。   “别啊,再点也不会多好吃的,而且又贵。”温殊说这话的时候,还担心离他不远站着的服务生听到了,把头凑到顾彦棠耳边才说的。   见顾彦棠眉头皱着,似乎是要说什么,温殊又接着说道:“是,知道你有钱,可是有钱也不能乱花吧。以后大把用钱的地方呢。”   顾彦棠低头继续吃牛排,不说话了。   等到两个人都吃完了饭,温殊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八点半了。   “要不,我们再去看场电影?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片子吗?”温殊建议道。   “要不再吃点甜点吧?”顾彦棠看了看四周,此时的顾客比刚才少了一些,但是还是有点多。   “你想吃?”温殊有点奇怪地看着他。印象中,这孩子是不大爱吃甜点的。   “我想吃。”顾彦棠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又点了一份草莓冰淇淋还有一块加了巧克力的蓝莓蛋糕。   就这么一小块蛋糕,顾彦棠硬是磨磨蹭蹭地吃了快一个小时,而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温殊说什么都明显没有兴趣。   温殊凭直接就感觉到他有心事,可是他不说,自己也就不太想问。   就那么一直默默地陪他坐着,说句实话,确实有点无聊,但是好在无聊的时候就能抬起头来看看顾彦棠那张棱角分明又精致的脸,心里感叹一万遍,怎么有人发呆也能那么帅!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啊。   就这样到了九点半,店里的顾客少了些,大概也就四五桌客人的样子。   此时店里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的灯却亮了,温殊以为店里的歌手要唱歌了,结果发现舞台上倒是没有人,但是舞台上那块幕布上投影的人,倒是很熟悉啊。再一定神细看,那不是孙远均吗?   看到自己的偶像忽然出现在屏幕上,温殊立刻惊叫起来,还示意顾彦棠一起看。   顾彦棠点了点头,嘴角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   然后温殊又看向大屏幕,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儿,作为一个脑残粉,他竟然没有看过这个MV,不,这根本就不是孙远均拍的MV,孙远均根本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唱过这首歌。   屏幕里的孙远均坐在草地上,一手拿着吉他,一边在随着节奏轻声唱着一首英文歌。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的他还是那么帅气,眉目如刀刻,一转头一蹙眉都是一道百看不厌的风景。   一连串的英文单词从他口中流畅地轻吐而出:   You're always on my mind   All day just all the time   You're everything to me   Brightest star to let me see   You touch me in my dreams   We kiss in every scene   I pray to be with you   through rain and shiny days   I'll love you till I die   Deep as sea Wide as sky   The beauty of our love paints rainbows   Everywhere we go   Need you all my life   You're my hope You're my pride   In your arms I find my heaven   In your eyes my sea and sky   May life be our love paradise.   温殊听出来了,这是那首挺有名的《love paradise 》,这首甜到有点发腻的歌曲,在男神那带有磁性的声音的演绎下竟然又散发出点别样的清新光彩。   温殊还在想孙远均不是退出娱乐圈了吗?这首从来没有见过的歌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还在想这家店里是不是潜藏着和他一样是孙远均的脑残粉,还在考虑要不要去认一下亲……   结果就见孙远均弹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抬起头笑着说了一句话:“温殊,很开心能够见证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说罢眨了一下眼,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wink,然后接着说道:“要新婚快乐哦!”   还沉浸在男神为什么叫了自己名字,男神wink好邪魅好帅的温殊,好半天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什么叫“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新婚快乐”?   到底是什么鬼啊!   温殊的心里砰……砰……砰地开始狂跳,他感觉自己紧张到心跳快要骤停了!   大脑短暂当机了两秒钟之后……   紧接着温殊听到一声礼炮响起,在铺天盖地五彩缤纷的礼花中,顾彦棠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温殊已经走上了表演的舞台。   此时不知是店里的店员还是还没有走的客人,发出了一阵阵尖叫声和欢呼声。   刚才一直在给他们服务的那个服务生拿起了话筒,当起了司仪。他开口道:“大家今天非常有幸,可以见证一场很特别的求婚。”   大厅里的客人们都炸开了锅,毕竟这是个有热闹就爱看的民族嘛。大家呼啦一声全部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立刻把这个小舞台给围起来,拿起了手机拍起来,生怕自己动作太慢,找不到一个最佳拍摄的角度和位置。   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回放一般,温殊看见,顾彦棠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准备好的小盒子。   “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太会说话,”顾彦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我只想说,能够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一定不是现在的我。”   温殊以手掩面,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顾彦棠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还太小,还不够成熟,可是我真的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这辈子都在你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你——”   顾彦棠的脸背过人群,很显然他也没忍住情绪,擦了下眼泪。片刻之后,他深情地看着温殊,认真无比地问道:“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道:“愿意!”“愿意!”“快说愿意!”   可是此时的温殊,一直在和自己眼眶中的眼泪较劲,整个人哽咽地说不出话。   顾彦棠又笑着问了一遍:“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温殊点了点头,还是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眼泪流过他的脸颊,他从顾彦棠的手里接过戒指就带上了。   当到他把顾彦棠拉起来之后,两个人立刻在众人的注视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拥抱得那样紧,好像被502胶黏在一起一样,永永远远也不会分开。   人群中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又开始起哄“kiss”“kiss”!   于是顾彦棠顺应民意地拉过温殊,一顿乱亲……   不知道闹到了几点,顾彦棠才拉着温殊穿过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回到了家。   直到回了家,温殊还一直回味着刚才那一刻,脸上挂着怎么也消失不了的半永久笑容,脸明明已经都笑僵了,可是还是想笑。   他仔细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是一个很普通简单的白金戒指,但是温殊觉得很好看,戒指的内侧刻着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殊。   他又去看顾彦棠的那一个戒指,翻开他的手掌,果然是刻着一个棠字。   可是碰到他手的那一刻,温殊忽然发现顾彦棠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今天晚上又不热,空调也没开,他的手怎么那么烫,而且还一直在抖,是不是生病了?   他又去摸了摸顾彦棠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你生病了?”   “没有。”顾彦棠否认道。   “那你的手怎么一直抖,而且脸上还那么烫!”   “我——”温殊看见顾彦棠的脸红得像个关公一样,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点可爱。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太开心了。”顾彦棠一把把温殊又捞入怀中,拥抱紧到好像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温殊伸出手来,回应着他的拥抱,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后背。   “从此以后,我就有家了。你说我开不开心?”顾彦棠很认真地说道。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强调,像个话唠似的。   “行了,你有完没完啊?”温殊制止道,然后笑着问他:“小朋友,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哦,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做!”下一秒钟,温殊就被这只饿狼扛到卧室去吃干抹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点撒花庆祝!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个人在一番运动之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快速地睡去,而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感到很兴奋。   温殊在顾彦棠的怀里动来动去,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和平常的他简直大相径庭。   “你老这么看着我干吗?”顾彦棠明知故问道,“再看我就——”   “你就怎么样?长那么帅还不能看了啊?”温殊说罢就贴上他的唇上又亲了他一下,然后说道:“不趁着现在多看看帅老公,等你走了不就看不到了吗?”   顾彦棠脸上本来还很明媚的笑也渐渐收敛了,心里被离别的忧伤给瞬间填得满满的。   他揽过温殊的肩膀,让他重新靠回自己的怀里。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中,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过了许久之后,顾彦棠试探着说道:“要不,我就不去了吧。不就是去留个学吗?能有多大作用。”   “那怎么行啊,申请得那么辛苦,整个学院就你一个公费名额,再说你还背了那么久的单词呢!”   “没什么啊,我不去反正学校也会有好多同学想去的,这个名额给那些更想去的人也挺好的。”   温殊摸了摸顾彦棠的脸,小声的问道:“你真的不去啊?”   “嗯。”顾彦棠点点头肯定道。   “你为什么不想去?”温殊又问。   顾彦棠正要说话,温殊又开口问道:“你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想去,我还可以答应你。你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不想去,我就要看不起你了,还会有点难过。”   “为什么?”顾彦棠有时确实不太理解温殊的脑回路。因为他的原因不出国有什么不对吗?那不是证明自己爱他吗?简直是无理取闹。   “因为我想你去。”   “你刚才还说和我上床很爽,舍不得我呢,一年时间不做,你受得了吗?”   温殊:“……”   一句话把温殊给怼得死死的。   其实温殊很想问他一句,“我看起来很像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可是现下,两人才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生命大和谐运动,成长了许多。此时,他实在没有什么脸面扮演人生的导师的角色了。   温殊本来趴在床上,现在撑着头,眼神宠溺地看了一会儿看起来还气鼓鼓的顾彦棠。   “我承认我是舍不得你,”看着面前小孩的脸色明显缓和多了,温殊接着说道:“你长得好看,对我又好,床上功夫又好,我又不是傻子,我不仅不想和你分开,我还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呢。”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的?”温殊眼见顾彦棠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   “全是真的,否则我干吗答应你这个?”温殊亮了亮自己手上的戒指。   顾彦棠明显高兴了起来,整个身体靠过来,又黏黏糊糊地歪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只温殊养熟了的大狗狗,受了委屈拼命摇着尾巴等主人顺毛。   温殊真的把手放在了他的头发上,用力揉了两把,说道:“我真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要说担心这个也是应该我担心才对吧。等我以后年纪越来越大,没有那么好看了,如果你又遇到什么心动的人,你要离开我,放心我也不会缠着你。”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顾彦棠才被他哄好,被他摸得很舒服,冷不丁又听到这种话,根本无法理解。   “有些东西你长大就会懂了,人的想法一直在变的。”温殊又说道。   顾彦棠干脆直起了身,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不加掩饰,说道:“你不就比我大了几岁吗?很懂是吗?我最讨厌你用那种自以为是过来人的口气和我说话。”   “对不起。”温殊不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吵架,主动道歉道。   顾彦棠又说道:“有事说事不就好了吗?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上纲上线?现在的问题不就是你想让我去留学,我舍不得你不想去吗?”   “对。”温殊肯定道。   “那你说你的理由不就完了吗?”   温殊承认顾彦棠确实挺聪明的,他这个人确实比较极端,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可是在看很多问题,却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温殊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说道:“第一,我总觉得男人就应该做出点成就来,虽然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变得更优秀,或者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浪费了你的天资和难得的机会。”   顾彦棠认真地听着他说完,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资格。然后呢?”   温殊于是又说道:“第二,我一直都觉得你年龄很小,我们俩年龄差距挺大的。没错在性上面是挺和谐的,而且平常交流也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不太放心。我有时都在想是不是应该让你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或者去找个其他人谈谈恋爱,再回来——”   在温殊说前面话的时候,顾彦棠尚且能耐心听下去,直到听到这一句,他却实在是坐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顾彦棠质问道。   温殊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经过比较一下,你才知道什么是真爱。就像王菲和谢霆锋那样,就算是两个人兜兜转转,但是如果真的有缘分的话,最后两个人还是会在一起的。”   “你什么意思啊?温殊我告诉你,”顾彦棠抓起了温殊的右手,指着戒指问他:“我提醒你,我今天才求婚,你才刚答应我,你就想让我去找外遇啊?”   片刻之后,顾彦棠继续说道:“你这样说,我更不想去美国了。你那都是些什么垃圾理论啊?”   顾彦棠说完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就在深夜摔门而出了。   顾彦棠在这个城市里只有学校,没有家——当然如果温殊的家不是家的话。顾彦棠回忆起他和温殊每一次吵架生气都会暂时从家里逃离,但是最后都不会走远,因为他心里根本不想走远,他只是想换个环境让自己冷静一下。   这个小区的绿化挺好的,就算是冬天了还是有挺多不落叶的乔木,也有很多可以供业主休息的地方。但是,顾彦棠在深夜凌晨的时间里出现在小区水池旁边的一个小亭子里,怎么看都是一个挺奇怪的存在。   小区的保安挺负责的,一度怀疑他是个图谋不轨的人员,拿着手电筒往他脸上照了好几次。大概是还有几分眼熟,并没有说什么。   比上几次“离家出走”稍好一点的是这次顾彦棠的外套里有手机,然而也好不到哪去。T城现在已经是深冬,夜晚的温度接近零度,外套再厚也敌不过寒冷空气的侵袭。每吹过一阵风,顾彦棠都忍不住要打寒颤。   顾彦棠想着刚才温殊的话,他平时很少看娱乐新闻,要不是温殊喜欢孙远均,他连孙远均是谁都不知道。   以他的年纪更不可能知道王菲和谢霆锋那一段曾经惊世骇俗的姐弟恋。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查的正是这两个人的名字。   他看得正认真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伸手哈气的声音,回头一看,温殊已经在他身后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查好了?”温殊问道。   “嗯,好了。”顾彦棠答道。   “冷不冷?”温殊又问。   “有一点。”顾彦棠答道。   “那就回去吧?”温殊建议道。   顾彦棠本以为温殊会和他说一会儿道理才让他走,没想到他没说两句话就直奔主题了,可是没办法啊,他自己心里是想着要和他一起回去的。   他早就想通了,他等的不过就是温殊来找他,而且就算他不来找他,他一样也是要回家的。   因为温殊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现在还有个借坡下驴的机会,比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已经不知要好了多少。   想到这里,顾彦棠赶紧跟上了。   虽然他看了王菲和谢霆锋的故事,并没有想通多少。除了年龄相差比较大之外,他看不出他们的故事和自己与温殊的故事还有什么想通之处,直到现在,他对于温殊要把自己往外推的那种想法还是无法理解。   可是刚才在寒风中他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一定要去国外的话,他们能够守在一起的日子数来数去也只有二十多天了。这么短短的又宝贵的二十多天,他不想浪费在吵架上。   算了,这又不是真正的出国留学,只是一年的交换生而已,就听一次温殊的话吧。他也不是不明白温殊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心情。   毕竟顾彦棠是说过以后要买大别墅要养他的话的。毕竟就靠打工的话,想买别墅还是有点难。   经过刚才那场推心置腹的交谈,两个人竟然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吵架了。   温殊和顾彦棠都深刻意识到了言多必失的道理,这次从外面回来之后,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讲话。   沉默地脱了衣服,各自去洗了澡,把弄脏的床单被套丢在洗衣机洗了,又换了新的。   干完了所有的活之后,就又各自沉默地躺在了床上。   其实平时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是经常各干个的事,不说话也没事儿,但是现下是因着各自心里都有心事,这样的沉默气氛中自然会觉得有几分尴尬。   温殊明天是要按时上班的,平常这个点早就睡了,刚才办事儿的时候又累得要死,体力消耗极大,可是今晚偏生就是睡不着。   又顾及着身边的人,睡不着也不敢翻身,心里很是焦躁。   实际上顾彦棠也知道他没有睡着,可是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在黑暗中过了很久。   顾彦棠突然摸了摸温殊的手,轻声问道:“宝贝儿,睡着了吗?”   这样肉麻的称呼,除了在做亲密事的时候,顾彦棠是很少说的,可是吵架之后的一声“宝贝儿”叫得温殊心苏苏软软的,他用指尖轻轻回应了一下顾彦棠,答道:“没睡着。”   顾彦棠调整了一下角度,两个人十指交叉地握着,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一样。   顾彦棠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好了,我会听话去做一年交流生,我会听话会成为更优秀的人,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   在黑暗中,温殊侧过脸用嘴唇去贴着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两下。   等温殊的嘴唇一离开,顾彦棠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们绝不是王菲和谢霆锋。我们谁都不是,我们就是我们自己。”   温殊听罢愣了一下,顾彦棠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算王菲和谢霆锋也分手了,就算孙远均和宋昱也分手了,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夫妻都离婚了,都和我们无关。”   顾彦棠说这话是有感而发的,一旦有明星结婚或离婚了,总会有网友发出那种我又不相信爱情了,或是我又相信爱情之类的话。每次看到这样的评论的时候,顾彦棠的心里就在想,他们的事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温殊想了一下,更正道:“我觉得孙远均和宋昱不会分手。”   顾彦棠忽然也觉得在背后给自己的证婚人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有点对不起他,随即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又强调道:“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什么?”温殊问道。   “重点是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你就要相信爱情。”   温殊:“……”温殊的眼睛又开始有点湿润了。   “重点是,我们一定会在一起。”顾彦棠把握住温殊的手又紧了紧,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在脑海中列举了所有的可能,我们都会在一起。”   温殊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如果别人爱上你,我会去把他打趴下,打到他不敢再追你。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对你比那个人对你更好,让你还是爱上我。”   温殊笑了,觉得顾彦棠讲的话看似有逻辑,实则未免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他又问:“那如果你爱上了别人呢?”   顾彦棠扬了扬眉毛,很有自信地答道:“没有那种可能。”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顾彦棠在黑暗中转过脸来,看不出温殊脸上的表情。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你就杀了我吧。”顾彦棠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   温殊忽然想起了之前,在自己要和他分手,顾彦棠拿了一把刀要往自己心口扎的决绝表情。   温殊的心里一阵颤动,身边这个小男生确实做错了很多事,有很多缺点,并不完美,但是毋庸置疑的,他真是拿着自己的生命在爱他。   温殊抱了抱他,回答道:“我相信你。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顾彦棠把温殊抱在怀里搂着,接着说道:“虽然我们的未来,肯定很好,因为我肯定会很努力。但是,对于我们的未来,你也别想太多了,想太多了容易焦虑知道吗?”   温殊点点头,答应道:“嗯。”   顾彦棠又说道:“现在就把每个今天都过好,过好了每一个今天,就会有明天了,不对吗?”   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没有月光,温殊仍能感觉到顾彦棠眼睛里闪着一种近乎坚定的光芒,这光芒足以吞噬温殊心里那点不确定的小心思,这光芒足以照拂到那些曾经因为爱情带来的伤害和阴影。   温殊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表面平静,实际心跳得很快,他伸手去摸身旁男人的胸膛,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种感觉让他安心又满足,很快他就平静下来。   温殊的心里在轻轻的叹息,要是真的可以这样和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就好了。   那一刻,温殊对于天长地久这个词语开始有了希冀。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着自己一心一意走完漫漫余生,那么为什么不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闹了点小别扭,但是还是挺甜的对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新一年一月中旬的时候,进入农历腊月,就是离别的日子了。   第二天就要走的人,硬是不愿意去收拾行李,温殊催了好几次,顾彦棠都不听话。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于是温殊拿出了之前旅游的大箱子,干脆自己来帮他收拾行李。   温殊先是拿了冬天的衣服,外套,内衣,袜子都要带,然后想想这次至少得半年时间,夏天的衣服也得带。   他把这些东西全部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其实顾彦棠的衣服并不多,要不是温殊特地又去帮他买了几件衣服,可能连一个二十四寸的箱子都装不满。   当然,温殊是个不太会收拾东西的人,又不会分区,更不会分门别类,所有的衣服都是草草折好了,就往箱子里一堆。顾彦棠到了那边,要是想找个什么东西,能很快找到,那才真是出了鬼了。   但是,看着那个心上的人愿意这样跑进跑出的为他忙碌着,顾彦棠的心里就好像为这场即将面对的离别时刻寻求到了某种满足和慰藉似的。   收拾好了,箱子拉链也拉上了,温殊却觉得好像还是少了什么。温殊问道:“我没有给你放鞋进去啊?穿一双带一双够了吗?”   “够了。”   温殊去鞋柜翻了翻顾彦棠的鞋子,运动鞋倒都还是一些国产的牌子货,但是都挺旧了,看下了下手表,还只有八点多,于是建议道:“要不我现在出去帮你买两双鞋吧。”   “不用了。”顾彦棠把已经起身要往门外走的温殊给拉了回来。   “我也没有出过国,也不知道美国买鞋是不是很贵。”温殊好像在为自己忘记给他买鞋这件事懊恼着。   顾彦棠强迫他坐了下来,去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柠檬茶,说道:“陪我说两句话吧。”   看了一会顾彦棠,温殊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算坐了下来,依然心神不宁。   “明天去送我吗?”顾彦棠问道。   “去啊。”虽然明知道顾彦棠是和几个学校的同学一起去,不用担心什么,可是温殊还是想去送。   “我走了之后,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哦。不要老是一忙起工作了就不记得吃饭。我帮你手机上设置好了闹钟,到了饭点会提醒你。”   温殊看着他点点头。   顾彦棠很快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着上面有一个小人的APP点开,在文字框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还没有离开,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你说怎么办呢?——一月十五号。”   温殊的手机一下子就有提示音,果然就跳出了这样的文字提示。   温殊看了这段话,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不想两个人都因为这样的离愁别绪而伤感,嘴里吐槽道:“你这样和发短信有什么区别啊?”   “这是日记,当然你必须看,我每天都会把做了什么事告诉你,绝对不会去外面泡洋妞,你放心。”   温殊明明笑得很甜,却脸一扬起嘴巴逞强说道:“哟,倒是没有见过谁还要强迫别人看他日记的。”   “你也得写,知道吗?每天都得写。”顾彦棠才不理他那套。   “你说你是不是我高中语文老师变身来的啊?可是我高中语文老师也只是布置一个星期写一篇的周记啊。”温殊又调侃道。   顾彦棠被他逗笑了,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说道:“别给我贫嘴。你以前不就挺喜欢写日记的吗?”   “那不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吗?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好写的。要不我写我今天遇到什么案子吧。”   顾彦棠把这人揽过身边搂着,接着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就写你今天想着我自我安慰了多少次。”   温殊:“……”   温殊至今清楚地记得这一点,这小子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小雏鸡一枚。   可是这种人怎么说呢,那桃花眼配着这样挑逗又不自知的语言,有种人就是天生的天真与放荡齐飞,毕竟性感却又不自知的诱惑最动人。   要是平常这个时间,两个人在这样的暧昧气氛下,早就滚到床上去了。可是今天温殊倒是只愿意拉着他讲些家常话。   “那些东西,护照身份证都带好了吗?”   “都带好了,你已经问了第三次了。”   温殊被他这么一怼,脸上未免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自己现在真变成了祥林嫂了。   片刻之后,顾彦棠又嘱咐道:“我走了之后,那些阳台上的花草要记得浇水知道吗?薄荷和玫瑰是几乎天天要浇的,剩下的很多花是不干不浇,浇要浇透——”   温殊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知道了,你别忘了我以前也是个养花人。”   顾彦棠心里倒是忘了这茬,但是一回忆起温殊的日记里是为谁种花,心里就又犯了醋味。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道:“那是别人的花,你当然是上心的。自己的,可就未必了。”   温殊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   实际上顾彦棠几乎是一出口就后悔了。   顾彦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大多数的事情上面,他并不是个细心的人。可是只要事情一旦和温殊有关,他就变得锱铢必较起来。   比如之前他就一直拖着不想收拾行李,就是怕温殊看着难过。   比如现在,为了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小家子气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顾彦棠也有点看不起自己。   过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心里其实不是这样想的。”顾彦棠垂着狭长的桃花眼,道歉道。   温殊知道他心情不好,倒是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顾彦棠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温殊的肩膀上蹭,用鼻子去嗅他身上的味道。“你以后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要按时吃饭,不能老吃外卖和方便面,还得记得吃水果知道吗?”   “知道了,现在可是你成了祥林嫂了啊。”   “反正,你就是不能再瘦了。”   “好,我天天都吃得饱饱的。”   “而且不能熬夜知道吗?”   “知道了,我每天到点就睡。”   像是为了赞赏温殊这么乖这么听话,顾彦棠在他脸颊亲了一大口。   温殊用手在顾彦棠的左手上不住摩挲,正好触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用手指抚摸了一下戒指,问道:“你准备带着这个出国吗?”   “嗯,和每个人都说我结婚了。”顾彦棠很肯定地答道。   温殊嘴里骂道:“傻子!”脸上却很诚实地展现了满意的笑容。   顾彦棠看着温殊的笑,明媚中又有几分对自己的宠溺,当下的那种离别的忧伤被冲淡了不少。   温殊性格特别的别扭,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的。这份别扭,很多时候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自尊。   顾彦棠十分明白这一点,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或者哪怕是给他透露出自己没有爱他的一点点苗头,温殊绝不会死缠烂打缠着他不放。   哪怕他还是爱着自己的。   顾彦棠才不会那么傻呢。历经千辛万苦才追来的人,才不能半路就给弄丢了。所以必须给他充分的安全感,让他完全没有理由跑掉才行。   “对了,你的钱够吗?我听说美国的花销很大啊,留学生一年要花十几万呢?”温殊刚刚通过手机查了一些留学生生活,这上面的回答让温殊又开始担心起来。   “够了!我自己做饭,我还会去打工。”   “别打工了呗。好不容易出去就好好学习嘛,别太累了。”温殊心疼道。   “知道了。”顾彦棠亲了亲温殊的脸颊,示意他安心。   温殊知道他是铁了心不会听自己的,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那张存折从兜里逃了出来。   “你又干吗?我不要。”顾彦棠对有关钱的事情,可以说有一种近乎执着的敏感。   “身上总要有点钱防身的,我之前买了房,钱已经不多了。所以——”温殊的意思是存折里的钱并不多。   顾彦棠打断了他的话:“那你留着自己用。”   “你这孩子,为什么要这么见外啊?”温殊眼神复杂地打量了顾彦棠一眼:“你之前还说要以后养我呢?我都答应下来了,原来我只能用你的钱你不能用我的钱?”   “……”确实,这样一想,顾彦棠觉得好像被温殊给绕进去了。   顾彦棠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收下了这张存折。一看这日期,他吓了一跳,竟然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存折。   温殊解释道:“你要拿好了,这是我妈给我存的结婚的彩礼钱。”   顾彦棠问道:“所以——”   “所以就是,你收了这钱就是答应嫁给我了,嫁到我们温家了,知道吗?”   看着顾彦棠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温殊继续连珠炮似地问道:“怎么,看你那表情是不愿意啊?我还没找个算命的占卜一下,问一下我妈,我妈说不定还不愿意我给她找个男媳妇儿呢?”   ???顾彦棠:“……”   温殊又问:“嫁不嫁?”   “嫁!”这一次顾彦棠倒回答地很畅快。   这一声回答又快又响亮,温殊十分的满意,随即又说道:“既然你嫁了过来,当老公的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存折里本来有两万多,我给它补齐了三万。你真的在外面钱不够用了,就花这里的钱,知道吗?”   温殊看顾彦棠倒是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   “要是花完了,就告诉我知道吗?”温殊又说道。   顾彦棠这辈子不是没有遇到过好人,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候做过不少错事傻事,有时也会遇到一些好心人看他们可怜,还会主动给他们钱。   那时的顾彦棠和一群小混混成天呆在一起,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良心就更加趋近于没有了,有时还觉得被他们骗成功的好心人有点傻。   现在想想当然是不对的,只是温殊这样的人也会做看起来这么天真这么犯傻的事,真的是顾彦棠始料未及的。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毫无目的地对自己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这么好。这个人还竟然是温殊!   顾彦棠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可思议,他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心里的弯弯绕想通了,顾彦棠没有了别扭,拿了他的钱也没觉得伤了自尊,只觉得自己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他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你这样对我,苏雪琪知道了会不会笑你啊?”顾彦棠虽然和温殊的朋友一向交流不多,但是也知道苏雪琪是顶喜欢开他玩笑的。   温殊问道:“她能笑我什么?”   “笑你养小狼狗呗!”顾彦棠自己讲出“小狼狗”这样的称呼,都觉得有点羞耻,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哈哈哈哈!”温殊先是笑了两声,说道:“我就愿意养小狼狗怎么了!我花自己的钱,我愿意!她想养还不一定找得到呢!”   顾彦棠抬眼一看见温殊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是打心眼里真的开心。原来自己接受了温殊的心意,比自己对温殊好,更能让他开心。   十九岁的顾彦棠第一次发现,爱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啊。   两个人的相处之间的那些细枝末节,那些彼此之间心意的试探和权衡,简直是比做一桌满汉全席,甚至比背那些法律系的大部头刑法条文,都要难上许多倍。   早知道自己接受温殊的心意,能让他这么开心,顾彦棠以前才不会那么傻呢。为了那点可怜巴巴的自尊心,错过了爱人的好意。   顾彦棠忽然意识到,一个男人真正的强大,是自己内心真的强大到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温殊抬头看了看闹钟,已经十一点多了,顾彦棠是明天早上七点多的飞机。   温殊看着顾彦棠直奔主题地问道:“还做吗?”   “做!”顾彦棠肯定地答道。   今晚当然是要做一整晚了,今天做完了有半年时间看不见摸不着呢。   两个人为了节约时间,连澡都不洗了……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的关系,顾彦棠这次倒是比以往温柔了不少,越来越听温殊的话来。以往那点要强的自尊心和逞强的小孩子脾气,早已不知不觉之间消失殆尽了。   剩下的就只是温柔缱绻的亲吻与触摸,就连温殊都觉得他和平常大不一样了,夸奖他不再是像个毛头小伙子般青涩了。   第二天顾彦棠是在六点半的闹钟声醒来了。还没睁眼,就伸手去摸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咦,怎么没人呢?顾彦棠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现在一下就被吓清醒了。   温殊一向是不会早起的,顾彦棠叫了一声,屋里没人答应,卫生间里也没有人。   顾彦棠赶紧拿出手机打温殊的手机,想着这么早他会去哪儿,又不带手机。   此刻顾彦棠又担心又生气,正准备出门去找的时候,人家自己回来了。   看着温殊气喘吁吁的状态,脸上还流了汗,顾彦棠又生不起来气了。   温殊一看他脸上的神色就明白过来了,他指着手上的便利店袋子说道:“我去给你买东西了。”   原来温殊晚上做了个噩梦,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又接着用手机上网留学生的信息。   网上说很多留学生都说吃不惯面包,特别怀念家乡的美食,还说下饭神器就是老干妈和方便面。   温殊就当即决定下去买,可是家里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但又不太远,就没开车自己跑过去了。   顾彦棠看着温殊现在的样子,头上因为流汗头发都黏在一起了,脸上也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像两坨高原红一样,眼睛又有点肿,眼睛下面还有着很明显的黑眼圈……   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了,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不苟言笑又仪表堂堂,甚至还带点拒人于千里之外气质的检察官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可是这个人现在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怎么就这么能招人疼呢?顾彦棠无比确认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像爱他一样再爱一个人了。   人这一辈子这样浓烈的爱情只可能有一次。   顾彦棠从温殊手里接过了装了五瓶老干妈和方便面的便利袋,不由分说地抓过他就是一顿让人手脚慌乱的强吻。   唇齿之间的纠葛特别的缠绵,顾彦棠觉得还是不够,索性把他抱起来亲。好久不跑步的还没喘过气的温殊,更是给他毫无章法的吻吻得晕头转向的,快窒息了。   十分钟后,顾彦棠才舍得放开了他。   然后两个人火速地刷牙洗脸,收拾东西,去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很短暂的分别啦!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顾彦棠走的第一天,想他。   顾彦棠走的第二天,想他。   顾彦棠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想什么呢,这又不是琼瑶阿姨的言情剧。   温殊一次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那些肉麻的台词,就忽然想到,自己和顾彦棠的联系竟然越来越少了。   刚走的那段日子,确实是有极度不适的。突出表现在每次温殊回到家,家里都是黑漆漆的,不仅没有人再等他下班了,桌上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了。   每当温殊自己去煮方便面的时候,确实是要伤感一阵子的。当然了,伤感的主要原因来自于自己煮的东西是真特么地难吃啊,还不如他爸温胜利做的呢。   所以趁着过年放假的日子,温殊干脆搬到了温胜利那儿,蹭饭吃。   除夕夜的时候,父子俩窝在家里的皮沙发上看着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温殊和温胜利就像全中国的观众一样,一边看一边接连吐槽着春晚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能够动用举国之力,排练那么多次,搞出的节目还能难看成这样。   温胜利说,还是以前的赵本山强啊,现在的小品除了现场的观众知道什么时候该笑,其他的观众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儿,因为压根都看不懂。   温殊则觉得春晚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台晚会的导演想取悦所有的人,但是最后的结局是谁都取悦不了。   温胜利又说那可不一定,他觉得导演最有可能讨好的应该是那些领导吧,毕竟每年春晚之后观众的满意度调查都接近百分之百……   正说着,温殊的手机响了。   顾彦棠传来了一张照片。一盘饺子的图片。   片刻之后,顾彦棠的声音响起:“我做的哦,想吃吗?”   此时温殊就想起了他和温胜利刚才吃的还是超市买的那种速冻的饺子,唉,技不如人,这能怪谁呢。   他们家里除了他妈妈之外,就没有出什么会做饭的人,可是他妈死得又那么早。   温殊回复了一个想吃的表情,又点开那张图片仔细地看。   盯着这张照片,温殊莫名职业病有点上身,这个盘子看着挺大的,这饺子不是一个人的分量,而差不多是两个人的量。   照理说,虽说是在美国,但是作为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一起去的几个同学应该会在一起吃过年饭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顾彦棠干吗不拍个丰盛的大餐照片,而只单拍一盘饺子的照片呢?   温殊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然后下意识开始翻起顾彦棠的朋友圈来。   刚刚一出国的时候,顾彦棠倒是经常打电话来,温殊就骂他电话费实在太贵了。视频聊天倒是可以,可是中国和美国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就决定了这里的白天就是那里的深夜。   算下来,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就只有交叉的那短短几个小时,那个时间温殊又经常在上班忙案件,所以后来视频和电话就越来越少了。   两个人就靠微信联系着。说的也都是一些你吃饭了没啊,吃了什么啊,今天又遇到什么新鲜事啊,一些特别无聊鸡毛蒜皮的事儿。   刚开始的时候顾彦棠像刚追求他时一样,发的特别勤,大概也是真想他了。可是温殊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温不火的,差不多对方发三条,他回一条。再这样一来二去,顾彦棠也发得少了。   其实倒不是温殊真的刻意高冷,一方面是他工作确实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另一方面他可能确实没有谈过异地恋,没有做好一个可能要有一年时间和手机谈恋爱的准备,总觉得有些话当面讲和用手机讲好像就不一样了。   当然还有一个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原因,他是真的放心顾彦棠。当然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真的不放心,让温殊像其他女生一样动不动在查男朋友在干吗,这样的情况那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但是即便是在这样有限的交流里,温殊也意识到了顾彦棠似乎是交了挺多新朋友了。当然到了新的环境,交了新朋友很正常,但是有一个叫艾伦的外国人明显是比较熟的,光是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无意间提到了好几次。   果然,翻着翻着就翻到了这样的朋友圈。   “人生第一次滑雪!”下面的定位是美国落基山。想来那次滑雪温殊也听他提起过,发文的配图里也有一大群人的集体照,一看就是有白人、黑人也有中国人一起出去玩,那种同学之间正常的聚会。   可是吸引了温殊注意力的是另一张照片,顾彦棠穿着滑雪服,单手撑地,摆着那种网红的拍照姿势。身边还有雪花飘落,一看就是有人蹲在地上帮他拍的,估计还是帮他一边拍一边撒着雪,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还拍了好几次。   一定是关系很好啊,温殊想,有个人愿意在大雪天贴着雪地,不厌其烦地拍好几次照片,换位思考一下温殊自己都没有这样给谁拍过照。   温殊想着,就把那片照片放大,再放大,果然从顾彦棠的墨镜里,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滑雪服的金黄色头发的boy。带着这样的明显特征,温殊再去看那张集体照,一下子就找出了艾伦。   那人站在顾彦棠身边,竟然也不觉得矮,金发大眼睛,一口笑起来特别整齐的牙齿,就是那种特别典型的白皮肤金发碧眼的年轻小帅哥。   温殊心里一边暗骂自己无聊至极,一边又却又忍不住继续翻着顾彦棠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顾彦棠虽然没有发过这个小帅哥的单人照,但是只要是人多的照片里必定是少不了他,而且都和顾彦棠站得很近!   温殊心里烦得很,本来就不好看的春晚更是看不下去了。   此时旁边的温胜利硬是在一派歌舞升平的背景音下,歪靠在沙发上呼吸匀称地打起呼来。温殊不敢关电视,经验告诉他一关电视温胜利立马会醒。   他从卧室找来一张毛毯轻轻给温胜利盖上了。   温殊心里劝自己要冷静,然后给顾彦棠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看看你的手呗。”   “想我了吗?”顾彦棠回得也挺快。   片刻之后,就发了张左手照片过来。   那明晃晃的白金戒指就在他的无名指上,没有拿下来。   温殊的心定了定,他立刻回复到:“是想你了。”   “那只是要发手就够了吗?要不要晚点发点你更想看到的?”   温殊看到这样的语句,就好像透过这无线电波看到了屏幕后面顾彦棠那张带着坏笑露出小虎牙的俊脸来,一下子心就开始砰砰砰地跳了好几下。   “你在和艾伦吃饭吗?”温殊干脆直接问道。   “对呀,你怎么知道。”   片刻之后,温殊接了来自大洋彼岸视频聊天的邀请。   先映入眼帘的是刚刚温殊脑海中臆想的那个人,温殊注意看了看,发现顾彦棠是比之前瘦了一点,头发也更短了,但是整个人精神状态特别好。   一笑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桃花眼变得弯弯的,特别好看。瘦了一点反而显得面部轮廓更清晰了,相比于以前的少年感,现在变得更有男人味了。   然后镜头开始晃到另一边,温殊一下认出,这个人就是艾伦。   即使从不那么清晰的手机屏幕里,看上去都是那么惊艳。深眼高鼻梁,白皮肤,那轮廓长得和雕塑似的。真是人种优势不服不行。一向自认为长得不错的温殊,在他面前都简直要自惭形秽了。   艾伦笑着和他招手,打招呼,“Hi,温殊”。温殊很清楚地听到,顾彦棠在和他介绍,“This is my husband.”   人家说的都不是“boyfriend”,而是直接说得都是“husband”。   那一刻,温殊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正为刚才自己阴暗的心理懊恼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对面的白人小哥竟然开始飙起了中文:“我是顾彦棠的英语老师,我特别喜欢中国文化,所以我就教他英语,他就教我中文。”   艾伦的中文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是每个发音都很清楚,温殊笑着对他点点头。   艾伦又继续说道:“我的中文还只学习了一点点,见谅。”   温殊赶紧摇头,说道:“不,你说得挺好的。”   “他说今天是中国春节,所以他请我吃饺子。”说着艾伦就把手里的碗拿起碗展示给温殊看。   然后艾伦往屏幕外看了一眼,似乎是顾彦棠在和他说着什么,然后艾伦头转过来说道:“他说,你喜欢吃醋。”   “吃醋?”温殊脑子呼啦啦轰的一声响,然后脸刷得一下就红到飞起。   “不不不,我不喜欢吃醋。”温殊赶紧矢口否认道。   镜头转到顾彦棠的脸,他笑得露出了小虎牙,问道:“你真不喜欢吃醋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醋了?”温殊反问。   顾彦棠举起了碗,开口道:“哎呀,我明明记得某人吃饺子最喜欢蘸醋吃啊。”   温殊:“……”等反应过来之后,被气得立刻把视频给关了。   刚才还因为自己胡乱猜疑而冤枉他的那点愧疚早不知到哪儿去了,只剩他调戏自己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恶劣样子。温殊也是气自己没用,明明在千里之外,都能给人调戏了。   顾彦棠后来连发了好几个对不起,温殊都没回。   温殊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顾彦棠看到自己吃醋犯傻后,笑到脸都皱起的表情。   估计今晚收获最大的就是那个艾伦了吧,在一个生活化的情景学习里,深刻理会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的精深。什么叫一语双关,什么叫表面意思,深层意思什么的……   不过这事儿之后,温殊倒是彻底想开了,再也不想去做什么感情上的FBI这样无聊的事情了。   既然自己让他出了国,就选择彻底地相信他。   听着顾彦棠讲他怎么和同学一起做街头调查报告,听着他讲自己熬夜在写论文,看着他朋友圈晒着和朋友们一起去郊游的照片,温殊是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那个说话做事,笑起来越来越神采飞扬的顾彦棠,温殊不止一次地感慨,那个他喜欢的小男孩是越来越优秀了,这也印证了他让他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正确性。   顾彦棠就好像是一只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风筝。眼看这个男孩越来越优秀了,温殊一点都不担心他会遇到更好看的更优秀的男生或是女生。   因为风筝那一头的线始终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温殊还没回过味来,过年七天假就那么快的过去了。   七天假本来就很短,主要是温殊的那些朋友大概是怕顾彦棠不在的日子,他一个人孤枕难眠,于是便轮番找他出去喝酒。   还陪着元安去参加了一个本科班级的同学聚会。五六年没见的同学,记忆中曾经青涩的长满了青春痘的脸一个个都被啤酒肚给取代,好多人胖得温殊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些人里面,除了炫耀赚钱发了财的,就是炫耀自己找了个漂亮老婆的,再不就是炫耀自己最近生了个胖儿子的……   温殊和元安在这样一片彼此奉承的觥筹交错声中,深深地感觉到在整个大环境里他们无疑是那种失败人士的代表。   元安一边喝酒,一边安慰温殊道:“你好歹不是有个小情人嘛,我倒是到现在还孤家寡人呢。”   “有又怎么样,又不在身边。”温殊也陪他喝了一杯,又说道:“你说你真是的,年纪轻轻就当大队长了,而且又长得不错,怎么现在还单着呢。”   “唉,”元安长叹一声,说道:“我有时也在想怎么你这样的都能找到真爱,我竟然都找不到,真是没天理了。”   “什么叫我这样的啊?”温殊听罢立刻拍了下他肩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元安解释道:“哎,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这样性取向的不是找起来比较有难度嘛,这不是更衬出来我的没人要是惨绝人寰吗?”   温殊看了他一眼,眼神倒是显示出十分诚恳,实则是他早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也就没打算认真和他计较。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他垂了眼看着酒杯里的酒,样子有点黯然神伤,感慨道:“如果真是可以选的话,谁愿意选择我这种倾向啊。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哎,你不会真往心里去吧。”元安看他这样,有点着急了。   温殊继续道:“我没事,就是想着虽说你现在单身吧,但是找个好姑娘不就可以结婚了吗?像我这种的,处得再好不是也没办法合法结婚吗?”   元安用拳头往温殊胸口虚虚地怼了怼:“是不是小情人不在身边,就多愁善感地像个林妹妹似的?”   温殊立刻笑着推开他,骂道:“滚!”   片刻之后,温殊认真地建议道:“你条件真挺不错的,就没人给你介绍吗?”   “这个星期都见了三次了。”   “那就没有合适的吗?”   “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了,我看得上的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看不上。”   温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元安盯着温殊,眼珠一转,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就能认定那个人就是你那另一半啊?”   温殊心想,元安说得这个问题确实在现代人的身上是存在着的。年纪越大越难动心。嘴上说着渴望谈恋爱,可是心里明白着呢,真谈了恋爱,两个人的感情好像是一场较量和战争一样,谁多付出一点都斤斤计较起来。   “元安,我和你说,你要是真喜欢哪个女孩儿,别想后果,就玩儿命地去追她。你想想魏泽雅,你要是当年有那个勇气,说不定早就是你老婆了。”   一席话把元安的酒意都说没有了,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温殊,好像温殊是他要抓的犯罪嫌疑人。   温殊继续说道:“当然你也有可能还是没有追到,但是——你现在至少不会后悔。”   当年魏泽雅就算不是学校的校花,也至少是法学院的院花,这样的女孩喜欢她的男生当然也多。元安那时就是个毛头小伙子,确实也表白过,可是就一直不敢有什么行动,眼看着她男朋友换了一届又一届,一直当备胎,却从未被超越过。   “还有啊,你就别再以魏泽雅为标准找女朋友了,你想啊,你现在之所以把她当女神,是因为你从没得到过她。你要是真和她谈过,说不定早就分手,把她忘了。”   元安忿忿不平地说道:“你明明刚才才说说不定她会是我老婆呢。”   温殊一愣,解释道:“初恋确实是很难成功的,你看看我。”   元安见他拿自身举例,忽然转念一想,提醒道:“这样一讲,你不也是你那小情人的初恋吗?”满脸一副你也得小心点的表情。   温殊立刻纠正道:“哪呀,人家不是的,之前交了好几任女朋友呢。”   “哟,你厉害哦,直的都能给你掰弯。”元安笑着调侃道。   “你乱讲什么,他才是那个玩儿命才追到我的!”温殊笑着说道。   ……   参加过同学聚会才知道,真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能聊得来的不过是以前就相熟的那几个人,不过幸好身边有了这个死党,才让温殊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另类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开不了车,就准备出去打个车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温殊发现今天特别难打车,明明有个出租车在饭店门口都停了一阵了,可是两个人走了过去,那出租车就火速开走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车,出租车司机怒吼道:“我又没有喝酒,也没有撞人,凭什么拦我?”   温殊瞥了一眼元安身上的警服,立刻明白了,然后就开始爆笑。   元安一脸的委屈无可奈何道:“师傅,我只是想打车。”   上了车和温殊诉苦道:“过个年都得上班,参加同学聚会连换个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人民警察容易吗我?”   ……   三月份到来的时候,整个T城都沉浸在春暖花开的美好气氛里。万物复苏,满城满街都是一片新绿,温殊上班开车的时候心情都好了不少。   温殊的小阳台也在春天的感召下,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生气勃勃的小花园。茉莉的香气特别馥郁,薄荷又长出了嫩绿的小枝丫,就连特别娇气的玫瑰,一整个冬天都状态不好懒洋洋的,现在也抽出了新的枝条,萌发了花苞……   温殊每天最大的休闲就是给这些花剪剪花枝,浇浇水,然后挑一些比较好看的拍下来发给顾彦棠看。   那些带着露水清新的植物照片一张张传送到大洋彼岸,言下之意就是,这些花我照顾得很好吧?   顾彦棠每次看到都会回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两人每天都有联系,可是联系的时间也确实不多,温殊心里很明白顾彦棠在异国要读书,上课,写作业,打工,还得忙着学语言,他肯定是比自己还要忙。   “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你要早点睡觉哦。”   “你要记得吃饭哦。”   两个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温殊有空就会翻看这些聊天记录,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种浓烈爱情,似乎是变得越来越像看似平淡却又隽永的亲情了。   因为这些话不就是每次温胜利和他说的话吗?   但是没办法,两个人之间毕竟隔着半个地球,有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呢。温殊不想发过去什么限制级的内容,或者有任何抱怨情绪的东西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和学习。   三月中旬的某天。温殊在家里煮方便面的时候,接了一个来自苏雪琪的电话。   温殊一按下接听键,就被尖利的女声给震了一下:“温殊,我告诉你我通过了电影学院的初试了!”   隔着电话线,温殊都能感觉到电话那头苏雪琪的激动。那是理所应当的,辛苦准备了那么久呢。   “真的吗?你太厉害了!”温殊夹着电话,一边捞面条,一边赞叹道。   “我告诉你我笔试考了接近四百分呢!”   “你真是太牛了!什么时候去复试?”   “下个月。”   温殊又和苏雪琪聊了一会,嘱咐她除了自己的亲人,不要和其他人特别是单位上的同事提这事。真的要辞职也要等复试通过之后。   “知道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爸妈都没告诉呢,就急着告诉你。”   “我也为你高兴,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准备复试吧。”   “恩恩,我在网上查了下就算是考导演系,也是要考表演的,我准备找个老师突击一下。就是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了。”苏雪琪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她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以来,就一直在麻烦他。   温殊心里明白,苏雪琪指的是可能有很多工作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没事儿,到时候考上了请我吃饭吧。吃我们这那个世纪花园最贵的自助餐。”   “就这么简单啊?”苏雪琪有点诧异。   “要不,等你以后成了大导演了,给我安排个小角色?”温殊调侃道。   没想到苏雪琪爽快地答应下来:“成啊,就你那么好看的长相,肯定是一炮而红啊。”   “你还真当真啊。我现在都不年轻了,等你当了导演,至少得五年后吧,我早成老腊肉了。”温殊笑着回道。   温殊的心里是真心为着他这个朋友高兴的,毕竟苏雪琪是他工作以来认识的关系最好的朋友。可是那天晚上温殊却难得地失眠了。自己的朋友好像每一个人都很有出息啊,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理想而努力。   顾彦棠就不必说了,他一旦要在乎起什么事就没有人能拼过他;苏雪琪重拾起她的艺术细胞,现在看来十有八九能够完成自己导演梦想;元安呢,年纪轻轻才不过二十八岁,就做到了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前途无量啊……   只有自己,三年前毕业的时候是个助理检察官,现在依然还是个助理检察官,温殊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主办检察官。温殊忽然想起,那个去年来检察院报到的那个姓沈的小妹妹。   她翻来覆去地挑选一张办公桌,很认真地和他说:“这张桌子要用好几十年,要一直用到退休呢。”   这句话让温殊忽然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一方面觉得一辈子像温胜利那样,当一个清清白白的两袖清风的公务员没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总有人要做这样的事啊。每天虽然累一点,但是衣食无忧,稳定。甚至讲得高尚一点,国家和人民需要这样有良知的工作人员。   另一方面他总会回忆起这样一个场景:十几岁的时候,在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有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对于记者提问的某个物品的价位是这么评价的:“这个价位不是我们工薪阶层可以接受的。”   那个时候的温殊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大义凛然的的在全中国人民面前承认自己是工薪阶层啊?怎么那么没有追求啊。   从小到大,温殊的成绩都很拔尖,初中高中都是年级前几名,到了大学都是年年拿奖学金那种,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是他确实用了功。   因为学习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只要不是太笨的人,基本上付出就会有回报。付出越多,回报越多。他总是在别人逃课打游戏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听课做笔记,所以他理所当的高分,高绩点,保研……   后来才发现,那有怎么样呢。还不是到了单位要从基层做起,因为性格问题得不到领导欢心,工作的分派你比谁都多,可是升职加薪却永远没你的份……   本科一起毕业的同学当年挂科太多,连学位证都没拿到,自己创业,现在公司已经快上市了。当然也有自己创业赔的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的。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同寝室的室友从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招聘会,也没参加过任何一场公务员的考试,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太不务正业了,结果照毕业照的那天才知道他原来压根不需要找工作,他的宿命就是一毕业就要回家去打理家族企业……   对于这些,温殊也不是说心生抱怨,他已经过了那种愤青的年龄了,再说抱怨也不会改变什么。或者说温殊的雄心斗志早在找工作的时候,被这现实工作的种种鸡毛蒜皮给磨平了,可是今天晚上的温殊在重重思考之后,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倒不是不甘心没挣多少钱,而是不甘心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平凡生命中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就算生命中有了顾彦棠这样的爱人,都不能填满的空虚和遗憾。   因为生命中闪闪发光的东西不止是爱情,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七月份的某一天,温殊和苏雪琪早早就来到T城的机场。明知道是晚上八点飞机才会到,当然还有可能会晚点。   可是温殊就是坐不住了,六点半吃完了晚饭就要往机场赶。幸运的是,飞机没有晚点。   温殊和苏雪琪等在国际航班的通道外,天气又热,临近出口的地方空调制冷又不足,简直是等到望眼欲穿。   大老远的,温殊就看见了那两个非常惹眼的身影。顾彦棠是带着艾伦一起回来的。光是顾彦棠一个人身高腿长的已经很惹眼了,更何况身边还加上这么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呢。   顾彦棠大老远就看见了他们,远远地就开始招手,就算身边还推着一个超大行李箱,都是跑过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机场的群众实在太多,顾彦棠一定会紧紧地把温殊抱在怀里,而不是这样轻轻抱一下就松开。   “吃饭了吗?”温殊拉着他的手问道。温殊抬头打量了一下顾彦棠,头发比之前视频的时候长了一点,脸是比之前瘦了点,皮肤也晒黑了点,但是整个人精神很不错,个子似乎也比之前更抽高了点,难道美国的粮食更养人吗?   “在飞机上吃了,这是艾伦。”顾彦棠拉着身边的白人小帅哥介绍道。   “你好,我是艾伦,你就是温殊对吧?”艾伦的中文明显比之前视频的时候流利了不少。   “你好,初次见面。”温殊礼貌地伸出了右手。   艾伦也伸出了右手,说道:“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对你可熟悉了,他一天至少要说八百遍。”   顾彦棠的脸上挂着笑,温殊反而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艾伦指着苏雪琪又问:“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姐是谁?”   温殊赶紧给他们做了介绍。   于是苏雪琪就和艾伦聊起了天,毕竟她是十分清楚今天晚上的任务的。再加上这小哥长得比顾彦棠还要帅气,发自内心十分满意这样的美差落到自己头上了。   “唉,小顾!”艾伦眼看顾彦棠揽着温殊越走越远,在后面叫道。   “哎,别叫啊。”苏雪琪立刻制止道,提醒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吃好吃的吗?姐姐带你吃火锅去。”   “可是,小顾说要带我去他家住的。”艾伦面露难色。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苏雪琪指了指前面那对并肩前行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说道:“人家大半年没见了,能不能给人家留点二人世界的空间?”   艾伦明白过来,立刻吵着让她带自己去吃火锅了。   苏雪琪作为一个本地人,立即发挥起本地人的作用,带艾伦去了一个外地游客都不知道的老火锅店。   艾伦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就沉浸于在又辣又麻的火锅世界里。整个店都飘着一股浓烈的牛油味,看着一盘盘看起来不是很好看的毛肚,鸭肠,鸭血之类的火锅食材,艾伦先是满脸为难地问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待到他真的吃了几块苏雪琪给他烫好的毛肚之后,顿时感觉自己一下子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停地感慨原来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辣是真辣,艾伦一边辣得直打喷嚏,流眼泪,一边又深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觉得每一样东西都太好吃了,甚至恨不得把火锅汤底都喝掉。   火锅吃了过半,除了苏雪琪在感慨自己的钱包变瘪了很多之外,艾伦已经完全忘记了顾彦棠,也压根想不起自己今天晚上还没有选好住的地方。   听说顾彦棠暑假要回家,一直喜欢东方神秘国度的艾伦就不由分说的死活要和他一块来,要不是因为艾伦之前交过几任女朋友,照着他这种粘人的劲儿,顾彦棠倒真是觉得艾伦有可能是爱上他了。   没办法带是带回来了,但是顾彦棠老早就和温殊打了招呼,让他把苏雪琪一起带过来,温殊立刻心领神会了,他也不想一路上都带着这么个电灯泡。   温殊是开着车过来接他的,一上了车,顾彦棠就把他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就那么歪着头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看得温殊也忍不住分心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忍不住要笑。   温殊觉得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也跟他一样傻成这样,简直是没救了。   高速公路上车少人也少,顾彦谈看着正在开车的温殊的侧脸,看着阳光透过车窗拂过温殊的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有着好看弧度的唇线和下巴,那白皙的皮肤和脸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顾彦棠看着看着,就有点心猿意马了,就控制不住手有意无意地去摸温殊的腰。   “顾彦棠!”温殊厉声叫了一声,实则顾彦棠知道那是他惯用的手法——色厉内荏。他装作不明所以地满脸无辜地问道:“叫你老公干什么呀?”   温殊伸出拳头,往他肩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你再这样,我可就开不回去了。”   说完自己心里都觉得这说话的语气未免太像撒娇,清了清喉咙,看着前方的路,又自己找补到:“公路上要注意,出车祸了怎么办?”   “想你了嘛。”顾彦棠轻声地说道,话语中似是有几分委屈。但是温殊的话确实也是起了效果,至少现在的姿态是正襟危坐了。   顾彦棠手上虽然没再占什么便宜,但是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要不换我来开车,看你能不能忍住?”   温殊白了他一眼,只是自己心里明白,看起来开车的还是那个平常的温殊,其实牛仔裤里早已一片腻滑了,这禁欲太久的身体,分外的敏感,更是一点都禁不起撩拨了。   平时仅仅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在顾彦棠的各种花式骚扰下,硬是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温殊心里暗骂他简直是拿生命在发情啊。   掏钥匙一进门,都还没走进去,温殊就被顾彦棠按住了双手,抵在门上认真地接吻。   这一次顾彦棠吻得霸道又急躁。温殊起先是被他的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渐渐配合起他的亲吻来。   温殊一配合,顾彦棠的动作倒也轻柔了许多。先是把温殊的上下唇瓣细细的咂摸一番,直到他的双唇在自己的吮吸下从粉红色变成了醉人的嫣红色。再轻轻地探出舌尖,攻城略地地品尝他的每一颗牙齿,温殊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唇,乖巧至极地配合着他。   直到彼此的舌尖像是蛇类交|欢一般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是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吻中就已经体会到对于彼此强烈的欲|望。   不知到底是吻了多久,唇分之际,两人嘴唇之间有细细的银丝相连,淫靡至极。顾彦棠忽然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朝思夜想的人,温殊给他过于露骨的眼神望得不知所以,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问道:“看着我干吗?”   “看你好看呗。”顾彦棠紧紧地抱着他。   ……   释放之后的身体敏感至极,顾彦棠轻轻的亲吻着温殊的眉毛,眼睛,脸颊和嘴唇,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疼惜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两个人终于可以抱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你瘦了好多,这半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顾彦棠抚摸着温殊背部的蝴蝶骨,问道。   温殊转过头来对他笑笑,没说话。   “一点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就知道煮方便面了?”顾彦棠一脸不高兴地数落道。   看着那样的神情温殊就想笑,因为那神情特别像是一个大人在教育着不懂事吃饭挑食的小朋友。   温殊带着一点羞赧亲了亲顾彦棠的唇,蹭着他的鼻尖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只会煮个面啊,平常中午都是在单位吃的,晚上就自己简单煮点,太忙了就叫个外卖。”   似是温殊的那点刻意讨好起了点作用,顾彦棠用双手揉了揉温殊越来越消瘦的脸,又问道:“那胃病还有犯过吗?”   温殊赶紧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这半年就只感冒过一次呢。那次,你不是知道吗?”   “是啊,五一得了个感冒,药也不吃,非要拖到要去医院吊水,最后到了六一咳嗽都没有好。”   不提感冒还好,提到感冒顾彦棠就一肚子气。就感觉这个祖宗早不生病,晚不生病,非要挑自己人不在的时候生。离得那么远,他实在是鞭长莫及啊,听他电话说两句话就不停打喷嚏,又咳嗽,特别怕转变成肺炎。   想到这些,就索性打了一下还背对着自己这个小祖宗的屁股,以示惩戒。打虽是真打,但是到底顾及着刚才有个过度使用的部位,心疼着,就只用了三分的力。   “啊,”温殊配合地叫了一声,然后辩解道:“感冒本来就要一个星期左右才好啊,你也太小题大做了。”随即给他展示自己胳膊上小小的肱二头肌,“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就你那身上二两肉还敢在我面前现,”顾彦棠立刻拿出胳膊给他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肌肉,“虽说我也好久没练了吧,但是让哥告诉你什么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温殊一个枕头就打了过去,恼怒道:“顾彦棠,你现在是不得了啊,出了趟国,现在就成我哥了啊?”   “我怎么了嘛,我。”顾彦棠接过枕头,说话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给你脸不要脸,你想想你以前对我什么态度,现在对我什么态度?”温殊把另一个枕头也索性砸过来。数落道:“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对吧?”   “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温殊本来还想说个更有分量的成语,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来。   顾彦棠见他眼睛还在转着,却没有了下文,心里觉得好笑,用空调被把温殊裸露在外的肩膀裹了起来,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调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是卸磨杀驴吧。”   温殊的眼睛一片茫然,很显然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爽过了,就忘了是谁让你这么爽的。”顾彦棠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温殊明白过来,讽刺道:“没想到你现在不仅洋文说得溜了,连成语都会用了。”   “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试一下。”顾彦棠附到他耳边小声的耳语。   ……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   顾彦棠终于把累到虚脱的温殊洗得干干净净的,也吹好了头发。牛奶味的沐浴露让怀里的人闻起来简直像个奶娃娃一样,让顾彦棠闻也闻不够,亲也亲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害羞地问下,想看那啥版的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七点半的时候,闹钟没有像平日一样响起,但是人形闹钟叫醒了温殊。   温殊睁了睁睡眼惺忪的眼睛,好像一下子还没适应强烈的光线,顾彦棠摸了摸他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帮他压了压,命令道:“起来吃早餐!”   温殊在早餐的诱惑下,立刻清醒过来。一走路,才觉得腰酸背疼的,和昨天去工地搬了一天砖似的。   但是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又顿时想通了开心起来。   半年都没有性生活的人啊,放纵一下有什么。更何况,又有早餐吃了!   温殊火速刷牙洗脸,又火速吃了一碗顾彦棠熬好的又给他用两个碗来回倒腾弄凉的小米粥,然后火速在顾彦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才告别了这个系着围裙的家庭贴心小煮夫提着包去上班了。   在出门的时候,顾彦棠站在门口,眼光在温殊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温殊正要问他看什么,顾彦棠就笑着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温殊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意思是发短信告诉他。   温殊正在办公室整理最近接手的一个非法拘禁的案子,因为快要开庭了,所以弄这些材料弄得简直焦头烂额。这时,办公室的小李,突然过来通知他,说公安局有人找。   接着便有元安手下的一个姓王的警察说他们队长有急事找他。这个小王年龄不大,人却很强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把温殊给拉到派出所了。   到派出所的时候,温殊看到元安正和另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公安正在案头喝功夫茶。看见温殊,于是元安也劝他先喝一杯,温殊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你急匆匆地叫我过来不会就是来喝茶的吧?”   元安见他不领情,于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林昊的小孩儿吗?”   “林昊?”温殊忽然觉得这名字听着很耳熟,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是顾彦棠的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竹马吗?便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见过但不熟。”   看着元安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温殊问道:“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元安:“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吗?知道肯定是犯了事儿。”   温殊:“直觉吧。”   元安:“他五年前就因为吸毒被我们抓到过,这次是——”话音一停顿,元安和温殊的眼神对视。   温殊问道:“是什么?”   元安:“贩毒。”   温殊深吸了一口气,贩毒可是动辄就可以判无期甚至死刑的重罪啊。   见温殊眉头一皱,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元安解释了自己的难处。   “我知道这个小孩儿和你那小情人有点关系,所以本来也没想麻烦你来批捕,免得给你添堵。可是这个小孩儿已经被抓来三天了,屁都没有放一个,牙关咬得比谁都紧,什么都不说。昨天好说歹说,才说了你的名字。”   看着温殊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元安又继续说道:“他撂下一句话,除非是你过来他才会说话。所以,今天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叫你来了。”   温殊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   他之所以现在皱着眉头,是在思考林昊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让他来,估计还是想见顾彦棠,或者是想听点顾彦棠的消息吧。果然情人还是老的好啊,不管走到天涯海角,还是派出所监狱都忘不了。   “他是怎么被抓到的?”温殊在进去见他之前,需要了解一些大概情况。   “他不是傍了个姓付的大款吗?那个姓付的有钱是有钱,但是钱全是来自于制造贩卖冰|毒。林昊估计是被利用了,姓付的让他给他购买制毒的原材料,但是后来他不知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和姓付的手下发生了窝里斗,在住的房子里开了枪,被小区的邻居给举报的。”   “那他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又不愿意了?”温殊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元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然后拍了拍温殊的肩膀:“剩下的任务,温大检察官,就靠你了。”   温殊推开了他放在肩膀的手,说道:“我尽力吧。”   元安笑着挥了挥拳头给他打气:“别啊,像上次搞定顾彦棠一样,搞定他。”   温殊立刻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能一样吗?   等真的进了看守所的提讯室里要提审林昊的时候,温殊又想到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啊。   虽说提审的嫌疑人犯的错误有大有小,但不都是提审吗。温殊心里笑自己,因为自己谈个恋爱算是一头扎进去了,所以就把这段相识也加上滤镜加以美化了吗?   有个警察带着林昊进来了,温殊注意到林昊的脚上还挂着脚铐。可能是因为吸毒的关系,他面色蜡黄,眼睛下面有着浓重的青黑眼圈,人也是近乎病态的瘦。   他一坐下就和温殊打起了招呼:“温检察官,你终于来了啊。”   “听说你有很多话要和我说。”温殊对着面前的这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莞尔一笑,接着说道:“那有话就快说吧!”   林昊点了点头道,“可以,”片刻之后,他的头一歪,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然后问道:“顾彦棠是不是回来了?”   温殊心生疑惑,照理说林昊已经被抓起来好几天了,没道理会知道顾彦棠已经回国的消息。   正心生疑问之际,林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语气暧昧地提醒道:“你出门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提醒你吗?这草莓种得那么明显。”   温殊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脖颈,果然,领口附近有两块很明显的红印,很明显正是昨晚激情过后的痕迹。一时间气氛感觉极为尴尬。   他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遮盖了一下,咳嗽两声,示意林昊赶紧进入正题。   没想到林昊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他回来了,那我就改主意了,我要见到他我才会说。”   温殊一听就火了,心想你想见谁就见谁啊,你以为法院和公安局是你家开的是吧。但是脸上也还是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不配合警方和检察院的工作,对于你可是非常不利的。”   林昊:“你别吓我,没用的。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没什么未来了,我不在乎了。”   温殊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还真有点心如死灰的意思。   温殊想了想,决定还是从案件本身入手比较好。   “好吧,你现在的贩毒行为还没有构成事实,但是通过其他人的转述我不能鉴定出你是犯罪中止还是犯罪未遂,这两者的区别你知道吗?”   林昊愣了下,问道:“不都是没有达成犯罪吗?”   温殊解释道:“量刑的时候差别大了。刑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对于中止犯,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除处罚;造成损害的,应该减轻处罚。刑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大堆抽象的法律名词,显然让文化程度不高的林昊听得有点晕。   温殊双手交叉,解释道:“如果你的情况是属于犯罪中止的话,很可能不需要判刑,只要强制戒毒就行了,犯罪未遂的话肯定会判刑。当然最后法庭上会以哪一种情况量刑,这一切都取决于你是否配合我们,配合我们的程度到多少。”   这一回林昊倒是听明白了,他低头想了片刻,然后看着温殊笑了笑:“我明明是很讨厌你的,但真是的,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你却就是恨不起来。”   看着林昊的眼睛,温殊就明白他为什么要讨厌自己,对于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私人恩怨,我们就不说了,进入正题吧。”温殊又一次提醒道。   这一次林昊没有领情,坚持道:“我不说,除非他来。”   温殊见他那副油盐不吃的样子,十分恼火,没好气地问道:“这事儿难道和顾彦棠有关?”   “当然了,和你也有关。”林昊十分肯定地答道。   听了这话,温殊哭笑不得简直想翻白眼。   “好,那你说说看,你要去傍大款,你要去贩毒和顾彦棠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温殊做好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见温殊真的想要听的样子,林昊反而又卖起了关子,笑道:“你真想知道吗?为什么不去问问顾彦棠呢?”   温殊:“……”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副没道理的自信,心想你到底是算老几啊,我每天要逮着男朋友问你,你是有多大的存在感啊。   见温殊不答话,林昊继续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敢问,还是不屑问?还是你傻到根本就没有想起来问?”   “我为什么要问?他已经把他小时候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了。根本就没提到你几句。”温殊辩驳道。   “哦?”林昊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殊一眼,那打量审视的目光让温殊十二分的不爽,林昊继续说道:“温检查官,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顾彦棠并不是真正的顾彦棠,你对于他真正了解多少呢?”   温殊提醒自己正坐在面前的人是他的情敌,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放到心里去。他要在心里相信自己的爱人。   可是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的存在提醒着他——他的爱人有过一段很不堪的曾经。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特别的恨你,因为我比你爱他多了,可是就是因为你的出现,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与刚才看似平静的表情不同,林昊现在的情绪明显是激动得多了。   温殊听罢冷笑两声,回击道:“你真的不要想太多了,他如果会喜欢你的话,之前就不会喜欢女孩儿了。”   林昊:“你又知道他以前不喜欢我?谁告诉你的,他告诉你的是吗?”   温殊:“……”   林昊:“如果我告诉你真实的情况,你还会爱他吗?”   温殊:“……”   林昊:“你不会的。你这种从小到大都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人的想法。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们相处起来难道不累吗?我和他才是最配的。”   温殊盯着他看了一会,确信他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片刻之后他示意道:“你讲讲看,真实的他是怎么样的。”   林昊:“你要保证他会来看我。”温殊本以为这是一场情敌之间的较量,殊不知林昊竟然跟他做起了交易。   “叫他来看可以,但是你也要交代清楚贩毒的事儿。”温殊索性也谈起了筹码。   “成交。”   “你肯定以为我和他之间我是一厢情愿对吧?你肯定很不相信顾彦棠曾经也喜欢过我对吧?”   温殊耐着性子很不爽地回应道:“要说快说,我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林昊鼻子哼了一声,神情轻蔑地接着说道:“其实你们俩的相遇就是个错误,如果他十六岁被抓的时候遇到的是另外一个检察官,他早就是我的了!”   温殊听了这样的话,简直是克制不住的满脸鄙夷,讽刺道:“我承认你长得还不错,但是你也别当自己是天仙啊?你把人家耍得团团转,他还会喜欢你?那他脑子被驴踢了还差不多。”   对于这样的评价,林昊的表情简直嗤之以鼻。   片刻后,他说了一句话:“其实当年不是我骗了他,而是他说了谎。或者说是他按照我的要求说了谎。”   温殊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两分钟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心都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学法律的,有关案情的部分,不是科普啊,不专业。   另外真的感谢看到这里,忍受我经常修文,捉虫,十分任性   另外打滚卖萌求评论!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林昊说道:“你应该知道当年在他得罪了人之后,我帮他挨了一刀的那件事。”林昊看着温殊,温殊点了点头。   林昊接着说道:“后来他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简直可以说无微不至,虽然还不能说他已经喜欢我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我已经有好感了。后来我染上吸毒之后,他和我吵了一架。但是第二天还是又来找我了。”   “等等,所以你吸毒他是知道的对吗?”温殊摸了摸绷紧的太阳穴,问道。   林昊:“对,他一直很讨厌我吸毒,但是他离不开我。”   温殊问:“后来呢。”   林昊回忆道:“他那个时候早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他那些女朋友全部都是谈着玩的,没有一个是真的。就只对我,明明知道我吸毒不对,但是他既看不起我,又舍不得看我痛苦,所以利用黑客技术贩卖个人信息帮我赚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温殊的眼神一下灰暗下来,执迷不悔,认定了一条道路就要走到黑,似乎确实是顾彦棠一贯的为人处世的方法。   温殊问道:“那为什么你和他都会说出一样的供词,说是你骗他你妈得了肾病,是事先约好的吗?”   林昊:“对呀,我毕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他第一次黑教育局网站成功的时候,我就这么和他说了,如果真的抓到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往我身上推。”   “哼,那还要夸你一声很有担当了。”温殊冷笑一声。   林昊:“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就算是被抓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出卖我,他那时还是喜欢我的,直到他遇到了你——”   温殊忽然明白了当日那个缄默的少年沉默背后的种种诡异的思想轨迹。   林昊眼睛直直地看着温殊说道:“一切都变了,因为他想要成为你一样的人,所以他就把我利用了。我被抛弃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十分狰狞,简直是咬牙切齿。   温殊:“……”   林昊昂起头,说道:“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你觉得他对你那种近乎变态的爱,真的是爱吗?”   温殊只觉得自己脑子被当头一轰,眼前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已经听不真切了。   心里却在问,可是顾彦棠对自己那种比父母更好更贴心的呵护,还有那强到令人发指的占有欲,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难道“爱”只是他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个工具吗?   想到这里,温殊的心里像被匕首狠狠剜过一样疼。   林昊继续火上浇油道:“所以你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根本就是个谎言。”   温殊闭着眼,消化了好一会这些巨大的信息量,然后整理思绪,问道:“还有什么,在你眼中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起说吧。”   林昊:“我去他的学校找过他,看过他读的大学,环境真漂亮,看着他在图书馆里读书,在操场上打球,那么帅,心里又羡慕又为他高兴。估计你也是爱上那样的他吧。”   他看了看面前面如死灰的温殊,继续说道:“可是我刚认识顾彦棠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只有十岁吧,比现在还不爱说话,身上经常带着伤。”   “他那个姑父——”温殊提醒到。   林昊点点头,说道:“对,他那个姑父是个人渣!你知道为什么顾彦棠几乎不提家里的事,也从不和家里联系吗?”   “不是因为他姑父被他打伤了吗?”   “那他姑父为什么要打他?平常的家暴会严重成那样吗?”   温殊回忆道:“我记得他好像说过是他姑父偷看自己女儿洗澡。”   林昊:“顾彦棠这个人从小就心思挺重的,人特别聪明,我们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个时候农村学校的小孩儿,十个有九个都是留守儿童。他不合群,身世又特殊,穿得又破,经常被其他小孩儿欺负,其中欺负他最厉害的那个叫李光明的。”   温殊一直垂着眼睛静静听着。   “顾彦棠被他欺负了好多次,经常被他把书包丢河里,衣服弄烂,强迫他帮他洗衣服。然后有一天,李光明突然从教学楼三楼上摔下来就死了。”   林昊说完之后别有深意地看了温殊一眼,温殊忽然听到自己的心里咯噔一声。   “你别说了——”温殊忽然打断了他,然后适时地回头地看了看位于自己后方的监控摄像头。按照国家的相关法律规定,提审室里的一切审讯都会被全程记录的。   林昊收回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然后望着温殊已经完全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林昊突然露出了有点变态的笑容,问道:“你敢不敢去问下你那个学霸男朋友?这些他不敢告诉你的事?”   温殊已经完全喘不过来气,胸口完全是一片窒息之感。   “我早说过你们不适合了,他明明就是和我一样的人,甚至比我还要狠,却非要和你这个只是看起来高冷的小白兔在一起,所以——”   后面的话温殊已经没有听到了,因为他几乎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派出所,一出大门,就吐了。   吐完了早餐所有的食物,胃全部清空之后,他的脑子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宝贝,中午到底想吃什么啊,再晚就买不到菜了。”   温殊眼里含着热泪,用尽所有的意志力不让它掉下来。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最难回答的问题。   实则温殊不仅把早饭给吐掉了,中午的饭也没吃,在办公室浑浑噩噩坐了一个下午,只能用四个字行尸走肉来形容。   除了给元安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有关顾彦棠的那些问题,让我来调查吧,不要打草惊蛇。给你添麻烦了。”   过了一会,温殊收到了元安的回复“好。”   一个字却让温殊心里很暖,元安明明知道调查案件要有个避嫌的原则,他却选择相信了自己。   一直到五点半了,温殊才反应过来原来办公室已经都没人了。这才收拾了公文包,开车回家。   走过千百次熟悉的路线,熟悉的家门口,温殊竟然一直徘徊地不想进门。   他第一次不知道怎样面对门后面的那个人,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也差不多两年多了,两个人彼此之间该做的不该做所有的事都做过了,可是就这样一个每天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温殊却依然感觉到他是那么陌生。   他清楚地知道以林昊的立场讲的话不能全信,可是心里隐隐有种想法又告诉他不能完全不信。   温殊拿钥匙开了门,看见顾彦棠正窝在沙发上看笔记本。温殊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他在弄什么女生的照片。   顾彦棠说道:“趁暑假在家有空,就接点私活,赚点钱。”   温殊知道他说得是帮人修照片这件事儿,他以前也干过,也知道他主动说这话是怕自己误会。   温殊问道:“不再找其他兼职了吗?”   顾彦棠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亲亲热热地环抱住温殊,撒娇道:“因为就只有一个多月时间,我想多点时间陪你,多看你两眼。”   温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神情竟有几分苦涩。   顾彦棠则丝毫没注意到,看着墙上的钟,觉得应该做饭了。   他嘴里还念叨着:“不是说中午回来吃饭的吗?结果半天等不到短信,又怕你在开庭,又不敢打电话给你,害得我中午吃了两个人分量的菜。撑死我了。”   温殊算是听出来了,这话说得像是在抱怨,实则是在撒娇。   温殊看着那个正在洗菜的身影,问道:“那你不会留到晚上再吃?”   “剩菜你会吃吗?不是到最后还是我吃了。”顾彦棠一边切着土豆丝,一边回答道。   “我今晚也没什么胃口,少做点。”温殊提醒道。他确实因为心里很乱,老是在想着怎么和他开口,所以影响了食欲。   顾彦棠听罢停下了在切菜的手,抬起头来,神色有点紧张地问道:“没事儿吧?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温殊对他摆了摆手,随手拿了本书,就躺到了他们家灰色的布艺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   顾彦棠在厨房里面喊了声:“没胃口是吧?要不我煮点粥行吗?”   温殊被他问了两声,问得有点烦,随口答道:“随便。”   顾彦棠在厨房有水声,没有听见,就跑出来又问了遍:“我煮点皮蛋瘦肉粥,然后炒个酸辣土豆丝,再炒个豆芽行吗?这样会不会太素了?”   温殊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忽然间就发了火:“都说了随便了,你到底烦不烦啊?”   当时的情景是顾彦棠身上系着围裙,还是跪在沙发前和他说着话的。   他在看见温殊的满脸不耐烦之后,心里难免会有几分委屈。可是又不想吵架,心里想着可能是温殊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于是什么也没说,就又回去接着做饭了。   其实温殊在话一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温殊这人平常为人处世有点不近人情,有点冷,但是不管对谁说话都算得上礼貌客气。就算是顾彦棠也没见过他这样一副炸毛了就是摆明了想和人吵架的样子。   看着顾彦棠被自己吼得莫名其妙又委曲求全的样子,温殊本来想去说几句软话的。可是耳边莫名就想起了林昊的话来,“你觉得他对你那种近乎变态的爱,真的是爱吗?”   温殊又默念了这句话,心里发苦,想着他对自己的感情就算是有点变态,那也是爱吧?或者说这样心甘情愿的委曲求全,总是带着一些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别急啊,今晚晚点应该还会更一章!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温殊心里一直想着怎么和他摊牌,然后又考虑着摊牌后的后果是什么,他们会不会分手。   想到这里,温殊问自己,你真的想和他分手吗?   答案是当然不想了,他那颗受过千疮百孔的老心,好不容易又投入一段感情,更难得是还得到了亲人和朋友的认可。这在同性恋不能领证的中国,和真的结婚简直就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况且,温殊看了看手上戴了大半年依然很闪的白金婚戒,他在众人面前求过婚呢!证婚人还是他那个帅到爆的男偶像呢。   可是,分不分手这种事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吗?   如果,假如说如果,温殊真不愿意去这么想,万一顾彦棠真的涉嫌故意杀人或者是伤人致死,要判个多少年?至少十年以上吧。   不不不,他那时还是未成年人,而且那人欺凌他在前,他算是正当防卫,如果是防卫过当,又加上自首情节的话,就算是判刑也判不了几年,说不定还可以来个缓刑。   可是他现在大学还没读完,怎么办?学校会不会因为他涉嫌刑事案件,不发毕业证和学位证啊。   啊啊啊,他怎么会摊上了这么个让人操碎心的男朋友啊。   眼见着温殊用筷子夹着一根土豆丝却不往嘴里送,而是发了半天的呆。顾彦棠确信温殊一定是有了心事。   于是顾彦棠手托着下巴,看着温殊到底能神游多久。   等温殊终于清醒过来,反问道:“你不吃饭,干吗老看着我?”   “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顾彦棠一边帮他夹菜,一边问道。   “顾彦棠,你还记得林昊吗?”温殊打算先从林昊入手,试探一下口风。   顾彦棠神色一变,反问道:“提他干吗?”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偶尔。”顾彦棠忽然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给温殊。   正吃着粥的温殊感觉到莫名其妙,用眼神问道,你忽然拿手机给我干吗?   “给你看聊天记录啊。”顾彦棠解释道。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其实温殊倒是挺想看看他们聊了什么的,可是顾彦棠这么大度又光明正大的态度,反而让他不好意思查了。觉得自己如果真拿了他的手机,倒像是小家子气。   “随便你呗。”顾彦棠于是把手机又收了起来。   温殊观看顾彦棠,确实神色特别正常,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心理素质好。   “你知道吗?最近我们接了个案子,他被抓进来了,元安抓的。”   “为什么?”顾彦棠放下了筷子。   “贩毒和制毒。”   !!!这一次顾彦棠的眼里倒是写满了惊讶。   “你愿意去看看他吗?他不是很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说是见到你才会配合。”温殊问道。   顾彦棠又看着温殊,四目相对下,温殊却是先败下阵来。   “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顾彦棠不动声色地问道。   “……”温殊心里有点担心,顾彦棠要是知道了他说了什么,就不愿意去看他了。可是如果不说,那些问题一问出口,顾彦棠还是会知道是林昊说的。   顾彦棠见他竟然不说话,主动提醒道:“说一些我曾经很爱他之类的?”   “这个,呃,难道不是真的吗?”   “真没有,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真的只把他当朋友。”   “那,你对你朋友可真好啊?为了给朋友筹措毒资,不惜去做犯罪违法的事情。”   温殊看见顾彦棠的脸色倏忽一变,然后说道:“我那时候才十五六岁,温殊你十五六岁的时候真的能分清好感和爱吗?”   温殊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不仅分不清好感和爱,他甚至因为晚熟,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都是在十九岁之后。   好吧,这些暂且不表。温殊坐下来继续吃饭,奈何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就早早洗澡躺床上睡觉了。   等顾彦棠爬上床来的时候就看见侧身而卧的温殊,一动不动的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   空调的度数可能有点低,温殊身上虚虚地盖了被子,但是腿和胳膊都是露在外面的。   顾彦棠轻轻靠到他的身后,和他一样侧卧着。望着面前那美好的线条,有点心猿意马,手也不知不觉中就搭到了温殊的肩膀。   温殊立刻就醒了,实则也并没有睡着。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事情,实则是在假寐。   其实并不是对于他的撩拨没有反应,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是熟悉的,他的呼吸,他的身体,甚至于他求爱的方式都是温殊熟悉的。   可是此时的温殊心乱如麻,他头也没回轻声说道:“今晚没什么兴趣,不做了。”   温殊本来就是很少拒绝他,况且现在两人大半年没见,现下正应该是如胶似漆,小别胜新婚的时候,顾彦棠脾气再好也觉得自己一腔欲|火无处发泄十分憋屈。   要是温殊真的身体不舒服也就作罢了,可是他明明隐隐看到温殊……   再加上今天吃饭时候又莫名其妙受了一肚子气。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顾彦棠简直想要用强的,毕竟,本来顾彦棠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再次覆上去的手不仅是有热度的同时兼具力量,这一次温殊没能推开他。   片刻之后,温殊就被他翻过来,头也被钳制住,强迫着和他接了一个吻。   唇齿相接,在耍流氓的那个人伸舌头进来的时候,冷不防被温殊给咬了一下。   顾彦棠捂着嘴,这次脸彻底地垮了下来,温殊也极少看见这样冷眼示人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又不是不想做!”   身体上的彼此需要确实骗不了人,温殊心里第一次有点看不起自己,明明心里有这么多事,对这人有那么多疑问。   可是美色当前,被他身体的吸引却是那么直白而赤|裸。   “不就是林昊吗?吃个醋至于吗?”好半天的沉默后,顾彦棠问道。   温殊定定地看着顾彦棠,看了一会,也并不答话。   忽然,顾彦棠又靠近过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温殊贪婪地闻了好几下,他伤感得怕是以后闻不到了。   “要不,我来帮帮你——”顾彦棠俯下身去……   把他翻过来的时候,碰到了温殊的脸,顾彦棠感觉到了满手的滑腻。昏暗的灯光下一看,原来他的宝贝满脸都是泪水。   他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心疼坏了。“宝贝,你怎么了?”   顾彦棠反思自己刚才确实也没有那么粗鲁啊。   顾彦棠被这无声的哭泣有点吓到了,他亲吻着他的眼角,脸颊,用手轻拍着他帮他顺着背。   实则温殊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他真是个从小就不怎么会哭的小孩,他成绩又好,又听大人的话,温胜利又宠他,横竖没有哭的理由。记忆中,真这么伤心地哭过的时候,还是他妈妈死的时候那一场。   可是碰到现在这个抱着他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他伤心得哭成这样。   后来的温殊,再回忆起来觉得可能是心里隐隐觉得如果失去这个人,不会再有一个这样的人像他一般决绝又不留退路地爱自己了。   那一刻,他恨不得不问世间的一切,不顾身份,只和他相爱,私奔也好。找个没人认识的小镇,从此双宿双栖。   可是心里却又怕他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温殊最怕他不是个好人。   以前温殊真的不怕孤独终老,可是那是以前。   在被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爱过之后,温殊变的害怕孤独了。   如果刚才温殊一味的强力反抗,说不定顾彦棠会因为心里那点怒气就把他给强上了,但是温殊现在哭成这样,又不知道原因,一心想把他给哄好,只剩下整颗心密密麻麻的心疼。   哄着哄着,刚才还蓬勃的欲|望完全兴致全无。   他去洗手间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人大哭的时候就是和小孩儿一样,鼻涕和眼泪一起下来的,毫无形象可言的。   换洗了几次毛巾,终于把温殊的脸擦干净了,温殊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顾彦棠把他搂在怀里,别说说话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说了哪一句话又踩到雷点,然后又得哄好半天。   过了一会,温殊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发誓!”   顾彦棠立刻伸出手指,复读机般地说道:“我发誓!”   “你发誓你现在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本来顾彦棠以为温殊因为吃醋让他发誓说“永远爱你,永不变心”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他职业病发作,大晚上的要审案子,但是还是很配合地跟着说了。   “我发誓我现在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温殊挑眉问道:“如果你说得不是真话呢?”   “那我不就不得好——”   在顾彦棠还没说出死那个字的时候,温殊就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   顾彦棠立刻就笑了,露出小虎牙蹭了蹭他的手指。   温殊立刻触电般地缩回手,纠正道:“你就说如果你骗我的话,以后就再也碰不到我了。”   “好,我如果骗你的话,就再也不碰你,强撸到灰飞烟灭。”   温殊的脸色稍稍多云转晴,然后问道:“你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一见钟情?”   “对,绝对的一见钟情。”   “好吧,你说说看当年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对于一个一眼就看上的人,却不厌其烦地去骗他,也是很厉害。” 第80章 第八十章   顾彦棠看着温殊,无数条信息在脑中飞过,心想他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确实对温殊说过很多谎,但是这些年朝昔相处,他坦白的也都差不多了。   结合今天温殊因为工作的原因审了林昊,又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反常,顾彦棠那聪明的异于常人的大脑回路很快分析出了其中的一些弯弯绕。   他看着温殊,沉声说道:“对不起。”毕竟纸是藏不住火的,撒了一个谎,就要弄一大堆谎言来圆。况且,他是真的觉得越来越不想骗他。   和一个每天耳鬓厮磨的人,还不能畅所欲言,实在是太累了。心里也觉得愧疚。   他承认得还真是爽快!温殊甚至还记得当年他听说林昊母亲并没有得病时,那满脸的震惊,自己还心生同情。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对不起”,顾彦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走过来蹲下来把头趴在温殊的膝盖上,看起来特别像是一只大型犬喜欢的撒娇姿势。   顾彦棠解释道:“其实我也说不好当时的心理,本来我真没打算像林昊要求的那样说的,本来我想着就算坐牢,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在遇见你以后,我就特别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我就不想坐牢了。”   顾彦棠把自己的脸放在温殊的手上蹭了蹭:“你能原谅我吗?我说了谎,你会去告发我吗?”   温殊用右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好聪明啊,你利用林昊对你的感情,博取了我们陪审团所有人的同情,然后获得了最轻的处罚。如果你不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我就不会因为同情给你寄东西,我们的故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温殊意识到了一个让人很难堪的事实,他忽然收回了放在顾彦棠脸上的手。   “我们的关系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上面的。难道你不承认吗?你骗我说你宿舍太晚回不去,你骗我你往我的手机和电脑里装乱七八糟的软件——”   他忽然拎起了顾彦棠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道:“顾彦棠,你告诉我,这样的爱真的是爱么?”   顾彦棠的嘴巴微张,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四目相对下,温殊在顾彦棠的眼睛里看见了满眼的恐惧。印象中,温殊从来没有在顾彦棠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   温殊的眼泪终于滑落,每一滴滚烫的泪珠都从眼角滴落,擦过他的脸颊,掉到顾彦棠的心里。   温殊面如死灰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这真的算爱的话,我情愿你从来没爱过我。”   顾彦棠也从来没有见过温殊脸上有这么绝望的表情。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他,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生怕抱得不紧,温殊下一秒就会跑掉。   “你给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不像个男人了?”温殊把他给拽了起来,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可是拽起来那一刻,温殊却发现顾彦棠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一脸倔强地强撑着才没有掉下来。   温殊不由地心又有点软了。   片刻之后,他问道:“你能保证我现在问你的话,你都说实话吗?”   顾彦棠点了点头。   温殊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又给他拿了纸巾。   顾彦棠擦着眼泪,倒真是有种被欺负的小媳妇儿的表情。温殊心想,还真是会装可怜啊,这么好的演技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可是人就是这样,不管在谁面前,示弱的话,都是有用的。何况是对一直都是色厉内荏的温殊,这招尤其有用。   注意到顾彦棠的眼泪止住了,温殊才继续提问道:“你和你姑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个李光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温殊注意到顾彦棠在听到“李光明”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明显一抖,温殊提醒道:“一个一个说,你不可以再说谎。”   “我不敢,”顾彦棠说道,“我保证我说得都是真话,但是你真的会相信我吗?”   温殊心想,你这个小骗子把我骗得团团转,到底是靠哪里来的自信,还敢问这种话。   “我想问下,你的看法?你是怎么想我的?你会觉得我杀了人吗?”   温殊:“……”   顾彦棠说道:“你知道,我们都学过心理学,如果你心里已经认定我杀了人,你自己就会倾向于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归结于我杀人的证据。关于这一点,心理学早就证明了。”   温殊:“你的意思是你没杀人对吧?”   “我当然没有!”顾彦棠忽然吼了一声。   满脸的委屈,眉毛都拧成一团皱了起来,满眼都是对于温殊不信任自己的恨。   温殊揪着他的衣领,又重新质问了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杀人的心?”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顾彦棠直视着他的眼睛,对天发誓道。   温殊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抱着顾彦棠的头,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顾彦棠也拥抱着温殊,还打了一下温殊的后背,恼怒道:“你到底是把你老公想得多坏啊?”   温殊唇角一勾:“说吧。”   “林昊和你说了什么?”   温殊:“就说了那个李光明总是欺负你。然后说有人看见你某天下午和他一起去了教学楼三楼,然后他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顾彦棠:“我们那时候读的学校是个危楼,走廊的围栏特别的低,那天是李光明约我去的楼顶,说要和我一绝雌雄。”   “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你?”温殊问道。   顾彦棠回忆道:“谁知道?那天大概是吃完中饭,他让我给他洗饭盒,我不给他洗吧。”   “就这么小的事?”   “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到底能发生多大的事儿?”   “好吧。”以温殊的认知,确实是不大了解留守儿童的世界到底里能发生什么事。   顾彦棠:“那天我们俩打得很厉害,我把他脸给踢了,他也踢了我的肚子,当时他骂了我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我就特别气,把他的脸给抓破了,估计还打歪了鼻梁,然后他就特别急得往我这边冲,我正在三楼的护栏边,那天下雨,地很滑,李光明没有抓住我,反而一滑就掉下去了。”   这段经历顾彦棠讲得磕磕巴巴的,还有点语无伦次,温殊握了握他的手。   顾彦棠反抓住温殊的手,激动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当时其实很想抓住他的,但是他掉得太快了,我没有抓住。”   温殊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真的,如果你真抓住了他,说不定你连自己都掉下去了。”   “温殊,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人,不过他的死我可能真的有点责任,假如那天我没有去,他肯定不会死。”   温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问道:“那你姑父又是怎么回事?”   “唉,那个人渣。那天我姑姑看我放学后一直没回家,就叫他去学校找我。后来等到人掉下去了,他才冒出来。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去救人,他反而要挟我,说以后再在家里和他对着干,他就和别人说是我把人推下去的。”   顾彦棠看着温殊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也明白我为什么要在家里和他对着干对吧?”   温殊点点头,心想这世界上这种反人类的人渣都能被顾彦棠遇到。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啊。   “那天晚上,我的心都冷了。我把之前他打我的那些锄头和火钳都找出来藏起来了,趁着我姑姑和妹妹回娘家的时候,我就半夜起来把他打了个半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里。”   “我们明天回你老家看看吧。”   顾彦棠只是紧紧抱着温殊,把他骨头都勒得痛,但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我陪着你一起回去,带点钱,买点东西,去看看你姑姑吧。”   顾彦棠一个劲儿蹭他的脖颈,眼泪和鼻涕一起都蹭在了温殊的身上,还是不说话。   温殊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用害怕,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东西我们必须去面对的,知道吗?”   温殊躺在床上用电脑加着班,审核着白天上班应该弄得那些资料。顾彦棠蹑手捏脚地爬上了床,粘着他要抱他。   温殊很不给情面地制止道:“别闹,今晚真不想做了。”   顾彦棠只好歪着头看了他一会,觉得真是的,这个人怎么就躺床上玩个电脑都那么好看呢,这辈子能够遇到温殊大概真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了吧。   这样想想,就算今晚没有吃到嘴里但是还是开心地意犹未尽在一旁玩手机。   过了一会,温殊头也没抬地问道:“十一点到了吗?”   “没有。”   “那买两张去W市的高铁票。”W市正是顾彦棠老家所属的市。   “你还真的要去啊?”顾彦棠惊讶道。   “你以为呢,我刚才把假都请好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顾彦棠可怜巴巴道。   温殊拍了拍顾彦棠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去和你的过去告个别吧。我想看看你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免得那个林昊老是在我面前秀优越感。”   “你老实说,今天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吃醋了?”顾彦棠忽然笑道。   “吃个鬼!吓都吓死了,我是真的很怕你以前杀过人知道吗?我还一直在想着怎么帮你减刑呢。”温殊见他还拿这事儿开玩笑,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他一脚才解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不要说谎做坏事啊,不管自以为多聪明,都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算起来顾彦棠已经差不多有六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六年前的记忆本就模糊,再加上中国在这六年里交通的发展日新月异。以前坐火车可能要二十个小时的旅行现在也许三四个小时就搞定。   温殊和顾彦棠转了好几次车。先是坐了两个小时高铁从T市来到W市,然后从W市打了个出租车坐了四十分钟到达Y县城。   然后下车一问,这个车站没有去龙角镇的中巴车,然而打车又太不划算,只好又打车到了另一个车站,还好这里买到了去龙角镇的车票。   车票倒是不贵,一张十几块钱。就是要等,温殊看着差不多还要等四十分钟,就让顾彦棠陪着他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点牛奶饼干什么的带回去。   “买这些给谁啊?”顾彦棠问道。   “你傻啊,给你姑姑买的啊。”   “都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   “不在了也可以给她女儿啊。你爷爷奶奶外婆还在吗?”   顾彦棠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小的时候就只知道都住在山里,很远,一年里大概就几个节日能见到。”   温殊想,顾彦棠到底是住在多偏僻落后的贫困山区啊?明明说的不是镇上吗?   县里车站的小超市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温殊就胡乱买了一箱牛奶,一箱酸奶,还有两箱某牌子的饼干。   温殊见顾彦棠背了个挺重的背包,主动要提牛奶。顾彦棠非不让,所以最后是温殊提了两箱饼干,顾彦棠背了背包又提了两箱牛奶。   两个人提着这些上了中巴车,倒真是像去走亲戚的啦。只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着实是不像当地人。   去往这样乡镇的车子乘坐的乘客多半是当地的农民,十分接地气。有的老伯把身上的衬衫半敞着,连扣子都没系,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   温殊前面的一个老爷爷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身体十分的硬朗,腿下面还放着一把长长的锄头,锄头上面还带着些许的泥巴。   一上车,他就很大声的打着电话,说的方言温殊一句话都听不懂,但是想闭上眼睛睡一下也睡不着。因为爷爷的声音实在是太“振聋发聩”了。   顾彦棠看着他又想睡又睡不着的样子,十分想笑,笑着逗他道:“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你去上门?”   “什么叫上门?”温殊问道。   “就是你去看你婆婆啊。”顾彦棠笑道。   温殊用肘关节顶了他的胸口一下,以示回击。   顾彦棠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假装很疼。   一路上全是绕山公路,风景特别的美。反正睡不着的温殊就索性看起了窗外的风光,青山绿水,随手用手机照一张,都美得和油画一样。   只是这路确实还是挺危险的。路不宽,而且路旁边就是悬崖,竟然没有护栏,要是温殊肯定不敢开,温殊简直是服气了,这地方的司机真牛。这么多急转弯,竟然敢开得这么快!   在一个转弯的时候,顾彦棠抓住了温殊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哦,这路已经算是好的啦,以前的路更烂,他们都开得了。”   “这路还是好的呀,那以前的路有多烂啊!”   “以前的路一下雨就不能开了。”顾彦棠说道。   温殊:“……”   在经过某个山头的时候,顾彦棠指着远处一座看得很模糊的山,对温殊说道:“这是我以前上小学的地方。”   “那你从家里去学校怎么去?”   “走路呗,这个路难道还能骑车?”   “那要走多久?”   “走得快的话,两个小时吧。有的同学家更加远,还得走三个小时呢,天还没亮,五点多就得从家走,我六点钟就可以了。”   温殊:“……”   温殊用手摩挲了一下身边顾彦棠的手,顾彦棠就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好在他们身边的背包很大,遮挡了旁人的视线。   顾彦棠心领神会道:“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吧?上个学这么辛苦,可是我真的特别喜欢上学啊,因为我来上学就不用帮着干农活,也不用做饭,更不用无缘无故被打……而且因为在班上回答问题回答得好,还可以被老师表扬呢。”   “你们老师能够培养出你这样的学生,肯定特别骄傲。”温殊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顾彦棠一不好意思的时候,小动作就特别多,要么就是抓头发,要么就是抓耳朵。他有点羞赧地提起自己其实在村子和镇上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温殊假装不知道地问“为什么?”   顾彦棠一本正经地答道:“太爱打架了,总有数不清的人看不惯我。”   从小到大在城市里长大的温殊,哪怕那只是座不怎么样的小城市,如果不是亲身来到这样的地方,都很难想象生活在边陲乡镇山区的小孩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这样看来如果是中国一线城市长大的孩子和四川贵州最贫困的山区长大的孩子,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说他们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类种群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温殊忽然想到了最近看得一篇很短的科幻小说——《北京折叠》。   温殊现在可以想象到顾彦棠是怎么长大的了。这些贫困地区的学校里的孩子,大部分是留守的孩子。   父母们大都在大城市里坐着最底层的工作,忙于生计,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孩子长大。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又根本管不住孩子,所以小孩儿就基本是散养长大的。   这样长大的小孩儿和小野兽没什么区别,在学校里就像是森林里的丛林法则一样,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顾彦棠这样经历特殊,又很容易招人恨的人,往往就成为了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温殊下意识地看了看顾彦棠,觉得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衬衫也和自己一样,纽扣系到了最上面那一颗,看着挺人模狗样的。这样长大的小孩儿,没有成长为反社会型人格,温殊已经觉得谢天谢地了。   想想温殊本人从小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压根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唯一一件让他郁闷许久的事,就是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性取向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困扰,都深深觉得世界对自己不公平呢。   那时温殊想,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凭什么就他和别人不一样。凭什么,凭什么?   现在想想,这些经历和顾彦棠短短二十年所经历的,根本不算个事儿!   温殊忽然间洞察了人世间最大的一个真理,当朋友和你抱怨倒霉怎么安慰朋友呢,比朋友更惨就可以了啊。否则说没事儿,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假得要死。   因为顾彦棠已经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所以他就问了声司机,龙角镇什么时候到。   司机开着车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听见,但是其他乘客听见了,七嘴八舌地大声告诉他们龙角镇快到了,再翻一个山头就到了。   温殊赶紧致谢,心想小地方的人真得好暖啊。   果然翻了一个山头,司机一个急刹车,在邮局旁边停下来了。   龙角镇终于到了。   然而顾彦棠记忆中的老家,还不在这里,温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问道:“还要走多远啊?”   “没多远。”   “那要走多久啊?”   “四十分钟吧。”   温殊:“……”   温殊抬头看了看八月里下午三点的毒辣太阳,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饼干和顾彦棠手上的牛奶,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多事买这些东西,直接给钱不就好了吗?   可是没办法,去村里的车很少,一天只有一班。他们只能走。   顾彦棠问他是不是走不动了?走不动可以把东西给他拿。   温殊摆摆手,去镇上路边的小店买了两瓶水。“走吧。陪你走回家的路。”   顾彦棠满脸的歉意,说道:“对不起,很累吧。”   温殊这一次违心地答道:“不累。”   绕过了大半个村子,温殊看见顾彦棠往一个泥土做的房子跑去,温殊知道他终于到了他童年的那个家。   温殊发誓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土做的房子。他很惊奇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房子,这些年里这里一定没有地震过吧。否则它一定早就塌了。   温殊还注意到,就算是在这样一个村子里,顾彦棠家里的房子也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破了。   温殊跟着顾彦棠走进门里,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矮凳上剥毛豆,两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好奇地抬起头来。   温殊注意到她的脸其实并不太老,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可是惹人注目的是她头顶的一头白发苍苍几乎是全白的头发。   “姑姑!”顾彦棠叫道。   “啊,是小棠!”妇人的脸上表情由惊讶转为惊喜。   妇人又转头看温殊,温殊顿时觉得尴尬了,他之前并没有想起来问顾彦棠怎么称呼他姑姑,毕竟两个人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她。   “叫姑姑!”顾彦棠转过头来冲着温殊笑道。   “姑姑!”温殊也跟着叫了声。   “姑姑,这是我的朋友。”顾彦棠指着温殊说道。   温殊安下心来,还好他说得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姑姑先是抱着顾彦棠哭了一会,然后俩个人用方言聊了一会天。温殊只能听个大概。好像是有个大点的妹妹正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中,还有两个更小的弟妹则因为实在养不活,过继给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远方亲戚。   姑姑一边说,一边十分伤心地抹眼泪,顾彦棠抱着姑姑,也有点哽咽。温殊在旁边看着,只能一个劲儿地递纸巾给她,不知不觉眼眶也犯了红。   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个传说中的姑父,温殊环顾家徒四壁的房子,也没有发现还有一个人,温殊猜测,难道真的是死了吗?   姑姑哭了挺久,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和顾彦棠用方言嘀咕了几句,然后出门了。   他走后,顾彦棠看着这破败的农村小屋,大概是回忆起以往的种种,发了一会呆。温殊就坐着陪他发了一会呆。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狗狗的狂吠声,温殊寻声望去,差点被吓一跳。那狗实在太激动了,一认出顾彦棠在家里,立刻就往他身上扑过来,不住地撒欢,转圈,简直是高兴得要发疯。   顾彦棠也非常高兴的一直陪它转着圈,不住地叫着“小花!小花!”,半个小时之后,小花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趴在顾彦棠的大腿上喘气,时不时地舔一下顾彦棠的手。   静下来,温殊这才以看到小花的全貌,确实是一只毛色带花的农村小土狗,黄色的皮毛,脸是白的,是一只长得挺好看的狗狗,温殊听说过那种脸上的毛发白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狗了。   顾彦棠摸了摸小花的头,指着温殊说道:“小花,这个也是你的主人哦。”   聪明的小花立刻冲着温殊吠了两声。   温殊立刻说道:“真乖。”心想身上没有糖,又想能不能剥个饼干给狗吃。可一想家里人都还没吃,拆封了也不好,也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顾彦棠的姑姑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大块肉和一条鱼,温殊这才知道她是出去买菜的。   温殊有点惊奇地问道:“现在都下午五六点了,竟然还能买到菜?”   顾彦棠从姑姑的手上接过鱼和肉,对他解释道:“不是买的,她是去村长家里借的。”   温殊于是不说话了,心想姑姑确实是把他当成了贵客了。   姑姑说话温殊听得不大懂,但是一直冲着他笑,用搪瓷杯子泡了茶给他喝。温殊觉得这家里虽然穷,但是掩饰不了骨子里的善良和好客。   顾彦棠忙着在厨房弄菜,温殊闲着无事也跟在一旁看。农村人的灶竟然还是在烧柴,温殊看着顾彦棠熟练地点火,烧热水,用两个暖水瓶装了,说是要给温殊洗澡用的。   温殊问那你们呢?顾彦棠歪着头道,我们就用冷水呗。农村人没那么讲究。   温殊想,顾彦棠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他姑姑和妹妹也这样吗?   姑姑怕菜不够,竟然又杀了一只鸡,温殊心里很是感动。   心想又是鸡,又是鱼,又是肉,估计这家人过年也没吃这么丰盛。   顾彦棠这次用尽了农村本地的食材,做了好些个菜。等那个叫小珍的大妹妹放学回到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红烧鲤鱼,五花肉炒毛豆,瘦肉炒竹笋,还有一大碗黄橙橙的鸡汤。   十四岁的小妹妹先是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被震惊了,然后又看到家里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但是却异常好看的男人,接着就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顾彦棠。   顾彦棠离家出走的时候才只有十四岁,想想也知道这六年的时间里,变化到底有多大,等到小珍终于认出了这个人真是他那个失踪多年的哥哥时,忽然就开始哇哇大哭!   小珍长得瘦,扑到顾彦棠的怀里,抱着顾彦棠的脖子不撒手,眼泪鼻涕全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一个劲儿地哭着:“我和妈妈都以为你死了,这些年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们?”顾彦棠一直帮她擦着眼泪,轻声说着“对不起。”   从两兄妹断断续续地聊天中,温殊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先后经过。   原来,当年顾彦棠确实把他姑父给狠狠揍了一顿,但是并没有打死,但是打成了重伤。在用了一大堆医药费,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他又爬起来了,但是腿脚终归是落下了残疾。   一年后,在他又一次赌博醉酒之后,在镇上被一个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给撞死了。   但是温殊注意到小姑娘在讲他父亲的死的时候,脸上一点忧伤的表情都没有,大概父亲的死对她来说更多程度上意味着一种解脱。   小姑娘抱着顾彦棠的头,喃喃道:“我们全家人都没有怪过你啊,你竟然走了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顾彦棠说道。   “你现在在哪儿,我要跟你一起去。”小珍又说道。   顾彦棠拍拍小珍的头,把她放了下来,说道:“我们先吃饭吧。”   实则在场的每一个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但其中最高兴的还是那条叫小花的狗狗,顾彦棠时不时就丢个带肉的骨头给他吃,它的尾巴都快要摇掉了。   吃饱喝足之后,姑姑去洗了碗,小珍很明显是因为走了许久的山路,有点犯困了,可是还是缠着顾彦棠问东问西的,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顾彦棠的回答通常是比较简短,有时也会不耐烦地怼她两句,和与温殊讲话时很不一样。   但是温殊仍然能看出这两兄妹的关系其实挺好的,要不是知道他们确实有堂兄妹的血缘关系,温殊简直要吃醋了。   毕竟这小姑娘粘他的程度,甚至比那只叫小花的狗狗功力更胜一筹。   山里人睡得早,九点钟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了。小珍本来想和哥哥睡一起的,这可把温殊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顾彦棠在妹妹耳边说了什么,小珍才一脸不情愿的去和妈妈睡了。   这屋子里只有两个睡觉的房间,温殊今天留了汗,是很想洗澡的,可是他一直在纳闷应该在哪洗啊。顾彦棠去给他拿了个大木盆过来,给他装了冷水,又倒了热水。   “就在这洗啊?”温殊问。   “对啊,没有淋浴,你委屈一下吧。”   “那你呢?”   “我去外面用井水洗。”   “那我也用井水洗,这个热水留给妹妹和姑姑吧。”   “别,山里晚上冷,你会感冒的。”   “你是觉得我连女人都不如吗?”   顾彦棠愣了一下,说道:“没有,你怎么会那么想。她们是习惯了,所以没事儿啊。”   最后温殊还是听话的洗了个热水澡,别说在大木盆里泡泡还是挺舒服的,等到自己洗好之后,随便裹了件衣服,顾彦棠也洗好回来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很快就有了反应,奈何这种农村的土屋,根本没有隔音这样一说,温殊也实在不好意思给别人听到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然而,看得到,摸得到,却吃不到的感受对两个人来说都实在不是太好。   两个人只好分开一点,手牵着手小声地纯聊天。   聊彼此是怎么长大的,温殊讲了他小时候对于妈妈的记忆,讲妈妈教他怎么养花;顾彦棠则讲了他怎么在学校里怎么和那帮熊孩子斗智斗勇,最后成了孩子王。   顾彦棠说自己上学的时候每天包里都随身装着一根钢筋,不主动挑衅,只为了防身。   温殊忍不住又靠过来一点,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和眉心,缓缓说道:“宝贝,放心地睡吧,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你以后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片刻之后,黑暗中,温殊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人狠狠地吻住,吻得既霸道又嚣张,丝毫不留给自己一丝喘息的间隙,每吻一下都无不宣示着他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随着有湿润的液体滴落到自己的脸上,这吻又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轻轻地吮吸着温殊的每一寸嘴唇,从眉心到鼻尖,再到脸颊,没有一处不被蹭上他的气息和痕迹。   直到吻到两人偃旗息鼓的欲|火再度熊熊燃起。   顾彦棠终是觉得忍不了了,翻身坐起,示意温殊不要讲话,拉着温殊静静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真多呀!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两人拉着手一出了院门,正在院子里睡觉的小花就抬起头来,一认出顾彦棠立刻就开始摇尾巴,一副想要跟着的表情。顾彦棠赶紧示意它继续躺好,它无奈地呜咽了两声,才继续又趴下了。   温殊则是经过这样一个打扰,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怕邻居更怕顾彦棠的家人看到。   顾彦棠走在前面,温殊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不会超过两米的距离,但也不会更近了。   直到走了大概一千米左右,走到一个比较开阔的麦场里,有很多麦秸杆堆成的草垛,顾彦棠一把把他给按住了,嘴里什么也不说上来就亲,唇舌交缠之热切,竟似一刻也不能忍了……   温殊用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清明问道:“这里安全吗?”   顾彦棠动作一滞,诚实地答道:“不安全。”   温殊一愣:“……”   顾彦棠问道:“你能忍得了吗?”   顾彦棠说得没错,实则是温殊自己也忍不了了,想通之后,温殊利落地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扔到了地上。   ……   顾彦棠简单地给两个人做了清理,两人就并排躺下来看天上的星星。   温殊不得不承认,山区里虽然交通不便利,但是环境特别好,空气也很清新。就连夜空都是那么美,城市里的光污染太严重了,温殊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群星璀璨的天空。   顾彦棠就指了银河和牛郎织女星给他看。“你看啊,牛郎星的左右两边是不是有两个小星星,是他们的孩子呢,一男一女。”   “谁告诉你的,这么好笑。”温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两颗小星在牛郎星身边一闪一闪的。   “我姑姑啊,我小时候在外面乘凉时和我说的。”   温殊看了一眼顾彦棠,动了心思,问道:“对了,你准备把你姑姑和妹妹以后怎么办?”   顾彦棠听罢,不说话了,又开始静静地看着星空,片刻之后吹了一声口哨。   温殊能够看得出来,顾彦棠对于这两个人其实是有感情的,可是以他的身份,也确实是没有赡养的义务。毕竟,他现在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也没有独立的经济收入,硬要他绑上这一家人的未来去拼搏,实在是太累了。   温殊甚至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流浪漂泊,却也不和她们联络。在今天妹妹问出他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的问题后,温殊甚至能够体会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   那一刻,温殊忽然明白了顾彦棠为什么凡事都那么拼了,学习要是最好的,还要做那么多的兼职,甚至连对自己的追求都是那么拼命……简直是做什么都玩儿命。   温殊第一次站在顾彦棠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世界,他开始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心疼这个不太被命运眷顾的孩子。   温殊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伸手怜爱地摸了摸顾彦棠的头发,像呼噜小猫一样又揉了两把,直到把他的头发弄得像鸡窝一样乱才收手。   顾彦棠刚开始还忍着,后来忍不住了,就开始反击,他把温殊牢牢按住,然后不停的挠他的咯吱窝和腰部,这些地方温殊都敏感得很,笑到肚子都疼都停不下来。   直到温殊不住地求饶之后,顾彦棠才收了手。   可是两个人刚才在一起滚来滚去,蹭个不停,温殊瞥了一眼,立刻觉得眼睛受到了惊吓。   “不来了。”温殊警告道:“再搞下去会出人命的。”   顾彦棠笑道:“没说要搞,瞎担心。再说天都要亮了,回去不?”   “回去还能睡吗?碰到你姑姑和妹妹怎么说?”   “就说去看星星了,城里来的大哥哥没有看过星星。”   “难道不是叔叔而是哥哥?”   顾彦棠嘴一撅,不高兴道:“你占我便宜啊?”   “没有啊,我们小区的小孩儿见我不都叫叔叔吗?”   “那我也要叫你叔叔啊?”   “哎,”温殊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今天看你妹妹看着我们俩手上这一模一样的戒指,盯着看了一会,估计产生了什么想法,你打算怎么说?”   顾彦棠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稻草,拍完了又拍温殊的。然后说道:“直接说呗。反正没人管得了我。”   “那你怕不怕她们不接受?”   顾彦棠反问一句:“这样的家里,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温殊和顾彦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这一次小花竟然不知道跑哪去了。温殊心想反正顾彦棠也不打算遮掩什么了,于是就坦然地和他抱着这样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人了。温殊望着家里破落的墙壁和桌椅板凳,莫名就一阵心酸,发了一会呆,挣扎着起来刷了牙,连自来水都没有。院子里有一口井,但是用得更多的是用一条管子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温殊觉得像是冰水。   洗漱完毕之后,看见顾彦棠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从山路走回来了。   “你干吗去了?”   “去砍柴了。多砍一点,给她们多用一些日子。”   温殊掂量了一下这个背篓,觉得根本拎不动,至少得一百斤吧。   “你饿了吧?我去弄早餐给你吃。”   说是早餐,其实是早餐中餐一起吃。顾彦棠把昨天剩的鸡肉做了鸡丝面,温殊真是饿了,不住地说好吃,直吃了两大碗。   “怎么会那么好吃?”   “山里的水好,菜也新鲜。”   “你姑姑呢?”   “去地里摘苞谷了。”   “那我们等会去干吗?”   “去镇上。”   实则昨天顾彦棠就答应了妹妹要买个手机给她,她才没有缠着要和他一起睡的。既然答应了就不想食言,心想别的帮不上什么,买个便宜点的手机是可以的。   但是没想到,在这一点上,温殊和他竟然产生了分歧。温殊想给妹妹买个好点的手机,顾彦棠则觉得没必要。   温殊的考虑也是比较实际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处于自尊心严重爆棚的阶段,说白了就是虚荣心很强,同龄人间攀比的现象也很严重。他当然知道顾彦棠没钱,他表示不够的他可以出。   顾彦棠一句话就把他给怼回去了,“我自己用得都是二手的手机呢,本来就穷,还讲究什么,有的用就不错了。”   最终买了个五百多的国产手机。然后又花一百元办了张本地的卡。   然后俩人在小镇上转了转,又去了曾经的也是小珍就读的中学,也是顾彦棠曾经的母校,顾彦棠甚至还带着温殊指认了曾经的“凶案发生现场”。   顾彦棠还认得学校的保安,但是保安已经不认得他了。但是可能是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还是放他们进来了。   学校不大也挺旧的,没有大城市的中学漂亮的篮球场和图书馆,而只有平凡和简陋的校舍,学生宿舍竟然还是那种小平房,房子屋檐下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校服,一看就是那种没有排水系统和淋浴间的条件。   甚至连当年发生事故的危楼都没有得到修葺,顾彦棠走了一圈之后就告诉温殊,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与大城市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名校不同,这种偏远地区留守儿童聚集的学校要啥啥没有,一切都是停滞的,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   然而温殊却和他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觉着自己走着顾彦棠小时候走过的路,想象着当年他是怎么受人欺负,然后孤身一人与这世界为敌,颇有一种“我走过你来时的路”这种沧桑之感。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休息。   “要不要去找找看当年的老师?”温殊建议道。他想着顾彦棠成绩不错,老师应该还对他挺好的。不过又想着没有买东西,不好意思去。   “当年的老师早就走了吧。这里的老师都留不久的,有本事的早就走了,谁愿意永远留在这。毕竟有时候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那就让小珍就在这个学校读书吗?我觉得这里的师资教育应该不怎么好。”   “那能怎么办呢?”顾彦棠把弄着一个小石子,击打着他们面前的野草。   片刻后,他说道:“你别瞎担心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呢。”   温殊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顾彦棠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道:“你看看我,不是也早就辍学了嘛,自学然后上了一年复读班不是也考上了大学?”   “谁能和你比啊,你多牛啊。”温殊白了他一眼说道。   顾彦棠笑道:“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像夸人呢。”   温殊照来之前的计划去了附近的公安局,调出当年这个学生在学校失足坠死的记录看一下,但是没想到因为过去了几年,又因为学校设备陈旧,没有记录了。   为了例行公事,温殊又去找当年的警察了解了一些情况,又看了当年的卷宗,失足坠楼的证据是比较明显的。温殊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其实在看了顾彦棠的家,又看了这学校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是让人可信的,而且他选择相信顾彦棠,无条件相信。   两个人回到学校,在学校里等到五点钟放学,小珍大老远就在校门口看到了他们,但是温殊却注意到小姑娘好像不是太开心,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昨天初见顾彦棠的惊喜。   就连顾彦棠把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手机,都没有说一句谢谢。可是不说话归不说话,但是依然是粘着顾彦棠。本来顾彦棠是和温殊一直并排走的,但是小珍硬是挤到了他们中间,还要拉着顾彦棠的手。   顾彦棠回头看看温殊,温殊对他笑了一下,示意没事。   看着兄妹两个在前面黏在一起的背影,那一刻温殊的心里明白了,小珍是不喜欢自己。十四岁的少女对着自己又高又帅对自己又不错的哥哥有点小心思,很怕他会被别人抢去。这一点上,少女的直觉是很准的。   山路其实是不好走的,再加上前两天又下了点雨,更加滑。实际上两个人来的时候,要是没有顾彦棠一直拉着自己,温殊可能已经滑倒好几次了,不是他体力不行,而是压根没有走过山路。   温殊听着前面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听得很专心,因为是方言,不专心听不懂。   “哥,你能背我吗?像小时候那样。”   “你都多大了,还要背。”   温殊听出小姑娘的语气明显就在撒娇,背就背呗。他不至于小气到吃这么个小女孩儿的醋。   “哥,我以后能去你的大学看你吗?”   “现在不行,从美国交换留学回来之后可以。”   “太好了,那我放假的时候就去城里打工。”   “可以。”   “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顾彦棠还没得及回答,就听到扑通一声,温殊“啊”地小声叫了一声。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顾彦棠已经从前面冲过来,把温殊给拉了起来。   原来刚才温殊一直在注意听他们两个讲话,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脚下的路,踩到了一堆湿滑的树叶上面,然后就一下滑倒了,可是不巧的是滑倒的地方正好有个小石子,右脚踝那里就被硌到了。   顾彦棠抓住他的右脚,稍微活动了一下,温殊就喊疼。   顾彦棠因为以前是打过篮球的,凭经验推断出大概是韧带拉伤了,可是看着温殊疼痛眼里仍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他立刻蹲了下来,说道:“我背你到镇上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温殊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差不多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来回差不多就是一个多小时了。走山路,又背着一个人,温殊再瘦也有120多斤,别提有多累了。   “那你去帮我买瓶治跌打损伤的活络油来。”顾彦棠对着小珍说道,说着就要掏钱。   温殊明显注意到小姑娘脸上不乐意的神色,说道:“你看天都晚了,你让小姑娘一个人这样跑来跑去多不安全啊。”   顾彦棠解释道:“有什么不安全的,她每天都得跑两趟!”   温殊摇头道:“可是这天不是晚了吗?等她回来都八点多了,我不放心。”   见顾彦棠还是沉着声不说话,小珍也不敢吭声,温殊就建议道:“等回家再说吧,找邻居借借看能不能借到,村长家里肯定有的。”   顾彦棠在他面前蹲下来,温殊就爬上了他的背。顾彦棠的背和肩膀都很宽阔,让人感觉很有力量,很安心。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身后小姑娘眼神中不时投放过来的眼刀,一定是冒着明晃晃嫉妒的火焰吧。   明明刚才不愿意背她,现在却愿意背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闪一闪亮晶晶,两个男人看星星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累不累?”温殊掏了半天从包里掏不出纸巾,索性用袖子帮他擦起汗。   “不累啊,你自己不知道吗?你那么轻。”说罢还用胳膊又往上掂了掂温殊的屁股。   温殊轻打了一下他的后背,意思是别教坏了旁边的小姑娘。   这反而是提醒了顾彦棠,他转头对小珍问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吗?”   小珍和温殊都看着他的脸,顾彦棠也看着温殊说道:“我有对象了,但不是女的,是男的。”   小姑娘明显愣了,脸都垮了下来,然后眼睛直直地看着温殊,小声问了一句:“是他吗?”   顾彦棠答道:“对。”   温殊攥住了顾彦棠的衣服,有点紧张地观看小珍的反应。   没想到小珍也没再问什么,脸上的神色也平静得看不出什么,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温殊心想,竟然就这么出柜了,她妹妹也是心大,就这么无声无息就接受了吗?还是像顾彦棠讲得那样,因为之前这个家已经承受太多了,所以这事儿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三个人一路上都无话,直到快走到家里的时候,小珍才开了口:“你的事儿我不会和我妈说的,你放心。”然后就跑去邻居家给温殊借活络油去了。   因为跑得实在太快了,顾彦棠本来想讲一句:“你讲吧,反正我无所谓”都没来得及讲出口。   温殊没忍住笑了出来,顾彦棠便问他笑什么?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脚踢了顾彦棠一下,反问道:“别和我说你看不出你妹妹喜欢你?”   顾彦棠脸上表情十分惊异:“你瞎说什么呢,乱|伦的电视剧看多了吧?”   温殊认真说道:“我根本就不看电视剧。”   两人进了屋,顾彦棠拿了毛巾用井水沾湿,帮温殊冰敷,但是眼见脚踝还是肿了起来。   顾彦棠边给他揉着脚踝,边说道:“都怪我,早知道就还不如早点背你呢。”   “人生难买早知道!”再说这事儿确实怪不到他,明明是温殊自己不小心。   顾彦棠:“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温殊不假思索道:“问!”   顾彦棠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环境特别差,特别不堪入目?”   “你怎么会这么问?”温殊反问道。   “因为特别破败是事实嘛,我怕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心疼你,你乱想什么?”   顾彦棠又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可怜我的。”   温殊抱住顾彦棠的头不住的亲吻,说道:“我爱你,别担心了,真的。”   顾彦棠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但是他的心思温殊却完全懂了。   把自己的家徒四壁和从小生活的环境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顾彦棠强烈的自尊心又开始受伤了。他很想和温殊分享自己的过去,但是又担心被温殊嫌弃和看不起。   更担心温殊以后同情心泛滥,给自己打上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可怜儿的标签……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温殊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安慰他道:“你想说的那些,我都懂,不用担心,我只是更理解你了。我是心疼你,可是心疼的是那个小时候的你。”   “真的吗?”顾彦棠问。   温殊点头,说道:“你现在又高又壮,又聪明,又前途无量的,谁会可怜你啊?你可怜我还差不多。”   顾彦棠笑了,用小虎牙轻轻咬着温殊的手,说道:“温殊你真好。你真是太好了。”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肯定是家里有谁回来了,顾彦棠竟然还是不愿意动,温殊赶紧一把推开了他。   原来是顾彦棠的姑姑回来了,幸好她没有起疑心,而是提着一堆新鲜的蔬菜进了厨房。   晚饭是姑姑做的,结果一下子刷新了温殊对于食物好吃程度的认知。温殊本来就以为顾彦棠做饭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姑姑做得更好吃。不过想想也是正常,顾彦棠做饭的手艺本来就是跟她学的嘛。   好吃到什么程度呢?就连温殊从来不吃的咸肉之类的,腊猪蹄和盐排骨之类的,温殊竟然都觉得好吃,连汤都喝了两大碗。还有凉拌木耳也竟然做得那么好吃,酸中带辣,又脆又爽口,简直绝了。   温殊赞叹道:“姑姑,你这手艺不去城里的饭店做大厨都可惜了啊。”   姑姑笑了,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真的到了城里就不好吃了,因为菜没那么新鲜了。”   顾彦棠点点头,说道:“对,柴火做饭麻烦,但是味道也确实好很多。”   温殊一脸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其实她以前经常给别人做酒席的,但是现在农村人太少了,办酒席的人也不多。”小珍解释道。   温殊看着小珍点点头,这是小珍知道他和顾彦棠关系后,第一次和自己说话。   姑姑不住地给温殊夹菜,温殊的碗里不一会就堆了一大推肉。   顾彦棠对姑姑笑道:“你别给他夹那么多菜,他吃不了那么多。”   温殊白了一眼顾彦棠:“谁说我吃不了那么多的,我肯定吃得了。”   顾彦棠:“……”   姑姑也笑着问道:“我们家小棠从来都没有带过人回来的,你肯定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吧?”   温殊点了点头。心想的确是最好的朋友,好到可以上床抱着一起睡那种。   姑姑接着说道:“那喜欢吃我做的饭就多住两天吧,我们家是什么都没有,但是饭管饱。”   温殊有点为难地看了顾彦棠一眼,顾彦棠就说道:“姑,温殊就请了三天假,明天就要走呢!票也都买好了。”   “那他可以走,你可以多留两天嘛,你又在放暑假。”小珍插嘴道。   顾彦棠摇摇头拒绝道:“你看他腿这样,怎么一个人回去啊。我放心不下。”   温殊看着小珍和姑姑难以掩饰的满脸的失望,着实不忍,安慰道:“我们还会再来的,以后顾彦棠会经常打电话回家的,对吧?”   “对。”顾彦棠点头答应道。   姑姑又给顾彦棠的碗里添了好多菜,说道:“小棠,我也知道过去很多事,对不住你,你在我们家吃了太多苦了。”   顾彦棠赶紧摇头道:“姑姑,没有。”   姑姑往后拢了下自己的满头银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道:“小棠,我想和你说,这些年我早就想通了,他的死不能怪你。”   顾彦棠端着碗的手开始不住的抖。   “我们家虽然穷,但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不知道当年你爸爸对我可好了,就像你对小珍一样好。”   “姑姑……”顾彦棠怔怔地望着她。   “你不知道姑姑知道你考上了大学特别高兴啊,你爸当年就是个读书的料,特别聪明,可是家里没钱,他就每天放牛的时候听着那些学生上课,听着听着就犯傻了,然后到处找牛……他都是为了我们,才辍学的啊。”   “……”大概是很少听到自己父母的一切,顾彦棠的脸上竟然还有几分错愕。   “你读书我们没帮上什么忙,你一个人在外面太苦了,我听说还坐过牢。”姑姑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顾彦棠起身去把姑姑搂在怀里抱着,摇着头说道:“不不,我没坐过牢,只是进过少管所,而且我一点也不苦。”   然后小珍也哭了,温殊只好一会安慰这个,一会安慰那个,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泪眼汪汪的。   晚上自然还是顾彦棠和温殊一起睡,两个人草草洗漱完毕之后,顾彦棠就拿了药油过来给他擦。他手的力气很大,摩挲得十分用力,温殊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怪叫。   “哎呀,你能不能别弄了。疼啊。”温殊又叫道。   “不好好弄下明天会肿的哦,会肿得鞋都穿不上。”顾彦棠说道。   温殊一叫顾彦棠就笑,叫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因为那声音特别像是在做那事儿的时候,有一方被施虐的那种叫声。   今天一天运动量超大,温殊又扭伤了脚,顾彦棠帮温殊擦了身,自己简单洗了下,两个人就互相抱着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因为土房子隔音不好,温殊听到了隔壁母女两个在小声聊着天。但是因为他听不大懂方言没有听懂多少。再看身边的顾彦棠,呼吸均匀,似乎早已进入了深眠。   只是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什么补课费之类的,心想这个也是正常的,教初三的老师也是人,暑假里既然是补了课,是应该拿着相应的酬劳的。   心想着自己身上不知还有多少钱,多留些给他们吧。毕竟人家这几天招待他们花了不少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温殊是在一阵鸡叫声中醒过来的,醒来却发现顾彦棠早已不见踪影。   然后温殊就看到了挤好牙膏的牙刷,洗脸水也打好了。   洗漱完毕之后,温殊单腿跳着走出了卧室,看到了在外屋那张破落又斑驳的木桌上写作业的小珍。小珍一看到他醒了,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去厨房端了一碗放在锅里保温的面疙瘩汤。   里面飘着几根不知叫什么名的青菜,还放了一点土豆片,但是可能因为温殊饿了,觉得真心好吃。   温殊边吃边和小珍说着话:“这个是你做的吗?”   小珍摇了头,说道:“不是,是我哥做的。”   “那他去哪儿了?”   “他去山上砍柴了啊。五点多就出门了。”   温殊把那碗面疙瘩汤吃得连一口都不剩,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现在已经七点了啊。不知他们十点多的高铁来不来得及。毕竟还要转几次车呢。   温殊盯着小珍正在写的作业发了一会呆,默默把她本子上写的学校名字和地址给记住了。   没想到说话间,姑姑和顾彦棠两个人已经回来了,顾彦棠的背上还背着好大一捆柴。   温殊走之前到底是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他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几乎全拿出了,这几天花了一些,只有一千多了,他拿了两百做路上路费,剩下的八百都交给了姑姑。   顾彦棠有点吃惊,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复杂神情。姑姑一直推辞着说温殊到她家又提东西,又给钱,实在是太客气了,说什么都不要。   于是温殊把钱放在桌子上,说道:“昨晚也没有听清,也不知道补课费到底需要多少,如果不够的话,给妹妹去镇上买几件衣服吧。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美呢。”   小珍大概是没想到温殊会这么说,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   大概是买衣服的这话深深打动了她。她几乎每天都穿校服,就连今天不用上课的日子她也穿着校服,因为其他衣服实在是太破了。   姑姑见状,终于叹了一口气,又去看顾彦棠,顾彦棠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姑姑对顾彦棠说道:“你可要对人家好点,你这朋友对人实在是太好了。”   顾彦棠笑道:“那当然!”   看着这两人的笑容,温殊心里隐隐有点担忧。要是姑姑知道顾彦棠和自己是那种关系,还会对他那么好吗?   多半是不会的,不过按照这家人的性格来看,也不会有多么剧烈的反对,毕竟她也不是顾彦棠的亲妈,没有这个立场也没有这个能力。   再过个几年,顾彦棠再向她慢慢灌输一些新的观念,如果她们以后能够像温胜利一样默认他们,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大概已经是温殊能想到的他和顾彦棠顶好顶好的未来了。   在母女两个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顾彦棠背着温殊终于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母女俩把他送到了山下,然而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山路不好走,还有点露水带来的湿滑,但是顾彦棠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温殊看着他额头上滑落的豆大汗珠,找出纸巾帮他擦着汗,有点心疼地问道:“累不累啊?”   顾彦棠立刻摇头否认了。   怎么会累呢?顾彦棠感觉自己身后背负的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人生的希望之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心甘情愿地愿意背负的最甜蜜的负担。   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他们要一直这样相知相伴,并肩而行的,他们会是彼此的软肋,也会成为彼此的铠甲。   当然了,温殊如果累了,他非常愿意像现在这样背着他,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温殊盯着顾彦棠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了一会,只觉得说不出的精神和帅气,这几天又因为晒了太阳,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光泽,这一切都让温殊越来越喜欢。   温殊回忆起当年第一次看到顾彦棠的时候,他还是个脸上有婴儿肥的留着长刘海的非主流少年,而如今不管是思想上还是外表上的变化都是翻天覆地的。   那一刻,他是真的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少年是真的长大了。可是温殊竟然也不理解自己怎么就有种看自己孩子长大的感觉,又有着发自内心的骄傲,又带着些许的伤感。   骄傲的是顾彦棠所有的成长都和自己有关,受自己影响。   伤感的是他很想说一句: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能不能长得慢一点啊?你成长得太快,我好怕跟不上你呀。长大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不那么需要我了呢?   温殊想着想着,心里有几分委屈,在背后也不老实,不时在他脖子后面蹭着,然后又忍不住亲了一口顾彦棠的脸颊,顾彦棠转过脸来,和他接了一个猝不及防又密不透风的吻。   此时人烟稀少的树林里好像有着小动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温殊想推开他,小声说道:“有人呢。”   顾彦棠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安慰他道:“怕什么啊,不怕!”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边走边亲,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一直走到龙角镇搭车的地方。   温殊趴在顾彦棠的背后,头放松地靠在他的脖颈间休息,鼻息间闻到那熟悉的带着某种荷尔蒙味道的气息,这一切都让温殊感觉很安心。   结果车还没来,他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两个人原路返回,辗转多次转车,终于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回到了T城。   温殊在顾彦棠的陪同下去医院看了骨科,拍了片子之后医生确认果然是韧带拉伤。   可是温殊和领导的关系不怎么样,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请假。去医药店买了个拐杖,依然坚持每天上班。   不过好在每天有专职的司机和保姆,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差,在顾彦棠每日煲汤地悉心调理下,半个月后终于可以走起来不再像个伤残人士了。   然而相聚的日子总是特别快。温殊开始提醒顾彦棠要提前买机票了。   于是离别也就再一次提上了议程。   可能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温殊感觉顾彦棠似乎好多了,只是依然不想收拾行李。可是却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在某宝上买了很多的家居用品,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收拾东西,许多厨房和厕所的卫生死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暑假的时候天气热,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可能是之前温殊往蝴蝶兰的花盆里浇多了水,蝴蝶兰的叶子耷拉着,没几天就死了好几盆。   顾彦棠在网上买了新的花苗,一种叫紫芳草闻起来也很香的花,还有一种挺漂亮开花是紫色的巴西野牡丹,今天又帮他种上了。玫瑰和月季是种挺娇气的花,容易生虫也容易得病,顾彦棠又戴上口罩打了农药。   在他的精心打理下,小阳台的花草一片欣欣向荣,几乎是他们所在的小区最漂亮的阳台了。   温殊上班的时候,顾彦棠就忙着弄兼职的事,忙着查资料写作业。温殊不上班的时候,也不爱玩游戏,不怎么看电视,最近因为他的偶像孙远均退出娱乐圈了,他甚至连微博也懒得刷了,就喜欢拿着本书坐床头慢慢翻着。   最近看的一本书是有关大众心理学方面挺有名的一本书《乌合之众》,但是虽然已经看了很多天了,却并没看进去多少。原因很简单,每当某人一爬上床之后,总会有办法弄出特别强的存在感……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久别重逢之后,温殊终于弄明白了顾彦棠的爱好究竟是什么。   既不是打工,也不是上学,身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既不迷动漫也不打王者荣耀,虽然他做饭的手艺很好,打理花草和做家务的技能也是一流,看起来有着种种成为一枚优秀家庭妇男的良好潜质……   但是这些看似很美好的优良品质都掩盖不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事实!   顾彦棠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温殊按在床上狠狠地蹂|躏,为所欲为,何时何地,时间多久,什么姿势,全部都得听他的!他在床上是个绝对的暴君!任何意义上的!   而且最近还有变得越来越残暴越来越变态的趋势。   有天温殊好像吃错了药一样破天荒比顾彦棠还起得早,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他的手机,密码倒是一如既往的是他的生日,可是他被手机里的相册和视频给惊呆了。   照片里最多的就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偷拍的样子,各种角度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穿衣服不穿衣服的照片。视频那就更夸张了,温殊看着视频里自己情难自控的样子,简直老脸一红。   心想这些东西要是上传到网上,简直不亚于当年的陈冠希艳照门事件吧。他准备顺手就把这些东西给删了,可是又怕等会兴师问罪的时候顾彦棠赖账不承认。   于是把顾彦棠推醒后,温殊自然是要准备和他吵一架。   哪想到顾彦棠一把搂住了他,可怜巴巴地说道:“你知道我在美国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你又总是那么忙,连个电话都不接。我就指望着接下来的半年看着这些照片过了。”   一番话说得温殊简直没了脾气,只想陪着他一起哭。温殊甚至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对,他摸着顾彦棠的脸颊,说道:“宝贝,对不起。”   “没事,不过我走之后,我们约定个时间,每天视频好不好?”   “好。”   “你不准不理我知道吗?”   “我一定不会不理你。”   “手机要随身带,我要随时知道你在干什么。否则我会乱想的。”   “知道了!”温殊虽然口头答应了,心里却还是明白这兔崽子八成是想监视他。   “这样才乖。”顾彦棠亲了亲他的额头。   温殊在对方一番软磨硬泡的温存之下,早已理智全无。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温殊不仅没能删掉那些让他脸红的照片和视频,还在对方的淫威之下,半强迫地做出些更羞耻的姿势,然后录下了更多更放浪形骸的露骨视频。   最后顾彦棠还嚣张地说要不要传一些给温殊看,温殊连忙求饶说不要,顾彦棠还郁闷了很久,说温殊都不爱自己了,竟然不愿意看这些证明他们相爱的视频。   为这事儿,温殊哄了好久才哄好呢。   临走前一天,苏雪琪和艾伦说要请他们吃火锅,还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们。   这些天,因为顾彦棠和温殊两夫夫久别重逢,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事儿要去做,为了不让艾伦这个大电灯泡妨碍两夫夫卿卿我我,苏雪琪这个还有着暑假的研究生自然就要担负起陪艾伦玩儿的艰巨任务啊。   在两个人一起去了北京,去过了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自然博物馆,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馆和中国铁道博物馆,中国钱币博物馆等之后,艾伦突然向苏雪琪告白了!   艾伦的理由特别简单,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生,在和他逛过这么多博物馆之后,还没有说无聊的,因此他觉得他们俩个,拿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特别的志趣相投。   苏雪琪喜欢帅哥,艾伦长得很帅,再加上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发现这个外国人虽然长的是金发碧眼,但是内在却是颗绝对的黄心,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中国的文化,冲着这一点,苏雪琪就已经在心里给他狂加分了。   性格虽然有点愣头青,但是人本质其实还是挺善良的,也有绅士风度,不说别的,这旅行的一路上,苏雪琪都没有怎么拿过行李。   唯一让苏雪琪心里有点打鼓的,就是他还是小了点。他们俩的年龄差距虽然没有温殊和顾彦棠差八岁那么大,但是也有五岁那么多。   但是这一次苏雪琪没有犹豫,她眼见着温殊和顾彦棠这一对天天如胶似漆在虐狗,她觉得自己应该鼓起勇气去试试。   毕竟,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最后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有些人能够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就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这样想想,苏雪琪也就放心去恋爱了,也不害怕了。   吃火锅这家店,就是上次苏雪琪第一次给艾伦接风的那家店。苏雪琪还清楚地记得上次是艾伦第一次吃火锅,他说他要把汤底都喝掉,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温殊和顾彦棠下了地铁,找这家店找得久了点,毕竟这种巷子里的老火锅店,地理位置都不怎么好找。   顾彦棠一落座就很知趣地开始把毛肚和鸭肠一股脑都倒进了红汤里,因为他已经看到对面坐着的艾伦已经一副看着食物望眼欲穿馋到几乎流口水的表情了。   当然了,顾彦棠经手的菜,所有都是先给温殊的,然后才分给艾伦。   “有什么好消息呢?”温殊看着苏雪琪问道。   “恩恩,那个——”苏雪琪正吃着一块猪红,被烫得直吐舌,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会是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吧?”温殊索性直接问道。   “啊!”苏雪琪和艾伦两个人震惊到面面相觑,心想他不会是神算子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啊,看你们朋友圈发的照片就知道了,第一天一起照的相,两个人中间可以再站一个人,你再看看最近照的——”   简直是近得简直没眼看!温殊在心里嘟囔道。   苏雪琪果然翻起了自己的朋友圈,果然最近两人是肩并着肩,离得好近啊。   “作为一个检察官,怎么可能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啊。”温殊吃了一个脆生生的黄喉,装逼说道。   “你厉害,你牛!”苏雪琪倒了一杯啤酒敬温殊。   温殊喝了啤酒,又问道:“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苏雪琪:“先处着呗,什么怎么办?”   “以后是你过去,还是他过来?”温殊直接问道。   这一次是艾伦回答道:“我今年大三了,还有一年时间,我会到中国来留学或者是工作都可以。”   “反正他那么喜欢中国。”苏雪琪补充道。   今晚四个人吃得挺多的,可能因为是两对情侣都要即将面对未来的离别吧,感慨良多,还喝了挺多酒的。   本来温殊想请的,但是艾伦觉得正是因为认识了顾彦棠和温殊,才认识了这么温柔漂亮的小姐姐,所以理所应当是他请。   当“理所应当”这个成语从这个外国人嘴里讲出来的时候,顾彦棠调侃道:“果然和母语说中文的人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啊,之前你还连日常对话都说不溜呢,现在连成语都会用了。”   温殊的注意力则不在这里,在听到艾伦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苏雪琪的时候,温殊瞬间睁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   苏雪琪赶紧适时地给他飞去一记眼刀。   温殊心想,这个女人以前威逼利诱让自己帮他加班的时候,可硬是没看出半点温柔啊。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顾彦棠则感慨着,没想到他把艾伦从美国带到中国来,不仅从大的方面促进了中美民间文化的交流,还顺便解决了一个在现今的中国比较棘手的问题——剩女的问题。   艾伦这人好是好,就是个直肠子,就像几个人一起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艾伦竟然还在顾彦棠面前秀起恩爱来了。   艾伦:“顾,你老公帮你买了什么东西带去美国啊?”   顾彦棠:“就几件衣服吧。行李太重也不好拿啊。”   听到此话的时候,艾伦立刻眯起眼睛,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他。   顾彦棠反问道:“那你女朋友给你准备了什么东西啊?”   艾伦一本正经地炫耀道:“可多了,有好多包火锅底料,还有好多包方便面!啊,你不知道那个老坛酸菜面有多好吃,怎么会有那么好吃的方便面?”   本来艾伦确实是想秀下苏雪琪对他多好的,可是一议论起食物来,这亢奋劲儿就收不住了,于是说话的重心完全偏移了。   但是脑回路清奇的顾彦棠硬是get到了他说话的重点。   “什么啊,那温殊也给我带了好几瓶老干妈呢,炒菜,下饭,特别好用!”顾彦棠回击道。   艾伦眨眨眼,继续说道:“那苏还给我带了好多四川泡菜,又酸又辣特别好吃!”   顾彦棠立刻不甘示弱道:“温殊给我买了好多包牛肉干!有嚼劲,又香!”   ……   两人不知吵了多久,直到这离别的伤感愁绪完全被这毫无理由又毫无意义的争吵给完全冲散了。   这一次轮到温殊和苏雪琪看着彼此面面相觑了。   两个人空前默契地手扶着额头,头疼地摸着太阳穴,连心里默默吐槽的话都是一样的:我怎么找了个这么幼稚的男朋友?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两年时间飞快的过去,四月份的时候,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到三十岁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温殊刮胡子的时候,盯着自己镜子里的脸看了一会,脸颊上的鼓鼓的肉渐渐已经没有了,眼睛下面依然还是没有皱纹,但是温殊说不出有什么变化,就是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概是眼神吧。现在的他对这个世界更加了解了,很多以前看不惯的事情,现在可能会换一个角度思考,整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懵懂无知,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一种成熟和干练。   他依然还是做着T城某区一个普通的检察官,这份工作他做了快五年了,每天兢兢业业地做着一些繁琐而平凡的小事,升职无望,和办公室那群等待退休的中年人,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他的内心深处不能说没有憧憬和希望,然后却总是被现实屡屡打脸,温殊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让他自己五年如一日坚持下来的。   最近又碰到了T城严打期间,温殊的单位加班是家常便饭,他每天都在食堂解决中餐和晚餐,他们家的厨房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了。   这天加完班已经九点半了,温殊回到家之后,同居一个屋檐下的那一位竟然还没有回来。唉,算了,这段日子以来,温殊也已经习惯了他比自己要更忙的事实。   自从顾彦棠在大四拒绝了学校的保研之后,因为自己在计算机方面的特殊才能,最终还是进入了国内某著名的网络公司,温殊还笑着调侃他那些法学院那么难的课程竟然白学了呢。   结果人家第二年就拉了几个公司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跳槽,然后白手起家开了一个开发游戏软件的公司。他的法学背景,倒是给他开公司研究那些相关的法律政策提供了不少帮助。   最近是他们努力筹备了许久的一款游戏要推出的日子,顾彦棠每天忙到脚都快不沾地了。基本上每天温殊一睁眼,人就不见了,晚上则是自己都要睡着了,人都还没回来。   快一个星期了,顾彦棠基本上就是每天回家洗个澡,睡个觉,温殊真是觉得这个家的地位,在他的心里连个宾馆都不如。要不是床边的椅子上放着顾彦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温殊都不确定他昨晚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此时的T城正是华灯初上,夜景正美的时候,温殊开了阳台的灯,给自己阳台上的花浇浇水。见茉莉的枝叶长得太高太大,便拿出剪刀修剪起来,然后又掐了几片薄荷叶子,拿来泡柠檬茶。   正准备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晾衣杆上并没有衣服,这才想起昨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就去睡了,所以洗好的衣服就在洗衣机里整整又闷了一天一夜,温殊闻了闻有点味道,索性又倒了洗衣液再洗一遍。   温殊坐在在二十五楼的阳台上吹着风,对着T城的夜景看了很久,忽然有一个瞬间开始无比还念起过去的日子,那时的顾彦棠每天都黏黏糊糊地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每天追在他身后问他今天要吃什么……   人果然都是被宠坏的,温殊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料理那些家庭的琐事了。虽说顾彦棠出国那一年,自己也还是过得好好的,可是这种有个人明明在身边却什么都指望不上的感觉让温殊不是很舒服。   温殊的心里虽是有些许的抱怨,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顾彦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拼的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勇敢去追求拼搏的人本来就无可厚非,更何况顾彦棠的拼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他们俩的未来呢。   只是温殊想着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干吗呢?自己还正在大学里读研,准备司法考试,每天刷题刷到头疼呢。那时的自己虽然也辛苦,但是面对的环境却是非常单纯的。   温殊看着同为二十二岁的顾彦棠每天在社会上摸爬打滚,每天什么牛鬼蛇神的人都要打交道,不免有点心疼。   正发着呆的温殊,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一暖,原来某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担心晚上乍暖还寒时候温度低,往自己身上披了件外套。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竟然在我睡觉之前就回来了?”温殊紧了紧外套,问道。   顾彦棠:“对不起了,宝贝,我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不过好在忙完了。”   “真的吗?”温殊有点不敢相信。   “嗯,明天就要上线了。”   “紧张吗?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去做一件事,会担心结果吗?”   “不紧张啊,因为紧张也没用了。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至于成功不成功,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温殊点了点头,同意道:“对,尽人事,知天命。”   对于运气这一点,顾彦棠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差。因为在他看来,这辈子自己能遇到温殊,就是自己最大的运气。除此之外,一切失败都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毕竟,他还只有二十二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吸取经验教训重头再来。   两个人在阳台上搂搂抱抱地腻歪了一会,然后就开始吃顾彦棠在夜市买的蟹肉小馄饨。   吃着吃着,顾彦棠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个年代手写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温殊几乎是一秒钟就断定了信是谁寄过来的。   于是立马有一种被抓包现行的感觉。   顾彦棠今天在小区里碰到了保安,保安就告诉他家今天有一封信,刚才温殊忘记拿了,顾彦棠就自己去拿了。结果一看就发现这是他妹妹小珍寄来的。真是没有想到温殊和小珍还有联系,不知两人之间有着什么秘密。   顾彦棠忍着心里强烈的好奇心,才没有在上楼之前拆开来看。   实则是温殊和小珍的联系早在上次一起回老家之后就开始了。   那时温殊默默记下了小珍学校的地址,每个月会用挂号信的方式,给她寄五百块钱,让她自己去买点吃的和用的。然后温殊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小珍的回信。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像笔友一样开始聊天。   小珍会把自己青春期女孩儿的许多烦恼和这位“知心大哥”分享,大概温殊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少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失足少女,自以为说的都是一些官话和套话,没想到小姑娘就是听得进去。   小珍还会把顾彦棠小时候的一些黑历史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温殊,每次看到这个温殊笑得肚子都疼……   温殊趁着他还没开口,伸手抢过这封信,抢先说道:“别问我这个哦,还有给你看是没门的!”   实则顾彦棠就算不看信,也能猜出个大概。温殊大概是在自己都不曾注意,不曾看到的地方,帮了他姑姑家不少。   因为在他和姑姑几次有限的电话交流中,姑姑都会提到温殊这个朋友实在是不错,让自己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回报他。   顾彦棠眼见着温殊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便一把把温殊抱起,往卧室走。   “喂,你干吗啊?”   “干你啊。”顾彦棠大言不惭地说道。   “?”眼见温殊满脸问号的疑惑表情,他一定是没明白这个和刚才他们说的话有什么联系。   顾彦棠笑道:“你对我家里人比我还上心,我姑姑说要我报恩!”   温殊听着哑然失笑,两只胳膊却不知不觉地就环绕上了顾彦棠的脖颈。“所以你现在是要用肉偿吗?”   “嗯,”顾彦棠先是轻轻啃了一口他的脖子下面锁骨附近的软肉,然后附到他耳边说道:“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尽夫妻义务。”   温殊也不是很理解,两个人明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也算得上是一对老夫老夫了,可是两个人之间的火焰却丝毫没有因为相处得时间长而趋于平淡,而且颇有种越烧越旺的趋势。   也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有多肉麻,大概也就是和这世间所有的夫妻和情侣一样,大概也都少不了平常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会吵架和拌嘴,有时候温殊被顾彦棠惹急了,也会好几天不理他……   可是即便是在这样冷战的时间里,温殊却也是安心的,他似乎从没有考虑过顾彦棠会有为另一个人心动的可能。大概是顾彦棠对他的宠爱给了他这样异乎寻常的自信。   而自己也是,某些时候,温殊自己也会奇怪。这样朝昔相处的两个人,竟然还是相看两不厌,有时不小心瞥见了顾彦棠换衣服的样子,尤其是最近开始穿正装,打领带,竟然依然还是会觉得很心动。   就像现在这样的时刻,明明两个人之间的情|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可是这样被他扛起,轻轻地放在床上,顺从地平躺着,看着他急不可耐地脱掉衣服,露出越来越男人的肌肉线条……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如同一条任人宰割为所欲为的鱼一般,却还是免不了心如擂鼓,甚至那在自己身上逡巡的灼热目光,都可以让自己心跳加速。   ……此处一大堆不可描述飘过。   两个人浑身是汗,都累得不行,可是又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畅得不行。   顾彦棠亲了亲温殊闭着眼睛的长睫毛,说道:“温殊,我爱你。”   温殊的眼皮动了动,眨了眨眼,冲着他温柔地笑。   顾彦棠把头靠在温殊的脖颈上轻轻地蹭了蹭,说不出的亲密和宠溺,大声说道:“我爱你,你知道吗?”   温殊把怀里的人头毛摸了又摸,像是摸着一只粘着自己的小宠物一般,然后回答道:“知道啊,我也爱你啊。”   顾彦棠闻言头抬了抬,质问道:“那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才爱我吗?”   温殊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但是如果我不爱你,你还会爱我吗?”顾彦棠又继续问道。   “……”这个,温殊好像被问倒了。以温殊的个性,似乎不会去上赶着追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可是如果是现在,顾彦棠即使真的不爱自己了,温殊恐怕也会控制不了自己,会继续爱着他很久很久。   见温殊真的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很久,顾彦棠决定不再为难他了。   他轻轻咬了咬温殊的鼻子,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怎么可能有不爱你的可能啊?”   意识到顾彦棠说的是个伪命题,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温殊心里有几分恼怒,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顾彦棠很配合地照单全收,还佯装很痛。   玩笑归玩笑,可是温殊却真地意识到,顾彦棠对于他来说,已经竟然重要到这样的地步了。甚至比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自尊更加重要。   温殊打心里真的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爱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和可能。你越是爱一个人,他就越有可能伤害你。   可是没有办法,骄傲的温殊早就在这段爱情里放下了高冷的外壳,他逐渐明白自己想要对他好的心情,就像他想对自己好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一切的改变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却又是心甘情愿的。   就像在某个失眠辗转反侧的夜里,温殊忽然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虽然两个人睡的时候,顾彦棠常常半夜求欢,手脚也不老实,经常会影响他第二天早起。可是他还是希望在夜里做了噩梦的时候,有一个鲜活的身体可以给他拥抱和抚慰。   温殊也渐渐不习惯一个人吃饭了,甚至单位食堂的菜再好都不足以填饱他的胃似的,只要顾彦棠在家,他就算开车回家要放弃午休,也想要和他一起吃饭。   心里面如果住进了一个人,从此你就会习惯他的存在。   哪怕两个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沙发上,各忙各的,不需要说话,可是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温度。忙累了时候,看对方一眼,都会觉得安心。   温殊常常在想,幸好顾彦棠是在两年前去做交换生了,如果是在现在,温殊还真的狠不下这颗心。大概是人年纪大了,越发忍受不了孤独和离别了。   现在的温殊,甚至根本不能想象一个人单身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都不知自己前几年怎么过来的,也体会不了当时一个人的单身生活怎么还会觉得挺开心的。   大概几年前的温殊可能还会看不起现在的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我在笑,希望小仙女们能遇上这么一个人,谈甜甜的恋爱哦!   另外大家七夕节快乐啊!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温殊的三十岁生日是在敦煌的沙漠里度过的。   顾彦棠说要弥补他们之间那个晚了好几年的蜜月旅行,本来是要打算去马尔代夫的,无奈大忙人的护照早都已经过期了,而且温殊工作的性质没那么容易出国,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国内的西北。   不过,这个改变,温殊倒是感觉更满意了。一方面他也没有什么崇洋媚外的情结,不用忍受飞机长途跋涉的旅途,又同样能欣赏到美丽的自然风光,不是更好吗?   顾彦棠自从开发的游戏上线之后,颇有点年少得志,赚得盆满钵满的趋势,开始的时候,温殊尚未察觉,直到有一天,温殊去取钱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七位数的余额时,瞬间被吓傻了。   心想,原来,做网络有关生意真的这么赚钱啊。   对于顾彦棠除了自己日常开销,把赚到的所有钱都打到温殊银行卡上的行为,温殊感到十分满意。眼见顾彦棠一天比一天更意气风发,温殊比谁都开心。   可是也隐隐觉得,这么小小年纪就每天都这么自信心爆棚的话,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没过多久,几个一起创业的朋友对于他们第二个项目投资项目各自有各自的看法,意见产生了分歧,眼看着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气势涨起来不得了。   顾彦棠当即决定给大家都放个假,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自己也可以陪温殊过个难忘的三十岁生日。   设计游玩的路线倒是不难,毕竟西北环线,在国内已经是一条比较成熟的旅游线路了。两个人都是男生,又都是老司机,租个车自由行也非常方便。   在得知顾彦棠买的机票是头等舱的时候,温殊和他吵了两天,才最终退掉又换成了经济舱。   温殊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是有钱也不能乱花,毕竟他们也都还是处于创业阶段,年轻人哪能这么享受。留着钱,哪怕是资助给贫困地区的小孩儿也好啊。   两个人在西宁住了一晚,除了感觉西宁机场特别小之外,就是感觉怎么不管去哪个饭店的服务都那么差,吃碗面还得自己去端,牛肉面里连牛肉都没有。   但是考虑到这个地方是个少数民族集中的地方,温殊和顾彦棠只能选择入乡随俗了。   不过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逛夜市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一家挺不错的烧烤店。首先羊肉串烤得特别好吃,两个大男人每人都吃了三十串,又点了很特别的绿色凉粉,然后牛肉砂锅也特别实在,料特别足。   让温殊没有想到的是,最让他惊艳得竟然是当地的特色美食——醪糟牛奶,酒酿的酒香加上牛奶的醇香,还有搅碎的鸡蛋,还有各式坚果碎,提子,葡萄干,核桃,还有黑芝麻,温殊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甜品。   两人把一大碗喝了个底朝天,捧着肚子回到了客栈,温殊竟然还意犹未尽地说道,等到两个人旅游完了从西宁回T城的时候,还要去那家店吃一顿。   第二天两人先是去了青海湖,但是天不是特别蓝,照相的效果不是很好,游玩的人又太多,难免让人有一种见面不如闻名的感觉。   好在路途中的风景一直都很好,去茶卡盐湖的路上,一望无垠的盐碱地里,这片贫瘠的土地自然是种不了庄稼的,只能看见满天遍野的枯黄的草,又美丽又荒凉,因为海拔高,远处的高山上山顶还有雪。   青海的公路修得笔直又平整,一路上根本看不见行人,也看不见车辆。温殊甚至产生了在这偌大的苍凉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茶卡盐湖不愧是天空之境,即便是暴晒,依然是很值得的。天空特别的蓝,一朵朵云朵倒映在镜子一般的盐湖上,美得像人间仙境一样。   当然紫外线也是特别的强,温殊倒是带着墨镜,可是压根没有想起擦防晒霜,暴晒了几个小时几乎晒伤,顾彦棠则是直接又黑了两个度,可以直接和棕色人种看齐了。   那么美的地方,游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四处可见穿着红色裙子拍照的小仙女,每个人都在镜头里拼命的搔首弄姿。不过在蓝天白云和白色盐湖的衬托下,红色裙子真是美得很惊艳。   别问温殊是怎么知道的,不知是温殊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呢,还是长得比较帅的原因,前来搭讪要他帮拍照片的人真的是络绎不绝。温殊礼貌上又不好拒绝,于是只得帮着妹子们照了一张又一张。   不过其中一个妹子也还是蛮有良心的,主动提出要帮他和顾彦棠也照一张。于是在茶卡盐湖的蓝天白云下,终于有了温殊和顾彦棠这次西北旅行途中的第一张合照。   顾彦棠自己不喜欢拍照,但是却喜欢拍温殊,而且顶喜欢的是偷拍。   别的人脱了鞋或者穿了鞋套下水,绝对是要朋友帮着拍照的,可是顾彦棠拿着单反下了水,却是为了拍岸上的温殊的。   坐在岸上低头沉思的温殊,认真玩沙子的温殊,发现被偷拍有点羞赧用笑掩饰的温殊……   顾彦棠镜头里的温殊有趣又生动,丝毫不见平时高冷的气场。顾彦棠又迅速发现刚才拍的那些照片,发现这样的角度正好能照出温殊在水里的倒影,效果意外得好,忍不住又咔嚓咔嚓地拍了更多张。   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笑声,原来正是刚才那几个照相的妹子发出的。温殊转过头一看,正好对上一个姑娘的笑脸,“帅哥,你男朋友拍你拍得好用心啊,真羡慕你,有这么好一个男朋友!”   “对对,你没有发现他们俩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吗?他们的眼中只能看见彼此。”   “帅哥,我能加你微信吗?我只想看看他给你拍的照片!”   几个姑娘七嘴八舌的调侃,让温殊头脑发晕,顾彦棠在水里大叫了一声,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到顾彦棠在水里用手臂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   一直到去大柴旦的路上,温殊看了地图,主动要求开车,顾彦棠都没有理他。温殊知道他到底气的是什么,也知道怎么能把他哄好,可是就是有一种类似于恶作剧的心态,不想哄。   因为看着顾彦棠闹着别扭,气鼓鼓开车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硬要做个比喻的话,大概会像一只在生主人气的哈士奇吧,它很想保持一个冷漠地不想理主人的状态,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你“我好气哦!”可是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默默地关注着你,你想想一只哈士奇能高冷到哪去……   温殊就这么一路憋着笑,两人来到了今晚的目的地,大柴旦。   到了大柴旦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温殊抬头看了看还挂在天空中宛如下午三点的太阳,深刻地感觉到中国实在是地大物博,从东部到西部,虽然用的都是北京时间,实则跨越好几个时区呢。   到了酒店,顾彦棠倒是很自觉的把两个人昨天的脏衣服洗了也晾了,温殊则靠在床上,手机充着电,玩了会手机。一直到这时,顾彦棠都还没和他讲过话。   直到他发现温殊在玩手机的时候,另一只手总是在无意识地抓着脸,细看一下,温殊的脸果然成片的红了,他上前抓住了温殊的手,喝止道:“你别抓了,这是晒伤了,我带你看医生去。”   “啊,没那么严重吧。”温殊闻言走到穿衣镜前面,看着自己一片潮红的脸颊。温殊很不想承认自己的皮肤竟然和个小姑娘一样那么脆弱,然而事实却是他的脸现在确实是又痛又痒。   于是温殊头顶着一件外套出了门,被顾彦棠拉着去看了医生。顾彦棠让医生开了晒伤的药,又细心给他擦上了。   顾彦棠又想了想,去化妆品店买了防晒霜和面膜,温殊的肚子此时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一个劲儿的催他要去吃东西,顾彦棠答应了他,最后还是又买了两把伞。   “你买伞干什么啊?又没有下雨。”温殊问道。   “给你挡太阳呗。”   “挡什么太阳啊,我又不是女生。”   “你确实不是女生,你可比女生娇贵多了,来玩第一天就把脸给晒伤了,是想让我直接带你回去吗?”   “……”温殊哑口无言,他虽然确实不太在意自己的脸,但是架不住顾彦棠在意啊。他深信顾彦棠绝对干的出来,把之前所有定好的路线和宾馆全部取消,立刻买两张机票直接打道回府的事来。   因为这心里的一点担忧,这一路上温殊对于顾彦棠说的话几乎都言听计从。   两个人牛羊肉吃腻了,再加上温殊脸的状况,估计也吃不了那些大鱼大肉什么的,想吃点清淡的东西。可是这里是几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除了清真的,就只剩川菜的。温殊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想吃清淡的竟然要去川菜馆吃。   哪想到好死不死,两个人点好了菜之后,之前那几个照相的姑娘竟然又出现在这家店了。看似很有缘分,实则是这种情况经常在旅途中的出现,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即便是没有跟团,可是西北这条路线游玩的景点都是差不多的,想到这一路上可能和这几个明显对温殊表现出好感的女的一直碰面,顾彦棠的脸黑得像是暴雨前夕天上密密麻麻的乌云一样。   圆脸姑娘大概是这三个姑娘里面最活泼的,主动过来打招呼,此时正好他们点的一个大菜上来了,是土豆烧排骨,姑娘就眼巴巴地问了句:“这个菜好吃吗?”   这种情况下,温殊如果还不示意她尝一块,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虽然他知道顾彦棠肯定会生气的。   顾彦棠没想到还能有能让他更生气的事情发生,那圆脸姑娘吃了一块排骨之后,直言好吃,竟然还不打算走,而是问起温殊下一步是要去哪里。   温殊就和他说了大概的路线,当得知温殊的行程里有甘肃敦煌时,姑娘就提醒他一定要提前买莫高窟的门票,因为那里每天是限制人数的,温殊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   姑娘又问他能不能买和她们同一天的门票,温殊看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却眼神阴沉到可以杀人的顾彦棠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温殊竟然答应了!   竟然答应了!   答应了!   顾彦棠发誓今晚要是不把温殊做到下不了床,他就不配做温殊的男人。   宣示所有权的方式就是这么直接,这么霸气!   顾彦棠嘴里不说一句话,一直化悲愤为食量的大口吃着饭,脑海里却回放着各种各样,各种姿势的限制级画面。   本来已经计划的好好的了,可是等真的洗完澡,看着脸上涂着药的温殊却莫名就下不了手了。   不是自己对他的占有的欲|望不够强,而是看着他那些晒红的皮肤就心疼,生怕不小心碰到就让他疼。温殊的疼是疼在脸上,顾彦棠的疼却是疼在心里。   其实温殊也想做,可是顾彦棠顾及他的脸,连个吻都接得小心翼翼的。顾彦棠既不敢乱摸也不敢乱动,忍得十分辛苦……   床头吵架床尾和,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水乳交融的情|事不仅可以放松压力,也完全让顾彦棠忘记了之前吵架的理由。   他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去把两人的衣服给洗了,然后又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美食的外卖小吃做宵夜,结果余光一扫,发现温殊正在定莫高窟的门票呢,顿时心头火一下子又窜上来了。   他一把抢过温殊的手机,怒道:“有必要这样吗?还余情未了呢?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直男的倾向呢!”   温殊解释道:“不是答应人家了吗?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是直的还是弯的你不知道啊?”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莫高窟不去了!”   看着举着手机一本正经的顾彦棠,哪里还有一点创业精英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小男孩儿,心里的那点心思完全写在脸上,温殊不禁哑然失笑。   “真不去了?”温殊以手掩面。   “不去了。”   “那接下来的行程可就全都打乱了。宾馆什么的也都白订了。”   “哥不差钱!”   “那行,可是你不是答应宋昱要帮他拍那些壁画的照片了吗?”   “这——”顾彦棠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那就算去你也要避开和那些女孩儿约好的日子。”   “好,成交。”温殊揉了两把顾彦棠的头毛,笑着骂道:“不是说好了吗?要去走一走曾经的丝绸之路,还要去沙漠里看星星?”   想着和温殊手牵着手一起躺在沙漠里看着天空的漫天繁星的浪漫场景,顾彦棠眨巴眨巴眼睛,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下一章完结哦!还有作者去过西北也去过新疆,那里的人民特别热情,牛羊肉也特别好吃,绝对没有歧视少数民族的意思。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等到真的去到莫高窟的时候,两个人才知道进到洞里是不能够拍照的。   但是作为游客们都表示理解了,毕竟这是保存了近千年的文物,湿度和温度都要好好的监测,每天的人流都要严格限制,不允许拍照也算是情有可原。   几乎中国的每个朝代都在修建佛像和藏经阁,但是每个年代的审美倾向都是不一样的。   温殊最喜欢的是唐代修建的佛像,身材丰满,服饰很飘逸灵动,甚至有点性感,脸庞和神态都宛如少女一般,果然是挡都挡不住的盛唐气象。   最为人诟病的是清代修建的佛像,衣服的颜色搭配得非常的不协调,就连人体大小臂的结构比例都是奇奇怪怪的。   就在温殊小声和顾彦棠议论壁画上飞天的形象时,顾彦棠的注意力压根没在这上面。他环顾人群,始终没有发现之前那几个在茶卡盐湖偶遇的姑娘身影,顿觉温殊真的没有骗他,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鸣沙山和月牙泉了。月牙泉真是沙漠中的奇迹,整个沙漠中就那么一小片月牙状的小湖,每个见过它的人都担心它很快会干涸了,可是就是历经千年也没有被淹没,在漠漠黄沙中忽然出现这样一片长满绿草植物的绿洲,简直是大自然赐予的礼物。   当然,最让顾彦棠高兴的当然还是和温殊一起骑着骆驼穿过这片沙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此情此景之下,温殊不自觉开始吟唱起这些流传千古的边塞诗,仿佛置身于当年的中西方交流的要塞——丝绸之路。   顾彦棠一向理科生思维,没有那么多荡气回肠的人文情怀,但是也被这无垠的沙漠,被这荒凉又沧桑的景色所感染了。   “这里真的好适合拍古装片啊!感觉就算从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侠客什么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顾彦棠笑着对温殊说道。   “你说得对!”温殊回过头来对着他说道:“在这里我觉得不仅自己的生命很渺小,就连整个人类的生命都很渺小。古代人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就是这个道理。”   “说人话!”顾彦棠不满地怒喝道。   温殊毕竟心情好,也不恼,笑着解释道:“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和天地相比,就好像是在大海里的一粒米一样。就算是李白苏轼那样的大文豪,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看着顾彦棠脸上表情渐渐严肃,温殊继续说道:“这不是高中要求背诵的篇目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读过高中!”   顾彦棠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调侃他没有文化,作势佯怒捏了一把温殊的屁股,然后说道:“虽说我确实没啥文学修养,高考语文分数也确实是所有科目里最低的,但是我不完全同意你对于生命的评价。”   “哦?”温殊扬起眉毛,示意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吧,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独特的意义所在,只要他真的有认真努力地活着。就像你刚才说的李白吧。就算他的生命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但是就算他已经死了一千年,两千年,只要有人还在读他的诗句,只要还有人记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不就还是活着吗?”   温殊看着顾彦棠,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李白这样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呢?大部分平凡的人又有谁会记得呢?历史只能记住圣人或是大奸大恶的人。”   顾彦棠摇了摇头,接着辩解道:“难道努力活着的人生就是为了要被历史记住吗?像你啊,温胜利的人生我都觉得特别有意义啊!”   温殊睁圆了如墨色的眼眸,满眼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顾彦棠:“我不太会说话,我可能表达也不是太准确。我刚刚不是说了侠客吗?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温胜利不就是现代的侠客吗?”   温殊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确认道:“我?侠客?”   顾彦棠点一点头,继续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不说别的,温胜利给多少有冤情的人翻了案?沉冤得以昭雪,难道不是侠客的行为?还有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一辈子都和林昊一样了。”   最近林昊的案子刚结,犯罪未遂,判了五年刑。人这一辈子,错一步,步步错。就算五年刑满,他还要面临的未来,可能是有犯罪前科的人很难就业,也有可能是会再复吸毒品。   林昊的存在就像镜像一样,时刻在提醒着顾彦棠,他的人生极有可能走的是这样一条路呢。   温殊则想到的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会更可怕。顾彦棠高的可怕的智商只会带来更加糟糕的后果。   温殊明白了,顾彦棠正在用现身说法,告诉自己的工作是很有意义的,至少是改变了他的人生,而且是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清秀笑容。   顾彦棠顺势亲了下他的手指,也跟着笑了,说道:“真的,我真觉得你的人特别好,人品啊,外貌啊,工作啊,简直就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你这样的生命都没有意义,我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还活在世界上干吗呢?”   温殊听罢,略一皱眉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贬低一个人的方式夸我啊?你当写作文呢?不破不立啊!”   虽说没接受过高中系统训练的顾彦棠压根不知道什么叫“不破不立”,但是既然温殊发话了,那就是圣旨。他抬起右手用力抓了抓后脑勺,赶紧赔罪。   骆驼队终于翻越了鸣沙山。天色渐晚,游客也少了很多,温殊和顾彦棠终于可以一起坐在沙丘上,并肩在鸣沙山沙漠的沙丘上看夕阳西下。   在夕阳的余晖制造的斑驳光影里,某个人的侧脸线条犹如刀刻,令观者赏心悦目。那鼻梁的高度,那下巴的弧度,多一分则显过于凌厉,少一分则会缺少些许灵动……   顾彦棠看着有点发呆,怎么会有人的长相这么符合他的个性?怎么会有人的长相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腻的?反正在顾彦棠有限的词藻里用语言表达不出来,于是又忍不住拿起相机照了相,还忍不住在朋友圈发了张偷拍的合影。   两个人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群拿着滑沙板的年轻人。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蛊惑下,两人莫名其妙的就参加了今晚的篝火晚会了。当然是要给钱的,但是顾彦棠有钱,担心什么。   篝火晚会之前,还有一顿烤肉吃,等开吃的过程中,温殊玩了会儿手机,一下就发现了那张被偷拍的照片。   首先评论的就是宋昱,“哇!我也好想去!太浪漫了吧!”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偶像孙远均的回复:“昱昱,等我这次的演出结束就带你去!”   然后就是各种损友表示羡慕嫉妒恨的,最后一条是来自温胜利的评论:“沙漠里面气候干燥,千万要让小殊注意饮食,一定不要再犯胃病了!”   温殊吃了一根烤羊肉串,正要和顾彦棠理论什么时候偷拍他时,不知何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一回头,正是之前在盐湖遇到那个年轻女孩!   “帅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说好的话不算话!那天我们在莫高窟等你好久哦!”   “不好意思,我们那天出了点急事,就临时改变了行程了。”温殊赶紧解释道。   “真感到不好意思的话,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好吗,我们一起玩玩游戏呗。大家都这么有缘分了!”   “这——”温殊回头看了看简直是怒火中烧的顾彦棠,对着这姑娘略显局促地摇了摇头。“还是不了,你看我还有朋友在这等着呢,你们好好玩儿吧!”   “叫你朋友一起过来玩儿呗!”姑娘大方说道。   “不是朋友,是男朋友!”温殊这一次直白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温殊眼见女生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于是又语气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是男朋友。”   温殊亲眼见到那女孩又圆又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嘴巴张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看就是被突发情况给吓坏了。   温殊很想说两句安慰的话,比如姑娘你很漂亮,性格又活泼,只是性别不对这样的话,可是细想下,就算是性别对了,也不行。   “恨不相逢未嫁时”吗?也是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有点奇怪。   索性不说话了,那姑娘满脸通红地怔了一会,随即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跑开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直到温殊回到顾彦棠身边小声把刚才发生的全都讲了一遍,顾彦棠在桌子底下暗暗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他,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在陌生人面前出柜了,平生还是第一次。   温殊默不作声接着吃着烤肉,心里想着那些漂亮姑娘会怎么评价他呢?   没想到长得那么帅,却是个搞基的吗?会把他和恐怖的艾滋病联系在一起吗?会偷偷拍照片传到网上吗?他的工作单位会知道吗……   不不不,他的单位早就已经知道了,温殊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在桌子底下被有力地一握,顾彦棠用眼神在告诉他没事,没事。   忽然之间,好像慌乱的心真的安定了几分。   温殊朝顾彦棠点了点头,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微笑。   吃完饭了就去参加沙漠里的篝火晚会,没想到还真有篝火。   主持人让大家绕着篝火围成一个圆圈坐。好巧不巧,温殊的旁边就坐着那几个女孩儿其中的一个。   顾彦棠简直是神了,他看出了温殊的神色有点不大正常,主动要求换了个位子。   这时,主持人要求大家站起来手拉手跳坝坝舞,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顾彦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愿意和他手牵手。   参加整个篝火晚会的至少有上百人,不可能所有的男生女生都是认识的。在这样的特殊场合下,别的陌生男女都可以手拉手,唯独那女孩却不愿意牵顾彦棠的手。   不用任何言语意思也就非常清楚了。   可能是主持人也注意到了这个,之后的活动就再也没有要求手拉手跳坝坝舞的环节了。   可是那伸出的手却得不到回应的一幕却让温殊很受伤。   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凭什么对待他们?他不过是说了真话而已,他做错了什么?   温殊承认自己在那个瞬间感到有点绝望,对于这个世界更是失望的。   ……   直到顾彦棠弄好了帐篷,两个人简单地洗漱之后,真的并肩躺在鸣沙山的沙漠上看着漫天繁星,温殊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一点。   温殊不是很了解天文知识,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星系不外乎银河系,太阳系,他也认不出几个星座。   但是却听说有些星星离地球非常远,远到超过数亿光年,也就是星光要走一亿年。远到在我们看见它发出光亮的那一刻,它可能已经成为黑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顾彦棠望着心上人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心情好点了没有?”   “嗯,好多了。”   “那你在想什么呢?”   “想这天上的星星,真美啊。”温殊发出了心中由衷的赞叹,转过脸看着顾彦棠问道:“你呢?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   “切!我不是就在你旁边吗?有什么好想的呢?”温殊鄙夷道。   “想的可多呢,但是想的最多的就是,这辈子能够遇到你,真幸运啊。”   顾彦棠的手指渐渐探寻过来,把温殊的手握住。顾彦棠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又大又很温暖。   温殊的手指动了动,说道:“讲真的,我有时也在想,我要是个女的,你会不会更幸运一点?”   顾彦棠眯着眼睛盯着温殊认真地看。   温殊接着说:“可以光明正大的结婚,还可以有自己的小宝宝,不用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顾彦棠用食指堵住了温殊的嘴,接下来取代手指的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深吻。   不知吻了多久,唇齿分离之后,顾彦棠摇摇头,说道:“想象不出。”   “什么?”   “你是女人的样子啊!”顾彦棠又在温殊的额头印上一个浅吻,说道:“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不需要任何改变。”   温殊盯着顾彦棠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答道:“谢谢。可是,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今天把我的人和工作说得那么有意义,为什么自己选择了我的专业,可是却没有选择和我一样的工作?你可别说你考不上哦,你知道那不可能。”   顾彦棠的唇边露出了那种不经意的微笑,这微笑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更有一种你怎么才发现我的良苦用心的小孩儿似的得意洋洋。   “我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你一定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之前在盐湖的时候,她们很多人都起哄我们是一对,表现出对我们异乎寻常的兴趣,让你误以为她们是可以接受我们这种人的。但是一旦你告诉她们真相之后,却又离我们远远的。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吧?”   “为什么?你知道吗?”温殊一直以为顾彦棠这么厌恶自己和这群女孩子的接触,是因为吃自己的醋,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另有深意了。   温殊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情商并不高的顾彦棠,在看待某些问题的时候,角度刁钻得很,明明年纪还小,见解却又有一种一针见血的深刻。   顾彦棠点点头,说道:“可能因为我这个人成长经历很特殊吧,很多人对于我的过去都是一种特别复杂的心理,我觉得与其说是同情,更多的是猎奇。想看下我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人会不会是心理变态之类的,所以我挺反感别人过度的关心,甚至连同情也不喜欢,因为他们没有把我当成平等的正常的人。”   温殊的心里瞬间闪过了“异类”两个字,一下子就明白了顾彦棠讲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许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歧视同性恋,只要不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不歧视同性恋,只要不给我看见就好了。”可是这个“只要”,难道不正是歧视中的一种吗?   顾彦棠把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温殊的肩膀上,用头发摩挲着温殊的锁骨,动作极其缱绻依恋,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成为你一样的人,还想和你一个办公室上班呢。因为我觉得你穿着制服办案的样子特别迷人,性感——”   温殊推开了他那只正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眼见谈话的主题跑偏了,赶紧制止拉回正途,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呢?”   “嗯,我这个人吧,还真不在乎这个世界怎么看我,可是架不住你在乎啊。但是我又那么在乎你。”   顾彦棠看着温殊,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让这个世界的人不把我们看成怪物,我只能去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了,不就是有钱吗?我一定要比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异性恋都厉害,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看不起我,然后再和他们说,对,我就是喜欢这个男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温殊抿了抿嘴唇,背过脸去假装被风沙吹到了眼睛。   “哎,别哭啊,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让你哭的。好啦好啦,我这还有哈密瓜你吃不吃啊?”   “吃!”温殊接过了哈密瓜就着眼泪就开始啃。   嗯,哈密瓜很甜,眼泪很咸。   啃完了半个哈密瓜,唇喉都得到了润泽,温殊终于觉得这沙漠也没有那么干了。   两个人拿起手机照着这满天的星辰,录了许多个小视频,一不小心就刷爆了朋友圈,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说话的时候,就静静听着沙漠的风声在耳边呼啦呼啦地吹,谁都不会觉得尴尬。   ……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温殊积攒了很久的勇气,终于小声地说出了一句话:“能遇到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真的很难想象没有遇到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等待了很久,原本以为应该欣喜若狂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有回应,贴近一些,听到了轻微的呼声。   温殊的心里大起大落,简直哭笑不得。嘴里明明骂着他,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起一张小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顾彦棠的身上。   温殊静静地躺在了顾彦棠的身边,倾听着他熟悉的呼吸声,抬头仰望着苍穹之下的繁星,想尽力的记下今夜所看见的每一分一秒每一幕。   温殊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让他整个平凡生命都为之闪闪发光的东西。   明天就是温殊三十岁的生日了,这个旅行就是他生日最好的礼物。   一直以来,他以为三十是个挺可怕的数字,可是事实却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深刻的感受到岁月带给他的美好和沉淀,也许只是一种宠辱不惊的淡定。   虽然还是会遇到一些想不通的事,自己和爱人也都不完美。但是没关系,未来的人生,日子还有很长很长。   至少有身边这个人一直相守相伴他还挺期待每一个明天的。甚至是可预期的一起慢慢变老。这样一想,变老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故事总会结束,青春总会散场,电影总会落幕。   也许不是所有爱情故事的结局都能爱着爱着就永远,也许牵了的手最终还是会放开,也许说过爱的人最后也还是免不了会形同陌路。   但是就像烟花一样,只要绚丽的绽放过,爱情就是永恒的。   而绽放的一瞬间,就是平凡人生的希冀。   生命也是这样,只要用尽全力的生活,努力地去拥抱它,谁又能说这样的人生是没意义呢?   虽败犹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可以看完我写的这个故事。有很多缺点,又老爱任性的修文,但是我会继续努力写的。   就算没有收入,写文也是一件让我非常快乐的事。   希望大家给打个好点的评分,看完的暂时不要取消收藏,扑街作者真的很需要一个完结V。还会有几个番外,明天就会更。   如果能关注一下作收和下一篇文,就更好了,现在关注我,以后就是老粉了!总之爱你们,么么哒!   求预收《ABO之与偶像朝夕相处之后》   年少成名咸鱼翻身偶像alpha攻×大龄追星平凡西点师omega受   安知野是年少成名却陷入转型危机的过气偶像,夏亦尘是迷恋他多年的西点师小粉丝。   一个是二十二岁到哪里都万众瞩目桀骜不驯的顶级alpha,一个是二十九岁却从未有过初恋的平凡omega。   除了粉丝为偶像花钱的关系,他们的世界本没有交集,然而缘分却悄悄来袭。   “《悠长假日》——一款明星与粉丝的大型真人秀恋爱养成节目,正在火热招募素人嘉宾中,你有没有让你怦然心动的明星偶像?你是否做梦都想能与他/她进一步亲密接触?没有看错,这不是做梦!”   夏亦尘看着手机,心想微博真好,还能做梦。当按下报名键的那一刻,他没有想到,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当发情期撞上了“悠长假日”,当平平无奇的小雏菊(受信息素)遇上了邪魅狂狷的迷迭香(攻信息素),两人经历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成长。   本文又名《ABO之大龄男粉追爱记【娱乐圈】》   ABO世界的娱乐圈故事,会有追妻火葬场,带球跑等情节。   新文文案已开,详情见作者专栏,欢迎小可爱们收藏,么么哒! 第88章 番外一   时间在故事完结很久以前:   最近一段时间,温殊发现自己和瑞先生聊天的内容越来越多的关于顾彦棠这个小朋友。   每晚睡觉前,会把一天的事情大体做一下记录,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也习惯和瑞先生聊一会儿再睡。   温和的弦:“今天小孩儿发了一张校园里开着花的梧桐照片给我,问我当年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走过这样的路,看过这样的风景。”   瑞先生:“我猜他大概是想你了,那你呢,有没有想起谁?”   温殊犹豫了下,回复道:“我想到了那个名字和桐有关的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感觉就像《那些花儿》里的花,随风飘散在天涯。”   也罢,反正不管在哪儿,都与他无关了。温殊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温殊已经整整好多年,没有好好逛过这个有着他太多回忆的校园,哪怕依然在同一个城市里,就是怕触景生情。   今天的聊天内容又变成这样:   温和的弦:“最近我在犹豫一件事。”   瑞先生:“什么事?”   温和的弦:“明天又是星期五了,不出意外的话,小孩儿明天还是会来。可是最近领导的心思很难猜,所以我也弄不清不知道会不会加班,要不,我给他一把备用的钥匙怎么样?”   瑞先生:“这样挺好的呀,这样他就方便进门,就不用再等了。”顾彦棠高兴地都快在寝室里蹦高了。   温和的弦:“ 可是,这会不会又意味着暗示着什么?他会不会多想啊?”   瑞先生:“你不是说他长得挺帅的吗?难道你不喜欢他?”   温和的弦:“……”   温殊想着,帅是帅,可是外貌只是他找对象的前提而已,还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想到这里,温殊懒得解释了,他索性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顾彦棠在宿舍里看着这一连串的省略号,心急如焚,因为他实在是搞不懂温殊对他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他最近做了许多的错事和蠢事,可是没办法,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天,他就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了相亲的女孩儿表现出对温殊的热情,就心急得火急火燎的,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利用温殊对他的同情恻隐之心,一步步进了他的家门。直到某天晚上,用温殊的电脑做作业时无意间发现了他电脑上曾有过某同性交友网站的浏览记录,顾彦棠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默默记下了温殊的社交账号,并挖空心思塑造了“瑞先生”这样一个成熟稳重又贴心的知心大哥形象。   但是最近在和“温和的弦”的聊天中,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顾彦棠虽然语文不好,但是这字里行间对于某人的怀念很是明显。   顾彦棠心里很是郁闷,他不怕对手强大,却怕不知道对手在哪儿。   处心积虑不计后果地这样接近一个男人,顾彦棠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变态了。   也许他与他之间的纠葛是在他做他案件的检察官时就注定了吧。   从小到大,顾彦棠得到来自家人和朋友的关心简直少得可怜。幸福,大概只存在于梦境里,爸爸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带他一起出去玩的场景里。   那时自己还很小,个子也小,爸爸妈妈经常一人抓着他的一只胳膊,荡秋千……   然而醒来之后,现实中只有姑父喝完酒后无尽的责罚与打骂。从小就要干很多不符合他年纪的农活,一丁点大就要踩着个板凳给几个弟弟妹妹烧饭吃。   顾彦棠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把饭烧糊了,姑父把他狠狠抽了一顿,连皮带都打断了。   而且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奖励。哪怕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姑姑有时会偷偷塞给他一块糖,顾彦棠也从来都不敢要。因为在姑父看来,所有的糖果和零食都是属于弟弟妹妹的。   至于像他这样的拖油瓶,给他一口饭吃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十四岁的时候,他遇到了暑假回家省亲的林昊,两个半大少年很快玩到了一起。林昊把自己手机借给他玩,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无师自通般的一学就会,游戏玩得特别好。   林昊还把自己的巧克力大方地分给他吃,那是顾彦棠第一次吃巧克力,他惊奇地发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把林昊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在林昊决定回城的时候,他也因为某些事毅然决定离家出走,哦,不,这里也根本不是他的家。   林昊上了初二,他却没有书读,仗着自己个子高,冒充已满十六岁的青年四处打零工。可是没关系,他依然可以帮他写作业。林昊夸他是天才,还说他不读书真可惜。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读书,可是现实是即使是义务教育也是需要生活费的,谁会供自己读书呢?   望着工地上那些衣着寒酸,说话粗俗的农民工,他也很怕自己的未来会和他们一样。   可是半大少年的内心却又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因为初三升学压力大,林昊实在读不下去,就辍了学。因为再也不能接触到新学期的课本,顾彦棠还为此小小伤感了一下。再接着他就被林昊介绍到某家夜总会里当服务生了。   服务生的工作几乎天天昼伏夜出,晚上要很晚才睡,还会偶尔遇到一些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但总体来讲,环境上要比工地上好太多了。   而且有钱人总是很舍得给小费,顾彦棠长得帅,虽然话不多,但是人很聪明又勤快。很快,他就用积攒的五千块钱买了人生的第一台电脑。   那是一台配置十分普通的联想电脑,但是却打开了顾彦棠的新世界。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是和他一点都不一样的,他们过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   过着那种他想过的让他羡慕的生活。   那个时候他觉得那些人离自己很远,只能是想想而已。   直到有天他涉嫌的案件东窗事发,他的公诉检察官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坐在他的对面。   他看着温殊那一尘不染的制服,扣子要扣到领口最上面一颗,明明带着大沿帽,打扮和神情都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肃,脸却又那么的年轻好看。   那一刻,那种他臆想中想要过的人生,他想要成为的人,一下子具象化了。   所以在温殊把自己饭盒中的排骨分给他后,在他特地给他带可乐之后,他的心扉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听到温殊诉说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表现得那么吃惊,不是因为嗤之以鼻,而是明晃晃的羡慕。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幸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不用为生计发愁,温殊的童年里只有阳光,也没有挨打受骂。   他也想要赚干干净净的钱啊,生活在阳光下,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是谁又给过他这样的机会呢。   那一刻,他看温殊都是自带圣光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就是完全天与地不同世界的人嘛。   虽然没有被判刑,但是进了少管所,顾彦棠的情绪一度很焦躁,很消极。   看着少管所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少年,顾彦棠感觉自己的人生是一步错,步步错。好像是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的人,再怎么想往上爬,也只能在灰色地带蹦跶。   直到有一天,管教的老师给他拿来一个包裹,说是有人寄给他的。   他一看到寄件人上面的名字,就疯了。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些旧衣服还有一些新衣服。旧衣服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要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不喜欢。   可是因为这是温殊穿过的衣服,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为会有信,或者只字片语,但是翻遍了所有的衣物都没有。   当天晚上,他穿着那散发着属于温殊味道的衣服,在他那尚且短暂的十六岁的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了。   那一晚,他忽然就意识到他应该要努力了,努力的方向就是温殊。哪怕不能成为一样的人,也至少要离得近一点。   第二天他就开始去少管所的图书馆借书,一年当中,关于初中和高中的所有的课本,只要能借到的,他全部都借阅了一遍。   有一次和其他少年闲聊,他得知负责少年犯的检察官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定期探访少管所,看一下管教的成果如何。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特别期盼有一天温殊会来看他。   然而失望的是,一次都没有。   但是后来这样的包裹他又收到了几次。每一次收到包裹的时候,在顾彦棠看来都像是过节一样开心。   就连每每看到出现在寄件人姓名那里那个清秀的签名时,心里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涟漪荡漾开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包裹单上的名字,心想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啊,温殊——与众不同的温柔。   他这个人天生脑回路清奇,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十六岁的人生里,生平第一次心动的对象是个男人,有什么奇特和不对劲儿的。   喜欢就是喜欢啊。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自己吗?   反正他又没有父母和亲人,又没人真地关心他,他也不需要伪装给谁看。   从少管所出来之后,他去找过他。可是奇怪的是,那个检察院说他现在不在这里工作了。   他甚至去当时拘留他的派出所去问过相关的警察,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郁闷了好几天,甚至联系上之前夜总会认识的那些马仔,查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到他。   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想走过他走过的路,上他上过的大学,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那种浑身充满着正义和能量,谁也不能欺负,谁也不敢欺负,还可以帮助别人的人。   顾彦棠用之前打工的积蓄,报了一个高考复读班,发了疯一样地拼命苦读,用一年时间学别人三年学的知识,最终考上了他想进的大学和专业。   人生境遇的改变宛如做梦一样。   因为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想念和煎熬,所以再在T城遇到温殊的时候,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老天对自己开了眼。   真的是,为了遇见你一面,竟花光了我人生所有的运气。   所以这样处心积虑,简直是恬不知耻地靠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怎么都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他怕他嫌自己烦,所以每周五都是直接过去,因为他很怕提前问了,温殊会让他不要再去了。   他怕温殊喜欢女人,毕竟叶岚的条件很不错,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让自己加倍地对他好,还利用“瑞先生”的身份窥探着他的心事。   大学生顾彦棠心里的秘密很多很多,表面上却要装成一个貌似天真的普通大学男生。他很累很累,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   但是支撑他的唯一信念是,他会对温殊非常非常好,好到他不需要再接受别人的好。到那一天,他会将自己曾经经历的所有苦涩的暗恋和盘托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以结合第三章 看哦,另外我还有一个非常结合当下的番外哦! 第89章 番外二   2020年1月23日,在S城的高铁站,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黑色西裤身材颀长的身影走过来。   他手提着一个不是很大的行李包,和周围提着大包小包的春运回家的人群形成了不小的反差。但是一样的是,他和大家的脸上都蒙着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口罩。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这名叫温殊的男子都刻意与队伍前后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人群中有个没有戴口罩的大叔,很大声连打了三个喷嚏,周围的人群立刻害怕地四散开去,生怕飞沫喷溅到自己的身上,同时还不忘向那位大叔投射去鄙夷的目光。   温殊打开了手机,不管哪个app都推送着最新爆发的疫情的报告,实时更新着哪个省市又出现了多少确诊病例,多少疑似病例。   作为疫情爆发的核心地区——武汉,更是在昨天半夜的时候,政府官方发布了一个有关1月23日10点将终止一切交通方式封城的通知。   温殊看得皱起了眉头,一个常住人口1000多万的城市,竟然就这样封城了,所以这次的疫情是有多严重?   再说提前这么久预告一下,不是想走的都已经走了吗?而且明明前两天他还看到一个官方辟谣的新闻,说这次的肺炎病毒“不排除有限的人传人”,所以他一直觉得这次的情况可能也就和每年冬天都会有的禽流感差不多。   所以在上级指派给他这次年前的出差学习后,他想都没想就来到了S城。没想到仅仅两天过后,这天就忽然说变就变了。   幸好他还买到了口罩,因为昨天晚上顾彦棠就打电话提醒他一定要一大早就去买口罩。   这样的情景让温殊想起了03年的非典,那时他还在上初中,他依稀记得学校停了好久的课。温胜利的工作特别忙,那时的网络也没有现在发达,他一个人在家特别特别的无聊,把四大名著全部都看完了……   没想到十七年后病毒换了个面目,卷土重来,讽刺的是爆发的原因都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乱吃野生动物——怪不得黑格尔说:人类从历史上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会从历史上吸取任何教训。   队伍在缓缓的移动,终于轮到了温殊过安检,他正准备要摘掉口罩,却看到安检机子已经显示他已经通过了。他还稍微愣了一愣,已经这么智能了吗?   行李箱过安检的时候,比平常多了一个步骤,一个全副武装的小护士拿着体温计给每个乘客量体温。温殊第一遍没通过,小护士又给他测了第二次。   温殊注意到她戴的口罩就是普通的一次性医用口罩,于是走时还特意留了一个N95口罩给他。小姑娘隔着口罩一个劲儿说谢谢,透过防护镜也能看到她感动到简直快要飙泪了。   看着小姑娘清亮的眼眸,凭直觉,温殊觉得小姑娘不会比顾彦棠更大,顶多二十岁出头。这个年龄的孩子,谁还不是家里的宝贝啊?凭什么大家都要急着回家的时候,要人家逆行呀!   在站台排队上车的时候,温殊注意到在他们这节车厢有个特殊的乘客,这是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头一扭过来不过十四五岁大。虽然戴着口罩,仍然能从他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来人很有灵气。   本来是一个高铁的工作人员一路推着他前行的,但是从工作人员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很明显感觉到脸上多了几分焦急的神色。   他看向后面排队的人群,询问道:“我要着急去车站处理一点突发情况,谁能帮我下,把他推上高铁?”   温殊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出声的人群,倒也理解,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整个队伍里面老的老,小的小,不少人还推着很重的行李箱,所以,温殊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站了出来:“我来吧。”   因为二等车厢的过道很窄,所以温殊几乎是等到所有人都上车了,才推着年轻人上了车。   轮椅上的年轻人似乎很是兴奋,在人来人往中,一直拉着温殊聊天,温殊不得不凑近他耳边,话说得很大声才能让他听见。   好不容易上了车把这年轻人安顿好,温殊看见身边其他乘客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心想他也应该给顾彦棠和温胜利打个电话。结果一掏大衣兜,才发现手机丢了。   回忆起来,要么是先前过安检的时候,要么就是排队上车的时候,遭了贼。说来这部苹果手机是三年前买的,虽说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但是也应该换了,但是路上丢了手机,终归还是麻烦。   坐在温殊对面的残疾年轻人,主动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一脸歉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啊,大哥哥,都是我害你手机丢了的。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吧。”于是温殊接过手机分别给他爸爸和顾彦棠都打了电话。   顾彦棠似乎正在公司里忙着开会,可能看到是陌生来电,没有接。   温胜利倒是很快接了电话,温殊除了告诉他手机丢了的事儿,还叮嘱他疫情可能比想象中严重,这几天千万别再出门了。不要坐地铁,也不要坐公交,如果一定要出门的话,务必要戴好口罩,最好打车。   本来温殊还想要不要给顾彦棠发个信息,后来想想他打不通自己的电话,肯定会打电话给温胜利,就把手机还给了年轻人。   温殊乘坐的这趟车是五个小时后,傍晚六点到达T城。一路上他看到别人都在用手机玩游戏,看剧,或者看看新闻,而他只能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案卷卷宗研究。   饭点的时候,年轻人从列车员推的小推车上买了两份盒饭,说什么都要请温殊吃。   温殊拗不过他的好意,只能摘下口罩开始吃饭。年轻人也摘下口罩,看着温殊一脸惊叹道:“大哥哥长得真的好帅!”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乘客都转过头来看温殊,温殊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只好回敬道:“哥哥老了没什么好看的,和你们年轻人可比不了。”   “哥哥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嗯。”   少年又问道:“可是我是一个双腿残废的残疾人,你也会觉得我好看吗?”   温殊愣了片刻,如实回答道:“你好不好看和你是不是残疾人有什么关系呢。”   小男孩儿开心地笑了,然后说道:“大哥哥,我叫楚心漠,你叫什么?”   温殊本来不太想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但是看着对方很期待很干净又很期待的眼神,回答道:“我叫温殊。”   楚心漠大概是吃饱了,收好了饭盒,继续问道:“大哥哥,刚刚看见你一直在看有关案件的资料,你不会是个法官吧?”   “我是检察官。”   楚心漠赞叹道:“好酷哦,我看过《人民的名义》哦。”   温殊也吃完了饭,起身把俩个人的饭盒一起给收拾了,随口说道:“酷什么酷,小朋友,电视里演得都是假的,检察官就是加不完的班,看不完的卷宗……”   温殊起身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小朋友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按掉了他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   过了一会楚心漠又提出想要上厕所,温殊用公主抱的姿势给他抱进了无障碍卫生间。十五分钟后,又将他原封不动地抱了出来。   因为近些年来网络上腐文化比较盛行,耽美剧也拍得多了,再加上这两人都长得挺好看,车厢里有不少年轻女孩儿都以为他们俩是一对情侣,还有人给他们偷偷拍了照片。   对于这些暗暗打量他们的目光,温殊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好像觉得面对这些围观楚心漠好像还挺开心的。   几个小时的旅程里,温殊几次想问下有没有人打电话给自己,楚心漠都非常笃定地说没有。   温殊有点心生疑惑了,觉得这会儿顾彦棠肯定早开完会了,不可能心那么大,这么久都不找自己。但是楚心漠一脸笃定的样子,让他又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   温殊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坐高铁,年纪这么小,腿脚又不方便,家里人难道不会担心。   楚心漠则把自己在网上某平台发布的视频给温殊看,他笑着说:“我不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哪怕是家里人。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出门的。我还曾经一个人去日本旅游呢。”   “可是你现在一个人出门,也是给铁道部门和你身边这位帅哥添麻烦了呀。”楚心漠身边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听完他的话忍不住说道。   “对于铁道部嘛,我就是要给他们添麻烦呀,否则他们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车厢设计,对于残疾人有多不方便呢?”   楚心漠看着阿姨继续说道:“阿姨,中国的残疾人不少,总不能因为他因为自己是残疾人,给其他人添了麻烦,就不出门吧?”   温殊听罢这番年轻思维和传统思维的针锋对峙之后,发自内心地对楚心漠伸手点了个赞。   楚心漠看到之后,眼睛笑得弯弯的,宛如一弯新月。   楚心漠第二次提出要上厕所的时候,车厢里有其他的男乘客主动站起来要帮他,楚心漠却动都不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温殊求救。   温殊只要把手上的卷宗往小桌板上一放,在众人的侧目中,上前去抱他。   这一次,楚心漠还没有进厕所几分钟,就在里面尖叫了一声,温殊推了门进去,发现原来是楚心漠的手机不小心掉到马桶里了。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没有手机了。更糟糕的是,楚心漠并不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号码,也就意味着在下一站下车的时候,也联系不到家里人。   所以,温殊最后决定好人做到底,索性送他下车。反正这一站离T城也不远了,他顶多就是折腾一下晚点回家。   可是,就在他推着楚心漠走出高铁不久,车站的广播就传来:“D636的6号车厢的乘客请注意,D636的第6车厢的乘客请注意由于刚刚发现非典型性肺炎疑似病例,请乘坐该车次车厢乘客自觉在家中进行自我隔离。”   “哥哥怎么办?”楚心漠满脸愁容地问着温殊。他们乘坐的正好是这个车次的这节车厢。   温殊给他整理了下披在病腿上的小毯子,思考了片刻……看来是不能再和顾彦棠联系了,这手机倒是丢得正好。   他略一思考,反问道:“小朋友,还回家吗?”   楚心漠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回了,我妹妹才十岁,万一我感染了,就不要传染给她了。”   “那要不要和家里人联系一下?你家里应该来站台接你了吧?”温殊问道。   楚心漠摇头道:“我本来就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所以并没有告诉他们。”   温殊点点头,说道:“现在也最好不要乘坐什么公共交通工具了,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宾馆先自己隔离几天吧。如果真有什么症状的话,再去看医生。”   “好。哥哥要和我住一间房吗?”楚心漠忽然有点害羞地问道。   “不要,避免交叉感染。我会住在你隔壁,你要有事能找到我。”   楚心漠又问道:“哥哥都没有给家里人打电话啊,他们不会担心吗?”   温殊神色一怔,随即答道:“不了,打了反而更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先声明一点,这故事虽然是以今年疫情为背景,但是是作者瞎编的,逻辑也不太行。 第90章 番外三   顾彦棠这次开会主要是给公司的优秀员工发放奖金,开完会今年的工作也算结束了,放假了,准备回家过年了。   他离开公司,就开车去T城的高铁站去接温殊,他提前两个小时来的,准备顺路在附近的超市买点菜,晚上回去吃。一路上,顾彦棠注意到街道上戴口罩的人确实比以往多了很多。   他这才想起要给温殊打个电话,打了几次都是关机,于是打给温胜利,这才知道温殊的手机丢了,他于是把手机之前没有接到的几个未接来电都打了。   有两个是房产中介的,还有一个是一个年轻小男孩儿接的,他说确实有人用了他的电话,但是他自己很早就下车了,现在也联系不上温殊。   顾彦棠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戴着口罩在出站口乖乖地等人。   T城的冬天一直都是雾蒙蒙的,让人觉得阴冷,再加上赶上这两天来了寒潮降温,顾彦棠穿的羽绒服不够暖,一直走来走去冷得直跺脚。   可是奇怪的是,顾彦棠从六点等到六点四十,望眼欲穿认真看着每一个到达的乘客,也没有等到他想看到的那张脸。真是见了鬼了,顾彦棠心里骂道。   他拿出手机登陆铁道部的网站,输入温殊的账号,在已完成订单里确实是这个车次啊,那为什么人竟然不见了呢?   是误点了吗?如果误点了,即使手机丢了,温殊也肯定会主动联系他的。   这年头借个手机还不容易吗?顾彦棠已经有点着急了,他潜意识觉得温殊可能出了什么事。果然,他随意地上网搜索了D636的高铁车次,立刻就出现了有疑似病例,同车厢的乘客需要隔离的信息。   顾彦棠又去查看温殊的车厢,果不其然,车次这么多6竟然还这么不顺利,迷信思想果然要不得。   顾彦棠猜温殊是怕传染给自己和温胜利,自己把自己先隔离了。   他在高铁站气到捶胸顿足,心里骂道:温殊你可真狠啊,这么大的事,就自己下了决定,就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嘛。   顾彦棠重新坐回车里,好半天还在不停地发着抖,不是因为身体冷,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恐惧。万一温殊有个什么事,他真的不敢想,他能活得下去吗?温胜利能活得下去吗?   温殊为什么那么傻,万一他有什么情况,谁送他去医院?谁照顾他?   想到这里,顾彦棠就情绪激动得没法开车。   手机响了,温胜利打来了电话。   温胜利:“接到人了吗?是今晚过来我这一起吃饭吗?我菜和酒都买好了。”   “爸”,顾彦棠神情恍惚地说道:“我要和你说件事,温殊坐的高铁车厢上有疑似病例,他应该是自我隔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温胜利问道:“联系不上吗?”   顾彦棠:“联系不上。我猜他应该提前下车了。”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开口,顾彦棠准备挂掉电话。   温胜利忽然说道:“嗯,那你今晚过来吃饭吧。”   “嗯?爸,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得吃饭,今晚我来做。”温胜利的音量忽然比之前大了点,似乎是在强调,片刻后又补充道:“你不想想温殊不回家是为了什么吗?”   顾彦棠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走进门的时候,温胜利已经做好了两碗杂酱面在等着他了。   顾彦棠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注意力完全在面前的手机上,他发疯一样地在浏览疫情最新的信息,感染的人有什么症状等等。   温胜利见状也不好责备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吃面。”   顾彦棠只好又端起面条,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   这时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响起:截至今日18点整,全国确诊病例550人,疑似病例1100人,死亡67人,治愈2人……   听到“死亡”两个字的时候,温胜利和顾彦棠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顾彦棠问道:“爸,他们那节车厢的那个病人已经确诊了。你说这人已经都感觉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这么到处乱跑?”   温胜利:“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温殊这样的乖孩子啊。不管是不是,先把自己隔离起来再说。”   “爸,把你手机借我用下。”   温胜利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疑惑道:“你要干吗?”   “温殊是用哪一个电话号码给你打电话的?”   “158这个”,温胜利用手指到,“查这个能有什么用,就是随便借个电话啊。”   顾彦棠记下了电话号码,时间是下午两点多。   顾彦棠翻看通话记录,问道:“后来你又打过去了吗?”   温胜利回忆道:“是啊,我不放心,不是有疫情吗?又打了两个,没人接。”   顾彦棠又记下时间是分别是下午三点十分和三点二十分,顾彦棠打的也是这个电话号码,四点左右打的。顾彦棠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儿的声音,为什么又接了呢?   “是没人接还是关机呢?”顾彦棠随口问道。   “好像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打通了还是没打通?”   “打通了,之后好像对方挂断了。”温胜利努力回忆道:“我当时还觉得挺奇怪。就觉得他可能是下车了,也没再多想。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人没下车。他买的票是下午五点多才到达的。”顾彦棠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温胜利疑惑道。   “电话号码都是实名制的,知道身份证号码能知道很多信息的。”   顾彦棠又盯着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温胜利问道:“奇怪在哪儿?”   顾彦棠皱着眉头说道:“温殊开始既然用他的电话打给我们,说明他们座位一定离得很近,但是他们实际的位子离得很远,一个在车头一个在车尾。而且为什么他要挂你的电话?我现在再打这个电话,就和温殊的手机一样关机了。”   “也关机了?”温胜利将信将疑地也拨打了这个电话,果然真的关机了。“这个小孩儿不会也自我隔离了吧?”   “小孩儿?隔离?”顾彦棠忽然灵光乍现:“爸,你是天才!”   “什么天才?”温胜利不解。   顾彦棠打开微博开始搜索高铁D636次的相关信息,最上面的几条都是铁道部官方发布的寻人信息,希望看到的乘客做好自我隔离,不要外出。   在浏览了半个小时相关信息之后,顾彦棠发现了这样一条让他眼前为之一亮的文字信息。   头像是个年轻小姑娘的微博用户发了这样一条信息:“天啊!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好好的假期变成了坐牢!那些病人为什么要到处乱跑?”   底下的评论是一水的网友在安慰她。这条微博的配图正是顾彦棠要找的D636的6车厢的车票截图。   顾彦棠差点激动到手都抽搐了,心脏一个劲儿狂跳。他立刻再往下面翻好多页这个网友的微博,她发的内容主要就两个,一个晒美食另一个则是追星。   追星好,说明她会经常关注微博。这是顾彦棠从公司里的年轻前台小妹妹交流时得到的经验,那小姑娘恨不得时时刻刻住在微博里。   顾彦棠索性试一下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他先发了一张温殊的照片,然后问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如坐针毡地过了五分钟后,他就收到了回复:“见过的,他人非常好。”   顾彦棠正要继续问下去,那边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顾彦棠一看眼睛都要直了,那是一张偷拍照。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打横抱着另一个年轻男孩儿。   不用看脸,顾彦棠都知道抱人的那个就是温殊,那件黑色大衣还是他上次去法国巴黎的老佛爷给他买的呢。   接下来,顾彦棠和那女孩开启了语音,得到了太多的信息。   那女孩儿说因为小男生坐轮椅不方便,又没有人陪,所以是温殊一路照顾他。轮椅占地方,所以温殊就一直坐在车门的位置,和别人换了座位。最关键的是,顾彦棠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是大概四点半到五点下车的。   那女孩儿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是那位帅哥的弟弟吗?”   顾彦棠答道:“我是他老公。”   “啊!怪不得。”女孩儿后知后觉笑道,随即又说道:“说句实话,我觉得那小孩儿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顾彦棠问道。   小姑娘回答道:“你——男朋友不是抱他去上厕所吗?都已经把他放在马桶上了,这是有多不小心啊,才能把手机掉进马桶里。”   “你的意思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他手机坏了之后,你男朋友就答应送他回家了。”   顾彦棠什么都明白了,他答谢道:“好的,实在太谢谢你了。现在没什么症状吧?希望你一切顺利。好人一生平安。”   四点半到五点下车,这个时间段下车的话只有两个站。   温胜利看见他在画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上画了两个圈,确定了两个地点。   温胜利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惊到叹为观止,心里感叹道这样的能力不去干刑侦也太可惜了吧!   接着顾彦棠做的事情,简直让温胜利想报警了。他借温胜利的电脑,通过一系列神一样的操作,找到了楚心漠的家庭住址。   顾彦棠把另外一个圈给划掉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地点了。   “可是他们没有住宾馆,或者他们没有住需要身份证开房的宾馆。还是很难找啊。”顾彦棠有些丧气地说道。   看来今晚长夜漫漫,他还有的忙。   本来确实温殊是想带着楚心漠住宾馆的,但是现在住宾馆不仅要进行身份验证还要检测温度。楚心漠竟然发烧了,37.6,宾馆已经不能住了。   温殊正在左右为难间,楚心漠建议他们去他叔叔家,并说他叔叔家出门去旅游了,家里没有人。   见温殊还在犹豫,楚心漠劝道:“哥哥,要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我搞不好已经感染病毒了,说不定还会传染给你。真的,你走了我不会怪你的。”   温殊犹豫了下,说道:“别瞎说,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下吧。”   小县城的人民医院很小,温殊注意到发热门诊的医生都没有穿防护服。温殊特别说明他和楚心漠都是密切接触人群,主动询问需不需要隔离。   那医生满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自己的脸上又加多了一个口罩。   他很无奈地说道:“隔离当然要隔离,但是你看我们这里的条件就这样,建议转到市里比较好的医院去隔离。但是市里的医院又人满为患,又可能产生交叉感染,所以症状比较轻的话还是建议自己回家隔离。”   所以温殊带着楚心漠做了检查和登记,又打完了两瓶医生开的药水,天已经亮了,两人又戴着口罩回到了楚心漠的叔叔家。   对于楚心漠有他叔叔家的钥匙温殊不觉得奇怪,但是让温殊觉得奇怪的是,凭借着一个检察官的直觉,温殊觉得这里不像他说的一个三口之家。   虽说房子很大,但是不管是从拖鞋的数量,还有房间的布局摆设,不太像是一个家庭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一个单身贵族的家。   一进门之后,楚心漠就又下了逐客令:“哥哥,你赶紧走吧。你已经送佛送上西天了,我真的不能把病毒传染给你了。”   其实说句实话,温殊挺想走的。可是这么放一个小孩儿在这里又有点于心不忍。   “我再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看你这冰箱里都空了。”   “不用,我可以叫外卖。”   “你忘了你手机都坏了。”温殊提醒道。   此时的温殊一夜没睡,又没吃什么补充能量的食物,头已经有点晕了,温殊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了一个口罩,强打起精神又去超市买东西。   一路上很多商店饭店已经关门了,幸好超市还开着门。温殊随便拿了些泡面零食什么的,排队付账的时候都刻意和别人保持着距离,那心理就好像是一个浑身已经很脏的人生怕弄脏别人。   他心里很不好受,一度想着在站台等车的时候,自己要是不站出来会不会现在境况更好些?   可是他现在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眼睁睁地让一个残疾的小孩儿在家里饿死吧? 第91章 番外四   半个小时后,温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楚心漠的叔叔家时,发现门大开着。   一阵此起彼伏的吵架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楚心漠的,另一个是——一天一夜没睡一直神志不太清醒的温殊瞬间清醒过来了,这是顾彦棠的声音!   他听见顾彦棠清清楚楚地说道:“你这个骗子,利用一张看起来比较年幼的脸,不知道已经骗了多少个男孩儿上当了。你竟然还敢骗温殊,我看你简直是找死!”   温殊推门进去,看见顾彦棠已经把楚心漠推倒在地上,提拳准备要打他。   “顾彦棠,你干吗?”   “温殊!”顾彦棠看见他,眼前立刻一亮,连抡起拳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你赶紧起来,他身上有病毒!”温殊大声喊道。眼看着顾彦棠起身要扑向自己,温殊如临大敌般赶紧不停地挥手拒绝:“别过来,我身上也有病毒!”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抱我,我就跑,知道吗?”温殊又一次厉声警告道。   “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千万别跑。”顾彦棠赶紧保证道。   十分钟后,三个人分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个人一个沙发,三足鼎立,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超过了一米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殊对着楚心漠质问道。   楚心漠依然带着口罩,整个人都蔫蔫的,他低头恹恹地说道:“我确实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除了年龄之外我真的没有骗你。”   温殊又问道:“真的?这里真是你叔叔的房子?”   “不是,这里是我家。”   “所以,这就叫没有骗我?你的腿是真残疾吗?”   楚心漠:“是的。这个真没骗你。”   听到这里,顾彦棠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插嘴道:“温殊,你听我说,他在网上确实骗了不少人。”   楚心漠一脸冷漠地辩解道:“那是那些人本来就是坏人。温殊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一点也不想骗他,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呸!”顾彦棠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质问道:“处心积虑地骗人,还真心喜欢?你手机怎么坏的,你说?你怎么把他骗回家的,你说?”   顾彦棠又一脸暴躁地转头对温殊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家,你会发生什么事儿,你清楚吗?”   温殊:“……”   顾彦棠继续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会在喝了一杯饮料后,丧失理智,然后这破货就会和你发生关系,再给你拍一堆恶心的照片。然后这变态还会找你讹一笔钱——你到时候就和吃屎了一样难受,你还不敢报警!已经好几个人这样上当了!”   !!!??这信息量大得足够让温殊瞳孔地震!   楚心漠一脸崩溃地看着顾彦棠,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   顾彦棠看向楚心的眼光里满是鄙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在网上发的那些东西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不会!不会!我绝对不会把对付那些恶心男人的方法用在温殊哥哥身上的。”楚心漠摇着头大声否认道,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横飞。   温殊用眼神一再示意,顾彦棠一定要离他再远点。   他再看向楚心漠的眼神非常的冰冷,就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弄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你说那些人恶心,难道自己就不恶心吗?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楚心漠边擦着眼泪边说道:“哥哥,我可以解释。手机确实是我故意丢下去的,否则你怎么会送我回家?不过两次让你走也确实是真心的。如果像你这么善良的人被我感染的话,我也会觉得内疚的。”   见温殊根本不想相信他的样子,楚心漠继续可怜巴巴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使点手段,谁能注意到我呢?你会吗?”   温殊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别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你知道吗?你这样的人给整个残疾人都丢脸了,人的身体可以残疾,但是人的心不能残疾。”   楚心漠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委屈巴巴,好像这个世界欠了他什么一样。可是这样一张小孩儿一样天真纯洁的脸,配上这么龌龊的心,只让温殊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温殊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的善意本来就很稀缺了,你的行为只会让善良的人在下一次在遇到相同情况时,对帮助别人产生心理阴影。”   说罢,他看向顾彦棠说道:“我们走。”   “这就走了?”顾彦棠明显怒火还发得有点意犹未尽,问道:“就这样饶过他吗?”   “不走还等着他把病毒传染给你啊。”温殊补充道,“我们还可以报警。”   “哎哎哎”,眼见顾彦棠又不自觉地离他越来越近,温殊又一次警告道:“你离我远点,听见没有,我身上可能也有病毒!”   看着眼前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楚心漠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但是这一次,前面两个人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   温殊上车的时候,把大衣给脱了,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丢掉了,然后索性把外裤和鞋也脱掉了,直接坐上了后座。   顾彦棠摸着方向盘,高兴地吹了几声口哨,并且赶紧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爸,任务完成了,放心吧。你儿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温胜利终于一块大石落了地。   “开窗透气知道吗?戴口罩了解一下?”温殊在后面一刻不停地提醒道,“你再不戴口罩我就下车了。”   “我戴,我戴。”顾彦棠赶紧听话地戴上了口罩。   这个小县城离T城不太远,上高速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距离。   顾彦棠边开车边问道:“宝贝,你晚点想吃点什么呀?我给你做。”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顾彦棠又叫了一声:“宝贝?”   “……”   “宝宝?”   “……”   “温殊?”   “……”   见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顾彦棠往后面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温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头靠着座椅睡着了。   温殊这两天没有休息好,明显体力有点透支,再加上天气又冷,顾彦棠担心他会不会感冒,更怕他感染上可怕的病毒。   于是顾彦棠不再说话,因为温殊不让关窗,即使开了空调车里温度也挺低挺冷的。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顾彦棠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温殊披上了。   结果一路回到家,顾彦棠就被冻得感冒了,一分钟就能打三个喷嚏。反而是温殊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倒是什么症状都没有了。   然而电视上说病毒的潜伏期可能长达14天,甚至可以没有任何症状也可能发病。所以谁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两人商量了下,现在医院的发热门诊太可怕了,其实也没有特效药,说不定还会交叉感染。所以先吃点感冒药,看看症状能不能好点,然后再做打算。   顾彦棠吃了感冒冲剂,还想去做饭,被温殊拦住了。   温殊洗了手,打开双开门冰箱,发现里面的食材琳琅满目,但是鲜少有他会做的。他拿出了两个西红柿,两个鸡蛋,说道:“我来吧,不过我可只会煮面哦。”   顾彦棠悄悄地把厨房的玻璃门关了起来,偷偷地看着温殊洗菜,切菜。   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感冒变厉害了,他现在不仅觉得头很晕,还觉得浑身无力。   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搜索着有关这次新冠肺炎感染的最初症状,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症状很符合,越看心里越乱,越看心里越害怕。   他不想用这样的情绪感染温殊,索性直接走进了次卧,拉了床被子躺下了。   二十分钟后,温殊敲了敲他的房门。   “别进来,别进来。”顾彦棠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   顾彦棠说着别进来,但是温殊还是端着面进来了。   “别进来!听不懂人话吗?”顾彦棠蒙着被子,闷闷地喊道。   觉察到顾彦棠明显生气了,温殊愣了片刻,然后转身说道:“那我把面放餐厅了,快点来吃。”   等温殊吃完了面,顾彦棠手提着一个快速收拾好的小包出了次卧的门。   顾彦棠神色冷峻,显然刚才已经想好了什么。“温殊,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隔离两天。这样对你好。”   “你给我把东西放下。”温殊说话声音一如往常,但是神情十分严肃。   “……”这一次顾彦棠没有像平常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而是很为难地站在那里,表情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温殊见他还是不动,就指了指桌上那碗还没动的面,示意道:“不管要怎么样,先把面吃了再说。”   顾彦棠其实因为感冒的原因,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面前的那碗面好像是有魔力一般召唤着他,让他不得不坐下来,享用它。   明明鸡蛋的火候过了头,面条也有点坨了,顾彦棠还是吃得很香。   他吃完之后,温殊要过来收碗。顾彦棠端着自己的碗忽然一溜烟跑得很远,说道:“我来。这碗要分开洗,还得消毒。”   温殊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立刻——”   顾彦棠见他眼神很执拗,说话又是命令式语气,只得默默放下了那个碗。   顾彦棠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远远地看着那个围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洗碗的清瘦男人,眼神非常的依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两个人隔着玻璃门聊天说话。   “温殊,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真地被感染了怎么办?”   “真的被感染了,就去治呀。”温殊想都没想就答道。   顾彦棠又问道:“你不怕被我感染吗?”   温殊反问道:“谁感染谁还不知道呢?我比你接触疑似病例更多,时间也更久。”   顾彦棠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问道“温殊,我要是得病死了,你会再找一个吗?”   “你有病吧?呸——不是,你是有神经病吧?”温殊不悦地骂道。   没想到顾彦棠忽然一脸萎靡地说道:“也许真是有病了啊,所以离你远点才是为你好。再说,你还有爸爸得照顾呢!”   他的话音未了,温殊一把拉开了玻璃门,把手上的塑胶手套冲顾彦棠身上精准地砸去,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别给我到处乱跑知道吗?你想让我像你找我那样找你没门儿!”   顾彦棠稳稳当当接住了那只手套,眼神一亮,问道:“所以,你也会去找我对吗?”   温殊:“……”   顾彦棠体会到温殊骂他话里的那点甜蜜,忽然隔着玻璃门发出“啵”的一声给了他一个飞吻,说道:“好想亲你呀,好想抱你呀!”   温殊:“滚!”   顾彦棠放下了手里的行李,乖乖点头道:“好了,宝宝别生气了,我这就滚去睡觉了。”   温殊眼见他进了房门之后,才稍微定了定心,还把家里的门反锁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偷偷把钥匙还收起来了。   然后他又上网搜了些信息,用84消毒液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拖了一遍,又把两个人换下来的所有衣服都洗了晾了,甚至还用酒精棉片把手机电脑都消了毒……   做完了这些,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平常很少做家务的温殊已经累到快虚脱了,心想这家庭妇男也不是太好当的。   不过幸好的是,顾彦棠因为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第二天就已经退了烧,感冒的症状也逐渐缓解了。两个人都终于松了口气。   之后的十几天,两个人还是很自觉地响应国家的号召,一人住一间房。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拿着自己的盘子回房间吃,再把餐具进行严格的消毒,甚至连上厕所都是主卧次卧分开的。   甚至就连看春晚的时候,两人也是一人一台电脑在房间看的。然后打电话分享一下吐槽和心得。   温殊看到电视上有个挺好看的新人面孔小帅哥,问道:“这个节目上这个小孩儿是谁啊,长得好有灵气,没见过都能上春晚啊?”   顾彦棠的吃醋雷达一贯很灵敏:“这节目那么难看你也看得下去,你不会真犯花痴了吧?还是别看了,宝贝,我们打游戏吧。”   “……”   见那边好半天都没反应,顾彦棠不开心了,其实他也知道电视上这个小帅哥是真好看啊。   顾彦棠:“温殊你眼光可真烂啊,这么娘的人都能看得下去?”   温殊终于回应道:“娘吗?他不娘啊。”   顾彦棠得寸进尺道:“反正你眼光是真不好,连楚心漠那种你也能看得下去!”   随后,温殊点头冷不丁地回了句:“嗯,眼光是挺差的,否则怎么能看得上你!”此时,小鲜肉演的节目正好结束了,温殊的注意力终于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电话里。   “……”   不一会,温殊就听见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咚咚咚的敲门声。   “温殊,你给我把门打开!”   “……”隔着厚厚的暗红色卧室木门,温殊也仿佛能看到顾彦棠气到鼻子都皱起来的表情。   顾彦棠又吼道:“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了!我除了年龄比较小,我哪里都不小!”   温殊戴上耳机还是听见了这句幼稚的辩解,听罢嘴角不自觉就上扬了。   温殊在电话里说道:“行了行了,简直和小狗一样,知道你哪里都不小,电话sex,要不要尝试一下?”   ……   幸运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感染这种可怕的病毒,也可能是感染了抵抗过去了没发病,一个星期后顾彦棠的感冒也完全好了。   隔离十四天之后,两个人就可以像以往一样每天拥抱,过着没羞没躁的夫夫生活了。   那一年,温殊和顾彦棠和全国人民一起过了有史以来最宅的一个春节,一个没有逛街,没有探亲访友,没有外卖……每天在家守着电视和新闻的年。   大家互相调侃说,今年最近生孩子的产妇赚了,因为全国人民都在陪她们做月子。   看到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各种传闻,温殊因为有着切身体会,所以更加的感同身受,看到有关医护人员的新闻时,又常常感动到热泪盈眶。   同时也会因为某些慈善机构的不透明,混乱运作感觉到义愤填膺。   他们有时会感觉2020年这个科幻小说经常提到的年份,确实是够科幻的,在这年的开头就有一种满满的不真实感。   比如一早醒来,温胜利送来了十盒他刚刚买到的双黄连口服液。   温殊看着这十盒温胜利好不容易排队好久买回来的药,心里却想的是以前自己得普通的感冒吃这个药都吃不好,现在摇身一般——可以抵抗新型病毒了?   换句话说,这和03年的板蓝根脱销有什么不同呀?真魔幻呀。   最后温殊和顾彦棠经过一番斟酌商讨之后,从共同存款里拿出了50万捐给了某明星建立的慈善基金。   这一两年来,网络公司的生存环境堪忧,普遍不景气,这50万大概相当于他们一年的收入。但是他们觉得这钱出得非常应该,毕竟他们不是生活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毕竟有国才有家。   虽然这国家依然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他们很看不惯,就比如跟他们密切相关的同性恋还是不能结婚甚至还会经常受到歧视,比如本应该客观呈现的新闻报道却常常呈现出某种人为的倾向性……   但是,每天总还是有一些让人热泪盈眶的消息,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温殊,总是相信——   在这些国家危难的特殊时刻,在这些最需要检验人性的时刻,这些在每个个体身上所爆发出的互相帮助,最朴素的同理心、责任与担当,是渺小人类难得的高光时刻,这些渺小的光芒甚至足以与文明本身媲美。   所以爱在瘟疫蔓延时,让人感动唏嘘的却又不仅仅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大概真完了,请大家给我一个好的完结评分呗!   快点去收藏我预收的新文!很快就会开的!爱你们么么哒!   求作收/求预收《ABO之与偶像朝夕相处之后》,详情戳作者专栏,微博:蔷薇照雪   求求各位小天使了,作者打滚儿卖萌求收藏,同样是酸酸甜甜的恋爱!   年少成名咸鱼翻身偶像alpha攻×大龄追星平凡西点师omega受   安知野是年少成名却陷入转型危机的过气偶像,夏亦尘是迷恋他多年的西点师小粉丝。   一个是二十二岁到哪里都万众瞩目桀骜不驯的顶级alpha,一个是二十九岁却从未有过初恋的平凡omega。   除了粉丝为偶像花钱的关系,他们的世界本没有交集,然而缘分却悄悄来袭。   “《悠长假日》——一款明星与粉丝的大型真人秀恋爱养成节目,正在火热招募素人嘉宾中,你有没有让你怦然心动的明星偶像?你是否做梦都想能与他/她进一步亲密接触?没有看错,这不是做梦!”   夏亦尘看着手机,心想微博真好,还能做梦。当按下报名键的那一刻,他没有想到,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他没想到他这个日常倒霉蛋儿竟然有一天会被幸运之神光顾!百万里挑一的几率竟然被他撞上了!   当发情期撞上了“悠长假日”,当平平无奇的小雏菊(受信息素)遇上了邪魅狂狷的迷迭香(攻信息素),两人经历了一晚上的不可描述的成长。   然而,做梦一般地完成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欧洲行之后,小粉丝对于他的偶像却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原来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光芒万丈,如同神邸。原来他也有好多好多的缺点,譬如虚伪,自大,骄横跋扈。   也许人们是因为误解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开。   谁又能保证向日葵不会有厌倦太阳的一天呢?   ABO世界里的娱乐圈故事,会有追妻火葬场,带球跑的情节。 第92章 番外五   平行世界的故事,这个世界里顾彦棠的父母亲没有去世,家境很优越。时间线是在温殊研究生二年级暑假的时候,和初恋分手的那段时间。   从北京前往欧洲柏林的航班长达十个小时,温殊坐在靠在窗边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波诡云谲、变幻无常的云海,耳机里一直听着情歌天后梁静茹的那首叫《没有人像你》的歌。   在听到“在深夜喃喃自语没有人像你,一句话就能带来天堂或地狱。你太懂得我感动我从不费力,要伤我就更容易更彻底。”这样的歌词时,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掉了下来。   从大二到研二,人生最青葱年少的五年时间,都交给了这个人,哪能这么说忘就忘,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呢。   但是戴漠桐可以,他可以义无反顾地听父母的话,去和女人结婚。温殊看着手机里那个以后永远不会亮起的头像,眼眶又再度红了。   此时在他身旁一直打盹儿的元安终于睡醒了,他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一眼就发现了温殊的不对劲儿。   可是他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去安慰他这个心思细腻的好朋友。虽然温殊在他的百般邀请下,终于答应和他一起来欧洲旅游散心,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出有一点期待旅行的样子啊!   经过长达十个小时的飞行,因为柏林和中国六个小时的时差,温殊出发的时候是下午,到达柏林的时候还是下午,望着湛蓝明亮的天空,温殊觉得有点恍惚。   柏林机场与中国北京上海的机场相比,又小又破败。这是温殊和元安第一次出国,难免有点兴奋,特别是元安,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这次有关欧洲的自由行计划,几乎是他一手包办的。   元安一脸雀跃地说道:“先去看柏林墙,然后坐高铁去慕尼黑,在那里住一晚,温殊我订的酒店是在森林里啊,可以体验那种格林童话的感觉。”   温殊推着行李箱,点头道:“哦。”   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殊,你才二十三岁啊,生命才刚刚开始呢,为那种人渣伤心那么久不值得。”   温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应道:“嗯。”   经过一整天长途跋涉的飞机加高铁的旅行,他们终于到达了在慕尼黑的酒店。酒店真的在一个森林里,环境特别好。可能由于德国的纬度比较高,即使是盛夏七月,空气依旧是微冷又清新,早上起来推开窗就真的能看见树林。   因为要倒时差,温殊昨晚几乎就没怎么睡着,但是映入眼帘满眼的绿色依然让温殊觉得很惬意。   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欧洲的国家虽然多,但是国家疆域都比较小,所以一次游玩好几个国家不是难事。   他们在威尼斯水城坐了轮渡又坐了人力划的船。同船的有各个国家的人,各种肤色的面孔,但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居多。   划船的意大利帅哥,人帅身材好,每当中国人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准备换位子的时候,意大利帅哥就会秀出他会的唯一一句中文:“别动啦!别动啦!”   然后温殊和元安来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圣马可广场,温殊在帮元安照那种游客纪念照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样的一幕,让他立刻放下了相机。   在他的眼中看到一对十来岁的年轻情侣,两个男生即使戴着墨镜,也掩饰不住满脸的青涩。两个人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模样,十分高调地背着同款背包,穿着同款但不同色的T恤。   其中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肩上,而被搭肩的个子稍矮的穿白色衣服的那个则自然地握着他垂下来的手。   忽然间,红衣服的小帅哥突然侧过脸吻了那个白衣服的小帅哥。两个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圣马可广场前面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吻。   温殊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更让他觉得特别难得的是他们俩身边那一堆年轻人中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一看就是他们俩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因为他和他是同性情侣并且展现出亲密的举动而投来异样的目光。   温殊忽然就想到了有关自己这段长达五年的恋爱中很多令人心酸的细节。   因为同性情侣身份比较尴尬,又不能出柜,谈起恋爱要格外地小心。不敢在寝室里打电话接电话,不敢在校园里手牵手散步,就连看场电影,都要绕过大半个城市,去大学生去的少的影院看。   所以温殊即使谈了五年的恋爱,知道内情的人除了元安就只有当事人而已,连他唯一的亲人温胜利都不知道。   温殊重新拿起手中的相机,装作记录风景,小心翼翼地把这一对颜值爆表的小帅哥以及他们可爱的朋友们照了下来。   那一刻温殊在心里真心感谢着硬要把他拉出来的元安,原来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真的值得好好来看看!   接下来的行程,温殊的心结放下了不少,就更能沉醉于意大利的美景了。在世界闻名的比萨斜塔面前,不论哪国人民都非常热衷于拍傻傻的推掉斜塔的游客照,温殊和元安自然也不能免俗。   挑了个游客较少的位置,又选好了角度,温殊很快帮元安拍好了。然而轮到了温殊,却怎么也调整不好手推斜塔的角度。   正在两个人正在专心地研究怎么照相时,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小帅哥,正好骑着自行车经过。在经过温殊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和温殊准备推斜塔的手掌来了个击掌。   正沉迷于照相的温殊都惊呆了,然后发现这个伸手和他击掌并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小帅哥是个黄种人,看起来还像是个中国人。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一对尖尖的小虎牙,狭长的眼睛弯成月牙一样十分好看。温殊正要问他是不是中国人,小帅哥明显是被前面等他的同伴催促了,他对着温殊挥了挥手,留了一个骑行的背影给温殊。   刚才他与自己击掌的那一刻正好被元安用镜头记录了下来。温殊把照片放大一言不发地察看那个年轻小朋友的脸。   元安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他看起来像中国人。”   温殊摇了摇头。   元安又问道:“真的不认识吗?你看他的眼神,好像你和他很熟悉。”   温殊知道他在说什么。温殊这个人算不上高冷,但绝不是在路上随随便便地找个人就能聊起来那种,更何况这还是在异国他乡。所以他刚才的表现让元安感到奇怪了。   温殊在去火车站的公车上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年轻弟弟明明才十六七岁左右,可是温殊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却有一种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温殊这短短的二十三年人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神奇的情况呢!   在火车站,温殊和元安买了两张去五渔村海边的火车票。火车站人来人往的,什么肤色的人都有,身为刑警的元安职业病犯了,用眼神一再提醒温殊要照看好他的背包,提醒他一定要把包放在身前。   果然,在火车到站的那一刻,旅客们都在急着上车,忽然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失声尖叫起来!   温殊寻声望去,女人对着尖叫的对象正是那个在比萨斜塔前面和他击掌的少年。   此时,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女人的胳膊,他用不算太流利的英语口语在和其他人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说这个女人在大家挤着上车的时候正在翻旁边老爷爷的包。   那女人一边尖叫一边矢口否认,不时口出恶言,温殊这时主动站了出来,向那少年走过来寻问情况。   那小朋友看见他眼前一亮,明显也是认出了他。   温殊用中文问道:“是中国人吗?”   少年点了点头,随即用中文说明了情况。   然后温殊让元安找来了列车上的乘警,利用自己还算流利的英文说明了情况,帮这个小朋友解决了麻烦,因为这女小偷不仅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还倒打一耙冤枉他非礼。   不过好歹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并且还有摄像头监控,她狡辩不了。   终于解决了麻烦,小朋友舒了一口气,坐到了温殊的身边。   温殊像查户口一样,开始向他问问题。“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T城人,叫顾彦棠。”   “你多大了?”   “十五,也可以说十六吧。”   “这么小?”温殊有点诧异道。   顾彦棠立刻一脸不悦地回击道:“哥哥你看着也不大啊?是大学生吧?”   温殊并未回答他,而是又问道:“你那么小你父母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国啊,万一丢了怎么办?”   少年答道:“我爸和我哥坐了上一趟列车,我因为去买蛋糕了没有赶上。”   “在比萨斜塔前面招呼你的是你哥吧?”   “那是我堂哥,哥哥你记忆力真好!”少年笑道,露出了小虎牙。稚嫩又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笑出一道猫纹。   后来这个小少年缠着温殊问东又问西,然后又跟着他一起游玩了罗马和弗洛伦萨。在弗洛伦萨到处是雕像,充满了文艺复兴气息的街道里,温殊给三个人一人买了一个冰淇淋。   不知是天气热的原因还是意大利的冰淇淋特别容易化,在温殊手中的冰淇淋球快要融化滴下来时,顾彦棠忽然出其不意地伸过头来吃了一口温殊的冰淇淋。   他吃完舔了舔嘴唇,笑着肯定道:“还是芒果味儿的好吃。”   温殊愣了一下,元安则见状开始自觉地眼神开始飘忽移往别处。   温殊最后又多给顾彦棠买了一个芒果味儿的冰淇淋,并好心地提醒他别人的冰淇淋不能乱吃。   最后,在他们一行人结束了意大利的旅程准备前往瑞士的因特拉肯时,顾彦棠才最终在父亲和堂哥的接送下和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后来温殊还隔三差五地收到了顾彦棠发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短信。温殊猜他可能最近是看了刘慈欣的《三体》,老是问他这样的问题,比如关于宇宙的真相是什么?问他有没有外星人?黑暗森林法则是不是真的……   这让学法学专业的温殊怎么回答嘛,所以他就真的没有回答。   温殊结束了欧洲的旅行,回到T城,升入了研三,开始忙着写论文和找工作的事情,他同时也感谢这些生活学习上的忙,让他终于从情伤中走出来了。   毕竟不管人生有没有爱情,生活总得向前。   T城开始入冬的某一天,他正在冥思苦想地对着电脑改硕士毕业论文的初稿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请问你是温殊吗?你还记得有个叫顾彦棠的男孩儿吗?”   “记得。”温殊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稚嫩又帅气的面庞来。   “我是顾彦棠的堂哥,听说你是硕士呢?真厉害。你能考虑下做他的家教吗?价钱什么都好谈。”   温殊打断了他,礼貌地拒绝道:“我没有上网留信息要做兼职啊,而且我也不是师范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另外我也没有时间。”   温殊正要挂断电话的瞬间,电话那边的男生着急地说道:“我说实话吧,我弟弟智商非常高,考试几乎没出过年级前三名,他什么功课都不需要辅导。”   他这么一讲,温殊更觉得奇怪了,不解地问道:“那你还找我做家教?”   电话那头明显犹豫了片刻,但是最终还是说道:“但是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周期性反复,病情非常复杂。”   温殊无法解释,为什么听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弟弟得病了,心里却很难过。他沉声说道:“我是学法律的,不是学心理学的,找我也帮不上忙。”   “顾彦棠的爸爸想见你一面,也许你没有办法相信,你对顾彦棠来说是个比他爸爸,比我更重要的人。”   ???温殊:“……”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竟然还有? 第93章 番外六   第二天中午,温殊如约来到了一家装修考究的咖啡厅,等待他的是一个看起来高大又儒雅的中年男士。   顾彦棠的父亲大概四十多岁,没有啤酒肚,看起来不太像个商人,倒像是个知识分子。他彬彬有礼地介绍着自己,然后又介绍着宝贝儿子的病情。   “小棠从小到大很聪明也很活泼,读书成绩也特别好,我和他妈妈做生意很忙,除了为他提供丰富的物质帮助外,几乎没有为他操什么心。每一次去学校开家长会,都无一例外的是被其他家长羡慕的那种。”   顾彦棠的父亲说到这里看了一脸温殊,温殊喝了一口咖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直到他满十五岁不久后,随着他身体的急速发育,他一下子长得很高,变得像个大人了。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理却没有发育好。然后我和他妈妈忽然发现他去年一整个冬天,好像没怎么说过话。”   “一整个冬天没有说话,你们才发现吗?”温殊不解地问道。   “是啊,我们的工作太忙,成天早出晚归的,平日里只有保姆照管他的生活,偶尔他的堂哥会来找他一起打游戏。还是他堂哥发现的,他说小棠好像不太开心,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后来我就带他去了医院,心理医生说有可能是抑郁症,但也不能确定。他吃了几天药,有天假期忽然心情很好,去约了朋友打篮球,然后又去玩滑板,回来之后又开始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我和他妈妈看到很高兴,以为他抑郁症好了。”   “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他高兴兴奋起来可以熬夜通宵做试卷,或者整夜打游戏,完全不用睡觉。可是不久之后就会再一次陷入消极的情绪之中,直到我有一天发现他在电脑上留下了搜索怎么结束生命的浏览记录时,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听到这里,温殊皱着眉头问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病?”   顾彦棠的父亲看着他回答道:“躁狂症,双相情感障碍,比单纯的抑郁症更难治。他们的抑郁和躁狂是交替发作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小棠来说,他在春夏多是躁狂期,在秋冬多是抑郁期。”   温殊问道:“现在是深冬了,所以他现在是抑郁了吗?”随即他想了想又问道:“找我到底能有什么作用呢?”   顾爸爸解释道:“他这段时间抑郁状态特别严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一让他出去走走就发火,更别提上学了。”   温殊喃喃道:“这样听起来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不配合治疗,也不肯吃药,我和他妈妈现在哪儿都不敢去了,每天只敢提心吊胆地待在家里,特别害怕他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温殊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用充满遗憾的眼神抱歉地看着他。   顾爸爸继续说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和他妈妈趁着他吃了安眠药熟睡的时候,偷看了那个他视若珍宝成天带着的日记本,没想到还真地发现内有乾坤。”   温殊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重大发现一定和自己有关,有点紧张地期待着他下面的发言。   顾爸爸看着温殊,略带尴尬地露出了带有几分暧昧的笑容。   然后他接着说道:“他这本日记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一本他创作的小说。小说的主角是你和他。书里面你们和现在都不太一样,但是一看就知道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你们在他的创作里是一对经历了悲欢喜乐,最终成为眷属的一对情侣。”   “情侣?”温殊立即被刚喝下去的咖啡呛了一口,弄得面前铺了桌布的咖啡桌一片狼藉。   “温殊同学,据我所知,你似乎是喜欢男性的。”顾彦棠的父亲又直白道。   “这你也知道?”温殊有点大惊失色,这件事毕竟他亲爸都还不知道呢。   顾爸爸承认道:“确实用了某些手段,毕竟是我儿子选中的人啊,总得调查清楚。我和他妈妈都对你感到很满意——”   “满意什么啊,你们就满意?”温殊越发觉得他说的越来越不靠谱了。   顾爸爸回答道:“满意你的为人,满意你的学历,现在这样和你接触下来,对你的相貌和谈吐也挺满意的。”   温殊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我和你儿子不过有一面之缘而已,充其量只不过比陌生人的关系稍微好点,再说他才不过十六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们作为孩子的父母,就这么由着他瞎闹。”   顾爸爸被晚辈毫不客气的教育了,脸上似乎有点挂不住。   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回应道:“也许你说得对,但是这已经是我和他的主治大夫讨论出来的最佳治疗方案了。沈医生说要从他最喜欢的最感兴趣的事情入手,而我们所知道他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好像就只有你。”   温殊:“……”温殊看到他眼中悻悻的眼神,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有点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言语了。   于是温殊主动提道:“我能怎么帮忙呢?在不影响我课业的情况下,可以按心理医生要求的来。”   顾爸爸的眼中立刻闪过惊喜,他一笑起来的样子和顾彦棠有六七分相像。   他立即感谢道:“那太好了,你可以从回他的短信开始,聊些他感兴趣的话题,然后给他灌输一些比较积极阳光的人生观。接下来你可以每个星期周末到我家来一趟,和他当面聊聊天吗?”   见温殊的眉头又皱起,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顾爸爸立即又保证道:“你放心,每一次见面我会让司机提前去接你,而且会按照最高级别的心理咨询师的时薪给你支付工资的,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温殊摇了摇头,拒绝道:“那倒不必,我不需要你给钱,我也不缺钱花。我只是在想,我和你儿子差八岁呢,有不小的代沟呢,估计聊不到一块儿去,会冷场。而且估计作用不大。”   “不不不,”顾爸爸起身一脸虔诚地抓住了温殊的手,真诚地感谢道:“你愿意来试一试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你不知道当我们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你会来家里做客后,已经一个月没有和我说话的小棠忽然和我说了一句话,不不不,是两句。”   温殊问道:“他说了什么?”   顾爸爸一脸幸福地回忆道:“他先是问你哪一天来?然后又问他现在头发是不是很乱,应不应该去剪个新发型?”   片刻后,他又对温殊强调道:“你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出门了吗?整整两个月!可是他当天下午就自己出门去理发了!”   温殊:“……”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事,自己怎么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在一个年轻孩子的心里能重要成这样?   周六下午,在与顾爸爸约定的时间里,温殊坐着顾家的司机开的车,来到他家的别墅里。   他早就猜到顾彦棠家是挺有钱的,却没有想到有钱成这样,反正是温殊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最有钱的人家里数一数二的。   本来还担心和他见面尴尬没有什么好说的呢,结果小朋友大老远地就站在小花园里迎接他。他一下车,就在家中众人的注视下,蹦蹦跳跳地把他拉进了他在楼上的书房里。   没想到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温殊不知不觉地在他房里呆了两个小时才出来,然后又被热情的顾爸爸和顾妈妈留下来吃晚饭。   温殊为人向来木讷又不知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就只好留下来吃饭。   在顾爸和顾妈第一百次忍不住看向温殊的时候,顾彦棠忽然把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放,一脸不悦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这个样子非常的奇怪,你让人家怎么好好吃饭呀?”   被儿子吼了一声的爸爸妈妈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温殊端着饭菜堆积如山的碗,忍不住对小朋友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赞许的笑容。   不知道温殊和小朋友说了什么,聊了什么,顾爸爸和顾妈妈只知道顾彦棠在第二天晚上破天荒地找出了书包,整理起要上学的东西。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天知道他们有多么的高兴,简直是要喜极而泣了,毕竟儿子已经有快两个月没上学了。   顾妈妈看着儿子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哼着歌,一看就心情非常好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儿子啊,为什么要去上学这么开心啊?”   顾彦棠还真回答了她,他一本正经地如实说道:“因为温殊哥哥说我要是这次期末考试考年级第一,就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我想我再在家里自习就可能考不到第一了!”   他说完,收拾东西好像又发现了什么纰漏,他问妈妈道:“妈妈,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药放哪里了?”   顾妈妈一脸奇怪地反问道:“小棠,你不是说坚决不再吃药了吗?上次的药都被你发火的时候给扔了啊!”   顾彦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说道:“可是温殊哥哥说让我坚持吃药啊,他说按时吃药也是有毅力的一种体现,他说他更欣赏这样的人哎!”   顾妈妈虽然看到儿子的改变非常的开心,但是看他言必“温殊”,又难免有点吃味。她忍不住调侃道:“儿子啊,你一口一个温殊,温殊到底是你什么人呀?”   没想到这次顾彦棠抿着嘴笑了,脸上露出了只有少年才会有的羞赧表情。他似乎思前想后在心里进行了一番不小的心理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凑到母亲的耳边:“妈妈,我和你说实话,你能不和别人说吗?爸爸也不可以。”   顾妈妈立刻点头,答应道:“我绝对不和他说。”   顾彦棠一脸兴奋地说道:“其实吧,他是我前世的恋人。可能也不能算前世吧,反正在那个世界里,我没有爸爸妈妈,过得可惨啦!我还犯过错误,差点坐牢了,是温殊拯救了我,对我可好啦!”   顾彦棠越说越雀跃,眉飞色舞的,顾妈妈则越听脸色越苍白,这些不就是他儿子那本日记里写的小说的内容吗?   看着她妈妈满脸一言难尽的样子,顾彦棠气鼓鼓的不高兴了,问道:“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妄想症?”   “不是,当然不是。”顾妈妈违心地答道。   过了一会儿,顾彦棠又冷静下来了,他像是安慰自己般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只有温殊哥哥真地相信。好吧,反正只要有他相信就好了。”   ……   与此同时,正坐在电脑前搜索怎么对待双相情感障碍病人的温殊,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原来这种病又叫天才病,因为特别有创造力的天才得这种病的机率特别高。据说,画家梵高,苹果手机的创始人乔布斯,还有我们国家写《盗墓笔记》的南派三叔都得过这种病。   当看到这种病人只要积极治疗,按时吃药,完全可以很好地生活,温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定了定。   虽然他不能否认,他确实在意大利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但是当顾彦棠亲口和他说他们是前世的恋人时,他还是觉得这些怪力乱神的玄学不太可信。   毕竟他大一学的马哲和马经可是拿了年级少有的高分呢,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可谓深入骨髓。   但是当他看到这本以他真名为主角的“小说”时,他又忍不住觉得这太真实了,真实到有点不可思议。   就算顾彦棠的父亲能调查到他的父亲温胜利,他也不能相信能调查到他已经故去多年的妈妈,还有许多有关他生活上的细节,比如他喜欢养花,他喜欢吃什么菜,都完全没有错。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温殊觉得这本书上自己所说的话,确实是自己能够说出来的。   简言之就是人设完全不崩,就冲着这一点,没有和他相处过好几年的人,根本写不出这些。看着小朋友满眼天真地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神,温殊实在说不出不相信的话来。   当晚,温殊忙完了毕业论文上老师要求修改的内容,筋疲力尽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入睡前一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双看起来明明很凌厉,但是看着自己却永远充满了温柔和包容的眼睛。   当天晚上温殊很少见地做了一个梦。梦中的顾彦棠比现在看起来要成熟一些,高大一些。   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偶遇了,那天晚上他们吃宵夜吃到很晚,顾彦棠像个无家可归的狗崽崽一样。   后来温殊就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他带回了自己家。结果他有杆子就顺着爬,从此之后几乎每周都不请自来。   梦的时间是错乱的,紧接着又是另一个情景:那个时候的顾彦棠和现在看起来长得差不多,只是穿着打扮完全是一个非主流的样子。   那时,温殊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了一位人民检察官,他请他对面坐着的那个染着黄毛,用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的少年喝可乐……   梦做了一半,温殊就醒了,醒完之后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不就是他今天看到的顾彦棠日记本上写的那些情节吗?   果然非主流的青春文学害死人啊,但是温殊还是忍不住唇角勾起,露出了笑意。   温殊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看了下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条来自顾彦棠的未读信息。   “哥哥,你是不是做梦梦到我了?我刚才连打了三个喷嚏哎!”   温殊忍不住回道:“你还是人吗?还不睡!”   顾彦棠秒回:“我说得对吗?对吧!”   温殊之前做了功课,研究了双相情感障碍的病状。他知道顾彦棠现在应该是在狂躁期,这时候他的情绪状态异常亢奋,整夜不睡觉都行。   但是不管多高扬的情绪总会像一个抛物线一样最终会落下,他必然会陷入抑郁沮丧的情绪之中。   想到这里,温殊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梦境里的顾彦棠心理和身体倒是健康的,但是人生经历却又很凄惨。人生焉得两全法呢?   ……   后来啊,顾彦棠十八岁的时候,就和他的温殊哥哥真正在一起了。   和世间所有的平凡情侣一样,他们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也会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产生一些审美疲劳,特别是温殊还会因为顾彦棠经常突然就陷入抑郁的情绪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过分手,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在脑海里产生过。   他和他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们不是这一世才在一起的,他们好像在一起经历了两辈子。   穿过了前世今生,他身边的人始终是他。不管这世界如何变幻,他们成为了彼此人生最笃定的信仰。   不管是怎样的平行世界,有缘分的那个人始终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也终究会爱上,不管他这一次是以怎样的身份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强调一次,打滚儿卖萌求预收!《竹马前男友成了顶流》   腹黑冷淡学霸明星攻×阳光健气话唠吃货受   年少的时候,宋昱把孙远均当作偶像,觉得他完美无缺。他说什么都听,他做什么都对。   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弹琴我爱笑。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蔓延。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有人告诉他们喜欢同性是一件不对的事……   他陪他打架,陪他翘课,陪他组建乐队,那年冬天,在北京的地下室里抱团取暖,度过了人生最惨淡的一段时光。   然而若干年后,他们长大了,孙远均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成为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却也成了宋昱的前男友。   在高中同学的婚礼上,再次相遇——   “宋昱,回我家好吗?”   宋昱摇了摇头,干脆地答道:“不好。”   “那你就陪我多呆一会,什么也不干,我保证。”   “孙远均,我们已经分手了。”宋昱冷漠地说。   所以本书又名《看流量明星怎么追回曾经痴缠自己的迷弟》   或者《娱乐圈之真爱变包养》   攻受双洁,全文1V1   破镜重圆文,虽然有分手小虐,但本质甜文   前期受宠攻,后期攻宠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