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今天翻车了吗》作者:吐泡泡的红鲤鱼   【文案】   致我们奋斗过或正在为之奋斗的高考!   话少护短男友力max·攻 VS 话多刀子嘴豆腐心·受   坏学生路梵最讨厌另一头的好学生戚尘,还跳级?怎么没给你腿跳断了。   路梵打篮球的时候“手滑”砸了学校的公告栏,栏上光荣榜只有戚尘的照片遭了大殃。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路梵有多厌恶戚尘。   朋友们:梵哥,听说戚尘和校长正在来的路上了。   路梵:让他来!干翻他!   后来路梵就……翻车了。   很久以后,校草戚尘受邀回母校演讲,锁骨处新鲜的草莓印引起了高度重视。   戚尘:我老婆主权意识比较强烈。   路梵:……是我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梵(四声),戚尘 ┃ 配角:作者专栏求收藏 ┃ 其它   ========== 第1章   前一夜的雨一直下到了早上,刚停,空气里还带着雨后的湿润,C市一中教学楼门口的空架上放了很多的伞,有的还在滴着水滴。   同样的空架,每个班后门旁边的角落里也放着一个,方便学生们放伞,免得雨伞弄得到处都是湿的,没有办法收进抽屉里。   一中的治安据说是全C市顶级的,前后门两个保安室,二十四小时不断人,校园里每隔几小时就会有巡逻。   正大门的保安室里,保安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中年人,在孩子们朝气蓬勃的早读声里,头越来越沉,保安努力睁大眼睛,挣扎了三分钟,有点抵不住了,一手慢慢支住了下巴。   忽然远远地传来重重的机车声,由远及近,比雷声还响,轰隆隆地靠近了学校门口,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黑色漂亮的重金属车身,压过马路边的积水,溅起一片水花,来了个漂亮的甩尾,机车停在了校门口的位置。   打瞌睡的保安一下子惊醒,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精神,从保安室的窗户后头探出头来看了看。   车上的人没有戴帽子,一路疾驰过来,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不但没有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添加了一丝野性,保安看了少年一眼,就知道不好惹。   “同学,你……来找人还是?”   大门是关上的,少年的长腿往地上一踏,拔了车钥匙随手丢进上衣的口袋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从保安室开着的窗子里,扔进来一张纸。   入学通知书。   保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捧着这张通知书,上面的字他还认得,就是加上这个学校盖的公章也认识,和别的学生的入学通知除了主人公名字不一样外,没有别的不同。   但就是让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没发现什么问题,保安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把校门开开,放门外的少年进来。   他好心给孩子指个路:“高三都在状元楼,你正面直直对着的这座,文科班在一楼二楼,理科班在三四五。”   一中高三文科十二个班,理科二十个班,文理科的最后一个班是全校的重点班,全C市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就是,文理科的一班,一般人都进不来,都是富家子弟,被称为贵族班。   理科一班就是少年要去的地方。   一楼有个指示牌,就在楼梯的拐角处,上楼必须经过的地方,路梵路过时,偏头看了几眼,一路往五楼走。   上楼的时候,路梵的手机再次被打来了电话,这个电话号码二十分钟前给他拨过,对方自称是他的新班主任。   低头挂了电话,路梵走上五楼后,转身朝着右手边尽头走去,那里是一中理科班教师办公室之一,进去之前,听到了里面有几个老师的说话声。   “小何呀,你学生挂了你电话你还又打过去啊?”   “对啊,你们班新来这个转学生不好搞哦,第一天,连老师电话都随便挂……”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路梵走到门边,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他在想转头直接走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个男人边说边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说了今天来报到的,我就怕孩子别路上碰上什么意外了……”   打开门,看到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少年,何青山睁开本就不算大的眼睛定定看着,高三年级的学生他都照过面,面前这个学生他没有见过,而今年全高三,也只有一个转学生而已。   何青山笑了两下,把手机收了回来,拨号的页面一闪而过,“没搞错的话,你是路同学吧?”   路梵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跟着何青山往办公室里面走。   何青山走到自己位置上,问路梵要不要喝水:“老师这里只有纯净水和牛奶,你要什么?”牛奶不是学校给老师配备的,是他早饭没来得及吃完剩下的。   路梵瞥到了吃了一半的早餐,无声拒绝。   他偏头,看到桌角一侧贴着“何青山”三个字。   何青山这才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少年,说实话这张脸应该是很受女学生欢迎的,顺着脸往上,黄棕色的头发,身上纯黑色外套松松垮垮半开着,破洞牛仔裤下的长腿,脚上踩的鞋,无一不在宣告着主人的嚣张个性。   办公室的另外两个老师看了一眼,就悄悄低了头,看这架势,哪里是来上课的,分明是来搞事情的。   一中的仪容仪表规定已经是全市最为民主的了,学校就那么几条规定,路梵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全部违反了。   两个老师默默地朝着门口公告栏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何老师未来一年的绩效奖金都插着翅膀飞走了。   何青山从抽屉里翻出路放的档案来,基本信息是一张表,他目光掠过成绩和家属信息那一栏,无声地把档案给合上了。   成绩:D   家属信息:单亲,父亲路文清,联系电话XX   何青山想起校长前几天对他的叮嘱,这个孩子不好管,脾气不好,在沟通的时候可能需要他多用点心。   “路梵同学,老师跟你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何,何青山,是一班的班主任,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一年的时间我都是你的班主任。”何青山笑着说。   “路梵。”   老何的视线落在路梵的左耳上,看到闪亮的一颗钻,眉头无声皱了起来:“那个路同学,”何青山看着路梵,“你这个耳钉是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路梵正眼瞧了下何青山:“怎么,有关系吗?校规不允许?”   何青山低头看了眼前面骨头微凸的指关节,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为什么忽然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气息,“老师只是想提醒你,虽然一中的治安很好,但这种看起来就很贵重的饰品,最好不要外露,尤其在校外。”   这个答案显然是路梵没有想到的,他这个耳钉打了两年多,之前学校的老师为了这个跟他说了好多回,苦口婆心不行,还威逼利诱过。   路梵讶异地看着对方,周身的气息柔和了不少:“知道了。”   路梵觉得自己愿意开学报到还主动见一下班主任已经很难得了,虽然也是因为对方打电话来有些烦的原因,见何青山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了,转身准备出去。   何青山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在他离开前说:“如果可以,老师希望你不要逃课,路同学……”   路梵脚步顿了一下,一抬头看见办公室门口的信息公告板,最上面贴着一张绩效考核表,第一名是周玉梅,九十八分,最后一名是何青山,绩效分是四十六分。   下课铃的声音传来,路路梵习惯性地手插进口袋里,一步步往自己的班级方向走。   有四楼的班长和课代表过来五层找老师,路梵和他们错身而过,在他身后,戴着细框眼镜的少年回了头,认认真真盯着路梵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对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旁边班级有两个女生一起走上来,终于一个女生鼓足勇气递上一个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空白,里面夹着一个粉色信封,红着脸小声说:“戚校草,我……”   面前的男孩子面容干净,眼底澄澈而透亮:“戚尘。”   女孩子:“戚尘,我……”   戚尘:“交作业的话直接交给课代表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的。”说完转头继续往办公室走,留下原地两个女孩子跺了跺脚,飞快地钻回班级里去了。   路梵因为个子高,何青山给他预留了靠窗最后的一个位置,他不发一言走进教室,方才还打打闹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等路梵坐到自己位置上,才慢慢开始有声音。   “那是谁啊?”有人窃窃私语。   “可靠消息可靠消息,之前十二中的那个校霸,据说是把老师给打脑震荡住院了,然后转学过来的。”   “真的吗?我看着长得挺帅的还……”有女孩子表示不敢相信。   “你千万别花痴,不然五个你都不够人家揍的。”   他们说的声音很低,路梵也不关注,他今天连一本书都没有带,正打算打开胳膊趴桌子上补觉的时候,前座位置上的人回来了。   施一帆盯着路梵看了几眼,“我去,真是梵哥你啊,我刚上卫生间听人说我们班转校生来了,居然是你!”   路梵皱了皱眉头:“你谁啊?”   施一帆有些怕怕地吞了口口水,但今天不知道哪来的胆大包天,靠近路梵小声说:“梵哥,我施一帆,以前十九中我和你一个班啊。”   十九中,是路梵初中的学校。   路梵“嗯”了一声,不想搭理这个胖子。   看路梵已经趴到了桌子上,施一帆仿佛看不懂主人的逐客令一样,“梵哥,你下午放学小心一点啊,我刚偷听到庞虎的跟班再商量说庞虎晚上要找人堵你。”   想起刚才路梵问自己“你谁啊”,施一帆已经知道他肯定也不知道庞虎是谁,“庞虎是一中的前校霸,上学期因为恶意伤人打架被退学了,他很喜欢圈地盘,放哥你小心啊。”   回应他的只有路梵的后脑勺,施一帆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长的帅的人居然连后脑勺都这么好看,他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后脑勺,但也知道不会比正面好看就对了。   路梵这个觉睡了一天,中午吃午饭回来的人一进教室就看到他还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出去吃饭,居然可以连卫生间都不上的吗?   于是路梵到了一中的第一天,各种版本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那个新来的校霸?晚上不知道干什么,白天一直睡,他不会有什么病吧?”   “看他那么瘦,真的是校霸吗?好吧,表情是挺凶的。”   路梵是饿醒的,醒来后已经放学时间,教室里同学们都在收拾书包,路梵揉了揉睡得酸痛的脖子,才十七岁,就这么熬不起夜了吗?   走出校园准备去吃饭,前门往来的人太多,路梵都不用思考,直接朝着后门走。   路梵踏进后街的巷子里,巷子另一头出来一个人,朝着他走了过来,路梵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后头的巷子口,也站了两个人,有个大胖子,一个人占了巷子的一半。   同样是胖子,路梵下意识蹦出来,施一帆就比他可爱多了的想法。   “路梵,是吗?”胖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晃着一根棒子,瞅了瞅路梵的身板,笑着把棍子往后扔在了一边,戏谑道:“就你这个身板还新校霸?就一小屁孩……”   路梵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语气不耐:“你谁啊?”   庞虎和他的小弟们:“……”   庞虎直接黑了脸:“兄弟们!上!”   ※※※※※※※※※※※※※※※※※※※※   给隔壁新文打个广告,《我靠未婚夫躺赢了》已开始连载,有兴趣的可以来康康啊!球球了!   【文案】超A男神医生·攻 VS 佛系植物学家·受   本文又名《我太难了》、《这世界总想绿我》   地震、暴雨加雾霾,海啸洪水泥石流,季衡正研究新世界,肚子提醒他:饿了!要吃饭!   季衡看看银行卡和微信钱包,余额能买两箱泡面?   季衡苦兮兮:……我可太难了。   听说未婚夫有钱有颜,季衡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抱紧大腿!   大腿的腿毛都没摸到呢,又被拉进了大型※真人※生存游戏里。   别的玩家:打怪升级!呜呜呜,副本太恐怖了!   季衡:挖个坑,埋点土……   别的玩家:杀人越货抢资源!艹,boss太凶残了!   季衡:浇浇水,除除草……等等,我们是在同一个游戏里吗???   傅凭栏:今天季衡有点怪……怪可爱的。   我们傅医生可燃可燃了…… 第2章   三个人立马围了上来,一步步靠近路梵,路梵脸色冷冰冰的,没有动。庞虎走到了跟前,挥手让两个小弟停下来,目光得意。   “是不是怕了?来我跟你说,你只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头,以后见了我喊一声虎哥,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路梵目光不耐,庞虎觉得丢了份儿,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向路梵:“姓路的,你就没什么跟虎爷我说的吗?”   说着庞虎的肥手就要往路梵的左脸上招呼,路梵纹丝不动,一直到庞虎的手快到碰到他,少年灵活的往后一歪,避了过去。   庞虎怒瞪着一双眼睛:“找死啊你!爷爷给你脸了!”手势一挥,让两个兄弟一起上。   他们三个人,本来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但是三个人同时出手,路梵总是躲得过他们的招式,回头,路梵手往后一勾,抓住一个人的胳膊,看也不看,拽着人就往身前一推,庞虎和另一个人的拳头就砸在了自己人身上。   矮瘦的男生发出难忍的痛呼声,紧接着路梵的拳头也砸了过来,他才明白了和路梵的拳头比,他前头被同伴误伤的那几下,根本不算什么。   路梵瘦,骨节分明,拳头快而狠。   四人混战中,庞虎哪怕人多也渐渐占了下风,最后他转头看向丢在角落里的木头棍,把两个小弟往路梵跟前一推,转身就冲过去捡棍子。   身后传来的痛呼声他才无暇顾及,就在他弯下身手马上就碰到棍子时,庞虎刚要咧开嘴笑,屁股上一痛,路梵一脚把他踹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路梵继续走过来,吓得庞虎整个一团往角落里塞,可他那一身肉,哪有地方塞,最后双手抱住头不敢看路梵的眼睛。   踢了踢脚边的木头棍,路梵踩上去,“你刚才不是问我想说什么吗?胖虎是吧,你该减肥了。”   话音落,路梵双手插口袋里,脚下的木头棍他用脚轻轻压住一端,忽然松开之后,木棍弹起在空中,路梵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口走。   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还在愣眼的胖虎肚子上敲了一下,最后被肚皮上的赘肉弹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等路梵出了巷子,庞虎立马站起来,“老子叫庞虎,不是胖虎!”   来自前校霸对新校霸的挑战,以前校霸完败而收场。   巷子口有刚才听到动静来看看的,他们只来得及过来,小心翼翼往巷子里一看,只看到三个狼狈的男青年在骂骂咧咧。   路梵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施一帆。   从他出巷子的时候就在跟。   路梵冷漠着脸,施一帆见他转身,紧张地递给他一瓶饮料:“梵哥,我请你喝。”   施一帆是吃完饭回来发现路梵在巷子里被胖虎他们给围了,施一帆不会打架,他本来站在旁边着急,生怕路梵吃了亏,结果一转头,路梵就把三个人给放倒了。   他之前频频探头,路梵不瞎,早就看见了。   路梵:“刚站那干嘛?”   施一帆嘿嘿一笑,跟着路梵往前走:“我本来怕你吃亏,毕竟胖虎……”一说到这个称呼,施一帆乐了,跟那个腐国动画片一样,这个名字的主人总爱欺负弱小,“他就凭着那一身肉,以前总欺负人,这个巷子只要有人蹲着,大家都不敢过的。”   路梵扭头:“你不怕我?”   施一帆:“怕啊,但是我还是想跟着你,梵哥,以后一个班了,我跟你混呗。”   施一帆想跟着路梵不是没有理由的,十九中路梵的名声有多响亮,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与之匹敌的人,记得最深刻的是初中全国数学奥赛,整个C市拿奖的很多,二等奖三等奖每个学校都能抓出来几个,只有一等奖,全市只有两名。   其中一个就是路梵,另外一个神仙十九中的人不认识,当时只听说是上初二的一个小孩儿,比他们低了一级。   虽然施一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路梵好像变了一个人,看样子也不好好读书了,因为贵族班存在的意义就代表了成绩是吊车尾,全年级倒数一百名,四十个都在他们班,剩下的平均分布在几个普通班里,时刻都努力跟贵族班拉开距离。   路梵没说话,施一帆就理解为他默认自己可以跟着他混,于是本来已经吃完了饭的施一帆,又陪着路梵吃了一顿饭。   最后看着嘴上说着已经吃过了,但是比自己吃的还多的人,路梵有些好笑:“你真的吃过饭了?”   施一帆打了一个嗝,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唔,我妈说我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没事。”   结账的时候施一帆要抢着结账,路梵扫他一眼,孩子就消停了,路梵把自己的卡递出去,“你跟我混的第一天,当庆祝了。”   施一帆乐的差点没撅过去,谁还没有个优等生的偶像,尽管这个优等生如今不是那么回事了,但对施一帆来说,和路梵靠近的这一点点,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   高三有上晚自习的规定,贵族班要求没那么严,施一帆问路梵回不回教室,路梵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他烟瘾不重,更多的时候点着了,也不怎么吸,看着烟灰堆起来的灰烬,晃晃手掸掉。   他们走着,路灯亮起来,路梵说:“我不去,我回宿舍。”   施一帆一听,“要住宿舍吗?那我明天也申请一个,刚好杨哥也住宿舍,平时我就跟他玩的好,能聊得来,咱们三个一起住宿舍。”   路梵没说话,他虽然睡了一天,但是也知道班里有个叫杨子然的人,因为他刚进班里,就听到有人在门口喊:“杨子然,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就来。”这是杨子然的回应,当时因为听到声音,所以路梵扭头看了一眼。   第一感觉不好不坏,路梵语气听不出情绪:“随便。”   路梵先回了宿舍,房间他看了下,太久没住过人,落了不少灰,还有一些前面的人留下的小物件,他返回门口捡了张刚才挂在门把手上的校艺术节宣传单,展开来铺在桌子上,有了块干净的地方,路梵把外套脱了,撸起袖子来准备简单收拾一下。   忽然望了眼宿舍,发现什么工具也没有。   他进来时没关门,把窗户打开了让空气流通起来,正无从下手着,门被人敲了敲,杨子然站在门口,斜倚在门边:“你好,杨子然。”   路梵更简洁:“路梵。”   本来杨子然只是想简单招呼过,回宿舍换个衣服的,他才从酒吧交完班回来,衣服上都是浓烈的烟酒气,但看着路梵房间里空空如也,多嘴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路梵看着他,也不客气:“当然。”   杨子然入学就是自己来的,宿舍也是一个住,平时都是自己收拾东西,以前不会的,住宿以后都学会了,他推开门先看了下对路梵说,“先把该擦的擦一遍,然后再扫一遍,”转身进去卫生间,片刻后又出来了。   “没有抹布,没有毛巾,没有扫把拖把。”杨子然再扫了眼路梵的房间,行的,居然连行李箱都没有,“你行李呢?”   路梵:“没有。”   杨子然:“……”   一分钟后,杨子然从自己宿舍拿了一堆工具过来,随手扔给路梵一块抹布,对于转来第一天就搅动了一中风云的人物,他似乎没觉得哪里可怕,“擦你总该是会的吧?”   路梵:“又不是智障。”行动力这个东西,在他看来只有想不想做,没有会不会做。   半个小时以后,路梵的宿舍焕然一新,就是冷清的可怜,杨子然拖出来个椅子把自己摊上去,“我说真的,我给我自己房间打扫卫生都没这么仔细过。”   路梵难得笑了下:“谢了。”   杨子然来了兴致,认真看着路梵:“说真的,你和外界传闻的看起来不太一样。”   路梵大概在心里记了下一会儿要买的东西,准备去一趟超市,闻言偏头看对方,“哦?”   杨子然:“说真的,我看人很准的。”   路梵:“说真的,这是你的口头禅吧?”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十几岁的男孩子,友谊建起来很难,可是看上去又没有那么难,路梵忽然觉得,从家里搬出来这个决定,真的是再正确不过了。   两个人正准备出门,施一帆从外面进来,挠着头:“梵哥,我下晚自习了,你房间收拾怎么样了,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哎,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子然走过来,路梵跟在后头,两人走到施一帆跟前,杨子然无比自然地用手勾住施一帆的脖子,搂着他往外走,“不是你发短信给我的,说我们以后跟着梵哥混?”   施一帆赶紧告饶:“是是是,咱们这是去干嘛?吃宵夜?”   路梵锁上门跟上来,嗤笑道:“你属什么的?不是在吃就是在想着吃?”   杨子然也笑起来,在施一帆脑袋上弹了一个响指:“少年你被征用了,我们现在去超市,你梵哥需要置办生活用品。”   ※※※※※※※※※※※※※※※※※※※※   路梵(四声):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你们信吗? 第3章   有了施一帆和杨子然的榜样,班里很多人开始和路放主动说话,不过路梵表示:并不稀罕。   班里所有同学都知道,路校霸其实没那么危险,他每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都没见几次他去卫生间,只能说,大佬就是大佬,连膀胱都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路梵的膀胱当然没有这么神奇,他只是上厕所的时间刚好和所有人错开,差不多是大家上课间操或者体育课的时候,他就会去一次卫生间了,   这天又是体育课,路梵让施一帆和杨子然先去操场等他,他拿着黑色球衣去卫生间,解决下问题,刚好把球衣换上。   五楼的卫生间今天维修中,路梵下楼去了四楼,刚打完上课铃,走廊上都没有什么人,路梵心道果然五楼有个贵族班就是不一样,上课铃响了也跟没响区别不大。   还得吵闹一会儿。   他拎着球衣走进卫生间,迎头跟个人打了个照面,对方看到他后,没太大反应,只是往后退了退让开空隙让路梵进去,路梵记性一向很好,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路梵要先解决问题,但是手里拿着球衣,他正思索是放在洗手台旁边的烘干机上方,还是放在窗户边,他好腾出来手解裤腰带。   刚才打过照面的人似乎也看明白这个问题,主动朝路梵走了过来,停在路梵的一侧:“我帮你。”   肯定句。   路梵偏头又认认真真看了对方一眼,瘦,看着比自己可能高一点,但是还要瘦一点,校服搭在他身上宽大,有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就是脸挺好看的,让人下意识觉得是个好人。   面上还戴着副眼镜,虽然不是所有好学生都戴眼镜,但是路梵一眼就觉得对方肯定是个好学生。   而且他们见过,只是他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想着可能跟施一帆一样是校友?路梵没想太多,他现在确实需要个地方放球衣先,而且眼前的人让他没有那么讨厌。   路梵理所当然把球衣递了过去,难得得说了一句人话:“谢。”   对方先是看了路梵一眼,然后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球衣,哪怕经常开摩托车会打架受伤,路梵的手指依然干净修长,他的胖瘦度刚刚好,这双手也是。   接过来衣服时,视线若有似无扫过路梵的裤子,礼貌地移开目光。   男厕所里旁边站着个男生,路梵一点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当着人的面就解开拉链解决问题,刚才这个男生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路梵低头看着厕所的白色瓷砖,心里想接了球衣而失望?难道是想帮我提拉链?   等路梵解决完,又洗干净了手,从对方手里接过自己的球衣,目光狐疑地盯着对方看,不过对方的眼神坦坦荡荡,路梵收了球衣转身进来隔间里换衣服,再出来,对方已经不在了。   一步步往楼下走,路梵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学校有点意思啊。   路梵转学过来时一中已经开学半个月了,因此他转来的第二周,就赶上了一次全校高三年级不分文理的英语测试,这种测试一直是一中的传统,除了英语还有数学和语文。   目的很简单,一般都是文科生英语语文成绩好,理科生数学好,通过这种文理不分的统一测试,让教文理的老师看到他们的差距,方便及时做一些教学调整。   施一帆一直是班里倒数,有时候第三,有时候第五,他从知道要考试就开始神神叨叨的念经,路梵不客气地吐槽他:“有这个功夫,你多背两个单词多好。”   施一帆不知道路梵现在的实力,问道:“梵哥,你打算考多少分?”   路梵不太清楚一中的整体水平,但是他也不愿意做吊车尾的那一个,所以他不答反问:“班里英语平均分一般是多少。”   施一帆想了想,不确定的说:“五十六分?上一回好像是这个,理科重点班的英语平均分是八十四。”   路梵没说什么表示知道了,低头研究自己手里的小骰子,这是他们昨晚上去杨子然打工的酒吧玩的时候,他觉得挺好看,杨子然自作主张送了一个给他。   骰子不是纯白的颜色,有点透明的青色,看着有点精致。   施一帆看着路梵摸了摸自己的耳钉,看起来心情不错,试探地问道:“梵哥,一会儿……”   路梵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可能。”   施一帆撇了撇嘴:“我都还没有说完。”   路梵:“你说不说完都不可能。”他刚说完,英语老师就抱着卷子走了进来,对于贵族班来说,他们不但成绩不好,他们成绩不好到连想作弊的念头都没有。   有什么意思呢,反正大家都很差。   施一帆做题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桌子上路梵丢骰子的声音,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路梵丢一下骰子然后在试卷上低头写东西,学渣施一帆想不明白的是,骰子不是有六个面吗?   就算是选择题也是四个选项,所以用骰子有用?还是说,梵哥是去掉其中两面的数字?   “梵哥骰子好用吗?”   路梵语气随意:“还可以,挺好玩的。”他用骰子不是用来掷选择题的答案,而是用来选择答哪些题,就像大富翁的游戏,根据骰子的结果前进几步,路梵觉得比以前答题随便挑几个写答案还要方便些。   施一帆一脸莫名得回了头,重新看着自己的试卷,绞尽脑汁想答案,又过了片刻,他有一个选择题实在拿不定主意了,转头问路梵借骰子:“梵哥,借我用下呗,我试试手气,听天由命了。”   路梵:“……”已经写到作文了,作文路梵是不会写的,“哪道题?”路梵问施一帆。   施一帆说:“选择题,最后一道。”   路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试卷,他刚好做了这道题,“选C。”   施一帆看着卷面上,自己用铅笔在C选项上划得一道杠,这是他第一个排除的选项,他有点急了:“哥,你借我下。”   路梵把试卷往桌前一推,收了笔,把骰子递给了施一帆,然后转而趴在桌上继续睡觉。   前头的监考老师听到动静,往施一帆和路梵这里看了两眼,大概是两个臭皮匠的印象,不觉得他们就算对个答案都翻出什么花来,所幸不管。   看着路梵又梦周公去了,施一帆扔了次骰子,第一次骰子显示让他选C,施一帆叹了口气,果断把答案填了上去。   一切都是命。   考试铃声响起,老师收卷子,尽管是知道考不好,但是大家忍不住还是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来:“妈耶,这次也太难了,这至少一模水平吧,我平时感觉有点不会,这次觉得啥呀看天书一样。”   “对啊,我也是,选择题全靠蒙,听力太快了,根本跟不上。”   施一帆是考完以后,赶紧翻书翻到单词表,有几道填空题填写单词,他知道要填什么单词,可是写上去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一个单词改了好几次,结果一对单词表……   “靠!早知道不改了!”施一胖感觉自己气成了一个河豚。   杨子然走过来,拍拍他的大脑门:“淡定,不就是考不好吗?你想想,你一共考好过几次?”   施一帆转头看杨子然:“哥,你有毒吧。”   就是这个所谓的小测试,让很多学生都煎熬了两天,两天后结果出来,因为考题确实很难,全年级平均分为68.6分,可见是什么魔鬼试卷。   成绩出来当天,全年级前五十名进行了红榜登记,路梵对这个榜单毫无兴趣,但是架不住贵族班里的同学们,哪怕班里没有一个人上榜,他们还是兴冲冲地聊着榜单上的人物名字。   听到有人说“戚尘当然又是第一”时,刚睡醒的路梵睁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下节课就要发试卷了,施一帆有些紧张,看着路梵问道:“梵哥,你怎么了?”   路梵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施一帆一听,立马仔仔细细给路梵介绍了下戚尘的丰功伟绩,“囊括所有科目的第一,好像东方不败一样,身板瘦瘦的,皮肤又白,很得女孩子喜欢的,这点来说,跟梵哥你以前……”看着路梵沉下去的脸色,施一帆自觉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梵哥以前也是万人追捧的年级第一呢。   求生欲浓烈,让施一帆立马改口道:“不过我不喜欢他,一个男孩子,皮肤比女孩子还白净,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跑,同为男孩子我都觉得羞耻。”   皮肤白净、还瘦弱……路梵想起来那天在厕所给他拿衣服的人,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英语课上,老师让课代表发卷子,卷子还在发着,她本人就迫不及待宣布了个好消息,“同学们,虽然这次试题难度增大了许多,但是富贵险中求,你们这次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老师感到很欣慰,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是48.2。”   富贵险中求是这么用的?老何知道了不得气死?   同学们一下子愣住了,纷纷低头讨论,这次不知道是哪个班倒霉了,因为众所周知,比起一班拿了倒数第一,其他班级倒数第一时,说出去只会更难听。   老师又说:“我们虽然只甩开倒数第一0.2分,但这也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呢。”   0.2分?!   拿到卷子以后,施一帆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分数,42分整,他因为不会,所以好多题都连蒙带猜,没想到还考了这么多分,他又下意识看了眼最后一道选择题,答案C,正确。   施一帆仿佛走在路上,天上真的掉下来一块馅饼,他回头去看路梵的试卷,他居然考了56分整,不多不少,他拿着路梵的卷子,路梵也没吭声,转头看窗外发呆呢。   施一帆看着路梵几乎就做了前面的题,后面空了很多,他好像只把自己会的写了,卷面上大部分都空着,甚至老师可能有些忍受不了有人居然空着选择题,在卷面显眼的位置留下一句话:选择题和作文不要留白!填空题和简答题不写可以理解!   选择题都空着的是什么鬼!   施一帆举着卷子看着路梵,一脸的不敢相信:“哥,你那天给我说的C,真的是骰子掷出来的。”   路梵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   路梵:我不是考不好,我是不想考,没意思。   开文第一天,三更走起,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在支持,喜欢的举个爪好吗? 第4章   宿舍和校园就隔了一条街,路梵的摩托车就暂时失去宠爱,早上起晚了,路梵慢悠悠地晃去学校,在门口被高三年级组组长徐大魔头拦了下来。   徐大魔头本名叫徐志学,肺活量惊人,独门绝学的发声,让他骂人的时候声音可以让整个高三都能听见动静,配上地中海式的中年秃顶,同学们私底下给他起了个“魔头”的称号。   “你是哪个班的?”徐大魔头伸出手指着路梵,从头到脚都看不顺眼。   旁边因为迟到而被拦在校门口罚站的同学闻声抖了抖,抬头看到路梵的时候,不由又抖了抖,魔王和校霸碰到一起,想想就觉得可怕。   路梵收住脚步,迎着徐大魔头的目光,没什么反应:“高三一班。”说完也不看徐志学,继续往里面走,徐志学手还指着路梵,本来想伸手抓住对方的,但是奈何腿没有人家长,生气不已。   听到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大魔头立马扫了眼罚站的五个人,看他们都低着头,一时间也找不出来刚才是谁,他背着手站着,“笑什么笑,还想不想进去上课了!”   转身,徐志学盯着高三的教学楼,等会儿一定把这个人找出来。   今天是十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课,高三的学生们有三天假期,也足够他们高兴了。下课前,班门口有几个男生过来叫路梵出去,施一帆认出来有个是胖虎的小弟,“路梵不在。”   几个男生嘲笑道:“不出来,就敢当个缩头乌龟是吧,有种别被我们抓到。”   他们几个横在一班门口,班里的学生到不怎么怕,他们放学都有家里司机接送,只要不落单不用担心被找麻烦,用人开口道:“他真的不在啊。”   “靠,”放狠话放在无关的人跟前,带头的人尴尬地带着人走了。   路梵一回来,施一帆立马打了小报告,就是路梵没什么反应。   放学时候,老何特意回来一趟教室,就是提醒大家带好自己的物品,放假没事就在家看看书,出去可以,千万别去有危险的地方,“最近出了一起高二男生见义勇为被歹徒连捅几刀失血而死的新闻,老师鼓励见义勇为,但是你们要量力而行,遇到这种事第一件事是保护好自己,然后再伺机报警,好了,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假期。”   施一帆听老何说完,没当回事,见义勇为这种事跟他,跟杨子然和路梵关系都不大,出了校门,路梵打算出去吃点东西,今晚上留宿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回家。   三个人没找太远,就挨着学校一条街的马路对面,新开了家湖南菜馆。   施一帆吃的有点多,中间去厕所,回来后脸色有些奇怪,他跟路梵和杨子然说:“我刚好像看见胖虎的小弟了,哥,怎么办?”   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我怎么老遇见胖虎那帮跟班呢?点儿不好……”   路梵不以为然:“上次打的不够狠,才让他还不死心。”   杨子然活动了下手,“说真的,我从兼职打工以后,就没时间打架了,活动活动也好。”   施一帆还真没见过杨子然打架,他反正有点怕,毕竟胖虎每次都带很多人,只能希望他们只是来吃饭的。   往外走的时候,果然在靠近门的那一桌看见了他们,路梵和杨子然面不改色走出去,施一帆紧张地跟了出去,“哥,不然找个机会跟他们好好打一架吧,他们老这么想找你麻烦,我们太被动了吧,我可以提前打电话找帮朋友来撑场子。”   路梵说:“还在学校附近,胖虎应该不敢大张旗鼓带一帮人过来……”路梵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们身后那条街上,有人钱包被抢了,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正在大喊着“抓住他,他抢我包!”   只见一个染了发的社会青年从路梵他们面前飞奔而过,后面有两个人紧追着往这里跑,路梵想也不想,跟着社会青年跑了出去,杨子然和施一帆愣了一下,跑着跟了上去。   就是他们的速度跟路梵真不是一个级别,眼看着路梵追着人拐了个弯,身影想阵风一样不见了,他们跑了过去,发现路梵已经用脚踩着对方的后背,把人按在地上,   路梵弯腰把一个粉红色小包捡了起来,检查了下里面钱包里的钱还在,偏头听到施一帆和杨子然的声音,目光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   这个位置有墙堵着,所以路梵追过来之后,社会青年就无处可逃了,但是现在他似乎意识到状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施一帆和杨子然的身后,入口处呼啦啦跟进来了不少人,粗略一算怎么也有十四五号人。   施一帆和杨子然也回头,意识到了状况所在。   十几号人慢慢让开一条路出来,胖虎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过来,看着路梵的表情嚣张不已:“小子,见着爷爷怕了吗?”   上次没打过路梵,庞虎怎么可能甘心,这次来了十多个人,他相信就算路梵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他们留了三四个人堵在入口处,望风,也为了防止路梵他们混乱中跑出去。   路梵没说话,脚底下的人一看救兵来了,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路梵大发慈悲地松开脚,对方爬起来就去找大部队了,路梵手里牵着包的袋子,无声勾了下嘴角。   “施一帆,杨子然,”路梵比了个手势,让他们俩站过来,等他们俩一到自己的身后,路梵的拳头已经跟着甩了出去,朝着对面的来人狠狠地砸下去。   施一帆确实不会打架,但是杨子然的身手也还不错,路梵在前面开路,他们俩在后面补拳脚,施一帆那个位置是最安全又最省力气的。   初次配合,三个人默契度很高。   惨叫声不停地响起来,路梵穿梭在人群中间,游走得像一条鱼,没有人能抓得住他,更不要说真的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几分钟后,巷子里就倒下来一片,庞虎脸被揍了,看起来更胖了。   庞虎瘫在地上,周围几个人都东倒西歪的,爬是可以爬起来的,就是他们一看路梵的眼神就怂了,纷纷躲避着大佬的眼神。   路梵旁若无人地往外走,入口处四个人闻风丧胆站在那里,知道打不过路梵想跑,但是庞虎在那里看着他们也不敢跑,路梵一步步靠近,四个人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拿不定主意。   路梵已经抬起了脚,一脚踹中了离得最近的青年,青年扑倒的时候差点撞到拐角的人,路梵刚要拉着胳膊把人丢出的动作一顿。   拐角处,路梵看到那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弱的男生,胖虎的小弟也很机灵,见状直接往人身后躲去。   不想伤到对方。   路梵只来得及收住手,因为突然收回的动作,差点摔了一跤。   只听“哎呦”一声,刚准备往戚尘背后跑的男青年,没看到戚尘伸出来的腿,狠狠得摔在了地上,牙都磕出来血了。   路梵扶住墙壁,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报警了。”少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被他一腿绊倒的社会青年狼狈的爬起来,和几个同伴松口气,解脱一般扯着嗓子朝着巷子里喊:“虎哥,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巷子里有人“靠”了一声,紧接着是一片密集的脚步声,剩下的人互相搀扶着跑了出来,出来后四散逃开,好避开警察的围追。   施一帆和杨子然最后走了出来,看着路梵刚要说话,又看到了路梵身旁的少年:“戚校草,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戚校草?那个戚尘?   路梵两道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将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面庞对上了号,他自诩记性很好,一定是见过对方的,只是可能是几年前不好说,因为轮廓长开了些所以有些模糊了。   戚尘没有回答施一帆的问题,而是看着路梵,轻轻眯了眯眼睛,有一丝失落:“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路梵心说我应该记得吗?   施一帆觉得气氛有点奇怪,看看戚校草看看他家梵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分钟后,警察没有来,刚才包被偷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先是看到了拿着包的路梵,然后看到了戚尘,眼睛亮了起来:“戚校草!真的是你啊!谢谢!”   她旁边的女孩儿看到路梵时,表情闪过不自然来,安静地待在原地,对上戚尘的眸子,乖巧地笑了笑。   路梵也看到了来人,他觉得有些好笑,举了举手里的包,“这是谁的?”   丁小凡对着路梵伸出来手:“是我们家萱萱的,还给我们吧。”   谁知道包眼看着要到手里,路梵突然把手伸了回去,丁小凡说:“你怎么回事?快还给我们!”   施一帆在旁边看着,有些不高兴,“明明是我们梵哥抢回来的包,你对着戚校草说谢谢怎么回事?”   丁小凡被人戳破不禁有些窘迫,不情不愿道:“我……我们过来的着急,我只对戚校草说谢谢了吗?那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谢谢你们,好了吧?”   路梵提着包子的袋子晃了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女生这才觉得有些害怕,想起不久前才从巷子口挂着彩出去的一群人,往闺蜜身边退了退,拉着林亦萱小声说:“怎么办啊,萱萱,这个男生看起来很不好惹……”   被叫做萱萱的女生低了下头,她又看了眼戚尘,然后说道:“哥你是……又没钱了吧?我包里面还有些现金,你拿走用吧,我不会跟爸爸说的。”   哥?!   施一帆扭头震惊地看着路梵,路梵周身的温度又降了降,他看了眼两个女孩子下意识把戚尘当作可靠的对象时,晃了晃手里的包,把里面的钱包掏了出来,打开来把里面的现金卡片全部抖落在包里,然后一扬手,把包远远的扔了出去。   包没有拉拉链,扔出去后,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周围有人看着,没人敢上来捡。   丁小凡第一回 见到这样的人,看着周围人多,忍不住抱怨道:“原来你就是萱萱那个霸道不讲理的哥哥,不给包就算了没必要扔出去吧?”   路梵不再说话,面无表情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施一帆和杨子然跟在后面,他们一走,丁小凡抱怨的声音就更大了,“什么人吗真的是,决定再婚是两个大人的事,我们萱萱也是受害者的好吗?为什么要对萱萱这么大的脾气。”   戚尘看她一眼,眼神冰凉:“那你不是也在对别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   丁小凡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校草也会有咄咄逼人的时候,“我……”   戚尘:“包里东西还要不要了,等着别人动手帮你捡?”   林亦萱拉住好友的手,低头去捡自己的东西,只捡了包和钱包,其他东西也不要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丢脸的地方,离开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戚尘,发现他又朝着巷子里走了进去,林亦萱转头,觉得心里顿顿的难过极了。   巷子里,高瘦的黑发青年,缓慢地走在巷子里,目光低垂。   终于,他的视线里看到了想要的东西,墙边下的碎石子上,静静躺着一颗带钻的耳钉。   ※※※※※※※※※※※※※※※※※※※※   马上还有一更,主角配角都出场了。 第5章   施一帆和杨子然跟在路梵身后,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宿舍,然后关上了门。两个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施一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好像知道梵哥为什么性格大变了……”   杨子然没说话,可能是这件事让他想起来自己,他沉默着打开门进去,把施一帆一个人留在了走廊。   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施一帆:“……”兄弟们,我是被排挤了吗?   路梵睡到半夜有点冷,被子早就不知何时被他踢到了一边去,他不想动,只好把自己身子蜷成一团,感觉做了个长到要醒不来的梦,再次醒来,房间依旧是黑的。   想看一眼手机时间。   路梵上床的时候,衣服也没有换,他在枕头旁边摸了摸没摸到,想起来应该在裤兜里,顺着摸下去,心里想着难怪睡的时候总觉得硌得慌。   掏出手机,按下电源键,手机没有反应,应该是昨天就没有电了。   忽然就清醒了,路梵下了床,直接打开衣柜套上外套,也不开灯,在漆黑的房间里默默地抽完了一根烟,然后拿上钥匙甩上门出去。   黎明到清早前的天空,有一段时间是最黑暗的,在这个时候,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机车声,很多人尚在梦中,声音来的快消失的更快,人们还没来得及被吵醒就选择继续睡去。   C市江湾的别墅区,机车声远远而来,最后消失在小区深处,路梵最后停在了45号别墅门口,少年将车扔在门口,伸手打开了院门。   时间太早,家里的做饭阿姨也没起床出门买菜,别墅里只有走廊的灯光亮着,路梵刚踏进院门,院子里就响起疯狂的吠叫声,一阵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一头黑白相间的阿拉斯加犬对着路梵咆哮不止。   如果这不是路梵自己的家,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贼。   这是他们搬来这里以后,林亦萱非央着路文清给买的,说什么总觉得没有安全感一类的。   去他妈的安全感吧,这狗会不会看家且不说,从来都只对路梵一个人吠叫不止。   也因为它会无缘无故对着路梵叫,所以晚上没有人看着时,管家就会给拴上链子,害怕有人路过而误伤。   路梵冲这狗瞪了一眼,狗也不是傻的,立马就拐回去猫在狗窝门口,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路梵,伺机而动。   有了这动静,楼上楼下的房间里开始有灯亮起来,路梵耸耸肩,尤其看到铁青着脸明显没睡醒的路文清和林慧时,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很多。   路文清皱着眉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四点五十分,神色不悦:“你就不能让你爹省点心,你这个点回来把所有人都吵醒就满意了?还不如不回来呢……”   “吵醒你们的是那只狗吧,怪我干什么。”路梵耸肩,觉得说话这位脑子需要烘干机。   路文清:“你要不是总凶神恶煞一张脸,那狗能对你叫?”   路梵没什么表情地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鞋子也不换,朝着四楼走去,路文清被儿子漠视不是头一回了,“这个混账子!”   妻子林慧拍拍丈夫的后背,安慰道:“孩子就是玩的晚了点,继续回去睡吧,还能睡两个小时。”   路文清气恼道:“十七岁就成天的不着家,我气都气够了哪里还睡得着,”说完觉得自己对着妻子的语气有些过了,连忙缓和下来:“他要是能有萱萱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这两年多……辛苦你了。”   替丈夫把披在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林慧微微垂下了眸子:“我能嫁给你就是我的福气了,就是有时候也会遗憾,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和萱萱也不用经历那么多坎坷。”   路文清伸手搂住妻子:“都过去了,我真的拿萱萱当我的亲生女儿。”   林慧含泪点头:“谢谢你,文清。”   路梵上了四楼,钻进自己的卧室里,关上门将某些讨厌的声音隔绝在外面。   整个四层都是他的空间,他还在隔壁弄了个独立的影音室,滚进被窝里,带着那么点愉悦的心情,他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楼下三人一家亲正在讨论林亦萱节后艺术节要表演节目的事。   家里一共有两架钢琴,一架在一楼客厅,另一架在四楼,独属于路梵,从父母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它发出过声音。   林亦萱穿着仙仙的公主裙坐在钢琴前,路文清和林慧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享受地听她弹钢琴,林慧嫁给路文清以后,林亦萱开始学的钢琴,暑假的时候刚考过了十级。   她文艺节要表演弹奏钢琴,正在练习,有一些小错误不要紧,路文清和林慧都听不出来,她继续含着微笑演奏,忽然听楼上传来轻哧声,林亦萱又弹错了两个音。   路文清看着路梵就来气,看他直接坐上了餐桌,走过去,阿姨正端着饭菜过来,那边林慧和林亦萱笑着说什么,林亦萱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你们先吃饭,是艺术节演播老师的电话,我接一下。”   林亦萱笑着接起来电话,听了两句之后,脸色白了白:“戚尘……也要表演钢琴独奏……可是老师我先报了的,明明已经报上名单了。”   演播老师跟她解释道:“是这样的,林同学,老师知道你准备的也很辛苦,但是在艺术节之前一周内的节目报备都是合理的,而且,戚尘同学的钢琴演奏实力……老师之前一直在做他的工作,他昨晚上给我的答复说可以。”   “虽然没有规定节目的形式不可以重复,但老师建议你,同个形式的表演很容易被拿来比较,或者,你跟戚同学沟通下,考虑下双人钢琴表演,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还会古筝是吗?”   “是倒是,”林亦萱思考着,“但是我的古筝……”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林亦萱脸上露出笑容来,“那我找戚尘合作,我会说服他的,具体演奏曲目,我们确定下来我再通知您。”   挂了电话,林亦萱打开自己的通讯录,找个存储了很久却没机会拨出去的电话,嘟了两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喂,哪位……”   林亦萱听到声音就微微红了脸,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发紧:“戚校草,我是林亦萱,艺术节本来的钢琴演奏曲目报的是我的,演播老师说,我们的表演形式重复了,希望我们改为钢琴二人奏,你看……”   “不好意思林同学,我没时间跟你排练,如果你坚持要表演的话,我现在和老师联系退出。”   “等一下,”林亦萱第一次被人这么拒绝,难堪极了,但又不甘心:“那我退出好了,我刚好还是艺术节的策划,时间挺紧张,对了……你这里要赶快填一下报名表,在我这里,时间很紧,你把地址给我,我等下没事可以给你送过去。”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但戚尘准备开口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路梵因为先动了筷子而被路文清责备不等妹妹不尊老爱幼,气的撂了筷子:“她不吃别人就不能吃饭了是吧,你愿意等是你们的事,我为什么要等她啊。”   听着源源不断的争吵声,戚尘眉头轻轻皱起来,对林亦萱说:“把你家的地址发过来,我现在过去。”   挂上电话,林亦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尽管她自己的节目要取消了,没关系,她又给演播老师发了条信息,表示取消了钢琴独奏的节目,她还可以当主持人。   老师过了一会儿给她回复:本来主持人已经定下来了,那就我过会儿把串词发你一份,彩排当天看你们表现来决定。   林亦萱回了个好。   回到饭桌就发现气氛怪怪的,她也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还在轻轻地笑着,路文清被路梵驳了两句就说吃不下饭了,回书房去了,林亦萱问过之后,跟妈妈说:“妈,等一会儿我同学来找我,我先上去换衣服。”   林慧古怪看她一眼:“什么同学这么重要?饭都不吃要先换衣服,你今天穿的很好看呀。”   林亦萱笑着小声说:“是我们学校成绩第一的男生。”   林慧露出来一个了然的目光,只当作女儿到底是长大了。   路梵安安稳稳吃自己的饭,感觉有点冷,吃好了上楼捡了件外套套上,路文清站在三楼楼梯口看着他,“你又要出去,你一天天的就不能干点正事吗?萱萱哪怕高三学业忙还要抽空准备艺术节,你呢,你天天在干什么我问你!”   路梵手上的动作一顿,情绪依然没有什么起伏:“我十岁就开始拿奥数的国家级金牌,十二岁钢琴十级,整个初中我都是年级第一,那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忙着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忙着骗我妈净身出户。”   路文清:“你!路梵你……”被自己亲儿子噎的说不出来话,路文清伸手指着路梵,看着他一步步从自己眼前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路文清大声说:“路梵,我告诉你,我跟谁离婚结婚,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没你这个孩子指手画脚的份儿!”   路梵站在了门口,手已经按下了门把手,把门拉开了一道缝,回过头:“那什么是我的事?好好念书考试第一?你给我开过家长会吗?你知道我弹的最好的曲子是什么吗?我好好做的时候你没管,现在,又来做什么呢?为了体现你父爱的宽厚吗?”   路文清涨红了脸吼道:“路梵你给我滚出去!”   路梵:“正有此意。”说完打开门,与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路梵看了门口的戚尘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想起饭桌上林亦萱说的话,笑容有些嘲讽,戚尘么?也不过如此。   ※※※※※※※※※※※※※※※※※※※※   戚尘: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 第6章   路梵一出现,院子里的狗又叫起来,路梵旁若无人的走过去,“再叫,明天就把你宰了吃掉。”   阿拉斯加犬吐了吐舌头,又灰溜溜地钻回狗窝去了,露出眼睛一会儿看看路梵,一会儿看看陌生的戚尘。   林亦萱没想到戚尘会来的这么快,连忙放下筷子跑了过来,“戚尘,你来的这么快,家也住在附近吗?”   这附近的地价可不便宜,林亦萱心里暗喜说不定戚尘家里也是非富即贵的,不然她想不出来培养出这样孩子的家庭该是什么样子的,他总是什么都会,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一样。   戚尘“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身后摩托车的声音再度响起来,路梵绝尘而去,方向就是戚尘刚才来的。   见他盯着路梵的背影看,林亦萱忽然想起上次包被抢的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跟路……我哥之前认识吗?”   戚尘目光又重新回到院子里的阿拉斯加犬上,观察着:“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报名表我自己另外找老师去拿就可以了,”说罢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我第一次见把阿拉斯加训练地这么好的,这狗不便宜吧。”   林亦萱脸色霎时变了。   一直到他走出院子,院门合上,黑发青年扶起之前停在门边的山地脚踏车,脚踩上去,离开了,林亦萱都回不过神来。   林慧看着情况好像不对,过来时,刚好看到戚尘踩着脚踏车离开,转头盯着回不过神的女儿看了看,动手把她还放在门上的手扒拉下来,一边说着:“刚才是你哥的朋友吧,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吃完饭还要练钢琴?”   林亦萱抬起眼看着母亲,林慧用眼神警告了她,然后拉着她往楼上房间走,“方阿姨,我们吃完了,可以收拾桌子了,”笑着对上了三楼丈夫的目光,温柔笑道:“好了别气了,路梵他在叛逆期,你就少说两句好了。”   “唉,那是我说几句的事吗?这个孩子……谁养谁折寿,”路文清说完看着长发披肩乖巧可人的林亦萱,“还是萱萱好,你们艺术节不是给家长也发邀请函了吗?爸爸到时候一定去给你捧场,要加油哦。”   林亦萱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母女两个进了林亦萱的房间,房间采光很好,有很多蕾丝边的装饰还有可爱的娃娃,林慧反手掩上了门,“你喜欢刚才那个男孩子?”是疑问的语气,态度却已经肯定了。   林亦萱对妈妈刚才说的话有些不解和不满:“妈刚才你为什么说这是路梵的朋友?你明明知道我在等他。”   都说知女莫若母,林慧拉着林亦萱在床边坐下来:“首先,我不可能同意你和这个男生在一起。”   林亦萱撅着嘴:“我没有要早恋,我和他都会考上C大,我只是想先把基础建立好。”   林慧直言道:“他就是你们年级那个第一?理科班的那个吧……”在女儿惊讶不已的眼神里,林慧继续说:“你看到他刚才怎么走的了吧,这个男生长相偏清秀,整个人很瘦,从这两点来说,他应该是家庭很普通,甚至可能很困难,你忘了我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你那个爸爸除了一张脸能看,还能干什么?”   虽然觉得林慧说的很有道理,林亦萱小声反驳道:“可是从我给他发了地址,他过来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他肯定就住在附近的。”   “傻孩子,”林慧说,“这附近商场后面那块,还有不少普通住宅你忘记了?你以为刚才他为什么忽然又走了,肯定是看到知道我们家的状况也有些退缩了,也许他以前对你有点好感,看到差距以后,会对你疏远一点,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听妈妈的话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林亦萱低着头撇撇嘴,心里想的是,这可是戚尘跟她关系拉近的最好机会呢,就算不能双人钢琴演奏……等等,学钢琴的孩子家里条件会差吗?很快又自己推翻了,林亦萱想起来她们以前住的那个纺织厂小区,多的是一家四五口人挤在不足五十坪的房子里,起早贪黑都能听到好几家传出来的钢琴声,还有小提琴。   那段时光是林亦萱最不愿意回忆的,她立马对林慧摇摇头:“我听你的话妈妈。”   从路梵家里往门口走,附近对于戚尘来说还算熟悉,他知道往下出去只有两个方向通往市中心,还亏了路梵的交通工具动静很大,他不难找到路梵前进的方向,只是刚到门口,忽然一下听不到摩托车的声音了。   戚尘加快了速度,他本来就瘦,阻力小,速度很容易提高。   他只希望千万别是路梵出事了。   五分钟后,戚尘一条长路走到尽头,又到了岔路口,他顾不得擦汗,左右看了看,一侧的路上车水马龙没有什么异常,另一条路冷清了不少,但是……他看到了路梵。   路边上有个摆摊的老奶奶在卖冰糖葫芦,路梵车子在二十米远就踩下刹车,最后停在了离摊位五米远的地方,他的视线里,有个小学生样子的男生,背后是跟他年龄不相符的大琴包,他仰头贪婪地看着糖葫芦,他身旁的中年女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问他要哪一串。   小男生仰起头看着好几种冰糖葫芦:“奶奶,最上面那串多少钱?”   老奶奶:“八块钱。”   孩子点点头:“那我要下面那种就好了。”   老奶奶微笑:“下面这种普通的,只要三块钱。”   最后中年女人沉默了下,掏出钱拿了最上面的那一串递给了男孩子,男孩子高高兴兴牵着女人的手离开了。   路梵目光跟着那串糖葫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那串糖葫芦肯定很甜。   心思一动,路梵下车走上前去,“要最上面那种,”路少爷说着,伸手去掏口袋,一摸空空的上衣口袋,才想起来,他刚才根本没打算出门,所以一回家把外套脱下来后,钱包包括烟打火机什么的都放在了他房间桌上。   老奶奶笑眯眯地把糖葫芦拿下来,裹上了糖衣,要递给他,路梵面色尴尬道:“算了,不要了,下次吧。”下次他把老奶奶全部糖葫芦都买走,就不显得这么丢脸了。   忽地从旁边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手臂上的血管都看的十分清晰,手的主人递上来一百块钱,路梵的视线往上,看到了对方的脸。   “你……”路梵显然没想过戚尘会出现在这里,“你刚才……”   “我刚才跟了三公里才找到你,”戚尘目光里有笑意,清澈见底,“请你吃根糖葫芦可以吗?”   “无事献殷勤。”路梵并不领情。   老奶奶做的生意一天也卖不了多少钱,她捏着戚尘给的一百块钱,欲言又止,戚尘很快明白过来她怕是不太懂怎么分辨□□,一旦是假的,老人家好几天的生意都白做了,“奶奶你不会分辨真□□是吗?”   奶奶连连点头,然后从自己的旧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拿出来一个绿底的二维码,“可以用这个。”   没带钱包但是带了手机的路梵:“……”靠,忘了可以扫码支付的。   戚尘拿着糖葫芦递给路梵,路梵的目光在糖葫芦和戚尘的手上看了半天,转头准备和老奶奶再要一根,“你买的你吃,我再买一根,奶奶,最上面的……”没有了。   路梵赶紧改口:“那就……”话没说完,糖葫芦直接被塞进了他嘴里,堵得满满的,戚尘看他腮帮子鼓的跟个小松鼠还怪可爱的,忍不住笑了两下:“还是这样可爱多了。”   你说谁可爱呢?不想活了!   戚尘收到了一枚来自大佬的死亡凝视。   老奶奶看着他们的互动,只当是两个好朋友闹别扭了,笑着劝道:“能成为朋友都是一种缘分,要好好珍惜,给了台阶就别总端着了,奶奶累了,今天就先收摊了。”说完,佝偻着腰推着冰糖葫芦的三轮车走了。   路梵吃着糖葫芦,心情忽然有点沉重,戚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奶奶举步维艰的步伐,就见身旁的人已经冲了上去,走到老奶奶的身边,一言不发,帮忙推了起来。   老奶奶赶忙摆摆手:“孩子不碍事的,我家就在公园后面,我推一会儿就到了,奶奶谢谢你了。”   路梵不说话,把手里的糖葫芦先放在了三轮车上,两只手都腾出来推车,忽然觉得手里的力道一轻,老奶奶的另一边也多了一道人影,路梵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说话。   老奶奶见两个孩子太热心就不再拒绝,等到了家里,放下包去给两个孩子准备点水,她这里也没什么茶,希望孩子们不要嫌弃,一回头,两个孩子就不见了,老奶奶摇摇头,心里却很高兴。   再一看三轮车上的糖葫芦,愣了下。   她车上的所有糖葫芦都不见了,上面放了两张百元大钞,老人家一辈子风风雨雨也过来了,忽然就被这陌生人的温情烫的红了眼眶。   路梵拎着一袋糖葫芦,脚步轻松,一手拿着方才没来得及吃的糖葫芦咬了起来。   戚尘在他身侧走着,笑着看路梵刚才拿走糖葫芦的时候还知道抓几张糖衣裹了裹,然后让自己掏出两百块钱,二维码在老奶奶的小包里,不在车上。   看着那一大袋的糖葫芦,戚尘问:“甜吗?”   路梵脚步一顿:“甜。”   ※※※※※※※※※※※※※※※※※※※※   路梵:我才不是要做好事,我就是为了老奶奶的糖葫芦!   戚尘:嗯 第7章   被戚尘的眼神看的,路梵把嘴里的糖葫芦咀嚼完,把山楂子吐了出去,看了眼戚尘,此地无银道:“为了避免你可能对我有所误会,我刚才其实主要是因为想多买点的糖葫芦给施一帆他们吃,施一帆很能吃的。”   在对方的目光里,路梵强调道:“真的。”   戚尘笑着点头:“我知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请我吃了,”说这戚尘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翻出来微信的二维码递给路梵。   路梵也不墨迹,戚尘不说,路梵吃完糖葫芦也会想起来的,用自己手机扫了下二维码,他本来都打算输金额数字了,跳出来的页面却是是否添加到通讯录,路梵抬起头,盯着戚尘。   他目光狐疑地盯着戚尘,忽然意识到戚尘的出现频率有些高。   上次卫生间,抓贼,还有今天……   路梵不喜欢这种感觉,太被动,他眯着眼睛看着戚尘,目光冷了冷:“你之前帮我,就是为了加好友?戚尘你是弯的吗?”   戚尘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应该是直的,还有……我帮你是没有任何目的的,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应该帮你?”   本来还在想为什么说是应该,路梵很快被戚尘后面的话吸引,想了想,他对戚尘说:“你读了那么多书,别告诉我你不记得学过的寓言故事,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还有吕洞宾与狗……”   戚尘抬了下眉毛:“那你这是暗示我是故事里的农夫、东郭先生还有吕洞宾,那你是……”蛇还是狼还是狗?   路梵这才意识到刨了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瞪了戚尘两眼,低头加了对方好友,反正他朋友圈里什么也没有。   好友通过的提示音一响起,路梵立马给对方转了两百块红包,神色不悦地看着戚尘:“你知不知道,我脾气很不好的。”低头看到戚尘的头像,穿着校服的少年,比现在稍显稚气,那种熟悉感又来了,路梵:“我们以前见过吗?”   戚尘并没有生气,看着路梵抬头又朝着自己认认真真看着,似在回忆着什么,戚尘配合地站直了身体,路梵下意识也站直了点,也无法弥补自己确实比对方矮了一点的事实。   忽然怎么比起身高来了,路梵更加不高兴了,就听戚尘说:“给你个提示,我今年十六。”   我十七,路梵心想,抬眼看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青年,“我知道你长得挺高的,也不用刻意比一下吧,没想到你也这么幼稚,”路梵说着立刻跟戚尘甩开距离,朝着自己车的位置走去,“更正一下,我不只是脾气不好,我还很讨厌你。”   多大的人了还比个子,路梵心底幽怨,我好歹有一八零呢,好吧,你年轻,你空间大,你长个两米去,谁稀罕。   长得高?   戚尘第一次被路梵的脑回路给折服了,一时间无言以对,跟着跑了上来,前面的人莫名其妙停了下来,他差点撞上去,一只手扶在了路梵的肩膀上稳住自己的身体:“路梵,你讨厌的真的是我吗?”   戚尘看着路梵,眼底清澈,倒映着路梵的身影,好像洞穿了一切。   路梵把他的手推了下去,没有回答戚尘的问题,而是指着摩托车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刚才是骑着脚踏车来的吧?”   人生头一回忘了锁车就丢了车的戚尘:“……”   路梵心情很烦躁,他本来明明可以大笑一声然后骑上牛逼轰轰声音如雷的摩托车跑掉的,但是看着戚尘一言不发吃了亏也没什么反应,感觉这就是个受气包,或者压根不是人吧,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   上了车,插上钥匙发动摩托车,声音轰隆里,路梵没好气地看着戚尘:“你是机器人吗?一定要等我发号施令了才会行动是吧?”   戚尘笑了,上了车,双手刚扶稳坐好,张口想说谢谢,路梵说:“别说话,不然立马丢下你。”   车子一阵风驶出去,路梵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就当今天是日行一善了。   到路两边的景物落后又落后,开了十几分钟了,路梵才想起来没有问戚尘家在哪里,但是想了想为什么要这么好心,于是看到有地铁站,就把他扔下了,路梵想摸支烟出来,想起来没有带,语气不自然道:“我还有事,你有钱有手机,自己打车回去。”   靠,一开始就让他打车就好了,路梵心情烦躁到随时可能爆炸,感觉今天干了好多蠢事。   打电话给施一帆,路梵说:“在哪儿呢,我在市北图书馆这儿,请你吃东西。”   一听有好吃的,施一帆高兴的挂掉电话,对准备出门吃火锅的父母说:“你们去吃吧,我朋友请我吃更大的大餐,我现在就走了。”刚跟路梵说过,离学校反正不远了,杨子然晚上才打工,他们去宿舍汇合。   二十分钟后,人还未到,施一帆的声音就嚷了起来:“梵哥,你要请我吃什么?”打开门闻到空气里有一丝甜腻腻的味道,施一帆没看懂杨子然的笑,颠颠地跑过来,“梵哥你怎么知道,我特爱吃甜食。”   看到路梵桌上的一大袋糖葫芦时,施一帆嘴角僵了僵:“你这是批发糖葫芦吧?”   路梵:“专门给你们买的,吃完哦,别浪费了我的心意。”   这么一大袋就让人压力很大好吗?施一帆一连吃了五串糖葫芦后,手上和脸上都有粘粘的糖浆,心里委屈极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跟爹妈吃火锅呢,火锅多好啊,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会觉得梵哥是天下无敌小可爱呢。   施一帆递了一串给杨子然:“杨哥,梵哥的心意我怎么好自己独享,嗯?”   杨子然无奈:“说真的,我很久不吃甜食了。”   路梵想的是,他也很久没有那种戳心的感受了,之前戚尘的那句“你讨厌的真的是我吗?”就让路梵无法回答,他为什么就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就这一点,足够让路梵不爽了。   是啊,我讨厌的不是你,而是曾经的自己。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时,路梵有种被雷劈了的错觉,低着头翻弄着手机,视线停留在戚尘的那个头像,之前不好意思,他此刻点开了大图去看,不是一中的校服,戚尘高中没有转过学,路梵想,那就是他初中时候照的。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嫩。   施一帆见路梵在忙活别的,凑过来口齿不清地说:“梵哥,你看什么呢?咦,这不是戚校草的照片吗?”   路梵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今天碰到了,加了好友。”   施一帆伸出来胖手指了指:“哥,你跟戚校草以前也认识?诶,他穿的这校服我认得,是十二中的,戚校草初中是十二中的?”   路梵:“他是十二中的话,我应该不认识他才对。”路梵的初中生活规律极了,他本来也没几个朋友,都是当时自己班级里熟悉一点的,后来他家里出了事,上高中后转了好几次学,早就没什么联系了。   “今年十六岁……”路梵想起来戚尘的那句提醒,把头像缩小回去,点进了戚尘的朋友圈里,和路梵的朋友圈有的一拼,冷冷清清惨惨淡淡,路梵表示还是一头雾水。   倒是施一帆说:“对啊,戚校草今年才十六,C市教育年龄限制比较紧,咱们年级一般都是十七岁了,他十六岁,因为之前跳过级。”   “还跳级,”路梵嗤了声,“怎么没给他腿跳断了?”   施一帆不明白既然好友都加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哥,你们不是因为要做朋友才加的好友吗?”他可是看过一眼路梵的好友通讯录的,一共不超过三十个好友,就知道让通讯录多个人有多难。   路梵表情古怪:“哦,买糖葫芦的时候没有现金,他付的,我给他转账。”手指在删除键上停了停,最终路梵没有删除。   我到底跟你有什么过往,路梵心说,总会找到蛛丝马迹吧,那就先留着,看他还想干什么。   施一帆听后,打出来一个充满了甜蜜的大嗝,“哥,不就是个糖葫芦吗,又不是今天以后就绝了,怎么还……”路梵扫了一眼过来,施一帆溜进卫生间洗手去了。   杨子然抱着手臂看了眼路梵依旧空荡荡的房间,一中的寝室分为八人间和两室一厅的,八人间是学校免费提供给家远需要住宿的同学,两室一厅是收费的,环境好但是价格也高,目前住进来的都是各个年级贵族班的同学,有些家里父母总出差的,父母不在就会住宿舍,过年过节宿舍都可以住人。   但是两室一厅只有两层,其他房间都是两个人住,杨子然之前自己住,施一帆刚搬进去合住,他看了眼路梵房间对面关着的门,“听说,你也要有室友了。”   路梵不以为然:“管他呢,只要别烦我就行,烦我了,该揍还是要揍。”   杨子然笑起来:“你懂不懂把揍人的话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要靠近你吗?”   路梵:“你知道的太多了,”捡了串糖葫芦塞对方嘴里,“这就是话多的代价。”   ※※※※※※※※※※※※※※※※※※※※   施一帆:就问,我是不是小说历史上第一个差点被糖葫芦腻死的配角,我要去劳动局举报! 第8章   三天假期,路梵和两个兄弟每天混在宿舍里,睡到自然醒,该出去吃饭吃饭,吃完饭去附近网吧蹲着,没有人管,过的还挺滋润的。   十月四号,学弟学妹们还在家里玩呢,高三来上课,第一天,为了早点赶走学生们的懒惰思维,徐志学徐大魔头一早就出现在校门口。   “你留这么长头发干什么,想扎辫子吗?那我明天给你带个我女儿用的小头花好不好啊?”徐大魔头揪住一个男生斥责着。   “主任我错了,这几天作业太多忘了,下午,下午放学我就去理发去。”   “还有你,你这个校服穿的……嫌热是不是?嫌热我给你找件夏天的短袖去吧,那个凉快,省得麻烦。”   男生麻溜地把校服拉链拉了起来,灰溜溜地跑回教室去了。   徐大魔头刚觉得满意,一眼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路梵,“路梵。”徐魔王开口了,这次不知道战况如何,是否会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激烈,周围的同学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只是当徐志学想说路梵什么的时候,看到他耳朵上的耳钉不在了,徐大魔头一下子卡了壳,等路梵到了跟前,他拍拍孩子的胳膊,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号外号外,徐大魔头早就对校霸路梵不满,如今忍无可忍终于直接动手了,啊!路梵能把他的手腕扭断的吧!】   只见路梵确实不高兴徐志学碰了自己,但是他一转头,对上了徐志学的笑脸,“不错不错,我说了那么多,你终于还是听进去了。”   路梵:“……”   经过的学生们宛若见了鬼:“……”我们一直以为您是绝对不会为校霸屈服的存在。   只有高三在上课,课间操不用做,晚自习不用上,上课铃打得也跟闹着玩似的,这样高三同学们心里才平衡了不少。   路梵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耳钉丢了,当老何进了教室,打开教案准备讲课,眼神不由盯着路梵看了几眼,让路梵一度怀疑自己脸上被人画了画,他还狐疑地摸了把,用眼神询问前座的施一帆。   我脸上怎么了?   施一帆仔细盯着看了看:“梵哥你今天又更帅了?”   路梵:“……”好想打人怎么破?   课间老何朝着路梵走了过来,路梵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慈爱的味道,觉得有点恶寒,他平时已经很慈爱了。   何青山分外高兴地打量着路梵:“路同学,老师之前就想说,戴不戴耳钉都不影响你的帅气呢,在学校里,戴耳钉会和很多同学产生一定的距离。”   巴拉巴拉听的路梵脑袋要炸掉了,何青山总结道:“也不是不可以戴耳钉,就是戴不那么显眼的,你看很多爱美的女同学也是用小小的银针替代,是不是?”   他实在很会念,导致路梵想开口说“不知道,没关注过”也果断地选择了沉默,路梵不否认何青山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在更多的老师重点放在自己的成绩、奖金的时候,他关注的是学生这个本体。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路梵泄气一般趴在桌子上,何青山忽然回了头来:“哦对了,”   路梵脸黑了黑,继续埋头,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盖了下来,何青山以为路梵睡着了,声音放低了些:“天凉了,睡觉的时候盖个外套,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路梵埋在双臂下的眼睛睁开着,心底忽然叹了口气,看来想做个坏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除非一点良心也没有。   最近雨水很多,下雨就下了一场暴雨,校园到处都湿漉漉的,体育课取消,篮球也打不了,路梵坐在教室后头发呆,无聊的很。   他三天没有回家,路文清还是问了的,问他钱够不够,路梵没有回复,他紧接着给路梵的卡里转了五万块钱。   父子两个,早就形同陌路。   放学的时候雨势小了点,但还在下,路梵跟施一帆三个人站在门口处,他们只有一把伞。施一帆要给杨子然和路梵,路梵和杨子然当然也不会撇下他不管,但是他胖,三个男生这把伞肯定是不够的。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看到他们没伞想帮忙倒是,但在看到路梵时,都选择明哲保身先离开,谁也不知道大佬会不会突然想揍人,没事不要招惹为妙。   最后路梵等的也没了脾气,手插在口袋里看天:“差不多了走吧,直接去吃饭,这么点雨浇不死人。”   说着头顶上一片阴影,有人把伞举到了路梵的头顶,路梵心说谁这么不长眼,结果看到了戚尘。   戚尘:“我带了两把伞,借你一把。”他把伞递过来,路梵没接,也不说话,一伸手抢了施一帆手里的伞,沉默的走进了雨里。   戚尘的伞是一把墨色的长伞,施一帆知道路梵不爽戚尘,连连道了谢,接过伞跟杨子然一起走了。   戚尘摩挲着手心里的那枚耳钉,如果刚才就给他这个,他的敌意会不会稍微少一点。   无声轻笑了下,怪自己之前有些心太急了。   十一小长假结束,雨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加上十月下旬,一中的期中考就要来临,学校权衡再三,将艺术节往后推到十月三十日举行,也好让同学们先安心备考。   林亦萱的主持已经定下来了,另一个主持是高二的学妹,从老师说要她和校花中看表现挑一个时,心态就有些崩了。   彩排的时候,一看到林学姐笑靥如花的脸就会卡壳,经常接不住词,最后老师跟她说下次努力的时候,孩子是哭着离开的。   男主持跟她一个年级,本来之前两个人因为主持工作关系拉近很多,男生已经有要表白的苗头了,看到女生哭着出去也没有追,而是继续和林亦萱说说笑笑的。   林亦萱每天参与排练,每次结束都会从隔壁琴房路过,这几天每天都有钢琴声传出来,弹奏的曲目也是戚尘报的《一步之遥》,林亦萱还是会忍不住从门口往里面看。   面容清秀的少年弹钢琴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享受的事情,何况还是自己有好感的人,林亦萱虽然知道林慧的话有道理,但是此时此刻早就抛到了一边。   犹豫再三,轻轻推开了门。   戚尘的注意力都在曲子上,等一遍又结束,他在琴谱上做了简单的记录,听到琴房里响起掌声,紧接着看到林亦萱笑着走了过来:“我刚排练完从门口经过,听到琴声就忍不住进来了,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少女长发过肩,头上是蕾丝边的少女发卡,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戚尘看她一眼收回目光,手放在键盘上准备继续:“说实话,有一点。”   林亦萱靠近的脚步停顿下来,脸色继而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她心里仰慕着戚尘很久,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和他靠近,只偶尔假装路过他们班的门口,“不经意”找一下他的身影,看见他转身,就会下意识心砰砰跳起来。   她知道戚尘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但是最近她们仅有的接触对话里,对方对她的态度很显然,有些排斥。   林亦萱从未这样近距离看过戚尘的脸,现在只觉得他的皮肤是真的好啊,“戚尘你……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她咬着唇想了想,联想前两次的情况,戚尘以前认识路梵?   她犹豫着说:“是因为路梵?我们只是重组家庭的兄妹,他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戚尘看着她:“他没有和我说过你,他甚至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真的?”林亦萱心里有喜悦涌上来,“没有,我的意思是,他的性格是有些不太好相处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戚尘收回目光,“他其实很好相处的。”   林亦萱:“……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她看了眼钢琴架上的琴谱,转移话题:“你这次选的《一步之遥》我也很喜欢,不过在艺术节演奏的话,是不是选受众度高一些的比较好,或者就干脆选十大经典钢琴曲……”   戚尘打断她:“这曲子,我是专门为了一个人演奏的。”   林亦萱愣了一下,试探道:“你喜欢的人?”   戚尘说:“是,”接着就不再搭理她,然后继续专心练习。   林亦萱心底一阵烦乱,她的骄傲让她觉得不可以主动对男生示好,似乎这样才显得自己更有魅力,所以现在戚尘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哪怕她没打算真的和他有什么结果,但也难以平静下来。   出了琴房,关上门,就听见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抱歉,我出现的不太是时候……”路梵透过琴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了两眼,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嬉笑着,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喜欢他是吧。”   旁边还有排练的同学经过,林亦萱涨红着脸否认:“我没有!”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好一会儿前就走了,结果又在琴房门口碰到她,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同学:“原来萱萱也喜欢戚校草这款啊,一个校花一个校草,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的!”   林亦萱张了张口,挣扎着解释:“我没,路梵你别胡说。”   路梵耸了耸肩,我就是个问句而已。但是刚刚离开的同学看着林亦萱,一副我懂的表情,女孩子嘛害羞,当然不可能自己先承认。   林亦萱慌张不已在想怎么办,一旦大家知道其实戚尘喜欢的另有其人,她无疑会成为最大的笑话。   第二天上课,校花和校草相恋的消息就如风一样散开了,林亦萱上卫生间的时候,听到有女生在小声八卦怎么都不觉得林亦萱配得上戚尘,语气酸酸的,林亦萱听后红着眼睛跑了出去,小姐妹丁小凡狠狠瞪了说话的女生一眼:“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我们萱萱才没有喜欢戚校草只是关系好一点,再说他喜欢的是男生好吗?他亲口说的。”   几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嘴巴张到很大,到下午的时候,就连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们都听说了戚学长是同性恋的事情。   徐大魔头知道消息的时候觉得不好处理,让戚尘的班主任合理解决,班主任找到戚尘的时候,戚尘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说过这件事。”   虽然并不是谣言。   “你放心,谣言止于智者老师懂的,”老师立马松了口气,生怕这个一中的未来高考状元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了链子。   最后是各个班主任在班会上面,简单澄清了一下这件事,只是戚尘没想到他们澄清十分一致,坚称戚尘不是同性恋,让大家不要继续这个恶作剧。   路梵难得没有睡觉,盯着桌面思考着问题,戚尘真的不喜欢男生吗?   忽然觉得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   老何讲到这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爱情。   “从生物学的角度讲,爱情的产生是这个特定的人的外表、声音、气味、行为等,刺激人的大脑,分泌了相应的化学物质,让人产生了浪漫、幸福、快乐、轻松的感觉,形成了早期强烈的冲动,即爱情,也就是说,爱情本身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这是一种主观上的选择,是每个人的自由,法律也不会阻止,只是考虑到很多因素,不提倡不鼓励,我希望你们可以正确看待同性恋这个问题,就算碰到这样的人,不要把对方区别看待。”   班里本来还有人在讲悄悄话,渐渐地都安静了下来,大家表示都想不到老何这个老古董居然思想会这么前卫,他们敢说,除了他们班老何,没有第二个班主任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老师们已经对戚尘的事做出了解释说明,但仍然有人坚持认为无风不起浪,他肯定就是同性恋。   十月二十号,一中所有年级期中考试结束。   十月二十三号,所有年级排名出炉,同一时间出炉的还有校园之星专栏,选择了十位品学兼优的学生,专栏里有几个学生的一张照片和个人成就说明。   最显眼的就是戚尘,第一位,所谓的C位,其他同学的成就里写的是校作文大赛,市英语竞赛,而戚尘一共五项成就说明,从上到下都是全国……   差距不是一般的明显。   校园之星专栏的第一期,引起的轰动也挺大的,就拿路梵来说,他根本没有想看那个专栏的意思,但是他位置靠窗,一低头就能看到专栏的位置上,围了许多人,很多人都在讨论“戚尘”。   路梵觉得有些烦躁,不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等上课铃一响,围观的人才恋恋不舍地回自己的教室里,路梵头一转,看到有几个男生围在专栏旁边,探头探脑有些怪怪的。   路梵没想太多,但是十几分钟以后,施一帆给他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拍的公告栏左上角的那一块,戚尘的照片旁边有人用笔重重地写下三个字母:gay。   还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一样,在字幕后面又叠加了三个感叹号。   课间的时候,路梵去卫生间,五楼便池都有人他需要等一分钟左右,但他毫不犹豫地去了四楼,上完卫生间也不急着回班级,站在走廊楼梯口,见到了去交作业的戚尘。   路梵拦住他,神色不悦:“你又火了你不知道吗?”   戚尘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一期只挂五天,而且校领导知道了也会去解决的,我没有什么影响。“   路梵生气了,明明被欺负的是戚尘,但他就觉得格外的恼火。   妈的,就看不惯这种受气包:“你有受虐倾向吧,”路梵扔下一句话走了,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以为他会硬气一点。   路梵火大地上楼去了,戚尘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   ※※※※※※※※※※※※※※※※※※※※   路梵:总感觉我生气他很开心似的,一定是我的错觉!   戚尘:老婆大人英明!   老何说的话来源自百度百科。 第9章   路梵面色阴沉地回来,一班刚才还一片喧闹,都很有眼色的默默安静下来,直到大佬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又趴桌上睡过去。   有人抓紧呼吸,刚才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过去。   刚才那个表情……太特么可怕了。   下一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讲课讲得激情澎湃,十月的天气还能汗流浃背,可见是多么的卖力,最后嗓子都哑了,用公鸭嗓让大家把书翻到习题练习册,他要开始讲昨天的习题了。   嗡嗡嗡,底下同学们继续交头接耳,并没有几个人真的在认真听课。   化学吴老师早就习以为常,扩音器里传出他激昂的声音。   施一帆倒是认真听了半天课,架不住耳边的声音让他头疼,视线朝路梵瞅了一眼,发现他梵哥的头发都能盖耳朵了。   有点无聊。   施同学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再一看隔壁的隔壁杨子然低头玩手机呢,随便抽了张纸出来,施一帆潦草写了几个字,把纸条扔了过去。   施:你说到底是谁在对戚校草恶作剧啊?   杨子然接到纸条打开来,低头又看了几眼手机,眼神微微眯着,朝着施一帆警告了一眼,意思是打扰到老子跟女朋友聊骚了好不。   施一帆脸皮厚的跟他笑笑,总混在一起的关系,他从来不像别人一样怕杨哥还有……梵哥。   见杨子然低头在纸条上写字了,施一帆又回头看了眼后座此刻正大光明趴着补觉的路梵,因为嫌吵,他把脸侧对着窗户,脑壳对着班里的其他同学,露出来的一侧脸上,耳朵上有耳洞的地方没有东西。   摸了摸鼻子,施一帆差点都信了梵哥是改邪归正了。   眼角余光瞥见东西飞过,落在施一帆旁边的地板上,他收回落在路梵脑壳上的视线,弯腰捡了起来。   杨: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先不说别的,一页纸,两个人,两句话,就写满了,你能信?   施一帆在心里弱弱吐槽了下跟杨子然外表格格不入的歪扭大字,重新又从作业本上扯了一张纸下来。   施:很明显吗?是讨厌校草的人?我怎么觉得梵哥首当其冲呢……但是梵哥才不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杨哥,你恐同吗(哥,字小点,传纸条不是要吃纸条ok?)   纸条扔出去后,吃瓜群众施一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灵光一闪,从书包口袋里摸出一包薯条吃了起来。   教室的嗡嗡声里,又掺杂进来一道杂音。   杨子然收到纸条时皱了皱眉头,他都好久没认认真真写字了,也只有在语文老师写作文的时候,才会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字有多占位置。   杨:我不恐同,但是你再这么吃下去,有一天会成为恐龙。   施一帆看到后:“……”嘎嘣嘎嘣嚼薯片的声音停顿片刻,又响了起来。   施:那你说是谁恶作剧啊。   杨子然:两种人,一种是讨厌他的人,一种是喜欢他的人。   说的字写小一点,倒真是小了一点,这次四句话废了一张纸。   “撕拉”一声,施一帆又撕了一张纸,问杨子然:你说讨厌戚尘的人恶作剧我还理解,为什么喜欢他的人也要恶作剧呢?   总不会就因为人家成绩好长得帅女粉丝太多吧,施一帆这样想着,就瞥见杨子然含笑低着头又写了什么,然后扔了过来。   施一帆没准备好,纸条的抛物线从起始点就是歪的,当他意识到目标极大可能会击中他后方的座位时,心咯噔颤了一下。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潜意识害怕一件事,那么它一定会发生。   团成团的纸条,毫无准率的杨子然,结果就这么用纸条砸中了路梵,正中路梵的后脑壳,还有几分滑稽地在他头顶弹了一下之后,落在了路梵的课桌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从未有一刻,施一帆觉得这个纸发出的声音居然有这么大。   还有就是,二十一世纪过了快五分之一了,他明明有手机,为什么要选择扔纸条这么俗套的东西,还跟杨子然这样没有准头的对象玩。   路梵的头动了一下,施一帆瞪着大眼睛,屏着呼吸不敢动弹。   前面说不怕梵哥什么的,开个玩笑。   路梵冷着一张脸摸了摸自己的头,抬起头的时候,施一帆明显感觉气压低了好几个度,看到路梵的目光放在纸条上,施一帆赶紧解释道:“梵哥,吵醒你了……我刚跟杨哥传了个纸条。”   路梵掀眼皮瞅了施一帆一眼,垂着眼显得更加冷漠了几分,伸手把纸条拿了过来,在手心里转着把玩着,嘴角往上勾了勾,“这么怕干什么,人这么多,我不会揍你的。”   施一帆干笑两声:“哪能啊,梵哥你真会说笑。”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施一帆就能看到自己笑的有多么的尴尬又很失礼貌了。今天睡的不错,路梵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杨子然在上面写:喜欢戚尘的人利用这个恶作剧,就可以除掉潜在的情敌啊,而且是绝大多数。   路梵看到戚尘名字的时候,脸色变了一瞬,又莫名其妙笑了两下,然后伸出手把纸条还给施一帆,刺啦一声起身,教室里变得安静极了,他就旁若无人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直接出去了。   路梵当然知道是谁。   化学老师摸了把头上的汗,继续讲题,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老师一开口的几个音破的有多明显。   同学们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个眼神,路梵是公认的校霸,连老师都害怕。   教室里很快又恢复状态,好像刚才就只是一个小插曲,施一帆都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因为他在路梵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挣扎。   来的快去的也快。   再下节课是体育课,施一帆早上就把篮球放在了教室后面,下课铃一响,拿着球嚷着杨子然往外走。   “我可以确定了,梵哥确实跟戚校草不对头,他看了纸条时候的眼神啊,他俩有什么过节吗?”说着二人走到了楼门口,他们口中的对象在他们的斜前方。   路梵面前是一排公告栏,他背对着站着,此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长腿直直杵在那里,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胁迫感。   杨子然抬手在施一帆脑袋上弹了一下,施一帆下意识缩了下肩膀,等杨子然弹完,笑着看他:“平时没事多吃点补脑的东西,你梵哥什么星座知道吗?天蝎座,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你谁啊的陌生人和他在意的人。”   “不……懂哎。”   杨子然抬头朝路梵看去,跟他招了招手,轻轻叹气:“天蝎座是最口是心非的人,你看胖虎那么讨厌,梵哥是什么态度,再比较比较戚尘……”   施一帆:“你说梵哥其实在意戚校草?”这比鬼故事还惊悚吧,反正他看不出来,极度怀疑杨子然在诈他。   施一帆内心纠结不已着,路梵对他招了招手:“球扔给我,先热下身。”   还没回过神,施一帆本能地把球抛了出去,他的准头比杨子然好多了,眼看着球直直朝路梵飞过去,路梵似乎愣了下神,伸手的时候偏了。   球碰到路梵的手,朝着另一侧反弹。   “咔嚓——”公告栏的玻璃就碎了。   施一帆看了下路梵站的位置,他不是故意的?   再看一眼被砸的公告栏恰好是校园之星第一期,他盯着框里看,十个人,不偏不倚,只有C位的戚尘糟了殃,照片已经不翼而飞,应该是被球砸飞了。   他是故意的。   施一帆麻木不已的想:喜欢戚尘的人我不认识,但是最讨厌戚尘的人我梵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大动静,又是下课时间,反正一二楼的文科班应该不少都看见了,施一帆有些慌张地跑过去,“哥,你刚才……”   路梵一手插在裤兜里,把手里的东西往里怼了怼,没什么情绪地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信了你的邪!   杨子然看了路梵两眼,舌头轻轻抵了抵腮帮子,偏过头去,微微在笑。   施一帆心慌慌:“现在怎么办?”   路梵扫了眼看热闹的学生,把篮球捡起来,在平地了拍了起来:“怎么办?等大魔头找过来吧,先去球场打球。”   施一帆:社会我梵哥,人狠心态好。   路梵今天打球的状态很好,连着进了好几个球,跟杨子然默契地对了下掌,就看跑去喝水的施一帆风风火火跑了过来,“梵哥,戚校草和主任他们过来了!”   路梵接过毛巾擦了擦汗,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听起来满不在乎,施一帆打量着他,就听路梵扔下毛巾说:“来,继续。”   施一帆才没心思打球了,忐忑地站在球场边,准备硬着头皮先跟主任解释两句,平息下他的怒火,万一不给处分直接辞退可怎么办。   但他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发现戚校草跟主任说着什么,主任目光遥遥地望了眼球场,竟然转身走了,这还是我们那个徐大魔头吗?   然后施一帆就看到戚尘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以为他会直接下场跟路梵当面质问的,然而对方在观众席第二排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打开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人坐在戚尘身边,就会发现他看的书可不是课本也不是辅导书,而是一本小说,阳光舒服地照在他脸上,他的毛孔近乎都成了透明。   他们打完球的时候,路梵目光一转,看到不该存在的人,表情顿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书的人动了动,站直了身体,路梵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还是听到了戚尘的声音。   戚尘:“路梵。”   路梵跟听不见一样,瞬间跟两个兄弟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后,路梵没有等来任何处罚,当天下午,公告栏玻璃就被重新安上,而戚尘,连着几天,都出现在路梵打球的球场上,太阳再大都在。   施一帆摸着下巴说:“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防晒霜,怎么感觉更白了?”   路梵没看戚尘都知道:“是你更黑了。”   施一帆不相信地伸出胳膊,他本来跟路梵差不多的肤色,现在真的比他黑了两个度不止:“怎么肥事,都秋天了还能晒这么黑。”   杨子然在旁边笑道:“看起来瘦了一点。”   “真的吗?”缺心眼儿施一帆又高兴了起来。   ※※※※※※※※※※※※※※※※※※※※ 第八章 第九章都做了修改,跟你们提示一下:1.把林亦萱表白那一段删了,因为感觉不太顺畅,增加了戚尘选曲《一步之遥》的原因。2.施一帆和林子然传纸条内容换了下,换成了讨论恶作剧元凶。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10章   路梵也有了室友,有等于没有。   他早上起床时,室友应该是早就已经出门吃早餐上早自习了,晚上路梵回来的时间不一定,他在校期间倒很少晚归,比在家里规律多了,他试过一次最晚是十一点回宿舍,客厅里还是一片黑,包括那位室友的房间。   每天客厅的垃圾都被人提出去,垃圾袋重新换上,路梵怀疑他室友是个鬼。   因为每个单间里都有独立的卫浴,路梵想了想,对这个神龙不见首更不见尾的室友反而多了丝好奇。   路梵仍旧固定周末回家,他不喜欢看到的人同样也不喜欢看到他,所以谁都别想好过。   有时候半天有时候一天,反正路梵还是会跟路文清吵起来,他心情好就蹲房里眼不见为净,心情不好直接摔门而出。   十月三十日,周六,一中特意把艺术节的时间定在这一天,就是为了避开工作日,很多家长没有空间,这是一场变相的亲子活动。   林亦萱钢琴演奏被取消的事情她一直没和家里说,她已经编好了借口,在路上有些郁闷地说:“老师说,节目临时调整,时长的原因,取消了我的钢琴演奏。”   路文清和林慧互相看了一眼,路文清替林亦萱打抱不平:“你们老师欺负人吧,你练习了那么久,说取消就取消了?”   林亦萱咬唇道:“我还有主持嘛,说实话,分给练习的时间就不算多了,老师说了,元旦晚会给我开直通车。”   路文清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个高三的孩子,又要表演又要主持,练习了那么久,老师就嘴皮子一动取消了,是觉得你好欺负嘛。”   林慧看林亦萱一眼,拍拍路文清的手:“老师肯定是以大局为重,萱萱这也是识大局,她练钢琴又不是光为了这个节目,她自己喜欢的啊你忘了。”   路文清这才舒坦多了,林亦萱也不由松了口气,就是刚才自己妈妈看过来的那一眼,林亦萱知道她肯定猜到了。   家里就剩下路梵,他睡觉醒来觉得别墅里安静的不像话,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其他人干什么去了在不在他都无所谓,做饭阿姨把饭菜给他弄好了,看他一眼:“路先生他们都去艺术节了,晚上也不在家吃饭。”   路梵“呵”了一声算作回答,这一家三口真是整整齐齐。   吃完饭,他又欺负了下林亦萱那只狗腿子,路梵霸着整个花园的位置,让蠢狗无奈只能缩在狗窝里,一步都不敢出去,路梵嘴里咬着根烟,火星泛红,感觉随时都可能把它给烤了吃。   路梵一脚踩在小花园的栅栏上,花园里种着好几种外国花,他敢保证林慧自己都不能说出来全名。   正用脚尖踩着花园里的土,磨着磨着,那什么鸟花的根茎隐隐露了出来,路梵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到右边有什么动静,还以为蠢狗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回头冷冷一扫,发现不是那蠢狗。   戚尘站在他家大门边,隔着一米来高的栏杆,与路梵四目相对。   路梵摔了嘴里的烟,抬脚碾碎了,没好气道:“你来干嘛?”又知道他肯定不是路过这么简单,“敢说来找林亦萱的,看我弄不弄死你。”   戚尘秀气的眉毛柔和地展开,嘴角带着笑:“那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路梵转身就往屋子的方向走,戚尘在后面喊他一声,“路梵,我来把东西还给你。”   路梵才不信,这货葫芦里不知道卖了什么药,反正不是自己喜欢的药,路梵觉得。   “真的,”戚尘说,“不信你看。”他把手心里的钻石耳钉捏了起来,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路梵一回头时差点没给闪瞎了眼。   “你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路梵停住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戚尘,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很古怪。   就好像,他丢的时候就觉得一定会找回来,所以他并没有急着买新的。   看着那枚耳钉,路梵有些回不过神来。   戚尘今天又换了辆脚踏车来的,他似乎对脚踏车有种特别的钟爱,他推开院门走到了路梵跟前,“物归原主。”   路梵捏住这颗耳钉,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塌了,站在门口的他,盯着眼前眉眼干净的男孩子,他听到戚尘又说:“还有谢谢你,你砸专栏是为了保护我,我知道。”   “哼”,路梵偏开头不看戚尘,“自作多情。”   戚尘看着他傲娇的模样,轻轻笑着,“作为回报,我想请你当我的特邀嘉宾,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看着他手里的邀请函,路梵张了张口:“这个耳钉的确对我意义深刻,我们之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也仅仅如此而已。”   而戚尘似乎并不着急,仿佛今天有节目的不是他一样,只是等着路梵的答案,路梵低着头看着邀请函,“不是说给父母吗?”   戚尘:“我爸妈最近都在出差,这上面说了,也可以邀请好朋友,路梵,我没有别的朋友了。”   那我就算朋友了?路梵心想,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小老弟,“我不觉得我们是朋友。”   “那就给我们成为朋友一个机会?路梵,我是除了你自己之外最了解你的人了,你自己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朋友,只能是很麻烦的存在,你看不惯我,又不想干掉我。”戚尘说着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   路梵:“……”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点犯贱。   一旦伸出手,和戚尘做了朋友,就代表着要和曾经的自己握手言和。   对上戚尘那双澄澈的双眼,路梵疑惑:“为什么?你如果早就认识我,那就该知道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答案,等我们高三毕业,我就会告诉你。”戚尘目光坚定,“如果可以,请你相信我。”   “好,”路梵伸出手,眼皮往上掀了掀,“我给你这个机会,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反正这笔买卖不吃亏。   戚尘的内心有些刺痛。   路梵上楼去换身衣服拿点东西,戚尘自觉地把脚踏车搬进屋里,等路梵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安全帽,他伸手接了一个过来,不需要路梵说什么,跟着坐在了路梵的车后座。   重新给了戚尘身份以后,路梵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敞亮了许多,好久很久解不开的一道题,重新给了新的题干,问题就迎刃而解。   他们到的时候,艺术节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整个礼堂里的光都在舞台上,路梵在门口和戚尘分道扬镳,拿着他给的票,摸着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每个节目结束,主持人都会上台,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两个人,每次林亦萱一出现,他都觉得掌声更响了,会场更喧闹了,尤其他斜后方林慧和路文清的喝彩声,搞得好像上台表演的是林亦萱一样,路梵在黑暗里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戚尘的节目在后半段,等报幕结束,舞台的聚光灯绕着舞台找了一圈,最后打在舞台正中央的钢琴架上,钢琴架侧面,坐着一个清瘦干净的身影,他穿着纯白色的燕尾服,光打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他看起来和光是融在一起的。   那么耀眼。   路梵这才认认真真看向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少年仿佛有感应一般也往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路梵心跳猛地颤了一下,竟然会觉得他看的就是自己。   戚尘修长白皙的手抬了起来,他微微低头,手放下去,乐声响起,感觉舞台不是一个舞台,而成了一个舞池,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人在跳舞。   这首《一步之遥》自诞生以来,成为探戈的首选舞曲,它最著名的演奏方式是小提琴,提琴尖锐却不刺耳,抑扬顿挫却内敛干练,而后来改编而成的钢琴演奏曲,在纯净而温暖的音符里,将和恋人那种百般纠葛演绎出缠绵悱恻的感觉。   路梵一直到戚尘的演奏结束,听到周围如雷般的掌声,看着白色礼服的少年优雅的鞠躬,然后转身往台下的方向走,终于想起来,同一首曲子他曾经弹奏过,也穿着这样干净而纯白的礼服。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舞台下有个叫戚尘的观众。   路梵不觉得自己弹得不如戚尘,但有些东西,是戚尘诠释得比他好的,这点他必须承认。   戚尘在后台更衣间换衣服,衣帽间外面的墙上斜倚着一个人,戚尘的演出完美落幕,他觉得自己这个角色的作用也发挥完毕,就索性来这里等着,他想要问问这个男孩子,那年自己在台上演奏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周围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也有其他表演结束换衣服的学生,家长在外面等候着,路梵百无聊赖地看着,然后看到路文清和林慧围着林亦萱在说什么,林亦萱哭的很伤心。   因为别人的钢琴表演太过优秀,那么换掉她的节目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只是有些人可能现在才认识到。   戚尘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出神看着某一处的路梵,他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顺着他的目光,戚尘看到了相亲相爱的三个人。   路梵没意识到等的人已经出来了,忽然眼前一黑,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语气轻柔:“不要难过。”   路梵伸手扒拉开他的手时,想的是,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   路梵:我放过戚尘,也是放过曾经的自己。   有人猜到路梵为什么讨厌以前的自己吗?猜对了有奖哦。 第11章   在路梵出口之前,戚尘已经把手拿了下来,路梵嘴角动了动,看他一眼,和他并着肩从路文清他们跟前路过。   路文清忙着安慰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呢,没看见路梵。   路梵健步如飞地率先出了礼堂,其实时间还早,只是外面早就黑了,他双手插兜,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也没有月亮和星星,不知阴晴圆缺。   身边的人掏出手机在看,戚尘上台的时候也化了妆,他皮肤底子好,动的地方少,但是路梵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浅浅的香味,有点甜,原来女生用的化妆品还有糖果的味道吗?   路梵心不在焉地边走边踢着路边上的石头,不时抬抬头,目光没有焦距。   戚尘居然那么早以前就认识路梵,并且知道的远比路梵以为的要多的多,这点让路梵还是挺惊讶的,说实话还有那么点虚荣心又开始作祟。   如果路梵还是曾经的路梵,他一定会觉得戚尘是把自己当做理想的竞争对手,因为独占鳌头的滋味,说实话,有些寂寞。   戚尘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他腿长,跟路梵跟的不费力气,等路梵站在校门口,长腿已经踏上他的专车,戚尘站在旁边,收了手机,轻轻说:“今天是十月三十号。”   路梵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对上戚尘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今天是三十号,关注过一中艺术节的所有师生家长都知道这件事,但戚尘又讲出来一遍,路梵下意识觉得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个猜测结果已经不够让路梵惊讶了,因为连施一帆和杨子然都知道。   可是戚尘是以什么途径来知道呢,路梵还没想通这一点,他薄唇轻启:“所以,怎么呢?”   戚尘眼里似有一股清泉,他眨了下眼睛,路梵在他眼底看见了夜里消失的星光,“有件很重要的事,你可以陪我去……”   路梵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因为之前在礼堂里看见了路文清,总之现在心情又变得很不好,打断戚尘:“不可以,戚尘同学,我有必要提醒你,就算是朋友,我也是个很不好说话的朋友,今晚表演很精彩,我先走了,回见。”   手指转动钥匙,脚往下一踩,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没有如路梵预想中那样洪亮,他愣了下,低头看向燃料表,提示燃料不足的指示灯一直闪烁着红色的灯。   仔细一想,至少有一周没有加油了,靠,的确是该没油了。   这就尴了大尬了,路梵不禁满头的黑线,不过好在还有些油,虽然退场的姿势比他预想的狼狈些,那也好过让戚尘知道了。   再次将脚用力踩下去,让发动机再次蓄力,路梵准备开走的时候,戚尘伸手把住了路梵的车把手,笑容温暖无害:“让我请你吃顿晚饭吧?你也该饿了。”   戚尘发现对路梵说话,不可以带有引导回答的问题,比如“我可以……”、“能不能……”因为路梵的答案永远喜欢带上“不”。   掌握这一规律之后,事情的可控性就变得强了很多。   “我知道个好地方,不过距离不算近,”戚尘知道什么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坐过公交车,那里就有站牌,坐车可以直达。”   路梵动摇了,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有点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坐公交好啊,不就是吃顿饭嘛……   因为周末吧,人很少。   公交车停下后,路梵和戚尘一前一后走上去,等上了车他才下意识摸口袋,然后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两块的零钱,不等他回头,身后的人已经投了四个硬币进去。   车上一共也只有三四个人,后面有很多空位置,路梵抬脚往后走,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视线望着窗外头,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总会给他一种很悠闲日常的感觉,尤其是这种时候。   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一个人,路梵目光淡淡地看过去,仿佛在说,这么多位置啊,小老弟。   戚尘轻轻笑了两下:“会有点远,你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下车。”   路梵冷冷把目光收回去,“我会睡着?我先说好,你睡着了要是流口水我肯定拍照片给你放一中论坛上去。”   戚尘没说话,把白色的礼服外套脱下来抱在了手里,他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是合身有很舒适的面料,他解开两边的袖口,垂着肩膀看向另一侧的窗户。   那里倒影着路梵。   公交车轻轻晃着,说不可能睡着的人,头一点点垂了下去,从镜子里看到这一幕,戚尘抿着嘴无声地笑了,路梵一看就是没怎么坐过公交车的人,按他这种脾气,一旦挤公交车多半也是容易和人打架的。   路梵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晃了晃,把他飘摇的脑袋往戚尘方向晃了过来,他脑袋一下枕在了戚尘的肩头,有了阻挡物,不晃了,反而睡踏实了。   在他脑袋靠过来的时候,戚尘的心往上提了提,紧接着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喜悦在他的心头上方炸开来,他无声地把嘴角又往上勾了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路梵的场景。   那时路梵在少年宫里跟人PK钢琴,黑白色琴键在少年的手里行云流水一般富有活力,当时他弹了一首《蓝色多瑙河》,少年的戚尘惊为天人,那时他们之间隔着许多人。   第二次见到路梵,少年一袭白色西装在十九中的舞台上弹钢琴,他在上面弹的就是《一步之遥》,因为这支曲子,戚尘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在初二那年拿了全国初中奥数赛的一等奖。   获奖结果下来之后,半个月之后才是领奖仪式,在这期间,戚尘实实在在紧张了半个月,他怕万一路梵生病了,万一路梵有事了,万一路梵……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来的话,该怎么办?   万幸那一天,路梵来了,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衣,有人跟他说话时,脸上是礼貌和煦的微笑,独自待着时也是洋溢着青春的一张脸,戚尘坐在角落里,看着他的那个方向,好像自带了一团光圈。   上台领奖的时候,路梵就站在戚尘的右手边,他们之间,仅一步之遥,等颁奖的老师给他们戴上奖牌,站在两人中间和他们合完了影,戚尘张了张嘴,看着路梵从他面前经过,下台,那句打招呼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戚尘的妈妈很有先见之明地跟儿子说:“你以后估计找不到女朋友了,男朋友肯定也不好找,到时候肯定追妻火葬场。”   戚尘闭着眼睛,回忆一幕幕从他脑海里划过,他忽然感觉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动了,肩膀上一轻,戚尘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他知道,这时候睁开的话,路梵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路梵不明白他一个成天睡觉的人,怎么还能这么困,公交车晃两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睡着了就算了,还歪人家肩膀上?   纠结又觉得丢人,路少爷目光懊恼地看着窗外,眼角却用力地去偷瞄戚尘的反应,他似乎也睡着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他应该不知道我刚才歪他身上了吧?路梵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没有什么痕迹,觉得踏实了一点,但是……还不够。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这么丢人,于是左想右想,他试探性地用手在戚尘眼前挥了下,对方没有反应,路梵又小声喊了戚尘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确定对方还在睡,路梵往座椅上靠了靠,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的位置拉了过来,他全程秉着呼吸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等戚尘枕着自己的肩膀后,对方还没有醒来,他才缓缓地吐出来一口气。   这下就好了,他也靠我肩膀上了。   他接下来闭着眼睛,打死也不睡觉,煎熬地等着对方醒过来,但是……   一直到他们的站到了,快下车,戚尘的脑袋才动了动,期间路梵又打了个盹儿,还好反应快,心说差点坏了事儿,他感觉到戚尘的脑袋动了,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戚尘的目光,抖了抖肩膀把对方脑袋抖了下去,路梵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语气嫌弃地说:“你怎么也睡着了,还往我肩膀上靠,还好没流口水,不然我一准给你直接扔下去。”   戚尘看着他在笑,笑得路梵都快炸毛了,戚尘说:“对不起,我睡着了没注意。”   路梵摆摆手,大度道:“算了,我一个男人懒得跟你计较,到了么,到了下车。”   说罢不等戚尘再说什么,有些心虚地站了起来,先一步跨过戚尘,朝着门口走过去。   假如公交车上的灯光再亮点,一定能发现路梵的耳朵尖微微不自然的红晕,还有戚尘的脖子,也一片通红。   ※※※※※※※※※※※※※※※※※※※※   路戏精:睡个觉就算了,还靠我肩膀上,咦……   戚尘:我老婆真可爱。 第12章   和戚尘两个人吃饭,路梵本来没想太多,只是进电梯才觉得有些别扭,电梯里一共六个人,另外四个都是成双成对,很明显是情侣。   他才觉得两个大男生单独吃饭有些不对味,尤其是他和戚尘两个之前还不对头,出电梯的时候,其中一对情侣的女孩子还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路梵迅速扭头走出电梯,装作和戚尘根本不认识的感觉。   他走的飞快,从那对情侣跟前经过,还听到那女孩略有些失望的叹息声,有什么好失落的,路梵表示根本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在他之前的学校里也是,有女生跟他表白她们觉得不稀奇,他拒绝了女生她们也觉得正常,女孩子因为路梵拒绝的太直白哭着跑开了她们也觉得OK,但每次只要有人把手搭在路梵肩膀上一下,就会有女生偷偷捂脸。   这次戚尘的同性恋事件也是,路梵不用想都知道,这群女生发挥了多么大的功能,只不过她们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恶作剧而已,听到戚尘喜欢男生她们还会发出尖叫。   尖叫你妹啊,路梵心里想着,很快就把那对情侣甩在了身后,把戚尘也给甩丢了,他这一层都快走到头了,看到好几次绿色通道提示了,一回头,戚尘早就不见了。   路梵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人来人往的各种店铺,周围的人群说说笑笑,他攥着手机,明知道这是离开的最好时机,却觉得离开这份热闹,会让他显得很孤独可怜。   手机握在掌心,忽然开始唱起了歌,屏幕上跳动着“未知用户”,电话号码显示是C市的。   路梵从来没有告诉过戚尘自己的手机号码,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拇指向下滑动,接通电话。   “路梵,我在五层蓝海衣橱的门口,你在哪个位置……”戚尘温和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他或许也知道路梵是故意甩开他,但他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路梵心想,果然是他。   蓝海衣橱?路梵走得快,根本就没注意中途有没有经过这里,他走到这一层的栏杆附近,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握住栏杆的把手,从他的位置看下去,可以将商场结构看的一清二楚。   旋转门旋转不停,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路梵笑着做了个提议:“戚尘,你来找我吧,五分钟,不,三分钟吧,你腿长,找到我,我们再去吃饭,我觉得有点没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好”,路梵挑了挑眉毛,“这么干脆啊,你也不问我找不到怎么办……”路梵目光一层层顺着往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对面,浅色衬衫的人举着手机正对他笑着。   难怪答应的这么干脆,路梵舌尖擦着唇角而过,挂了电话,转身靠在栏杆上,等着戚尘走过来。   他无聊地在心里数步数,恰好他数到九十九的时候,眼前出现了戚尘的鞋子。   路梵盯着他的鞋子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想:九十九步啊……   戚尘不是个话多的人,路梵目前也不是,反正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之后,路梵就拿出手机玩,戚尘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路梵头也不抬:“随便。”   不知道别人说的随便是不是真的随便,但是戚尘敢肯定,路梵说的一定不是,他肯定是个很挑食的人。   戚尘打开菜单,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棘手,他辣的不辣的各点了两样,然后招手叫来的服务员,详细询问了下店员辣的程度是什么,他对路梵的了解是他无辣不欢。   这里是高档餐厅,服务员见过不少长得帅的男生,但是见到戚尘和路梵的时候还是惊艳了一把,主要是两个人截然相反的气质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一个明显不好惹浑身都写着莫挨老子,一个看起来就斯斯文文的乖孩子。   又看了他们两眼,服务员给戚尘推荐了店里最后欢迎的汤品,拿着菜单下去了。   包间里,没有人说话,就变得格外的安静。   戚尘给路梵杯子里倒上水,越过桌面给他推过去,“要等一会儿,你先喝点热水暖暖。”   路梵没说话,就着水杯喝了点,继续看手机。   他今天生日,施一帆和杨子然都给他发了祝福的信息,他们三个有个小群,群里从下午开始就在刷屏发红包,每个红包都是88元,路梵往上翻了翻,至少有十几个,还没看到头。   施一帆:祝我帅气无敌聪明无敌的梵哥生气快乐!请收下我的红包!   杨子然:比我晚一点十七岁,结果我还得叫人家哥【笑脸】   施一帆先发的红包,杨子然说我也来。   结果发了半天没人理,他们又艾特了一遍路梵,也没收到回音,路梵那时候正跟家里的狗大眼瞪小眼,后来又来了个戚尘,就算是在公交车上翻手机,他也是随手翻了翻新闻,看着微信信息数字不断增多,一直也没看。   再看就是施一帆看半天红包没人收,还以为路梵嫌少,哗哗哗又发了一片红包。   路梵知道施一帆家里条件也好,但是杨子然的情况他知道一点,他还自己打工呢,还有个女朋友要哄,路梵在群里发消息:你们心意我收到了,谢谢,红包就免了,哥只收过长辈给的红包,收你们的算什么!   然后他自己也甩出去几个红包发给两人,当然也没人收,施一帆嚷嚷着:梵哥终于出来了,今天这是出去过生日了吧,开心吗?   这样……算是出去过生日了吗?路梵不确定的想。   路梵:嗯。   施一帆:多吃点蛋糕,我妈说甜蜜的东西可以让人更加快乐。   杨子然:胖子说什么屁话呢,你梵哥是看起来不快乐是吧?   施一帆:哎哎哎,杨哥你别断章取义,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子然:明明是你不会说话,你得跟我多学学,今天多吃点好东西,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路梵轻轻笑了:神他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真想把这话截图给老何,我保证他会请你喝一天茶,你跟十七岁的哥说福如东海,你让七十岁的老头怎么想?   施一帆:哈哈哈哈哈,戳中我笑点了,肚子痛,我妈刚问我是不是吃了哈哈屁,笑得跟失心疯一样。   施一帆:嗷嗷嗷嗷,梵哥,我妈也祝你生日快乐,她让我代她给你发个红包,这你总得收了吧。   金额有些大,不能红包,施一帆聊天框里发给路梵,转账2333元。   路梵手指触碰着屏幕,虽然施一帆平时傻乎乎的,但是他有一个像朋友一样的妈妈,让路梵羡慕不已。   路梵:谢谢。   路梵今天收到的祝福不多,以前一起混的有个朋友一早也给他发了信息,说礼物寄到他学校了,让他记得取一下。   还有老何的,老何说了一段语音,路梵放在耳边听完,看着红包轻轻点了下去。   目前为止,路文清同志没有任何动静,路梵并不觉得自己在难过或者失落什么,他只是某个地方缺了一个角,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就已经缺失的,如今这个角还在扩大着。   忽然眼前一暗,房间里的灯光全都灭了,发生的突然,路梵心猛地顿了一下,几秒以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手机屏幕还两者光,隔着门,他听到外面有服务员的声音传来:线工失误,拉错了线,马上就来电,大家不要慌张,我们会挨桌点上蜡烛。   路梵靠在座位上,握着手机,在他对面,戚尘没有看手机,他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路梵要很努力地看,才能发现他的轮廓。   黑暗让路梵的心跳快了一些,他有些无所适从,频频听着门外的动向,伸手在桌子上摸了摸,他想喝点水缓解一下。   摸了两把,都没有摸到。   一只手从对面伸出来,握住路梵有些冰凉的手腕,戚尘说:“路梵,你是不是怕黑?”   路梵想甩开他的手,发现感觉戚尘没用多少力量,但就是甩脱不了,“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怕黑,我只是想喝水。”   戚尘松开了他的手,路梵刚松口气,玻璃水杯被塞到了他的手心里,喝了水,路梵心里的躁动平息下来。   戚尘在黑暗里站了起来,“我去门口找一下服务员,去拿一下蜡烛。”   “戚尘。”路梵忽然开口道。   “嗯?”戚尘已经准备离开桌子,却没有听到路梵的声音。   “算了,”戚尘说,“应该马上就到我们这里了,我不去了。”   路梵心里又踏实了一点,握着玻璃水杯安安静静地盯着黑暗里戚尘的方向,生怕他会一声不吭起身似的。   服务员终于拿来了蜡烛,点上之后,虽然没有灯光明亮,但是多了丝柔和的氛围。   戚尘再次起了身:“我去上个卫生间,你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路梵低着头又在看手机,等戚尘出去以后,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戚尘出门的功夫,他们这边的饭菜陆陆续续上来了,路梵闻着,觉得味道都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路梵注意到戚尘吃的不多,几乎只吃了他面前的两个不辣的菜,路梵皱了皱眉头:“你不吃辣,那你自己怎么不多点点不辣的菜?本来就瘦不拉几了,还不好好吃饭,”语气有些嫌弃,按响了桌上的呼叫铃,把服务员叫来。   戚尘没多解释什么,而是问路梵:“还合你的胃口吗?”   “嗯”路梵看他一眼,“还行。”   他们包厢的门被人敲了三下,路梵以为是服务员,回了声:“进来,”戚尘听到后,起身过去开的门,门外并不是服务员上菜。   戚尘的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他走回到桌边的时候对路梵说:“生日快乐,路梵。”话落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个黑森林蛋糕。   一磅蛋糕,两个人。   路梵不问他为什么知道,也没什么好问的,“我该说一声谢谢吗?”路梵盯着蛋糕看。   “不用,”戚尘笑着说,“我已经听到了。”   ※※※※※※※※※※※※※※※※※※※※   PC端好像停止更新了还是说后台故障了也不知道,这两天心情很糟,感觉很冷,如果冬天来了,希望春天也不要太远。 第13章   电来了,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路梵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觉得灯光晃眼多了。   总觉得烛光里,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   一路回想,路梵想起来前两年根本没好好过过生日,路文清起初还会觉得亏欠,十五岁那年的生日给他大办特办了下,只是路梵看着精心打扮的林慧和林亦萱跟主人公似的满场跑,脸色就开始阴,那场生日宴不欢而散,再后来也没有生日宴了。   路梵好像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这才是他正常的状态,像前段时间和施一帆他们吵吵闹闹,像现在这样和戚尘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路梵还发现自己最近吃了不少零食了,这么大的蛋糕,搁从前他最多吃一小块,再多根本不可能。   现在两个人,一人分一点,慢慢居然都吃完了,还没觉得腻。   路梵拽了张纸把脸侧的脏污擦干净,他看着纸巾上的巧克力,忽然觉得应该是年纪大了,就开始吃甜食了。   结账的时候,路梵瞥了一眼账单,四菜一汤加服务费一千四百五,他观察了下戚尘递卡结账的表情,把欲伸出去的手慢慢放回口袋里。   路梵站在路边给人打了个电话,“我车没油了,在一中校门口,钥匙你有,你帮我去加点油,我一会儿直接去你那取车。”   戚尘听着他说话的口吻,像是朋友一类的,他一直等路梵挂了电话,看了看大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然后说:“我们打个车回学校?”   路梵是要回学校没错,他刚才打电话的是高一一起玩机车的同学沈繁星,他家的机车铺离一中也不远,路梵回头:“我回学校,你回家,应该不顺路吧。”   看见辆出租车空车,戚尘伸手示意:“不回家,我回宿舍。”戚尘看着路梵,轻轻笑了两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路梵虽然奇怪戚尘居然也住校,但也没墨迹地上了车,戚尘先一步进了后排,路梵没怎么思考,就打开了前座的门,钻进了副驾驶位置,“师傅,市一中。”   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路梵坐在前座听着车里电台放的广播:“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回到《你有故事我有酒》,我们今晚的故事即将继续,现在广播一条听众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   ‘今天是你的二十五岁生日,是我们分手后你的第一个生日,沈洁,无论以后你和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可以过的更好,希望那个人不要像我一样总惹你哭,希望他能比我更懂你,能照顾好你,祝你幸福。’哇,这是一条男生写给前任女友的生日祝福,他们应该是真的不适合谈恋爱,但是这个男生的语气好暖,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希望女生听到后,也能感受到这丝温暖,今天过生日的人好像很多,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条生日祝福了……”   路梵开着窗,闭着眼睛,风好像有些凌厉,砸在眼皮上酸酸胀胀的感觉,他没有睁开眼,偏了偏头,离车载音响远一点。   “下面这条生日祝福有点意思,叫做‘胆小的土拨鼠’的这位朋友,说‘路梵同学,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去年的今天我出门买东西遇到坏人,是你帮我赶走他们并安全送我回家,尽管你不记得我了,但是你转学出现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你了,生日快乐路梵,你是个好人!”   “好人”路梵总觉得是别人跟自己重名了,心底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司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孩子怎么了,路梵拍拍胸口,听到后座上有人轻轻地笑了。   他在想强调下不是自己?这不就此地无银吗?只能作罢。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路梵只觉得恨不得它长了翅膀赶紧到,他之前觉得一中有点意思,现在只觉得那就是座庙,庙里有看不惯他的某路神仙,不然怎么去了一中该遇到的不该遇到的,全部都没逃得过。   戚尘在后座上点了点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出去,路梵心里不安,视线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方戚尘抬了头,他收回目光,然后听到电台的音乐声又停了下来,主持人说:“这里又进来一条生日祝福,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又是一条生日祝福,这一次很有意思,发来的听众叫做‘哆啦有个A梦’,他说‘大雄同学迷路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希望听到的他可以早点找到回家的路,哆啦A梦在等他,大雄生日快乐!”   路梵前段时间受胖虎的影响,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大雄的卡通形象,他这时候摆弄着手机,然后打开微信确定了一下,嗯,戚尘的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两个字。   所以,不是他?   到学校之前,路梵收到了沈繁星的信息,说车加好油了,他一会儿有事,直接把车原封不动送回校门口那个位置了,路梵把钱给他转了过去,沈繁星收了,然后又回了条信息。   沈繁星:你既然一会儿要回学校,直接去把礼物拿了吧,希望你喜欢。   路梵:嗯。   校门口保安室外面有一排快递柜,供学生们存放快件,路梵下了车,顺手就把账给结了,等戚尘下了车,路梵让他先走,“你回宿舍吧,我还有东西拿一下。”   戚尘听话地跟他挥手再见,回头往宿舍楼方向走,迎面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灯光不够亮,路梵下意识看了几眼那几个人,只是觉得好像哪里见过。   他走了几步,去快递柜,掏出手机扫码取件的时候,脑海里灵光一闪。   戚尘走了几步,回头,盯着路梵的背影看,今天的月光不错,打在路梵的后背上,显得他影子又长又孤单,戚尘脚步有些沉重,远远地看着,想着哪怕路梵烦,也还是等他一下一起回去。   他刚刚站定,同时,路梵就扭了头回来,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戚尘,你过来!”   他语气很急,戚尘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朝着路梵跑了过去。   身后那几人也跟着加快步伐跑了过来,这里离校门位置不远,本来戚尘还想着保安室会有人,他们喊一声就好,但是跑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时间,保安室应该在校园里巡逻或者去上厕所了,保安室这会儿没人。   两个人碰了头以后,路梵就拽着戚尘往一侧跑,他在一瞬间想到对方似乎是胖虎的跟班之后,他自己倒不怕,他无所谓,该打架就打一架,被抓住要么就背处分,要么转学,他以前就这么过来的,但是他意识到那些人可能多少还记得戚尘,上一次他们十几个人围堵,戚尘用警察来了诈他们。   一想到,戚尘那细胳膊细腿的,皮肤又白又嫩,走个路都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路梵就觉得头疼不已,最后往前跑着,他对戚尘说:“我们不要一起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前面路口,我往西,你往东,我们分开,他们几个打我一个的话,我胜算大,加上你,我束手束脚的,你懂吗?”   戚尘“嗯”了一声,“我过了街,回宿舍那边找老师去,我很快就过来,你到时候表现一下正当防卫。”   路梵估摸着他把人喊来,自己这边早把人打趴下了,到时候自己再跑了就行,转眼间,到了路口,他心里不禁嘀咕着,这回胖虎的人腿脚倒是不错,这么一会儿还没跟丢。   两人按照商量的,一个往西一个往东,但是路梵又跑了一段距离,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人跟着,他回头一看,反而全都追戚尘去了,他们正把他往没路的方向逼。   路梵骂了句“艹”,回头就追了上去。   一共五个人,上回被路梵踹过一脚的社会青年带的头,逼得戚尘无路可走之后,社会青年笑着亮出了拳头:“路梵我们打起来挺难,揍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了,上回报警了?”   戚尘发现是死路之后,回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面上还是平时那种云淡风轻,“确实报警了,只不过警察没来。”   社会青年往地上啐了口口水,他怕路梵,对戚尘就胆子大多了,恶狠狠地从地上捡了块砖块拿起来:“我去你大爷的,上回之后虎哥骂我假情报,把我一顿好收拾,我憋很久气了,知道吗?听说……”   他盯着戚尘的右手看了看,再看向对方这一身典型的钢琴演奏的扮相:“你成绩好,钢琴还弹得非常好?”   “爷爷看你这手不顺眼!”说着表情狰狞地举起了砖头,只是没来得及砸下去,身后有只手用力地握住他的。   路梵再伸出腿一踹,对方直接身子一歪,路梵赶紧趁机把他手里的砖块给掰了,踢到了一边。   ※※※※※※※※※※※※※※※※※※※※   路梵: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戚尘:我是攻呢。 第14章   月色下,这个角落里静的都不像是C市的地盘,路梵伸出手,把戚尘牢牢的护在自己的身后,嘴里却还要嫌弃着:“也不知道你个男孩子长得这么秀外慧中干什么,瘦成这个样子,人家轻轻一下就能给你胳膊扭断了吧,我要是不回来,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他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这样的孩子很容易受欺负的不知道吗,家长就该多保护几层,最好别让他随便出来。   “瘦弱不堪”的戚尘老老实实待在他身后,“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会乖乖待在你身后保护好我自己,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路梵:“这还差不多。”   路梵回头跟围着的几个人说:“来吧,快点速战速决,爷爷还要回去睡觉呢!”   一看到路梵就有些腿打抖的几个人,纷纷互相看了一眼,脚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第一下谁出手一时间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最后杂毛的青年推了推旁边一个人,让他先上。   一个瘦高个,硬着头皮先冲了上来,他伸出手想去抓路梵的手,如果顺利而且速度够快,他就可以把路梵直接反手剪住,如果不顺利,那么就做好挨打的准备吧。   路梵在对方胳膊内侧拍了拍,对方呼痛,路梵就开始攻他的下盘,连着踢他腿几次,这人就疼得靠在墙边上抖个不停,然后后面四个人一起窜了上来,白天的时候还好,看得清楚,这个光线,路梵更多靠直觉,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太踏实。   挑事那个社会青年,早就察觉到不是路梵的对手,趁着他们在前头挡着,他偷摸在地上捡起一个酒瓶子,身子猫着躲在一个自己人的身后。   路梵拳打脚踢了几下,看到有个黑影猛地往自己这里蹿了过来,光线的原因,他看到的时候,还在和另外几人缠斗着,所以除非他再长出一只手,才能躲过对方的偷袭。   打了这么多架,也挂过彩,但是路校霸想,这回该是爆头了,不知道会不会破相,这么想着,身上的动作变得又狠又快,就是那一下,可能怎么都逃不过了。   最后一脚踹倒了跟前的瘦高个,路梵预想到的爆头却没有发生,他发现社会青年举着酒瓶,表情还维持着那股猥suo的狰狞样,一点点地变得不可置信起来,他大睁着一双眼,比翻肚皮的鱼眼还骇人。   路梵也回头,看到是戚尘挡住了对方的手,在路梵的视线里,戚尘手腕方向一转,仿佛空气里传来一声“咔嚓”声,社会青年的手一松,酒瓶落在地上,戚尘又迅速极快地在他的腿肚子上踢了两下,社会青年表情万分痛苦,大声叫着:“大爷饶命饶命!我的手腕断了!”   戚尘这动作,一看就是练过的,路梵心情不复杂地看着他,“看不出来,你会打架啊。”那他之前那些担心岂不是看起来挺傻的,路梵扯了扯嘴角。   戚尘解释道:“因为太瘦了,我家里人一直觉得我营养不良,我奶奶就是医生,她说‘是药三分毒’让我爸妈送我去学点跆拳道什么的强身健体,我妈生怕我锻炼力度不够,跆拳道、截拳道、功夫我都学过,不过去跆拳道馆的时间是最多的。”   路梵:……   路梵:…………   你肯定把你奶奶的医学原理也用到了,掰手腕掰得跟掰玉米似的。路梵总感觉自己吃亏了,吃了哑巴亏,可一想活都是自己主动大包大揽的,人家也来不及说那么多,何况,刚才不是他那手挡着,这会儿的自己应该已经脑袋开瓢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路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踢了踢还在哀嚎的社会青年,再看向另外四人的目光,他们都赶紧蹲在地上,把位置让了开来。   开玩笑哦,一个大佬就很可怕了,听另外一个大佬的意思,人家跆拳道为了强身健体练着玩的,刚才掰手腕那一下就跟玩一样,都说人不可貌相,人看着瘦不代表武力值就低啊。   这一中真是块宝地,人才辈出就算了,武才也一点不输,再来个文武双全的就太可怕了。   戚尘居然武力值不低,这点路梵太意外了,而且他还动手打架了,路梵想着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这算打脸吗?他想。   “你的快递还没拿吧,”戚尘提醒了路梵,两个人又往学校门口回去,刚柜子门都已经打开了,因为路梵猛然想起来对方是胖虎的人,扭头就朝着戚尘方向跑过去了。   这会儿柜门都还开着,没有被风吹关上了,也是运气好。   戚尘心情好得不得了,看路梵不说话,安安静静把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合上了柜子,两个人又拐回去宿舍的方向。   “今天不回家了?”戚尘轻声问。   路梵:“嗯。”   戚尘把手里的箱子往上托了托:“因为我没告诉你我会跆拳道,所以你不高兴了?”   路梵刚想“嗯”一声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完全想不到,这跟你的外表和性格感觉有点违和,你以前跟人打过架吗?”   戚尘摇头:“在跆拳道馆也只是切磋,这样出手,是第一次。”   路梵又不说话了,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到了路梵宿舍楼下,路梵这才把自己的东西接了过来,箱子里有东西晃动,还有玻璃碰撞的声音,借着灯光,看到箱子好几处印着“易碎品,轻拿轻放”的字样,隐隐觉得可能是酒一类。   “我到这就行了,你住几号楼?”路梵随口问,准备回楼里了。   戚尘和他一起走,“我也住这里。”   路梵心说是我早不出晚归的原因吗?从来没跟他碰到过,一次都没有,压着这种疑惑,两人又一起到了三楼,随着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路梵又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直到……两个人一起停在路梵的宿舍门口。   路梵抬了抬眉头,觉得憋不住得说点什么,眉头轻蹙着,路梵说:“是这样的,我知道我有个室友,我在此之前只是觉得他神出鬼没,因为我知道房子里有另外一个人,但我从来没看过,说他是个鬼一点也不过分,所以,你是这个鬼吗?”   讲个笑话,戚大校草是我室友。   这栋楼周末很少有人住,他们上来,只有零星的几间宿舍开了灯。   走廊是声控灯,随着路梵的声音,所有灯都亮了起来,路梵对面宿舍的灯也亮了起来,在戚尘说话之前,对面宿舍的门开了,杨子然和施一帆一脸笑容地走出来,然后刚准备说点什么,看到了路梵,看到了路梵身边的戚尘。   施一帆还以为自己熬着等路梵等的眼睛都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发现戚尘还在,他转头看杨子然一眼,碰碰他:“哥,我是等梵哥等的睡着了吗,我这是梦吗?你伸手掐我一下吧。”   孩子早就困了,下午和杨子然打赌说路梵可能不在家过生日,就开始猫在宿舍里等路梵宿舍有动静,快熬不住了,要睡觉,终于听到走廊里的说话声。   杨子然拍拍施一帆的头:“别闹了,都是活的。”   施一帆:“……”   路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手里正抱着快递箱子,腾不开手,这时候,戚尘摸了摸口袋掏出来钥匙,然后打开锁走了进去。   施一帆困得脑子根本转不动,精神头都有些错乱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戚校草会和梵哥在一起,他还有梵哥宿舍的钥匙?   施一帆张了张嘴:“你们……”杨子然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闭嘴,然后施一帆看到进去后,戚尘没有往路梵的房间方向走,而是到他对面,打开了另一间房。   ?!   戚校草是梵哥的新室友!施一帆被这一幕一吓,整个人清醒到不能更清醒了。   戚尘回头:“我先换一下衣服,等下跟你们解释。”   路梵打开自己的房间,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后随便捡了一只笔,在封口的胶带上划拉几下,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酒,是一箱法国红酒。   施一帆:“哥,咋回事啊……”   路梵抽了一瓶酒出来,问他们:“喝?”   杨子然耸了耸肩:“随意,都行,距离你生日这天过去还有二十五分钟,来个漂亮的ending。”   戚尘进房五分钟,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出来,没那么惹眼了:“看起来挺不错的酒,我有这个荣幸吗?”   路梵看他一眼,晃了晃酒杯:“先把你的事说清楚。”   ※※※※※※※※※※※※※※※※※※※※   路梵:翻车火葬场,一直翻车一直爽。   你们不要都养肥啊,我好寂寞~ 第15章   房间里开着灯,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客厅有了小桌,恰好派上用场,电视机开着,施一帆总觉得气氛不够,说要营造出更热闹的感觉来。   戚尘去开了窗,发现外面有风,回头看路梵穿的少,马上又把窗户关上了。   他永远都缺少一种自觉,照顾好自己的自觉,戚尘关好了窗户,他穿的长袖针织衫,坐在客厅里会有点出汗,戚尘把袖子往上挽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放了下去。   戚尘回了房间。   他刚才挽袖子的动作,露出来他胳膊内侧有一团图案,路梵和杨子然都看到了。   是纹身。   路梵端起酒杯摇了摇,视线透过红色的液体,嘴角古怪地扯了一下,很久以前,路梵是个好学生,不逃课不喝酒不抽烟不打架,更不……打耳钉纹身。   现在成了坏学生的路梵,所有不符合好学生的都做了一遍,但是纹身这件事……   听说很疼。   而且,戚尘纹在胳膊上,算是显眼的位置,春秋冬穿长袖不显得突兀,到了夏天是要穿短袖的,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吗?而很显然,一中的人不知道他有这个纹身。   路梵“啧”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自己不适合给人贴标签,尤其给戚尘贴标签,真的是贴一个然后被撕一个。   他还觉得自己看人很准,此刻脸有点痛。   过一会儿,戚尘从房间里出来,还是长袖,但是换了春秋穿的薄款,在这时候的室内穿,算是刚好,他还拿了一些蜡烛出来,施一帆一看到,兴奋地不行:“居然还有蜡烛,这个刚好,适合我们的气氛。”   从戚尘手里拿了两根红蜡烛过来,施一帆到处找点蜡烛的,他低头摸自己的口袋,杨子然看他无头苍蝇一样提醒道:“你又不抽烟,口袋里没有打火机,还摸什么?”   施一帆恍然大悟,“哦对,我没有打火机。”   一转头,看到戚尘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黑色金属打火机,外型酷到炸的那种,“啪嗒”一声,豆大的火光点燃了几根蜡烛,戚尘挑了几个位置摆放蜡烛后,抬手关灯试了一下,光线还不错。   “好了。”戚尘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发现施一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戚尘捏了捏自己的眉尖,“怎么了?”   施一帆注意到校草今天是没有戴眼镜的:“你……你不是近视的吗?”施一帆自己就是近视,大多数大多数戴惯了眼镜的人,生活中也会习惯戴眼镜,摘掉眼镜后会习惯性眯着眼睛,这样更丑。   戚尘不会,戚尘戴不戴眼镜都很自然,他走到桌边坐下来:“今天钢琴表演,不习惯戴眼镜。”   “你近视多少度?”路梵又把两瓶酒给开了,放在桌上,“还有,你不抽烟,戴什么打火机?”   “对啊,”施一帆刚才都忘了这件事。   沙发是一个长条形的,路梵一个人占了一头,杨子然和施一帆坐在另一边,他们后面,倒是坐下个人还挺宽敞。   戚尘丢下句“你猜?”又回房间里搬了个椅子出来,椅子比沙发略高一点,他坐在路梵右手边的空位置上,路梵看他,需要抬起头。   路梵:“……”   路梵:“鬼知道呢,”路梵用实际行动表示“我不care”,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微信信息里没有未读的,索性把手机关机,然后扔到一旁去了,“来,一起干了,今天都尽兴!”   施一帆听话地一口闷了,对几人说:“你们的酒量怎么样,我家里逢年过节会让我喝一点,我目前还没喝醉过。”   杨子然在他之后放下杯子,自己伸手拿酒瓶给几个人再一次倒上,“没试过,我在酒吧工作,我调酒,但我自己从没喝过,信吗?”   施一帆“靠”了一声,“那你都随便调的吗?我还说有机会去酒吧给你捧个场呢……”   杨子然不以为然道:“调酒而已,就是合理搭配的问题,反正点我调酒的大多数是女孩子,不管味道怎么样,好看是第一的。”   路梵打趣道:“确定是说酒好看?”   戚尘:“我觉得不是呢。”   施一帆看看三人再看看自己,又自己喝了一杯下去,郁闷道:“忽然感觉自己好差劲,长得胖成绩差,还长得丑戴眼镜,我这样的,以后开酒吧不会都没人来吧?”   路梵:“谁说的……”   施一帆以为路梵要开口安慰他了,已经捧着一颗真心泪眼汪汪地看着路梵,就听路梵笑着说:“你可以请一些长得好看的人来当调酒师,像你杨哥这样的,多找几个,给的钱高点,保管没人关心酒吧老板是谁。”   杨子然拍拍施一帆的肩膀,笑道:“想从你梵哥嘴里期待点什么,你喝多了还是疯了吗?”   施一帆摇摇头,怎么能承认自己喝多了,四个人就他一无是处,还先喝醉?就是大舌头出卖了他,他好像也就喝了四杯还是……五杯,“其实我特别崇拜你们,那么聪明,我不行,我是真的笨,梵哥以前也是学霸,杨哥你也是,你只是不学,虽然不知道你好好学会什么样,但肯定不是我这样的,即使比你们都努力,也很想好好学习,可是我太笨了,老师讲的我一大半都听不懂,自己学更是一团糟,我妈还给我请了好多家教,她说就我一个独苗苗,以后要管理家里的公司,可我这个烂样子,我肯定不行。”   “你们可能没办法懂我这种笨蛋的思路,我也很想好好学习,可是我可能天生就不是这块料,我都不知道自己考不考的上大学,我妈他们已经商量好我高考落榜,准备把我送M国去学金融,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不想去……”施一帆说着居然红了眼睛。   “他们为你打算的越好,你其实压力越大吧……”路梵盯着空的两个酒瓶,轻声地说,“放轻松点吧,我感觉你太紧张了。”   戚尘也点头:“有压力是一件好事,但是压力超过你能承受的范围,只能是适得其反,你应该跟父母谈一谈。”   施一帆被他俩一点,醍醐灌顶,“我跟他们说,他们不会更对我失望吗?”   杨子然:“你怎么知道他们就对你失望,他们给你铺这么多路,初心应该是让你无后顾之忧才对,你想想普通班里那些孩子,他们的压力是没有后路。”   家庭这个话题,似乎是青少年永恒且没有定论的一个话题,施一帆真的喝醉了,他酡红着脸拉着杨子然:“然哥,你家里呢,我一直特别奇怪你既然有钱进一班,为什么还要去打工?”   杨子然慢吞吞地笑开来,抿了抿唇角,他有一瞬间是打算说点什么的,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我现在头有点晕,捋不清楚,下回、下回……”   施一帆往他身上一歪,已经睡着了,杨子然愣了一下,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看着还很清醒的路梵和戚尘,笑了:“你们继续吧,我们撑不住了,不用管我们,一会儿醒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睡的,他太重了,扛不动的。”   杨子然醉的真假难辨,路梵相信他有开不了口的理由,没有再说什么,两个弄气氛的人都歇菜了,剩下两个闷葫芦没有对话慢慢喝着酒。   箱子里还剩最后一瓶酒的时候,路梵笑了,他晃了晃酒瓶,对戚尘说:“我难得喝这么尽兴,你说,我们两个谁会先醉……”他说话的声音被拖得很慢,偏自己没有感觉。   戚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先。”   路梵嘿嘿一乐:“我也觉得,他俩喝不过你就算了,我怎么也要比你强,不过,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这俩货都没喝过你,我觉得太丢人了,像你这样的好孩子,不应该喝酒的,宿舍禁止的哟。”   他偏着头,戚尘视线盯着他左耳那颗耳钉看,路梵察觉到他的目光,自己伸手摸了摸那颗耳钉:“你好奇这个?”   路梵继续歪着头:“我们交换个秘密怎么样,你告诉我你的纹身怎么来的,我告诉你这个耳钉的秘密……”   路梵眼底是摇晃的烛光,一豆暖暖的光在他眼里氤氲着,而戚尘的样子在烛光最中间,戚尘盯着路梵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一点点地靠近路梵,期间始终观察着路梵的反应。   手落在路梵的头顶,看他的情绪没有变化,戚尘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头发,和他现在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戚尘触摸到的头发,柔软得不像话。   戚尘:“好。”   路梵又给两个人继续倒酒,抬起的胳膊有点不稳,戚尘伸手托住他的手腕,跟自己喝完了酒有些发热的身体不同,路梵身上冰凉凉的,酒杯里的液体差点溢出来,戚尘才松开路梵的手,把酒瓶放好。   目光迷离,路梵很少认真回忆那些事,如今接着酒意,才不觉得沉重:“初三那年的春天,我父母离婚,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就走了,她一言不发地离开,所以我留下这个耳洞,时刻提醒自己,”   路梵看着戚尘:“没有人爱我。”   ※※※※※※※※※※※※※※※※※※※※   杨子然:……我也不知道我醉了没有。 第16章   “路梵,你喝醉了。”戚尘说。   路梵:“不可能,我不可能喝醉的。”   戚尘看着他,心想早就醉了,只是不知道明天起来他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说好的交换秘密,路梵说完之后变得格外的安静,戚尘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回伸手的动作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继摸过路梵的头发之后,他又碰了碰路梵的脸颊。   只有微微的一点红,但是有点烫,是喝酒喝的,他整个身体窝在沙发里,看起来很不舒服,动了好几下想调整姿势。   戚尘弯下身体,靠近路梵,对方的呼吸里尽是浓重的酒气。戚尘一只手扶在路梵的后背,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男孩子,双手一抬,就把一百三十斤的路梵打横抱了起来,看起来毫不费力。   眼角余光察觉到一道视线,戚尘下意识看了回去,本该宿醉的杨子然,睁着眼睛,看着戚尘。   戚尘顿了一下,轻轻晃动身体,调整了下路梵的位置,好让他更舒服一点,“我先送他回床上,”戚尘对杨子然说。   杨子然听到后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人慢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刚才似乎也睡的很不舒服,看戚尘进了路梵的房间,杨子然盯着房间某一处,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梵的房间不乱,因为本身没有太多东西,他穿过的衣服挂在椅子背后,或者床旁边的地板上,整体看着随意并不显得怎么乱。   戚尘小心翼翼抱着他,把人轻轻放在了床上,鞋子给脱掉,然后盖上被子,路梵似乎很不习惯开窗,房间里也是闷着,空气不太流通,戚尘回头把被子给他掖好了,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新鲜空气进来。   做完这一切时,他听到床上人的呢喃声。   路梵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表情很难过,哪怕在梦里他也惯性使然用手拉过被子,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了头。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   戚尘站在窗户前面,看着裹在被子里的那团隆起,大概只有夜深人静,又借着这股酒意,路梵才敢彻底放下防备,将内心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   以前有多么在意,现在又要装着多么不在意。   戚尘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关上灯,慢慢从房间里出去,把门轻轻带上,手还扶在门把手上,沉默了半晌。   “我们两个人,可以把这个货也弄回床上吗?”杨子然不等戚尘回过神来,出声打断了,“他很重,五分之一吨,大概有的。”杨子然琢磨着说。   戚尘回过头时点头,对上杨子然清醒的目光,对方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你也醉了,或者对吨有什么误解。”   说完,戚尘走过来,不似刚才对待路梵那样温柔动作小心,大概觉得施一帆这样的胖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双手直接卡在施一帆肋骨两侧,哦,虽然摸到的都是软乎乎的肉,戚尘双手一用力,提起并往自己肩膀上一甩,直接将施一帆布袋一样扛了起来。   确定重量一样,颠了两下:“离二百五十斤还有点距离”   杨子然张了张嘴,笑了:“你是练了什么奇怪的功夫吧,一百八十斤起码有的,你扛起来跟五十斤一样,”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他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了下,征得同意后,伸出手摸了下戚尘的胳膊。   肱二头肌的位置鼓起来,杨子然用手按了按,肌肉很结实。   “以前别人怎么羡慕你,说你很神奇,今后也算我一个,我觉得在你衣服之下,你这个身材绝对不简单。”   戚尘示意杨子然前头带路,“谢谢你的夸奖。”   把施一帆安置好以后,杨子然也准备回房间睡觉了,戚尘走之前,杨子然抱着双臂站在自己门口目送他:“天蝎座的人很难真的打开内心世界,尤其受到过伤害以后,你可能还需要做越来越多的事,如果坚持不到最后,你最好早一点放弃。”   不然就是另一种无形的伤害。   戚尘没有回头,“我其实很少去坚持一件事,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杨子然挑眉,眉梢染上笑意:“希望我是第一个听到好消息的人,good luck。”   戚尘:“谢谢,在高考之前,需要你暂时帮我保密。”   杨子然:“OK。”   戚尘回头看他一眼,轻轻把门合上,回到自己寝室,他睡觉之前,把客厅里的蜡烛残留,喝光的酒瓶都收好,垃圾收拾干净,然后打开客厅窗户换换气,最后再推开路梵的房门看了眼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和路梵做了室友这件事,他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知道比较好,没想到一切都还出乎意料的顺利,他或许还应该感谢林亦萱这对母女,她们希望路文清远远的把路梵推开,才给了戚尘靠近他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戚尘就换了身运动服,轻轻锁上房门出去了。   他出门前打过电话,一出宿舍门口,就有辆黑色轿车等候着,戚尘钻进车后座,前座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司机,司机在后视镜里朝戚尘点了下头:“小七早,我们去哪里。”   戚尘:“张叔早,去我外公家那个别墅小区。”   在小区门口,戚尘让司机把他放了下来,他自己独自走进小区,这个时间,小区里有很多晨跑的人,戚尘顺着斜坡往上走,在路上碰到路梵的爸爸,父子俩的轮廓和眉眼至少有六分相像。   路文清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哪怕一共只见过了两面,但是这个男孩子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一下就认出来这是昨天艺术节上弹钢琴的,他是路梵的朋友。   路文清跑着步停了下来,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语气还算客气,“你来找路梵的吧?他昨天出去了就没回家。”   戚尘不答反问:“叔叔您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是来找路梵的?”去掉昨天的艺术节,路文清也就见过戚尘一面而已,还是站在楼梯上,远远看到在门口的戚尘。   “萱萱给我介绍过了,你是路梵的那个朋友,小同学,钢琴弹得确实不错,不过,我觉得你还得多学学人际关系,我们萱萱也很优秀,她因为失去了钢琴表演的资格,失落了很久。”路文清对着眼前的孩子说话还是客气很多的,这个孩子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沉稳,气质出众又不会充满攻击性,看起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跟他原本想象的咄咄逼人有些出入。   居然,和路梵能做朋友,也挺稀奇。   “事实上,我努力了很久,到昨天才真正和路梵成为朋友,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那么早就告诉你,我是路梵的朋友。”戚尘淡淡地说。   “哦?”路文清认真看着戚尘,“昨天?因为你抢走了萱萱的表演资格,所以路梵才愿意和你做朋友?那虽然是我的儿子,但叔叔觉得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路梵,是跟他妹妹有很大的龃龉,我言尽于此。”   戚尘眉头紧了紧,勇敢地跟路文清对视:“我在艺术节上表演钢琴,跟您说的这些都没有一点关系,钢琴表演是老师私下多次和我协商后的结果,我只是为了送路梵一份礼物,才同意在艺术节表演钢琴,叔叔,您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路文清:“我当然知道,十月……”   十月三十号。   路文清愣住。   他是真的忘了,这一天是他儿子的十七岁生日,脸色一瞬间白了几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最近有些忙,确实给忘了。”   戚尘:“那您却还记得继女的艺术节表演时间。”   “不对,”路文清感觉自己掉进了对方的坑里,“艺术节是改过时间的,你说你为了送路梵的礼物,你难道可以控制艺术节的时间?”   戚尘:“更改表演时间,就是我和老师协商的条件,”少年的眸子深处坦坦荡荡,“我跟您说了几句话,你几乎句句都在中伤路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和你认识的路梵似乎并不一样,我不相信您看不出来他为什么讨厌这个家,我想问问您,您知道为什么他每周都要回家吗?您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就过不去您再婚的事吗?您知不知道他已经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很抱歉,作为一个外人,我其实没资格说这些,只是您这样掩耳盗铃此地无银的做法常常让人怀疑路梵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如果我一个外人都这么觉得,那您觉得路梵又是怎么想的?我今天也做一回指手画脚的人,您用亲情禁锢着他,又不好好照顾他,您觉得他是在故意气你,那你又对他说过抱歉去试着解开他的心结吗?”   戚尘:“我来见您,路梵并不知道,他昨天在等您的信息,哪怕是一句简单的祝福,他看了好几次手机,这些您肯定都不知道,昨天我表演结束,我和他在后台,都看到您在呵护心疼您的继女,而路梵就站在旁边,我们经过,您也没有发现。”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戚尘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话,他只会说这一次,“我是来拿车的,意外碰到叔叔而已,这些话您不爱听,就当没听到吧。”说完继续向上走,走到路梵家门口,按门铃然后跟管家说了声,管家就去给他把脚踏车搬了出来。   戚尘踩着车下坡,中途又碰到路文清,这一次,戚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路文清似乎冒出来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路梵的人缘真的很不错,而父子两个却跟仇人一样,一些被他忽略或者刻意逃避的问题,让那个孩子一说,忽然又被挖了出来。   “路梵,你就算胡闹,至少每周回一次家!”   “路梵,妹妹来了,你要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人家。”   “路梵,我跟你妈离婚了……”   “路梵,这个是我的再婚对象,你林阿姨……”   ……   戚尘买了早餐带回去,路梵刚好打开门,手摸着头,看着戚尘,疑惑:“你昨天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还起这么早?”   戚尘:“喝多了睡的就好,早上醒的也早,我就去你家把车骑回来了,顺便买了早餐。”   “你……碰到谁了?”路梵问。   “没,就管家给我开的门。”戚尘把车推了进去。   总觉得哪里不对,路梵也没想太多,“我去洗漱,就来。” 第17章   别墅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早晨空气新鲜,家里买菜的阿姨从坡下上来,半道上碰到家里的男主人,发着呆石化的男主人。   阿姨喊了两遍“路先生”,路文清才回过神来,他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应了阿姨一声之后,和阿姨一起往家里的方向走,走在路上,路文清疑惑问道:“阿姨,重组家庭后孩子都会性格大变吗?”他终于记起来,路梵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   那个时候,每次回家,前妻常茹总是跟他夸奖儿子如何如何懂事听话,拿了什么奖,少年宫里很多老师都很喜欢他,那时候路文清心虚,时常听的心不在焉,妻子越温柔好脾气,他心底的愧疚就越重。   阿姨古怪地看路文清一眼,不好说得直接:“这种事,我哪里晓得那么多,就是我家有个邻居要闹离婚的时候嘛,那个小孩子就是天天哭的,后来见到人都不爱说话了,但是她爸爸家暴嘞,女方坚持离婚了,上次我又见到那对母女,状态都不错,女方再嫁了嘛,听说男的对这母女好的不得了,孩子也笑得多了很多。”   林亦萱也时常是笑着的,路文清有些不是滋味,他会潜意识觉得男孩子没必要养的那么精细,感情是大人的事,我们好还是不好,只有大人自己知道,如果掺和上孩子,那就是一整个家都鸡犬不宁,等他大了,慢慢会懂。   他以为他努力维持一个家庭的和谐,对林亦萱好一点,让家的氛围浓郁一点,其实是在路梵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真的错了吗?路文清一点也不确定,他毕竟是个男人,心思想的没有那么多。   回到家里,路文清心情复杂地换了鞋,准备回房间换衣服洗漱,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林慧和她某个朋友的聊天声,“路太太啊,你们那个孩子今天不在,你终于可以好好过一个周末了,女人啊,总受气肯定要老得快,你多亏了底子好呢。”   林慧捂着脸不好意思:“王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也老了好嘛,他不在我们都能喘口气。”   要是以前,路文清只会觉得他们说得对,路梵脾气差惹是生非不学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不只是他一个人,可有些东西变了,有人给你脸上来了一巴掌,你疼醒了,再想装睡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文清走到了楼梯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位王太太一眼,他此时无比清楚地知道,这种事如果不是林慧和人说过,对方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是都结婚三年了,这种事还有必要挂在嘴边?如果一开始路梵不理解不接受他们再婚,一开始林慧不好跟路文清说,找人诉诉苦还正常,三年过去了,还这样?   至少她不是一个真的大度的人,路文清心里想。   “要这么说的话,王太太的儿子看起来也不省事,你亲生的不好带,我们这样的难处理一点也正常吧……”路文清丢下一句话,上楼去了。   林慧也不懂为什么丈夫出门跑了个步,回来跟吃了□□一样,有些抱歉地把朋友哄走了,她上楼去看看情况。   “你怎么回事啊,今天很不高兴,”林慧看着丈夫换衣服,走过去,主动要给他系扣子,路文清躲开了,看她一眼:“你有没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慧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想起来,“怎么了?”   想起刚结婚的那年,林慧一定要给路梵的生日大办特办,说什么大人再婚对孩子有很大的影响,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昨天是路梵的生日,你怎么没提醒我?”   林慧:“……”因为当天是林亦萱艺术节表演,林慧都忘了这天是路梵的生日。   路文清表情有些冷,“我知道后妈不好当,所以我努力关心萱萱。”潜台词就是,你有努力关心我的儿子吗?路文清真的有点生气了,平时被路梵气的想不到这么多,今天一想,问题感觉很严重,“不管怎么说,我以后的公司肯定还是要留给路梵的,我跟你说过了,我和他妈离婚的时候有协议,我早就做了财产公证,等路梵成年,这些都会属于他。”   林慧脸色一白,眼眶跟着红了:“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图你的财产?路文清,你这话太伤人了。”   路文清:“这不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答应我的?我现在只是重复了一遍而已,我会留下来一些钱,等萱萱嫁人以后,够我们两个人养老用,所以你如果觉得不踏实,就需要对路梵好一点,如果他好心愿意额外给我们钱,我们会过的更宽裕一点。”   说完出门了,留下林慧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林慧气得把枕头摔在了地上,还是觉得不解气。   ·   路梵吃完了早餐,施一帆和杨子然从隔壁过来,“还有早餐吗?”施一帆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肚皮,“我也好饿啊。”   路梵进屋拿了个外套,“那就出去吃吧,出去转转吧,宿舍里太没意思了。”   戚尘开了门,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三个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目光看向了路梵,路梵莫名就有点心虚,想了想说:“你今天在宿舍看书吗?我们打算出去玩玩,不过没想好玩什么。”   施一帆补充道:“今天是我们梵哥十七岁的第一天呢,总该留下点有意义的回忆。”   路梵想到了什么,点头:“有道理,我去把另外一边的耳洞也打上吧。”   “你们要一起吗?”路梵问。   施一帆摸摸耳朵,往一边躲了躲,“不行不行,我怕徐大魔王吼我,我英语听力本来就不好。”   杨子然忍不住开口说:“你英语听力不好,难道不是因为你不认识那些单词,跟你耳朵听力没关系好吗?勇敢面对现实吧。”   “嗷嗷嗷嗷,看破不要说破啊。”施一帆恼羞成怒。   戚尘:“带我一个吧,我有相机。”   路梵嘟囔了句:“珍贵的记忆,并不一定靠相机的。”说完先一步往门外走。   昨晚收拾的垃圾,出门的时候,戚尘整理到一个大袋子里,一起扔了出去,施一帆还说:“扔的有点早了,说不定晚上一开心,再买点回来继续喝。”   施一帆选的一家早餐店,里面都是主食硬菜,路梵看一眼手机时间,十点半,怀疑,施一帆肯定当午餐吃了。   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路梵收到了微信。   路文清:儿子梵梵,爸爸祝福迟到了,但永远不会缺席,爸爸祝你生日快乐,未来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心而富足,因为你出生的那一天,我确实留下过喜悦的泪水,对于你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我们都是期待而真诚地欢迎着你的。   然后是两条转账信息,路文清给路梵又转了五万块钱。   路文清公司效益还可以,他家里几代都是做生意的人,到他这一代做得最大,虽然也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不过每个月纯收益几百万不成问题。   戚尘注意到,看完手机之后,路梵的眉眼缓和了不少。   吃完饭,施一帆问路梵要去哪里打耳洞,路梵摸了摸没有耳洞的另一边耳垂,说:“地方有点远,懒得去弄了,附近有什么玩的吗?”   施一帆想起什么,拍手:“那个游乐场,年初才开业的那家就在附近,我一直想去没机会去,听说弄了很多老刺激的项目,去吧去吧,疯狂一把。”   路梵:“……”有些抗拒。   戚尘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恐高。”   杨子然:“我还行,玩不那么刺激的没问题。”   几个人说完都看着路梵,路梵:“我……我怎么可能恐高,我不恐高,一点也不。”   戚尘低头喝水,翻译出来:那就是恐高,很恐高。 第18章   魔心游乐场今年年初开始对外开放,并迅速成为C市最火爆几个地点之一,每天人都很多,周末人只会更多。   在门口排队买票,路梵看了眼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皱眉说:“真的要去吗,这么多人……”   杨子然和戚尘都是随意的态度,最亢奋的就是施一帆:“就是因为火爆人才多嘛,我从年初就在关注,现在的人真的不算多了,你是没看十一小长假那几天的新闻,门槛都快被踩塌了。”   “这个季节,人多点也不会觉得热,大家挤一挤,还能挡挡风。”   路梵:“……”人多就多吧,走慢点还能少玩几个项目。   花了二十分钟才进了游乐场里面,尽管人多,但大家排队都还是井然有序的,门口的地方都不是刺激的项目,有碰碰车旋转木马什么的,路梵眼睛亮了一下。   “我想去玩碰碰车,我喜欢这种有速度的项目。”路梵不太自然地说,他视线看到有个鬼屋标志的建筑,迅速地挪开了。   施一帆要往里走:“但是哥你看清楚了,玩碰碰车的现在都是一群小屁孩,你要跟小孩子撞来撞去嘛。”   路梵撇撇嘴:“也不是……”不可以。   施一帆叫起来:“哎哎哎,这边人太多了,我们去刺激一点的项目,那边绝对没这么多人。”   路梵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耳边已经听到不知道多远地方传过来的尖叫声,应该是过山车或者海盗船吧,忍不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脚底开始发虚。   施一帆催路梵和戚尘走快一点,“两位大帅哥不会真是害怕吧,”施一帆回头看他们,“噗,不是吧,两位大佬,你们真的害怕吗?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路梵没说话,戚尘偏头看着他,回答施一帆的问题:“我害怕的,我很怕。”   路梵转头讶异地看着戚尘,黑发青年的脸上还是那股柔和的宁静,真的害怕?路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   如果只是戚尘觉得害怕,施一帆就不觉得多惊讶了,“那我们不玩那么刺激的,但是来都来了,戚校草你确定不尝试一下?”   杨子然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你考试的时候也能说出这种话就好了,也不知道那时候紧张要死的人是谁,还没考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考不好考不好,完了完了的。”   “哎,杨哥,揭人不揭短,我感觉在游乐场里我的气场都不一样了,不管,他俩不算,你也要陪我把几个刺激的项目玩一遍!”   杨子然沉默了三秒:“好,看在你长得这么讨喜的份上。”   “哎杨哥你有搓我脑袋,我脑袋又不是鸡窝。”   路梵和戚尘看着他们排队去坐过山车了,戚尘的表情太平静了,路梵想来想去,忍不住问:“那个,你真的有点害怕吗?”   戚尘:“一点不怕当然是假的。”多少有点都是正常的。   路梵犹豫了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定一般:“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有个人陪我害怕,好像就不觉得那么可怕了,胖子说的对,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我……也想知道到底有多可怕。”不去攀上最高峰,都不知道世界有多广阔,也没有资格说什么高处不胜寒。   “刚才施一帆是在嘲笑我们吧,”路梵难堪地摸了下鼻子,“试试?”   戚尘:“我们一起试试。”   施一帆他们那趟过山车发动的时候,路梵和戚尘在队伍里排队,忍不住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过山车在某个高度近乎垂直地面的角度,停留了几秒吧大概,然后猛地俯冲了下去,就听到一片的尖叫声。   路梵脸色发青:“过山车其实没这么恐怖哦?都是他们叫的,就跟鬼屋一样,要是没人尖叫其实也没什么。”双手在裤子口袋里,有些潮,路梵摸了摸裤子,把汗蹭掉了。   临上车前,戚尘拉住了路梵:“要不算了吧,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尝试的。”   施一帆和杨子然都玩嗨了,他还一动不动的,一咬牙路梵就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扣好安全带,脸色发白:“来,就那一下最高处,过了就过了。”   戚尘有些担心,但还是挨着他的位置坐下,他能感觉得出来,路梵确实怕的不行,“真的不可怕,如果害怕你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在玩4D过山车,都是假的。”   路梵这时候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他确实怕的不行,整颗心疯狂的跳动着,他感觉不用到最高点,心都快冲出嗓子眼儿了,“戚尘,你闭上眼睛,别看我。”   戚尘:“我闭上眼睛,我也害怕。”   过山车开始加速滑动起来,路梵的长发在空中群魔乱舞,他紧紧闭着眼睛,睁开一会儿又赶紧闭上,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一、二、三……九十八……”   他感觉到过山车停了下来,他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两只手紧紧抠住扶手,还是很紧张,他忍不住睁开眼看了下,真的很高,而且,刚才看施一帆他们好像就停留了几秒钟,但现在自己在上面,却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怎么还不动,坏了吗?戚尘……这玩意儿会坏吗?”   戚尘:“不会的,马上就下去了,你害怕的话……”戚尘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可以抓住。   戚尘的手成功吸引了路梵的注意力,路梵这么看着,一下就没那么紧张了,过山车忽然晃了一下,紧接着以最快速度俯冲下去,路梵慌忙中紧紧抱住了戚尘的那只手,跟救命稻草似的抱在怀里,疯狂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我艹他妈的吓死个人啦!”   “路文清你个傻叉!渣男!你有病,你们全部都有病啊啊啊啊我很讨厌你们!”   “常茹我不要你了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的最后阶段速度开始下降,路梵大喘着气慢慢睁开眼睛,过河拆桥一般迅速地扔开了戚尘救命的那只手,然后扫了一眼戚尘,不自在地说:“你刚才喊的挺大声的啊,我听得好清楚。”   过山车停下来,前座的女孩率先解开安全带,一回头听到路梵的话,表情憋着笑朝戚尘多看了两眼,路梵轻轻“咳”了两声,“快解开安全带吧,已经着陆了,不要害怕了。”   戚尘被他的无敌可爱折服了,心里想笑,还要配合他的表演:“刚才没吵到你吧,你真勇敢,路梵,一直都没有出声。”   路梵又咳了两声,下去的时候,腿软差点绊自己一脚,迅速地调整过来,然后没事人一样跟施一帆和杨子然打招呼:“坐过一次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嘛,跟我想象的一样没什么意思,下一站去哪里,我们走吧。”说着,自己晕乎乎的往前走。   面不改色的戚尘跟上来:“走吧。”   施一帆满脸懵逼地看向杨子然,疑惑不已:“哥,我是聋了还是瞎了,刚喊最大声的那个全游乐场都听到了吧,不是我梵哥的声音?”   杨子然面上一派镇定:“嗯,梵哥下来的时候脸色还白到透明。”   施一帆:“所以呢……”   杨子然拽着他往前跟上,跟他说:“今天就当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不然,我不保证你梵哥会做出来杀人灭口这种事。”   施一帆脑子拼了命转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过来,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个缝上的姿势,又用手用力的揉了揉耳朵,“我的耳朵和眼睛今天都遇到了些问题,他们需要好好休息,符合请假要求,允许它们休假半天。”   再下一站是海盗船,四个人一道上去,路梵故意要和施一帆和杨子然隔开,挑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在路梵的世界里,过山车就是最恐怖的项目,没有之一,“海盗船其实就是多人荡秋千吧,这个要怎么刺激?”   戚尘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们应该坐在中间的,那里是中心,刺激感最小。”   路梵:“现在换,来得及吗?”   戚尘:“就是荡秋千,多人大型荡秋千,没什么的。”   路梵:“……”感觉上了贼船。   海盗船一开始晃动的幅度还小,路梵轻轻松了口气,随着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路梵有些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下落过程中的失重和减速时的超重会引起心脏强烈的反应,路梵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要狗带了。   在最刺激的那个过程里,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慢慢速度恢复到他可以适应时,路梵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哭了。   竟然哭了?路梵伸手摸了摸脸,脸上的泪却越摸越多,整个手背都湿漉漉的一片。一开始的确是刺激之后的生理本能反应,后来哭是气的,被自己这破胆子气的。   戚尘扭头看了他一眼。   路梵的眼泪还没止住,这次是窘迫的。   戚尘给他递了张纸巾过来,海盗船的摆动越来越微弱,“速度过快加速空气流动而产生鼻腔口腔甚至眼压高过外界气压,哭泣困难、心跳时常、流泪都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路梵小声说:“那你也哭了?”   戚尘点头:“我刚哭过,你没看见的时候我把眼泪擦了,不信你下去一会儿看,好多人都红了眼睛。”   路梵一下子包袱就没那么沉了。 第19章   路梵从海盗船上下去之后,果然一看有不少眼睛红的,尤其施一帆的眼睛红的最明显,跟个变异的红兔子一样,下来之后,他还在拼命揉着眼睛。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开一扇窗,他给你打开一扇窗的目的就是让你灿烂的。   路梵今日从进入游乐场之后就萎靡的气势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他和戚尘本就高,再这样一来,更加显得引人注目,偏他自己压根不知道,周围有好多女生偷偷拿着手机对着他拍。   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些,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一些,女生一看基本就悻悻地走了。   施一帆揉着眼睛看路梵的情绪和刚才从过山车下来时截然不同,“梵哥你适应的好快啊,居然不觉得海盗船可怕。”   路梵耸耸肩:“可怕什么,一点也不可怕,倒是你,哭这么厉害啊,没关系,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施一帆动作停下来,感觉话里怪怪的,“哥,你们干嘛嘲笑我,嘲笑我的沙眼吗?”   路梵一愣:“沙眼??”   “对啊,”施一帆把擦完眼泪的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我的沙眼好像是遗传的,迎风流泪啊,速度越快风越大嘛,泪就流的越多,应该带个眼镜来的。”   路梵:“……”不想说话了,脑补了下刚才自己昂首挺胸得意的样子,怎么想怎么像个大公鸡。   大佬心累地往前走。   今天是个多么难得的日子啊,路梵心想,被吓得大叫出声,被吓得泪流满面,不过继续想下去,下来之后还会回味在上面的滋味,总觉得……释放了。   像干涸了许久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霖,那份畅快难以形容。   看到跳楼机的时候,路梵停住脚步,居然主动愿意尝试了,施一帆他们还能说什么,当然要跟上组织的节奏啊。   五十米的跳楼机,路梵眼也不眨就上去了,上行的过程中,还是会有紧张感,但是他觉得害怕的时候就去看戚尘的眼睛,不论何时,那双眼睛都干净而清澈,会让路梵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紧张会持续到,跳楼机开始坠落往下,五十米的高度,大概就是四五秒的时间,下来就是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地不像话。   忽然地,路梵就爱上了这个感觉。   没想到路梵享受的同时,施一帆居然吐了,他苍白着脸下来,揉了揉还有些满胀的腹部,说:“早饭吃太多的后果,那一下往下的时候,感觉胃里的东西全部泳到了我的喉咙,不行,让我休息一下。”   施一帆有杨子然看着,路梵表示还想玩,拉了戚尘又去坐了两次才过瘾。   每一次从五十米的高空坠落,路梵真的觉得过往都离他远去一样,那些沉重的不想背负的东西,好像都离他很远很远,下来之后,酣畅淋漓,如同新生。   “我应该早点来试试这些刺激的项目的,我当时玩机车就是因为速度快,限制少,喜欢那种所有东西一眨眼都在我背后的感觉,谁都追不上我。”路梵下来后,再回头看着跳楼机,挥了挥手,今天先到这里,下次可以试试更高的跳楼机。   戚尘仿佛看懂他心思一样:“我也觉得很有意思,有下次,记得叫我。”   路梵朝他挑了挑眉毛,转头寻找施一帆他们的位置,声音极轻地说:“谢谢你。”   戚尘莞尔一笑。   最刺激的项目玩过以后,其他项目就可以忽略不计,他们最后一个地点选择了鬼屋,打算玩完之后就去附近吃饭,然后今天可以打道回府了。   鬼屋这边,施一帆之前也没朋友来过,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他看看戚尘,再看看紧挨着戚尘的梵哥,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待在他的杨哥身边,杨子然看他一眼:“不恐高,怕鬼?”   施一帆:“虽然知道没有鬼,但是为了表示对群演们的尊敬,我也要适当的怕一怕。”   路梵一想也是,里面有什么也都是演的,进门之前戚尘就跟他科普:“里面光线肯定是阴森的,断手断脚可能会从上面掉下来,血是番茄酱做的,一会儿敢有人拽你,你就反手拍他,你越怕他们越来劲,但是你还手了他保准不敢来第二下,除非不疼,总之,都是假的。”   感觉说的好有道理哦,施一帆回头崇拜地看着戚尘:“戚校草你以前去过鬼屋啊?”   戚尘说没有啊,“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道理,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他们只有让道具和群演尽可能表现得真一点,说真的,我一直都在想,我们会害怕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反过来呢……”   路梵刚提到一半的那口气立马就沉了下去,他赞许地看着戚尘,摸着下巴琢磨道:“他们吓我们,我们也可以吓他们吧,我觉得他们比我们坚强的多,每天都按部就班是不是也挺无聊的。”   施一帆和杨子然也来了兴致,“那就把握点度吧,我就怕把人家工作人员吓得集体辞职回家不干了。”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进去鬼屋之后,路梵还是被那气氛弄得有些身体僵硬,毕竟这个气氛造的,还有那种萧条阴沉的背景音乐,戚尘的手伸到背后,轻轻搭在路梵的肩膀上,路梵看他一眼。   “你跟着我走,动作尽量放轻就行。”   路梵点头,潜意识相信着戚尘。   四个人一起往前走,前面开始变得一片黑暗,戚尘的手一直搭在路梵肩膀上,让他觉得分外的安心,就听前面施一帆一直小声喊着杨子然的名字,“哥,你踩到什么了……哥你慢点……哥你刚才摸我屁股了吗……”   路梵听着他有些紧张的声音,莫名想笑,虽然是五十步笑百步。   等走到一个靠边的位置时,戚尘轻轻在路梵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路梵隐约猜到了什么,停下来,他感觉到肩膀上的手在朝一个方向用力,路梵顺着他的力道往边上退了退。   路梵感觉他们前面的地方,好像跳出来个什么东西,速度很快,影子晃了一下,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就听见前面“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他们踩到了什么,就听到施一帆“啊啊啊啊啊爷爷爷爷爸爸妈妈奶奶救我!”   这时候,戚尘的手放了下来,转而去抓住了路梵的手腕,路梵跟着他往前走,两人朝前走了几步,戚尘伸手在前面的人跟前拍了拍,那人回头之后,看到的是一张露着森柏牙齿的鬼脸,“啊啊啊啊啊!”   路梵往戚尘的方向靠了靠,他总觉得身后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蹿出来一样。   施一帆听到有人在耳边尖叫,跟着“啊啊啊妈妈啊啊杨哥救我救我!”喊了起来,他还没喊完呢,刚才吓他那个工作人员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然后手上摸到什么湿湿的东西,是热的,不是他们的番茄酱道具,吓得爬起来就往前冲着要跑。   在前方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会儿一声尖叫,一会儿一片尖叫的。   路梵:“……”   路梵手动了动,轻声问戚尘:“你做了什么啊。”   戚尘:“我只是戴上了刚才在门口捡的面具。”青年语气还很无辜,他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摸到一处开关,啪嗒按下,他们这处的灯光亮了起来,当然不是室内那种白炽灯,是蓝色幽暗的灯光,那也比没有的强。   路梵几个人低头看着刚才那个工作人员爬起来的地方,那里躺着一杯撒了的奶茶,可能是前头的客人慌忙中落下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吓到了刚才那个工作人员。   鬼屋里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路梵忽然笑了起来:“有点心疼那个工作人员了。”   戚尘扔了手里的道具,继续牵着路梵往前走,他也对那个工作人员感到很抱歉,但是更不想路梵被吓到。   很多客人在鬼屋里到处乱窜,失声尖叫,一群人出去以后彼此想着刚才在鬼屋里的狼狈模样,纷纷笑起来。   路梵他们这队出来的时候,表情是最轻松的,施一帆不客气地说:“这样一来,有种没玩的感觉,好像少了一种乐趣。”   杨子然轻轻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那你再去玩一遍,我们在这里等你,让你好好体验一下那种乐趣。”   路梵和戚尘在旁边看他们俩逗嘴,觉得分外好玩。   他忽然知道下次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做什么了。   施一帆的妈妈又打了两通电话过来,催他回家吃晚饭,施一帆在哄:“我跟朋友在外面玩,很好玩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路梵踢着脚底下的石头,一下一下的,忽然脚底下伸过来一只脚,路梵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这只脚的主人。   戚尘:“你抬头看天。”   路梵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向天空,秋天太阳落得早,这个时间已经只剩下半个蛋黄挂在天边,而在太阳的周围,紫的橙的金黄的一片霞光,世界的缤纷尽在眼前。   很美。   ※※※※※※※※※※※※※※※※※※※※   我看评论很多在猜剧情,作者在线头秃! 第20章   施一帆被他妈哄着回家去了,其他三个人商量了下,决定回学校去吃饭。   太阳真的落下去后,秋末的凉意在夜晚更甚,杨子然在车上的时候,就把窗户关的严丝合缝,下出租车的时候,把外套拉链拉到头,手往口袋里塞了又塞。   “感觉明天就可以穿毛衣了。”杨子然吸了吸鼻子说,冻得开始流清鼻涕了。   旁边路梵外套还敞着,耳朵都冻红了,人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三个人在宿舍楼附近的街上找了家饭馆坐了下去,戚尘先倒了杯热水给路梵,看他喝了点。   戚尘起身出去了一趟,杨子然和路梵一眼不吭地喝着自己的水,一个是冷的,另一个是无聊的。   路梵结的账,吃完以后就散着步回宿舍,天气一冷,校园里就没什么人走动了。   也不是,一中后操场有个小树林,那块是很多小情侣的福地,说点悄悄话,偷偷早个恋,跟牛郎织女一样,天黑了才好行动,因为白天也是人来人往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宿舍楼这块,能看到后操场的一个角,当然,黑灯瞎火的,没看出什么来。   怕冷,杨子然不动声色地走的很快,等进了宿舍楼才舒出一口气来,“C市的冬天都这么冷了,再往北走,冬天只会更冷,难以想象。”   路梵抬脚上楼,一手在兜里摸着打火机,“C市也快下雪了好像。”忘了是听到电台还是天气预报,说最多半个月,C市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戚尘:“你喜欢下雪吗?”   路梵点头又摇摇头:“可能吧,其实下雪和下雨都挺好的,该洗净的该覆盖的,世界安静了,空气也好了。”   杨子然:“我怕冷,但是还挺喜欢下雪的,他们说更北的地方,雪都是整天整夜的下,一觉醒来能盖到膝盖那种,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看。”   路梵淡淡道:“你不要说的一副你今年都七老八十的感觉好吗,机会多的是。”   到了宿舍门口,杨子然先一步进了房间:“明天见,两位大佬。”   两位大佬互相看了一眼,路梵双手插兜,戚尘手里拿着钥匙,把门开了,宿舍里的窗户都开着,早上戚尘开的,他们宿舍正是风口,一开门风跟走廊的空气形成对流,吹得呼呼作响。   路梵裹了裹自己的衣服,抱怨道:“宿舍比外面还冷。”   戚尘背着手把门关上:“刚在外面你也觉得冷啊?”   路梵:“……”他不想说话,准备关上自己房门,关到一半,戚尘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盒子装的东西,“补昨天的礼物。”   戚尘把东西给了,好心帮路梵把门给关上了,他又去阳台上把衣服收了回去。   路梵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桌上是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一对深蓝色宝石耳钉,路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正常的耳钉都是成对卖的,他耳朵上这只,原本也是一对的。   盒子底面有LOGO,路梵看了几眼,知道这是某个大牌的商标,据说东西很火爆,新品上市都是一抢而空,所以……戚尘是什么来头?   C市本地的富商好像没有姓戚的,路梵闭着眼睛思索这个问题。   路梵一觉睡到天亮,还以为和往常时间差不多,他洗漱完随便套了件外套,出门前想了想,重新换了件厚一点的,抓上手机,看了眼时间。   七点四十。   什么鬼。   路少爷表示上学的时候反正没有起过这么早,就算以前认认真真上学的时候也没这么早过。   他打开门,对面的人已经出去了,客厅的垃圾袋又换好了。   徐大魔王看到路梵又没有戴耳钉,衣服难得穿穿像个正经人,尽管是正经怕冷的人,他也更加和颜悦色了不少,路梵黑着脸进了教室。   同学们除了打扫卫生的,其他同学都在找作业本交作业,教室里乱糟糟的一片,众人正笑闹着,一抬头看到大佬从门口进来,忽然间跟见了鬼一样。   有人赶紧看了眼时间,看完确实还不到八点,松出来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看错表迟到了呢。   大佬旁若无人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以往他不来,课代表们自动略过他的作业,如今他来了,英语课代表和数学课代表战战兢兢地对视了一眼,都把希望寄托在对方的身上。   你先。   你先去,我殿后。   不不不,还是一起吧。   不要作业显得不尊重大佬,哪怕大佬回一句没写没交他们也好过一点,两个人抖着腿肚子来到路梵这一桌,“路、路同学,你的英语作业写了吗?”   路梵:“英语作业是什么?”   那就是没写,英语课代表回答:“作业是抄写第十一课时的所有英语单词和一篇作文,那我先去收其他同学的的作业了。”   英语课代表一走,就剩下数学课代表,他说:“那你知道数学做作业是什么吗?”   路梵点头,从桌洞里掏出来完好无缺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数学课代表一看,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打扰了。”   施一帆觉得刚才英语课代表那个“路、路同学”特别好玩,跟结巴似的,他还对着路梵学了半天,“梵梵梵哥,可可以让我看、看下你的作业业吗?”   路梵把空白的卷子甩他一脸:“看吧,随便看。”   施一帆虽然早知道他没有写,“我还以为哥你突然这么早来学校,是有什么大事呢,所以……其实就是不小心起早了吗?”   路梵没搭理他,扭头朝窗外的楼底下看了几眼,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楼下,他这个位置能一眼看到公告栏的方向,去操场的同学也会经过。   下课的时候,施一帆组局去卫生间,跟杨子然喋喋不休,“他们说艺术节的时候,戚校草占尽了风头,前段时间偃旗息鼓的女生又开始蠢蠢欲动要组团表白了,哎,杨哥,你艺术节去看了吗?你女朋友不是也有节目?”   杨子然摇摇头:“没去,她爸妈要来,我就没去,不过戚校草嘛,”杨子然略有深意的说,“估计以后表白的人里不光只有女生了。”   “哈?”施一帆想到了啥。   杨子然:“你傻啊,不管他是不是,这在哪儿个圈都是最顶级的那种人。”   路梵听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扯,一直没做声,进了卫生间,他俩也安静了下来,杨子然先完事,正在洗手池等着两个人。   路梵和施一帆正准备提上拉链,卫生间呼啦啦进来三四个人,说话很难听,听到“戚尘”的名字时,路梵皱起了眉头。   “戚尘艺术节又出风头去了,我们班女生跟疯了一样,又开始写情书了,她们脑子有问题吗,给同性恋写情书?想想就恶心。”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我最烦基佬了,电视里不都是走起路来扭屁股掐兰花指,不知道那些女生在想什么,她们就只会看脸。”   “主要还是我们没去艺术节,才让他出尽了风头哈哈哈,可惜现在公告栏照片已经不是他的了,不然我也去画几下。”   路梵面无表情地理了下裤子,扭头看施一帆听得津津有味的,抬眼扫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呢?人家说你戚校草呢没听见啊。”   施一帆猛地回过神来,就听路梵点名在说自己,“哥,我我我我……“   路梵脸色不悦:“学两句结巴,你还真成结巴了。”话一说完,长手一伸就把刚才说的最欢的那个男生手腕抓住,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路梵手一用力就把他转身反手剪住,拖到门口按在了洗漱台上。   杨子然十分熟练地把维修的牌子摆了出去,然后转过身进来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其他几个同学,脸色刷的就变了,唯唯诺诺地看着他们,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往前走,“杨哥,梵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呀,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杨子然没说话,路梵抬起一只脚,在人身上踹了一脚,施一帆会意道:“你们刚说的是谁知道吗?戚校草是我们的好朋友,以后嘴巴都放干净点,别把自己的嫉妒心伪装得理所当然,人家喜欢谁跟你们没关系,别一天到晚瞎逼逼,这就是给你们的警告,记住了吗?”   配合他说的话,路梵手里的动作又一压,被迫趴在洗手台上的男生发出又一声痛呼声,“梵哥,我们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您放过我,我不敢了。”   路梵晃了下脖子,松开了手。   施一帆:“别觉得谁都可以欺负,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落下这句话,三个人打开门,没事一样走了出去,留下几个同学吓坏了,之前那么多人都在议论戚尘的事,在学校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也有这样的一天,他们也就跟着议论纷纷,是一种另类的发泄。   现在知道了,真真是得罪不起的。   施一帆人生头一回这么硬气,感觉特别爽:“哎哎杨哥,我刚才帅不帅?”   杨子然:“你要是瘦一点的话会更帅。”   施一帆:“肉喜欢我才会长我身上,我怎么忍心拒绝他。”   路梵:“白痴。”   中午吃饭,三个人在食堂二楼又碰见了戚尘,路梵抬头看了一眼,莫名地把目光移开。   对面的杨子然笑着招呼戚尘过来:“戚校草来啊,我们这刚好还有个位置。”   整个二楼位置多了去了,神他么这里刚好有一个,路梵扫了对面一眼,杨子然不在意地说:“唔,都是好朋友对吧”   路梵无话可说。   ※※※※※※※※※※※※※※※※※※※※   戚尘:感觉地位有了质的飞跃。 第21章   大家都习惯看到大佬队伍三人行,忽然间队伍里多了一个人,回头率立马上升,尤其,多的那个人是戚尘,这就跟晴天霹雳,六月霜雪一样都是世界奇观。   被人围观着吃了一顿饭,施一帆陡然间多了些包袱,吃饭的姿态如果不是因为臃肿的身材,绝对也要在论坛上引起风波的。   他慢吞吞地吃完,小声跟杨子然说:“哥,我今天优雅不?”   杨子然早就吃完一会儿了,跟他说:“优雅没看出来,慢是真的,都没人看你,却就你可劲儿地造势,你以为周围都是星探呢……”   施一帆:“……”咱不就是头一回这么受瞩目,太激动了嘛。   走出食堂,杨子然约了女朋友先一步走了,施一帆捧着发撑的肚皮轻轻安抚了两下,听到旁边戚尘发出了轻笑声。   戚尘见路梵也看着自己,解释道:“我就是想起我堂嫂怀孕的时候,吃完饭散步也是这个姿势,一下子串了。”   路梵“噗嗤”一声笑了,本来的面无表情不复存在,他转头不停抖着肩膀,感觉从此以后都无法直视施一帆的肚子。   施一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回手停在肚皮上,收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脸上有些尴尬:“我……真的该减肥了吗?”   戚尘:“我不是故意要笑你,一下子想起来而已,”说完盯着他“怀孕五个多月”的肚子看着,说:“你有去医院定期检查吗,胖或者瘦,除了外观的影响以外,最主要是健康,我虽然很瘦,但是我很健康。”   施一帆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戚尘很瘦,他很胖,戚尘很帅,他很……搓。   感觉这跟侮辱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这话是戚校草说出来的,不是路梵说出来的,施一帆觉得这大概是最大的欣慰了,假如路梵说,那必须是字字珠心。   “其实我去年还没这么胖的,这不,高三了,压力大了。”   路梵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笑话,没忍住嘴角又勾了起来,“讲个笑话,我笑点特别低。”   施一帆:“……”我又感觉受到了侮辱,可是我找不到证据。   聊不下去了,真的,施一帆鼓了鼓腮帮子,想象自己是一只河豚,河豚也很胖,但是很可爱。   快速走了几步,施一帆的气就瘪了下去,他想起什么问路梵:“哎梵哥,你知道杨哥那个女朋友吗?”   路梵长腿迈得悠闲:“怎么了?”   施一帆犹豫着该怎么说比较合适,他转头:“就是……怎么说呢,你觉得杨哥很喜欢她吗?喜欢到可以原谅对方任何缺点的那种?”   戚尘听出来点门道,偏头去观察路梵的反应,路梵像是没什么耐心,态度淡淡的:“说重点。”   施一帆苦恼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到那个女生和一班那个丁小凡走的挺近的,我当时以为我看错了,后来想留意一下,结果看到了别的……”   从食堂回状元楼,要经过操场那块,还有个捷径,从小树林中间穿过去比较快,施一帆盯着小树林看了好几眼,有的话说不出口,但是路梵是何等的人精,只是看了对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施一帆还陷在到底说不说要不要管的情绪里,“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他再转头看路梵,跟突然想通了似的,“没事,梵哥,我就是想说,那女的跟丁小凡认识,咱们要不还是提防一下?”   路梵收回目光,在想别的事情,闻言皱眉:“丁小凡是谁?”   施一帆:“……”他又转头看看戚尘,那个丁小凡虽然惹人讨厌,但好歹也是红名单上的人物,戚校草这种红名单上屹立不倒的人,多少应该知道吧。   戚尘也一脸莫名:“我也不认识,我应该认识吗?”   施一帆:“她也在红名单上啊,戚校草,我上次去看名单她还在年级二十几好像,你居然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戚尘耸了耸肩,有些无辜:“那就很正常了,我看红名单最多看一眼第二名。”看我甩了他多少分,看他这个对手够不够资格。   他后面那句话没有说,但是路梵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懂了他没出口的话,因为……路梵以前也是这样,如果赢得太轻松没有对手,那么为了让自己有个目标,第一就没有意义,而是可以和第二拉开多少距离。   路梵难得又笑了两下:“所以,这个丁小凡到底是谁……”   施一帆:“哦,她就是校……那个林亦萱的跟班。”因为林亦萱,施一帆连带着对她身边所有人都开始讨厌,丁小凡,还有杨子然那个女朋友吴优雪,总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怕不光是冲着梵哥,杨哥可能也要受到伤害,施一帆某一天晚上要上晚自习没回家也懒得出去吃,就去食堂对付下,他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那个吴优雪和一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进了小树林去,别的他也不清楚,所以他现在不敢乱说。   毁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如果杨子然很在意这段感情,搞不好兄弟也没得做了。   回到教室里以后,班里有同学在午睡休息,施一帆想了想还是跟路梵强调了一下:“梵哥,我又回想了下,我其实只看到个女生很像杨哥他女朋友,我应该是看错了。”   路梵:“嗯。”   施一帆心好累,“嗯”一声是什么意思,他还想再怎么说几句的时候,路梵跟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他也要午睡了,让施一帆不要吵他。   施一帆好想说“梵哥你睡一早上了”,可是他不敢,他怂。   吴优雪这个人,路梵是见过一面的,正式成为兄弟以后,杨子然有叫上大家一起吃了饭,介绍了下。   不算多漂亮的女生,就是面上透着一股子高傲的劲儿,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接近。   晚上吃饭,路梵没去,让施一帆和杨子然他们先走,“我睡懵了,头有点疼,你们先去,别管我。”   施一帆和杨子然一听,也就不强求他,都是十七岁的大男孩了,再者说,没人真能把他怎么样,他们就出去了,教室里就剩下一组打扫卫生的同学和路梵。   路梵一直看着窗户外面,等打扫完卫生,人都走了,他才起身往外走,路过门口把掉在地上的黑板擦捡了起来放回原位。   刚下课吃饭的时间,小树林里人当然是少的,而且,路梵实在是太惹眼了,他人一出现,想进的人不敢进了,想出来的人又赶紧缩了回去。   路梵当然一无所获地出来了,等他一走,小树林又花了一段时间才恢复正常,路梵靠在院墙角落里,摸摸口袋,想抽根烟,嘴里叼着烟,发现打火机找不到了。   他回忆了下今天去的地方,想不起来是落在卫生间还是操场上了。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路梵目光懒散看过去,就看到从操场跑道走过来的戚尘,路梵挑眉:“你怎么没去吃饭?好学生?”   戚尘走过来:“你不是也没去吃饭,好兄弟?”   明知道他嘴里的“好兄弟”是因为猜到自己为了杨子然一事过来找答案的,但是路梵还是会觉得他好像也说的是他们两个人一样,路梵不说话了。   戚尘走了几步到他跟前,看路梵嘴里的烟只是叼着没有点着,默默就从口袋里把打火机掏了出来,“啪嗒”一声点着,递到了路梵跟前。   路梵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什么,他身子往前凑了凑,烟点着了,路梵用力吸一口,手指把烟拿开,嘴里吐出浓浓的一圈白雾,隔着烟雾,他的眼睛看着戚尘:“你怎么什么都有,这种东西装着,不怕徐大魔王发现?”   这打火机就是路梵生日那天,在宿舍点蜡烛用的。   戚尘轻笑:“他从来不搜我身,可能你不喜欢听,我是好学生,我每次都拿第一,老师们都不怎么愿意为难我,好像不公平又挺公平,你以前还不是一样,因为是学校,他们本能会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是啊,”路梵垂着头掸了掸烟灰,“我以前真的打过一个老师。”   戚尘问:“那个老师偏袒的太明显了吗?”   路梵没说话,先笑了,他是初三那年打的老师,之后转到无论转到那个学校,同学们和老师都对他退避三尺,施一帆和杨子然也听说过,不过有一点区别就是,他们从不问为什么,而戚尘却会觉得是那个老师先做错了事。   施一帆和杨子然觉得,无论你做得对还是错,那是路梵的过去,是兄弟当然要接受,而戚尘……路梵觉得他对自己的了解超乎自己的想象。   “我们班有个学生丢了钱,二百块钱,排名第二那个女生非说看见了上体育课的时候只有家境困难那个女生在教室,全班同学都看着,老师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待,当场搜身,结果家境困难的那个女孩身上真的有二百块钱,叫杨乐乐吧我记得,老师从她书包里翻出用手帕包着的两百块钱时,因为老师说‘杨乐乐你怎么解释’,她就哭了,她不会辩解就一直哭。”   路梵:“钱不是杨乐乐拿的,她确实家境困难,困难到买不起试题真题,去借同班同学的,自己用笔誊抄一份去做,作为交换,帮同学抄作业,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打老师,因为那节体育课我也没去,我看到丢钱的那个同学回来拿了钱,说怕丢,怎么丢的我不知道,他后来没有站出来说明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知道那个老师错的是最离谱的。”   “第二天,那个同学就没来了,听说转学还是什么的,老师还在堂而皇之讲什么‘做错了事不要紧,要有坦然面对的勇气’,我就把他揍了,轻微脑震荡吧。”   戚尘:“我以前有想过长大了去当一个律师,有很多人,他们不辩解,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会。”   “律师?”路梵摇摇头,“那你的对手估计要被你气死,别人说到面红耳赤,你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你说气人不气人?”   ※※※※※※※※※※※※※※※※※※※※   戚尘:走,咱们也去钻小树林。 第22章   烟尘的味道被风吹散,路梵心情很轻松,他的头发长了,也不想捡,只有打球的时候碍事会拿一根皮筋固定住,其他时候,就任凭头发盖住耳朵尖。   加上冬天来了,更不想剪头发,这会儿被风吹散乱的头发飞舞着,盖住他的眼睛,盖住眼底的星光熠熠。   戚尘说:“何老师是个好的班主任,这里也不是那一批学生,再有事,你不会是一个人,路梵,你一个人去小树林,目标太大,一看就是去找茬的,你这样还可能打草惊蛇。”   路梵伸手把头发往两边拨了拨:“哦?”   戚尘:“明天我陪你一块来吧,两个人会让人觉得是有事要说,目标比一个人小很多。”   路梵沉默了一会儿,把抽完的烟蒂丢在地上,转身离开:“下午七点以后见。”   戚尘笑着回应他:“好,不见不散。”   第二天到晚饭的时间点,路梵又把施一帆和杨子然赶走了,他一个人去了后操场,他到的时候,操场的草地上有人盘腿坐着,身边摆了几本书。   路梵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这么用功啊,”仔细一看书名愣了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论养猫人的修养》《撩到他心软》……   路梵怀疑面前这个根本不是戚尘,或者是戚尘的人,灵魂已经被换掉的那种,不然谁跟他解释解释,这说好的一中好学生难道平时就天天背着课外书,太调皮了吧,得气坏多少寒窗苦读的高三学生啊。   戚尘:“无聊看的,估计我们得等一会儿,装装样子也好。”   路梵点点头,随便捡了一本书,等戚尘收拾好起身,两个人边说边往小树林里走,果然这一回就算有人看着他们,很快又移开目光了,小树林里和小树林外边的人防备也都低了下来。   一直到天黑下来,温度下降,该上晚自习的回教室了,路梵也没等到什么,肚子还饿得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路梵有些难堪,摸着肚子揉了揉,身边的人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书包掏出来一个小面包,面包太小,戚尘又把包翻了个遍,找出来几块巧克力和糖,“明天再来记得吃晚饭,你放心,他们来小树林的也是吃了饭的,又不是修仙。”   路梵也不客气,都装进口袋里,狐疑地看着戚尘:“你怎么翻得跟不是你的包似的。”摸了半天才摸出来。   戚尘和他并肩往外出,“都是我……家里人放的,我总是想不起来吃,经常是半个月以后,被搜出去扔掉,然后再换上其他的。”   路梵心里有点酸:“他们对你真好。”   戚尘:“谢谢你帮我吃掉,你也真好。”   路梵:“……”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晚上太冷,第二天出门,路梵额外拿了一件外套备上,他吃了饭再去,又比戚尘晚到了,两个人往小树林方向走,路梵问:“你吃饭了吗?为什么你每次都比我早?”   戚尘说:“我也只是刚好比你早到了几分钟,大概是腿……”长了几公分。   路梵瞥他一眼:“好了,不要说了。”   林子里有个小亭子,可以休息,其他地方也会有四处分布的石桌石凳,方便在此读书的同学可以有个幽静的环境,本意都是好的,就是发展发展着,就歪了,学习压力大,同学们又没有时间偷偷早恋,忽然发现小树林是个聊悄悄话的好地方。   天色一暗,路梵就把备用外套套上了,外套上还有帽子,他戴上,就更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守株待兔很无聊,路梵手指从袖子里露出来一截,戳着手机玩,玩着玩着手机响起了没电的提示音。   路梵:“……”   路梵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戚尘,戚尘说树林里光线太暗,在这里看书毁眼睛,所以进了树林他就开始思考人生,路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有充电宝吗?”问出来就觉得白问了,因为他一个宁愿思考人生也不看手机的人,会带充电宝?   戚尘听后就去翻书包,翻出来一个深蓝色的充电宝递给路梵,看路梵愣着,戚尘又把充电线递给他,“用吧,跟你的手机通用。”   路梵一边连接上手机充电,一边小声嘀咕:“你真的不是哆啦A梦吗?”   戚尘在一边笑着,只是没有回答他,路梵手机亮起来,准备继续玩的时候,就看到小树林这时候走进来两个学生,一男一女,女的那个长头发披肩,冬裙下面的白色打底袜和卡其色靴子,今天课间的时候路梵才看到过,不会错。   还有上身那件粉色的短款羽绒外套。   路梵碰了碰戚尘的手背,示意他也看过去。   戚尘没说话,手伸进口袋里这才掏出来他的手机,路梵愣了一下:“你干嘛?”要干活了啊喂兄弟。   戚尘:“拍照录音,留个证据啊。”   路梵:“……”   两个人先不动声色着,对面的那对小男女从进来就是拉拉扯扯的姿势,走近了些看到有人也没避嫌,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路梵还听到那个男生在说:“我摸你两下,你躲什么啊?”   女生说了句什么,路梵没听清,就感觉男生态度不算好,如果不是看着进来的时候女生是笑着的,路梵都要怀疑这男生是强抢民女。   “我不管,你赶紧跟他分手,他为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路梵听得两分钟,不想再听下去,站起身就要朝着那狗男女走过去,真是给脸了,这女的找着下家了,还吊着杨子然不放是干什么,蚊子腿再小也舍不得是吗?   戚尘拽了他一把,没拽住,跟着他往前走,就在眼看着可能要失控的时候,树林里闪起来几束强光,应该是手电筒一类的东西,路梵被照的晃了眼睛,就听到不远处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那边那几个同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跑是跑不掉的……”   路梵下意识想举起双手,还好脑子没有完全丢掉,也不知道谁带头这么喊的话,弄的校领导突击检查小树林有一种稽查夜总会的调调。   路梵没跑,他觉得没必要,跟他进来的是戚尘,他俩两个男生有什么好怕的。   就听其中一个老师碎碎念:“现在的学生真是……怎么说呢,正该好好学习的时候早恋,还钻小树林?在我们那个年代可是要……”   “咦,还有一对男的……”   一对……   路梵不禁满脸黑线,他气的像是出了幻听,戚尘好像笑了,感觉身边人的肩膀动了动,天太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巡查的老师们看到有一对男生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再手电筒打到对方脸上看清楚是戚尘的时候,差点直接摔趴下,一时间几个老师都说不出来话。   吴优雪当然也看到了路梵,那一瞬间她脸色就白了,可惜天色黑了,看不出来。   这一趟巡查收获颇丰,因为一中上晚自习的传统只针对高三,而晚上突击检查小树林揪早恋,一口气抓到了二十八个人,正好十四对,不多不少。   因为有戚尘在,老师们把孩子们一起带回办公室里,就开始聚在一起讨论要怎么处理,根本够不上处分一说,但是请家长?会不会影响戚尘的成绩?这么一想,人家是早恋也好,是同性恋也好,人家是年级第一啊,没有影响学习。   而他们一开始抓早恋的目的,就是防止他们过早地分心,从而影响了学习成绩,这要是在广播里说戚尘早恋了,那岂不是抡起巴掌打自己的脸?   都百般强调不要早恋,早恋会影响成绩……   几个老师小声讨论着,从来没觉得抓个早恋会有这么难处理的一天,十几分钟后,路梵靠在墙上打了两个哈欠了,他们终于讨论出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徐大魔头,他看看戚尘,又看看路梵,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次谅你们都是初犯,周一升旗讲话上会匿名批评,你们这批同学我都记下来了,学期末的全市模拟考试,谁要是成绩跌得明显了,家长会上我一定会额外照顾下的,都回去吧,气死我了你们。”   二十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相信居然就这么被放过了?要知道严打早恋是一中的传统,实名批评都是小事,请家长,老师谈话,这次不仅连家长都免了,还匿名批评?   众人都不由看了眼戚尘和他旁边戴着帽子遮了大半脸的路梵,如果是平时撞见了,还会想八卦一下,但是今天,忽然觉得多亏了这两位大佬,不然他们怎么都得被扒层皮。   其他人心情都一下子多云转晴,只有吴优雪的脸上,一直心事重重的。   路梵不用回教室,因为杨子然出去打工,晚上必然不在。   但是路梵今天心很累,为了帮兄弟捉个奸,结果自己和戚尘的名声都给搭了进去,还不知道第二天学校得传成什么样呢。   他不想跟杨子然说了,一说,万一杨子然问你怎么发现的,路梵难道说我跟戚尘一起钻了小树林?可如果不说清楚,等周一升旗典礼他们也会听到的。   路梵一想到这里,就露出来一张生无可恋脸。   ※※※※※※※※※※※※※※※※※※※※   戚尘:我想在树林的树干上刻下我们的名字。   路梵:老师来了,做梦的快醒醒! 第23章   这几天,路梵不能看见杨子然,看见就觉得心脏难受,他真的不是排斥同性恋什么的,就是觉得头一回做事这么没面子。   这就好比,你上街乞讨呢,最后让当人贩子给抓了。   施一帆这周末不在宿舍留,回家前还悄悄问杨子然:“哥,你真的没得罪梵哥吗?我看他就是躲你呢,不对,怎么会躲你,是看你不爽……”   杨子然准备出去打工了,闻言动作也没停,在想别的事情,等施一帆说完了又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嗯?你刚才说什么?”   施一帆拎起来的包又放了下去,凑到杨子然跟前,期期艾艾道:“哥你这几天怎么都心不在焉的,没啥大不了的事不是……”他能猜到杨子然应该是感情的事。   “嗯,”杨子然看他一眼说,“我分手了,前天分的,她说要好好学习不能分心,我又不傻,只是看错人了难免有点……让我静两天就好。”   施一帆不会安慰人,踟蹰了半天:“哥你想开点,这种长痛不如短痛,她要学习不能分心,你也能抓紧找下一春不是。”被杨子然直接撵了出来。   关于路梵,杨子然周末没看到他,戚尘也回家去了,杨子然敲了半天没人开门,转身回自己宿舍的时候有些不大适应了,以前没这种感觉,最近总几个人一起过,忽然一下子都不认识孤独了。   路梵周五晚上回去的,他以前每周回去会带上一堆脏衣服,现在因为戚尘的关系,他说洗衣服的时候衣服太少,浪费水,就会把自己的一起扔进去。   回家的时候,戚尘还把朋友送的茶叶礼盒给了路梵,“我家里人都不爱喝茶,你拿回去吧。”   路梵拿回来的路上想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家里有没有人喝茶,不用见到杨子然,他轻松了一点,回到家心情看起来也很好,那狗叫了两声路梵也不搭理,进了门,就把茶叶递给管家叔叔。   “我朋友非要送我的茶叶,于伯你收起来,谁想喝就喝吧……”路梵怕于伯觉得自己是给路文清的,专门强调了下:“给阿姨做茶叶蛋也行。”   于伯扶了下老花镜,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于是等路梵上楼以后,于伯端着新沏的茶水敲开了路文清的书房门,“路先生,刚才小路先生回来了,专门带了点茶叶回来,您要试试吗?”   路梵从来只会带要洗的衣服回来,带茶叶这种东西真是稀奇,路文清平时是不爱喝茶,让管家进来后,他盯着茶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喝了几口。   “这个茶味道还不错,挺爽口的,适合我工作时候用,”路文清咳了两声,“还有吗?都给我留着,帮我分成几份,我办公室家里还有包里都放一份,提神用。”   这哪里是茶提神,分明是这份心意,老管家看着路文清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心里也觉得感慨。   “好的,路先生,不过,已经用了一些。”   “没事没事,给我留一些就行。”路文清又喝了几口茶,打算做完这些事上楼和路梵说说话。   路梵回房间后,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些东西,是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潮款游戏机,路梵脱了鞋盘坐在地毯上,就打开盒子组装了起来。   有说明书和组装示意图,他一气呵成,几分钟就装好了,安装上电池时,敲门声响起来。   门外是路文清,“路梵,爸爸可以进来吗?”   路梵抬起了头,有些恍惚,从他们离婚以后,父子两个就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路梵那时候以为路文清也需要时间,结果他需要的时间是用来让那对母女早点进来这个家的,从此,父子两个,再没有好话。   “进。”路梵不以为然,反正最糟也就这样了。   路文清推开门进来,就发现路梵手里是已经组装好的游戏机,他不是刚回来吗?路文清眼里有赞赏的光,“我们父子两个很少这样面对面独处,爸爸从前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想过,我最近想了很多,是我忽略你了,爸爸今天想和你认真谈谈,行吗路梵。”   路梵手上动作一顿,把游戏机慢慢放在了地毯上:“不是说跟我没关系吗?”   路文清这次不像以往一样跟个炮仗,一点就着,“那是我以前的看法,你现在十七岁了,长大了,我本来不想说,是以为对你好,等你长大了,早晚会知道,现在看来,我的确错了。”   是现在才错了吗?路梵冷冷看着他,“你早就错了,还错了很多事。”他指的是在之前婚内出轨这件事上,路文清实在是渣的厉害。   路文清脸红了又青:“是,我之前出轨也是不对,你想知道你妈妈走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路梵不做声地看着他,在观察路文清的表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开始愿意解释了,他更相信是林慧吹得什么枕边风。   路文清长长叹了口气,那的确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你林阿姨当时跟了我三年多了已经,我们最初是酒后……”   路梵打断他:“我不想听这些,你们那些风流韵事就不要污染了我的耳朵,更别跟我说什么婚后才遇到真爱,我听着恶心。”   房间里本就黑灰白的装饰,此刻尤其显得清冷,路文清都觉得路梵的房间似乎更冷。   “你妈妈后来知道了,闹的离婚,她有我出轨的证据,要我净身出户并且还要你的抚养权,我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同意净身出户,跟她协商,离婚可以,我给百分之七十,她当时很生气,过了几天,我们又谈,她就改主意了。”   路文清斟酌了下措辞:“她一分钱不要,净身出户,条件就是我抚养你长大,并且提前进行财产公证,”他看着路梵的眼睛,“我的财产从来只属于一个人,等你十八岁成年的时候,我的律师就会和你谈这件事,我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都是你的,我留了一栋房产和车,到时候银行卡里会有几百万养老,我本来也没打算再有一个孩子,这些给你我也觉得很好,我们就此达成了协议,文件一式三份,我这里有两份,还有一份原件在她那里,第二天,她就销声匿迹,并不是我要求她不和你联系。”   信息量太大,就是路梵,也消化了很久,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但是常茹前后的转变显然是别的隐情,假如路文清没有说谎的话。   究竟是为什么,常茹一开始说要路梵的抚养权,最后又反悔主动放弃了?她不可能是要钱,她做的这一切更像是在替路梵的未来打算着。   路梵胸腔里满满涨涨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沉默着,路文清也沉默着,可能过了很久,楼下有人喊吃饭了,路文清才站起身来,“爸爸是个商人,确实做了很多不近人情的事,也可能我现在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早点跟你说明白也好,等你十八岁,你能管公司就管,管不了爸爸请人帮你打理,还有一年,你早早做准备吧。”   路文清出去后,路梵自己又关在房间里待了几分钟,下楼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感,路文清是商人,本质是不做亏本生意,林慧真的是为了爱跟着他?路梵倒是不觉得如此。   他们吃着饭,桌上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林慧和林亦萱也不怎么敢说话。   林亦萱吃完饭跟林慧眨了眨眼,钻回了房间里,过一会儿,林慧推开了她的房门。   林亦萱坐在小沙发上,不解地问她妈:“妈,你跟路爸爸吵架了吗?我怎么感觉你们这几天不太对劲啊?”   林慧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这些你别瞎关心,你呀,就好好学习,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就行。”   林亦萱直觉事情肯定不简单,想到什么表情古怪了一点:“妈,路爸爸不会又在外面有别人了吧?”不是她多想,路文清经常出差,而且男人的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是吗?   林慧点了点林亦萱的脑袋:“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妈跟你路爸爸在一起六年多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好了,吃完饭你自己看书写作业吧,妈妈还有别的事。”   出去之后,林慧给女儿带上门,表情才变得难以捉摸了起来,并不是林亦萱想多了,她最明白路文清的变化,而且林亦萱点出来之后,她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然,路文清怎么会突然跟她说那些话。   林慧去厨房倒了杯热水,上楼送去书房,发现路文清桌子上有一壶茶,诧异道:“你平时不是不爱喝茶吗?怎么突然开始喝了。”   路文清看屏幕久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路梵带回来的。”   林慧想说的话忽然就开不了口,路文清问她是不是有事,林慧摇摇头,把带来的水也一并带出去了。   出了门,林慧在路文清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看来她们母子俩必须早做打算了,她站在门口,听到路文清在里面接了个电话,听着路文清说“沈老”,好像是有什么寿宴,听路文清的语气,难道是C市那个沈老?   林慧心下有了打算。   周六一早的早餐桌上多了一盆香喷喷的茶叶蛋,路梵从楼上下来就闻到了,忍不住多吃了两个,夸了阿姨两句。   阿姨笑着说:“都是小路先生你带回来的茶叶,是茶叶好,才做的好吃,入味又快又香。”   路文清哦了一声,“这就是那茶叶做的啊,难怪这么香。”   路梵却出了下神,过一会儿跟阿姨说:“阿姨,我明天晚上回学校,走之前你帮我再煮几个茶叶蛋,我带走。”   阿姨应了声好。   ※※※※※※※※※※※※※※※※※※※※   路梵:真的不是专门送给老头的!!人格担保!!这不是我的人设!! 第24章   周天回学校前,路梵在群里发了信息,跟施一帆说有好吃的,施一帆吃了一次亏了,说自己要减肥,好吃的他们吃就行,记得给他拍个照。   杨子然:瞧你这出息。   路梵也跟:瞧你这出息。   正在低头轻笑的路梵,忽然看见群里多了一条跟发消息。   戚尘:瞧你这出息。   路梵下巴差点惊掉:???!!!   戚尘又跟上来一模一样的标点符号,路梵飞速敲字: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群本来只有三个人,但是三个人也足够让路梵觉得很聒噪了,尤其施一帆有时候需要一些灵魂慰藉,路梵不想慰藉,也不想看他们聊天,分分钟刷出来上百条消息,他该说不愧是多年老司机吗?   所以这个群在路梵这里是屏蔽的,他刚才发消息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上面的群人数由3变成了4.   杨子然:哦,是我拉进来的啊,都是好朋友嘛。   戚尘:你要带什么好东西过来,我正在路上,还有半个小时能到。   路梵拿到了茶叶蛋,虽然本来还要打算另外跟戚尘问一下的,这下倒是省的他再多说一句了,“你来了就知道了。”   杨子然:那我本来就在的呢?   戚尘:哦?那我好像知道了。   路梵:你又知道了?   杨子然:“……”突然有点心塞。   阿姨拿了个保温饭盒给路梵装了十个茶叶蛋,路梵到学校的时候,戚尘到了正在打扫卫生,杨子然也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戚尘扫地的时候,他配合地把脚抬起来。   路梵把保温盒放桌子上,瞥杨子然一眼:“你是残疾了吗?吃我的东西还不干活?”   杨子然无辜地举起双手:“我是心残身坚,刚被甩了解一下,就让我特权几天吧。”   “那不挺好,”路梵摸了几下鼻子,掏出来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杨子然:“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跟你说,你都分手了,那我就让你看清楚这个女生的真面目吧,我去收衣服,你一会儿告诉我要不要喝酒。”   路梵进了阳台,戚尘也扫完地,提着拖把回房间拖去了,客厅里就留下杨子然自己,把路梵给的视频反复看了几遍,杨子然嘴角轻轻抿着。   路梵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支烟,旁边戚尘拖地的时候,拖到窗户边,他打开窗户头往外看了看,路梵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伸出来的半张脸。   路梵吹了声口哨,戚尘扭过头来看他。   路梵弹了下烟灰:“你干活干得挺熟练的啊?我以为你很穷的时候你送了我很贵的礼物,我以为你也是富二代的时候,你干活干得这么……啧,又推翻了我的看法。”   戚尘笑着说:“我小时候跟我爷爷奶奶住,他们喜欢私密一点的环境,做菜洗衣打扫卫生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奶奶从小对我的要求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听他又提起那个奶奶,路梵安静了一会儿说:“你这个奶奶的想法,总让我觉得很独具一格,我觉得你有现在应该受她很多影响吧。”   戚尘点头:“不光是我,我爷爷也是,一把年纪了还很自律严谨,就是我奶奶刚去世的那两年,我们都觉得很难熬。”   路梵愣了一下:“抱歉啊。”   戚尘摇摇头,继续打扫他的卫生去了,又吹了一会儿冷风,路梵快有点受不了了,赶紧收了衣服回了客厅,看看杨子然,似乎已经整体好自己的情绪了。   “喝酒吗?”路梵抱着衣服问他。   杨子然:“我觉得为了她喝酒不值得,但是我真的挺想跟你们一起喝喝酒的,舒服。”   路梵打电话叫人送酒过来,今天没有施一帆,三个人在客厅里吃着烧烤喝着酒,哦还有香喷喷的茶叶蛋。   杨子然录了个视频发给施一帆,说这个茶叶蛋真的很好吃,施一帆心道不就是个茶叶蛋嘛,但是被他说的,感觉自己以前吃的茶叶蛋肯定比不了,于是夜里九点多在家待不住跑回了学校。   一敲开路梵他们寝室的门,就是一屋子酒香混合着烧烤的味道,馋的他口水直流,胖手就要去拿茶叶蛋,被杨子然拍了下:“不是减肥吗?”   施一帆恬不知耻:“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呢……”   第二天要上课,几个人都把握着量,等杨子然和施一帆回了屋以后,戚尘开始收拾桌子和垃圾,路梵本来跟他一起收拾,收拾着收拾着坐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是在自己床上,他穿好衣服出门,客厅里又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周一的升旗典礼,路梵从来没参加,这次更不可能参加,他到教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路梵双手枕在脑后,发了会儿呆,最近上课打瞌睡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施一帆回来的时候开心地跟什么似的,跟路梵跟前比划:“梵哥,我跟你讲个笑话,刚才升旗仪式上徐大魔头讲的。”   徐大魔头会讲笑话?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吧,路梵掀起眼皮怀疑地看着施一帆。   施一帆还清了下嗓子,学着徐大魔头的语气说:“我来总结下高三组上周的情况,主要是关于杜绝早恋,上周我们在晚自习时间在后操场树林进行排查,共抓到男生十五人,女生十三人,在此不做点名批评,希望同学们以学习为主,今后会不定期继续排查。”   施一帆自己说完就笑了:“哥,男生十五人,女生十三人啊哈哈哈,人家去小树林本来就是因为在外面不好亲近,要真是男生谈恋爱哪需要钻小树林啊,厕所里班门口教室里一坐就再正常不过了,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哪俩倒霉玩意儿是去说事了吧赶上大魔头他们,也是倒了血霉了……”   路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施一帆笑着笑着打了个嗝,笑不出来了,捂住嘴就看隔壁隔壁的杨子然笑了起来,杨子然走过来拍拍施一帆的肩膀,说:“你说的那俩倒霉玩意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说完转头看着路梵,“谢了梵哥,我现在别提多轻松了。”   路梵看他一眼:“平时觉得你脑瓜挺好使的,怎么还栽了呢……”   杨子然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也可能她有别的隐情吧,反正现在也跟我没关系了,我一个人怎么都快活了,周末我们出去玩吧,我周六的班,这周天休息。”   施一帆:“稀奇,你周末居然也会有休息的时候,但是这周天不行哎,有个什么老企业家过生日,我爸妈要带我一起去,总感觉可能跟商业联姻有关,因为邀请函上注明了可带孩子。”   杨子然转头看路梵:“你不会也要去吧?”   路梵:“我不去,最讨厌这种场合。”   杨子然又低头戳着手机,过一会儿抬头:“戚校草周日也不行,他说家里有事,梵哥,咱俩就算了吧,我一个人唱双簧演独角戏可不行。”说完无奈笑了。   这是嫌路梵闷葫芦一只,路梵拍了他一把:“快滚蛋吧。”   路梵的确不喜欢这种场合,他周五回家的时候,路文清跟他提了这件事,想让他去,很多跟路梵同龄的孩子,多让他认识一些对他将来没有坏处。   路梵本来一口回绝了,路文清叹了口气倒是没再强求什么,但是路梵晚上吃完饭上楼的时候,看到林慧正拉着林亦萱在说什么,离得太远,没听清。   第二天一早,林慧就带着林亦萱出门买衣服去了,路梵一下子想到是为了周日的企业家寿宴,连施一帆这种不开窍的都知道跟商业联姻有关系,路梵更不是傻子。   林慧这是知道了路文清的财产没她们母女什么事,她自己年老色衰了,想赶紧帮林亦萱挑个好的,踩着路家的门槛嫁的风风光光,算盘怎么就这么会打呢?路梵冷冷笑道。   他晚上跟施一帆发了信息,说第二天自己也去。   施一帆:哥,你不是讨厌吗,怎么还来?哎,我也不想去,不过我爸妈拿零花钱强迫我的。   路梵:林亦萱母女要去。   施一帆:他们去干什么?   施一帆:靠,不是吧,这么早就开始物色跳板了。   看,连施一帆都看的出来,路梵在房间里坐着,想抽烟,摸打火机的时候又没有摸到,但是现在不是在学校,他身边没有戚尘。   施一帆:咱们不能让她们如意啊哥,咱们把杨哥戚校草一起叫上吧,给她们捣乱去,梵哥你不方便直接出手,让我们来就行。   施一帆自以为点子非常好,准备去叫人的时候,路梵说别叫戚尘了,他是家里有事。   施一帆说好,但是路梵找了两圈打火机没找到,打开手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戚尘发了个信息过去:明天有空吗?   戚尘回过来:明天得晚上才有空,家里有事。   晚上的话,宴会也早就散了,路梵心说那我还找你干什么,回复道:那没事了。   路梵去找路文清要了邀请函,路文清很是欣慰,第二天一早又见路梵出门去挑礼服,递给他一张卡,嘱咐他别迟到。   施一帆自己有礼服,他偷跑出来,陪路梵和杨子然选礼服,路梵懒得挑,直接拿了套成品换上合身就不管了,然后在旁边坐着,指挥杨子然换衣服。   杨子然换了五套衣服,出了一身汗:“怎么感觉不是我陪你们去,而是你们陪我去呢。”   路梵和施一帆都笑起来,最后三个人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直奔目的地而去。   ※※※※※※※※※※※※※※※※※※※※   讲个笑话,学霸带我去捉奸,结果被捉奸在小树林。 第25章   寿宴的地点就在沈家的一处地方宽敞的别苑,路梵本来觉得既然是联姻性质的,人多要热闹,多半会在酒店办,在家里难免会有点拥挤。   等他到了地方才明白,人家的别苑跟豪华酒店也不遑多让,无非就是没有拔地十几层几十层楼的高度,这里更像是个度假酒店性质的场合,一进门就是花园和葡萄架。   天冷了,很多花圃里就换上了不怕冷的植物,还有一些树。   地上邀请函,他们就被放了进去,随处都能看到忙忙碌碌准备酒水点心的工作人员,大厅里的装潢也给人一种雅致又不刻板的印象,很舒服的感受。   施一帆一进去就悄悄说:“到底是C市的头把交椅啊,这品味一看就不一样,我爸妈老说呢,这个老企业家为C市带头了很多新型产业,都是大家不敢去尝试的,然后沈家首当其冲,当然也亏过,但是最后都转亏为盈,真的是楷模。”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险中求。   路梵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家,光从这里看起来确实有些高不可攀,但是工作人员也好,家里的佣人也好,对人的态度都很恭敬友善。   三个男孩子找了个角落先喝了点东西,再一看现场果然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小一点的还有十二三岁,一看就是来玩的,被佣人带去了二楼的游戏方里,还有不少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看着都还算乖巧,应该是被父母强调过不能惹事。   其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路梵一转头瞥见从楼上下来几个外表都挺出众的年轻男人,为首的那个还带着眼镜,下楼的时候微微偏头,在和旁边几个人说什么,看起来都是平时关系都挺好的,其他人都在笑着。   施一帆知道的多点,跟杨子然和路梵指了两下:“戴眼镜的那个上过电视,是沈家孙辈的老大沈墨城,后面几个我分不清,应该都是他的弟弟,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   去掉沈墨城,他后面还有四个,施一帆说:“沈墨城好像有个亲弟弟,不知道在不在里面。”   路梵只是看到沈墨城戴着眼镜,下意识想到了某个人,某个人其实可以不戴眼镜,但平时上课的时候都会戴上眼镜,看起来跟个老古板一样。   看那几个沈家兄弟下楼之后,就开始和在场的宾客打起了招呼。   路文清有点事耽搁了下,他已经上了车忽然觉得今天领带的颜色不够庄重,说什么又上楼去换了一条,司机在车门边等着他,林氏母女坐在车里。   林亦萱朝着门的方向看了几眼:“今天路爸爸好像特别紧张呢,我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注重自己的着装,居然还因为领带颜色特地回去换一下。”   林慧仔细看过司机离他们几步远,才小声跟女儿解释了下:“那是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参加的寿宴,不光来的有商业巨头,还有很多政界的人,沈老先生这一辈子不光是个企业家,对C市开发做出的贡献也是最杰出的,你路爸爸也有个项目希望得到对方的青睐,不然你以为呢?”   说到这里,她不由多说了两句:“听说今天来的还有很多青年才俊,萱萱,你倒是记得多跟人说说话,不要那么高冷,我们以后……”   林亦萱一听这个就头痛,打断道:“妈,我十七岁生日还没过呢……再者说,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多的是酒囊饭袋,我还怕有些没脑子的纠缠我呢,我才不去跟人家主动拉近关系。”   “说什么呢,”林慧恨铁不成钢一般在女儿头上拍了拍,“都是没脑子的以后生意谁来做?这种家庭出来的你以为各个都是那么简单的?你呀,想法到底还是太简单了点,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你随便和谁在一起,只要那个人是真的对你好,你的以后妈妈就不担心了。”   “妈你说什么呢,等等,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林亦萱察觉到一丝不对。   门口已经出现了路文清的身影,林慧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不毁我这么多年的隐忍,你路爸爸的公司以后都是路梵的,我们只有自己为自己好好打算。”   “好了,你路爸爸来了,有什么先不要问了。”   林亦萱忽然觉得有些沉重,等路文清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关心道:“萱萱怎么脸色有点白,哪里不舒服吗?”   林慧很怕路文清会说“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去了”,于是赶紧替林亦萱说:“哪有啊,这不是出门的时候化妆,一不小心粉抹多了,没事,下车我再用腮红给她盖一盖,我就说年轻女孩子脸蛋红扑扑的才可爱。”   路文清笑了下:“萱萱一直都很漂亮,今天也是。”   林亦萱脸上笑着,却不敢直视路文清的眼睛,她扭过头看着窗外路过的风景,嘴角一点点滑下去,变得苦涩起来。   这么优秀又有什么用,到底不是亲生的。   下车以后,路文清碰到几个生意上的伙伴聊了起来,林慧以去卫生间为由,拉着林亦萱离开了,“你路爸爸是跟人谈生意来的,你看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单独凑一块的,一会儿妈妈不能陪着你找场子,今天就看你自己了,沈家的几个孩子据我所知有两个跟你年级差不多大,你试着看能不能接近他们,他们绝对是最好的选择,相信妈妈。”   林亦萱不是不明白林慧的话,就是难免一下子想到了戚尘,噘着嘴咕哝:“那如果我真的不喜欢呢?”   林慧偏头看她一眼:“你说的跟菜市场买菜一样,这是任由你可以随便挑选的吗?妈妈刚才也想开了,别人也不是就一定看上你的,顺其自然吧。”   林亦萱抿着嘴唇:“不可能,这世上能对我说不的男人,我不会让第二个出现的。”   林慧见激将法生效了,笑着说:“果然是我的女儿,去吧,妈妈相信你。”   林亦萱虽然听明白了怎么做,但真的自己单独站在一边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踏实,在场的漂亮女孩很多,她虽然有优势,但也没有说优势明显到很亮眼,只好站在一边不时看着林慧的方向。   今天是沈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他老人家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眼见着大家都围了上去。   其实来回都是那些话,沈老爷子早就听不耐烦了,没过多一会儿就喊着累然后把人赶走了,先把路文清留了下来。   林慧就跟在路文清身边,见状立马打手势让林亦萱也过来,想给沈老爷子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沈老爷子看着路文清, “小路是吧,”他说完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林慧和林亦萱,“这就是你那位当生物老师的妻子小常吧,其实你那个项目我本来没兴趣,但是你老婆给我写过很多邮件,三年前,这个项目我为什么迟迟没拍板呢,因为那时候我妻子去世了,我无心做这个事,几个儿子又不太感兴趣。”   “小常啊,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生物制药的研发期生产期太长,可是生病的人等不了,研究院和企业的合作,一定会改变这样的状况。”   林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路文清又何尝不是,他张了张口,他甚至连把林慧介绍一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三年前常茹在帮他说服沈老爷子联合开发生物制药的项目,而他自己呢……   路文清臊得老脸都搁不下了,气氛正奇怪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机车的轰鸣声,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的路家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正门口的位置,看穿着黑色皮衣的机车少年脱下安全头盔,露出来黑色头发,路文清轻轻松了口气。   沈老爷子戳了戳拐棍,神色不悦:“这破孩子。”   这句话让林慧觉得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立刻笑着说:“现在的孩子确实太个性了点,我家那个孩子也是。”   沈老爷子闻言笑说:“确实,就是声太大,吵得我头疼。”   林慧:“还好不是我家那个,不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沈老爷子眼睛眯了眯:“你是……”   林慧:“我是文清现在的妻子,老爷子您好,我叫林慧。”   沈老爷子没说话,扭头看了路文清一眼,不知道为何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路文清和林慧他们就看到皮衣黑发的少年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走到了沈老爷子的跟前,老爷子招招手,“死小子,又迟到,我还是你爷爷不。”   少年还在笑,一点也不觉得可耻:“我又不是故意的,爷爷还是爷爷,毕竟由不得我选择。”   老爷子不客气的一拐棍招呼了上去,然后对孙子说:“小六,这是路叔叔,林阿姨,还有这个女孩儿,看着跟你差不多大。”   林慧轻轻摸了下林亦萱的后腰,林亦萱回过神:“沈爷爷,我叫林亦萱,我在一中文科读书。”   “一中?”老爷子拐棍又戳了戳,“我有七个孙子,最小的那个也在一中吧?”   被叫做“小六”的少年说:“是的,爷爷,小七在那。”   在哪个学校都记不清楚,林亦萱觉得这个小七肯定不会受宠,反倒是眼前的少年,看着很拉风的,长得也帅,林亦萱主动打招呼道:“那你呢,你在哪里上学?”   “小六”不答反问:“你读高几?认识路梵吗?”   “嗯,”林亦萱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一语双关地说:“你也知道路梵?他看来真的太出名了,”她转头有些不自在,“也是我哥。”   沈老爷子听着皱了下眉头,“哦?怎么个出名?”   路文清没来得及警告林亦萱,她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就是很多人喜欢跟他打架,我哥很厉害的。”   老爷子说:“我们家小七也很厉害的,感觉他们应该能玩的来。”   除了沈小六以外,其他人都陷入一种蜜汁沉默,沈小六无奈地说:“嗯,咱们家小七最厉害,年级第一顶呱呱。”   年级第一?   林亦萱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来,刚才还奚落了路梵的得意荡然无存,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   跟母姓的沈小七:爷爷,别把我媳妇儿吓跑了。   PS:跟编辑商量后,决定6月8日入V.一路走到今天,谢谢大家的支持,欢迎留下来一起走,如果没缘分,也许下一本还会再见,这里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安康!高考顺利!   给新文提前打个广告,《我太难了》开启文案预收中,可以提前加收藏哟!   【文案】战斗力爆表·攻 VS 全世界最绿·受   本文又名《我靠未婚夫躺赢了》、《这世界总想绿我》   1. 季衡出车祸没死,发现自己穿越了,还多了个未婚夫。   未婚夫有钱有颜,季衡心痒难耐。   季衡:空气不好,送你一盆龟背竹,愿你清新每一天。   送去五天,死了……   学植物学的季衡:……   2. 所有人在毫无准备下被拉进了大型※真人※生存游戏里。   小白玩家:妈耶太刺激了,感觉度日如年……   土匪玩家:杀人越货抢资源!   季衡玩家:良田在握,所以……这真的不是种田游戏?   高手傅凭栏:谁敢动季衡,打赢我再说。 第26章   林亦萱脸色一点点的白了。她将手轻轻背在身后, 不安地摸了几下裙边,将手心里的汗湿轻轻擦去, 挂在嘴边的笑无比僵硬。   沈小六点头微笑,了然道:“看来是小七果然是名人了,认识?”   林亦萱扭头看看林慧,才缓缓问出来:“沈爷爷的小孙子,不姓沈?”   她话一说完, 旁边路文清和林慧的表情也微微变了,林慧很明显是怕女儿无形中已经将对方给得罪了, 而路文清是没想到沈氏孙子居然不姓沈, 这是家里男孩太多的缘故?   老爷子和蔼地笑了,简单解释道:“我这个沈姓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孩子生下来排行老七, 他母亲家族里没有男孩子,刚好也姓戚,我和我那过世的老太婆都觉得这是一种机缘,就让他跟母亲姓。”   “他虽然姓戚,从小却也是养在我们身边, 不,是养在我们身边最长的一个,也是……最像他奶奶的一个, 看来我们两家什么时候都有点渊源, 这小姑娘也认识。”   这句话, 显然是在说, 这个孩子不姓沈,但无疑是最受宠的一个孙子了,旁边的小六也并不会觉得不高兴,反而也很认同这件事。   几个大人显然正在等待林亦萱说些什么,林亦萱嘴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轻轻开口说:“我是文科班,他在理科班,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的。”   沈小六哦了一声,“难道你也暗恋我们小七?”   林亦萱赶紧摆摆手,林慧伸手在她腰上碰了碰,似乎很疑惑,林亦萱摆完了手,见母亲还不作罢,僵硬着解释:“之前艺术节的时候,他表演钢琴,我是主持人,刚好有些交集。”笑容很勉强,看来这份交集不是那么件让人愉快的事。   林慧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她一下子想起来那天骑车来她家的少年,看着清瘦营养不良的男孩子,他……居然是沈老爷子的小孙子。   诧异过后,略带了些遗憾,林慧盯着面前女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平添了几分怅然。   尽管沈老爷子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笑盈盈的,但是路文清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他几次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又尴尬地闭了嘴。   这其中表情最平常心的可能就是沈小六了,他似乎看不出大家在尴尬着,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突然想起来有点巧,叔叔姓路,再婚后还有个姓林的女儿……”沈小六看看路文清再看看那对母女,“重新认识一下,沈繁星,我是路梵的朋友。”   别人的自我介绍都是,你好,我是谁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这个谁显然是个很关键重要的人物,而沈繁星,他的谁,名字叫做路梵。   林亦萱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失控了,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沈繁星只是平平静静的看她一眼,但那目光仿佛带了刀刺,让她心上一揪一揪地生疼,她何尝不明白,路文清都在看这沈家人的脸色,而她……等同于在看路梵的脸色。   凭什么……林亦萱低着头不再说话。   沈老爷子第一次听到路梵这个名字,简单问了小六几句,沈繁星耐心地在爷爷耳边,郑重又认真地介绍了路梵这个人,老爷子点点头认可道:“跟我们小六玩得好的人不多,肯定是个好孩子。”   说完竟是觉得乏了,说着到底是老了,就让沈繁星推着去楼上房间休息一会儿。   路文清哪里还有心情说什么项目,眼底都是复杂,他从前只觉得路梵玩得野,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可这狐朋狗友如今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还有那个年级第一是怎么回事?   路文清转头问林亦萱:“萱萱,你们年级第一是怎么回事?”   林亦萱说不出来话。   林慧自然也是。   表演当天,看着人家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同去的男主持人酸溜溜地替林亦萱打抱不平,觉得要不是只有一个钢琴表演,怎么也不会让戚尘博得头筹,他目光倾慕地看着林亦萱,“要是你上台表演了,绝对不会比他差。”   可怕的是,林亦萱真的信以为真,大概是被捧得久了,真就以为自己是从九重天上下来的,一时间也觉得怅然若失,真就是被别人抢走了什么似的,于是后台一见到路文清和林慧,就自己先委屈了起来。   林亦萱怎么敢承认,自己恶人先告状,让路文清和林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认为是戚尘抢走了自己的表演机会,路文清当时为了安慰林亦萱,痛骂了好久那个老师还有戚尘。   她说不出来话,仓皇着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当着两人的面就跑了,林慧看着仪态尽失的女儿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林亦萱进去后有点愣神,林慧进来后确定门外没有人,先把卫生间的门从里面锁上了,回头看着女儿,有些不太确定,“那天来家里那个男生,是他吗?”   林亦萱点点头,随即埋怨地看着林慧:“都怪你!都是你说他家境肯定不好,让我跟他保持距离,现在好了吧,我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林慧拍拍她的头,不让林亦萱哭:“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这个沈少爷搞不定,还有别的陈少爷张少爷,咱们干嘛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林亦萱想起什么,转身往门口走:“我不要在这里了,这里就跟路梵的半个地盘一样,我不要被他看不起,我要走!我要回家去!”   在她开门之前,林慧伸手拉过来她的手,用了些力气,把要炸毛的林亦萱推到了墙边上,林亦萱背部重重撞了一下墙壁,有些痛,公主裙礼服料子没有那么厚,靠在墙壁上时身体能感受到那份冰凉,生生打了个冷颤。   林慧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地对待过她。   林慧扯着女儿的胳膊,拉着她重新走到了门边,她伸手把门锁打开,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这个卫生间的位置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一低头还能看到楼下的觥筹交错,富丽堂皇。   “看着这一幕,这也许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以后还会有酒会,但是像这种层次的,很难再有了,你想清楚,走出这扇门,你以后是要做梁太太林太太,妈妈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林亦萱脸上全是泪水,轻轻得抽了口气:“可是我讨厌路梵啊,我讨厌死他了!”   “唉,你这孩子,你路叔叔本来和路梵的关系已经不太好了,妈妈打算着借口让路梵锻炼一下,从旁劝你路叔叔让路梵去考外地的大学,以路梵现在的成绩肯定是考不上的,只能让你路叔叔砸钱,那就是你路叔叔说了算,如果他不肯听你路叔叔的,两个人势必又要争吵一番,到时候不管怎样,你考上C大或者妈妈想办法送你出国,这些都是你将来的资本啊!”   “就不到一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读那么书就是白读的?”林慧虽然恨铁不成钢,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再忍忍吧,平时没事我们不招惹他,安安分分等高考结束,他就算从前飞在天上,翅膀也该断的差不多了。”   林亦萱从没想过妈妈居然打算了这么多,而林慧这么一说,她真的就觉得好受了许多,伸手摸了摸眼角,刚才流了不少眼泪,一回头看向镜子里,脸上早就花了,“那我现在这么丑……”   林慧笑着从包里拿出工具来给女儿补好了妆,母女两个宛如没事一样走出去,重新进入人群中,谈笑风生。   本来以为会很顺利,但是林亦萱随即发现,只要她面前刚有男生想要搭话,施一帆和杨子然就会刚巧跳出来,那些富家公子哥很多都是和施一帆认识的,被他几句话一说就拐走了,甚至回头看林亦萱的眼神也多了点内容。   总之感觉很不好。   林亦萱本来记住了林慧的话,想要忍一忍,但是几次之后,她的脾气又爆了。她扭头在人群中找到了跟人谈生意的路文清,离自己很远,于是林亦萱端了一杯果汁,走到了路梵的跟前。   路梵独自坐在小吧跟前的沙发上,桌子上放了一杯橙黄色的果饮。   居然不是酒,林亦萱有些失望。   “哥哥,”林亦萱笑着说,用这两个路梵最讨厌的字眼来恶心他一把,也能让她心情好点,“你居然自己就这么坐着,还挺有闲情逸致的,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啊,”   路梵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看着手机,他最后的上网页面停留在一个搜索页面。   一个地名,文朗镇。   林亦萱这时候并不在意路梵的态度,轻飘飘丢过来一句:“为什么我突然发现你的朋友都挺厉害的呢,”   路梵没搭理她。   林亦萱紧紧盯着路梵的表情,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怨毒流露了出来,“那个什么沈繁星是你的好朋友?他是沈氏六少爷啊,那就怪不得你和戚尘也能玩到一起了……”   六少爷?路梵顿了一下,忽然眨了下眼睛,他当然不明白沈繁星和戚尘会有什么关系。   而这微微的细节变化,让林亦萱有种痛快的感觉,她恍然抓到了什么一样,继续说:“他们还是亲兄弟呢,所以到底是因为你们玩到了一起,所以他们是沈氏的少爷,还是……你只和这样人家的孩子,交朋友?”   路梵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让林亦萱有些失望的是,他的表情再没有出现什么漏洞,路梵只是轻轻抬起了头,眼神冷冰冰地对着林亦萱:“滚。”   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林亦萱留下一根刺,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主要是路梵的态度捉摸不定,她说完也不多逗留,朝着路梵笑了两声,走之前探究地看了眼路梵,起身走远了一点。   大厅里开着空调,是可以自动调节温度的,路梵此刻却觉得莫名的热。   他脱了西装的外套,交由侍者收了起来,整个人还是说不出的烦躁,大概是刚才的果饮里多少也有点酒精度?路梵僵硬地坐在原地,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周围的热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接下来好像是吉时到了,路梵抱着双臂冷冷地靠在墙边上,和所有人一样抬起头看向楼梯上方,寿宴的主人沈之簧先生被两个亲人搀扶着下楼,老人家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要不是耳鬓的斑白提醒着,看起来真像个不到六十的老人。   而在老人身边的两个少年,不是沈繁星和戚尘又是谁。   路梵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单纯觉得沈繁星和戚尘是兄弟好笑,还是自己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好笑?   路梵觉得自己没有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自己从来没有问过,戚尘就没有说过,而沈繁星又何其无辜,假如路梵想知道,拿这个名字问一问就会有答案。   施一帆和杨子然自然都察觉到了路梵的坏心情,施一帆拉着杨子然走过来,站在离路梵几步远的位置,坚决不肯再靠近,施一帆只是觉得奇怪:“杨哥,你看梵哥怎么了,我觉得他的表情,好像很生气但又有点……嗯,伤心?”   杨子然没有回答他,他看着路梵,然后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向了某个地方,杨子然抬了抬下巴颏,示意施一帆也看过去。   施一帆看到了戚尘,不敢相信一样,还伸手擦了擦眼睛,“我靠,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戚校草了,他都说今天有事了,没跟我们一起来,不对,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在沈老爷子的旁边,我去我去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路梵闻声朝他们看了过来,杨子然拉了拉施一帆,示意他先安静一点,而施一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众人都安静的时候,还是引了不少人回头看了过来,楼上那许多位也是,施一帆见状赶紧捂上了嘴,拉着杨子然往大柱子后面又退了退。   “告诉我,我没有眼花对吗?”施一帆大张着嘴,偷偷地往那个方向又看了几眼,再一看刚才路梵的位置,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诶?梵哥去哪儿了?”   杨子然拍了他一下,“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等下我们找找看,他可能去卫生间了。”   施一帆捂着脑袋:“……哦”   是沈繁星先看到的路梵,但显然路梵的心情很不好,对方的视线也没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沈繁星扭头看了下另一侧的小七,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意思。   戚尘站在爷爷的一侧,跟着他往下走,隐约察觉到一股视线,但等戚尘回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位置显然是空的,他狐疑地多看了几眼,仍旧没什么收获,回眸的时候,转头对上了沈繁星的目光。   带了几分玩味和打量,虽然是堂兄弟,但是两个兄弟显然并没有家庭聚会以外的联系。   戚尘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走。   老爷子并不乐意过寿,太热闹了吵得很,虽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时常觉得冷清,也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就是那么多孩子想把他从丧偶的沉痛中拽出来,他们做的这一切他又何尝不明白,何况,他想见的人最起码都来了不是吗?   切蛋糕的时候,老爷子让沈繁星和戚尘去,也正式跟众人介绍了下两个孩子,听到沈繁星的名字时,人群中有人轻轻赞叹了句,等听到老爷子说最小的孙子是戚尘的时候,很多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场的有些年纪的人,谁不知道当年沈家老大和书香世家戚氏的那一桩世纪婚礼,他们的大儿子如今已经十分出色,只是听说家里的小儿子也是个聪慧的,只不过于商场无意,而如今见到这个小孩子,并且这人还姓戚的时候,就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孩子的地位。   戚尘握着刀,沈繁星站在他身侧,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沈繁星说:“小七,你也认识路梵吗?”   戚尘动作僵了一下,手里的刀握在手里下不去,“怎么?”   一个“也”字立马就说明了问题。   沈繁星也伸手握住了刀:“他刚才站在那里,喏,就是那儿,”沈繁星给戚尘指了一下,“他应该是生气了,但我想了想,我虽然没说我是沈家人,但我好歹说了沈繁星。”   戚尘视线绕着在场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路梵的身影,心下有些不踏实,原来刚才真的是有人看着自己,只不过戚尘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沈繁星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路梵的气,是冲着戚尘去的。   戚尘手握着刀,忽然松手把刀往沈繁星的方向推了一把,“六哥,你切蛋糕吧,我离开一下。”   沈繁星笑着点头,这句“六哥”比什么都受用,老爷子看着最得意的幺孙离开,有些疑惑,沈繁星拉着老人家过来一起切蛋糕,跟他说:“小七有点事,爷爷你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好吗?”   沈老爷子:“……”瞪圆了眼睛不说话。   路梵觉得里面透不过气,还很热,他里面只有一层单薄的衬衣,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发呆。露台上有一些抗寒的植物,一张红木小圆桌,几个椅子。   路梵坐着,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长腿直着伸出去,笔直又修长。   戚尘打开门进来时,路梵的鼻头和耳朵已经冻得通红,一看就知道坐在这里很久了,戚尘走过去,站在他腿的一侧。   路梵微微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戚尘在路梵的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面前的杯子,“水是凉的,我帮你拿一杯热的去。”   路梵:“不重要。”   戚尘目光直直地看过来,看到路梵的领口还微微敞开着,“外套也不穿……”说着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却被路梵拒绝了。   路梵还是那句话:“不重要。”   他说完,伸出手,摸到桌上的玻璃水杯,抬起来倒了些水在桌子的一侧,路梵低着头,用手指沾湿了一些水,然后在红木桌上用水写字,先是写了一个人,然后是从,又是众。   路梵声音有些轻,飘在风里有些破碎:“我以前以为人这个字,多了就是从,再多就是众,这说明人不应该是孤独的,然后我发现我错了,‘人’这个字,你看他起笔的时候和落笔的地方,两笔开始时像是挨在一起,最后落笔的位置却那么远,”路梵低着头,停顿片刻,刚才写的三个字渐渐就都干了,桌子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又沾了些水,重新写下一个“人”字,“我们以为不会散的人,慢慢的因为时间,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们要分开,或者被逼着分开。”   戚尘静静地看着他写字,听着他说完,然后轻声说:“路梵,你在生气。”   路梵摇头:“我没有生气,戚尘,其实我本来也不应该生气,我只是在想,这样……值得吗?如果我曾经和你是同类的人,三年的时间,我已经不是了,我现在应该就是在‘人’字的一侧,而你在另一侧。”   戚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脱下来的衣服递给路梵,路梵不接,路梵觉得戚尘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我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应他的只有风的声音,路梵以为会发生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他忽然丧气一般垮了肩膀,“你这种性子,以后跟你一起生活的人也挺不容易的,不温不火的,吵不起来架,只能憋着,没什么意思。”   戚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喜欢争吵?”   路梵:“……”   路梵瞪他一眼:“我有病啊,我没事喜欢跟人吵架?我又不是爆竹,非要有个响动才行。”   戚尘看他一时半会儿好像消不了气,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再去坐跳楼机?”   路梵:“……”   路梵想把对方赶走说的话没有发挥作用,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肚子气,索性站了起来,伸手扶住露台的栏杆,朝着院子下面看去。   身后响起戚尘的声音来,“那是你的想法,路梵,你觉得人生就是“人”,可我觉得不是,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先离开一下,你刚才说的话我不接受,你想推开我的话,就放弃吧。”   门上传来“咔哒”一声,路梵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着空荡荡又剩下自己的露台,轻轻地叹了口气,视线看向桌面,那里路梵写的字已经干了,而有人重新把“人”字写好,多用了些水,现在也没有干,而在人字的下面还有一部分。   和上面的“人”字,合起来,是个伞字。   路梵看着那个“伞”字愣了下,“人”字……不会是终点。   路梵心底那股郁闷瞬间没了大半,这个字就像一个钥匙,解开了路梵钻牛角尖的那把锁。。   回想了下自己说的话,路梵摸了摸鼻子,心虚,分明就像个生气耍无赖的孩子,偏还不敢承认自己在生气。   风吹过露台,仿佛遇到屏障,呼呼地作响,路梵又等了一会儿,见戚尘还没有回来,他缩了缩肩膀,觉得有些冷,缓步走到门边,拉开门进了大厅。   打开门的瞬间,房内的热流涌过,路梵觉得这温暖很舒服,原来外面居然那么冷,而他还待了那么久。   施一帆等了好一会儿,看路梵从露台那里的门进来,走过去跟路梵说话,还探着脑袋往露台的方向看,“露台好玩吗?”他有点好奇,出门前他爸妈就交待了不要到处乱走,施一帆只能压抑住自己的那份好奇心。   “好玩。”路梵说,然后接过来杨子然递过来的热水,几口喝了下去。   杨子然把杯子收回来,摩挲了两下,“戚尘刚才是去找你了吧。”   肯定句。   路梵目光往下看,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了下,“你看到了?”   杨子然轻轻笑起来:“应该说全场的人几乎都看到了,他本来要切蛋糕了,他六哥跟他说了什么,他把刀推给他哥,要不是亲兄弟还以为要刺杀一样,丢下来就四处寻找着什么。”   施一帆探头探脑:“我怎么没发现。”   杨子然瞥他,不客气道:“我比你聪明……很多点。”   施一帆:“……”为什么要强调很多点。   大厅开始放起了音乐,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会场中央灯光暗下去,开始有一对一对的男女手拉着手进入了舞场,第一场舞就是热情的探戈,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路梵的心却有东西重重地晃了一下,他知道戚尘很迁就自己,却也没想到他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去找自己。   这么一来,路梵觉得更加的心虚。   他们三个在角落里坐着,路梵也不说话,盯着舞场里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一帆在旁边扮演柠檬精:“为什么没有人来跟我跳舞呢?”   杨子然:“请你先减一下肥。”   跳舞的不光是来参加宴会的成人们,很多差不多的孩子,稍微有点意思的,男方邀请一下,女孩子只要不是完全的讨厌都会愿意和对方跳一支舞,施一帆因为全程在破坏林亦萱的终身大计,根本没和其他女孩子说过话。   杨子然看了眼跳舞的人群,看到有个中年男人看向了自己,杨子然转头跟施一帆说有点事,要先离开,路梵心不在焉地说让司机送他回去,杨子然似乎真的有急事,说了声不用,就匆忙离开了,“衣服我周一还你。”   “怎么跟赶着投胎似的,”施一帆刚跟路梵吐槽完,一回头,路梵的位置也没有了人,施一帆拄着腮帮子想了想,重新把目光投向舞池中央,他在人群中又看到了林亦萱的身影。   快要换舞伴了,施一帆摩拳擦掌,兴冲冲走到了一边等待着,等换舞伴的节奏声一响,就把林亦萱对面绅士微笑的男生挤走了,男生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下,做后的收尾表情都扭曲了,可以说是十分的狼狈。   但是他看了眼施一帆,只要带着遗憾走了。   体格上就输了,两个他,都不够人家挤的。   林亦萱翻了个白眼,施一帆乐呵呵地站在她跟前,也不伸手跟她跳舞,他本来也不想跳,但是他站在这里,想再来邀请林亦萱的舞伴都跟着退缩了。   林亦萱心里吐槽着这些男生的懦弱,嫌恶地看着施一帆,脸上依然挂着笑:“谢谢你帮我赶走了这些苍蝇啊,我早就累了。”说完优雅转身,提着裙摆走下场,其实心底里气得要死。   施一帆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路梵顺着楼梯上来二楼,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了从三楼下来的沈家的另外两个少爷,他有点印象,是老大和老二,两个人往楼下走,看着路梵盯着他们看,还说了两句话:“觉得累的话可以上楼休息下,楼上有客房。”   “谢谢。”路梵说。   等他们离开以后,路梵又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他刚才没在楼下看到戚尘,想了想,抬步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有很多的房间,不过一上来几乎所有的房间门都敞开着,这意味着上来休息的客人并没有几个,也是,这样的场合,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怎么舍得浪费。   楼上还有一层的样子,路梵觉得作为主人应该不会在这一层休息,他犹豫了下,又上了一层楼。   四楼楼梯口旁边的房间里有人在说话,门并没有关上,路梵没往前走太远,就听到了房间里戚尘的声音。   戚尘平时话不多,今天有点困惑,被戚女士看到了,摸了摸儿子的头,戚女士笑着说:“难得你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能告诉我为什么嘛?”   戚尘问他妈:“你跟我爸吵过架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没有见过,但并不等于没有。   “当然了,世上很难有完全契合的夫妻,在一起生活过日子会暴露所有的缺点,很难不吵架的。”   戚尘:“不吵架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吵架呢?”   戚女士看着儿子,老母亲的心花一朵朵大开,轻轻地笑了:“有时候吵架会增进感情,平时难以说出口的话都会在吵架中抛出来,这时候才能发现彼此的一些问题,当然,生气吵架的很多话往往具有杀伤力,这个需要自控力。”   戚尘懂了什么,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戚女士看着儿子,眨眨眼睛:“小七啊,妈妈发现你最近变化很大啊,你有很久没有那么认真了,考试读书还有弹钢琴,我上次见你这样,还是你初二初三的时候?”   “你又有喜欢的人了?”   戚尘刚要说什么,就听戚女士又说:“小七,那个是不是你的朋友?”   戚尘察觉到什么,立马看向门口的位置,路梵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本无心偷听,就是听到他们母子两个一人一句的对话,那种属于母子间的亲昵感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常茹和自己。   路梵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戚女士笑盈盈地看着路梵,招招手让他进来说话,路梵安静地站在门边上,脚上重地如有千斤重。   戚女士轻轻垫了下脚,戚尘就微微低下头,戚女士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两下,“小七,那你和朋友玩,妈妈去监督你爸是不是又喝酒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对路梵说:“小帅哥,你的眼睛很漂亮啊。”   谁知听到这句话,路梵眨了下眼睛,突然流下眼泪来。   戚女士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了眼儿子,“小七……”戚女士跟儿子求救。   “你先走吧,”戚尘把妈妈哄走了,然后拽着路梵往房间里走了走,路梵觉得难堪极了,他转身想走,但是戚尘按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不轻,显然是不可能走得了的。   坐在沙发上,面前被推过来一个水杯,路梵愣愣地看着,没来由冒出来一句:“我想起来我也有沙眼,刚才走廊刮了一阵风。”   戚尘当然不会说走廊的窗户都关的好好的,空调吹出来的风不直接对着眼睛的话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让路梵先喝一点水,“我也有沙眼,刚才从露台回来的时候就眼睛发酸。”   路梵心一点点静下来,安静了片刻之后,他盯着手里冒着热汽的水杯,眼睛微微垂着,黑色的眼睫毛盖了一排阴影,“我的眼睛好看吗?”   这是刚才那位戚女士的赞美话,戚尘柔和的目光落在路梵的头顶,微微伸出手揉了揉,“很好看,”路梵没有躲,戚尘又说:“路梵,你可以难过的,在我面前。”   路梵依旧垂着头,“啪嗒”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越来越多,失控一般。   看着他握着水杯的手都在微微抖着,戚尘显然想不到一句“眼睛好看”会有这样的效果,他伸手托住路梵的手腕,帮他稳住,接过水杯来放在了桌子上。   路梵垂着头,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过,“他们都说,我的眼睛,像她。”   他没有说这个“她”指代的是谁,可是戚尘明白,“路梵,有一点你不用怀疑,她对你的爱是真的,至少那时候一定是真的。”戚尘看到过好几次他们母子一起的场景,路梵的妈妈,特别的温柔。   路梵也轻轻地点头,“所以那么爱我的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戚尘,我很想她,很想,很,想。”   我很想她,做梦都想她,路梵无声的泪又多了几行,“我有时候真的想跑过去问问她,那时候……为什么,为什么就、就不要我了呢,三年了我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林亦萱妈妈离婚也带着她,为什么她离婚的时候不带着我呢,因为不好再改嫁吗?”   “还是因为对路文清太失望了,所以连带着也不想要我了,戚尘,”路梵抬起了头,眼里全是闪烁的泪水,“我最讨厌的是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她走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连一句为什么都来不及问……”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错,路梵,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可是我过不去……”   “那就找她当面问个清楚,电话打不了,我们直接当面问她,我家有私人侦探的联系方式,路梵,你这样永远也过不去,你必须去寻找答案,你要去吗?”   要去吗? 第27章   路梵慢吞吞地抬起头, 不确定道:“可以吗?我自己……”怎么去,路梵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 很早之前也是被常茹带着出去,他甚至连买了票怎么取票办理手续都不太清楚。   戚尘:“我会陪你去。”   路梵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下去,“很远的。”   “在哪里?地址给我看看。”   动作缓慢地掏出来手机,这是真要去了?路梵自己都觉得恍然如梦, 他心里扑腾扑腾的,像是这个当面问问的念头让他有点兴奋, 又有点隐约的不太踏实, 他可能潜意识害怕真的听到什么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但是戚尘说得对,如果不面对, 这一辈子就过不去了。   把手机备忘录打开, 给戚尘看了他藏了许多年的秘密,那是常茹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路梵疯了一样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找寻她留下的痕迹,厨房、书房、衣帽间,每个常茹摸过的地方, 他都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不愿放过分毫。   房间经常被他翻得像是被打劫过,后来路文清就坚定地要搬家, 当时路梵还以为是路文清和他一样不想沉浸在这样熟悉的环境里, 每次吃饭或者回头, 都会觉得常茹就站在某个地方, 冲他温柔地浅笑着。   然后……才明白,路文清是急着给新人腾地方罢了。   倒也因为这次搬家,让路梵终于有了点收获,就是很久很久以前,路梵的姥姥寄过来的信,信上写着姥姥姥爷们生活的地址,路梵七八岁那年被带着回去过一次,体验不太好。   戚尘看完之后把手机还给路梵,“还在一个国家,就算不上远,你先喝杯水,我去准备点东西,你身份证带在身上了吗?”   路梵点点头,看着戚尘出去了,他端着水杯,有紧张的感觉,老实说,这个地址,是路梵唯一的希望了。   不到半个小时,戚尘推开门回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另外拿了两件衣服,还有一个行李箱,把衣服递给路梵,戚尘说:“司机在楼下等我们,我的衣服你换一下,换完我们就出发去机场。”两人身高差不多,戚尘的衣服路梵穿上毫无违和感。   所有手续都有人帮他们办好了,路梵他们到的时候,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下半个小时,两人办完了行李托运,过安检之后,戚尘领着路梵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直接登机,一直到飞机开始滑行准备起飞,他还有些发蒙。   他们的位置还是头等舱,这个季节往北飞的人不多,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人,路梵紧紧握着安全带,突然开始冒问题:“我们就这么去了?”   戚尘“嗯”了一声,把手放在扶手上,“我让我妈帮我们两个请好假了,她会跟你爸说你陪我出去玩几天就回来,我关机前给施一帆和杨子然发信息了,不用担心。”   飞机上升过程中开始颠簸,路梵开始有耳鸣,“飞机到不了镇上,我们是坐大巴还是火车呢?”   戚尘:“到了之后会有人送我们去火车站,我们再坐一晚上的火车,明天上午就到了,火车站离镇上还有一百多公里,我们到之后打个车就去你姥姥家。”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路梵的心静下来,心底一片轻松。   越往北越冷,他们透过航站楼的玻璃就看到外面正在下小雪,出去之前,戚尘从行李箱里给两人都拿了件外套出来,让路梵穿上。   这里比C市至少低了十几度的感觉,路梵老实穿好衣服,戚尘又递过来帽子和围巾,路梵接过来戴上,低头看戚尘在旁边关箱子,那里面看着有不少衣物和东西,“这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戚尘笑着拉上拉链,“为了配合你,我有必要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买东西了,这里面只有必备物品,洗漱用品等到了地方看需要去超市现买好了。”   路梵迟疑了一下:“要买的时候叫上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戚尘站在他身侧,答应下来,“好。”   他们到火车站还有点时间,戚尘带路梵在站里简单吃了东西垫肚子,这里好歹是热的,等上了车只会更差,“我们的票上是坐票,买的时候没有了,等上了车,我去补卧铺票。”   路梵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坐票就坐票吧,就一晚上,我们肯定没问题。”   戚尘:“就是去碰碰运气,晚上怕车上会冷,没有的话只能坐票了。”文朗镇其实很偏,从机场都没有汽车可以坐,也需要倒车,戚尘衡量过,与其坐汽车到邻近的市里要坐半天,还不如火车舒服点。   运气还算好,一上车就补了票,两个人在铺位上坐着,路梵这才从兜里摸出来手机,看了下,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他扭头期待地看着戚尘,戚尘了然从包里掏出来充电宝递给他。   不过充电宝的电量也不多了,毕竟这真的是个说走就走的旅行。路梵玩了一个小时,充电宝就被他榨干了,他索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偏头看戚尘在干什么。   戚尘什么也没干,就对着窗户外面发呆,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窗外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那种不真实感再次冒了出来,路梵脱了羽绒外套,抱在胸前微微发呆,他两只脚互相碰了下,把脚底上雪化的脏水晃下去,“戚尘,你经常出来旅游吗?我感觉你很熟练的样子。”   “也还好,以前被家人带着,他们虽然会为我安排好,但是也会告诉我做了些什么,我家里人一直培养我的自理能力。”   “哦,”路梵继续晃了晃自己的脚尖,有几分羡慕,“我只跟我妈妈出去过,其实我姥姥家,我也只去过一次,我姥爷态度非常不好,要不是我姥姥拦着,刚回去就得把我和我妈轰出去,我那时候太小,只知道好像是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我姥爷就坚决不同意,我妈坚持嫁了,我姥爷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他们原来也不住在镇上,在市里,据说是为了不想让我妈找到吧。”   “那老头,真的有点凶。”路梵总结道。   所以在路梵的记忆中,姥爷是个很严肃又讨厌的老头子,那一次他们在镇上住了几天,也就跟姥爷一起吃过两顿饭,他好像很忙,也可能是看起来很忙,姥姥很心疼妈妈,可是对于已经十分糟糕的父女关系,她能做的事太少。   那次之后,常茹又回去过两次,只是不再带着路梵,应该是怕在路梵心里留下不好的阴影。   想到这里,路梵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里的迟疑越来越重,“我姥爷跟我妈的关系不好,我在想我妈一定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离婚了,她也不一定就在这里的,”路梵低下头,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也找不到她,也或许姥姥姥爷已经搬走了呢……”   戚尘挨着路梵坐过来一些,“路梵你别慌,我们是寻找答案的,答案是什么,我们得找了才知道。”   “我没慌,真的,”路梵的手在底下搓了搓,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强硬地转移话题,“你还翘了课,这样不对,戚尘,我们到了就直接买最早的火车和机票回去吧,你出来这一趟,你家人肯定也担心坏了。”   戚尘没有回答他,他站起身来,把下铺的枕头摆好,用手拍了拍,按了下路梵的肩膀,路放顺势躺了下去,戚尘又把被子给他盖好了,“你累了路梵,睡觉吧,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来都来了,去看看答案是什么。”   路梵在飞机上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一路,他本以为这个夜晚注定要不眠了,但是戚尘站在旁边说完之后,他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乘务员已经帮他们换好了车票,半个小时后到站。   戚尘正在检查行李,见路梵醒了看了过来,“我买了点粥,不会好吃,好在是热的,冷天吃一点暖暖胃先。”   对面铺位是位年轻的女士,应该是出差在外,穿着干练的西服套装,夸赞戚尘:“这哥哥当得不错,照顾弟弟照顾得很周到。”   真“哥哥”路梵说不出来不字,他总不能说我才是哥哥,但是我弟弟长得比我高,比我会照顾人。   “弟弟”还瘦,看起来似乎更像是被“哥哥”压榨的劳动力。   路梵不说话,对面就当是默认了,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路梵两手空空,跟在戚尘后面出站,戚尘一打开门立马又关上了,回头检查了下路梵的外套裹得严实,给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外面雪很大。”   一出门,真的是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裹着厚厚的白,而雪花还在“扑簌扑簌”地下着,来往的人和车都不可避免地顶着一层白棉花。   路梵当然见过雪,只是没见过这样壮丽的雪景,忍不住想掏出来手机拍个照,按了按电源键手机没有反应,“我记得昨天还有三十的电啊,一晚上就耗光了?”   戚尘眉头往上挑了挑,把自己黑屏的手机给他看,“不是没电了,是冻得自动关机了。”   路梵:“……”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有种感觉车越来越少,因为出站的人几乎都在等车,刚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就有人冲过去抢着打开车门,过了一会儿听人说他们才知道,这样大的雪也很久没见了,说是再晚一点今天就走不了了,只能等明天雪停。   戚尘转头看了看车站附近的酒店,拉着行李带着路梵决定先住下来。   两个人走进酒店大厅,发现里面并不比外面明显暖和多少,戚尘带着路梵出去,转身进了旁边一家酒店,他们进来之前,戚尘看到车站门口站了很多在等车的人,而站前的停车场这时候居然只有零星的几辆车,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戚尘抓紧进了门。   温度依然不够高,大厅里的中央空调声音不小,嗡嗡嗡地卖力工作着,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仅仅是穿着衣服不冻人的温度,路梵轻轻搓搓手,小声说:“要不,再换一家?”毕竟是戚尘陪他来的,眼前这种状况显然让他觉得有些抱歉。   “不,”戚尘把两人的身份证放在柜台前,“一个标准间。”   工作在车站附近的酒店,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哪怕比不上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但有地理位置的优势,每天也是很大的流量,前台的女孩见过不少来旅行的帅哥,但是猛一下看到两个这样的脸,还是忍不住花痴了一把。   服务态度巨温和:“标准间已经没有了,还有个大床房,再要不就是单人间了。”   戚尘转身看路梵一眼,路梵眼神没什么波澜,戚尘对前台说:“那就大床房吧。”   姑娘见多了这样拼房的客人,何况都是男孩子,办理好手续把房卡递给他们,非常友好地指了个方向,“今天的天气几年难遇,这么大的雪,以往至少要到腊月才会有,晚上可能会有点冷。”   “谢谢,”戚尘看了眼房间号,跟路梵上楼。   果然房间里面也不能有太多的期待,陈旧的设备,十几年前的电视机款式,好在只是睡一晚,路梵放下东西,发现房间里能坐的地方就只有床,第一回 跟家人以外的人同住一屋,也有些不太自在,路梵起身去上了个卫生间。   一出来,看到戚尘外套还没有脱,只是把行李放下了,手准备取下房卡,“我们得去一趟旁边的超市。”   路梵说“好,”他以为他们只是去买一点日用品。   但是戚尘以极快的速度买了很多即食面包和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装了足足两个袋子,收银员都觉得两个人有些夸张了,路梵提着都有些费劲,“你买的太多了吧,就一天而已。”   戚尘说:“备着吧,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实他如果想走,打个电话的事,总能有办法把两个人弄出去,戚尘只是想只靠着自己和路梵多待一会儿。   很快戚尘的预感就应验了,大雪封城,电视新闻也开始报道,说小镇的这场大雪暂时还是加剧的状态,火车站也播送了停站公告,具体发车时间根据通知进行调整。   路梵打量了一眼戚尘:“我该说你的第六感很灵呢?还是……你的嘴巴开过光呢。”   ※※※※※※※※※※※※※※※※※※※※   小戚(七):带着路梵小蝌蚪找妈妈~ 第28章   被困在镇上的火车站, 时光一下子被拉得绵长。   两个人睡一张床,好在有两张被子, 他们两个又都瘦,睡起来还很宽敞,不自在感减少很多。   路梵不玩手机的时候,就习惯站在窗边上看着停车场的方向,这两天, 除了本来就停在那里的车辆,真的没有别的车辆进来了。   戚尘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路梵本来还有点慌, 就跟地震似的,听说过是一回事, 真的自己经历的时候, 才知道也许就是房子晃了晃的动静,就让你觉得也许是世界末日了吧。   但是戚尘实在太平静了,路梵也就安心了许多,而且确实如戚尘所说,手机是冻关机了, 他们回了酒店暖和一会儿,才掏出手机就可以开机了,电量还有二十多。   在这样的状态下, 两个人对着玩手机好像有点诡异, 总之有一搭没一搭的, 路梵意识到的时候, 发现他们说了很多,什么都说,路梵想起来问戚尘,“我们以前是见过的吧?”   戚尘:“……我以为我提示的很明显了。”   路梵心说哪里有,一手托着下巴看了眼窗外,“或许是男大十八变,我总觉得如果我见过你,不可能会想不起来。”   戚尘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我希望你会有自己想起来的那一天。”   路梵点头说:“好,不如打个赌,如果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还没想起来,我就输了,在那之前我如果想起来了,算我赢?”   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戚尘点头说好,眼底氤氲着一豆柔和的暖光,让人心头漾起点什么,一层一层的铺展开。   雪还没有停,但是第三天的早晨,路梵被戚尘叫起来穿衣服洗漱,“我们的车来了,今天的雪会小很多,明天可能又会下大雪,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路梵迷蒙着揉了揉眼睛,迷糊地朝着卫生间里走,心里想着“必须要离开”怎么说的我们前两天是赖在这里不走似的,随即自己被这个想法震了一下,摇摇头,心说怎么可能呢。   戚尘出了门,看到了一辆高档越野车。   这种车在C市还算常见,但跟这个地方就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随着他们一点点前往文朗镇,变得更加的明显,在这个十八线还开外的小镇上,私家车不是很普遍的存在,在下大雪的时节,也都是推着自行车或者干脆不行,因为整个镇子就那么大点地方,从镇一头走到另一头,最多就是一个多小时的功夫。   而且这里没有酒店了,车子绕着镇子转了两圈才在一个巷子尾看到个小客栈。   “五道街一百二十八号,到了,是那里。”戚尘手指着不远处的院落门口,这里大多都是一二层高的老式建筑,看起来居然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两人下车之后,戚尘就让司机先回去了,面对路梵探究的眼神,他说:“我还是给我爷爷打了个电话。”   对于成年人来说,总想回到过去当个孩子,因为无忧无虑不用面对社会的压力,而对于学生时代的更多人来说,更想要快点长大,长大对我们意味着能力、自由、强大……   不像现在这样,很多事自己根本无力去应对。   戚尘拉着箱子走在路梵前面,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路梵,征询他的意见:“我现在敲门?”   路梵:“……”现在才问我有意思吗?   路梵走上前来,“我来敲吧。”   门是那种上面带有铁栅栏的,门两侧还有过年时候贴的春联,路梵无声地吸了两口气,在心底默默为自己鼓气,然后抬起手来,又忍不住看一眼戚尘,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手落下去,敲响了门。   先是敲了两声,然后停下来,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半天好像没什么反应,路梵再次抬起手,这次力道大了一点,过了片刻,他们听到了有小孩子的哭声,然后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哎哟,乖孙子不哭啦,哪个坏人敲门吵醒我们啦,哎呦,不哭不哭哦,奶奶马上就回来啦,”又等了好一会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老头似乎是抱着孩子一起出来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看面相就很难相处的老头,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裹得跟个球似的,从头到脚都包的很厚。   老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俊秀的孩子,一脸的不耐烦:“找错了吧,看清楚哦,我这里是128号,不是120号也不是123号,”看起来是经常被认错门牌号,显然很不乐意。   路梵显然是想起点什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老头一见就打算关上门,戚尘抬手挡住了,“我们找的就是这里,请问您是常先生吗?”   老头仔细盯着戚尘看看,点头,“我是,我今天休假,不工作。”   戚尘道:“我们是有私事找您。”   老头:“什么事,”   戚尘:“我们想问一下,常茹女士现在是住在这里吗?”   老头才舒展下来的眉头,立马就狠狠地皱了起来,看向两个孩子的目光带着点审视和明显的抗拒,“不在,”他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怀里的奶娃娃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他整个身体都被裹在被子里,这会儿正试着从里面冒出头和手,而且成功了,看到戚尘和路梵的时候开心的笑了起来,伸出手就要摸路梵。   路梵不安地往后躲了一下,让老头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神色里又多了分冷漠疏离:“没什么事的话,我关门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戚尘随即问道:“那您知道她在哪里吗?实不相瞒,旁边这位是您的外孙路梵,我陪着他来看看他妈妈,她之前离开了三年杳无音信,所以我们只能来这里找找线索。”   老头依旧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并且说道:“关我什么事。”   戚尘:“……”   这真是个脾气很糟糕的老头了,还是他们家沈老头可爱。路梵转身就走,戚尘提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想象着十年前路梵面对着对自己很冷漠的姥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好像哪里都是错的。   拐角有个便利店,路梵钻了进去,转了一圈买了包烟和打火机,然后在冰柜里拿了根雪糕,戚尘伸手拿走了,在货架上拿了瓶常温的饮料给他,“解渴的话,喝这个就行,不然天太冷,弄不好会感冒的。”   路梵不以为然道:“我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绝对比你不容易生病。”   戚尘没说什么,陪着路梵站在路边,看他抽了两支烟,然后他们走到之前看到的客栈那里,条件一样的不好,路梵这一路旅途的劳累瞬间堆积到了一起,路梵拽着戚尘往外走,“还留下来干什么,你把那个车叫来,我们总有办法离开的对吧。”   戚尘又看着他一会儿,安抚道:“路梵,我只是不想你留有遗憾。”   路梵这下沉默了,看着戚尘办好了手续,回房间后,路梵掏出手机问戚尘,“我该给你多少钱?这路上的都算我的,虽然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   戚尘:“如果你欠着我钱的话,你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吗?”   路梵觉得他古里古怪的,“不会。”   戚尘:“那就欠着吧先……回去再说。”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又去了趟路梵的姥爷家,这次敲了好半天门都没人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还是单纯不想出来开门,只能继续回去客栈。   晚上的时候洗了澡,路梵觉得头有点疼,戚尘进去洗澡的时候,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开着窗吹风,手里的烟点着却没吸。   戚尘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他偏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脸颊上有股不自然的潮红,戚尘目光变了,走过去,伸出手就把窗户关了,然后拖着路梵走到床边,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有脸颊。   温度热的不自然。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戚尘问他。   路梵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糊的,就感觉一会儿的功夫戚尘就过来,然后他现在就坐在了床上,抬起手来才发现有些费力,“就是有点困,戚尘,我想睡一觉。”   “睡吧,”戚尘给他倒了水,从包里翻出退烧药给他吃了,看着他睡觉。   路梵闭上眼,但是头晕沉沉有点疼,睡不着,硬邦邦躺了半天只觉得更难受,委屈巴巴地睁开眼:“我很难受。”他说。   戚尘给他洗了毛巾盖在他额头上,“我知道,没关系的,路梵,只是发烧。”   路梵扁了扁嘴:“我觉得我要死了,我以前也发过烧啊,不是这么难受的。”   戚尘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医院应该还没下班,“那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路梵迷糊着说:“医生会不会骗我吃很难喝的药。”   戚尘:“不会的,他不会骗你。”医生只会告诉你,苦口良药。   戚尘给路梵穿了厚衣服,背着他出门,十五分钟就能走到医院,挂完号,医生给开了药,多看了戚尘和路梵几眼,那神情在说这么小的病至于这么大阵仗嘛。   拿药的时候,戚尘把路梵放在了椅子上,他自己去排队,队伍倒是有几个人,他不时回头看看路梵,怕他坐着睡过去,再回头时,看到了墙上的先进医生工作者。   第一排第一位,是这所医院的院长,第二位,职位上写着“专家门诊”,后面跟着的名字是:常卜寅,照片上的老头肃着一张脸,威严尽显。   拿完了药,戚尘背着路梵往回走,轻声跟他说着话:“路梵,你姥爷肯定会见你的,你乖乖的吃药,明天就好了。”   路梵“嗯”了一声,生了病的他,只想睡觉,别的什么都不想思考。   戚尘第二天起了个早,他收拾好自己,然后把路梵叫起来吃了早饭,看着他吃了药,给他掖好了被子,让他继续睡觉。   戚尘没有去路梵的姥爷家,而是挂了心内科的专家门诊,在他前面还有个病人,他进去之后,戚尘就靠在门口等待,听着里面医生对病人的叮嘱,尽管还是脾气不好,但是能听出来那份关切感。   门打开,前面的人出来,戚尘进去后反手带上了门。   常卜寅一看到他就开始皱眉头,不客气地嚷嚷道:“你个小孩,你又来干什么,我没什么功夫跟你浪费时间,我后面还有好多病号呢。”   戚尘只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我也来寻医问药。”   他目光里有一份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淡然,常卜寅想说出口的话只能吞了回去,没好气道:“你什么毛病?”他打开了自己的记事本。   戚尘:“心脏病。”   常卜寅:“先天的后天的,多久了?”   戚尘:“后天的,三年多了。”   常卜寅从自己的桌前抬头又打量了眼戚尘,哼了一声,“不是你呀。”   戚尘:“对,是他。他有病,病的还不轻,他的心缺了一块,时常会吃睡不好,注意力也难以集中,会患得患失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不轻易相信别人,病因我也知道,因为他的母亲离开时,没有留下一句话,我带着他只是想来问一句,她已经不爱路梵了是吗?”   常卜寅黑着一张脸,说不出来话,戚尘继续道:“三年以前,他是年级第一,全国竞赛一等奖常客,可是现在,他抛弃了所有,因为他觉得全世界先抛弃了他,常先生您是医生,悬壶济世,您愿意对着别的病人殷勤嘱咐,可对着流着你身上四分之一血脉的外孙却是一副仇人的姿态。”   “我相信您或许有您的理由,但是路梵他一定是无辜的,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受什么后果,也不应该是这个孩子不是吗?您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常卜寅:“……”感觉受到了道德绑架。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间朗朗正气,得了,这就是来给路梵镇场子的。   ※※※※※※※※※※※※※※※※※※※※   开心到转圈圈的戚尘:同床共枕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合上被子,不让他听到我狂跳的心。   今天继续发红包哦~ 第29章   客栈的房间里, 窗帘被挡得严严实实,路梵睁开眼的时候, 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这两天几乎一直在睡,现在醒来,烧已经退了,整个人舒服多了,手伸出去摸到了枕头边上的手机, 被戚尘按了关机,说对人不好, 路梵摸到了开机键, 开机动画过去后,他看到了时间, 显示为上午的十点十八分。   枕头边上就放着件厚外套, 戚尘特意放在那里的,路梵从被窝里坐起来,穿上了外套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在想戚尘什么时候出的门。   虽然约定好了要出门一起去,但是生病的路梵显然不适合外出, 而想到前一天看病都是戚尘背着自己来回医院和上下楼,路梵某个地方软了下,很享受这种亏欠感。   他上完厕所回来, 刚准备拿手机给戚尘打个电话, 房间的门就开了, 戚尘站在门边把身上的雪掸了掸, 一进门就把外套给脱了,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又染给路梵。   “你出去干嘛了啊?”路梵嗓子有点哑,声音说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老实地灌了几口热水。   “去找吃饭的地方了。”戚尘回答。   “吃饭?要出去吃啊,”路梵轻声问,怕又扯到嗓子眼儿,会疼。   “对,”戚尘去行李箱里把自己最厚的外套翻出来,把路梵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的才放心,“今天还是很冷,我不想你病情加重,把药也带上吧,吃完饭就吃药。”   路梵说好,转身就把药揣进了兜里。   他也没问戚尘去哪里吃饭,但是等又走到了熟悉的地方,看到了128的门牌号,他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下来扯了扯戚尘,“他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戚尘:“他不欢迎也得欢迎,这个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你说得对,这个老头……凶得很,那我们也不怕他,你不还是校霸吗?我也是校草,怕他个老头?”   这些话很难想象居然是戚尘说出来的,路梵都要惭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跟着自己这个不务正业的,多根儿正苗红的孩子啊,就这么给糟蹋……   啊呸!   戚尘说没事,路梵也就真的愿意跟着他往里走,虽然心底多少还有些忐忑,想着一会儿老头要是拿起笤帚赶人的话,他一定得紧紧拉着戚尘早点跑远些。   这次敲门的是戚尘,他抬手扣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路梵愣了下,想起来这是姥姥的声音。   姥姥给他们打开门,她脸上露出和蔼的笑,看了戚尘准备问“你们找谁”,视线往后落到戚尘身后的人身上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儿,老人家的眼一瞬间就红了,伸出的手有些发颤,伸出去又缩回来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梵梵吧?”姥姥嘴唇有些颤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路梵点头,“是我,姥姥,我是路梵。”一出口,沙哑破碎的嗓音提醒着姥姥孩子生病的事实,姥姥赶紧让开门把两个孩子迎进去,给他们倒好了茶水,看着路梵喝完了,立马又续上,“再喝点,嗓子怎么这样了,生病了吗?”   路梵点了下头,“发烧了。”   戚尘在旁边补充,“我们从C市过来的,下了火车就遇到了暴雪,耽搁了两天昨天才到,过来时先碰到了路梵的姥爷。”他言尽于此,姥姥哪里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啊,在旁边气得拿手拍沙发,“糟老头子,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祸害我外孙,我一会儿肯定得收拾他!”   声音一大,其中一间卧室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姥姥抹了把眼睛,让他们等一下,然后进房间去了。   没过一会儿,姥姥抱着昨天那个奶娃娃出来了,姥姥通红着眼睛,哄了两下娃娃,举起他的小手让他打招呼:“思思,喊哥哥来~”   “哥哥、哥、哥哥……”娃娃乖巧地喊着,刚才在房间哭应该是睡着觉被姥姥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听到孩子喊哥哥,路梵涌出一股奇妙的感觉,他看着这个宝宝,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姥姥说给他们去做饭,让路梵和戚尘陪宝宝玩一会儿,姥姥走之前说:“梵梵,这是你弟弟,思思,常思。”   路梵嘴角轻轻抿着,看着姥姥离开的背影,他开始盯着这个孩子细细地看着,宝宝却似乎很喜欢他,他早就会走路,只是不够稳当,自己从沙发上蹭下来,晃晃当当地朝着路梵走过来,用两只手蹭着路梵,“哥、哥哥,抱——”   路梵心跳空了一拍,对着这个孩子,他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继续扯着自己的衣服有些着急的时候,路梵微微弯了腰,把他抱了起来,这也是路梵第一次抱孩子,还是这么小的,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包子,他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给捏碎了。   可是孩子很开心,一下一下笑起来没完,他笑的时候眼角弯着,眼底清澈又明亮,黑色的瞳仁跟个葡萄似的,亮晶晶的,一笑起来,眼里像有璀璨夜空,十万星河。   这双眼睛,比起自己的,简直和常茹的那双有过之无不及,这个孩子是常茹的,那么他的父亲呢……   路梵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假如这个孩子跟路文清没有关系,那么他要的答案其实很明朗了,这时,戚尘在旁边伸手逗了逗小孩子,思思却不太爱理他,戚尘笑着两下,戳了下孩子的脸颊:“你好软啊,你只喜欢你哥哥啊,不喜欢我这个哥哥,血缘的关系这么神奇的嘛……你几岁了啊?”   小孩子显然懂的不多,但是这时候他竖起了手指,跟路梵比了个三,嘴里也说了个“三……”   如果是三岁,那就肯定是路文清的了,常茹操持家务,其余时间都陪着路梵,哪里有时间出轨,只不过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多大,北方有虚岁的传统。   戚尘和他四目相对,他们早就有了默契,此时戚尘说道:“等下问了就知道了,你们应该是同父同母的。”   路梵扭头看着他,不说话,孩子在他怀里轻轻靠着,像在撒娇一样。   戚尘低头看着孩子的脸,若有所思:“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两三岁的时候,应该和这个小团子长得差不多,你们的眼睛已经足够像了。”   路梵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出现的是妈妈的那一双,“他的眼睛比我的好看,他的眼睛里好像繁星散落的夜空,又黑又亮,而我的眼里存在的是阴霾。”   戚尘摇摇头:“阴霾不是在你的眼里呢,”他目光认真地瞧着路梵,“你看过我眼睛里你自己的样子吗?我看到的你的眼睛,是最最璀璨的星空,最最漂亮的湖泊,最最清澈的溪水。”   路梵竟是真的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了戚尘的目光深处,在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路梵没看到自己的眼睛,他只看到了戚尘的,亮而温暖。   他收回目光,突然笑起来:“我知道你作文写得好,但是模板不要太明显了,”路梵转了头去,“谢谢了啊。”说完咳嗽了两声,坐在他怀里的小孩子被这动静吓得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认真地看着路梵,张开嘴,“咳咳咳”。   路梵:“……”   戚尘:“……”没忍住笑了出来。   常卜寅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三个孩子挨在一起坐着,而天天喜欢薅他头发耳朵的小恶魔,居然在路梵跟前也乖得像个天使,还以为他只听奶奶的话呢。   脸色不由又臭了几分,语气酸不溜秋地说:“谁准你们进来的,这是来当人贩子?”   “坏、坏……”思思看了一眼常卜寅,撇着嘴小声说,常卜寅显然听到了,看到桌子上已经有摆好的碗筷,他先坐了下去,仔细数了下,发现数目不对,“老婆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又,两个人你怎么拿了三双筷子。”他心里想的是,明明是四个人,怎么才三双筷子,说出口,故意当做路梵和戚尘不存在。   姥姥端上来最后一个汤,闻言瞪了下常卜寅,“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我外孙来看我,你凭什么不让进门,孩子昨天来的时候好好的吧,你给孩子冻得都发烧了,你这个刀子嘴虎狼心的,你这么不喜欢我们,肯定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吃吧,我不管你了。”   “哎你这个老太婆……”常卜寅伸出手指了指,看着妻子通红的双眼,还用手摸了下眼角,重重叹了口气,自己钻进厨房里去了,厨房的桌上还有一碗饭和菜,常卜寅无声笑了,到底是个心软的。   常卜寅被老太婆教训了一把,吃完饭后就老实了,他是退休后被镇上的医院返聘回去的,一般下午都不用去上班,下午的时候他几次试图跟妻子说话,都被无声拒绝了。   姥姥下午拿了厚厚的几本相册出来给路梵和戚尘打发时间,姥姥翻出来几张旧照片,然后再指着新鲜的几张照片说:“看,是不是很像啊。”   戚尘:“左边这是路梵的小时候?”脸上带着婴儿肥,两只眼睛又大又亮,别提多可爱了。   路梵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偏过头看着常思的照片,他张张口,想问个问题,姥姥主动开口说:“你妈回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当时胎都没坐稳,差点就没了。”说着布满沟壑的手在奶娃娃的脑袋上摸了几把,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常卜寅在旁边假装看报纸呢,闻言不满道:“糟老太婆,你又胡说什么呢!你告诉他干什么!”   姥姥捡了个抱枕朝常卜寅扔过去,大声说:“我告诉他怎么了,两个孩子千里迢迢辛苦的过来,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些吗,难道让孩子自己胡思乱想,他爸重组了家庭,妈妈再跟别人有了孩子,这孩子怎么能好受?”   被勾起来伤心事,老人家泪落几番,皆是伤心,“你已经害了咱们的女儿,还不够吗?我看着梵梵,我看着他,就想起那年他小的时候,小茹抱着他回来想跟你缓和关系,都是你,是你把她推开了,她嫁了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就连女儿也不要了,她回娘家看看我都要偷偷的,是你害了她的啊……”   常卜寅脸色难看到极点,面对妻子的斥责,一声不吭。   看着老人家哭,戚尘这个外人这时候真的不适合说些什么了,他安静坐在一边,默默陪伴着路梵。   路梵抽了张纸巾递给姥姥,站在旁边的思思也不安地一直伸手摸她的脸,姥姥擦干了泪,挤出来一个笑容:“我们思思和梵梵都是好孩子啊。”   常卜寅又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你想去看她是吗?好,我明天带你去。”   姥姥偏过头抹眼泪,路梵和戚尘都听到她重重叹了口气,但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   ※※※※※※※※※※※※※※※※※※※※   戚尘:我有种预感……   作者:不,你没有。   PS:今天多说两句话,我应该没有男读者哈哈,已婚妇女在这里提醒各位妙龄的天使们,出去饭局能少喝少喝,不要太信任依赖任何人,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我们总希望世人善良,却看了太多的不善良,愿世界和平,愿你们幸福,晚安。 第30章   常卜寅已经答应了会带路梵去, 但他们后来似乎都不太愿意再多说点什么,自那之后, 常卜寅也不总说话怼人了,他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默,快天黑的时候,妻子让他陪两个孩子去客栈退房把行李拿回来,他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路梵看得出他不是那么情愿, 主动跟姥姥说不用了,几步路罢了, 他们可以。   姥姥伸手摸了摸路梵的头, 认真看了路梵几眼,路梵也不急, 耐心站在原地, 由着她一下一下抚摸自己的头发,因为他总觉得,姥姥看着自己是在想别的人或者事。   整个房间里其实都没有常茹生活过的痕迹,所以路梵不太清楚是不是姥爷又和妈妈吵架了,而妈妈不愿意和姥爷生活在一起, 她可能有了新的工作,住在别的地方。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想多了总会一遍遍问自己, 明天见了她要说什么, 她会不会其实不想见我, 想一遍, 难受一次,循环往复,这才是他一开始不敢来找的原因。   出了姥姥家的大门,戚尘十分自觉地站在台阶下面,弯下腰去,路梵愣了下,伸手拍开他,嗓子还是哑的,但没那么疼了,“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背了。”   戚尘直起身来,“忘了。”   路梵跟上他出去,转头看他几眼,“我怎么感觉你背我那么轻松呢,不觉得重吗?”还有这次生病的事,本来路梵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身板比戚尘强,结果还不是自己先生了病。   他在一旁撇了撇嘴,踩着脚下的雪往前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梵忽然说:“要是看完了我妈妈,雪还没有化,戚尘,我们堆个雪人做纪念吧,来的时候两袖清风,走的时候就留下点什么吧。”   戚尘回头看见他被风吹乱的围巾,牵过来一头给他围上,说“好呀。”   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   他们从客栈再回来,姥姥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和被褥,这里不常来亲戚住,主要是有些偏僻了,要是可以,姥姥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掏出来让他们挑选一下,条件有限,她有些遗憾,“先将就着住一晚,明天上街,姥姥再去买点东西把房间置办一下。”   路梵还是要和戚尘住一间房,他扫了一眼房间内,说不用,“姥姥,我们看完妈妈,最多待两天就回去了,”他指了下戚尘,“他是好学生呢,不好请假太久。”   姥姥点头,“也是,你们还在上学呢,都得好好学习,别像姥姥一样吃了没读书的亏,我就因为这一点受了你姥爷一辈子的气,有时候啊,那个臭脾气一上来,我真想赶一回潮流离婚算了,然后他一卖惨,我总狠不下心,那时候,没想过,一眨眼就熬过了这许多年。”   “明天看你妈妈,你妈妈……算了,明天就知道了,梵梵,就算生你妈妈的气,也好好地跟她说说话吧,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了,姥姥摇摇头,“不说了,你们这几天折腾的没睡好觉吧,早点洗漱休息吧。”   路梵躺在床上对着窗户,是个晴朗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空上,像是在邀请未睡的人和它说说话,陪它一会儿。   戚尘在床的另一边,也看着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好啊。”   路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有些睡不着,“戚尘,你有过近乡情怯的心情吗?来到这里之后,今天是我最不安的一晚了,我明天应该和她说什么呢?”   戚尘想了想,“顺其自然吧,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冷了还是暖了,想不起来就不要说了,想笑的时候就笑,不笑的时候沉默也可以,我也在旁边呢,”戚尘还想说什么,没听到旁边人的声音,一转头,路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比起戚尘那双令人安心的眼睛,路梵又发现他的声音非常有安抚效果,他刚开口,自己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后面的话都没有听全就睡着了。   他以前经常有熬夜白天睡觉的经历,其实在教室里趴着的时候,他不都是在睡觉,有时候只是低着头用耳朵听老师讲课,所以他的睡眠质量一向都不算好,这几天的旅行,倒是分分钟就入睡。   戚尘又听了会儿他的呼吸声,然后才睡去。   第二天起了个早,就是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默,路梵在心里吐槽了老头几句,觉得他那股坏脾气的劲儿可能又上来了,弄不好是反悔不想带他们去看妈妈了。   路梵吃的很快,吃完了就把碗筷扔进了厨房里,坐在沙发上等常卜寅吃完,常卜寅瞥他一眼,没说话,他今天的眉头皱的更深,让脸上的沟壑和眼角的纹路显得更深,好像一夜间,苍老了几岁。   收拾完,常卜寅又回房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前还专门洗了把手,从洗手间出来又朝妻子喊道:“我那个帽子在哪里呢?你又给我放到哪里了?”   姥姥嫌吵:“我又没有耳背,你总朝我喊什么,还能放在哪里,我一直都放在一个位置,只是你从来不记得。”   常卜寅气势弱了几分,讪讪地扭头又去房间找了一趟,找到了,戴帽子之前,手还在夹杂着几许白发的头上抓了几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又拿了盒很久没抽的烟。   路梵只觉得有些惊奇。   三个人出门了,常卜寅背着手走在前面,走路的时候后背挺直地跟松柏一样,要不是路梵知道,还真以为他是退伍的老兵呢,他们走到街口的店铺时,常卜寅推开门进去,跟店主打了声招呼。   这是一家花店,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路梵和戚尘也进去了,他们听到店主在和常卜寅聊天。   “常医生,今天怎么来了,下着雪呐。”   常卜寅站在一排花束前仔细看着,“外孙来了,带他去看看。”   店主应了一声,“那还是老样子?”   常卜寅:“对,还要一束向日葵,这次再大一点吧,这个季节也就你这个还能买到向日葵了。”   店主:“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她把花束包好了,递给常卜寅,“我爸爸的病多亏了您呐,我们说他也没用,只有您的话有用,最近这关时间没那么疼了,老头也能睡好觉了,吃饭也好很多呢。”   常卜寅伸手要掏钱包,路梵正犹豫着,戚尘伸手拦了常卜寅一把,“姥爷,让我们来吧。”   常卜寅考虑了一下把钱包收了回来,然后回答了店主的话,“你家那个老头脾气太倔,不过倔了也好,说明你们惯着,他再不听话,你们带他来见我,我说他,一把年纪了,就是太任性。”   路梵和戚尘:“……”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谁好任性。   他们从花店出来之后,常卜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这是一盒新烟,都没开封,他也很久没抽烟了,拿出来一根之后,一摸口袋没有带打火机,刚有些泄气,旁边伸过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咔哒”按了打火机,给他点了火。   常卜寅深深地看了几眼戚尘,“年纪轻轻地不学好啊。”   戚尘不抽烟,但他也没解释什么,在路梵要开口的时候,他拦了一下,示意路梵不说为好,这一路下去,老爷子的烟就没断过,他也不客气,每次点烟都找戚尘借火,“算了,你借我得了,回去我再还你。”   戚尘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觉得麻烦,我等会儿还有用呢。”   老爷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人越少,路梵只知道他们出了镇子,他在心里做准备工作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是一片墓地。   昨晚的月色给了人错误的暗示,今天不是一个晴天,天上灰蒙蒙的不见天日,将人心头的压抑感又再添了几分。   路梵脚上险些踉跄了一下摔个跟头,戚尘伸手扶住了他,路梵脸又白了几分,僵硬地说:“雪天,路滑。”   常卜寅罕见没有说难听的话,“上面的路更滑,一会儿看着脚下。”   路梵这时候是根本不敢想,他不愿意相信结果会是这样的,跟着常卜寅往里面走,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沉,手里的向日葵花在风雪里飘摇,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最后常卜寅带着他走到了一块墓碑之前,只见那上面确实是常茹的照片和名字。   常卜寅就在刚刚,解决了手里的烟,拍了拍身上的烟气,他看着路梵说:“去把花送给你妈妈吧,她最喜欢向日葵了。”   路梵咬着唇,慢慢走过去,然后弯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抬头的时候,他忍不住仔仔细细看着墓碑上的字,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想过无数个你不得不离开我的理由,只有这一个是我从未想过,也从不希望的。   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常卜寅看着路梵蹲在原地,伸手把常茹墓碑上的浮雪扒拉下去,常卜寅说:“你跟你妈妈先说几句话吧,我……姥爷上旁边抽根烟去。”走的时候拉上了戚尘,戚尘犹豫着看了路梵几眼,往外走。   常卜寅又抽了四根烟,烟盒都空了,常卜寅把空了的烟盒又塞进裤兜里,可能是憋了很久吧,对着戚尘忽然变得话多了起来,“回来的时候,就没救了,还怀着孩子,不愿意治疗,医生说配合治疗的话,还能活两年多,可能吧,她说两年不够,她的路梵可怎么办。”   常茹的突然回来,让两个老夫妻大惊失色,妻子看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又脸色苍白的样子,哭的很伤心,常茹说起自己的病和肚子里的孩子,平静地跟说晚饭吃什么一样,妻子哭了整整三天,才能勉强在女儿面前挤出个笑容来,后来就慢慢想通了,女儿结婚的时候她管不了,现在,也管不了,这个孩子她要生的话,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养活他。   常卜寅是个北方爷们,这辈子都没掉过几颗眼泪,那两天却也忍不住红了眼,妻子那么多年没少说他,可是他就是拉不下脸啊,父女两个嫌隙太深,谁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常茹的想法是对或错都是她的人生和选择,她想走自己的路,而常卜寅是觉得我说了为你好的话,你不听,我就不管你了。   就像他的那些病人挂在嘴边的“常医生我这样做也就是多活几年啊,那我算了我不想治了,吃药治疗都没事,我就好那两口,戒了我立马就能死,”对于这种的病人,常卜寅永远都是凶着一张老脸,“你以为命只是你自己的啊,你回去说说这话,你看看你家里人什么反应,爱戒酒不戒,不戒以后别来我这里了。”   老医生一辈子都给人刻板不会变通的印象,可他真的只是脾气太硬,可是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常卜寅也一定早早地就改了毛病,只是可惜了唯一的女儿,他时常听妻子抱怨着,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狠心,如果老太婆自己也跟他凶一凶,女儿就不会有今天。   常卜寅叹了口气:“我这个破脾气啊,也就老太婆受得了,虽然她总以为害怕离婚的是她,其实最怕的是我,路梵妈妈回来的时候,真的就要离了,唉,我当时上班都没心思,一半因为女儿的事,一半是老太婆的事。”   转头看着不远处仍旧蹲着的路梵,看他仔细地在扒墓碑前的枯草,“小茹说,一定要走了,要给路梵留下点希望。”   常思就是那个希望,还没生的时候,常茹就取好了名字,她眼泛着泪光,却在笑着,她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了。   路梵不知道在那里跟妈妈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他差不多的时候,朝着常卜寅和戚尘看了几眼,他们二人走了回来,常卜寅说:“小茹啊,爸爸带路梵来看你啦,你之前就挂念着放不下这个孩子,爸爸……会努力对他好一点的,你放心吧。”   路梵没有说话,到他们离开也都是沉默着。   戚尘心里紧紧地拉了根弦,视线总若有似无地飘向路梵的位置,知道什么叫大悲无泪吗?回去的路,仿佛漫长的没有边际。   ※※※※※※※※※※※※※※※※※※※※   知道你们要揍我,我先准备好键盘啦!   给我点爱的鼓励,我也可以双更哒! 第31章   快到镇子上的时候, 路梵停住了脚步,他对着常卜寅说:“姥爷你们先回去吧, 我东西落那里了。”说完还摸了下口袋的位置,然后转身往回跑。   常卜寅紧跟着看了几眼,戚尘道:“姥爷,天冷您先回去吧,我跟着他就行。”   常卜寅点头, 没说什么,先回家去了。他回家后常思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自己玩, 抬头看着常卜寅, 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常卜寅叹了口气, 脱完了衣服走过去陪小孙子玩, “你今天终于愿意跟爷爷亲了啊?”常思睁着大眼睛往他身后瞅了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常卜寅无奈:“到底是血缘的关系呵,你个小没良心的。”他说着在孙子肉肉的脸颊上亲了亲,转头看向窗外。   或许是错觉吧,感觉天又阴了一些。   路梵速度飞快地奔跑着, 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初中时候体育课考一千米,他也没有这样的跑过, 四肢百骸都牟足了劲儿, 全身的血液都如沸腾的岩浆, 他奔跑着大口喘着气。   快到常茹的墓地时, 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的一点点靠近过去,他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面,浑身的力气在这瞬间被抽干,腿轻轻弯着,缓缓地跪坐了下去,他们出去不过又半个多小时,墓碑上的雪又蒙了一层。   路梵动作机械,不厌其烦地一点点扒开,落了一层,又扒开,双手很快就冻得通红,他伸手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钥匙串,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玩偶装饰,穿着一身牛仔的帅气娃娃,笑眯了眼睛,不谙世事苦多。   路梵把玩偶娃娃挂件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了墓碑旁边,用手挖了些雪,轻轻埋在旁边,路梵低头亲了亲墓碑,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我会完成您的心愿,过得更好。”   “谢谢你,”路梵哽咽了一下,停顿下来,他不想在常茹的面前哭,一如从前他们在一起一样,两个人看一眼,总是互相笑闹着,是母子亦是最亲密的朋友,“那样爱过我。”   他曾经以为的岁月静好阖家欢乐,不过是常茹努力为他建造的王国,哪怕他的爸爸经常很忙,常茹愣是没让他觉得缺失了什么。   “我也爱你,”路梵说,“一如从前。”   细想下来,从未间断。   路梵发了会儿呆,时间好像都失去了意义,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可怎么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刚才奔跑的时候,力气全都用完了,忽然间,他头顶伸过来一双手,替他挡了一部分雪,哪怕聊胜于无。   戚尘站的位置背风,他伸出来手递给路梵,“路梵,天黑了。”   路梵在心里说,妈妈你看,我有了新的朋友,他看过我流泪的丢人模样,能识破我的谎言,他是——除你之外最了解我的人了,他还知道一些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   两个人往外面走,依旧是沉默,路梵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戚尘就陪在他身边,默默无声。   戚尘见他摸了口袋几次,拿出来打火机递给他,“抽一支会好一点吧。”路梵动作慢半拍地接过打火机,点烟的时候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   回家之后,常卜寅闻到了路梵身上的烟气,他转头看着戚尘,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晚上吃饭的奇怪,达到了沉默的最高境界,奶娃娃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始终不安分地伸出手摸着路梵的衣服,他把自己的玩具一股脑都拿给路梵,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嘟囔着,姥姥说:“他想让你拿着,那都是他喜欢的玩具。”   路梵再看着这个孩子,心底是一抽一抽地疼,自己好歹有妈妈陪伴了十四个春夏秋冬,而弟弟,是否连“妈妈”是什么都没有概念,妈妈在他还不懂的时候,就已经离开。   临睡前,常卜寅拿了一个文件袋递给路梵,“这是你妈妈离婚后带过来的,说是留给你的东西,她病着,怕你知道了反而伤心,而且也时日无多,就忍着跟你断了联系,这份文件她托我保存,等你满十八周岁的时候还给你。”   我不能再护你周全,那就情愿你不知我的如今,情愿你不要牵挂我。   文件路梵没有看,他让戚尘帮他放在行李箱里收好,他现在的心情太乱,太沉重,他需要时间慢慢的消化过来,就等回家以后,有一个人的空间时再看。   姥姥留他们再住两天,路梵说不了,高三了,课业很重,他说着话,视线看了眼戚尘,“我们这还有个未来的省状元呢。”走之前五个人合了张影。   跟常卜寅的臭脾气比起来,他似乎更加讨厌照相,全程脸色发臭,被姥姥说了几句,才伸手揉了揉脸,尽量显得和蔼可亲一点,照了两张相,他都觉得比在办公室坐一天都累的慌。   路梵走的时候,姥姥抱着常思送他们上了车,一直到视线里没有了他们,才怅然地往回走。   这一趟旅行,历时八天,路梵回去之后没有回家,只是跟路文清报备了一声回来了,路文清打电话来问他玩得怎么样,他似乎还在忙着工作,听起来心不在焉,路梵扯了下唇角,“很好啊,不过是你不喜欢的旅行。”   路文清“哦”了一声,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半晌没有听到声音,仔细看电话,路梵已经挂断了。   路文清心累地摇摇头:“……”这该死的青春叛逆期过不去了是不?   何青山上课的时候,看到了路梵,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下课的时候走到路梵的位置上,递给他几张卷子还有一份复习资料,“你走的这几天,各科老师布置的卷子我都替你收好了,这一份是我语文课一周的重点,老师把注释都给你做好了,方便你复习。”   路梵从头到尾都不像个会看书的人,周围同学听着都觉得老何约莫是被他们折磨了三年,疯魔了,居然给校霸整理资料怕他跟不上课。   施一帆和杨子然立马眉目传情。   施一帆甩了个眼神:赌不赌?   杨子然点头。   施一帆摇了摇头:赌不会收。   杨子然笑,点头:会收。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今天出现的路梵,和以往的并不太一样,尽管他的头发依旧是长的,那张脸依旧是冰冷的,但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杨子然敢肯定这种变化跟这八天脱不开关系。   路梵抬头看着何青山,接了过来,还说了句“谢谢。”   全班同学:“……”集体打脸有木有。   路梵接过来之后,大家想着估计是看老何态度好,动了恻隐之心,但等老何离开之后,他们就看着校霸他翻开了卷子,他还动了笔?!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笔先动的手!   路梵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他看到笔记本上有老何标记的重点,详细又详细,有些特意用红色的笔写出来,是怕他看不懂,又怕他嫌太多没耐心看。   是有一阵子没有这样认真翻看课本,路梵觉得心情还不错,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刷刷题找一下感觉。   一直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来,同学们才恍然惊醒了过来,感觉现实有点残酷,他们的承受能力还是太弱了些,施一帆保持着转身侧对着路梵的状态,张大着嘴巴看着杨子然,回不过神。   路梵看老师进来了,用笔戳了戳他的手臂,“转过去,上课了。”   “上课”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多惊悚知道吗?施一帆僵硬地转过了身,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杨子然: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包括周末。   施一帆“靠”了一声,见过趁火打劫不带这么打劫的,大周末的他本来应该在家睡懒觉,结果还要来给杨子然买早餐,买了回去再继续睡回笼觉吗?施一帆觉得杨子然也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梵哥突然就变了一个人,哎不对,他看着路梵现在的状态,不禁猜测,难道说是回魂了?   老师在台上说了句“集中注意力”,施一帆捧着脸集中注意力盯着路梵的状态,老师一个粉笔头砸了过来,“施一帆,说你呢,你身后的同学很帅,你也不用盯着一直看。”   全班同学没有人笑,因为他们都知道施一帆盯着看的原因。   路梵太久没有这样听课了,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中间去上了趟卫生间,施一帆和杨子然跟了上来,“梵哥,你这几天去哪儿玩了?”   路梵:“天上人间。”   施一帆觉得他神秘兮兮的,“那是哪里啊?”   “不告诉你,”路梵说,他完事了洗手,从镜子里看到杨子然一直笑着看着自己,他低头继续洗手,也没说什么,这个人精,估计能知道点什么事。   施一帆端着一张懵逼脸回了教室,他回头看看路梵,琢磨不懂,想再从杨子然那里打听点什么,发现也弄不懂杨子然,好吧,他其实连自己都没弄懂,他就是觉得梵哥虽然好像要重振雄风了,但是……总感觉他的话更少了,好像说话做事就连睡觉都是淡淡的。   因为太费脑细胞,施一帆利用起上课下课的时间,解决了一个星期的零食,今天周二,这周还有四天,期中考之后高三开始实行大小周,这周是小周,要上六天课。   听了一天的课,施一帆的桌洞空了,他的肚子饱了,然后又热情地问路梵吃什么。   下午吃完晚饭,路梵还是不回教室,教室里是晚自习,他决定去图书馆,翻了翻崭新的书觉得有些无趣,路梵想了想,掏出手机发给某公认学霸:你上课做笔记吗,借个?   戚尘:晚上回宿舍给你,还是现在给你送过去?   路梵看了下时间,还早,左右没什么事情回复道:现在就可以,不过我在图书馆里。   路梵戳着手机,准备发下一句,我过去找你……对面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戚尘回:给我五分钟。   戚尘没有迟到的习惯,四分多钟的时候就找到了路梵,从书包里递给他笔记本,“先给你物理化学的吧,其他笔记我没有带,我那里还有很多试卷,你需要的话来找我。”   图书馆里人不多,他们说话不用担心吵到别的同学,路梵随意翻开笔记本的页面,里面的课堂笔记做的工整而详细,一中的年级第一,这种笔记随便扔出去卖都是火爆的,路梵“啧”了两下,“你明明知道我有底子,还给我这个,不怕我超越你成为年级第一?”   听到这话,戚尘却在笑,他扶了扶自己的镜框,眼神里多了点终于如此的味道,像是干涸已久的沙漠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霖,“如果不算小学和幼儿园,我当了五年多的年级第一了,路梵,你早知道这种感觉,”他拍拍路梵的肩膀,“我上次考试,第二名比我低五十六分,路梵,你别让我失望。”   路梵安静了片刻,似是真的在回忆那种感觉,然后点头,“我尽量吧,毕竟荒废了三年。”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戚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你还好吗?路梵。”   他从文朗镇离开,就变得沉默,戚尘当然担心,怕自己这剂猛药下得狠了。   路梵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答反问:“如果你面前有道题,明知道按照自己的方式只能得零分,甚至是负分,你还会走吗?”   戚尘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那就要看,结果重不重要了,所以路梵,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路梵不再说话,低头翻起了笔记。   为了不打扰路梵,戚尘越过他往前走了好几个位置坐下来,拿出试题坐了起来,在这场旅行之后,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笑了,再拿起笔的时候,心上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欢喜。   晚上躺在房间的床上,路梵眼底清明,他想了想,从床上下来,打开床头灯,然后掏出回来后就放在抽屉里的文件袋,里面有一份法律文件,还有一封信。   一封未完成的信。语句不完整,多次打了草稿却没有最终完工的信。   路梵心情苦涩,心底不是那么沉重。法律文件是一份路文清和常茹多年资产的继承,文件上说,夫妻二人商议后和平分手,财产不予分配,会在儿子路梵年满十八周岁的时候,正式继承,对于动产,必要时路文清可从旁辅助。   末尾是夫妻二人的签名和红手印。路梵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看了许久,把文件重新装回去,系上文件袋,那封常茹未完成的信,他拿起来放在了床头的枕下,重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睡,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在母亲离开三年之后,他终于在梦里见到了她。   关于人生这条路,就算是以我不喜欢的方式,我也要为你而让它精彩一点。   这个周末,路梵回了家,两周没有他在的家,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节奏,路梵一进门,路文清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林慧和林亦萱无奈跟着站起身,路文清手足无措地看着路梵,“儿子,回来啦!”   说完犹豫问道:“梵梵,你跟沈家的两个小孙子都是朋友?”   这话问出来,气氛立马变得僵硬,路梵点头算是应声,不等路文清再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到下楼来吃饭,路文清几次看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原来只是无话可说,想着最近手头刚好有项目想跟沈家搭线,这也算是个契机可以跟路梵拉近点关系,可路梵这样的态度,让他既觉得心虚又有些恼火。   吃完了一顿饭,林慧和林亦萱上楼去了,路文清讨好地跟路梵说:“爸爸明天出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模型飞机?变形金刚?”   路梵放下筷子,冷声道:“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从文朗镇回来之后,路梵是越发的对他没有好态度了。   路文清憋得一肚子气。   ※※※※※※※※※※※※※※※※※※※※   路梵:小怪兽准备进化究极体,奥特曼在来的路上了吗?   戚尘:奥特曼来了,来给小怪兽加油!   其实我不想写伤心的故事,但是梵哥要真的成长啊…… 第32章   路梵放下筷子, 擦擦嘴,语气随意道:“刚好你在, 问个问题。”   路文清道:“什么问题?”   路梵:“除了我以外,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吗?”他这话说得没有来由,他自己似乎无所谓,还低着头喝了口果汁,然后看着路文清, 漫不经心等待着答案。   路文清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慌了一下,但肯定道:“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这个父亲已经失败到这个地步了吗?   路梵若有所思, 终是决定先隐瞒下来,“没什么, 就是思考着以后会不会再多个人跟我争家产, 虽然,这家产其实我也不怎么稀罕。”   作为一个失败的父亲,路文清脸色难看:“……没有,”似乎为了争取和儿子靠近一些,毕竟他确实已经老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他最近经常会想起常茹,现在对着路梵, 也总有些遗憾。   路文清正了正身子, “梵梵, 爸爸……算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爸爸没有别的孩子了,只有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对萱萱好,我对她好,是希望一家人好好的,林慧也会对你好,这样大家都好……”   路梵打断他,“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对我好了,如果你说的好就是给我买我不喜欢的衣服,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我会弹钢琴她知道吗?她知道我拿过多少奖状吗?对我好?真是笑话。”   路文清愣了一下:“你……你以前没有说过,她才会不知道吧。”   “随便你吧,”路梵视线看到楼上林慧款款走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来,“我觉得我搬出去,她们才是开心的,所以你确定这样叫做关心?”   路文清哑巴了,林慧先不说,林亦萱倒是说过一次,觉得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气氛好怪,三年了,无论林慧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路梵都还是很讨厌她们。当时路文清只觉得母女两个有种寄人篱下的委屈感,所以尽可能对她们好一些,他的副卡每个月消费上百万,他从未过问过。   他也想起来,林慧前几天还在问他,说打算给路梵安排什么学校?   路文清深感无力,他对着生意有着无穷的精力,但是一到家里就会觉得心烦,从前常茹就爱和他说些琐碎的日常,她说的开心,其实路文清听得很烦躁,不想听。   林慧好一点的就是,她说重点,其他事都不怎么提。   跟自己的儿子说话,他竟然都会有种紧张感,路文清正窘迫着,肩上被人盖了一件外套,林慧笑意盈盈地和他说话,“怎么了?两个人气氛这么紧张?是说到学校的事了?”   林慧转头看着路梵,关爱地给他倒了杯热茶,“你爸爸也是为你打算,男孩子是应该好好锻炼下,其实我觉得国外的学校到底更好些,不然怎么那么多父母卖房卖车也要把孩子送出去?”   家里的阿姨过来收拾桌子,路梵让阿姨把杯子里的热茶到了,“这原来装的是果汁。”   林慧表情僵住,眼底流露出委屈来。   阿姨不敢说话,接杯子的手也有些犹豫,眼神无辜地望着路文清和林慧,路梵笑了两下,自己起身去了厨房,倒完了茶水,顺便把杯子给洗了,然后放在沥干架上,出来时,还是没有人说话,路梵抽了张纸擦手,跟路文清说:“你想我读什么学校?”   路文清这才看着路梵,却有些难以开口一般,“原本,爸爸想送你去S大金融系,或者……”出国。   路梵道:“金融系明明C大最好。”   路文清踟蹰了下:“C大没那么好进,就算进了……”他没有说完,但是意思表达的差不多了。   路梵没说话,也没有人接话,林慧的目的也达到了,她面上努力维持着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真的怕下一秒两个父子就争吵起来,路梵轻飘飘看她一眼,该来的暴风雨却没有爆发,“这样吧,你现在的打算无非是我考不上,那就等高考之后再说吧,我考上了,志愿我自己填,我考不上,”路梵笑,“不可能考不上。”   客厅餐厅靠墙的位置,有一大鱼缸,氧气机咕噜咕噜冒着泡,阿姨也不敢继续留在是非之地,悄悄钻进厨房,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林慧艰难地挤出来一个笑容,“这孩子,看来是另有打算了,那就要好好学习了啊,还有半年的时间,加油。”   路文清还想说什么,路梵不说了,上楼去了。   路文清:“……”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巴掌,下意识还手却砸在了棉花上面。   路梵上楼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去了琴房,这间房定期有人打扫,自然不会有什么灰尘,只是钢琴上面那层白色的布,他已经有三年不曾揭开过了。   他把呼吸放轻,靠近了钢琴,两只手轻柔地揭开白布,和跟老朋友见面一样,轻轻抚摸了它,然后坐了下来,路梵伸出双手,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   闭上眼睛,回忆曾经用双手在这上面奏响的每一个音符,它们会说话,会跟他聊天,路梵试了下音,有些不太准,他自己微调了下,钢琴架上的琴谱放了很久,路梵不用翻开,《致爱丽丝》的每一个音符都刻在他的脑海里,双手落下去,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好像还是那时候,没事的时候就弹出来听一听。   钢琴声响起来的时候,路文清正和林慧在说话,林慧刚说完“同龄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是要早熟懂事一点,”他们就听到了楼上的琴声,接下来那句“出国对路梵是最好的”没说出来,路文清抬手让她停下来,等这一曲结束,林慧的眼神暗了下去,强撑着道:“路梵今天什么兴致,听钢琴曲?”   “不是听,”路文清道,“他弹的,这是她妈妈最喜欢的曲子,我们婚礼上放的,以前他妈妈每年生日都要听。”   林慧脸色一变,轻轻捂嘴做惊讶状:“是么!弹的……挺好听的。”   晚饭之后,林慧来了个客人,两个人在客厅聊着聊着说起来保险的事,说谁家有个独生子,养到二十好几了,突然出车祸没了,家里人哭死哦,最后悔的是没有买意外保险,觉得家里有钱吗,买不买保险都一样哎,这就后悔啦。   林慧听着,小心观察着路文清的反应,“这样吧,那给我和萱萱都买上,万一我有了什么事,能让她有些保障。”   “这就对啦,来来来,我朋友那里办可以有优惠的,我明天让她过来找你哦。”   人走以后,路文清似乎思考着什么,林慧坐在他旁边,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路文清说:“明天我把律师叫来家里,跟你们一起看看保险的事,没问题的话,给我和路梵也买一份。”   林慧笑道:“知道了。”   早上吃饭,饭桌上就没看到路文清,林慧又解释了下说有个项目急,他出差去了,路梵没什么反应,和往常看起来差不多,吃了一口菜,漫不经心道:“又出差了啊,”说完看了眼林慧,“别介意,在你和他结婚以前,他也是经常这样出差的。”   林慧表情僵了一下,“他真的有工作的。”   路梵“哦”了一声,“你相信他就好。”   林亦萱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看到林慧的眼神明显还是被路梵影响到了什么,她也跟着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路爸爸最近出差是有些频繁了点。   路文清的律师和那个保险的客户经理下午都过来了,路梵在旁边正大光明地坐着,听到律师跟客户经理在讨论,插了一句嘴:“这种保险类型的受益人只能是直系亲属吧?”   客户经理说是的,“可以是父母,孩子,配偶。”   路梵又问:“那像我们这种重组家庭,如果我和我爸出了事,她们也能收益了?”   林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的难看,路文清的律师下意识多看了她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理论上是这样的。”   路梵莞尔一笑:“那就好,那我就不用担心会被人故意害死了,不过即便我死了也没用,我死了还有我爸,我爸要是死了,哦,姚律师,私生子也是直系亲属,假如我和我爸都死了,是不是这个孩子就是首要受益人?”   林慧看着路梵,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脸色白的不像话,路梵就事论事完,留下一干人继续,上楼前破天荒关切了林慧一把,“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这种保险投保之前应该要确认没什么疾病的,我建议你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吧,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沙发坐垫被林慧的指甲揪的几乎要破掉,她也只能硬生生挤出来笑容,“你这样的关心,阿姨谢谢你啊。”   我谢你妈的鬼啊。   林慧送走了律师和客户经理后,心累的说不出来话,路梵这么一说,她有些心思只能收起来,再想到路梵说的私生子的事,林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狂跳起来,她和路文清再一起之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曾经想过再有一个孩子的,但是那时候她犹豫过,因为怕萱萱的身份很尴尬。   所以她主动和路文清说,不要孩子,她爱他,不图他的钱财,还会把路梵当亲生儿子对待,路文清才有了真正想离婚的打算。   她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林慧表情阴恻恻的,上去二楼林亦萱的房间,本想问问女儿要不要吃点水果点心休息一下,推开门进去,林亦萱没有在看书温习功课,而是刷着平板在看综艺节目。   林慧的情绪忽然堆积到了一个点,她直直走过去,“啪”地摔了林亦萱的平板,林亦萱叫了一声:“妈你干嘛,吓我一跳!”   在女儿惊诧不已的目光里,林慧冷声说:“这次期末考,好好考,争取考个第一。”   林亦萱把平板捡起来,往桌子上一扔,翻了个白眼:“你发什么神经啊,谁给的你气受,你找谁。”   如果能以牙还牙林慧还能让自己受气,无非就是路文清她只能好脾气哄着,路梵如今又不知道为了什么,似乎开始反击了,关于路梵的过去,林慧都是从路文清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的,以前学习很好,会弹钢琴还拿了很多奖,她嫁过来以后还担心过,直到看到路梵成天行尸走肉一般才放心。   他越差劲,就能衬的林亦萱越优秀。   三年没认真上过课的人,说会好好学习,林慧虽然不相信真能一夜翻身,但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个时候,她们只能处处小心一点。   林慧讪笑两声:“如果期末考,路梵的名次比你好,你想要的限量版新包,妈妈就没办法给你承诺了。”   林亦萱惊了一下,然后说:“怎么可能?他可能倒数。”   “总之快考试了,没事多看看书吧。”林慧说着,没收走了林亦萱的平板电脑还有手机,然后关上门出去了,她出去后,林亦萱撇撇嘴,从抽屉的最里面又摸出来一本言情小说。   路梵路梵路梵,真不知道那个废物凭什么这么有存在感?他除了一张脸还能看还有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不,应该说,回来C市以后,这里除了不总见到蓝天白云,其他都还好,不会有出不了门的大雪,不会有突然停运的列车,路梵在房间里放了点音乐,将房间里习惯盖的密不透风的窗帘拉开,让光亮一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他打开窗子呼吸了一会儿,又放了点音乐,阿姨已经给他重新换好了床单,房间里还有洗衣液的味道。   门他没有关,路梵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耳朵听到楼梯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掏出手机来,“沈繁星,帮我两件事,我要一个私家侦探,再帮我找家医院,我要做一份亲子鉴定,不是我,怎么能是我,是另一个孩子的,嗯,对,要多久,好。”   门外面的脚步声听不到了,路梵挂了电话,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路梵轻轻笑起来,重新给沈繁星编辑了一条信息:亲子鉴定,随便给我弄一份真的就行,把名字给我改了。   沈繁星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说好,“名字发给我,我找人先问问看,问题应该不大。”   路梵:路文清,路贝。   常茹曾经笑着问他假如有个弟弟妹妹好不好,路梵说好,如果是男孩子,我会带着他一起保护你,如果是女孩子,我会努力保护好你们。   关于路梵的名字,常茹说了四个字:梵册贝叶。   她生路梵之前,想了无数个名字,初为父母,在新生命来临的最初,幻想过它很多个样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常茹想了很久,她一开始想到两个名字,路晨曦和路放,愿他如晨曦般美好,如繁花般绽放,但等到他真的来到世上的那一天,虚脱的常茹看着婴儿的睡脸,轻轻摇了摇头。   她信佛,佛家有梵册贝叶,指佛经,佛经原本多用梵文写在贝多罗树叶上,而路梵就是刻在她这片树叶上最关键的一笔。   路梵说,弟弟就叫路贝,妹妹,就叫路宝贝。   收起手机,路梵惬意地躺在床上,看了看天花板,听到手机响起提示音,本来以为是沈繁星发来什么,打开看到是戚尘发过来的。   戚尘:让你头疼的那道题,你做到哪里了?   路梵弯着嘴角给他回复:换了个思路,虽然用了自己最讨厌的方法,但是颇有效果,连带着对那种方法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戚尘:看来你已经找到真的题干了,那就好。   路梵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把戚尘的备注名改了,改成了沈小七,沈繁星的改成了“沈小六”,兄弟两个名字在列表里挨在一起,路梵觉得有点神奇,一个大家子出来的,他们不说谁能想到是兄弟。   七个……路梵想到了经典动画片里的“爷爷爷爷”,忍不住乐出声来。   他又想象着戚尘惊慌着一张脸喊“哥哥,爷爷又被妖精抓走了!”噗的一声笑出来,紧接着控制不住地趴在床上笑个不停,然后再回头把备注又改了。   沈六娃,沈七娃。   看一次乐一次,一直看,一直乐。   晚上回学校,阿姨把洗好的衣服叠好了放在路梵的床上,路梵随意挑了一件穿上了,出门的时候看见戚尘的外套,拿过来穿上,感觉里面的毛衣不太搭,他脱掉毛衣重新换了一件。   走之前惯例又把林亦萱的蠢狗收拾了一顿,不过路梵觉得它今天其实还挺老实,看到他的时候只是不敢上前,吐着舌头四周蹦跶着,谁知道是不是一夜时间脑袋里的水结成冰了,路梵还是凶了他一顿。   天冷了,骑摩托车尤其冷,还多亏了戚尘那件外套。   宿舍楼门前停了一辆黑色大奔,大冷天的,驾驶座上的窗户半开着,里面的男人就穿了个长袖,脖子上挂着根显眼的大金链子,脖子上露出来隐在衣服下面的一截纹身来,他视线频频望着宿舍楼出口的位置,似乎说了句什么,拿出烟来刚要点,后座上伸出一只手,有点白有点丰满,一把拍掉了男人的烟。   “抽什么抽,眼睛给我盯着,他跑的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的声音不小,路梵因此多看了几眼。   进了宿舍楼,路梵把外套脱下来拎在手里,提着双肩包往自己的房间走,在走廊里碰见了杨子然,他正在关门,路梵问:“要出去吃晚饭吗,等我一会儿,我也去。”   杨子然想了想说行,路梵看他连这还带思考的,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啊最近,我感觉你怪怪的,哥刚回来,就看你不对劲儿,有事不方便跟我一块吃饭?”   杨子然摇摇头,“不是,没什么。”   路梵继续看着他,杨子然:“我的一点私事,不知道怎么说。”   路梵倒是没再多问,开门进去,想起门口那辆车,把手里装衣物的包扔在客厅沙发上,“我刚进来看见辆黑色大奔,有事没事小心点,万一是人贩子呢。”   “什么人贩子?”戚尘房间门开了,他穿着灰色的羊毛衫从里面走出来,路梵说没什么,把手里的衣服还给他,“衣服拿去洗衣店处理过了,我刚来的路上也穿了下。”   戚尘接过来,“刚好出门,省的我再拿衣服了。”   路梵扭头回房间里找一件外套穿,戚尘接过衣服后,鼻子尖动了动,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嗅了嗅衣服,路梵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多少有点不自然,“我没有出汗。”   戚尘知道他误会了,“不是汗味,有种别的味道,”他从小鼻子灵敏一些,“好像在哪里闻过,不记得了。”   路梵也拿过来闻了闻,不知真假,“真的有吗?我怎么闻不到?”   杨子然站在旁边提醒他们,“你们这样闻着一个人的衣服,真的好吗?晚上睡觉睡一起你闻我一下,我闻你一下多好,这会儿不饿吗,不觉得吃饭很要紧吗?”   路梵道:“既然我们都闻了……”   杨子然摆摆手:“既然你们都闻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知道不是臭味,我就是……”他看了一眼戚尘,笑着没再说话。   学生宿舍有正门和侧门,到了一楼,杨子然说想吃侧门那家米线了,“我们走侧门吧,”路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行吧。”   正吃着饭,路梵手机有信息,沈繁星问他在哪儿,路梵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发过来:我们家小七跟你一块呗?   路梵回复:对,你们家七娃和我是室友。   沈繁星:……   沈繁星说要过来说点事情,路梵就把地址发给了他,吃完饭,戚尘要买点东西先走了,杨子然和路梵后脚再走,在门口遇到了匆匆跑来的沈繁星,他盯着路梵看看,又看看杨子然,再看看两人身后就没别人了。   表情有点遗憾:“我们家小七呢……”   路梵看他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一堆,“这都什么玩意儿啊,都是吃的,你要去闭关啊?”   “你怎么不说是世界末日呢,”沈繁星跟着他俩往外走,“我们家小七跟你一个屋啊,你们宿舍几个人啊?上下铺还是单人床啊?”   路梵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六娃,你想干什么?”   沈繁星:“我就想来看看我弟弟都不行吗?”   路梵:“……你什么病?”   沈繁星嘿嘿一乐,“听过弟控吗?”   路梵不配合道:“我知道胸控,问题是,沈繁星,你别当我傻,你俩本来没多熟吧?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沈繁星:“这你就不懂了,哎,说来话长。”   路梵:“有屁快放。”   沈繁星气愤道:“你把我弟弟抢走了。”戏精附体。   路梵扫一眼:“说人话。”我又不是蛇精。   嘤嘤嘤。   ※※※※※※※※※※※※※※※※※※※※   说好的二更来了!   暗搓搓地求个预收的收藏呀,点进我的专栏《未知之境》就可以收藏啊!   【文案】   1.   最开始是季衡养的花草开始接二连三的生病,然后他养了很久的多肉也死了。   这大概是最失败的植物学家了吧……   2.   某天,季衡的房间里开始长青苔,他隔天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长满了植物的房间里。   房间的墙壁上不停滚动着消息:   已有三亿五千万玩家加入……   游戏沙盒正在生成……   加载数据中……   3.   小“未婚夫”提出解除婚约,大概良心过不去,送给了傅凭栏一盆“龟背竹”,对方说这是精心培育的,定期浇水很好养活。   送来五天,死了。   傅凭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一中的宿舍管理还是很严的, 像路梵刚住宿的时候,经常因为表情太凶看着跟来找茬的一样, 宿管几次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体会到这孩子的帅气,何况从来没跟她们起过冲突,再见路梵都是笑呵呵的。   今天路梵领进来个陌生人,宿管看见了也没说话, 路梵就带着沈繁星回宿舍,门打开, 沈繁星迫不及待走进去, 一看见是两室一厅,而路梵开了属于他自己的房门, 沈繁星颇有些期待的问, “四人间呗?”   路梵送他一个白眼,随即打破他的幻想:“你们家七娃的房间在那。”   弟控本人只好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摸摸那碰碰,看见房间里的加湿器就兴冲冲走过去,跟乡巴佬进村一样,仰着脸乐:“哎, 这是我们家小七的吧,他房间里必须要有加湿器,他怕干。”   路梵觉得他没救了, 靠在墙上看着他, “你还能不能好了, 要不我现在打个车送你去医院吧, 我看你不是弟控,你是精神病犯了忘了吃药了吧?”   沈繁星又蹲阳台上去看有没有戚尘的衣服去了,就跟个有偷窥癖的变态一样,回过头控诉路梵:“我跟你买卖还没清算呢,你就这么开始落井下石了真的好吗?算了,不是头一回认识你了,谁让我们之间只有金钱的交易呢……”   喂,这位兄弟,你为什么要说的是有pi肉生意一样。   路梵瞪着他,杨子然在旁边看笑话。   路梵真的想立刻马上就把这个神经病赶出去,这时候,门上传来钥匙的声音,几个人都回头看过去,钥匙主人本人进来了,看到了沈繁星,明白了此刻自己被当做观赏动物的原因。   戚尘声音淡淡的:“六哥。”   “哎!”沈繁星就差摇尾巴举旗子大声呼喊了吧。   不多戚尘回来之后,沈繁星正常多了,正了正神色进了路梵的房间,“来吧,我们来说点正事吧。”   路梵心说,都是大哥你在浪费时间啊,沈繁星在他房间里四处看了看,“这床这么小,睡得舒服吗?房间也小,东西能放下吗?”杨子然乐了乐,先回自己房间了。   路梵不说话,冷冷看着他。   “嗨,”沈繁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侦探我给你找到了,动了我爸那边的关系,给你找了个业界最靠谱的,联系方式在这里,我提前打过了招呼,你说是我的朋友就行,剩下的事,你们细说。”   路梵:“嗯,”把名片接了过来,看了眼,姓韩。   “亲子鉴定这个事,也弄好了,文件对方会快递给我,我收到以后转给你,就这两天的事了。”   路梵说:“谢了。”   沈繁星没说话,继续在路梵房间里转着,站在路梵窗子跟前,努力朝外看向戚尘的房间,路梵:“……”   沈繁星摸了摸下巴,解释道:“你没有弟弟大概不会懂我的心情,我们家七个男孩子里,只有我和小七年级相仿,我小时候就是个小霸王,在家揍邻居家小孩,在学校惹哭同学,我爸我妈为了让我听话,找了无数种方法,后来我爷爷领着白净乖巧的小七站在我面前,说‘我打架的话,别人打不过我,会反过来欺负我弟弟’,我一看这么听话的孩子凭什么他们要揍啊,但是也对啊,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弟弟。”   我也有弟弟,路梵沉默着没说话。   “我一看到小七,知道这是我弟弟,就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我爸一见有效了,就如法炮制,期末考试跟我说,考个第一名给弟弟做个好榜样。”   沈繁星想到这里怅然道:“我上到小学二年级,第一次鼓起劲儿来读书,期末考试三科吧当时,我总分考了二百九十八,拿了我们年级第一,过年的时候,我拿着奖状跟小七显摆,想让他以我为荣,然后他很平静地掏出来他的奖状,他也考了他们年级第一,他考了三百分,从那以后我就提不起劲儿来了,弟弟太优秀了,做哥哥的太难有成就感了。”   路梵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心疼谁,按照沈繁星这话来说,戚尘那种淡淡的性子是小时候就这样了。   “然后你就开始自甘堕落了?”路梵问。   “说什么呐,”他转过身来,朝着路梵走过去,路梵忽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男士香水味道,浓到有点呛鼻子,刚才在外面可能空间大一些,还没觉得,这下反应过来,只觉得一整个房间都是香水的味道。   “你好好的喷什么香水啊,”路梵捂着鼻子,赶紧把窗户打开,“知道的你是来看弟弟和朋友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孔雀开屏争头牌公主呢。”   沈繁星自己闻了闻,“这么大味道吗?我出门的时候抽烟了,怕小七闻见不舒服,就拿车载香水喷了喷,喷了两三下感觉没遮住,就又多喷了两下。”   好了,知道你是弟控了,路梵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他闻烟味会不舒服?”   “你不知道啊?”沈繁星总算找回了场子,“他鼻子嗅觉很灵敏,跟个狗鼻子似的,所以一点点味道他都能闻出来,尤其烟味,有一回家里来客人在书房里抽烟,抽得乌烟瘴气的,小七进去后脸色立马就变了,然后恶心犯呕还头痛了两天,我奶奶说是烟草中毒一类的。”   我说你们家小七还主动给我点烟你敢信,路梵没再说什么,准备送沈繁星回去,戚尘就在客厅里,说要一起送,还要说什么,鼻尖闻到什么,看着满脸无辜又心虚的沈繁星,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六哥,”   都是“六哥”,但是这句明显比他们刚进门的时候亲切多了,沈繁星身后那根隐形的尾巴仿佛又开始摇动起来,“小七,你说。”那架势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估计他都能给摘。   戚尘问他一件事:“我记得你年前是不是从哪里从来一条阿拉斯加犬,说是做过特殊训练的,嗅觉很灵敏。”   原来是这事,这事的结局是,嗅觉很灵敏的特训狗,最后被沈繁星用来搜罗脏袜子和找不到的钱包钥匙等,他爹是在看不下去狗被这么糟蹋,连夜把狗送回部队里去了,沈繁星差点没挨一顿揍。   “这个啊,”沈繁星摸摸鼻子,心说这么不光彩的事都让小七知道了,“你喜欢那只狗吗?那我再去要回来去。”   路梵觉得实在没眼看,就听戚尘接下来说,“不是的,我是想说,的确有特殊训练能让狗嗅觉灵敏,我想到了缉毒犬,这种特训犬肯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来的,你帮我问一下,三年前,又没有谁卖出过一只阿拉斯加犬,黑白色的。”   停住了脚步,路梵盯着戚尘,“你是怀疑……”   “对,”戚尘说,“你今天给我的衣服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不属于洗衣液洗衣粉,然后我想起来,我之前也闻到你身上有过,只是那时候不是很明显,我今天在衣服内侧看到了一块印迹,看样子是气味的来源。”   沈繁星并不知道路梵家里有阿拉斯加犬的事,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有些没明白过来,“查这个干什么呢?所以你是想要一只是吗?”   戚尘:“我不是想要,我只是想确定路梵家里那条阿拉斯加犬是有问题的。”   沈繁星:“……行吧,我试试,主要是时间太长了,不一定有线索。”   “嗯,”戚尘说,“那就麻烦六哥了。”   “麻烦什么啊,”沈繁星摸了摸头发,“你真想查你自己也能查到,这么点小事哥哥肯定尽力给你办好,晚上凉,你们别送我了,快回去吧。”   路梵沉默地看着沈繁星依依不舍地往外走,走两步就回头,最后无奈看着路梵:“你也不挽留我一下,晚上跟你挤一张床勉强住住呗,我又不占位置。”跟路梵说着话,却不住看着自己弟弟。   不等路梵说话,戚尘说不行,“宿舍要查寝外人不让留宿,天黑了,外面凉,六哥,你快回去吧。”   沈繁星捂着受伤的心走了。   “你说的印子在哪里啊?”路梵凑过来瞧,戚尘把衣服拉开,给他指着里侧的一处位置,路梵一看还不到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印子,而且他根本闻不出来。   戚尘说:“这看起来是蹭在我衣服上的,你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   他一说这话,路梵联想起自己出门时,还有今天那条蠢狗的情况,回到房间里把衣服拿出来,找到一开始出门穿的那件的毛衣,因为是黑色的,只要不是遗留在衣物表面的,如果是渗透液那种的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戚尘拿过来仔细对着他外套那个位置找,摸到毛衣差不多的位置,质地稍微硬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果然是这个味道,路梵衣服上的还要重一些,他示意路梵也来闻一下,路梵试了下,这次他也闻到了。   戚尘按照自己的猜测,把路梵所有衣服都闻了一遍,“其他的衣服味道稍微淡一点,但也是有的,最淡的是我外套上面的,只有里侧那一点,你穿上之后在外面闻是闻不出来的,味道最重的是你这件毛衣上这块,我猜测,应该是倒了什么,不小心倒多了,而且是收衣服之前才弄上的,因为如果已经干了那我的外套上就不会沾上这一点痕迹。”   这几乎是标准答案了,路梵点头:“我出门的时候穿过这个毛衣一下,临时换了别的,那时候应该是还没干。”   所以呢?所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有人长时间在路梵的衣服上动手脚,导致家里那条蠢狗动不动就发疯,一见到路梵就狂吠个不停。   路梵思索道:“那就没必要查了吧?”   戚尘道:“查,看她们用了什么东西的气味。”   路梵了然地笑了起来,看戚尘放下衣服,随手把衣服给他重新整理好,路梵上前:“我来吧,”但明显戚尘更熟练一点,路梵看着他一件一件把衣服给他摆进衣柜里,“为什么感觉你跟沈繁星不亲近啊,他看起来很想做个好哥哥。”   戚尘把衣柜门关上,不在意地说:“他是不是说,为了怕别人欺负我所以他也不欺负人了?还有考试考不过我觉得受打击了?我感觉可能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会淡化自己做的自以为无关紧要的事,他应该忘记了,他第一次来我家玩,为了吃糖打我头,他第一次被爷爷罚站,把我也拖下了水,”   “不瞒你说,他不再欺负别的小朋友的时候,我觉得是他的统治宣告结束了,大院子新来了别的霸王,他打不过,还有他拿着奖状给我看的时候,他那个表情让我觉得是在示威。”所以果断把自己的奖状也拿了出来。   噗,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兄弟。   路梵想到遥远的小镇上,姥姥姥爷带着的奶娃娃,天真无邪还不知世间丑陋,真好,路梵心底有些痒,嗓子也痒,走到窗户边抬头看看夜空,不见星月,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掏出来一根,要点着时看了眼戚尘,动作一顿,收了回去。   戚尘:“怎么不抽了?”   路梵低头不经意得说:“想给他做个好榜样吧。”谁知道呢。   平常都是周日几个人就聚齐了,天早黑透了,杨子然洗完澡过来串门玩,路梵洗澡出来就看见他自己在客厅看电视节目,看两眼玩一会儿手机,然后抬头看着电视里笑,也不知道是手机好看,还是电视好看。   路梵擦着头发,长了些,眼睛耳朵都有点挡了,“施一胖今天不回来了啊?”   杨子然收住笑,晃了晃手机,“刚给我发过来,说他妈念他平时学得太辛苦了,买了大肘子给他加餐,明早再回来。”   空调温度有点高了,路梵拿着遥控器调了调,和杨子然并排坐下来,“他平时的辛苦哪里是学习学的,分明是吃的。”   戚尘也刚洗了澡,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出来,递给路梵一根纯黑色的发圈,“这个能用上吧,我看你平时打篮球也有点遮眼睛了。”他买笔的时候看到旁边挂着,心思一动就买了。   路梵拿过来看了看,最简单的款式,适合男生用,他头发还没干,顺手把发圈戴在了手腕上,“一会儿再戴,”抬手摸了摸头发,有些伤脑筋:“不喜欢头发太短,但是长了也不知道该弄个什么样的造型,这个长度我倒是喜欢。”   戚尘想起来一个明星,掏出手机给路梵看照片,“你看他这个发型你喜欢吗,这个电视剧播的时候,都说他的这个造型好看。”   路梵说:“还行,我再想想。”   周一上课,路梵参与了到这个学校后的第一次升旗仪式,罕见地跟世界奇观似的,好几个班的同学频频忘了过来,导致高三年级组徐大魔王在台上抖擞着精神讲话时,一度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很低。   施一帆挤眉弄眼用眼神问路梵:梵哥,感觉怎么样啊?   路梵懒得搭理他,怎么样?能怎么样,大冷天的出来参加户外升旗典礼,在这冻得怀疑人生,台上讲什么他也没听见,就觉得高三年级的同学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台上说的那样压力大有紧迫感,不然哪还有心思看他呀。   不过杨子然似乎听得挺认真的,盯着主席台上徐大魔头的位置一直看着,当然路梵也觉得他可能就是目光落在那里,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发呆去了,毕竟一个四十多岁还秃了半个头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路梵好几次想中途跑了的,看到老何裹着外套抖抖索索跺着脚,还有遥远的理科一班队伍里笔直地跟个杆一样的戚尘,良心有些过不去。   台上的大魔头终于也开始觉得冷,说话都大舌头了,本来该二十分钟起的讲话,迅速在三分钟内收了尾,所有人呼啦啦开始往楼门里头挤,路梵腿长,远远地把所有人甩在后面,他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他节奏相仿,侧头看去,是戚尘。   好吧,是更长的大长腿。   施一帆等半个班的人都回来了,才气喘吁吁从外面进来,一脑门上都是汗水,坐下来就问路梵:“梵哥,你真的是改头换面了啊,今天作业也全交了。”   路梵道:“你想说的应该是洗心革面,还有,”路梵停下来,盯着施一帆看了一会儿,看得施一帆有些发毛,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的行为,这个小弟当得是否合格,就听路梵慢悠悠地说:“你又胖了。”   “至少胖了十斤吧。”   施一帆:“……”扎心了哎喂。   中午放学约好了去食堂吃饭,路梵对于吃饭从来不喜欢抢跑去排队,晚了几分钟去,下去四楼的时候,戚尘跟算好了时间似的,从教室出来,跟三个人对上。   对于吃什么路梵没意见,杨子然其实也没有意见,但他就不想走正门,路梵看着他没说什么,施一帆啰啰嗦嗦说食堂新开的窗口有好吃的红烧肉,杨子然:“你们去正门的食堂吧,我从后门走,想吃点热汤的米线。”   路梵看他往后门走,三个人往前门方向,路梵若有所思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天的黑色大奔,“这车以前我没见过,是最近才出现校门口的吧?”他问施一帆。   大奔停得很大摇大摆,生怕人看不着似的,驾驶座的窗户放下来一点,露出里面人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施一帆挠挠头,裹了裹衣服领子,“是有段时间了,感觉得有大半个月?”他也不太确定。   路梵可以确定他们出发去文朗镇之前,没有在门口见过,所以那就差不多是他们参加完生日宴会之后,这车开始出现了,路梵舌尖扫后槽牙,目光如鹰般透过玻璃去看车里的人,社会气这么重,学生几乎都下意识避开走,学校的保安怎么不管?   下午上课的时候,路梵从窗户口看着门口,车就一直在那,不过里面的人似乎在换,可能是轮番吃饭?他听课听的无聊了就看一眼,等快放学的时候,那车却忽然开走了,走之前驾驶座的人还和保安打了个招呼。   路梵皱了皱眉头。   下课铃一响,他来不及说什么,就看杨子然的位置已经空了,路梵扯了下施一帆:“看见你杨哥了吗?”   施一帆:“没啊,哎,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他也没说晚上不一起啊,可能去卫生间了?”   每一句似乎都是废话,路梵看着手机的时间,耐心等了五分钟,然后拿起外套穿上迈着长腿就往外跑,施一帆没反应过来,“梵哥,你跑慢点,等我啊。”   路梵下到四楼,脚步顿了下,然后不打算去找戚尘,扭头继续往楼下跑,正常人从状元楼走到后门大概需要十分钟的距离,路梵想着他这会儿跑过去,来得及的话就不会耽误事,他希望杨子然是上了个卫生间然后才去的后门。   今天那辆车的走向,让路梵觉得不太寻常,如果是守人,怎么可能已经连着守了半个月,连宿舍楼都不放过,说离开就离开了,只能说明事情不简单,他们很可能是改变了套路,比如,后门。   施一帆下到四楼,路梵早没影了,他透过楼梯的缝隙往下看,只能听到飞快的下楼声音,猜测着应该已经到了一楼了,叹了口气,转身,看到从班里出来的戚尘,“戚校草。”   戚尘看他一个人,“怎么了,路梵呢?”   施一帆指了指楼下,“我也不知道,就突然也不说话就往外跑,特别的突然。”   戚尘带着他一起下楼,一边下楼一边问他,“他跑之前别的没说吗?你们一句话也没说?”   施一帆想了想,“就问我看见杨哥了吗?”   戚尘大概有了些思路,看来是奔着杨子然去的,那么方向就一定是通往后门,他从状元楼里出来,看了眼校门寥寥无几的人,之前那辆显眼的大车也不见了,转身朝着后门的方向也跑了起来。   施一帆一眨眼发现自己又跟丢了一个,心塞塞地看看前门,举目四望,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他蒙了个后门,赶紧跑了过去。   ※※※※※※※※※※※※※※※※※※※※   作者今天没有话说,晚安。 第34章   路梵一路风一样往后门跑, 老远隔着学校的铁栅栏就看见停在了路边的那辆大奔,这会儿前后的车门都大敞着, 没看见里面的人,但是车还在就好,路梵边跑边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杨子然的身影。   在大奔前面十来米远的位置,他找到了杨子然, 以及在大奔上看到的那位大金链子的大叔,这时候正涨红着脸拽着杨子然说着啥, 他身旁不远处, 有个身量高胖的高跟鞋女人,也和两人拉扯着。   三人大战, 路梵就看着杨子然试图挣脱他们都失败了, 虽说二对一不敌,但也不能低估了年轻人的爆发力,杨子然见这两人说话都不没有重点,也死活不愿意松开自己,于是顺着他们的力道送了过去, 然后趁机再把手抽回来。   中年男人本来也没有敢用太大劲儿,尤其他女人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掐着,让他悠着点悠着点别使劲儿, 男人见杨子然力道一松, 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结果对面的人就跟鱼一样挣开了两人的手, 男人心头一跳,连忙往地上一趴,用手抱住了杨子然的双腿,让杨子然跑不了。   杨子然无奈地低头,刚要说话,余光看见一抹身影闪过,然后他看清楚是路梵冲上来的时候,下意识护住了身下的男人。   “别!”杨子然喊了一声。   路梵这时候收手已经晚了,最后成了三个人来了个叠罗汉,旁边的女人心疼的不得了,赶紧先把路梵拉了起来,然后再去拉杨子然,终于拉着了手,就紧张的不得了,“然然你没事吧?”   杨子然其实没事,就刚才趴那一下子,双手摔倒地上,擦破点皮,见了血丝,他转头看着路梵,“没事吧?”   路梵也没事,有事的那个还趴在地上,等了半天没有人关心,然后自己慢吞吞站了起来,似是嫉妒又似紧张地盯着杨子然,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着眼里再没有自己的老婆,无声地叹了口气。   戚尘赶到了的时候,看到路梵好好地站着,松了口气,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从身后碰了下路梵的手,小声问:“什么情况啊?”   “好像是他爸妈,刚差点打起来,”路梵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有点算账,刚好像扭了一下,问题不大,见戚尘也低着头看,“真没事,就刚闪了一下。”   戚尘道:“我那里有药酒,晚上帮你揉几下。”   路梵说好,视线重新回到杨子然身上,杨子然朝路梵歉疚地笑笑,十分难为情地说:“对不起,之前没有说,这是我爸我妈,我之前离家出走来着。”   杨爸爸甩了两下胳膊,小声道:“要不是那天参加沈老爷子的寿宴,恰好看见他,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被杨妈妈瞪了一眼,还是不满,又过来掐了一把男人,没好气道:“不都怪你吗,那时候谁让你喝醉了耍酒疯的,不止儿子受不了你,我也早受不了你了。”   “好好好,我错了媳妇儿,”杨爸爸赶紧低头认输,往老婆跟前靠了靠。   杨子然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思考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松下来跟着叹出来一口气,“他们那会儿吵架闹离婚,闹得很严重,都拿我当借口,说要不是怕我没妈或者没爹早离了,我寻思着原来我是个绊脚石啊,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   这逢年过节的也不回家,路梵觉得这对“离家出走”来说明显超纲了,这应该是断绝关系。   杨父杨母就是来把儿子带回去的,他们一直说知道错了,以后不会随便提离婚了,问杨子然要不要跟他们回去。   杨子然摇头:“回去干什么,我都高三了,不想换环境。”   杨父一副我就知道,撸了把袖子有准备来硬的,路梵往前站了一步,戚尘跟着做,不等杨父再说什么,女人先一巴掌拍上了后脑勺,“我怎么跟你说的,讲道理先讲道理,一上来就会动手,那你要脑子干什么啊。”   几个人正僵持着,施一帆哼哼哧哧在来的路上,看到人影了准备伸手打了个招呼先,旁边几个人从他身边呼呼啦啦过去了,施一帆看到了徐大魔头,看到了他们班老何,好像还有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周峨眉,施一帆腿差点没软下去,赶紧跟了上去。   领着老徐过来的是门卫处的保安,说有学生跟他说后门有人在打架,还是群架,保安一听赶紧切了摄像头去查看情况,果然看后门口围着几个人,紧接着扑过来一个男生,一群人缠在一团,那学生还友情提醒说是高三理科一班的,保安怕出事,赶紧先打了个电话招呼老徐一起过来。   何青山本来就在食堂跟主任挨着吃饭呢,老徐上了年纪耳朵背手机是那种音量很大的,所以他听得很清楚,赶紧放下筷子跟着一起来了,就怕自己学生吃什么亏。   还有周峨眉和另一个老师,纯粹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来的,想看看是哪个刺头,不过一猜也知道,一班的这么嚣张的,也就是路梵同学了。   只不过周峨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自己班的戚尘,感觉身体里的血直往头上涌,她下意识快走了两步,把戚尘拉得和路梵远了点,看看情况,抢先开口说:“戚尘,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戚尘一回头看看周峨眉还有冷着脸的徐大魔头,淡淡地说:“不是的,老师,没有人欺负人。”   周峨眉当然不信了,目光瞪了路梵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你别怕啊,戚尘,有老师给你撑腰,没有人能欺负你。”   路梵觉得可真有意思,好好的一个人站在这里,非说被欺负了,这是有学生被迫害妄想症?路梵记得这个女老师,特别严厉,真名叫周秀眉,但学生们都背地里叫她周峨眉。   路梵低着头不说话,他刚才也看见老何了。   何青山也走上前来,站在路梵旁边,眼神在他身上探查了一番,看到没有明显的外伤才觉得放心,拍拍路梵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对周峨眉说:“周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为什么就一定是戚同学被欺负了呢,这里还有两个大人呢。”   周峨眉抱着肩膀一脸不耐烦:“还用问吗,一看就是某些人招惹来的吧,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安分守己的乖孩子,都自觉跟社会人士保持着距离。”   周峨眉:“还好戚尘没受到连累,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学生家长交待了。”   何青山抬头挺胸,“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不负责任的,是没有意义的。”   论嘴上的功夫,何青山和周峨眉的确不是一个段位的选手,老何虽然立场坚定,但到底说不过人家,又不是个会胡搅蛮缠的,朝着徐主任看了一眼,把期望放在他身上了。   徐大魔头一到场,周峨眉就先声夺人:“徐主任,这学生和校外社会人士打群架引起的恶劣影响应该严肃处理一下吧,不然下回再牵连其他无辜同学,后果不堪设想呢。”   生怕徐主任大事化小一样,她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们班上的戚尘,对于明年的省状元可是十拿九稳的,真出了事,可就是……”   徐主任皱着眉头打断她,“好了,差不多得了,少说两句。”   周峨眉以为徐主任是知道路梵家里的背景怕得罪人,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还不让人实话实说啊。”   徐大魔头虽说在学生的印象里刻板严肃凶巴巴,但是对老师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过分苛责,他这时候扭头却是冷冷扫了一眼周秀眉,正色道:“周老师,我们先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吧。”   路梵点头表示赞许老徐的说法,公正挑不出来毛病,然后一群人就转移阵地被带到了高三组的老师办公室里,老徐倒了两杯水给杨父杨母,让他们坐下来,几个孩子就先站着,杨母说:“没有多余的水了啊……”   老徐说对啊,“我们学校资源紧缺呢。”   杨母讪讪地闭了嘴,见状,周秀眉紧绷的状态又松了松,转头盯着戚尘,想着一会儿可不能让这个孩子说什么不该说的,她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戚尘跟路梵关系很好。   施一帆正在消化眼前这对社会气息很浓的中年男女是杨子然父母的事实,他仔细看了看三个人的眉眼,男的国字脸一看就很凶不好惹,女的肤白有些胖,哪里也找不到杨子然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得问道:“是亲生的啊?”   杨子然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路梵和戚尘是沉默。   老徐的手指在桌子上咔哒咔哒敲了起来,还没问话,气氛就有点紧张,路梵也是觉得奇怪,感觉这对中年男女有点惧怕老徐,老老实实坐着,不说话。   杨子然表情有些微妙,他看了路梵他们好几次了,在想着怎么开口,他轻声对三个人说:“讲个笑话给你们?”   路梵看看戚尘,戚尘也看着他,路梵说:“傻了?”   戚尘:“疯了?”   施一帆:“什么笑话啊……”   路梵余光扫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杨子然表情轻松不少,缓慢开口:“这个笑话是,我妈姓徐,徐志学是我舅舅。”这就是他离家出走两年多,杨氏夫妻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原因。   ……   老徐手指的动作停下来了,说:“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谁先来。”   杨母咕哝了一声,“都几十年两看相厌了,有必要装不认识吗?”   老徐看她一眼,她老实道:“徐志妍,我是杨子然同学的妈妈,”说着看了一眼周秀眉,“我是社会人士,踏入社会了不就都是社会人士了吗,你们不也是?”   周秀眉意识到这女的跟徐主任有交情起,表情就变得不太好看,抹了粉的脸都挡不住底下的青色。   杨父道:“杨子江,我是杨子然同学的爸爸。”   众人:“……”   杨父:“奇怪什么,我们家族谱规定的,男孩名字中间都是‘子’,女孩儿是‘琼’。”   杨子然同学低着头,默默叹了口气。   事情很快搞清楚了,就是半个月前,杨父杨母来C市参加宴会偶然遇到了儿子,就开始疯狂围堵,怕把事情闹大了儿子不高兴,所以就只敢守株待兔,结果还是闹到了这样。   徐大魔头:“你们两个,四十好几的人了,做事就不能稳重一点,你们就不能做点正常的事?非要弄得跟黑社会寻仇似的。”   杨母小声说:“哪个黑社会这么有耐心啊?”   说完又被瞪了一眼。   徐志学看一眼靠墙站着的杨子然,孩子还是好的,就是没有上进心,再看看两个跟闹着玩一样的爹妈,只觉得头疼,“这样吧,”徐志学说,“我给你们点私人空间,解决下家庭矛盾,”他抬眼看着杨子然,“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猫猫,有什么事叫我,他们俩要是又闹,我来给你主持公道。”   杨子然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谢谢舅舅。”   旁边周秀眉脸都绿了,跟在徐主任之后面无表情的出去,然后喊住了戚尘,“戚尘,你跟老师来一下办公室。”周秀眉的办公室在四楼,戚尘跟路梵说了声往楼下去了。   徐主任他们在门口,路梵和施一帆站远了几步,他们打算等一等杨子然出来,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一看,杨子然发消息让他们先走。   施一帆在走廊上跺起了小碎步,他现在又饿又……想上厕所,但看路梵思考着什么,他犹豫再三决定憋着。   憋了两分钟脸涨红了都,施一帆吞吞吐吐喊了一声:“梵哥……”   路梵:“嗯。”五楼的教室还亮着光,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教室里都吵吵闹闹的,有学生出来看到走廊里站着徐志学,跟见了鬼一样缩回脑袋,回去就喊起来:“小点声小点声,老徐在门外头。”   立马就安静下来不少,路梵说完半天才看了眼施一帆,孩子踏着小碎步表情都扭曲了,“怎么了?”   施一帆把之前脱下来的外套递给路梵,“我去上厕所,你帮我拿下外套呗。”   路梵拿到了手里,跟他说:“去四楼的卫生间吧,”说完又补充道,“人少。”   ※※※※※※※※※※※※※※※※※※※※   杨子然:他是我舅舅。   杨父:我还是你爸爸呢!   路梵、戚尘、施一帆:怎么听怎么像骂人,因为长得就不像好人。   杨父:你们……   晚安! 第35章   北方的冬天有暖气, 这大概是让南方人最羡慕的一点了。   为了通风换气,走廊的窗户就开着, 路梵站在走廊上一步一步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走到门口才停下来,他虚虚靠在墙边,右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前踢着。   他指尖捏着根烟在口袋里绕着手指转来转去,楼道里有监控, 当然如果他的确想抽烟,也不在乎这一点。   也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吧, 上个厕所撒泡尿都不够, 他面前的门就开了,戚尘看见他还挺高兴的, 没事人一样:“饿了吧?我们还没吃饭呢。”   两个人徐徐朝外走着, 路梵嘴角往上提了提,朝着戚尘看了一眼。   戚尘:“她会说什么你应该猜得到,不过对我没什么影响,我承认一个优秀的班主任对于学生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在我眼里她显然不是我认为理想的那种班主任, 比起她,我更喜欢何青山。”   转眼到了楼梯口,路梵“哦”了一声, 眼睛轻轻眯了眯, 踩着楼梯往下走, “为什么?何青山每个月都拿不到绩效奖金, 脾气温厚镇不住多少人。”   戚尘:“他就这一个缺点,有些太温厚了,教育的本质就是教书育人,多少老师都只注重于‘教书’,把成绩看的太重要,因为比起学生的其他方面,成绩显然是一个算是好衡量的变量,老何可能因为自己出身的原因,他从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   这一点路梵最有发言权了,不觉间走到了门口,路梵就听戚尘问:“你刚才有担心我会听周老师的话,跟你保持距离吗?”   “说实话,”路梵说,“如果你是那样的人,只能证明我看走眼了,”他轻轻松开手掌,在口袋里把不觉间捏碎的烟条胡乱挤进烟盒里,“去哪儿吃?这会儿,食堂要没饭了。”   戚尘提的去吃面,两人去了一家北方面馆,路梵盯着面和馄饨看了半天,还是戚尘说那就一人点一样,尝尝看哪个比较好吃。   放下菜单等老板上餐,路梵摸摸鼻子,心思有些飘忽,“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他动手要脱外套,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臂弯上还挂着一件外套呢。   施一帆!!   刚才跟戚尘聊天太专注了,把人给忘了,他虽然肉厚也抗不了这样的天气,路梵赶紧去摸手机要打个电话过去,一摸裤兜,手机也没了,额上黑了三条线,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不还在呢嘛。   戚尘也呆了一下,他看着路梵四处掏兜,“你看你左手上拿的是啥?”   路梵看了下左手:“……”骑驴找驴,这脸真丢到姥姥家去了。   手机攥在手里,也没收到施一帆的电话,路梵心道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把电话拨了过去,然后感觉哪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路梵握着手机东张西望,戚尘没忍住笑出来,指了指他旁边的衣服,“好像是在他的口袋里。”   洋相出尽的路梵:“……”   路梵耙耙头发站起来,窘迫不已,“你先等着,我回去找他去,给他也随便点个大碗的面,我马上回来啊。”   戚尘隔着窗户玻璃看他奔跑的背影,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路梵,你脸红了。   路梵看到后耳根子红的透透的,没打算回复,对方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沈七娃:不过还是很好看。   路梵脸色稍霁,已经走进了教学楼里,给戚尘回复:你刚才差点失去我了。   沈七娃:那真是万幸,我怎么能失去你?   路梵觉得戚尘越来越抖机灵了,收起手机两节两节台阶跨上去,他跑到四楼的时候,就看到施一帆趴在窗户上频频探头往外看,脸上带着那么点欲哭无泪。   “梵哥,你们干嘛去了?”   衣服手机都还给施一帆,路梵想了想说,“一点默契都没有,我们在楼下等你呢。”   施一帆信以为真,等下了楼没看见戚尘,有些奇怪,“戚校草呢?”   路梵继续忽悠他:“他知道你早就饿了,应该先去饭店里点餐了,我看看手机啊,”作势翻了两下,跟施一帆说,“他把位置发给我了。”   一到地方,发现面都上桌了,施一帆这时候觉出古怪来了,“怎么面都给点了,哎,戚校草还给梵哥点的小馄饨?”   路梵乐不可支:“我们有默契啊,我刚想吃小馄饨来着。”说罢朝着戚尘挤了挤眼睛。   戚尘配合道:“昨夜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你梵哥想吃小馄饨。”   施一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路梵喜滋滋吃着他的小馄饨,听着施一帆胡噜胡噜吃面条,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好像比自己的好吃,戚尘把碗推过来一点,“尝一下,这是他们家的特色。”   “真的吗?”路梵筷子伸过去,在他碗里夹起来过到自己碗里,已经吃进嘴里,觉得有些不大妥帖,戚尘也从他碗里夹了一个小馄饨吃了。   路梵觉得自己想多了。   晚上戚尘也和他一起去图书馆,“反正周老师已经说了,如果我还和你走在一起,就不想看见我。”   “你们那个班主任,”路梵想说什么,看看戚尘,“算了,我不说了,还是老何可爱点。”   图书馆今天人多了点,路梵一眼扫过去,看见好多女生,他们挑了个僻静点的位置坐下,路梵想查点资料,离开座位去了书架,转弯的时候撞到一个女生,对方手里的书哗啦啦掉在地上,女生吓得靠在书架旁看着路梵。   路梵三两下就把散落的书捡了起来,给她放在了书架上,然后就转身继续找自己的。   回到位置上,戚尘已经做了半张卷子了,路梵不吝惜地夸了两句,开始翻自己的书,他翻着发现戚尘不写卷子了,盯着自己看,路梵有些莫名,“你看我干嘛?”   说着低头,只见摊开的书页上夹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原来是因为这个,路梵拿起信封来,抬头扫了一圈图书馆里的人,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他盯着这信封,问戚尘:“你看见人了吗?”总不可能是鬼送的。   “嗯,”戚尘点头,“是个女生。”   路梵:“……不然呢?是个男生?”说完随即想到了什么,“哦,也可能是男生,我忘了,不过,迄今为止,我还没收到过同性的情书。”   戚尘手里的笔动了下,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你想要?”   路梵看着他一副“你想要我可以送你”的表情,赶紧摆了摆手,顺势在戚尘脸上掐了两下,“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越来越皮了。”   戚尘没说话,又盯着书页里路梵的那封信看了看,路梵白他一眼,“可以了啊,你收过的情书绝对比我多的多,一中的年级第一又是校草,好几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样的人物呢,所以不用露出羡慕的表情来。”   戚尘点头,“是有点羡慕。”羡慕女生可以正大光明地送情书,他……至少现在还不可以,戚尘的头低下去,再看着卷子,花了十分钟才把下道题的题目,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转头看一眼路梵,情书被他收起来了,戚尘又问道:“你的情书都留着吗?”   “不啊,”路梵头也没抬,“我一般都不收。”当面送情书的,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路梵的冷漠,最后情书怎么送的又怎么收回去了,还回赠对方几滴眼泪。   戚尘最终没再说什么,又花了十分钟重新找到了状态,对于学渣来说,安安静静做一套题是无比痛苦的,越痛苦越不想做,越不想做写得越痛苦,这就是一条恶性循环的路,但是像路梵和戚尘这种人,与其说是做题,不如说是挑战,时间,正确率,难易程度,不觉间一个晚上过去,等戚尘提醒路梵闭馆时间要到了,路梵还有些意犹未尽。   “太久没做题了,”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在戚尘的目光里重新把那封信又夹了回去,“感觉研究题目比人心简单多了,再难也总会找到解题的思路,顶多费些时间而已。”   戚尘:“你说这种话,不知道是要气死谁。”   两个人背着包离开,管理员立马就把锁挂上了开始整理图书馆准备下班,回到宿舍洗漱完,戚尘来敲路梵的门,路梵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长裤,听到声音,一手开门,另一手随便抽了条长袖就往身上一套,左右是要睡觉了。   戚尘目光微微恍惚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常态,跟路梵说:“过来就是跟你说,六哥来消息了,验证了我们的猜测,林亦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专业训狗的人,点名就是说想要特训过的狗,有人给她牵的线买的那条阿拉斯加犬,那狗有点特殊,只讨厌一种气味,叫枯草香,是种香料。”   路梵边擦着头发,边站在了桌子边上,上面还有他之前放的私家侦探的名片,也没顾得上打过去问问,这会儿看到了才想起来,路梵怕又忘了,掏出手机把电话号码存了进去。   戚尘走近了一点:“不用问他了,我已经找到这种香料了,周末之前我就能拿到。”   “不是这个事,”路梵晃了下名片,“我之前让他帮我找的,我总觉得这对母女或许还有别的问题,想查一下,”想着什么,还是和戚尘解释了下,“林慧想给我和我爸买人生意外保险呢,我估摸着可能是狗急要跳墙的前兆。”   戚尘:“她敢。”   路梵听到他嘴里吐出来这两个字,还有些奶凶奶凶,笑了起来,看着戚尘,“沈小七,你今日份可爱过分啊。”   戚尘:“比不过你。”   路梵有些账要跟沈繁星算一下,看了眼戚尘,出去那一趟的费用到现在也没有算,路梵自己有些奇怪,如果是沈繁星,路梵都是立马结算图个心里清净,到了戚尘这里,总有些不太说得出口。   戚尘也不提,路梵追着要给他还钱,多少有些生分的意思,但话说回来,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路梵打心眼儿里也不愿意和戚尘算得太清,这会儿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过几天去商场挑个好点的礼物送回去就当还人情了。   可是送什么呢?   当晚杨子然没有回来,施一帆在群里开始他的阴谋论故事。   施一帆:杨哥愤然拒绝了父母的要求,父母一气之下,把他强行掳走了,哎,可怜了我的杨哥。   路梵:继续。   施一帆:还有一种,就是杨哥看着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养大的父母觉得于心不忍,于是打算和他们回去,从此和我们天各一方,我们在北方的教室里烤着暖气,他在南方的冬天流着鼻涕。   这孩子有点宝,这种心思多花在学习上及格肯定不成问题的,路梵摇了摇头,友情附赠群里截图,怕他杨哥错过了这无比精彩的故事。   一分钟后,杨子然杀到了群内现场,把施一帆艾特了出来。   杨子然:我不知道别人爸妈怎么把孩子养大的,我知道你爸妈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还有,我家不在南方,我在更北的北方,你们在北方的冬天踩雪水,我们在更北的北方堆雪人。   施一帆:哥,都是玩笑,当不得真。   杨子然:讲真的,我这也是笑话。   施一帆:梵哥!戚校草!救命!   其实谁也没当真,杨子然说后面几天要请假,跟父母待几天,这段时间都不回宿舍了,路梵问他的兼职怎么办,杨子然说早就辞了,路梵就没再问什么,最后思考半天,劝他还是跟父母好好聊一聊。   不说别的,虽说他爸妈的婚姻跟闹着玩似的,但未尝不是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至少他们没有玩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不知道人是不是永远都追求自己得不到的,路梵发觉自己很羡慕其他人,至少……你们在乎的人,都还健在啊。   戚尘给路梵拿来的香料是已经制作成喷雾,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手掌大小的一只,戚尘递给路梵:“这个东西是冷门,暂时只有这么多,等再有了我再给你。”   路梵收下了,“够了,不需要那么多。”   这周末是大周,路梵还是在宿舍里待了一夜,周六一早回家,他回家时,发现家里没有人,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看阿姨在厨房里忙活,管家在外面的花园里,路梵去到阳台,把路文清他们的衣服都喷了一遍,然后把空掉的瓶子扔进了自己房间的垃圾桶里,出门的时候就扔掉了。   他要出门去给戚尘挑一件礼物。   他极少逛商场,有时候自己需要买衣服,就是找一家店进去,然后从头到脚买两三套,这就完事了,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次。   他看了好多的柜台,有钱包、腰带、鞋子还有表,他好像什么都想买,但又实在拿不定主意要送什么,他一个大天蝎,也得了选择困难症。   柜台的漂亮小姐姐看他来回走了三趟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主动问他:“是想送礼物吗?”   路梵停住脚步,有些局促地点头,“对,不知道送什么。”   小姐姐一副了然的样子,跟他推荐,“送礼物重要的是心意,如果想选实用型的,那就送钱包送鞋子,你知道对方喜欢的款式或者多大的鞋码吗?”   路梵摇头,就是不知道才头疼,他又不好意思问,问了不就等于知道了嘛。   小姐姐会心一笑:“最常见的就是送香水送表,这类东西是一定会用到,而且挑一些流行款式,顶多是没有那么喜欢,不会起到反作用的。”   路梵觉得有道理,他觉得香水花不了多少钱,买表比较好,让小姐姐给他推荐几款。   小姐姐弯腰打开柜台后面的玻璃,从里面拿出来了几款……女表。   路梵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不是送女朋友或者喜欢的女生?”   “不是送异性?”   小姐姐经验丰富,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是男孩子吧?”   是这么个事,但是这话感觉有坑是怎么回事,路梵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就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哦,我懂的。”   路梵看着对方的表情有点崩溃,感觉越描越黑了啊,算了,柜姐重新给拿了几款样式不错的男士腕表给路梵看,路梵对这种时尚的东西不是太有概念,“哪个比较贵一点?”   柜姐指着其中一块的腕表说:“这一块吧,是当下最新款,我们店里也只有两块,七万八一块。”   七万八的价格在名表里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路梵觉得价格还算合适,让柜姐包起来一块,路梵隔着玻璃看着另一块很久,结完账拎着袋子往外走了几步,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刚才的柜台,跟柜姐说:“另外一块也包给我吧。”   柜姐:“好嘞。”   路梵:“我还有另外的朋友要送。”   柜姐笑笑没说话。   逛商场真费时间,路梵出来都过中午了,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东西,打了个车往家里走,下车的时候确认了下两个盒子都拿上了,路梵给了一百块,跟师傅说不用找了,这个别墅区家家都有车,司机在这附近很难接到生意的。   师傅高高兴兴地走了,路梵扭头准备进家门,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几声狗叫还有铁链摩擦的声音,路梵推开院门,看见路文清正捂着手臂气急败坏地拿手里的公文包砸那只蠢狗的狗头。   林慧在旁边安慰着,那狗也不时冲她也叫嚣着,她也冷不丁会被吓一跳。   而林亦萱站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到路梵进来后,表情更加的阴郁,仿佛路梵这颗眼中钉已经让她难以忍受。   路梵没想到剧情发展得这么速度,他本来想着最快也要明天,或者几天后,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被这蠢狗狂吠乱叫的感受,看来,他低估了这蠢狗的勇气,它居然是真的敢咬人。   家里的司机今天请假了,林慧的驾照和车也送去让人给车处理违章了,这会儿家里连一个可以开车送路文清去医院的人都没有,林慧刚才看到路梵是打出租车回来的,“路梵,你快去把那辆出租车喊回来,我们送你爸去医院。”   路梵探出头往下坡的方向看了眼,“来不及了,都出小区门口了。”   “那你出去叫辆车吧,”林亦萱在旁边说。   路梵嘴唇抿了起来,复而笑道,“你怎么不去,你的狗咬的人。”   林亦萱:“你……”   路梵打断她,“只会说不知道做的话,还是闭嘴吧,”路梵说完走进了房门。   林慧虽然着急,这时候却也觉得高兴,安抚路文清,“没事文清,我给我好姐妹打个电话,借她家司机先用一下就行,路梵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话音刚落,房门又被打开,路梵东西放回去,换了一身厚衣服,手里拿着个机车头盔走了过来,走到路文清身边递给他,“来吧,我送你去医院。”   林慧觉得他在开玩笑:“……别闹了,你还是个孩子,再说,你爸爸怎么能坐机车?”   “他为什么不能坐机车,他是缺胳膊少腿儿了还是脑子不正常,再说,他都能出轨为什么不能坐机车?我的机车可从未脱过轨。”   路文清从没想过有天会坐在路梵的机车后座,路梵家里只有一个头盔,给了路文清,他用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车子开起来,风从两侧吹过,路文清第一次觉得儿子的肩膀早已比他想象的结实。   ※※※※※※※※※※※※※※※※※※※※   谈恋爱小剧场:   路梵有次说想吃某个牌子的雪糕,戚尘找人弄了一箱子,先要放家里冰箱,爷爷不光看见了,眼馋地看了好几眼。   戚尘:糖尿病,太甜不能吃。   爷爷被戳破有点尴尬:谁要吃了?我牙都没了不得冻升天咯……   沈繁星听到了:那不更好,不用下地狱了。   爷爷闹心:……你是不是失恋了?   沈繁星瞧着戚尘不说话。 第36章   到医院, 路梵有点抓瞎,但是路文清更是, 路梵找到护士问的,给挂了急诊,医生看到有血赶紧先让护士把伤口给处理了,然后说最好还是打一针。   半下午的时候才到家,路梵把路文清送到门口, 把头盔收回来,右腿又踩了下油门儿, 顶着路文清不解的目光, 路梵说:“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回来。”   说罢也不等路文清点头或摇头, 手腕动了动, 车子就跑出去老远,再一看,人就没了。   路文清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路梵孤独的背影,其实以前也总看到的,父子两个一闹矛盾路梵要么一个人上楼, 要么摔门而出,而只有这一次,路文清读出来一份心疼。   进了院门, 发现那蠢狗居然还在, 而且一看到路文清又开始躁动起来, 铁链“哐当哐当”地响着, 对着路文清兹了两次狗牙,路文清觉得这狗是疯了。   林慧和管家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路文清没有压抑自身的火气,“一只咬人的狗还留着干什么?是等着我再被咬还是路梵也被咬一口?”   “送走也要时间不是,你们一走,我和萱萱这不也是担心着,没来得及处理呢……”林慧在一旁弱弱地说,伸手想去看路文清的胳膊,“让我看看来,医生说怎么样了?”   路文清瞥她一眼:“能出什么事,暂时死不了。”   一语双关,把林慧的话堵了下去,虽然她说狗要处理,但是路文清等不了了,他自己打电话找了个开宠物连锁的朋友,跟人说好了,不要钱,免费送他们,是卖是养都行,过一会儿人就派车来拉。   看到这架势,林慧就知道路文清是气得不轻,上楼后自己进了书房,门一关,之前本来要去参加的宴会也只能打电话让秘书找了理由解释一下,还得给宴会主人送一份可观的礼品,怕以后双方有什么嫌隙。   林慧最会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妙,去到林亦萱房间里,“你路爸爸这回真的生气了,妈妈也不太好糊弄,你这几天乖一点,听到了吗?”   手里的书一甩,林亦萱的脸色也臭的很,偏着头迎着林慧的目光,双眼怒目,愤愤不平:“合着你费那么大劲儿,小三上位了也还不是寄人篱下看人家脸色,人家一句话你都能晚上忐忑的睡不着觉,你这又是……”   啪——   林慧没想要动手的,但是身体控制不住,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林亦萱已经被自己一个巴掌甩的头偏了过去。   林亦萱根本没想到林慧会动手打她,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林慧,开始哭,“你打我啊,我们以前没有钱你也没打过我,以前没钱考年级前十你就很开心了,别人夸我好看你也很知足了,现在呢,我们什么都不缺了,你对我的要求却越来越高了,我每天学习学的很累,我要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搞好关系做朋友,我已经很烦了,你还要把你的压力转给我!”   林慧颤抖着身体,伸出手想去摸林亦萱,被她避开了,心里又是悔恨又是难过,“对不起,萱萱,妈妈刚才不是……”   林亦萱冷笑了一声:“不用解释,我知道,路爸爸估计有新欢了吧,你最近一直魂不守舍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门外的帮佣敲了敲门准备进来打扫房间,林亦萱一言不发抱起自己的书本,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压低声音说:“我要是路爸爸,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你。”   房门打开,帮佣看到母女两个气氛不对,慌得往后退了退,“隔壁我还没打扫,我、我先去隔壁。”   路文清待在书房里,也无心办公,他心底深埋了多年的愧疚感因为路梵的背影而被全数挖掘了出来,他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跟常茹谈恋爱的时候就是,只是因为觉得常茹合适,而且她露出来的充满了迷恋和崇拜的目光大大的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自信心,他有想过为她安定下来的。   真的有想过的。   路文清轻轻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他站起身走到书柜旁,打开了平常不用的一个大柜子,里面有路梵以前的照片,奖状各种证书,他以前没有细看,现在只觉得沉重。   整整六个厚重的相册,记录了路梵从出生到初中的变化,刚出生的时候是一天一个变化,越往后个子开始抽条,婴儿肥退去,少年好看的眉目开始舒展开,路文清看了才发觉,这三年来,路梵很久没有像照片里那样笑过了。   冷风如刀子刮过,路梵开了一路不知道去哪里,但又不太想回家,那姑且只能叫做“房子”吧。   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想找个人出来,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的是他的手指,已经翻到了戚尘名字所在的那一页。   路梵斟酌了一会儿,想假装不经意发了条信息过去:在哪儿呢?   戚尘没有秒回,但也回复的很快,沈七娃:你在哪儿呢?   路梵往四周看了看,给戚尘发了个定位过去。   巧合的是,离戚尘他家不算太远,十五分钟后,戚尘出现在了路梵的视线里。   “我有点无聊,你在家干嘛呢?看书?做题?”路梵等他靠近了,单腿一抻,要从机车上下来,一动才发现右腿发麻发酸又难受又想笑,路梵捂住脸,“我腿麻了,让我缓一会儿先。”   一分钟后,路梵好了,从车上下来,看着戚尘,他瘦,穿再多也没有臃肿的感觉,“你说出来就出来,你爸妈介意吗?”   戚尘看他冻得鼻子脸都红了,把自己的围巾递给他,不答反问:“你从来没有戴围巾的习惯吗?如果是这样,我以后每天都要多装一条围巾了。”   路梵必须承认,光是和戚尘待在一起,就会受到对方气场的影响,刺猬的刺会变得柔软,突出的棱角会变得和缓,所以心情,是一种淡淡的安定。   他看了两眼戚尘,转头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   戚尘替他围好了围巾,道:“我爸妈不管我太多。”   路梵“哦”了一声,目光轻轻垂了下去,“路文清让狗给咬了,我看到流血了,”他无措地抬头,“还挺多的,又赶上不巧家里没人能开车,我开机车送他去的医院。”   戚尘:“你不爱他,但也不恨他是吗?”   路梵:“没有想过,不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我可能只是没想他真的出什么事吧,毕竟我天天气他,谁知道他会因此少活多少年呢……我觉得我有点矛盾,所以烦躁吧,哎,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不停鼓捣着,戚尘看他一会儿,掏出来打火机。   “想抽的话,抽一支吧,”戚尘说,“我会帮你保密的,不破坏你在弟弟眼中的形象。”   路梵抬头望天,指了指,“她能看到。”想了想补充道,“我希望她能看到,所以还是戒烟吧。”   “那就这个吧,”戚尘另一只手掏出来,冲路梵笑笑,“出门前拿的,好像派上用场了。”   他手心里,躺着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路梵迟疑了一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不是那种腻死人的甜,路梵觉得能接受,又把其他几颗糖拿了过来,塞进口袋里,“被征用了。”   糖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路梵看着戚尘,身上的冷意一点点被温暖裹住,甜食果然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   在吃晚饭前,把戚尘完好的送回家,戚女士笑着站在门口,邀请路梵一起吃饭,目光打量着两人,尤其多看了几眼路梵的围巾,表情多了一丝看不明的意味。   路梵要把围巾解下来还给戚尘,“不了,我回家吃。”   戚尘倒也不多挽留,而是要他把围巾带回去,“戴着吧,晚上温度下降。”   路梵没拒绝,跟母子俩挥了挥手,踩上车走了。   戚尘一直目送他走远,看不见了,被戚女士拍了拍胳膊,“好了,别依依不舍了,人走远了。”明显带着揶揄的语气。   “嗯,”戚尘装不明白,“外面冷,进去等吃饭吧。”   戚女士一拐胳膊拄了他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知子莫若母,你虽聪慧但性子一向淡然,你四年前那股看书学习的兴奋劲儿最近又出现了,”她眨眨眼睛,“上次那个你说是棋逢对手,这次这个……我看是春心萌动?”   看见儿子高中搞对象,对象还是男孩子还很开心的,戚尘不知道还能找出来几个这样当妈的,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拉着戚女士走到沙发旁推到了他爸爸身边,“自己的老婆自己管一下,我上楼换一下衣服。”   戚女士挥了两下爪子,被身边的男人抓了过去,他视线还停留在电视新闻上,粗厚的大手轻轻安抚着妻子。   路梵回去和来时的心境截然不同,他今天胃口难得好了些,还多吃了一碗饭。院子里那条蠢狗已经不见了,路梵也不问,吃完了饭自己该上楼上楼,该干嘛干嘛。   路文清叫住他,路梵停下脚步,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路文清十多年都没有跟儿子怎么亲近过,一下子觉得手足无措,他手上还有伤口,笨拙地从座位上坐起来,“爸爸有东西想给你看一下,我们……去书房?”   饭厅的灯光晃了林慧的眼睛,她低着头吃饭,觉得菜忽然变得苦了许多,她的肢体也变得僵硬。   路梵单手搭在栏杆上,思考了下,点头,“可以。”他目光越过路文清,看到林慧紧张的神情,不动声色将视线又收了回来,眼珠子动了动,觉得沈繁星给的那份坚定书亮相的时机差不多到了。   书房的门没有关,但是路梵还是等路文清上来了才和他一起进了门,路文清几次都张了口,最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坐,爸爸让阿姨送壶茶上来。”   “不用,”路梵在他书桌对面就站着,“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还有题要做。”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和路文清待一起待久。   路文清难堪了下,很快把相册翻出来,他在内心打了一下午的腹稿不过是浪费时间,路梵随便一句话,他的节奏就乱了,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摊开相册,指给路梵看,想通过这些照片将父子之间的桥梁加固一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条桥,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断裂了。   也许是林氏母女进来的那一天,路梵看到母亲墓碑的那天,也可能更早一点,在他总是加班出差不回家的时候。   路梵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冷血动物了,路文清在那里追忆了半天,路梵在心里纠正他说错的点,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就越来越冷漠,他杵在桌前微微抖腿,想着一会儿先做英语卷子还是数学卷子,他喜欢做数学卷子,但是最应该做的是语文卷子……   左腿抖完换右腿,左右腿来回换了三次,路梵这才正眼瞧了下路文清,视线移开看到他旁边空白的A4纸,路梵趁他没注意,伸手拿了两张抓在手里。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路梵准备开口打断对方发过来的温情攻击,嘴巴刚要张开,看到路文清摊开的相册页上,有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路梵探过头仔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之前在文朗镇和戚尘打的赌,他之所以说在戚尘十八岁生日之前,是因为他一时半会确实没有思路,没成想,这就在他眼前出现了。   那张照片应该是路梵刚上初三的时候,参加英语竞赛吧?照片背景里拉着一条横幅上写着“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照片里一共有四个人,两个获得一等奖的男孩子,还有两个颁奖的市领导。   路梵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对戚尘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哪里来的印象,因为他们一同上台领过奖,那个时候戚尘还是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学弟,没有戴眼镜的戚尘,这时候还比自己矮,路梵觉得这张照片充满了纪念意义。   路文清见他终于有了回应,心满意足,路梵手伸过来,指了指照片,“这个照片拿给我一下。”   路文清不明所以但还是递给了路梵,路梵装进口袋里好好收起来,忍了半天才没有立刻让嘴角翘上去,“那个什么,我回去做题了。”   出门的时候,把书房门关上后,说了句,“东西我先拿着,看完了再给你拿回来。”   路文清在里面听到了回答:“你想什么时候拿回来都行,我就放在右手边的柜子里了,你还想看直接来拿就行。”当然这句话没有人听到了,路梵目的达到早上楼去了,而楼下的林慧隔得太远。   没有了路梵,也没有了路文清,饭桌上的气氛依旧很尴尬,林慧感觉自己就是热锅上的一只蝼蚁,一堆事情引得她团团转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她小心翼翼给女儿赔了个笑脸,林亦萱“啪”地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回房去了。   林慧默默得心酸流泪,片刻后又自己擦干了眼泪,缓步走上楼去,她站在三楼楼梯口,往楼上看,内心有点着急,她觉得一定是跟私生子有关的事,而路梵拿走的文件,她必须要想办法亲眼看看。   她盼着路梵今天出门,但是对方偏不让她如意,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路梵都没出房门,林慧就知道没戏了。   路梵的房间里,十点半就关了灯,他只留了床头的一台小灯,在翻戚尘给他的物理资料。   资料里还有那天图书馆收到的粉红色信封,路梵侧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左手支到脑后枕着,用右手指间捏着信封,喜欢应该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当做睡前的催眠吧,路梵打开了信封。   首先字体很干净秀气,这让路梵可以坚持看它一分钟以上。   “高三理科一班的路梵同学,你好……”   有礼貌,有条理,路梵不知道为什么跟戚尘联想了起来。   “你现在是一中的路梵,这学期之前,你是我不知道哪所学校的路梵,”路梵继续看下去,“两年以前,你是十九中的路梵,是所有老师眼里的尖子生,是学生们心里不可被替代的存在,我喜欢你,喜欢那样耀眼的你,只要想起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想要变得优秀更优秀的力量……”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人默默得喜欢着你,三年五年,比你想象的要久,比你以为的要多,至少光我知道的,当时我们班里就有七八个女生都暗恋着你……我只是希望你难过的时候会有人陪着……”   路梵想,戚尘陪着我呢……   “天冷的时候,有人提醒你添衣……”   有戚尘呢,今天的围巾就很暖和。   “你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事情都有人愿意帮你分担和分享……”   路梵再一次想到了戚尘,他放下信,用手摸了摸耳朵,有点烫手好像,戚尘就是现实世界的哆啦A梦。   “哪怕不是我也没关系,有很多女生和我一样,我们希望你能有更多的快乐,我喜欢你,是枕边的梦,是心里的光,不问来处,不问归期。”   戚尘也……   路梵后面那句话在脑海里拐了个弯,他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好像不是戚尘也喜欢他,而是他……喜欢戚尘?   自己都被震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脑海里接着一片空白,然后意识到……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好像脑子里有两个人在拔河,路梵的心跳乱了节奏,他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生,只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对方的那种喜欢的心情,盼着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与你不期而遇,所有不好难过的过往都离你远去。   因为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美好的存在吧?   路梵捏着手里的信,只觉得有些烫手,他飞速地把信压在了枕头底下,但是越让自己不要想就想的越多,喜欢你的人会想为你做很多事,但不代表做了这些事的人就一定也是喜欢你,但是路梵已经能够确信自己的那颗心,没有办法平静了。   他在静谧的房间里,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路梵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心说,这特么我该怎么办呢?   算了,睡一觉再说吧,路梵把灯关上,让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他在黑暗里沉默着,十五分钟后,他又打开了灯,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先是把照片摸出来又看了看,百看不厌一样,不戴眼镜的戚尘也很好看,但是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带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看起来更可靠令人安心。   再看到今天买的两块表,路梵心跳忽快忽慢的,片刻后关上灯,跳上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所以当时脑子一热觉得要买下另一块表,就是总觉得不喜欢他和别人戴着一样的,哪怕是个根本不认识的路人甲?   路梵钻进被窝里忍不住笑了,被自己气笑了,太迟钝了也。   随即又开始不安,我喜欢他,那他能喜欢我么?路梵想起戚尘说的自己是直的,头疼不已,算了,明天再说吧,最起码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路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心,大概是这张脸吧……   不要了可还好?   他自我开导了一番,希望可以先睡个好觉,结果失眠了大半夜,证明了喜欢这件事如果是少了一个人就容易让人崩溃,当然再多一个人也同样。   路梵一直睡到半上午才艰难地起来,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双眼皮都肿成内双了,边刷着牙边郁闷地拍了拍脸,换好衣服看了眼手机时间,他今天必须得离开一趟。   路梵下楼,撞上正要上楼的林慧,看起来跟一夜未睡似的,粉底都没盖得住眼下的那层青黑,“路梵,这是……要出去啊?”她打量着路梵,“你爸爸今天出差了,一早走的。”   路梵“哦”了一声,丢下一句,“让阿姨今天先不要打扫我的房间了。”   林慧嘴上应着,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就等路梵走了以后,赶紧进房间找一找自己要找的东西。   路梵先骑车开出去老远,把车停下来之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犹豫再三,把沈繁星给叫了出来。   ※※※※※※※※※※※※※※※※※※※※   路梵:老子想谈个恋爱。 第37章   路梵是心情复杂地拨出了这个电话, 他需要一个纽带。   一路上左思右想,杨子然虽最为稳妥, 可沈繁星毕竟是戚尘的堂兄弟,就这一点来说,他最适合来当这块垫脚石。   至于施一帆?他根本就不在候选人名单里。   沈繁星不光来了,还大摇大摆地来了,他开了一辆非常骚包的玛莎拉蒂, 金属车身反射的日光差点没让路梵瞎了眼。   非常怀疑对方出现的理由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报复心理。   沈繁星放下车窗, 微微低头, 把眼睛从墨镜后面露出来,先吹了声口哨, “怎么着, 路少爷,才让我小赚一笔,这么迫不及待又要给我送生意了?”   车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路梵忽然有点不想跟他做朋友了,只见路人的目光看看玛莎再看看他的机车, 不停放光,路梵心说,我的机车真的也就值几万块钱而已。   路梵目视前方, “先换个地方吧?”   沈繁星说好, 皱着眉看一眼路梵的机车, “你车先扔路边上?”他把墨镜往上掀了掀。   路梵:“我想把你扔路边上。”说完油门一踩, 甩沈繁星一脸尾气。   “呸呸呸!”恨恨地瞪着路梵远行的背影,沈繁星手指点啊点,要出口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路梵你……哎,我说……算了,一个小七,一个你,都是我命里的克星。”重新戴上墨镜,手摸在方向盘上,被遮住的一双眼睛看不分明。   路梵路过一条酒吧停了下来,没一会儿,他身后那辆兰博基尼也停了下来。   “大白天的来什么酒吧啊,你想来,哪天晚上我们再来。”沈繁星嘴上说着还是走下车来,转头问路梵,“真要去啊?”   “不能吗?”路梵说。   虽说晚上的酒吧才是最有气氛的,一般白天都不开门,但他就是现在想去,不需要多少人的热闹,他就是想去,想去喝两口酒。   “能啊,”沈繁星锁上车,钥匙往兜里一扔,“你想去,就能。”   两个人的酒吧,桌上放了一排啤酒,还有两瓶红酒,舞场里没有人,但是音响里正放着最轻缓的音乐,沈繁星拿着开瓶器开酒,路梵坐在他对面的卡座里,人隐在卡座和灯光形成的暗影下。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沈繁星看倒是未必。   “你,怎么了?”他给路梵拿了瓶酒过去,两人轻轻碰了下,都喝了几口。   “也没什么,就是喜欢上一个人,想在你这取取经,你谈过的吧?”路梵抓了两下头发,忽然有点嫌弃这个长度,把头发扎了起来。   “首先我得问清楚,”沈繁星放下酒瓶,“你喜欢的是……上一个人?还是喜欢了一个人?”   “靠!”路梵翻了个白眼,“你真龌龊。”   “一般一般,好我知道了,你想追一个人是吧,既然把我约出来那就是八字还没一撇了呗,我看你这情绪不怎么对啊,人家男孩子早恋了都是一副春心萌动,一怎么一副愁眉不展,该不会……喜欢的是个男生?”沈繁星本就是盯着路梵放在桌上的手指在看,顺着就说出来了。   说完之后,自己先沉默了。   而路梵更没想到,这人一句话把主题全给点出来了,也傻眼说不出来话。   “我靠,我本来是随便说的,”沈繁星有种哔了狗的错觉,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的某根线一紧,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好了,我知道是谁了。”   路梵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能够吧,你够了,你这是在诈我,我才不上当呢。”   沈繁星道:“我不是够了,我是够够的,除了我弟还能有谁,”也只有是他。   路梵:“……”   双手握住玻璃酒瓶,路梵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我打算把他给掰弯了,你说要是真让我掰弯了,你们家人会不会想把我砍了?”   沈繁星有点不想看他的脸了,转过头去盯着变换的灯光看了一会儿,平息自己的心情,他该怎么说呢,他想过有一天路梵也许会有男朋友,但没想到这么快,之前一窍不通,一个没看住,七经八脉就全开了。   无力地叹出来一口气,“我家里人吧,我也不清楚,目前为止,我家没有过出柜的先例,不过小七的话……”沈繁星舌头偏到一边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嘴唇轻抿,低头打开自己的钱夹,“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那种题材的,因为小众,排片量少,我找了个朋友弄来的,你去跟他看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路梵狐疑地拿过来电影票看了一眼,的确只是普通的电影票,只是它的内容不能算普通,票面上的放映时间是周三晚上七点半的场次,路梵眉头皱了起来,“离学校倒是也不远,但是为什么是周三的啊?有周末的吗?”   沈繁星道:“抱歉,忘了你们都上课了,周末的也行,但是你确定要周末去看?”周末人多,沈繁星的本意是想说,他们还在上学被同学看到不大好。   但是路梵显然跟他不在一个频道,闻言了然地点头,一副谢谢兄弟你提点我的表情,眯了眯眼睛,“我懂了,看电影就是要人少一点。”   不,你没有懂,沈繁星心塞的不是半点,最后也还是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再对着路梵,听他说要怎么怎么做,再来这么几次,没等他和戚尘在一起,自己就得气急攻心而死。   酒当然没喝完,沈繁星让路梵拿回宿舍去,路梵说还得回趟家懒得拿,让沈繁星自己处理下,沈繁星等他走了,在卡座里点了一支烟,酒吧里新来了个服务生,是兼职的学生,临时被叫过来换班,不认识沈繁星,走过来跟他说:“先生,这里是无烟区。”   指尖的火星子明明灭灭的,沈繁星吹出来一口烟,隔着烟雾看着面前跟他说话的男孩子,高三还是高三吧,反正没成年,对方的说话的声音很干净,沈繁星笑笑,把烟给掐了,“抱歉啊,没注意,”伸出空空的双手给对方来看。   服务生的同事把他拉走了,走了很远说道:“你不知道那人是谁啊,咱们老板都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小六爷,他来头可大着呢,咱白天这班就是给他上的,你还让人家吸烟,本来就没人,不要那么死板嘛。”   男孩子点着头听着,没有说什么话。   一出酒吧门,就被外面的光线晃了下眼睛,就跟吸血鬼似的,路梵闭上眼睛等那团黑斑散去,才睁开眼继续走,喝了点酒,想了想把车骑到了最近的修理厂,让给保养一下,然后打了车回家。   他进门的时候,客厅里没有人,上到四楼,自己的房门好好的关着,路梵拧开门把手走进去,拉开书桌侧边的抽屉,上面的那份鉴定书摆放的位置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路梵思考着,捏着纸边翻了过来,路梵仔细盯着看,在边角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点指甲印。   路梵摸着文件,这就没什么用处了,他找到打火机,一点,等它烧成一团灰烬扔进了垃圾桶里。   下午再动身离开的时候,路梵虽然没有看,但是能感觉到身后母女两个敌视的目光。   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以前好像雾里看花,路梵时常觉得看不分明,忽然云开雾散了,路梵几乎时刻都会想起戚尘来,坐车去学校的路上,想他会不会比自己来的早,或者两个人有没有可能一起到,会显得特别有默契。   路梵看了眼时间,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知道戚尘几点到。   他到了宿舍门口,心就开始跳,心意一明了,再看到这扇门,总有股那么点不好意思,和喜欢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路梵就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能把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撬走了。   他进门,先听了听动静,然后去戚尘房门敲了两下,没有回应,看来是还没来,路梵当然有点失望,低声叹了口气,回房间把衣服挂起来,他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挂的整整齐齐,主要功劳都是戚尘的,他每次收完衣服都把路梵的给他放进衣柜里挂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个人的房间门从来都不上锁。   路梵关上衣柜门,有些百无聊赖,又掏出来卷子想着挑几道题做做,笔拿在手里转了两圈,他捧着脑袋晃了晃,看到那个装表的盒子,那就……先放到他的房间里,等他自己发现了,再说?   路梵起身去了戚尘的房间里,将礼物放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掩好了门出去,心情有点奇妙。   杨子然第二个回来的,先跑过来给路梵打了声招呼,从家里带了些特产回来,看戚尘不在,都放在了他们的客厅里,让他们分,路梵无聊的不行,又跟着去了对面的宿舍,看到地上还有更大一袋子的吃的,笑笑,“果然给施一帆准备了更多的。”   杨子然道:“不多带点,都对不起他那一个月的早餐,虽然才半个月。”   路梵不知道他们打赌的事,只是看着这么多吃的,“全吃下去的话,不用过年他就能再涨几斤了吧?”   杨子然点头,“其实我觉得他不能再胖了,但他又确实喜欢吃。”   “要不……”路梵在思考可行性,杨子然看过来一眼,立马就明白,点头:“其实我也想说了,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有点紧迫,我觉得你跟戚校草现在这样的节奏很好,我也得做点什么,至于施一帆,他要做两件事。”   “我说话他倒是能听,那就明天开始?”路梵说。   杨子然:“行,早上六点半起?”   一拍即合,“施一帆跑步半个小时,我们七点去吃早饭,然后上会儿自习,早上人少不闹,倒是不错。”   “就这么定了,我来通知施一帆。”   “戚尘我来。”路梵轻轻眨了下眼睛。   施一帆在家里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他妈还以为他感冒,立马就把温度又往上调了调,又让家里的阿姨给他找点感冒药预备着,“马上快考试了,这时候生病会影响你发挥的。”   施一帆“嗯”一声,心底在无力地叹气,他觉得应该是有人在说他的坏话。   路梵在杨子然房间里带着,耳朵始终竖着,心不在焉,杨子然两次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刚才说什么?”杨子然摸摸鼻子继续收拾东西,跟家里算是达成了协议,学校不可能换,大学在哪里上,都由他高考成绩说了算,杨父有时候忍不住想反驳,都被自己老婆踩着脚给按了回去。   吃过教训了,杨母是乖多了。   等了半天,走廊里陡然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路梵猛地跳了起来,把杨子然吓了一跳,就看见路梵人已经不见了,杨子然跟过去看了看,见他和戚尘说着话,两人就进门了,杨子然表情有些古怪,最后摇摇头关上了门。   “我又给你带了些糖果,”戚尘在客厅里打开自己的包,“还有咖啡和茶叶,你看你喜欢喝什么,”一个双肩包,里面去掉他拿出来的东西,几乎就空掉了。   路梵心软到不行,挑了茶叶和糖拿回房间去了,再回到客厅里,戚尘回房间整理衣服去了,他的衣服都是在宿舍洗的,正在收拢要洗的衣物,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了路梵,路梵也正看着他。   戚尘不明所以,“咖啡?”   路梵摇头,“你桌子上有东西。”   戚尘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盒子,外面有LOGO,是一个男士品牌,他自然是欣喜的,虽然也猜到肯定是因为去文朗镇的路费这件事,但还是高兴,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款手表。   见多了名表的沈小七,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他把表取出来,仔细戴在手腕子上,怎么欣赏都觉得好看,他回到门边,路梵还在刚才的位置看着他,像在等着他一样,戚尘晃了晃手腕给他看,“很好看,我喜欢,而且,怎么算都是我赚大了啊。”   他们去那一趟来回还不到一万,这表翻了好几番。   路梵视线落在他莹白的手腕上,如果不是戚尘,他或许接受不了男孩子被养的这么细。视线挪开后,路梵摸了两下耳朵,想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张了张嘴,“那个……”   戚尘看了过来,他的眉尾微微上扬,路梵的手在门框上无意识地拍了两下,一晃神,“那个啥,我跟杨子然他们约好了,明早开始早起,我帮你也答应了,我想着早起的话可以……”他之前已经在心里打过了腹稿。   戚尘道:“好,六点半,你起得来吗?起不来我可以叫你。”   路梵摆手:“不用不用,我能。”他说。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吗路梵,”戚尘又看了过来,总感觉路梵有点怪,借一句土味情话“怪可爱的,像个仓皇的小老鼠,”路梵假装要看电视,让他忙自己的去,在客厅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疯狂地摇头甩手,刚才分明差点就说了。   摸摸口袋里的电影票,叹口气,还有三天呢,总还有机会。   施一帆颠颠地跑来学校,先敲开了路梵他们宿舍的门,“梵哥,杨哥回来了,他说给我带了好吃的。”   路梵拿了个靠枕坐在沙发上,“是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在等着你。”   施一帆扒着门框两眼放光,“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节不过生日的,我脸皮这么薄会不好意思的。”   路梵的语气没有温度:“从明天开始,我们会让你的脸皮更薄的。”   施一帆听不出话外之意,蹦蹦跳跳回宿舍去了,路梵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本来放在腿上在看的试题集他也不看了,竖着耳朵对着对门的方向,大约五分钟后,传来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路梵发誓,他一点都没夸张。   听到动静的戚尘从房里出来,手里也拿着笔,眼镜都往下滑了滑,“怎么了?”   路梵:“听到要晨跑的消息太兴奋了吧,我可以理解,”说完看向戚尘,他在房间里穿着纯色的线衫,路梵觉得他的腰是真细啊,“刚好你也锻炼锻炼,你这身板,看着太弱不禁风了一点。”这要是以后那个啥,七天一次都怕他的腰会扭断了。   估摸着自己的外形给人的误会确实太深了,但是戚尘也没有多说,“要不要去对门围观下?”   路梵想了想,放下试题跟他一块出去,对门的杀猪叫声还在持续,他们出来,就看到走廊里其他宿舍听到动静也都探出脑袋来,大约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生怕是出人命的大事。   敲了门,杨子然过来开的门,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我搞不定,那熊孩子平时挺没主见的,这时候特别犟,就不跑步,”他让开门,把两人迎了进来,就看见施一帆一脸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跟个受气包似的。   一抬眼看见戚尘和路梵就蹦了起来,伸出手指着路梵,想了想,手指朝着戚尘指了过去,“你、你们……呜呜呜,我晚上看书睡得晚,早上起早了睡不够,上课就要打瞌睡,听课就会精神不好,这不恶性循环吗?”   路梵拍拍手,“说的挺好,条理清晰,那你怎么跟你妈都说不明白?”   施一帆气鼓鼓的脸颊瞬间瘪了下去,“梵哥……”   “不许撒娇,”路梵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满打满算其实就是半年的时间,我,戚尘,你杨哥,我们会从今天开始做一些调整,高考不是只有一次,通往大学的路也不只是一条,但是人生就这一次,你慢一点晚一步,以后可能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你真的不愿意改变,我们也不强迫你,但是以后,我和杨哥不陪着你混倒数的名单了。”   “别,别,我……我不就适当的抗议一下吗?你们别,别丢下我一个人,梵哥,我听你的还不成吗?明天就开始啊?”   “明天早上,自己起来,走廊见,最多等你五分钟,我们就不管你了。”路梵说完,拉着戚尘走了,这孩子就需要下点猛药,不然总做事拖拖拉拉。   完事开头难,晨跑打卡的第一天,施一帆跑了十分钟就开始大喘气,最后被杨子然拖着,路梵在后面骂着才勉强坚持了二十多分钟,一说吃饭,孩子气不喘了头不晕了也不恶心了,路梵瞥他一眼:“我看你是怀胎十月刚生产了是吧?”   施一帆胖腿走在后面,不敢怒更不敢言。   吃了早饭去教室上自习,施一帆一眼看见刚从车里下来的林亦萱,他轻轻戳了下路梵的胳膊,路梵跟没看见似的,和戚尘继续讨论解题思路。   他忍了两次忍不住问路梵,“哥,我都受不了,你怎么还能忍?”   路梵按照新的思路算题,算完看了眼手机时间,果然快了半分钟,“你跑步姿势难看,速度还那么慢,我都忍了,再来说,她们现在自乱阵脚了,我何必再画蛇添足,好像我多么在意她们似的,哥忙着呢,你看不见啊?”   “是是是,您忙着算题呢,我都没问你呢,你这是要跟戚校草一较高低?争高考省状元?”   路梵抬起头:“没想那么多,我尽全力就是了。”   窗户外面结着冰霜,有些看不清外面,路梵口袋里已经不再装烟,装了糖和电影票,但他没想到的是,三天时间快起来让你抓狂,周三早晨他看起来格外暴躁,施一帆的赖皮懒散立刻收拾起来,最后跑的气喘吁吁看时间到了半个小时才放心,“梵哥是不是没睡好,感觉起床气好重。”   施一帆:“这么痛苦,要不明天休息?”   路梵咬牙:“你做梦。”   他今天上课的时候又恢复到了当学渣的时候,本来就心情不好,结果上着课老何在上面讲的口干舌燥,下面开始有人谈天神游,老何声音大点,底下的声音又大点,路梵回过神来,猛地用脚踹了一下桌腿,声响让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之后的课堂气氛非常好,老何原计划一堂半课的内容一节课就讲完了。   施一帆和全班同学一样,都意识到今天的路梵心情非常糟糕,糟糕到晚上他小心翼翼提议说去吃点好吃的,好吃的东西可以让人心情愉悦,施一帆如此想着。   杨子然说都行,和施一帆一同看向未发表意见的戚尘和路梵。   戚尘停下脚步看着路梵,路梵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为五点三十九分,路梵想一鼓作气来着,看到施一帆和杨子然立马又泄了下去,“我想去食堂吃,食堂近点,”他说。   施一帆流露出来失望,杨子然看到后,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说了句什么,施一帆小声说:“真的啊?我今天作业可就差一张英语卷子了,晚自习肯定能写完。”   杨子然答应晚上带他去吃宵夜,“哥这么瘦,一看就不是会食言的人。”   施一帆:“……”   ※※※※※※※※※※※※※※※※※※※※   食言而肥   施一帆: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满满恶意→_→行吧,我知道你们也等着养肥我呢…… 第38章   路梵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 他虽然没有开口催其他人,但是他桌子底下的脚轻轻晃着, 看起来有很急的事情,戚尘第二个放下筷子,路梵扯了扯他,站起来,“你们俩继续慢慢吃吧, 我们先去图书馆了。”   施一帆自是不疑有他,还在路梵走后, 乐颠颠地跑到窗口又要了两份东西, 开心地吃起来。杨子然提醒道:“早上那么辛苦的减肥,你这一天的运动量, 就被这食物给葬送了。”   施一帆:“……”夹肉的胳膊有点沉。   迎面飘来的不知道是雪还是雨, 戚尘眨了下眼睛,能感受到路梵的情绪变化,顺从地跟着他走,还没走进校门的呢,路梵忽然止住了脚步, 戚尘也及时停了下来。   路梵先摸出来一颗糖,又给戚尘一颗,别扭道:“我今天不想做题不想看书。”   戚尘抬头看了看天, “那就休息一天, 要回宿舍吗?”   路梵摇摇头, 也不说话, 站在原地看着戚尘,戚尘被他这样看着,心尖尖上有种又痒又酸的感觉,“路梵,你怎么了?”   “我就是……”路梵几下把嘴里的糖咬碎了咽下去,“戚尘,我们去看电影吧?”   只是看电影啊,戚尘神情松下来,“好啊,你想看什么,我来买票。”   “不用,”路梵拽住他,“朋友送了我两张票,时间就在七点半,我们现在走过去,不用等太久就开场了。”   “好。”戚尘点头。   工作日,学校附近的电影院人确实少,路梵他们是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到的,还没有人排队,等候区一共也就有二三十号人吧,居然都是成双成对的,路梵没看票房推荐,还以为是最近有什么热卖的爱情电影。   他买了爆米花和两罐可乐,递给戚尘一罐,一直到开场,戚尘都没有问路梵是什么电影,而路梵注意到,原来刚才等候厅里全是买的这场电影,那些成双成对的,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发现他们都是男男和女女。   男男我懂,我很懂,但是女女是什么情况?路梵搞不懂。   等进去之后,立体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电影的名字时,戚尘微微转头,看了黑暗里的路梵一眼。   路梵紧张得一直吃爆米花,装不知道,等两个男主角纷纷亮相,他被剧情吸引进去,才慢慢放松下来,最后看的有滋有味的,中途去抓爆米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戚尘的手,他下意识赶紧抽回来,觉得接触到的地方格外的炽热。   回过味儿来,就开始后悔,当没事儿人一样,他寻思着是不是能多摸几下啊?   后面就一点也看不进去了,路梵他们后座就是两个一起来的女孩子,一直在讨论两个男主的颜值,一会儿说那个个高的肯定是攻,身体有优势,路梵不觉红了脸,他小心偏头瞧着戚尘,光线很暗,他看到戚尘的侧脸轮廓,哪里还关心电影在演什么。   戚尘的两只手都搭在自己腿上,但是胳膊肘关节在座位中间的格挡上,路梵动作轻慢地把自己的胳膊也放上去,一点点去碰戚尘的,碰到的时候,戚尘没有什么反应,路梵轻轻吐出来一口气,黑暗中,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散场的灯毫无预兆得亮起来,路梵回过神来,发现戚尘一直盯着自己看,其他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戚尘神情严肃地盯着路梵看,看的路梵心里小鹿乱撞感觉马上就要蹦出来一样,“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路梵生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立马就被识破了,赶紧要起来的时候,戚尘用手按住了他,轻轻朝他挨了过来,路梵觉得自己呼吸不了了,戚尘伸出来手,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路梵:“……”   戚尘的手摸了摸路梵的额头,不确定地又摸自己的,然后手再摸摸路梵的脸颊,“没有发烧吗?怎么脸色这么不正常?”   路梵心说那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伸手窘迫地把戚尘推开了一些,不舍得推太远,后面只虚虚地用力,然后捕捉痕迹地开始大口的呼吸,“没事没事,就是里面人太多了,有点闷。”说完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三十多个人,一百多个空位置,人多?眼瞎还差不多。   丢死个人,路梵赶紧站起来,神在在地说:“散场了,走吧。”   戚尘跟在他后面,“路梵。”   路梵:“快走。”   戚尘把他忘在椅背上的外套捡起来,就这么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戚尘若有所思地盯着已经停止放映的大屏幕,不确定地问自己,是偶然吗?   出了门,发现真的在下雪,路梵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戚尘犹豫再三,“路梵,给你票的朋友……和你表白过吗?”   路梵回头看他一眼,“没有。”   “哦,”戚尘道,“走吧,雪落在地上就化了,一会儿地上都是水,”隐约还是松了一口气。   看了这场电影,路梵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都忘了问电影好不好看,趴在床上,路梵有气无力地给沈繁星发信息。   路梵:六娃,你说的看完电影,告诉我一件事,我看完了,你可以说了。   沈六娃:等会儿,有点忙。   路梵不怎么信,他忙也不至于连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动动手指追问道:忙什么呢?忙着犯病?   沈六娃: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小男生,正在想办法跟人搭话呢。   好吧,这路梵还能理解下,只是他现在心情苦闷,路梵:你也喜欢男生?   沈六娃:嗯,难道你看我谈过女朋友?   路梵撇撇嘴:谈没谈不知道,反正你身边经常花花草草一大堆。   路梵想起来什么:小男生,多小的男生?   沈六娃:我怎么知道,他也没当我面脱过裤子,虽然我也想知道。   路梵:……   路梵:…………   路梵:沈繁星,我要把你拉黑。   不知道后来沈繁星有没有再发消息,反正拉黑了,他这里看不到。施一帆的晨跑坚持了六天,身体的生物钟进行了系统升级,晚上十一点沾枕头就能睡着,定的六点二十的闹钟,十几分他就会自动醒来。   周六上完课,路梵敲了敲他的桌面,恶狠狠地说:“梵哥最近心情不好。”   施一帆吞了口口水,“梵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说。”   路梵:“明天不上课,在家自己记得跑步,我朋友圈能看到你的步数,你别作弊,有五千步就行。”   施一帆:“……”果然怎么都躲不过嘛。   家里的气氛不容乐观,路梵进了家门,才知道路文清这次出差足足一周,也刚刚才到家,林慧一直小心翼翼地嘘寒问暖,路文清冷淡的出乎路梵的意料,他没搭理林慧,对林亦萱也客客气气的,招呼路梵过来吃饭,“最近天冷,要不,还是回家里来住吧?”   路梵想也不想就推了:“不瞒你说,我还打算期末之前都住在宿舍里呢,”他的小动作足够林慧他们受的,林慧这种身份的,不会想跟路文清主动对峙,真对峙出来惹恼了路文清就是在给新人做嫁衣,她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对峙,路梵还会看得起她一点。   路文清吃饭时一直拉着脸,在场四个人,只有路梵吃的心无旁骛,吃饱了饭,把椅子拉回原位,上楼看书去了。   路文清这次出差回来,没成想等来一个让他吃惊不已的消息,之前送出去的那条狗,朋友这一周给做了详细的各项检查,不然怕狗有问题,再被领养走咬了人惹麻烦,一检查发现了这狗是特训犬的事实,他也有些奇怪,就给路文清打电话想问问情况。   路文清比他还懵,愣了好半天,神色急转直下,骤然冷若冰霜,看着林慧和林亦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特训犬一般人根本买不到,心底陡然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看着林慧和林亦萱,才发现可能以前就没有看清楚这对母女。   “你的副卡,我重新设置了额度,以后每个月二十万。”路文清再餐桌上扔下这一句,他没有解释,林慧和林亦萱脸色一瞬间都变了,林慧不问,林亦萱可不,只是她刚要张嘴问,就被林慧扯住了手,在桌子底下摇了摇让她不要说话。   等路文清也上了楼,林亦萱不满道:“妈——”   林慧打了个手势给她,“你不懂,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太妙,萱萱,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你先好好考试,别的先不要想,妈妈会想办法的。”她眸子里隐隐有什么浮动,似是下定了决心。   阿姨切了水果装盘,送去路梵房间一份,要去书房时,被林慧喊住,林慧已经在房间里洗了澡,换了一身睡衣,里面是真丝镂空的酒红色长裙,外面搭了件睡衣外套,接过果盘从阿姨身边走过,阿姨闻得那香味扑鼻。   林慧款步走进去,将水果放在桌上,路文清低着头,她走过去伸手落在他肩膀上,路文清肩膀动了下想起,林慧手已经按下去给他按摩着肩膀,“怎么这么紧绷啊?这几天太累了吧……我给你揉两下,头痛吗……”   男人最吃不了温柔乡,路文清脸色稍霁,林慧见了,手指开始在他太阳穴附近游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林慧不跟路文清聊工作的事,说着说着两个人笑起来,路文清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心总容易软下来。   林慧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双藕臂伸出去,从后面搂住路文清的脖子,“我有个小姐妹,前几天刚生了个女儿,总给我发照片晒娃,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总感觉没有小时候那么依赖我亲近我了,你也经常不在家,”   林慧咬咬唇在呼吸挨着路文清的耳朵,“文清,我想再要个孩子……”   路文清眼底的温存闪了两下,灭了,他身体一僵,抓住林慧搁在他胸前的手,拂开,回头看着她的脸,举着林慧的手说:“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改变不了你已经四十多岁的事实,我如果还想要孩子,当初就会找个更年轻的,林慧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蠢了……”   这话彻底粉碎了林慧内心的那点希望,因为这句话,林慧再熟悉不过,六年多前,林慧还是路文清的秘书,路文清的一举一动林慧都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会提前准备好,那时候路文清说的是,林慧啊,你是我见过最聪慧识大体的女人……   林慧脸色青了又白,这个夜晚,路文清转身就睡着了,醒来时身边也没有人,他现在已经觉得无所谓了,以前只觉得路梵把一个家搅得乌烟瘴气,现在才知道,他大概只是在抗议,不满。   下楼吃饭时,林慧正在厨房里和阿姨一起忙活,把早餐端出来,两人就跟没什么事发生过一样,路文清在餐桌上坐下来,随口问道:“叫路梵起床了吗?”   林慧让阿姨上去叫,路文清打开报纸,抬眼看过来,没说什么。   阿姨上楼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她推开门一看,路梵的房间没有人,被子都铺好了,阿姨下楼来,看着两个人,不安地开口:“路梵不在,应该是出去了。”   路文清放下报纸,这次再看一眼林慧,林慧讪讪笑着站在一旁,身体都变得僵硬。   路梵一大早就出门了,天刚亮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想起来可能是之前定的早起闹钟忘了取消了,困得睁不开眼睛,就把手从被窝里伸出去摸到手机屏幕,往上滑啦,手机音乐停止,他正打算继续睡,听到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声音叽叽喳喳半天,路梵后知后觉想起来,哦,刚才好像是谁打的电话。   这会儿被吵的清醒一点,就是起床气还在,一看是沈繁星打来的,没好气,“干嘛?一大早扰人清梦……”   沈繁星刚才“喂”了半天了,一直没人说话,他一声接一声不停歇地说着,就怕电话一挂路梵又给他拉黑了,微信消息现在都还发不出去呢,“听你这语气,我扰的应该不是清梦,是春梦吧?”   路梵:“滚蛋!有屁快放,不放我挂了!”   沈繁星:“哎你等等,电影看完了,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这件事非常重要,关乎你以后的幸福,所以我要当面说,我在上次那个酒吧等你。”   电话一挂,路梵一骨碌爬了起来,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身体已经自动穿衣洗漱,刷牙的时候费劲得思考着上次那个酒吧在哪个位置,看看表也才不到六点,他在心里准备问候一遍沈繁星的八辈祖宗,忽然想起来这也是路梵的祖宗,于是作罢。   憋了一肚子邪火,要是沈繁星一会儿讲的事没有那么重要,他保证让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路梵进了酒吧,用手摸摸耳朵,呵了口气,外面可真的太冷了。   酒吧里统共就一个活人,他不需要费力气就能找到,路梵走过去,发现沈繁星桌子附近全是喝空的酒瓶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片狼藉,他脚下找着能落脚的地方,最后停在离沈繁星几步远的地方,没地方可以走了。   沈繁星喝的双眼通红,他看着路梵笑,“你有洁癖啊?就不能为了我多走这几步?”   路梵低头瞅了瞅,不为所动,双手还是冰凉凉的,往两侧的口袋里一插,“说吧,我人也来了。”   他目光有些懒散,四处看了看,“这是跟多少人喝的?别跟我说是跟你那个小男生两个人造的?”要是两个人,那沈繁星这样了,另一个人还能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人?   “我长这么大,还没在酒桌上败过,不是他,我对他目前还没有喜欢到想灌醉他做点什么的地步,”沈繁星长腿伸出来,把附近周围的酒瓶子踢开,看路梵,“过来,我又不能吃了你。”   “来,我看你还能变出什么花儿来,”路梵跨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说。”   沈繁星盯着路梵,酒精的作用让他目光里带了几分轻佻,“这件事太关键,我轻轻松松就说出来总有那么点不甘心,”他在桌子上找了找,找到一个没开的酒瓶,开了,递给路梵。   路梵没接,眼神睨着他。   沈繁星向后靠在卡座上,轻轻地笑,转着手里的酒瓶子,“要不,你亲我一口算了。”   路梵起身就要走,他觉得沈繁星这是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后的作弄,“既然不想说就算了。”   沈繁星笑得无奈,目光隔着酒瓶子盯着路梵的背影看:“小七跟你是一样的,不需要你掰弯,”见路梵停下了脚步,他继续说,“这信息量够大了吧,能让你省不少力气。”   路梵有些怀疑,“他说过他是直的……”说完自己意识到一个问题,当时戚尘还加了两个字,“我应该是直的,”路梵回忆这么回事。   沈繁星道:“说他是直的也没错啊,上下前后,他是上面和后面的呗。”   路梵:“……”   就算真是,沈繁星是怎么知道的,路梵反应过来后就看着他。   “那就多说一句,这件事不算是秘密,我是前年在大伯家过年的时候哦,看见他在看那种题材的电影,意识到的,我大伯他们也是知道的,我爷爷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沈繁星:“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我都把我弟卖给你了,这个人情怎么也值了吧?”   路梵转身离开,给他从背后比了个“OK”。   他走以后,沈繁星放下酒瓶,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悠悠地盯着某一处,觉得自己损失巨大。下手晚了一步,错过这一个,他不会一辈子打光棍吧,他坏心眼儿的想,要是这俩在一起之后,某天问他为什么找不到对象,他就说因为你们有对象了,所以我就没了。   路梵虽然聪明,但是情商比不上小七,路梵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吧?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路梵把车停靠在路边,脱了帽子和围巾,口袋里只有糖,他摸出来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守株待兔的,刚蹲坐下去,兔子就来撞树了,一时间……有点懵。   拨开糖纸,路梵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很多的画面,沈繁星一点也不意外路梵会喜欢上戚尘,路梵自己现在回想过来,也是没有一点意外了,因为是他,也只能是他。   不觉间一口袋的糖都被他给吃完了,路梵心情舒缓下来,转而想到,如果戚尘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他为自己做的那么多的事,难道只是因为路梵堕落了?于心不忍?   对着机车上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他现在把头发扎起来,留出来一个小发揪,看着还挺酷的,路梵对自己的颜值还是很有信心的,那么接下来,他的步伐需要调整一下。   路梵的自信告诉他,戚尘也是喜欢他的。   ※※※※※※※※※※※※※※※※※※※※   路梵:他喜欢我对吧?   作者:你问问读者就知道了。 第39章   路家的气氛一向让人觉得不正常, 以前是路梵,现在呢, 林慧的客人再来就觉得一种蜜汁的诡异,之前乖巧可爱的林亦萱时常冰着一张脸,男主人更是。   凭着不妙的第六感,迅速地和林慧拉开了一道距离。   就是这么现实。   路梵是笑着进来的,路文清不想待在家里准备出门见见朋友, 看到路梵的表情就跟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梵梵, 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猜, ”路梵说完上楼去了,他戳开手机, 鬼使神差地打开跟戚尘聊天的界面, 转了转眼珠子,发了一条朋友圈,选择只对戚尘可见。   今天的天气真好,在家待着无聊,想看电影吃火锅。   而窗外的天空, 不见蔚蓝,阴沉沉的飘着云朵,路梵忍不住捂脸, 往床上一摊, 期待又有一丝忐忑地等待着, 两分钟后, 戚尘发来了信息,路梵看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沈七娃:想看什么电影?   路梵抱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给他回复道:在哪里见?   沈七娃:你家门口吧,我在我外公家呢,路梵你站到窗户这来。   路梵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子起得猛了,两眼发黑,他扶着墙壁缓了几秒,走到窗户旁边,拉开了窗帘,他的窗户正对着家里院门的位置,院门外面这时候立着一个人影,身体笔直的少年站在那里,也抬着头往他这里看。   戚尘抬手跟他挥了挥,路梵心里狂喜,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妙不可言。   转身飞快地穿上外套准备往外跑,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和戚尘同款的手表戴上去,还有他的那颗耳钉呢,挺久没戴了,都忘了放在哪里。   收拾好,急不可耐地冲下楼,路文清才正在换鞋,刚穿上一只皮鞋,路梵风风火火跑过来,低头就踩上鞋,路文清右脚刚伸进鞋里,路梵已经跑了出去。   路文清只看到他的后脑勺,还有开门的时候外面的风裹进来扬起的他的头发,“梵梵——”   路梵“嘭”地一声甩上门,只觉得身心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第二次一起看的电影,和第一场比起来,有一种看穿却不戳破的隐晦感,选了一场普普通通的片子,也不是时下最热门的,离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路梵又买了大份的爆米花和戚尘一人一口在四周闲逛。   爆米花有点甜,戚尘吃了几个就放慢了速度,想给路梵多留一些。   有些无所事事,路梵逛着逛着盯上了一个抓娃娃机,他有点想要里面那个蓝色的哆啦A梦还有黄色衣服的大雄,路梵跑到服务台那里换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跑过来往里面投,这种小玩偶一次要两个币,他们隔壁那个抓一次要五个币。   路梵之前没玩过这种东西,他觉得不就是靠方向控制吗?十个币下去,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有那么多人要吐槽商场里面的抓娃娃机,方向控制是最基本的,问题是它那个机器的爪子,为什么明明已经抓到了啊,提起来了啊,走了两步啊,晃啊晃的,掉了,掉……了……   上回他还在笑话施一帆呢,吃个饭跑去跟一帮不到他胸口的小孩儿一起玩,他抓到了一个得意得不行,眼馋得小孩儿们换了游戏币都给他,让他帮忙抓,然后再没抓到过,最后把第一把抓到的送给那帮小孩儿才算了事。   有毒,上次路梵是这么嗤笑他的。   如今到了自己身上,路梵手伸下去摸口袋,听到旁边一对情侣中的女生发出惊呼声,男生给她抓了个粉红色的小兔子出来,眼馋,真眼馋,路梵视线重新回到大雄和哆啦A梦身上,大雄要不要都没事,他想要那个哆啦A梦。   哆啦A梦是给自己的,路梵想不行,还是要个大雄吧,好送给戚尘。   戚尘在旁边帮他瞄准,“这个就是练手感,几率肯定比我们想的要低很多,不然他们怎么赚钱……再往左试一下?”左边是个哆啦A梦,路梵犹豫了下,还是按照戚尘说的,往左边偏了一点点,一爪子下去,抓住了蓝胖子的肚子,晃晃悠悠升了上去,路梵都没反应过来,蓝胖子噗通掉了出来。   路梵从口袋里拿了颗糖塞进嘴里,努努嘴有些遗憾,不过好在还有币,他一口气全塞了进去,开始继续抓。   最后手里又多了两个蓝胖子和一个粉胖子,路梵总结下来,可能因为哆啦A梦和他妹妹都胖,大雄有些瘦,所以难抓很多,戚尘看着路梵失魂落魄的表情,看了眼时间,电影马上要开场。   不等戚尘开口,路梵自己先放弃了,“走吧,我听到提示检票时间了。”抱着怀里的四个玩偶,路梵想了下,给了戚尘两个蓝胖子,他自己抱了个蓝的和粉的。   戚尘不动声色看着,思考着什么,片刻后缓缓笑了,“粉娃娃倒也挺适合你的。”   路梵还想问,检票捡到他们了,戚尘拉了他一把,往前走,因为这个简单的接触,检票的妹子还多看了他们几眼,路梵有些脸热,也不抽回手,心里跟个鼓似的扑通扑通跳着,然后就这么被拉着一直到了座位上,路梵耳朵红的都有点发痒了,寻思过来这样不行,怎么能我一个人害羞。   等电影开始放广告,屏幕黑下来,路梵往戚尘的方向靠了靠,贴着他的耳朵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看爱情片?早知道刚才看怪兽了,你看好像就我们两个男生来的……”   戚尘被他的呼吸烫的换了个姿势,但也没怎么动,他听路梵说完了才说:“都行,还想看的话,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再来看。”   路梵有些落差,感觉不出来他有很明显的变化,咕哝道:“不来了吧,玩了一早上了,该给你留些时间看看书。”   戚尘:“不要紧,影响不了什么。”   路梵眯了眯眼睛:“三年前,我也有资格这么说。”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两人看完出来,正好去吃中午饭。戚尘选了家路梵爱吃的湘南菜,“谢谢你给我的哆啦A梦,我很喜欢。”   路梵勾着嘴角笑,“我本来想送给你大雄,但是大雄实在不好抓,等我练练技术我再来战。”   戚尘倒杯水推了过来,并不觉得他是闲的无聊,“那我可得把手里这两个好好留着,哆啦A梦要和大雄在一起才完整。”他目光淡淡地看向路梵,眉眼生出许多温柔。   路梵喝了口水,也噙着笑看他。   吃完饭出来,外面开始下起小雪,戚尘走在前面,路梵慢了半步跟他错了一个肩膀的位置跟着,雪缓缓地落在他们的眼前,头顶,黑丝掺着细雪,生出一份别样的温柔,路梵想起初中时读过的关于雪的课文,一个简简单单的雪,能放到中小学生课文里的一定还会多出来些别的味道,比如乡愁,比如一个人。   雪细细慢慢地下,他们走过,有扑簌扑簌的声音,这样看起来那层窗户纸破不破似乎也不重要,他们前面还有很远的路,就这样一起走过也不失是一种美好的记忆。   从此以后,我再看雪景和这条路,满满的都是你的样子。   路梵的满足感像是要溢出来,他感觉现在状态好的不得了,一会儿回家至少可以做一套全科卷子,路梵如此想着,就笑了出来,戚尘回头看他,路梵指了指他头顶上的雪,还有一些落在戚尘的脖子里,路梵把手伸过去,给他扒拉开。   过程中,当然免不了触碰,路梵碰到他的体温,手指忍不住一阵颤栗,戚尘面上却自始至终看不出什么,路梵迷惑,又仔细盯着他的表情看。   戚尘问他:“路梵,你在看什么?”   路梵缓缓地摇头,低着头看着鞋子上的雪,跺了跺脚,“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我自己。”红了脸的有些急不可耐的自己,路梵捏了捏耳朵,欲盖弥彰:“太冷了,冻得耳朵有点疼。”   戚尘又走了两步,“路梵,别骑车上学了,今晚上跟我一起坐车去学校吧。”   家里有车还这么方便,路梵现在知道戚尘根本没有需要住宿的需要,路梵刚想问,犹豫了两下没有问出来,“好,”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虽然离家的距离也就两三公里,但是谁也没说要不要坐个车回去好了,下雪了,还有点冷。   路梵抬头望天:“下雪了,今天的天气挺好。”   戚尘:“我也觉得。”   两个人相视一笑,戚尘享受在当下,而路梵的喜悦还要多一点,他知道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并且绝对比他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多。   要在家门口分道扬镳的时候,路梵已经进去了,然后回了个头,戚尘表情难得的失控了下,但是路梵只抓到了一丁点他就已经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戚尘是有些食髓知味,总想再往前进几步,这比他的计划快了太多。   路梵一回头,他就想再说些什么,说点什么呢,戚尘道:“在家里没意思的话,去我姥爷家写作业吧,家里阿姨做的点心很好吃,你要尝一尝吗?”   风雪交加,他们站在门口都迷了眼睛,路梵用手捂着围巾,悄悄地,没有声息地吞了吞口水,“要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哑。   路梵冲上楼去收拾东西,自然是要把回宿舍的东西一并带好就不用再回来拿了,他一进门就开始扒拉房间,不用的东西随意往床上一扔,衣服拿出来都翻的乱七八糟,收完要用的,想了想把剩下的整理下,一股脑又塞回衣柜里,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抓紧换了一套。   戚尘就坐在楼下,阿姨端了些水果和点心拿过来,戚尘点头说谢谢,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娃娃,只不时抬头看着楼上,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一声关门声,戚尘顺着楼梯往上看,发现并不是路梵的房门,三楼楼梯口先是出现了一个人,戚尘见过的,交集一点也不美好的林亦萱。   看到楼下的人林亦萱恍惚了下,她最近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家里这个状况,林慧时不时要发疯崩溃,连带着她也要跟着情绪化,路文清的反常让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如同炼狱般煎熬,林亦萱僵硬着脸,一步一步朝着楼下走去,厨房的冰箱里她记得有酒,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用手擦了把嘴边,目光漠然冰冷。   “来等路梵?”林亦萱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你知道他的真面目吗?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一个人不好过,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他连自己的亲爸爸都没有礼貌,他就是个没有教养的可怜狗,而可怜之人有必有可恨之处,现在搅得一个家都鸡犬不宁的,他是一粒苍蝇药,一颗老鼠屎,你小心惹得自己一身腥臊。”   戚尘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他说。   林亦萱停下来看着他,表情莫名:“谁?”   “杨美晶。”这个人物是今年年初上映的一部反映人性的电影,杨美晶是电影里男主角的前妻,这是一部充满了讽刺的电影,杨美晶嫁给男主角的时候,男主角是他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但是有文化也没有用,工作体面却挣不了多少钱,杨美晶天天阴阳怪气说她男人没本事,挣不来钱,两个人结婚八年也没有孩子,她就说是对方有问题,两人最终因为杨美晶出轨了男主角的同事而婚姻破裂。   破裂后,杨美晶还要逢人便说前夫的各种不是,一开始还有人同情她的遭遇,觉得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才走到了离婚这一步,但是既然是讽刺电影,那么结局一定是戏剧性的,杨美晶的前夫在经历过这段婚姻后心灰意冷,专心坐好自己的工作,一年后升职,还被单位领导看好,把自己名牌大学毕业的侄女介绍给他,谁曾想成全了一段美话,婚后三个月妻子就怀了孕,两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之前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   杨美晶算计了一辈子到底都没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她觉得就是前夫的问题,就是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因为演的太过真实,导致电影热卖,扮演杨美晶的演员也被网友炮轰了好一段时间,觉得她耽误了人家男主八年,不然说不定早就当大领导了,还好演员心态算好,不然早被网友骂的退出娱乐圈了。   戚尘之所以对这个人物印象深刻,就是每次听到有人说这个电影,戚女士都要同仇敌忾一番。   而林亦萱显然也响了起来这个人是谁,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两只眼睛恨不得直接瞪出来,表情都扭曲起来:“是吗?”   戚尘道:“不好意思说错了,她比你长得好看些,不然怎么能当女配。”   林亦萱全然没想过戚尘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哦不,戚尘早就刷新了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但是他的背景她得罪不起,她的手在身体两侧紧紧攥着,她还有理智所以拼命克制着,但是戚尘好像全然不在意,“你现在打我的话,今晚应该就得从这里出去了,要试试吗?”   林亦萱瞪大着一双眼睛,“你胡说!我就算打了你,我就算真的打了你,路爸爸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他一直都很疼爱我的,比对路梵还好的。”   戚尘:“所以抢来的东西,可得好好抓紧了,毕竟,你们也没有退路了。”   林亦萱的手动了动,要抬起来了的时候,林慧连忙冲了过来,警告得看着她,目光里充满哀求,轻轻摇了摇头,林慧笑着搂着林亦萱,另一只手在下面按住林亦萱的,语气和缓地对戚尘说:“来家里看路梵吗?路梵在楼上呢。”   “我知道,”戚尘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安静摆弄着手里的娃娃,“我在等他。”   林慧还想替林亦萱解释:“你们是要出去哪里玩吗?都是年轻人,有个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我们萱萱很喜欢你的,但是每次见了你反而不会说话了,阿姨知道你不会见怪的。”   他们正说着,路梵一听到楼下好像有动静,顾不上再犹豫,抓起还没系好的包就冲了下来,他下楼的姿势看起来像一只俯冲的老鹰,直奔着自己的崽——戚尘而来,到了跟前就把人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林慧和林亦萱,“聊什么呢……”   戚尘老老实实道:“哦,也没什么。”   林慧闻言松了口气,她真怕沈家小公子搞点事情,今天路文清又不在家,她一个人可搞不定两个混世魔王,还带着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林亦萱,但是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现状,如果是一个月以前她还有把握路文清能护着她们,现在……   林慧苦涩的笑了。   戚尘看她一眼,继续说:“阿姨说欢迎我常来家里坐坐,她说这么多年没照顾好你,有些自责。”   林慧:“你……”她傻眼一般看着戚尘,不管之前见了几次都不该是这般的咄咄逼人才对。   戚尘:“不好意思,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阿姨的表情,难道是觉得把路梵照顾的很好?一点自责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说完这句话后,玄关的房门被人推开了,路文清头顶还挂着雪,脸色发青地看着屋里的人。   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林慧想张张嘴说什么,才发现这时候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何况她根本无从解释。   林慧无声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又能笑起来了,只是声音带着分咬牙切齿:“你们要出去的话,晚饭不在家里吃了吗?路梵也是,你爸爸刚回来你就要走吗?”   “呵,”路文清冷冷道,“我马上也要走,”他扯了两下领带,“林慧,你来我书房一下。”   在路文清的目送下,路梵拉着戚尘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门口,路梵回头看了眼,说道:“你干嘛那样说话?”   戚尘耸耸肩:“懂的语言稍微有点多,有些不是非人的语言也研究了一点,一般不拿出来用。”   路梵捂着嘴偷着乐:“你这就是典型的骂人不带脏字?”   戚尘盯着路梵看了一会儿:“我骂人了吗?我觉得我挺文明正直的一个人。”   戚尘领着他绕着走了几百米停了下来,路梵才知道他姥爷家真就没离几步远,就是隔壁隔壁的后面那栋洋房,路梵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了,很是有些拘谨,尤其是推开门发现不光戚尘的姥姥姥爷在客厅里,他爸他妈还有他那个跟他长了几分相似的哥也在。   路梵手脚僵硬站在门口,反应了半天想起来,咧开了一个标准客套的笑容,戚尘慢了两步进来,就看见路梵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他进来一看了然了。   沈小七又恢复绵阳态:“姥姥,姥爷,爸妈,哥,我带我朋友回来玩会儿。”他拿了双拖鞋给路梵,等路梵换完了把他沾了雪的鞋子用纸巾擦干净了和自己的一起摆放在门口的位置上,推了把路梵往楼上走。   戚尘的房间在三楼,他们这种洋房设计,位置最好的就是三楼,四楼一般都是用来做储物间或者影音室。   戚尘的房间和路梵想象中一样,白色灰色居多,看一眼基本就能判断出是有洁癖的人,路梵看着房间里唯一的桌椅配置,他无所适从地在戚尘的床边转悠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一大家子居然都在,不然,路梵还能多准备两句打招呼的话。   “你坐这里吧,”戚尘拉开了椅子,他伸手把路梵的包拿过来放在了另一边的沙发桌上,路梵坐下去后问:“那你呢?”自己在他房间里,所以他要去书房或者楼下吗?   戚尘直接在床角坐下来,桌子很大,他坐在那里,倒也可以就着桌子看书,和路梵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他看路梵一眼:“我不知道我爸妈我哥也过来了,我昨晚过来的,他们还没来。”   路梵摸出笔和卷子,开始看题:“嗯,”低头写了两个字,名字,路梵扭头:“我刚会不会有点没礼貌?”   “不会,”戚尘说,“我爸妈他们很好相处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明知道他现在说着话并没有别的意思,路梵还是忍不住跑偏了,然后低头看着卷子,感觉眼里根本没有题,全是家长里短。   ※※※※※※※※※※※※※※※※※※※※   路梵:感觉像偷偷见了个家长。   戚尘:四舍五入,这也算私定终生了。 第40章   房间里很安静, 路梵听到了戚尘房间里加湿器的声音,跟宿舍放着的那种确实是一样的。路梵低头做自己的题, 他如今手感回来了,基本上看一眼题解题思路就跟着出来了。   戚尘没有做题,他翻着书,旁边放着笔记本,手里拿着黑色红色两种笔, 在做笔记。   这种笔记本路梵那里已经有了三本,都是戚尘做的, 数学、化学、生物, 毫不客气地说,比老师上课讲的内容还要高效有用, 当然前提是对于路梵他们这种阶段的人来说。   戚尘现在在整理的笔记就是物理的, 他认真低着头,路梵扭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察觉到,路梵知道这笔记必然是给自己做的,轻轻吁出来一口气, 他现在有和施一帆同样的压力了。   在他目光刚收回的时候,戚尘轻轻飘飘地扭过头来,眼底全然是笑意, 他看着路梵安心做题, 远比他自己做题那种成就感要浓厚得多。   外面还在下雪, 戚尘怕房间里闷, 开了一点窗户换气,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雪,路梵累的时候就看看窗外,然后低头继续写卷子,遇到有些费事的题,就会习惯性把笔在卷子上点两下,戚尘就会看过来,也不说话,陪着他一起思考,然后低头在自己的纸上写写算算,过一会儿路梵那边结果也出来了,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看谁的思路比较省时。   做完一张卷子的时候,有人敲门,姥姥姥爷端着点心上来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路梵,刚在楼下他们一看进来个男生也有些懵,等他们上楼以后,戚女士提醒说:“是小七的那个……”那个什么,她一时间没想好措辞,卡壳了下,“那个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姥姥耳背:那个七筒对什么心心相印?   姥爷耳背加眼花今天还没戴花镜: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爸爸妈妈和哥哥:……   姥爷和姥姥是特地上来看看未来的外孙媳妇的,送完东西下去,姥姥摸着戚女士的手满足地说:“我看了那姑娘了,模样挺俊的,我们小七的眼光差不了,就是头发太短了点,结婚的时候不好做头发吧?”   姥爷也有些懊恼:“上个月,我老战友都四世同堂了,太羡慕了。”   姥姥:“新娘子头发再长长一点点就好了,不然到时候弄个假发也行是吧?”   姥爷:“我要是有重外孙了,肯定比他们的好看。”   爸爸妈妈和哥哥早就习惯了,这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两老得亏了这么多年的耳背,不然早得吵得动起手来,就是谁也不听谁的,谁也听不清谁的。   沈墨城:“小七明年才高三呢……”   姥姥:“啊?你大点声?小七明年二十三?二十三好,结婚要趁早,不要像你一样,一把年纪了也没对象,城城今年三十几了?”   沈墨城:二十七,我谢谢你姥姥,您还记得我小名。   姥爷:“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戚女士和沈先生都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大儿子,这两个老神仙现在这样大家都知道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所以他们没事就愿意来这里坐坐,这是他们为人儿女的一份孝心,孩子们有自己的事做,就不强求,但是往这里跑最多的却是两个孩子。   沈墨城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把来时准备的两张演唱会门票拿上,往楼上去,他敲了敲门,推开,桌上的两个人转过了头来,小七脸上没看出什么,仍旧淡淡的,“哥,怎么了?”   房间里亮堂堂的,沈墨城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他走进去把门票递给戚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要是累了,要多注意休息,缺什么不好跟爸妈说的就跟我说,哥总有办法给你弄到,”说罢眨了眨眼睛,戚尘看着他,“现在还不需要。”   沈墨城也想起来什么,“对,你还没成年呢,这两张票是张学友演唱会的门票,你们考完试第二天的,刚好可以去看看,带你朋友一起吧。”   戚尘点头,沈墨城事情做完了,让他们继续看书,他退出房门的时候盯着路梵看了好一会儿,隐约觉得眼熟,下去跟戚女士一说,戚女士说不能吧,“那就是你爷爷寿宴上见过。”   沈墨城觉得不对,想了半天就觉得是见过的,他仔细想了想,看见了家里客厅的照片墙上有几张小七拿奖的照片,他一下子想起来什么,然后跑去房间里把家里压箱底的大相册搬了出来,翻到一张旧照片上,“你们看,是不是这个男孩子?”   照片是和路梵手里那张一模一样的,戚女士一开始还不相信,说没这么巧吧,但是再看看照片里好像还真就是路梵,她也是家里几个人跟路梵近距离看过的,戚女士摸着照片,恍惚想起来什么。   小七初二开始的吧,忽然开始对学业变得重视了起来,钢琴也是。   高中之后遇到过什么事,怠慢过一段时间,戚女士有些不确定了,“你们记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发现小七喜欢男孩子的?”   沈墨城回忆道:“他上了高中以后吧?在家看同志片被我先撞见的,他跟没事人一样。”   戚女士心惊了一下,揣测道:“那他俩中间是不是分手了,最近又复合了?”   沈先生和儿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肯定道:“不是,”沈墨城道:“我看他俩现在的状态,还没有撞破窗户纸,而且显然是我们小七还在追。”   戚女士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我们小七,居然追人追了四年多,还是暗恋……”   沈先生凉凉道:“知足吧,你大儿子连暗恋都没有呢。”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沈墨城:“……姥姥,姥爷,咱们看戏。”   姥姥、姥爷:“啊?”   沈墨城:“……”不跟你们玩了。   身边坐着个定海神针似的存在,路梵这一下午的效率出奇的高,他不觉做完了一套全科的卷子,想再整理下这次比较有意义的几道题时,抬头看窗外,天黑了。   冬天天黑了很早,现在不多五点多一点,路梵扭了扭有些酸胀的脖子,侧着脑袋看一眼戚尘,他手里的笔本来还在唰唰地写着,朝路梵看了过来,放下笔:“有点酸?”   路梵点头:“主要昨晚可能也有点落枕。”说罢不自在地继续扭着。   戚尘站起来走到了他身后,路梵愣住,戚尘道:“我来吧,我跟我奶奶学过一些手法。”他找到几个穴位,手指先试了试力道,“吃劲儿吗?”路梵舒服地叹了口气出来,“这个力度刚好,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想笑,总感觉我在会所里面,你是按摩师。”   专业能力太强了,路梵心想。   戚尘没说话,给路梵按得一顿舒服,路梵:“哎呀……哦……”   戚尘按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表情微微微微地有些变了:“路梵,你别出声。”   路梵说不行:“我吃劲儿啊……”   戚尘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你别叫了,你都给我叫的身体有变化了吧……路梵转身想问为什么,他们房间再次被人敲开了,戚女士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而且刚才她在门口听到了点动静,戚女士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探究地看着两个人:“阿姨在做饭了,我来问问路梵的口味,吃盐重吗?”   路梵刚要开口,戚尘按住他的肩膀:“不重盐,吃辣,吃甜,吃麻。”   戚女士一副我对不住你们的表情,正准备离开,又扭过了头来,“小七啊,那个什么……”   戚尘头疼地打断了她:“妈,我刚给路梵按了下肩膀,你想要的话,一会儿吃完晚饭我也帮你按,你先下去吧,别耽误阿姨做菜。”   戚女士默默关上了门:我才不是要说这个……好吧,是我误会了。   门关上,戚尘在路梵身后又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平息着什么,而路梵敏感地感觉到什么,老实地坐在桌子前假装继续整理错题,其实脸颊早就红透了。   下楼前,戚尘去了趟厕所,路梵百无聊赖地等他,这才仔仔细细打量起来他的房间,特别单调,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墙壁上只有装修时的暗色花纹,就连地上的地毯都是灰绒绒的那种,跟他的人一样的暖。   戚尘姥爷家的餐厅很大,路梵想着应该是家里人时常聚一聚的缘故,很显然不只是老夫妻两个自己吃饭,吃饭的时候,路梵发现他们家里的阿姨还有管家先生都是在一起吃饭的,他们也参与聊天,关系好得好像一家人一样。   粗略一算,这一桌坐了有九个人,路梵右手边坐着戚尘,左手边就是他哥,本来是戚女士的,被她老公一把拽了过去,沈墨城挨着路梵坐下来,说:“我母亲很喜欢你。”   路梵笑笑礼貌道:“我也很喜欢你们,谢谢你们的款待。”   吃饭的时候,戚女士几次想和路梵搭话,都被戚尘和沈墨城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去,戚尘看自己哥哥一眼,沈墨城无声地笑笑,眼神告诉他:哥哥帮你了啊。   “城城……”戚女士略有些不满地看着大儿子。   乍一听这两个字,路梵下意识看向戚尘,见他没反应才想起来他家人都喊他小七,“城城”应该是他的哥哥的小名,路梵吃着饭,戚尘小声跟他聊着天,怕他觉得不适应。   吃完了饭,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去学校,戚女士送他们到门口,“路梵,下回再来啊。”   “好,”路梵摸摸头,“今天打扰了。”   戚女士:“不要这么客气,以后……”沈墨城把她给拉走了。   路上,路梵对戚尘说:“你妈妈好热情啊,跟上次在你爷爷家看起来不太一样,”戚尘没好说她可能才意识到路梵会是她未来儿媳妇这件事,四两拨千斤,“在外面总要端着些。”   “那你呢?”路梵看着他,“你在外面也会注意些吗?会维护自己沈家小七公子的身份?”   戚尘没怎么犹豫:“我确实有两个面孔,却不是戚尘和沈小七……”那两个面孔是在路梵面前和不在路梵面前,有时情深至浅,是希望不要给另一个人太大的压力。   他目光柔和,车厢昏暗,眼底有光。   路梵不是他心里的蛔虫,却仅仅因为这目光心底化成一滩柔软,目光转向车窗外,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第十七个年头,任窗外冰天雪地,心底是春暖花开,四季不分。   进宿舍的楼道,很多人吃饭还没回来,走廊里少有人走动,两个人一路走到尽头的房间,路梵想了想,先去敲了林子然他们的房间门,开门的是施一帆,跟路梵打了声招呼,“梵哥,晚上好,我今天跑了半个小时,又陪我妈逛街逛了两个多小时,给你看我的步数——21039步。”   路梵倚在门框上,看一眼戚尘,再看着施一帆:“哟,不错,”拍拍他的肩膀,“坚持下去,咱们就看看高考之后你能不能男大十八变。”   施一帆小眼睛亮起来:“瘦下来也会有女孩子喜欢我吗?”   路梵没说话,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组照片:“你看看彭于晏,现在追他的人多吗?”   施一帆在减肥的道路上窥见了一道天光,“我不当彭于晏也没关系,我当彭一帆。”   路梵转头看看戚尘,戚尘也看着路梵,杨子然也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几个人都笑起来。   我们十几岁时候的这条路,一个人走孤独又漫长,一眼望过去漆黑无助,可是当几个人一起走,走过一个路口又走过下个路口,就会发现时光在嬉闹中变得难能可贵,我何其有幸遇见了这些人,让我的时光都可爱了起来。   临近期末考试,整个高三的气氛都比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浓郁了几倍不止,老师想方设法抓紧课堂的每一分钟,他们觉得教知识就像挤公交车,别看学生们都摇头晃脑,强行挤一挤,还是能挤进去点好东西,而学生们在经历了一学期的高考预备战之后,脑子里只盼望着圣诞元旦。   “元旦放三天假,”老何站在讲台上给大家通知消息,“我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们,第一个是我们元旦只放两天假,31号我们照常上课,”老何说完,底下一片嘘声,老何笑了笑,最近的课堂纪律照往常好了许多,他看了眼路梵的位置,收回目光。   近来大家的学习劲头似乎也挺高,几科的老师都跟他夸路梵课堂测验成绩满分,他们教了这么多年的贵族班了,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早起好苗子后期堕落的,但是真能浪子回头的,这还是头一回见,私底下都悄悄跟何青山打听,说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何青山何尝不是意外之喜,但是真的追究原因下来,他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第二个好消息,”何青山举了个手势,底下就安静了下来,“原计划一月十五号的期末考试,”他顿了一下,“改为全市统一一模考试。”   “啊~”   “两个好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老何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们玩?”   “妈呀,那我元旦都过不好了,我家里问了几次什么时候一模考试了,我本来还抱着期待好好过个年呢……”   老何看着讲台底下的同学,远一点的他听不到,近一点的他都认认真真听了,“稍安勿躁同学们,老师理解你们的心情,为什么是好消息呢,因为早一点正确认识到自己,就可以早一点做出准备,这次一模考试希望大家都拿出来十二万分的重视,咱们一鼓作气,考完了好好过个年,年后再出发。”   很多人跟着起哄:“好!”虽然在这个班里,成绩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他们每次看着路梵,路梵看两页书,他们就会觉得得看三页书,那是校霸啊,咱们打架打不过他,翻几页书还翻不过?   手上沾满了粉笔的灰尘,就连呼吸都是那个味道,但是老何觉得很欣慰。   施一帆的晨跑运动持续到一个月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地跑到校医院的秤上称了一把,他觉得他肯定是轻了,这几次回家他妈都抱着他脸这瞅瞅那瞅瞅说都瘦脱了相了,但是确实比以前精神了,妈妈也就不再那么大张旗鼓用食物投喂他,不想成为他减肥道路上的绊脚石。   他们班主任也特地打电话来沟通过了,非常时期,压力虽然是必要的,但不必要一定要那么多,适当让孩子自己先摸索下,找到模拟考试的状态。   体重秤上的三位数字最终没有超过一百七,而是一百六十三斤,这已经让施一帆欣喜若狂了,他高中之后,体重就没掉下过一百八,前段时间还有暴饮暴食的倾向,他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一百九。   这就一个多月瘦了快三十斤?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把他从秤上撵下来,三个人依次站了上去,杨子然一百三十二斤,路梵一百二十四斤,戚尘一百二十八斤。   施一帆:“……”了解了,我还要继续减肥。   路梵也是:“……”他不太相信,让戚尘再上去站了一次,还是一百二十八斤,“这秤坏了?”虽然戚尘是比他高了那么两三公分,但是路梵拽了拽他的胳膊,把他从头瞅到脚,“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能比我还压秤?”   戚尘也低头看看他,“我骨头比你大一点,”路梵盯着他看,戚尘又说,“肌肉稍微多一点。”   路梵不信邪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哟嚯,真是硬邦邦的,一时间有些恍惚,“感觉这世界有点神奇啊……”   元旦的时候,四个人又约在了一起,谁也没回家,这第一次模考,对市里的每个重点学校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戚尘更是被徐志学化为重点对象,循循善诱让他认真对待,施一帆呢,最近有种感觉,终于脑袋里多了点不是浆糊的东西,但他没敢跟家里说,他想这次期末试试看,如果考的好了,他也有底气跟家里谈谈条件。   路梵也有些紧张,他现在没有多少不会的题,主要是怯场,就跟太久没登台唱现场的歌手一样,紧张里还裹着一种兴奋感,这几天晚上有点失眠,躺床上如果二十分钟还睡不着觉,他就会下床来做些题调节下心情。   他半夜的时候,觉得房间里有点燥热不太透气,想着去把戚尘放在客厅的加湿器拿进来用一晚,打开客厅门的时候,瞥见戚尘房间的门缝里露出来亮光,路梵过去轻轻敲门。   门打开,戚尘穿着睡衣:“你也没睡吗?”   “嗯,”路梵看着他说,“有点紧张,睡不着,刚准备借你的加湿器用用呢,看见你房间里也亮着灯,你居然也在挑灯夜读?”   戚尘眸子里裹着淡淡的笑意,他手有些痒,没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路梵头顶的发,“要跟你一起考试,我也有些紧张,因为是你,所以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并不是因为这考试多么重要,只是你也在我对手的名单里。   棋逢对手,尊重自己,也尊重对手。   ※※※※※※※※※※※※※※※※※※※※   谈恋爱小剧场:   路梵和戚尘玩个比手速的游戏,路梵十局十败,悄咪咪地看着戚尘,戚尘一脸正气:我尊重你,不会放水。   戚尘卒,年二十,死于不会让老婆。   开个玩笑哈哈哈,路梵一脸诡笑:手速快,我明白的。 第41章   四人小组跟连体婴一样, 除了上课和睡觉,几乎都待在一起, 对比何青山的顺其自然,重点班的班主任周秀眉可谓如临大敌,整天都是一副黑青黑青的脸色,跟鬼故事里的母夜叉一样。   临近考试的节骨眼儿上,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再对戚尘提什么要求, 就怕叛逆期的学霸一个不爽直接交个白卷,只怕到时候年级主任学校领导连带着家长估计都得找她的麻烦。   还没考试, 她这几天焦躁不安, 戚尘这个学生之前成绩好,脾气看着也温良谦恭, 一看就是乖学生那种, 谁知道现在跟了路梵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还开始逃晚自习了,周秀眉把他的一桩桩变化记在本子上,已经做好了假如戚尘没发挥好要如何应对。   甚至几次碰瓷何青山, 张口就说他们班上的路梵带坏了未来的省状元,到时候要是拿不上高考状元,她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何青山既不恼也不气, 任她发泄完, 语重心长地说:“都还是孩子, 没有谁是坏到骨子里的, 你都没有教过路梵,没有跟他讲过几句话,为什么就认定了他会带坏了戚尘同学,我觉得戚尘同学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况且交朋友也好,上晚自习也好,都是各自的选择,学校安排高三晚自习的目的就是方便同学们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及时问老师嘛,他们没上晚自习,又没有做坏事去,我记得以前戚尘同学也偶尔缺席的,这都是小事,每个人的学习方法不同,我们要给予最大的尊重嘛……”   周秀眉被他讲的一愣一愣的,显然没有料到何青山现在嘴皮子功夫也见长,以前说他几句他纵是有话,也总觉得和女人争辩赢了也不光彩。   见她不说话了,何青山张口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大白牙,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是吧,周老师。”   周秀眉还没说话呢,徐主任先开口了,他看看何青山,寻思了一会儿,道:“何老师说得对,我们做教育的,不能靠死道理,戚尘这个同学,要给他多一点自由,人家多少年的成绩优异不是纸糊的,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能带跑偏了,况且我看路梵现在也很好嘛,何老师最近表现不错,连着两个月都拿到绩效了,每个人都在进步,就不要随便给人贴死标签。”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转头看了过来,周秀眉自然下不来台,一脸恼怒还要说:“可是主任……”   徐主任挥挥手:“没看到大家都挺忙的吗,你这么不放心戚尘同学,就跟他多谈谈,必要的时候可以跟家长沟通下嘛,主意态度和语气就可以。”   周秀眉张了张口,徐主任已经叫过何青山过去,跟他说着什么,两人交流起来路梵最近的状况,皆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状态,等周秀眉走了以后,徐主任才步入正题,“其实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我之前宁可对他严厉一点,也不让他继续混混沌沌下去,小何,你做的很棒。”   这下是何青山不好意思了,“主任,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是路梵同学自己的努力。”   徐主任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最近雪下得多,隔两天就会下一场,一中的元旦文艺汇演当天也下了一场,施一帆赶着去凑了趟热闹,去的时候穿了身最显瘦的衣服,回来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路梵远远看过去,又看了好几眼,等人走近了,“呵”了一声,“我刚还以为谁把红绿灯偷来了呢,这红的……”   施一帆一张脸快皱成了包子,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抱着手机跑回房间去了,路梵摸摸自己的下巴询问杨子然:“我刚说的过了?”   杨子然:“你这个比喻,向来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问题不在你,他刚看见了个小姐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心动的感觉。”   “小姐姐?”路梵下意识追问,有几分好奇。   “是以前的学姐,这次汇演的特别表演嘉宾,穿了一身仙气飘飘的长裙子,表演完了还说了几句话,我看挺多男生都兴奋得不行,现在还没走呢,在观众席和领导们一起坐着呢。”   路梵踩着脚底下的雪,若有所思,戚尘看着他,“你也想去看小姐姐?”   路梵赶紧摇摇头,“那倒没有,”他看戚尘一眼,“我在想这么大的雪,今天晚上吃什么?”   杨子然偏头想笑又忍了下:“跟下雪有关系吗?雪又不能吃。”   路梵撇撇嘴,笑他不懂,抬眼看向了戚尘,戚尘慢悠悠的走了几步,道:“怎么跟下雪没关系?下雪天应该吃火锅啊。”   “漂亮!”路梵伸出手从戚尘的另一侧揽住他的肩膀,他其实很少做这样亲密的举动,但是这会儿有点忍不住了,“还是你最了解我,今天吃火锅吧,你不吃辣,我们点鸳鸯锅!”   杨子然跟在后面小声嘟囔:“鸳鸯锅好像没我什么事……”还是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元旦的隔天,四人组晨跑结束后,在学校吃完了早餐,就各自散去。路梵戚尘要定时回家报道,施一帆则是回家补充些能源,杨子然一看他们都有要去的地方,犹豫了下:“你们说的我都想去我舅舅家待一天算了。”   三人狐疑地扭头看他,杨子然又讪讪道:“还是算了,我怕他给我上教育课。”   施一帆提议道:“杨哥,要不去我家呗,反正就待个白天,晚上我们再一起回来,宿舍冷暖不知的,老待着也得发霉。”   杨子然想了想应下来:“这倒也是,那就打扰了。”   惯例又是戚尘家里的司机过来接的,等两人上车以后,一路驶向戚尘的姥爷家,路梵看着窗外,忽然意识到最近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晨起跑步,图书馆一起自习,周末了都是在戚尘家里看书刷题的,这么一想感觉那才是自己家似的。   家里林慧母女不知道是自暴自弃了还是又憋着什么别的想法呢,家里变得沉默更沉默,还不如一个空荡荡的房子,路梵有时候想。   以前大家互相看不顺眼,林慧母女不敢表现出来,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什么有的没的,也不再假装还要关心一下了,尤其林亦萱的眼神,每次看着路梵,就跟一头喷火龙一样。   路梵没事就往戚尘姥姥姥爷家里跑,姥爷有时候分不清楚哪个是小七,神志不清的时候抓住路梵问:“小七,你什么时候结婚来着?再跟姥爷说一次。”   路梵被抓住过两次,总有些意难平的感觉,戚尘的家里人都待他极好,也因为这样,他总会觉得自己打破了老一辈等着戚尘结婚生子的梦想,路梵沉默的时候,戚尘就在他旁边,会安抚住姥爷:“姥爷,我哥还没结婚呢……”   到这时候姥爷就不那么糊涂了:“那我还有指望吗?”   戚尘:“明年,就明年了。”   姥爷叹口气,过去找姥姥,在她耳边大声说:“我们再坚持坚持,小七说明年就结婚了呢……”   戚尘、路梵:“……”   路文清几次看着路梵出门,都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说点什么呢,他现在自己生活都一团糟,好像再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管不好自己,就能去管儿子了?路文清最近耳边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林慧挣扎了一辈子,如果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局,她是接受不了的,路文清上次叫她去书房,说什么呢,说的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她当时听完了都想笑,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就算是狐狸精也得遇到个好色的不是,那次之后,林慧意识到她以前做了那么多都徒劳无功了。   两人谈到最后都有些无力,路文清没有提要离婚,但是林慧却在心里暗暗打算了起来,就冲他那个私生子的事情,只要自己拿到了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路文清婚内出柜,那在法律里是可以要求对方净身出户,或者由此来争夺一些财产也是可以的,她得找个厉害的律师从长计议。   只每次见了路梵,就觉得堵心,之前是自己小看了他了,林慧心想,她最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林亦萱努力念书,每次考试都打路梵的脸才好,她们即便是要从这里搬出去,也得是风风光光抬头挺胸的。   全市统一模考很快就到了,为了营造出高考的模式,所有考试的细节几乎都做到了,每个考场都有信号屏蔽仪器,三个监考老师,阅卷也采取全市统一分配,答题卡是机器判分,临考前,各班老师都重点讲了让大家注意把名字要写在规定的位置,是在侧面的区域,不要像平时一样随便找个空白的地方。   考试分两天,第一天考完语文和数学,路梵紧紧绷着的心态松了松,晚上吃饭还多吃了两碗饭,戚尘怕他吃太撑了没消化,带着他在操场上散步,操场的雪已经打扫过,雪堆集中堆在外围,路梵走了两圈,忍不住走过去,然后背对着躺进松软的雪堆里,浑身轻松。   戚尘就站在他正前方的位置,挡住了大半的灯光,影子正正落在路梵的脸上,身上,从远处看来这里只站了一个人,周围影影绰绰的,路梵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感。   但他还躺在雪里,而戚尘也的确没有进一步的打算,路梵想了想出声道:“我可能会超过你的,哪怕可能性比你继续得第一要小。”   戚尘轻轻吐息,声音恍若幽灵:“求之不得。”   第二天彻底结束后,施一帆书包一卷跑回教室,本来都想放弃了,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跟路梵对答案。   他们班第一是个女生叫苏乔冉,周围围了很多人,大家都争相问自己不确定或者想要确定的答案,怎么说都高三了,贵族班也不过是一群正面临高考的孩子,上了一个学期下来,已经走了□□个同学了,都是出国的。   下个学期还不知道要走多少。   施一帆把几道没有确定的题和答案都记下来,一共十一道,有五道跟路梵对上了,另外六道都没对上,施一帆摇摇头,“这是又考的很烂了?梵哥考一百分,我还考不了五十分?”   路梵把他不停戳戳戳的笔推回去纠正道:“满分都是一百五十分,不说数理化,就说语文和英语,语文的作文占了六十分,你再不济,老师也能给你四十分,而且,我不会考一百分的。”路梵往后靠了靠,翻着手机,考完到现在了,出门前就说好了要一起吃完饭,戚尘现在也没给发来信息呢。   路梵一向是自信的,这一点施一帆知道,他只是有些奇怪:“梵哥,你这次考试,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紧张吗?”   “实话啊,”路梵道,“当然有,考之前有一点。”   施一帆刚要说话,路梵继续道:“考之后,就没有了。”   考之前不确定因素太多了,题都做完了他分也估出来了,还要紧张什么?   煎熬中的施一帆:“哥,你估分了吗?”   施一帆:“多少分,能跟我透个底吗?”   路梵不想打击他:“我觉得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施一帆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好,而且经过路梵这一关之后,他迅速又和其他对答案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后来粗略一算,保守估计他这次能考四百多分,搁去年的分数线,都挂上二本了,对他来说非常优秀了。   跟被人对题的时候,遇到一个小纠纷,英语试题选择题的第九道,很多人都有些拿不定,一堆人说就选C吧,班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个答案,施一帆本来也选的C,但是路梵说答案是A那就基本没跑了,只是刚考完试大家心情都有点微妙,几个人特意跑去问了苏乔冉,施一帆见状也不开心了,对方几个跑回来说苏乔冉也说选C。   施一帆不服气了:“本来就是对个答案,你觉得我梵哥答案不一定对,苏乔冉就是对的?”   对方悄悄看一眼路梵,低声说:“那好歹苏乔冉一直全班第一啊。”   施一帆:“我们梵哥几次小测验都是第一好吗?”   对方几个人迅速的散了,碍于路梵这个敏感人物,他们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施一帆不甘心:“不信你们等最后考卷下来,我们梵哥肯定让你们心服口服。”   旁边的同学“啧”了一声,忍不住劝他:“追星可以,劝你不要脑残,你上回还说你梵哥钢琴特别棒呢,反正我们是见不着了。”   施一帆:“你才脑残,你全家都脑残!”   教室里乱糟糟的一片,过了半个小时,何青山才夹着教案来到教室里,通知放假事宜还有家长会的事,高三的寒假没有高一高二的时间长,正式放假在过年前一周,加上年后的,一共只有十六天,这两天放假,下周一就开家长会,到时候这次一模考试的成绩也会全部出来。   老何通知完看着底下苦大仇深的同学,笑了:“你们可以休息两天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加班加点早点把考卷改出来,这两天不知道眼睛度数会不会又涨起来哟。”   有同学嘻嘻哈哈把自己平时用来解乏的眼药水借给老何,老何没要:“不拿同学的一分一毫,是我们的原则。”   外面还在下雪,这两天考试就一直在下,仿佛下得不够尽兴一样,非要够本,今年的雪的确比往年来的有些脾气怪,路梵站在一楼等着戚尘,他戴着帽子围巾,也冻得忍不住搓搓手,楼里几乎已经全空了,如果不是确定戚尘又被周峨眉约去谈话了,他真有种自己被遗忘的错觉。   再看了眼表,快七点了,路梵哈了口气,再回头的时候,听到了背后的动静,路梵先看到了戚尘,刚开口说了一句:“等你半天了,我让子然和施一帆先回去了……”说到一半看到戚尘身后还有人,路梵接下来的话就吞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道:“戚阿姨好——”   戚女士走过来,隔着帽子摸了摸路梵的头顶,全然不顾后面一起下来的周秀眉的绿脸,“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里面等?”戚女士当着周秀眉的面,一派温柔喜爱地问路梵。   路梵瞥一眼周秀眉,还是那副不喜欢的眉眼,他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在外面透透气。”   戚女士一手拉着路梵,一手拽着戚尘,笑着跟周秀眉说再见:“本来还想送送周老师,但是我们人有点多,怕挤着你,就先走了哦。”   周秀眉看见门口停着的那辆唯一的车时,愣了一下,硬邦邦地挤出来一个笑容,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脑子里有点东西张口欲出,也没人要听她说话的意思,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门口走。   她想起来刚才戚尘妈妈当着办公室老师的面,跟自己说的话:“谁带坏了我们家的孩子?路梵?怎么会呢,那孩子我们可是看着经常和我们家小七一起做作业的,是个特别上进的孩子,如果这要是坏的话,我情愿全世界都是坏孩子……”   周秀眉脸色难看下不来台,她说戚尘和路梵逃晚自习,戚母说是嘛,我知道的啊,“他们每天去图书馆里的,学生学不学习又不是看在教室里坐的时间长短,您作为老师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啊,多少学生坐在教室里,根本都不听课也不学习……”   在戚女士的盈盈笑目里,周秀眉卒,气得一口血险些要喷出来。   总之就是周秀眉说了大半天,自己都把自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一副兢兢业业心系学生的好老师,但是对方就是不领情的样子,她说到其他老师陆陆续续都走了,明天一早还要来学校批卷子呢,今天得早点回家,周秀眉那叫一个憋屈。   戚女士在车上只简单问了几句考的难不难,至于怎么样,她一点也不关心,她信任路梵,就像信任她自己的儿子一样,她相信戚尘的眼光,也相信这样眉眼干净的男孩子不可能是周老师口中的坏孩子。   在戚尘姥爷家吃了晚饭,两个人在戚尘的房间里待着,戚尘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刚考完试,两个人谁也没有继续刷题的冲动,戚尘跑下楼去搞了个游戏机上来给路梵,“要不去隔壁看电影也行,”戚尘道,“随你。”   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多,路梵看一眼窗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戚女士依依不舍:“要不别走了吧,家里有客房,你要是住不习惯的话,还可以和小七挤一张床,”她说的时候还打量了下路梵的身形,“我看你们两个睡也很宽松的。”   睡……什么?路梵都不敢看戚尘的眼睛,飞快的穿好鞋,丢下一句“不打扰了”跑了。   戚女士站在门口和儿子面面相觑,戚女士:“不怪我,你看人家不想跟你睡。”   戚尘有些无奈,“妈妈,我们还小。”也不知道他们在迫不及待些什么。   路梵推开家门,就觉得一股冷清扑面而来,路文清罕见地在客厅看财经频道的节目,听见门响回头跟路梵的目光对上,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月内苍老的比十年还多,让路梵都觉得陌生,他脱完了鞋,听路文清说:“这次考试是全市一模?听说出题有些难,考怎么样都没事,后面还有二模三模,然后才是高考。”   他这是在开导自己……   “嗯,”路梵回应道,“还行。”   两个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路文清说的话颠三倒四最终自己叹了口气,有些累,让路梵上楼早点休息,路梵没说话,抬脚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听见林亦萱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   路梵把围巾拉起来堵住了耳朵的位置,听得太烦了,不是哭就是抱怨,跟祥林嫂一样。   还是我们家小七好,小七是全世界最好的小七。   ※※※※※※※※※※※※※※※※※※※※   我上学的时候就属于只上课听课,有时候作业也不写的,但是一直名次靠前,我觉得梵哥戚校草这种学霸,肯定只会更加的厉害,哪怕丢了几年,底子终归是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第42章   路梵和戚尘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相处模式中, 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们至少要待在一起几个小时, 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分开的时候,就是手机信息。   小说、游戏、表情,想起来什么就发什么……   路梵呢,是开窍开的本来就晚, 没觉得这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戚尘……他抱着手机, 几乎看到对方的信息就大概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脸上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嗯,小七开窍早, 但人家好歹也是第一次。   戚尘对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学霸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是头一回有些不知道该快一点还是继续按照原计划了。   家人都在客厅里坐着,商量着今年过年的安排,他们时不时看一眼盯着手机的戚尘,戚女士用胳膊拐了下老公, 抬着下巴示意他也看一下,沈先生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姥姥喊了一声小七:“今年过完年小七就该结婚了吧?”   姥爷终于搭上了正确的频道:“小七你媳妇儿呢?”   听着让人忍俊不禁的话,全家人的嘴角微微翘起来, 随即又慢慢落下去, 戚女士看着自己年迈的双亲, 眼底是无法言语的忧虑重重, 人老了,尘归尘土归土,不过就是时间的事情,看他们这个状况,过完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下一个年头了。   沈先生何尝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岳父岳母是老来得女,一生到了四十好几,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娇娇女,全程都是娇惯着长大,“不要难过,”他搂搂妻子,想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戚尘看着姥姥和姥爷,也难免有所悲伤,在他的记忆里,姥姥和姥爷的背影就一直是佝偻着的,他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超过了七十岁。   老人家如今睡得很少,戚尘有时候夜里下楼去厨房里喝水,总能看到他们依偎坐在沙发上说话,不同于白日里的大声叫嚷,戚尘觉得那是绵绵细语,这种时候并不需要真的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感受到了就对了。   或许是害怕吵到休息的其他家人吧,又或许只是找个两人空间,说些想说的话。   这两天路梵真的一身轻松,想起来去商场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拎到了戚尘姥姥姥爷家里,都是些老人家可以吃的软面包和水果,戚女士给他开的门,脸上眉开眼笑的:“梵梵,来就来了,不要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   路梵换了鞋,脸上嘿嘿直乐,摇摇头,没有说话。   拐走了你们家宝贝儿子,还空手来,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脸。   路梵家里这两天又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三个出去旅游了,但是也没人跟自己说一声,就家里的阿姨和管家,他们只知道路文清是出差去了,又是出差,路梵想。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路梵也有半夜会渴要喝水的问题,也就是这学期突然有的毛病,他意识到的时候还有些奇怪,特意上网查了下,有时候有点小毛病别随便上网查,能让你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路梵这个是侥幸,因为跟失眠一样,属于很大一部分人群都有的。   就是一不小心养成了一个习惯,稍微有点强迫症别想戒掉。   路梵看时间晚了,忍不住还是敲敲戚尘:睡了吗?   戚尘:没睡。   路梵走到窗户边,这个城市依旧看不到明朗的月亮和星星,今天这样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抬起头,正当空的位置,朦朦胧胧的一个带着光圈的蛋黄,好像也挺有一点韵味,路梵还是想起了文朗镇上看到的夜空,要是夏天……会更好看的吧。   路梵:我有点想我弟弟和姥姥了。   还有个讨人厌的姥爷,在心底默默想想就好了。   戚尘:有空常回去看看吧,姥姥姥爷年纪也大了,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戚尘说的是,姥姥姥爷总有一天也要离去,虽然现代人的平均寿命可以达到76岁了,但是“平均”这个词就说明了问题,而路梵的弟弟还不到三岁。   路梵:之前想过一点,想把他们都接过来,等我上大学了,另外先租一个房子,弟弟也快要上学了,我得分担一些责任。   他马上就要成年了,想起来某些事,路梵刚有些心动,身体微微有了点反应,又想起来戚尘的成年礼,还要另外再等小半年。   戚尘:行,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路梵低头看看小帐篷,心说我现在就有点需要,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脸,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到戚尘又发了两条新的信息。   戚尘:成绩已经出来了,你要现在就知道吗?   戚尘:不过最晚也就是明天,你也会知道了。   路梵擦干净了手,给他回复:现在知道也没事,你是全市第一,我,前十应该能进去。   毕竟荒废的时间还是有点多,路梵吃紧的这段时间,不确定感一定是会有的,超不过戚尘再正常不过。   戚尘:你就这么没自信,不是要超过我?   也不卖关子了,戚尘告诉他,路梵的名次是一中全校第二,之前的第二名这次在第三,比路梵总分低了三分,路梵这个成绩在全市是第三。   其实非常不错了,之前丢了那么久的东西,在短短时间里去捡回来,换成了自己,戚尘并没有把握一定比他做得好,胜在以前的底子好,还有他有事没事听听课。   路梵抿着嘴轻笑:这把放过你了,下把不给你留情面了,考场无兄弟。   戚尘缓缓吁出来一口气,在心底里说,也没有爱情。   路梵想着也问了施一帆和杨子然的成绩,也都出乎意料的好,其实路梵也明白,这次主要是戚尘押题押的好,考前一周的时间,他把自己押的题打印出来分给另外三人,当做是考前突击。   施一帆这次考了四百四十九,杨子然是五百九,路梵觉得都是好消息,给他们发群里去了,一时间没有动静,以为他们都睡着了,时间不早了,戚尘也让路梵早点去休息。   早上是被手机消息给震醒的,路梵一摸手机,震得都发烫,翻开一看就了然了,是施一帆那个傻子。   六点零五分。   施一帆: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真的考了四百多分,班里前三十呢。   六点二十三分。   施一帆:我靠我不是做梦啊,梵哥你发的消息我才看见,你们哪里知道的成绩?可靠吗?真实吗?不是逗我玩的吧?那我就跟我妈去要考试进步的礼物了,还有过年的压岁钱今年能多拿点了。   之后是杨子然的一条吐槽:就你这点出息,我考了五百九你看我说什么了吗?拿了压岁钱记得给戚校草分点,人家辛苦整理的押题笔记,还有提前给你通报的好消息。   施一帆一头雾水:杨哥你还没睡醒吧?消息是梵哥发的。   杨子然懒得搭理他了都: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是没有,也不要装得像有。   之后又是他俩一连串的斗嘴,再然后可能吃饭去了,没再有消息,路梵睡醒起床,发现林氏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亦萱这次应该考得不理想,吃早饭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林慧好点,话少了很多,但是该给路文清夹菜倒牛奶还是照旧,路文清放下报纸跟路梵说:“昨晚我们半夜回来的,就没告诉你,今天开家长会是吧?”   “嗯,”路梵低头吃菜,他本不打算让他去,提前跟老何打过招呼了,老何同意的。   “那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路文清说。   这个“一起”让路梵沉默了,路梵抬起头放下了筷子,“不了,我坐戚尘家里的车一起去。”   林慧自然也不想跟路梵坐一辆车,但是她还是得说,“总打扰人家家,不好吧?”   路梵“呵”了一声,起身站了起来,拿了书包换了鞋就出门去了,林慧一直看到门关上,才回头看路文清,路文清也正看着她,“他为什么宁愿打扰人家,也不打扰你?”   “我那不是……”林慧想辩解,但是现在的路文清显然不是从前的路文清了,怀疑的种子就是颗不定时炸弹,要么等果实长大的那天炸掉,要么就是憋着憋着自爆了,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更不会轻易就消失不见。   出门前换衣服,林慧给自己挑来挑去,她给林亦萱开过几次家长会了,每次老师一夸林亦萱,她的回头率都是最高的,大家都想知道林亦萱这样聪慧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家长会是什么样子的。   “你这次,全市前二十能进吗?”林慧问。   林亦萱慢腾腾地换自己的衣服,不说话当没听到,她背对着林慧,悄悄地,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下楼的时候跟路文清打了声招呼,路文清看了看她,挺乖巧的,想起他出差,母女两个千里迢迢找过去嘘寒问暖,终是脸色稍霁,比对林慧的态度好了那么一丢丢。   今天一中先到的同学,已经开始各种狂轰乱炸,因为红名单已经贴出来了,他们平常看习惯了重点班霸榜,结果年级前十里蹦出来个路梵,见过黑马,没见过这么黑的。   一进校门,就能看到公告栏前站了许多的人,有人觉得实在是想不通,“我们学校是不是谁跟路梵重名了?”   有初中在十九中上的,过来看了,坚定地摇摇头,就是双眼有点失神:“不不不,就是他,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以前十九中,路梵就是常年屠榜,各种比赛各种考试,只要有他,从来没拿过第二,”在其他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继续道:“他只拿第一,如果有特等,只拿特等。”   屠榜魔王回来了!最兴奋的就属原来十九中那群学生了,犹记得高中刚入学的时候,大家成绩平庸没什么可吹嘘的,别的学校的吹得是我们学校那个谁谁谁,中考成绩全市十八进的一中,从十九中初中部过来的同学们都低头不语,假装谦虚。   我们学校那个传奇人物,直接缺席了中考,他们没有了可以吹捧的对象。   路梵还没进校门,手机又遭遇了施一帆的轰炸,戚尘也是,路梵无奈地掏出手机,想给施一帆改个备注名。   人肉轰炸机吧。   人肉轰炸机不停艾特着路梵和戚尘:我去我靠我我我我、我大舌头了都!戚校草梵哥你俩超神啊!请收下我的膝盖!   施一帆:满分七百五十分,戚校草七百四十三分,梵哥七百零五分,妈耶,我居然跟你们成为了哥们,我简直三生有幸,我跟我妈说了,我妈说一定要请你们吃顿大餐!   ……   路梵摸了摸鼻子,转头看戚尘:“这次比你低了四十分,下次最多四分……”   戚尘莞尔:“我等着你甩我四分。”等了三年多了。   这一早上,一中简直要爆炸了,先是学生圈里,纷纷扬扬把路梵这匹黑马杀出来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就跟他们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也有跟路梵一个考场考试的,记得一些细节:“他写得好快的,他考数学翻面的时候,我填空题还没写完呢,当时以为他是不会,原来人家……”可太会了。   高三年级组教室办公室也炸了,其他人要么惶然不敢相信,只有教过路梵的几个老师都面露喜色,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何青山:我就说我教的没问题吧,这么多年,终于看见能考过一百四的学生了,作文满分,阅读理解满分,咦,背诵题扣了两分,错的是基础题居然还……   数理化英老师:……感觉比自己考了高分还兴奋!   徐志学背着手没有说话,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代表了他的满意状态,只有周秀眉,一张脸拉得老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特地去拿了路梵的卷子去找问题,当然也是找不出来问题的,“这、这怎么可能呢?”周秀眉道,“是不是作弊了?我要看下他考场的监控!”   徐志学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周老师,教育要严谨是一定的,但是我们一中的考场也是严谨的,考场有监控还有信号屏蔽仪,你是觉得那三个老师没有好好监考吗?”   周秀眉哑然:“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她,天花板上的灯亮着,她眼睛有些酸痛,她在想要不要再争取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几个家长,应该是等着进来和老师打声招呼的,她在这群人里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其中就是他们班第二,也就是以前年级第二这次年级第三的李亚哲同学,和他的父母,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接受不了,李亚哲的父亲脸上还带着一股愤怒。   只有他们和自己的心情一样,周秀眉想。   “我只是觉得,”周秀眉心里让自己稳住,“路梵同学杀出来的太突然了,我们老师讨论过是一回事,那学生会怎么想呢?我们班上一直第二的李亚哲同学,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总要给这些努力的孩子一些公道吧,孩子父母都来了……”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现在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群的家长和孩子,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已经有人开始嘀咕了,说“我孩子每天读书到晚上一两点,刻苦成这样,没进步也没退步,大家都知道取得大进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老师是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校园本来是最干净的地方,可不能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有好多家长跟着附和。   李亚哲父亲也说话了:“我替我儿子不服。”   本来还是说怀疑的,现在直接给打成就是有问题了。   徐志学低头轻笑了下,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这样,觉得对成绩有异议的家长先进来办公室我们从长计议,没有这方面问题的家长请先回到各自的班级等候,我们这里处理完情况,会跟大家做个详细的解释说明,我们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在事情做出说明之前,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影响同学之间的情谊。”   徐志学让何青山也去把路梵和他的家长叫来,周秀眉当然知道路梵是单亲的事实,不等何青山开口,她就说道:“路梵家长会来吗?他是单亲吧,我反正从来没见过他的家长。”   家长们一下子又交头接耳了起来,“单亲啊,都没人管,这成绩真没问题?”   周秀眉今天就是豁出去了,她之前在路梵和戚尘跟前受到的那些憋屈的心情,今天就要全部抒发出来,路梵要真有点问题也没有,也不怕对峙不是,但是她一定得站在自己学生家长的那一面,何况,路梵抢了的还是自己班里第二的位置。   徐主任瞪了周秀眉一眼:“周老师,我希望你能对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居然带节奏学生家长一起搞事情。   几分钟后,路梵进了办公室,进来之前,被门口的家长和学生用眼神扒了一遍,但是路梵什么人啊,换成别人,没事也被他们的眼神弄得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路梵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进来后,何青山也拉着路梵做思想工作。   “路梵,你别想太多啊,就是成绩的事有点争议,一会儿他们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有何老师在呢,老师是百分百相信你的,路梵,”何青山笑着和路梵说,“你真厉害,我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自豪过。”   路梵进来之前,也想过会有多少人觉得他作弊或者有别的手段,说实话,糟心,但是何青山说了这句话之后,路梵低头笑了两声,看着老何,“你就不怕……”   老何:“不怕,你不是那种人。”他只是脾气温厚,又不是缺心眼儿,路梵每次考试的卷子他都细细看过研究过,他写过的题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何青山之前还想过难道是只写会的,但是他看过路梵答过的题,几乎没有规律可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选择空着的题里,太多都是送分题。   而他甚至还挑了更难的题来写。   路梵和何青山一起站在徐志学的桌子旁边,另外一侧还有三个人,是二十班的李亚哲和他的父母,李亚哲猩红着目光看着路梵,有父母在跟前,他一点也不怕这个传说中的校霸。   “路梵,”李亚哲开口说,“你这次成绩有没有问题?你自己说。”   徐志学咳了两下,“我来问,你们都不要插话,”徐志学看着路梵,“路梵,老师只问你,这次题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路梵点头,说:“是。”   徐志学笑了:“考的不错!”   周秀眉:“……”   李亚哲和他的父母:“……”   周秀眉一下急眼了:“主任,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吧,那我的学生……”她灵光一闪想起来什么,“要么你们两个坐下来再做一套题,不是有一模的备考卷吗?”   路梵没再怕的,“好啊,”反正一会儿丢人的不是他。   李亚哲一听要再考就有点抵触,刚考完,这又考?   “有问题的是他,让他考就行了,我都两天没看书了,不行不行,”李亚哲摇着头,不愿意。   何青山的手搭在路梵的肩膀上,路梵内心坚定,“质疑是你们质疑的,那就由你来做证,证明我是不是比你优秀。”   “都还没考,你又知道自己一定考得过我了,就算是黑马,也是侥幸,一次而已。”常年被戚尘压了一头的李亚哲,不想再来个人压,他本来个子就不够高。   而周秀眉看路梵这个状态,忽然生出几分隐忧来,她自己去拿的卷子,犹豫再三,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拿了两张之前他们班做过的数学卷子,这才放心些,只要李亚哲不说,别人不会知道的。   她拿过来卷子给两人分发了,李亚哲本来拧着的眉头,看到卷子时忽然松了口气,抬头不动声色看了周秀眉一眼,周秀眉怕别人看出来什么,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的学生。   徐志学看了眼时间,“这样吧,还要开家长会呢,其他老师先回班级主持去,何老师周老师,叫个学生先去说一声,推迟半个小时,”他转头对一边教数学的乔老师说,“那就一会儿麻烦乔老师批改分数了。”   乔老师:“没问题,我先去拿一套标准答案。”   徐志学:“半个小时,从选择题开始做,能写多少写多少。”   路梵:“用不着。”   几位老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二十分钟,路梵答完卷子了,他们才明白,人家说的是,用不着这么多时间。   ※※※※※※※※※※※※※※※※※※※※   谈恋爱小剧场:   刚谈恋爱的时候,路梵更加萌大雄和哆啦A梦的周边,水杯T恤拖鞋都买过。   戚尘有次给他收衣服,注意到他有几条内裤也是,但只有大雄没有哆啦A梦的,去问路梵。   路梵:穿着哆啦A梦,总感觉是你在看着我……   戚尘想了想:那给我的水杯呢,我天天都用呢。   路梵:那就是你天天亲我,怎么了?又不是没亲过?   戚尘提醒道:那个是吸管杯。   路梵:……来人啊,把这个污妖怪抓走! 第43章   路梵放下笔摊开卷子, 他写了几个答案了就知道周峨眉自作聪明了,她如意算盘打得好, 拿平时小测验的卷子来给他们做,小测验跟模考级别差的有点远,对路梵这种刷题跟刷微博一样的人来说,就是玩。   他选择题连打草稿都用不上,到最后两道大题才随便在空白处打了下。   再去看李亚哲同学,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做题时这么多人围观,而这其中还有两位是他的父母, 每次他觉得自己稍微一卡, 就听到他妈轻轻地长吁短叹,他就紧张, 一紧张怎么也想不来上次的答案是不是这个, 以前错过的题,他总感觉这次还是错了,一时间更加摇摆不定。   平时也就是一堂课就做出来的卷子,他花了二十分钟了,还没翻面, 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层层冒了出来。   听到路梵说答完了,他爸都不带犹豫地就重重叹了口气,不通抬头去看, 李亚哲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看看人家家的孩子啊, 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原地踏步就算了, 结果还退步了。   李亚哲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还有十分钟,他已经知道这是结束了,因为他连卷子上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乔老师问他还做不做,他摇摇头,一咬牙把卷子递了出去,乔老师拿到卷子放在一起看,改完了一面,路梵没有错,而李亚哲错了两道选择,很简单的选择题。   乔老师觉得不用改了,徐志学问他路梵考了多少分,乔老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周秀眉,她一脸惨白,还是不肯相信,“他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快呢……会不会是有人给他透题了?一班的老师有没有参与这次一模出卷的?”   徐主任冷声厉色:“周老师!”   这时候只听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他没有,如果有,也只能是我,他的所有资料和笔记都是我给他的。”戚尘站在门口,表情淡淡地看着在场的各位老师,这句话是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身后抱有好奇的同学和家长。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还会有人觉得是共犯,但是说话的是戚尘,味道就变了,周老师本来就不是那种很得人心的老师,她之所以能当重点班的班主任,也不是因为业绩优秀,而是因为她的脾气火爆,没有老师愿意和她发生冲突,至于她的绩效分,也是因为骂学生骂的很凶,而能待在重点班上的学生,要么是不惹事的,要么是不那么怕事的,之前还有些小刺头,久而久之也被她拔平了。   有人在外面叹了口气,舒畅的,终于有个人敢站出来直面周峨眉的蛮横,他感觉头顶上的阴云马上就要散开了呢,立马跑回班里去张扬了。   徐主任招呼戚尘进来说话,“戚尘同学,自己说出来的话,要负责,我跟你们周老师也是这么讲的。”   戚尘点头:“他的所有资料都是我给的,我还给他押了题,笔记我都带过来了,你们可以对。”戚尘把几个厚重的本子还有十几套题摊开给几位老师看,“这只是他最近做的其中一部分卷子,还有更多,在家里。”   有老师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随便一扫,那一沓儿卷子至少得有二三十张,而徐志学粗略看一遍,再让几个老师看一下,就知道里面再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成分。   还有几个老师看戚尘做的笔记都有些心动,怀疑这份资料给自己的学生,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路梵,戚尘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可能给你们,我不是什么天使,这是我辛苦为路梵准备的,是他的,他说给,才可以。”   路梵见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行。”   某宝上,高考状元的手札一本就能好几百上千呢……   徐志学最后把办公室里人都赶出去了,点名让周秀眉留了下来。周老师这时候才觉得后悔不已,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路梵,又看着戚尘。   路梵看她目光不善,挡在戚尘面前,回敬了周秀眉一个白眼。   出门后,路梵小声跟戚尘说:“你不用来的,我证明给他们看就好了,你看你班主任的表情……”   戚尘:“都找好几次了,不在乎多两次,你别担心,她对我还有指望,不会轻易对我怎么样。”   今天的一中校门口停了N多的车辆,门口快堵成筛子了,其中不乏豪车名车,路文清他们的车也停得很远开不过来,他们一路走过来,在门卫这里做完了登记,路文清顺口问道:“高三一班……在几楼啊?”他来这里很多次,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过路梵的教室,他甚至只知道路梵的班主任似乎姓何。   门卫大叔也忍不住嘀咕:“自己孩子教室在几楼都不清楚嘛……”   路文清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自己走自己的,一会儿就把林氏母女甩到了身后,林亦萱看着,又扭头看看林慧的反应,她们最近似乎都变得麻木了。   林亦萱进班的时候,班里说话的声音忽然有片刻的凝滞,真的不是她想的太多,确实是因为她的关系,家长都在后面坐着,林亦萱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前座就是闺蜜丁小凡,转过身来欲言又止,“萱萱,你这次怎么回事啊?”   尽管每次,林亦萱都会谦虚地说自己考得不好,又考砸了,好几道题都记不清楚选的是什么,所以丁小凡以为这次也差不多,谁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考砸了。   以前的班级前五,这次只考了五百多分,勉强在班里排个中不溜。   丁小凡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想安慰下,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该说什么了,“哎那我跟你说件事,让你心情好点,那个路梵嘛,这次居然考了个全年级第二,我就觉得不怎么相信,刚才有人去看了,人现在在办公室里被老师盘问呢,对手可是周峨眉呢,可以提前给他烧香了。”   林亦萱撇了撇嘴:“是嘛。”   然后不等丁小凡再说什么,他们班主任回来了,“刚主任有事通知,离开了下,我看看,我们班的家长应该到齐了,那我们就来说这次考试的事情……”   底下有个家长抢先开口,“老师,听说这次考试有人透题还是你们作弊没抓好,说理科班年级第二那个已经发现有问题了。”   老师抬了抬手让他们稍安勿躁:“我正要说这件事,都是误会,子虚乌有,孩子凭自己努力考的,只不过之前没有认真对待考试,才没上过榜,刚才已经在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面现场做了套题,他的确有资格拿第二,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理科重点班的李亚哲同学。”   “哦,”家长们交头接耳,“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慧在底下坐了半天了,她一进门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这会儿就等着老师宣布名次好在风光一把,结果听着听着不对劲儿了,前三没有,前五也没有,老师念了前二十名同学,表扬了这次进步大的几个学生,家长脸上也跟着沾了光,林慧有些疑惑,还以为自己听漏了。   正要问,班主任在台上又提了两个名字,“本来学生进步退步都是正常的事,不过作为班主任,我有必要把你们的情况跟家长说清楚,林亦萱和吴册同学,退步得太明显,希望家长好好引导,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必要的时候,我建议去看一下心理医生,高三因为压力过大,很容易产生一些心理问题,大家一定要积极的面对。”   林慧那张脸啊……快垮到了老家。   五楼的理科教室,路文清来的晚了,上楼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五楼传来的阵阵掌声,许多年没走过楼梯的他,摸摸头上的汗,站在一班门外面,从窗户里看到,何青山正在表扬的人是路梵,希望路梵可以分享一点学习经验,路梵叹了口气,把杨子然揪了起来,“先让他说,我的方法对大多数人都没有用。”   何青山想想也是,班里再次爆发了巨大的掌声,杨子然看着挺不适应的,他看着路梵,心里说我咋说呢,我难道说我只是运气好认识了路梵,然后路梵的金大腿勉为其难让他们也抱了下吗?   当然不能,杨子然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一言不合就开始胡说八道:“就上课多听听老师讲的重点,老师让好好做的,好好看的,千万别偷懒,比起考得好的学生,老师才是最有经验啊,看过了千奇百怪的学生和考卷不是。”   “鼓掌,说的真好。”同学们深以为然,上次还和施一帆对答案对的不欢而散的同学,拿到卷子发现自己选C的那道题果然是错的,现在再看着路梵,终于知道为什么施一帆眼里总冒星星了,这可他妈太神了。   有人暗搓搓地给施一帆发信息:那你说的梵哥会弹钢琴,还有视频吗,让我目睹下大神的光彩。   施一帆早有准备,把视频分享了出去。   路文清在门口站着,路梵在班里比在家里活跃多了,同学跟他说话他都搭理的,想想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他扒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往楼下走,边走边忍不住点了支烟,被其他老师看见制止了,学校教学楼是无烟区。   寒假高三上课,不需要上晚自习,也就意味着住宿的人差不多都搬回家去了,路梵不想回家,但是留在宿舍里,他既不想让戚尘陪着他,也不想自己孤零零待在宿舍里,杨子然和施一帆肯定要回家的,杨子然他爸妈来了,怕杨子然不愿意回家过年,拖家带口打算在这里久居。   也就半个月,路梵算着时间,不长。   他晚上在学校里看书温习,戚尘有时候也会来陪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路梵左右到家也九点多了,洗澡洗漱收拾完十点多,就可以只待在自己房间里,不用去管不相干的人。   半个月过去,高三也放假了,学校里几乎空无一人,路梵终于被路文清逮到了一次,路梵现在看着他,觉得他有五十岁了。   路文清对着路梵,早没了曾经“我是老子你是儿子”的气势,“今年过年,去你奶奶家过?”   这段时间他的状态路梵不是不知道,但路梵早就不信任他了,“都有谁啊?”路梵随口问。   路文清避开了他的视线,“能有谁啊,不就这几个人吗……”   “哦,”路梵说,“我不太想去,反正我奶奶也不喜欢我,”路文清是个妈宝男,路梵以前小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很清楚常茹那些年过得不好,这老太太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路文清再婚,老太太生怕别人要诟病路文清,早早就放出去常茹怎么怎么不好,为了演的逼真一些,自己看林慧真就跟亲母女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演傻了,把自己都给骗了。   路梵说:“我想去看看我姥姥姥爷。”   路文清沉默了下,感觉自己用力也有些难以张开嘴,“那也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然后又忍不住问,“你妈妈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路梵的个子已经比路文清高出来些微,看他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前自己先笑了,路梵缓缓地摇了摇头,紧紧盯着路文清的眸子,道:“她死了。”   她……死……了……   路梵说完就越过他去戚尘家里了,本来今天不想叨扰的,但他实在有些……路文清久久地站在原地,会不过神来,脑海里全是路梵说的那三个字,“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像一个魔咒不停循环着,路文清试图让自己清醒,却有些徒劳。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更久,喃喃道:“如果是真的,”他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常茹,真的对不起。”   路梵又在戚尘姥爷家吃了饭,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蹭饭的。   今天他姥爷家人还多,戚尘爷爷也来了,还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沈繁星,提起他,沈爷爷一脸的不耐烦:“这个兔崽子一天不气我十遍八遍的不干,他说今天还差几遍,就要跟着我屁股后面,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沈繁星似乎早知道路梵和戚尘都在这里,嘻嘻笑着:“爷爷爷爷!”   沈老爷子:“滚蛋!”   吃饭的时候,路梵挨着戚尘坐着,沈繁星蹭过来要挨着路梵坐着,戚尘视线定定地看着他,生生把沈繁星看到了爷爷的一侧老老实实坐着,“爷爷我给您看菜!”得嘞,不招人嫌弃了。   沈老爷子从来没感受过他的懂事,总觉得他葫芦里揣着毒药,沈繁星给的菜一口也不敢吃,最后都喂了戚尘姥爷邻居家那只柴犬。   沈繁星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吃完饭大家各自扎堆消遣,路梵和戚尘在下围棋,沈繁星捧着一碟瓜子在旁边“咔哧咔哧”,路梵瞪了他一眼,他跟看不到一样,戚尘忍了一会儿终于抬眼看他,沈繁星捂着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哎呦喂我们家小七居然也会瞪人?”   路梵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戚尘是知道的,语气淡淡道:“你再碍我事,我还会咬人。”   沈繁星撇撇嘴终于走了,把耳根清净还给了他们,路梵丢了个眼神过去,慢悠悠地问道:“他……碍你什么事了?”   “哒”戚尘落子后看他,眼神盯了路梵好一会儿,在心底里微微叹气,“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招人喜欢,你知不知道我是从六哥手里抢来的你,戚尘眼神一晃又是一派清明,“没事,继续下吧。”   天早黑了,路梵待到快十点多准备回家,沈繁星已经洗完了澡换了一身睡衣,这里当然没有他的衣服,所以戚女士给他挑了一套戚尘的,反正半大的孩子都差不多,沈繁星穿着微微有点紧,领口的扣子只松开两颗,胸口隐隐有一条浅沟。   路梵要走的时候,他故意站在楼梯口,往下看,领口又露出来一些,戚尘看两眼回过头,把路梵转了过去,“天黑,看着点路,天黑了可能有野狗,还是躲远点,别跟它们一般见识。”   沈繁星:“……”我是站的远了点,可我不聋。   路梵只看见二楼那站了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感觉是被戚尘推着往外走,四舍五入,这就跟撵人一样了,路梵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刚要回头,戚尘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还微微用了力,这还了得,路梵驴脾气也上来了,回头瞪着戚尘,“干嘛啊,楼上被窝里藏着小姐姐,我走了好上去钻?”   戚尘被他怼的叹了口气,“天黑了,野狗出没了。”   路梵抬了抬下巴:“在哪儿呢?”   戚尘也不说话,两个人站在门口互相看着,戚女士从旁边走过来,看到他们两人依依不舍地对视着,戚女士跟路梵招招手,“要不路梵别回去了,都十点了,你回去明天还得过来不是?”   路梵沉默了下,仰着头傲气地看着戚尘,我还就不走了怎么滴。   戚女士又道:“家里还有客房,或者你们年轻人有话聊,你跟小七睡也可以啊?”   路梵:“我不。”   戚女士笑了,明白过来这是两个孩子在闹小别扭呢,看自己儿子半天也没说什么,戚女士觉得是时候该她发挥点作用了,她狡黠地笑了两下,故意道:“或者跟小六睡也行,他不打呼噜睡相还不错。”她话音一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路梵:“不行。”   戚尘:“不行。”   戚女士露出微笑,“那……”   戚尘拉着路梵上楼往他自己房间里走,“我房间吧还是,东西都是齐的,这个时间就不要再辛苦阿姨重新整理个房间了,”一边上楼一边跟路梵说,“给你爸发个信息吧,还是说一声。”   “嗯,”路梵低着头看手机,有戚尘拽着他,不怕摔。   刚才莫名其妙闹了点小矛盾,这会儿又莫名其妙的冰释前嫌,路梵坐在戚尘的床上,看着他跑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拿着全新的洗漱用品还有他的睡衣给路梵,“你先去洗吧,我下楼陪姥姥姥爷说会儿话。”   路梵后知后觉地耳根发痒,等花洒的水冲下来,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材,前后左右都看看,没有戚尘白,但是一个男人不需要那么白,路梵心里想着,自己这身材能有七十分吧。   戚尘进去之后,他的心跳失控,手脚有些发软,路梵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一点,只是睡一张床,去文朗镇的时候就是睡一起,好几天呢,淡定淡定,”一低头,该定住的东西还是不听话。   戚尘洗好了出来,发现路梵头发还湿着,去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干了又吹干了自己的,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了,两个人终于能躺进被窝里,时间已经马上到十二点。   好在已经放假了。   一翻手机,群里施一帆无聊地发消息:@路梵,@戚尘,@杨子然,你们在哪儿在干什么?   路梵看着手机,心想:在戚尘的床上,在……想不可描述的事情。   戚尘翻了个身,两个人距离拉近了一些,路梵全身的汗毛感觉都要竖了起来。   ※※※※※※※※※※※※※※※※※※※※   蠢作者初三的时候,离中考还有两三个月,我们班的英语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不想给我们班上课,这节课发卷子做,下节课讲卷子,十分钟讲完(这道题讲了很多遍了,自己看去……这种)剩下自习,那时候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个脾气很爆的男老师,他很生气,但是为了我们,低声下气地去哄英语老师给我们上课,真的特别非常尤其的感激他,后来我中考考了年级第一,算是对他最好的回馈吧。 第44章   夜色照进窗子, 打在路梵的脸上,路梵把眼睛紧紧闭上, 生怕被发现自己还没有睡着。   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睡着了没有,他好像听见戚尘跟他说了话,说了什么听不清楚,路梵睁开眼睛翻个身去,刚想问戚尘你说什么, 发现对方规规矩矩双手放在腰腹的位置轻轻搭着,轻微的呼吸声均匀传来。   路梵重新躺回去, 可能今天月亮有点亮?他感觉有点睡不着了。   在床上挺尸挺了十几分钟, 路梵有点口干舌燥,小心翼翼下床, 想去楼下倒杯水喝, 他对戚尘姥爷家还算熟悉,只是觉得这样大半夜去厨房似乎不太妥帖,可他真的很渴。   路梵盯着戚尘看了一会儿,趿拉着拖鞋出门去。   家里的老人晚上都睡得不太好,见光就醒, 所以为了照顾到老人家,等所有人都睡去后,家里的阿姨会把老人家走廊还有楼梯附近的灯都关掉。   只有四楼的灯亮着, 路梵借着上面的灯摸着楼梯栏杆往下走, 走到二楼的时候, 听到“呜咽呜咽”的哭声, 声音很小,在空旷的房子里轻轻回荡,路梵又往下走了几阶,听清楚是哭声的时候,他还听见身后有轻轻下楼的脚步声。   路梵冷汗哗啦就下来了,腿有点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路梵相信这世界上还是没有鬼的,假如有,那他现在一定在梦里。他闭着眼睛摸着屁股底下的台阶,想摸着栏杆站起来,先是摸到了一双手,路梵吓得一机灵,那双手稳稳抓住了他的,是热的,路梵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戚尘。   戚尘也穿着睡衣,正目光奇怪地看着他。   路梵想问你是人是鬼,又感觉这个问题太蠢了,就听楼下那“呜咽呜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和戚尘对视了一眼,蹲在楼梯上面往一楼客厅的方向去看。   整个大厅都在陷入一片漆黑中,因为姥姥姥爷他们腿脚不方便,就住在一楼,阿姨住在隔壁,方便有什么事都能有个照应,此时在这片黑暗里,两个人循着声音看向了沙发小角落。   除了“呜咽呜咽”还有另外的声音,姥姥和姥爷挨在一起坐在沙发上,姥姥先掉了眼泪,然后是姥爷,路梵本来想说谁大晚上的不睡觉会在这里哭,戚尘用口型告诉他是姥姥姥爷,年纪太大了,过一年少一年,马上要过年,对于不懂事的孩子来说,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但对于快九十高龄的他们来说,就是阎王下的催命帖。   路梵一想就明白了,只不过他和戚尘都没想到,黑暗的沙发角落里居然还坐着沈老爷子,等哭声过去,沈老爷子才开口说话。   “老哥哥老嫂子你们放心,我会像她进门时候说的一样,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对待,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你们疼爱了她这么多年,以后还有子涣和小七……我们都会照顾好她的。”   “好,好好,你们要疼爱她,别让她哭,她眼睛不好。”   ……   这真是史上偷听到的最让人感到悲伤的墙角,路梵这时候还喝什么水啊,他就怕和戚尘被几位老人发现,他们今晚更睡不着了,戚尘领着路梵重新回了三楼,关上门,戚尘道:“你是想下楼喝水吗?”   路梵点头:“嗯,有点渴,不过算了。”他挠挠头,走到床边,准备脱鞋睡觉,戚尘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翻出几瓶矿泉水递给他。   心满意足喝完了水,两个人关灯重新睡觉。   两个人背对着,路梵轻轻动了动身体,就着月色,路梵轻轻开口:“戚尘,他们……”这真是个沉重的话题。   戚尘:“嗯,老了,总要有那么一天的。”   “其实,”路梵拉过被子盖到胸口,“我挺羡慕他们的,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戚尘:“我也觉得,”   转个身对着路梵,戚尘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我姥爷去哪里,我姥姥就一定要跟过去,两个人互相照顾,也因为这样,辗转流产了好几次,生我妈的时候,我姥姥都是高龄产妇了,当时医生还有我姥爷都劝她不要生了,姥爷说‘没孩子也没事,你就是我的孩子’。是姥姥坚持要生,她那时候觉得一定要留下点什么,等她老的时候动不了了得有个人照顾我姥爷,但等真的有了我妈妈,她才明白,妈妈是她和姥爷这一辈子走过的最幸福的证明,别说我妈照顾他们了,吃上点什么好吃的,还跟以前苦过的时候一样,一口不吃要留给我妈,我妈受风偏头痛,我姥姥佝偻着腰自己动手给她揉,明明有家庭医生也有认识的理疗师,她就是非要自己来,他们活了八十多,不想死,不是留恋这世界,这世界没有那么好,他们只是有割舍不下的人。”   戚女士不是个爱矫情流泪的人,姥姥用手给她按摩头的时候,姥姥动作很慢,皮肤上都是沟壑皱褶和老年斑,戚女士闭着眼睛,默默无声地流泪。   路梵默默听着,他第一次听戚尘说这么长的故事,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情感很到位,尤其是最后那句“这世界没有那么好,他们只是有割舍不下的人。”路梵闭上模糊的眼睛,不禁想,妈妈要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心情。   路梵静默半晌道:“戚尘,我明天就走,我也想我妈了,回去看看她。”   戚尘略微迟疑:“好,我可以……”   路梵:“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在这里,也好好得陪伴你妈妈你姥姥姥爷他们吧,”冬天越来越严寒,冬眠的动物会睡得越来越沉。   话已至此,戚尘也不再坚持什么,隔天两人睡醒之后,路梵洗漱的功夫,戚尘已经把做好的攻略白纸黑字写下来,让路梵随身带在身上,让他千万小心看好自己的物件,把钱放在分散的地方。   路梵见他跟交待小孩儿一样交待自己,不由有些赧然,“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多少去过了一趟,流程已经很清楚,路梵这次也没碰到突来的暴雪,当天的飞机飞,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文朗镇。   到地方先给戚尘报了个平安,他犹豫了下,没有给路文清发,他们现在应该在奶奶家各种寒暄,路梵沿着记忆中街道往里走,这里家家户户门外都挂着大红灯笼,路梵走到姥姥家的门口,抬手敲门,心情不错,敲得有一下没一下得漫不经心。   家里有人,姥姥在哄常思,听见声音让常卜寅去开门,常卜寅气吼吼地出来:“又是谁家的啊,门没上锁,推就进来了。”听起来似乎不止路梵一个人把门当玩具敲。   “你家的!”路梵隔着一道铁门跟他对着喊。   常卜寅:“……”   脸依旧拉得很长,但是常卜寅显然对于路梵的到来也很开心,“那么大老远来一趟做什么哟,哪个学校的高三闲成这样子,你期末考试考了几分?”   姥姥把烦人的他撵一边去了,“我外孙来看我的怎么着,你怎么这么多话啊,怕说不完就进棺材了怎么着?”   常卜寅指着姥姥想说什么,最后转身出去抽烟了,路梵抱着常思在旁边偷乐。   这一趟来感觉常思又重了一点,吃饭的时候已经可以自己吃一大碗饭,吃完了还知道把勺子和碗放在水池里,茶几上有他喝水的杯子,他蹬着小短腿跑过去,踮脚尖抓住水杯,在路梵担心他会碰翻了水杯的时候,他稳稳地端着,喝了几大口水,再自己乖乖放回去,样子稚气笨拙,超脱这个年龄的懂事。   姥姥知道路梵路上累,吃了饭给他收拾好房间让他好好休息,路梵不打算睡,手机充上电,他翻出课本看了一会儿,这种老房子隔音没那么好,路梵总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有争吵声,有东西打翻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喊声,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哪家家长在吵架,把小孩子吓哭了。   他被吵得看书有些费劲儿,出门去倒杯水喝,常卜寅在客厅看报纸,似乎也被打扰到了,嘟囔道:“作死的没种男人,害人不浅。”   路梵再回到房间的时候,那声音没有了,也可能是暂时没有了,翻了几页书,他听到了一声敲门声,路梵准备出去开门,常卜寅道:“不用开,看不到人的。”   “姥爷你知道有人恶作剧?”路梵说。   “不是恶作剧,”常卜寅说,说完叹了口气,“你待两天就知道了。”   路梵站在客厅又听了一会儿,再没听到他们的门响,只是远远的好像听到别人家的门响了,很快又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喊声,“呜哇哇,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爸爸求求你!啊!”   声音太过凄厉,路梵立马踩上鞋跑了出去,他打开门往外看,声音又远远地听不真切,路梵视线落在巷子口,看见一个男人正扛着一个孩子拐了过去,孩子不光哭着,身上都没有穿厚衣服,一双手拼命地抠在墙上,已经转过弯去了。   路梵转头看向自家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脏爪印,仔细看,上面还有零星的血迹,路梵眸子涌出一股深沉的情绪,眯着眼睛,目光复杂地看着刚才那个方向,思考着什么。   他还没进去的时候,邻居家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先探头看了看外面,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了,门又一声关上了,路梵听到那人还没进门就在说:“小吴老婆肯定是又被打了,这回孩子也被揍了,没听他哭的那么惨过,不知道小吴怎么样啊,派出所民警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路梵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关上门,往屋里走。   家里本来已经买好了过年要吃的菜和肉,下午姥姥又牵着常思领着路梵去了一趟超市,多买了很多东西,她高兴极了,路上遇到相熟的老太太,挨在一起说话,乐呵呵得跟人介绍说是自己的外孙,专门从C市回来跟他们一起过年的。   往回走的时候,路梵经过巷口那户人家,他个子高,越过院墙能看到里面的窗户,路梵盯着窗户,探究地想透过玻璃看里面的场景,但是玻璃从里面用报纸给糊得严严实实的,这附近都是老房子,但这栋房子显然是最破的,院子里还堆着一堆酒瓶子。   路梵本以为是一无所获,但他们往家门口走,远远看见门口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等走近了些,姥姥先发现那是一个人,缩成一团的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害怕,身子都抖了抖,他躲在门框一侧似乎在挡风。   姥姥回头看了几眼,没看到人,打开门,轻声招呼那个孩子一起进去,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很饿,盯着路梵手里的袋子多看了几眼,才拘谨得跟着进去了。   “冬冬,常奶奶给你拿块面包吃好吗?”姥姥把东西规整好,跟孩子说。   叫“冬冬”的孩子也不吭声,一双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脸颊上微微有点肿,路梵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抹红痕,显然是挨过打,屋子里热,路梵让他把外套脱下来去沙发上坐着,他往后躲了躲。   常卜寅本来在房间里眯着,这时候从里面出来,看见那孩子,路梵以为他又会十分不耐烦地说些让人不喜欢的话,结果他背着手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去哄那孩子,“冬冬来,常爷爷给你剥个橘子吃好吗?你放心,你吃完再喝点水漱漱口,你不说你爸爸不会知道的。”   冬冬这才动了,他下午才用手抠了墙,也没有洗,身上和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漆漆的,一伸出去自己也才意识到,又下意识想收回去,路梵去卫生间用自己洗手的毛巾沾了些水,拿出来给他擦手,他躲了一下,路梵给他拽过来又继续,虽然表情有点凶,但是动作很温柔,过一会儿,冬冬不挣扎了。   路梵给他擦完了手,才听见他很小声得说:“谢谢哥哥。”   常思似乎也经常见杨冬,睡醒了之后挨着路梵蹭蹭,就跑去和杨冬玩玩具,路梵看一眼常卜寅,心里有很多疑问,当着杨冬的面,他说的声音很小,“家暴?”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路梵觉得自己气到手发抖,以前只是听说,真的碰到这种事,才知道有多么过分。   常卜寅瞥他一眼:“以前还好好的,这半年做生意被人卷了钱跑了,冬冬他爸就一蹶不振了,又赶上冬冬他姥爷做了个大手术,家里多年的积蓄都被掏空了,他爸爸就开始喝酒,喝酒了就打人,最近变得越发频繁了。”   “这么明目张胆,因为没人管?”路梵愤愤不平,连带着对常卜寅都有几分不满,难道其他人就这么看着母子两个被虐待?   “你以为是天高皇帝远?”常卜寅冷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有人报过警,民警来了把人都带回局子里了,冬冬爸跪下来写的忏悔书,冬冬妈当着民警的面就心软了,两人好好地回家,隔天就又打了,打得更狠,这回没人愿意充当好人了,就跟狼来的故事,只有发挥一次作用,冬冬爸越发的有恃无恐,反正如果能和解民警也没必要节外生枝,现在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我们不是不想管,可这几个相熟的邻里,都是糟老头子和糟老太婆,老胳膊老腿的,我们要豁出命去?”   路梵之前看过一则新闻,说家暴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冬冬妈也许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作为局外人路梵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他只是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总要想起自己来。   父母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通过考试就可以上岗的工作,也往往是对一个孩子产生最大影响的因素,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也许就毁了孩子的一生。   姥姥见那孩子总看着果盘的方向,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削了皮递给他,路梵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他怎么觉得那孩子看的不是里面的水果,而是旁边的水果刀呢?   孩子临走的时候,姥姥劝他,“你爸爸要是再打你,你就跑快点,要过年了,过完年你就开学了,让你妈妈把你送去上寄宿学校就好了。”   冬冬摇了摇头,眼睛里泛起泪光,“妈妈……会被打死的。”   常卜寅扔了手里的报纸:“这个畜生!”   他走的时候,路梵特意回头看了眼果盘旁的水果刀,还在,路梵隐隐松了口气,他主动送这个孩子出去,冬冬家和姥姥家中间隔了一户人家,刚出门,他就不安得催促路梵快走,“被我爸爸看见的话,可能会找你的麻烦,他下午又出去喝酒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妈妈。”   路梵没有走,“我打架很厉害的,不怕他。”   杨冬抬起头看着路梵,十分羡慕:“我也快点长大就好了,如果我像大哥哥这么高,我能打过他,就不能让他欺负我妈妈了。”   路梵没有说什么,小孩有小孩的向往,大人有大人的烦恼,他送他回家,看他推开门,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了,冬冬进去之后,朝着一个房间跑过去,他妈妈受了很重的伤,正趴在床脚那里,听见动静眼皮抖了两下,睁开眼看见是杨冬,勉强跟他露出来一个笑容,“冬冬别怕,妈妈没事。”   从他家里出去,路梵在他家附近走了走,其实派出所也就离了不到一公里。   路梵心里有事,戚尘跟他语音聊天的时候,他有些心不在焉,戚尘喊了他两声,路梵“嗯”了下,戚尘按了挂断,路梵以为是网络又不好了,就看见戚尘的视频邀请发过来了。   接通后,戚尘似乎没什么经验,一张脸盖满了整个屏幕,“因为听你的声音不太正常,所以想看看真人确定一下,遇到什么事了吗?”   路梵就把今天遇到的事跟戚尘聊了聊,“那孩子才七岁,刚上一年级,我今天有种感觉他想偷水果刀。”   戚尘思考了一会儿,“其实很多好人都是被逼着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你想……帮他吗?”   路梵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不好,反正我没有那么冷血,但是真要帮,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和他妈没有收入来源,我估计这是他妈同意和解并且再三隐忍的原因,虽然我觉得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那个孩子,真的让人心疼,大冷天的,他跑出来的时候鞋子都没有穿。”   戚尘透过屏幕看着路梵:“你别轻易动手,我倒不是怕你吃亏,我觉得这男人已经尝到了钻法律空子的甜头,”他表情罕见地严肃认真,“真应该陪你一起回去的。”   路梵:“真不用,我会处理好的,我过两天再看看,那孩子防备心很重的,我姥姥他们至少还要在这里住半年,我也没打算给他们留下一堆烂摊子。”他就算做了也得做的不留痕迹,“对了,你在这边派出所能找到关系线吗?我需要帮手。”   “没问题,”戚尘说,“做坏事不好找,做点好事想找人还是要容易很多的。”   路梵挂了视频,就收到了戚尘发来的联系电话,时间晚了,路梵打算一早先沟通下情况,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至少处理这种事情多了,知道怎么做会让这对母子更受益。   天气太好有个坏处就是,没有乌云遮挡,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整个大地都被照的一片亮堂,路梵趴在床上睡得昏沉,昨晚又听到了那恼人的动静,他起床拉上窗帘,又躺了会儿,没睡着。   姥姥做好了饭喊他起来吃,常思也已经起床,如今在学着自己穿衣服,路梵觉得他太慢,想伸手,被他拒绝了,小男孩义正言辞道:“思思可以!”   路梵打了电话联系对方,这是在镇上派出所的一个小领导,两个人通过电话,对方很坦诚地把他可以做的事情告诉路梵,“因为涉及到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对方有家暴倾向,但是杨冬妈妈又没有单独抚养孩子的能力……”   挂了电话,路梵跟姥姥说了一声,出门闲逛,路过杨冬家门口,探着头看了几眼,这镇上能喝酒的地方不多,就那几个小餐馆,因为要过年了,营着业的就更少。   路梵去晃了一圈,在一个饭馆里碰到了。   ※※※※※※※※※※※※※※※※※※※※   我希望人世善良,遭遇不幸的时候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好人。 第45章   他都不认识这个男人, 但是听他喝着酒跟人侃侃而谈,跟饭馆的老板说起家暴的事, 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愧疚,“我打她怎么了?我他么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容易么我,我现在没什么钱了,她就开始说我没用, 她一个月两千块钱工资,说我堕落?”   路梵坐下来看了会儿菜单, 老板催了几次问他要吃什么, 路梵没吭声,擦着醉酒男人的身侧走了出去, 老板看着路梵的背影, 咒骂了起来,“一大早的给人添堵,不吃饭进来干什么真是!”   杨千里跟着一起笑骂起来,等吃差不多了,掏兜结账, 老板站在旁边等着,这可是今天的第一笔入账,做完今天就可以准备休业过年, 他也不用再听杨千里的抱怨。   杨千里摸着口袋摸清醒了, 他的钱包不见了。   老板脸色变得特别快, 把人揍了一顿撵了出去, “来捣乱的吧!这可不是你家!”   还是街角那家花店,不过今天没有向日葵了,路梵选了一大束康乃馨,独自一个人往墓园走。   妈妈的墓碑上积雪不多,上面还放着水果和花,花瓣才打了蔫儿,一看就是时常有人来祭拜,给她换了新鲜的。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说什么的,居然也说了很久,都有点渴,虽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但是感觉到风吹过,坟前的花瓣微微颤动着,路梵就笑得格外的满足。   回来的时候天有点擦黑了,常卜寅也不耐烦地催了两遍,说这种地方是小,但要真遇到什么坏人估计喊破了喉咙都不管用,路梵现在听习惯了他总是这种语气,也能开始理解他文字背后的深意。   杨冬家的灯是亮着的,被报纸挡住,路梵只觉得那灯光暗极了,长期处在这种环境里,好好的人也得给废了,何况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他站在墙边,没有听到争吵声,可能又从别的地方弄了钱去喝酒吧,路梵吃完了两颗糖,慢慢往家里的方向走。   姥姥怕大过年的,杨冬家里没有年货,母子俩又要不好过,偷偷送去了一些,也不敢送贵的,不然小杨媳妇儿怕是也圆不出来。   好歹消停了两天。   大年三十这天又下了大雪,常卜寅跟姥姥一块准备年夜饭,从中午吃过饭就开始准备,路梵就带着常思玩,院门这几天都没有关,是路梵特意留的,怕那孩子再跑出来没有地方躲。   下午的时候,路梵没想到杨冬和他妈妈一起过来了,女人唯唯诺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包了点饺子给婶儿你们送过来尝尝。”经常挨打,怎么可能好看,说个话还要小心兜住自己的伤口。   姥姥和姥爷从厨房里出来,陪着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路梵看常思要睡觉,和他在房间里待着,等常思睡着了,把被子给他搭好,路梵端了水杯出来,发现那对母子已经走了。   姥姥和姥爷小声聊着她们,说这两天应该还好,过年了杨千里要去邻县的庙里给他爹妈上香,好赖先过个好年。   路梵喝完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耳朵敏锐得又听到一些动静,刚要皱眉,他垂头看着茶几上的水果盘。   水果刀真的不见了。   路梵随便编了个幌子跟姥姥姥爷说出去买点东西,踩上鞋往外走,一边大步走着,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么短的时间过去,应该还没有发生什么,路梵刚跑到杨冬家门口,门自动打开了,一脸义愤填膺的孩子,手里还拿着刀,就这么和路梵大眼瞪着小眼。   路梵必须承认,小孩的眼睛真大啊,尤其那个瞳孔是乌黑乌黑的。   路梵领着小孩儿走远了点,两个人蹲在道边的马路牙子上,路梵伸出手问他要刀,小孩儿挺犟:“这不是,这是我我、家的。”还磕巴。   路梵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屁大点小孩儿,就学会说谎了,舌头都捋不直,给我,我再说一次,不然揍你。”   小孩儿委屈巴巴又极不甘心地把水果刀还给了路梵,路梵把刀合起来装进口袋里,认真跟小孩科普,“就这水果刀,还有你这身板,”路梵随手拾了根小木棍,冻得邦邦硬的,戳小孩儿两下,小孩儿跟不倒翁似的晃了晃,“不等你戳到他的肉里,他一脚就给你踹飞出去了,到时候这刀还不知道用来对付谁呢?”   杨冬扒拉着膝盖,抽了抽鼻子:“我不管,我要杀了他。”他恨恨地说,说完了抹了把眼泪。   路梵瞅他一眼:“然后呢?”   什么然后?杨冬转过头来懵逼地看着路梵。   路梵棍子又戳了过来,小孩儿还傻傻的不知道躲,“然后你知道杀完人就没事了?以后你妈带着你,改嫁是不可能的,你们还不能待在本地甚至是附近的学校,因为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么多点人,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你背着书包去上学,门卫都怀疑里面是不是装了炸弹,你一七岁小孩都能杀人,以后什么事干不出来?”   到底是个孩子,被路梵一说,眼泪跟决了堤似的成串子得往下落,手不停抹着,也抹不干,“那怎么办?”他带着哭腔,猛地站了起来,“我妈会被他打死的,我不想回到这个家,晚上都不敢睡,他逼我们的,他逼我们的!”   七岁的孩子,狠起来眼神里也能带着怒火,路梵看他胸腔一股一股气得不轻,拍了拍旁边的石台子,“坐下来,我这不是跟你分析对策呢嘛,不然我闲得慌,外面这么冷,我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你……会帮我吗?”杨冬满眼期待地看着路梵,仿佛看着天上的流星,能许愿的那种,“大哥哥,你帮我的话,这辈子下辈子当牛做马我也会回报你的,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路梵把人拽过来,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干了眼泪,威胁道:“不许哭了,再哭我现在就回去了。”   杨冬才不哭了,眨眨眼睛看着路梵,路梵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放到他手心里,“吃吧,这个好吃,吃点甜的,就不觉得那么苦了。”   杨冬将信将疑地吃了糖,甜的他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路梵看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杨冬抬头,风吹过来,又迷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揉了揉,睁大眼睛,“为什么呀?”   路梵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说:“我妈死了,我爸找了个新老婆,对我不好,我之前成绩很差,”路梵选择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编造了另外一个故事,“我给你看我的考试卷,有一回只考了五十六分。”   小孩儿抬起脑瓜,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能考一百分,我们老师可喜欢我了!”   “我现在不考五十六了,我这次期末没考一百分,我考了一百五十分,”路梵说,“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改变吗?就是忽然想明白了,老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是希望你能自己打开一扇窗,你自己能开窗了,撬锁也行,以后再没有任何困境能难住你,等你再大一点就会认识一个伟人,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就是说,老天会挑一些优秀的人给他们考验,经得住考验的人最后都会有一番大事业,你现在这样也是,你如果用刀了,你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为了他那种人,毁了你和你妈的一辈子,值得吗?”   小孩儿清澈的眸子定定看着路梵,缓慢又坚定得摇了摇头,“不值得,大哥哥,这真是老天对我的考验吗?”   路梵点头:“是对你的,也是对你妈的,也是对你那个爸的,他没经过考验,所以你看,他变成了人渣,你想用刀捅他。”   路梵又从兜里掏出来几颗糖给他,杨冬拿在手里,嘴里吃完了就赛一颗进去,他不想让甜味在嘴里断了,怕苦,尝了甜头就不想再感受那种苦涩,小孩儿趴在自己膝盖上,悄悄跟路梵说:“我怕,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渣。”   “我还想上大学,我们老师说我聪明,以后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小孩儿嘴里含着糖,说话囫囵不清的,“我还说长大了要给我妈买一栋大房子,就我们两个住在里面,省的总有人骂着让我们滚出去。”   “我会挣很多很多钱,给我妈买新衣服,不用缝缝补补……可是,我还能继续上学吗?”说着他又垂下了头。   “可以的,”路梵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的路,“按照法律规定,你爸爸这种行为属于典型的家庭暴力,《反家庭暴力法》就是为他准备的,《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被害人重伤、死亡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只是这种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能稍微麻烦点,但是能最大程度避免你和你母亲再遭受暴力攻击。”   杨冬小脑袋瓜垂着在认真听着,有些不明白的他就问路梵,问完了继续思考,思考完后,他问道:“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能让他受到的惩罚会多一点吗?”   小孩儿眼神认真:“他这样的人,出来了也是祸害社会,我想着要是我们倒霉,他只判了两年,我也才上三年级,假如他再找到我们,我和我妈还是会生不如死,最多七年,七年我也才上初二,我不怕疼,可我不想让他好过。”   路梵严肃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记住,别人犯了什么错误,如果你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也不要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他,今天你真的拿起了刀,你能弄死他?他是人渣,但罪不至死。”   “第二种方式,需要你配合,你做的越好,我们就能越省事地把他送进局子里去,还有你妈妈,这次如果她在求情,以后全世界都没人能救得了你们了。”   “不会的,”杨冬肯定道,“我会跟她说的,我宁愿死也不要他再出来,我妈会听的,就是他关进去以后,我们……那我不上学了,我去工地上搬砖,这么小的,有人要吗?”   路梵眼神凉凉:“就算有人要,你一天能搬几块砖,你个小孩儿,没看出来,还挺精,以后的事先不急,慢慢打算。”   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颗糖,杨冬也不怕路梵了,眯着眼睛笑着,“那大哥哥你说我怎么做?”   路梵跟他耳语了几句,说完以后,杨冬手心朝上张着,歪着头看着路梵的口袋,路梵伸手掏进去了,里面空空如也,“都喂了你了,没有了。”   杨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糖真甜。”   路梵看他那可怜劲儿,从家里又拿了些别的糖给他装了一口袋,把他送到家门口,知道杨千里要过完初一才回来,路梵给他兜里塞了二百块钱,叮嘱他千万要和妈妈说清楚,并且无论何时别冲动,要想想以后。   吃晚饭前,路梵又出去了一趟,拿了一个姥姥平时买菜的大布袋,去了一趟附近的银行,路梵先取了十万块钱,怕不保险,又取了五万块,全都装在布袋里,鼓鼓囊囊背了回去。   常卜寅问他买的什么,路梵随口说:“诱饵。”   常卜寅:“你要钓鱼?”   路梵:“钓牲口。”   常卜寅心里有疑惑,终究还是没有再多问,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他不想插手太多,“洗手吃饭吧,你姥姥拿手的手撕鸡要上桌了。”   晚饭其实都是随便吃点,正餐得等到夜里十二点正时辰,看烟花吃年夜饭。戚尘给路梵发消息的时候他正抱着常思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这玩意儿路梵好多年没看了,好不容易看一回,看一会儿行,看久了也犯困想睡觉,常思也在他怀里直晃脑袋。   路梵看到信息“在干嘛?”给他回复:跟老头老太太看春节联欢,你呢?   戚尘:同。   他们四人群里还算热闹,施一帆发了一天的信息,艾特这个艾特那个,忙的不亦乐乎,他百无聊赖拿手机玩游戏,玩一个什么根据笔画差测姻缘指数的小游戏,玩了几下,随手给分享了出来。   杨子然:……   路梵:7画,天作之合。   戚尘:七画,天作之合。   路梵这面盯着手机,唇角一点点的勾了起来,施一帆在那里哇哇叫着为什么你俩算得结果是一样的呢,一想不对,“哎你俩居然也有目标人物了吗?”学霸不是都只忙着学习吗。   快到十二点了,路梵听到姥姥喊他去吃饭,路梵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电视表演的唱歌节目,是首情歌,路梵在心底算了算,和沈小七已经分开了整整五天。   吃完饭,姥姥姥爷给路梵发了个大红包,挺厚实,路梵估摸着少说两千块钱,他看了会儿烟花回了自己房间里,看着手机,不知道这时候戚尘忙活完了没有,他想给他打个电话,亲口说一声“新年快乐!”   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唱起了歌,路梵只来得及看到戚尘的名字,手指已经按下了接听键,他听到戚尘问:“那边有烟花吗?”   路梵小心捂住手机,他听到擂鼓一般响的心跳,都有些听不清电话了,“有的,不过没有C市那么大的场面,你吃完年夜饭了?”   “没,”戚尘说,“还在吃,我偷跑出来给你打的电话。”   路梵揉了两下有些发烫的耳朵,脑海里想着那个“七画”的事,这几天交织的想念蹦跶着蹦跶着忽然涌出来一股冲动,路梵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忽然张口说:“戚尘,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   砰砰砰砰!   零点的钟声响起来,也不知道是那一头的烟花声那么大,路梵看着满天的缤纷,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肯定被盖了过去,而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瘪掉了的气球,在眼花的间隙里,戚尘问他:“路梵,你刚才说什么,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路梵捂住脸,“没事没事,我就是说新年快乐!”   这回戚尘听清楚了,只是略微有些小失落,“你也新年快乐!”   路梵火速把电话给挂了,路文清也打了电话过来,两个人说话始终不对盘,路文清沉默居多,最后让路梵代他向两位老人家说句祝福的话,他那头的气氛听不出来热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间里打的电话。   这里有守夜的传统,路梵本来有些困了,被姥姥抓着三个人玩斗地主,人太少,除了这个也玩不了别的,常思又太小了,路梵趁机跟姥姥提了下想让他们过去的事,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但他说完之后姥姥姥爷没有多大的反应,姥姥说,“你不说,我们也得想办法过去你那里,我们无所谓,但是思思还是跟在你身边比较好,我们毕竟……”   路梵打断她:“我希望你们都能长命百岁。”   路梵熬夜熬到三点多,姥姥姥爷也撑不下去了,回去和常思一起睡觉了,路梵反而清醒了些,不那么容易睡着,后来戚尘也没给他再发消息,路梵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可能睡了?路发想,他快睡着的时候得接近四五点。   这边老人家多,年味儿重,路梵睡醒快到中午了,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外面客厅吵吵嚷嚷的好多人在说话,他没换衣服,先伸了个头出去,发现来了好多老人,跟姥姥姥爷在聊天,路梵顶着一头鸡窝被夸帅气夸到脸红,缩回来换衣服捯饬自己,重新来了个亮相。   戚尘还是没给他回消息,路梵东想西想的,看着朋友圈的那个红点,无聊地点进去。   都是晒新年红包的,只有何青山的,透露出浓浓的语文老师气息,戚尘没有发朋友圈,路梵翻到头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往回翻得时候,又有了新的状态,是沈繁星发的一张照片。   路梵本来没当回事的,但是手贱,点了进去,点进去后不得了。   这应该是一张沈家过年拍的全家福,呼啦啦一大家子,有一部分路梵都是见过的,他一眼在这一大家子里找到了戚尘,以及他旁边的……长发波浪碧眼大美女?   大美女应该不是沈家的亲戚,因为她故意挨得戚尘近了一点,但是戚尘的眼神又明显有那么一丢丢的嫌弃,别人看不出来,路梵能确定这一点。   路梵把图片放大,把这个波浪美女圈了出来,发给戚尘,气势汹汹地盘问:这谁啊?   戚尘这会儿可能终于看手机了,给路梵回了六个点回来,戚尘:……   路梵心里卧槽简直了,我这都快醋流成河了,你就给我六个点的解释,我是单相思你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怎么不也得给我个正经八百的解释,你给我六个点打发要饭的呢?   他这正恼火着呢,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大波浪美女打了无数遍的叉叉,那边戚尘又给了发了两张照片过来。   路梵气焰消了一点,点开大图想着什么意思啊,他自己找答案,好啊,路梵找啊找,找到了戚尘……又和那个女的一起的合照?   还有一张也是,他俩位置雷打不动的定在那里。   路梵:???   路梵:!!!   真是青梅竹马?!   路梵要气死了,手机又震了一下,戚尘:你先等我一下。   路梵:……   路梵:…………   我他么要气疯了,你让我先等一下?!感觉还没谈恋爱我就顶了一头绿呢,路梵烦躁地扒拉着头发,气的不行,看着还在手腕上的皮圈,打开窗用力扔了出去。   太生气了,还是大过年的!   ※※※※※※※※※※※※※※※※※※※※   路梵:快!给!我!解!释!她!是!谁!   戚尘:叽里咕噜嘛咪嘛哄。   路梵:……   戚尘:我说了,但是这个作者太坏,她给我打码了! 第46章   外面一群老太太们亲热的聊着天, 路梵心里憋着一股火,把头蒙在被子里, 觉得不行,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掏出来几份卷子摆在桌子上,咔哒咔哒笔帽按得飞起。   老子化悲愤为刷题,下回模考按着你在红名单上摩擦。   心里面好像也有个滑板车在摩擦, 一下一下的,路梵攥着笔, 无意识地咬了咬笔帽, 听着心里的两个小人在吵架。   -他真的喜欢你吗?不然这样的事情随便先解释两句就好了吗?   -他当然是喜欢你的,你不都悄悄验证过了, 如果这都不算爱……   -吵架就吵架, 别唱歌,那就看看他会让你等多久吧?真的爱你那肯定不会让你等太久,我赌五分钟。   -十分钟,好歹凑个整数,万一人家是手机没电关机了呢?   -充电五分钟, 了解一下?好吧,那就十分钟,不能更多了。   十分钟?路梵觉得十秒钟都漫长的不行。   笔戳在卷子上, 恨不能戳个洞出来, 老子情窦初开就栽你身上了, 我不得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路梵又翻过手机看了一眼, 还没有回复,心里冷哼,一会儿看你怎么说。   他太生气了,听见院外又有人敲门,虽然觉得也可能是小杨冬,但是也不太想动弹,片刻后厅里说话的姥姥喊姥爷出去开的门,路梵远远听见了常卜寅在和谁说话,那声音路梵很熟悉,不是小杨冬的,但是他太气了,他气得没有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了,路梵背对着门,腰板挺得老直,“谁?”   常卜寅看他闷着头在桌前看书,眉头又皱起来,“一共就来几天啊,还要写作业,还不如不来呢……”   路梵回他:“一张嘴就没几句好话,说完了还要口渴,还不如不说呢……”   “你!”常卜寅瞪了瞪眼睛,偏着头又仔细瞧了刚进门来的戚尘几眼,最后落在了路梵的背上,“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甩甩袖子走了,去客厅听那群老太太说话也比跟这个小兔崽子置气强。   门轻轻被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路梵只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常卜寅想来叫自己出去见见,路梵一抬头就是窗子外面,他刚才把发圈扔哪个方向来着?微微抬起身子看了看,反正没印象了。   手机依旧没有动静,路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设置成无声了,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下,确实是响铃模式,烦躁不已地叹了口气。   一会儿要是他回复了,路梵想,我也得晾他一会儿才公平,这特么等的老子小宇宙都快爆发了,就这么点耐心,亏了人不在跟前,不然路梵肯定当面找他去。   路梵正扒拉着头发,房间里忽然发出一种轻轻地叹息声。   路梵浑身的汗毛紧跟着竖了起来,头皮发麻,他有些狐疑地慢慢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边上,帽子围巾都没来得及脱的戚尘,外套的拉链敞开着,黑色皮手套握在手里,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路梵:“……”   路梵看了看手机,再看看房间里的人,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刚才还气哄哄的他没反应过来,对着戚尘喃喃道:“你真是哆啦A梦吗?你不是在……”他晃了下手机,疑惑是从里面钻出来的不成?   戚尘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直朝着路梵走了过来,路梵还发着懵坐在椅子上恍惚,戚尘走过来弯了身子,俯下身给了路梵一个拥抱,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我不是哆啦A梦,但我是你的。”   路梵:“……靠,”这带了几分肉麻的语气,让他头皮发麻,路梵怀疑这是他太过想念戚尘而生出来的幻象,是不是他刚才气得趴桌子上睡着了,其实这是在梦里呢?   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有点痛,还有些狐疑地觉得这是梦,“真的……来了?”   戚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分开这几天,你都没想我吗?”   路梵呆呆地愣住,怎么没想啊,日思夜想啊,茶不思饭不想啊,姥姥还以为是饭菜不可口呢,生怕他是吃不惯还不好意思开口。   路梵不答反问:“那你想我了吗?”   “想啊,”戚尘直截了当的回答,让路梵心又酥了一半,之前还冲天的怒气顷刻间丢盔弃甲。   “你刚才还让我等一下?!”路梵想起这一茬儿,眼里终于恢复了清明,但终究舍不得推开戚尘,手弱弱地放在他的背上,微微用力,语气别扭,“戚尘,你怎么跑来了?”   戚尘松开他,看起来路梵并没有表现的那么高兴,显然心里还有些郁闷,“你等一下可别钻进地缝里就好。”   路梵撇嘴:“我为什么要钻地缝里去?”故意道:“戚尘,你的七画是谁啊?”   “明知故问,”戚尘开始摘帽子围巾,屋里有暖气,他刚才出了很多汗,“我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之前能一次次只想着把我往外推?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我骨子里流着商人的血,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他盯着路梵,眼含深意。   路梵陡然听到这种话,挺不适应的,不自在地动了下肩膀:“那这个女的是谁?还总跟你站一起?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清楚,还跟我说等一下?”   戚尘又叹息了下,似是无奈开口:“我本来以为你看过图片就会明白了,大概是应了谈恋爱的智商都会受到影响,这么一想,我还有点欣慰,我让你等的时候,是因为车已经开到你姥姥家门口了,司机在跟我爷爷汇报行程,我提着行李不进门,他就一直站在旁边等着。”   路梵:“……哦。”耳朵又开始发热,后知后觉地,窗户纸就破了。   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我怎么智商有问题了,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不然……哼哼,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房间里日光很足,晒在人脸上暖洋洋的,戚尘低着头,都能看到路梵脸上细小的绒毛,当然还有青年微微凸起的喉结,“你在沈繁星的朋友圈看到的吧?他应该就今年发了。”   “什么意思?”路梵又把照片扒拉出来看了一遍,他觉得戚尘这句提醒肯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于是仔仔细细又把照片研究了一遍,好像没什么问题啊,就是他爷爷家三代人的合影,戚尘和他哥沈墨城还有他爸妈都在,路梵继续挨个对下去,意识到的确是一个问题。   这上面没有沈繁星。   可路梵确定他就在C市,所以沈家这么重要的团圆时刻,怎么可能没有他?   “你们家的女孩子真的少的可怜,”路梵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跑偏了一下,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继续看戚尘发过来的两张照片,应该是更早的,去年或者前年的,因为虽然都穿的偏喜庆的服饰,也的确是不一样的衣服。   都没有沈繁星。   路梵继续看着那个女孩子,不说别的,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新的照片上的漂亮女人五官画的太精致了以至于让人觉得充满了一些攻击性,但是戚尘给的前两张照片并没有这么明显。   前两张,几乎都没有怎么化妆的痕迹。   这特么就是穿着女装的沈繁星啊!路梵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他干嘛要穿女装?很显然他并不想让人知道是他,不然不会只有今年过年的时候才发出来吧。”   戚尘里面只穿了一件浅色的薄毛衣:“这是两个问题,第一关于他穿女装,是我们家族都公开的秘密,这个说来话有点长,我先给你解释下,他为什么今年发,我没问过他,但是能感觉出来,他早就看出来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这大概就是总是被塞狗粮还不是官方认证的那种,所以多少有点膈应的慌吧。”   真相大白之后,路梵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无理取闹,为什么不稍微耐心一点呢,他多装几分钟,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那个什么,”路梵摸鼻子心虚,“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的。”   戚尘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人说话跟打哑谜一样,还好施一帆不在场,不然得给他脑子绕晕了再打几个结。   路梵看着他:“其实我发现的还比较晚,我先意识到自己是那个了,然后发现你对我有点……没有原则,就差不多知道你喜欢我了。”   戚尘裤腿上有些湿,像是沾了雪之后又化开了,路梵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等等,昨晚年夜饭你还在家呢,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很简单,”戚尘拿出毛巾擦雪水,“我把爷爷灌多了,让他找的私人飞机把我送来的,直接送到了离这最近的机场,下来后车再开过来,一共加起来只花了不到五个小时,机场那边在下雪沾上的。”   路梵盯着戚尘看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戚尘以为他又怎么不对劲了,以非常之速度拽住了他,仔细盯着看他的表情,“怎么了?跑这么急?”   路梵脸上赧然:“我刚把你给我的发圈扔外面去了,我得去捡回来。”   戚尘:“……”   什么样的友情超过了一定的界限总会让人想太多,姥姥姥爷都是过来人了,虽说猛然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姥姥隐隐有些担忧,偷偷问姥爷:“怎么喜欢上男孩子了?是不是这孩子那么小没了妈妈,他爸爸也没管他啊……要是我们当时去把他找回来一起看着,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姥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你又不是看不到那个男生对他多好,管他男的女的,他喜欢就得了,我们医院有个年轻大夫一直不谈恋爱,大家可劲儿地给他介绍对象,他实在没办法才说实话,人家喜欢的就是男人。”   姥姥还有些不踏实:“真没问题?”   常卜寅“呵”了一声,“有问题来得及?你现在跑去跟他说你不要喜欢男的,你去喜欢女的?虚岁十八了他,过完生日要成年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姥姥怀揣着心事,去敲门给路梵他们送了次水果,不放心地又端来了一壶果茶,她瞧着戚尘那模样那说话做事的方式,还有丈夫说的送他来的车大有来头,她一辈子没拿过什么主意的女人,去掉不安,她能体会到这个男孩子出现以后,路梵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姥姥晚上吃饭的时候话有些少,不停地给戚尘夹菜,“小七多吃菜啊,就当、当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见外,想吃什么直接跟姥姥说。”   路梵把嘴里的肉吞下去,小声跟戚尘说:“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他们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戚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等两个人吃完了回了房间,才同路梵说道:“肯定是看出来了,别看你姥爷平时那个脾气,其实心很细的,我都觉得上回我来他就看出点什么。”   路梵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上回我都啥也不知道呢……”咕哝道,“好吧,我太迟钝了,主要还是你,你也不多给点暗示,就不怕我被别人拐跑了,那么多女孩子给我递过情书呢,万一我就跑了呢?”说完抬眼看他,等待他的反应。   在他头上揉了两下,戚尘眼睛微微眯着,“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住校?就是自己盯着才能放心,这不是要高考了,我本来是怕耽误你考试,想等考完试再说的。”   路梵随意地往床上一倒,顺带着翻了个身,翻去了另一边,用脚踢了踢戚尘的裤腿,“我找到那张照片了,”他又从床上翻下来去书包里摸出来递给戚尘,“原来我们真的那么早就见过了,不过你那时候太小了,我知道比我小一个年级,可能就是没觉得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没太往心里去,但我在一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总觉得是见过的。”   “嗯,”戚尘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那时候我个子不高。”   路梵幽怨地看着他,“所以这些年你是吃了什么?”   “你在我家吃过那么多次饭,没发现吗?”   路梵:“什么?”   戚尘:“早晚一杯牛奶啊,”他视线往上抬了抬,“我妈说我这么白可能也是喝牛奶的原因,毕竟她抹三层防晒霜还是白不过我。”   路梵惊了:“有点神奇了吧?这种肤色难道不是基因更重要?”   “所以啊,”戚尘在床边坐了下来,“她其实年轻时候更白,我爸偷偷跟我讲的,她现在毕竟上了年纪了,不是小姑娘了,皮肤的修复不如从前了。”   没觉得说了多少话,一看时间都晚上九点多了,路梵赶紧把杨冬家的情况细细再补充了一番后续给他听,然后把人赶去卫生间先洗澡,等他出来路梵再进去,他才不要是先躺在床上那个,弄得跟求宠幸一样。   两个人钻进被窝里,却谁也没有睡意,窗户纸存在的必要性就是可以一本正经的装傻,现在呢,都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心意,躺下来的时候,微微拉近的一丁点距离都“噼里啪啦”像爆火花,最后还是留个半个人的距离,路梵小声说:“你太瘦了点。”   戚尘道:“关键原因难道不是还没成年?”   路梵关了灯回来躺下,“那你也太瘦了点,你在学校里穿着校服或者厚外套还行,一回到房间里穿着稍微贴身的线衫,我都感觉你的腰细的一掐就断,我们就算成年了以后,我都不指望什么一夜七次,这也太不切实际了,真的,我们七天一次就行,不至于憋死就没事……”   没法听了这话。   戚尘的斯文尽数死去,挨过去在路梵嘴上咬了一口:“你先闭嘴。”   说的都是什么话,还没那个什么呢,就怀疑他不行。   ※※※※※※※※※※※※※※※※※※※※   没有好的榜单,只能靠努力更新挽留你们的心了,七月初五天万字更新,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存稿呢!   还有一句话必须要说,谢谢你们的支持!鞠躬! 第47章   和他的人一样, 戚尘的嘴唇也是轻薄淡淡的感觉,有点冰凉, 他伸过来托住路梵下巴的手又很热,让路梵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恍惚如梦。   不是刚说着话,怎么就亲了过来。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疑惑,戚尘将两人分开一点, 又凑过来亲了两下,浅浅的啄着, 更像是一种安抚, 安抚路梵躁动的心,也安抚着自己的, 只是饮鸩止渴, 终究只是暂时性的,他抬起头,用手摩挲了下路梵的嘴唇,“你说那种话,我再忍下去就不是个男人了。”   路梵脸色泛红, 唇色鲜艳,“你本来也不是男人。”   “路梵,”戚尘警告道, “在成年之前你别这么逼我, 我也不确定我的自制力到底够不够, 所以别急, 我们慢慢来吧,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两个人重新躺好,路梵在黑暗里摸了两下自己的嘴唇,心砰砰砰的跳,睡觉?别开玩笑了,他感觉他出去吹吹冷风都不一定能冷静的下来。   房间里的呼吸声很轻,但是两个人这时候的感官都格外的敏感,路梵耳朵越来越烧,把被子直接踢开了,让自己露在空气里,又起来出门端了一大杯水进来,他喝了一点,剩下的给戚尘喝了,水温不高,从嘴里灌进去,凉凉的一股很舒服。   路梵又去灌了一杯,放在桌子上备着晚上用,这才重新躺回床上,本以为折腾一番了,火气该散得差不多了,谁知道小帐篷还是鼓得让人无法忽视,路梵无奈:“你干嘛睡觉前亲啊?”这下好了,还怎么睡觉。   “你讲这话挺没良心的,”戚尘笑了,“我要是跟你说你打架其实不行,你信不信你当即一蹦三尺高撸起袖子就得跟我证明一下,我这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本来就是在克制着,你还拼命撩我。”   “我那是……”提前担忧一下呗,路梵手脚摊开躺在床上,“我不管,反正睡不着了。”   “那继续亲?”戚尘逗起了他。   继续亲那就真别想睡了,路梵瞪着他。   一只手伸了过来,没有刚才那么烫人了,戚尘摸到路梵的头发,很柔软,小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头发常常和人的性格相似,倔强的人头发都很硬刺手,而头发软的,心肠也是很软的。   “那我就说说我六哥穿女装的事,当给你的睡前故事,听完了我们就睡觉。”   路梵来了兴致,翻了个身,挨着戚尘更近了一点,两个人错开躺着,戚尘的位置偏上,路梵靠下,脑袋的位置在戚尘的肚子旁边,好让他继续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拨弄的很舒服。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我妈说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病根,有好些的人家都盼着要个大胖小子,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族里,直系的亲一色都是男孩子,我二婶怀孕的时候有点忧郁症,又想要个女孩子,专门去了好多地方只要能检查的都做了,具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检查结果没有统一,或者是检查方式也有些问题吧,二婶还偷偷地吃过点药,总之,六哥是早产生下来的,刚出生的时候才不到五斤,一直待在保温箱里直到出了满月。”   “虽然人们都说,家里最受宠的往往是最小的,我们家看起来也是这样,但我自己很清楚,爷爷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最像我奶奶的,也是听话的,而他对六哥才是真正的宠,哪怕没有真的养在自己的身边过。”   沈繁星自小体弱多病,生完他,戚尘的二婶又得了产后忧郁,孩子生下来了,她却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心情时好时坏,也没有奶水,孩子跟她自来不亲和,她就越发的闹心。   忧郁症也就越来越严重,沈繁星还时常的发烧,经常是夜里发起来,家里的阿姨半夜给他喂奶,听着哭声不对,因为孩子自小就是早产,她也怕出事,都是早早就通知家里人。   一次两次的,这孩子身体是真的不好了,医生也说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孩子就算长大了也是个病秧子,一场肺炎也许就过不去了,戚尘有时候都觉得如果不是早产,说不定自己是六哥,而沈繁星是小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爷爷和奶奶一直心里挂着这件事,后来就是有人点拨,说是我家男孩子太多,克制了他的命格,为了这,我爷爷豁出去老脸去求了人,让六哥放在一个朋友家寄养着,这样还不行,说要瞒得彻底一点,就得装扮成女孩子,他上幼儿园之前都是一直当女孩子养的,放到人家家里养真的就再也没生过病,连感冒都没有得过,上学了,总不能还穿裙子扎辫子,他为此还不高兴了好一段时间,后面才慢慢接受自己是个男生这件事情。”   “在之后,我二婶的病好了,才试着把他接回家里来自己养着,之前养他的那家人一直没有孩子,还把我六哥当亲孙子一样看待,就算没再生过病,但是特殊的日子里,家里就还让他穿女装。”   路梵闭着眼睛,下意识追问,“他小时候也身体虚弱,比你还虚弱?”   戚尘空闲的右手抬起来,盖在眼睛上,“这是过不去了是不?”戚尘说着抬起身坐了起来,低头一颗颗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我本来不着急的,”他说。   路梵心虚地往后缩了一些,抱着被子:“还没成年呢……”   戚尘无奈地冲他笑:“别紧张,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虚弱,”脱掉了上衣,黑暗里看不清,戚尘牵着路梵的手先是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捏,”路梵按照他说的做,。   捏了,捏不动。   捏尼玛捏。   路梵也坐了起来,两只手都凑了上去,这边摸摸那边碰碰,呦呵,“没想到啊,你有点料。”   摸完了手臂,横着摸到了胸肌的位置,我靠,路梵心说,比我大,比我大两倍多,有沟还!   不信邪地继续向下,肋骨两侧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路梵摸着可结实了,还用手拍了拍,感觉还挺满意的,像在市场挑猪肉的,“你这就是人家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我别的地方还好,腹部这块最难练,我有一次练出来过四块,然后一星期没做,又变成了一块。”   戚尘开始穿衣服了,路梵趁机又摸了两把,戚尘叹了好几口气。   路梵重新躺下去,“你继续说,我有点困意了。”象征性的打了个呵欠,“我看他还化了妆,是怕被人一眼认出来男扮女装吗?”   戚尘道:“他明明就是自得其乐,妆都是他自己画的,我妈有时候还跟他聊化妆品。”   “那他也挺不容易的,”路梵说,“要是我,估计早就疯了。”   “也不全然吧,”戚尘也躺了下去,“养他的那户人家也不是普通人,你知道他为什么对机械的东西敏感度很高?他自己会组装机车,汽车的东西也会一部分,那是最早开天辟地的那一批工程师,那个爷爷拿他当亲孙子一样,从小就教他这些东西,他是中国机械工程师之父,我六哥的大学专业早就定下来了。”   “那也很好啊,他早就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路梵隐隐有了睡意,声音开始放轻,“我都不知道呢,你说过想去当律师,杨子然以后想开个酒吧,施一帆都有目标,他要开个餐饮店,就路梵没有,路梵没有梦想。”   “还有好一段时间才高考呢,我们可以慢慢地想,可能真的到了要选择的时候,你就会有答案了,所以别急啊路梵,”戚尘转过身,看着路梵,黑暗里,路梵侧躺着目光阖上,戚尘的手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道:“忘了说,你就是我的梦想啊。”   经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夜,路梵睁开眼的时候天早就亮了,他转头,看旁边已经空了的位置,猛然一下还跟做梦似的,卫生间里有人洗漱的声音,路梵心底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满足地翻了个身,滚进了戚尘铺好的被窝里。   还有他身上残留的味道,路梵跟个变态一样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片刻后,卫生间里的人走了出来,戚尘还在用毛巾擦脸,目光对上路梵的,手上的动作未停:“早啊。”   “早啊!”路梵胡乱地把他的被子一推,跳起来就要下床,一下子起的猛了,差点滑一跤。   “看来我的到来让你很高兴,”戚尘扶了他一把,“荣幸之至。”   路梵看他一眼,心猿意马,溜进卫生间去了,过一会儿,又探了个头出来对戚尘道:“吃了饭,带你去看看那个小孩儿。”   “嗯。”   姥姥做的早饭很丰盛,两人吃完饭就出门,从家里出去,路梵就轻轻咳嗽了起来,戚尘停住脚步看他,“怎么了?昨晚着凉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   路梵收回放在脸侧的拳头,戏谑道:“不能百分百确定猎物上钩,决定降低点难度。”   就是还有台本的意思,戚尘看他两眼,摇头道:“那你不行,我没来的时候不清楚你什么状态,你现在一看就是红光满面的,根本没有个生病之人该有的样子。”   路梵抬头:“那我们现在去买点化妆品在脸上抹抹腻子?”   戚尘看着他思考着什么,他刚伸出手来忽然身子一软往路梵身上一靠,路梵显然没意识到这个状况,整个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好在反应还算快,一伸手把戚尘给搂住了,“戚尘!”   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的戚尘动了,轻轻推开路梵,从他怀里又支起了身子,波澜不惊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试试看我这个水平的演技能不能骗过你?验证通过,由我来降低难度最合适不过。”   这一系列转变着实让路梵惊了一把,戚尘在他继续走着,路梵上前一把抓过他来,把人直接按在了墙边,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行,我不同意!我打架比你强,理论上真遇到什么事情自保能力比你强。”   戚尘目光幽幽:“你为什么不同意我,我就为什么不同意你,路梵,你自己设的这个局,你很明白你要守株待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剧本既然已经写好了,那么就要挑最合适的演员,我不用演就能让他觉得从我这个更好下手,再演演,就可以把他的注意力从姥姥和孩子身上转移开,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路梵瞪着眼:“可是……”   他未说完,戚尘先笑了,他被路梵按着后背贴在墙上,四下无人,他往前探身就在路梵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路梵没反应过来,戚尘紧接着又咬了下他的嘴唇,他贴上去的动作显得他的腰身有些柔软,跟他一身的结实肉块有着违和感,“没有可是,真要动手的话,我的能力不见得在你之下,路梵你这是以貌取人,对他来说也是一样,这样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路梵还有些犹豫,戚尘若有所思道:“那就都装柔弱吧,两个柔弱比一个柔弱也更能迷惑人。”   路梵咬牙同意:“行。”   早几天下的雪堆在院中院门口,杨冬妈妈身体还没有恢复,趁着这两日杨千里不在,母子两个把房间里收拾了下,白天不开灯,屋子昏暗,更显得家徒四壁,凄凉寒冷,杨冬妈妈还挂念着院子里的雪太厚了,杨冬不想让她受累,自己抱着个铁锹吭吭哧哧打扫着。   这么大点小玩意儿,他抱着铁锹还不如说铁锹抱着他呢……   院里的打扫完,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就把缝缝补补的外套给脱了放在窗台上,打开院门正要清理门口的,听见两声咳嗽声。   路梵和戚尘一起出现在他的眼里。   路梵有些咳嗽,侧了身掩住嘴,整个人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指着身边的戚尘给杨冬介绍:“小冬冬,哥哥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给你搬了个救兵过来,你放心吧。”   不到七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只,费劲儿得仰头看着这两个身高超过平均数的大哥哥,尤其是路梵说的“救兵”,风一吹,杨冬都感觉对方的身体在轻微的晃动着,脸色白,这么瘦,杨冬抬起头,小脑门上不由铺了好几层细细的抬头纹,重新把视线放到路梵身上。   充满了紧张感。   轻轻抿着嘴唇,感觉要哭了。   ※※※※※※※※※※※※※※※※※※※※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卞之琳《断章》 第48章   眼看着要哭的孩子, 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使劲儿盯着两个人瞧, 该掉的泪珠子却始终没有掉下来,路梵说这孩子有七岁,但实际这么看着骨瘦如柴,戚尘瞧着还没有亲戚那边上幼儿园的孩子大。   这样倔强的眼神,让戚尘蹲下了身子,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怕啊, 哥哥们只是在排练, 不是真的生病了,不信你再看你路梵哥哥。”   小杨冬将信将疑地拧着身子又去看路梵, 果然这一会儿都没有咳嗽了, 小小的孩子忽然老成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吓死我了,”他看着路梵,“大哥哥,我爸爸应该明天会回来。”   以前挨了打, 杨冬的妈妈还敢带着他往娘家避避风头,后来在娘家当着卧床的父亲面,杨千里也肆无忌惮了一回, 把老人家吓得都要犯疯病, 便再也不敢回去, 只知道最后也只会被揍得更重, 还要连累父亲一起担惊受怕。   算了算时间,杨千里再慢也就是明天回来了。   戚尘和路梵说没毛病又没毛病了,小杨冬搞不懂,他没打算问也不敢问,机会只有这一次,能成不能成,他都会感激他们一辈子,至于以后,他妈妈说了,有时候是命,有时候看造化,他相信路梵说的那样,命运给他们带来的这一切是一场考验,如果这次失败了,他也不怨谁。   他会长大,总有一天,会带着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孩子瞧着就是个有主意的,但到底是个孩子,戚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小孩子,另一份塞给了路梵,“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糖,有很多你爱吃的菠萝味和橘子味。”   糖纸剥掉,路梵看着小杨冬进屋去了,他把糖扔进嘴里先滚了一圈,“我又有了新喜欢的口味了……”说着这话,眼神直勾勾落在戚尘的唇上,两个人相互看着,带着某种纠缠不休的意味,戚尘轻轻笑开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别像狐狸精?”   “哎,”路梵抗议道,“别这么说我,你说这话的时候问过那些给你送情书的妹子吗?你要是不勾人,能那么多人上赶着给你递情书?”   “呵,”戚尘琢磨着他这话里的深意,浅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谁吃醋了?”路梵撇嘴,“不过我有时候也挺奇怪,你看着很好说话,喜欢你给你递情书很正常,”他摸摸自己的脸,“我平时那么凶,施一帆第一次都不敢跟我说话,只敢偷偷跟着我,所以我还挺佩服那些女孩子的勇气,我不是真的要对她们凶,我只是觉得拒绝这件事情,太麻烦了。”   “其实,你的女生缘比我还旺,一中的论坛上,有人发帖子说,找男朋友就得找你这样的,因为就是追的辛苦些,真的追上以后不用时时刻刻防着了,就你这快要溢出天际的冷漠足够吓退一大波的情敌,但是我可能就不一样了,就算在一起了,也要时刻提防着,虽然看着很好追,你看,在她们的心里,你更难追。”戚尘道。   “你还有闲情逸致看论坛?”路梵吃了颗菠萝味的,又塞了一颗进去,这次不是菠萝味也不是橘子味,酸酸的苹果味,路梵想也没想凑过去送进戚尘的嘴里,然后自己低着头先乐了,“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酸。”   戚尘舔了下嘴角,“是挺甜的啊,”看进路梵的眼睛里,“关于你的我都会觉得有意思。”   他们两个人互相看着,路梵嘴里的糖也忘了嗦。   在他们旁边,去而复返的小杨冬看看戚尘又看看路梵,忽然一个头十个大。   大人的世界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了呢!他们的眼睛里还有别的东西吗?还有路梵哥哥吃糖吃的嘴唇都红了,跟个小孩子一样,杨冬想,我妈妈说了不能吃那么多糖,会甜掉牙的。   戚尘最先发现的小孩儿,然后是路梵,路梵总有种荼毒祖国花朵的错觉,“小孩子家家,别没事乱看!”   杨冬慢吞吞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重点是……五指张开着,指缝间露出眼睛来。   这天杨千里没有回来,母子两个待在路梵姥姥家,吃饭的时候杨冬的妈妈始终提心吊胆着,一吃完饭就张罗着要走,生怕杨千里提前回来,要是家里没人,那一顿揍是怎么都少不了的。   戚尘低头给小杨冬穿好了衣服,跟他又仔细交待了一番,“害怕吗?”   杨冬小脸认真:“不怕。”那么多打不是白挨得。   等母子两个离开,路梵和戚尘找常卜寅商量了下,常卜寅盯着两个孩子,留下一句话,“你们钓鱼我不管,别把自己给弄湿了就行,他真要敢来了,你姥姥和弟弟那边有我看着,你们得保护好自己,不然你姥姥不会放过我的。”   路梵和戚尘跟他做了保证,常卜寅才背着手严肃着脸走了出去。   杨千里比他们预想得早了一点回来,主要是身上没钱了,他回去老家的旧房子里,一进去就先翻箱倒柜想找找有没有之前没留意的值钱物件,都道“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让他找出来两件,去县上的当铺当掉,老板居然只给二百块钱,他说啥不干,最后骂骂咧咧连人带东西给扔了出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明着再骂,跑远了点回头“呸”了好几口,“老子当年有钱的时候,你们这种人只怕还得舔着脸来巴我,势利眼的狗东西,叫起来也难听!”   好在还有另外一家也回收旧物件,就是钱少了二十块,杨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从人家店里出来就先找个超市买了箱啤酒和小菜弄回家去,他现在哪里还管得着那母子俩有没有东西吃。   拖了两天眼看着没钱了,才去买了点最便宜的香和元宝,去爹妈坟前烧了,他没有钱了,是走回来的,走了大半天,累的不行,在回镇子的路上蹭上了车,这才回来,累的够呛,一进门的时候,动静不小,给母子俩又吓得一个激灵,他约莫瞧着俩人比他走之前似乎滋润了些,瞅他们两眼,钻进厨房去找东西吃了。   饭菜居然什么都没有,杨千里再出来,表情别提多难看,手扬起来眼看着又要冲着老婆去,杨冬慌慌张张扑过去,口袋里的两张红色纸币就掉在了地上。   杨冬想去捡起来,杨千里已经快他一步,“呦呵,不是骗我说没钱了吗?”   杨冬死命护着他妈,挣扎着开口:“那不是家里的钱,是常爷爷家来的亲戚给的,说是压岁钱。”   “你当我傻呢,平白无故给你二百块钱?”杨千里把钱收起来说。   “真的!”杨冬梗着脖子说,微微紧张,“他们看起来很有钱,我是在他们家里待着的时候,看见那个哥哥提着好大一个袋子,里面都是钱,可能……我看见了,才、才给我的。”   杨千里攥着手里的两张钱,听着有些心动,“好大一个袋子都装着钱?”   杨冬点头:“嗯,这两张就是从里面抽出来的,他还说,让我们过去吃饭。”   杨千里这几天顾着喝酒没休息好,眼球都微微凸出来,感觉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他得了酒钱,心里舒服,没为难母子两个出门找酒喝去了,看他一走,杨冬这才哇的哭出来躲在妈妈的怀里,他妈妈搂着他不住颤抖的身子,只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过一会儿,按照路梵他们说的,去找他们。   路梵他们这边才收拾好,准备睡觉,听见了敲门声,声音不大,路梵一听就知道是杨冬,那孩子每次敲门跟做贼似的,皮了件外套出去把他们迎进来,仔细关好了门回来。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路梵和戚尘决定把房间让给他们住,两个人住客厅,但杨冬妈妈说什么也不同意,“你们肯收留我们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们母子两个住沙发就行,你们快回去睡觉吧。”看她坚持,路梵他们才回了房间。   “抓紧睡吧,”戚尘熄了灯,“明天是正式表演了。”   这一晚相安无事,想来那二百块钱,解了杨千里的酒瘾,他一早回了家扑了个空,母子两个谁也不在,但他太清楚自己老婆那点性子了,不可能跑娘家去,他一想,就奔着常老爷子家的门找过去。   窗外有欢快的鸟叫声,杨冬母子鸡鸣之后就起来了,帮着路梵的姥姥一起做早餐,她心里装着事,一直忐忑不定的,姥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敢跑出来了,但到底能帮着还是尽量帮着,就劝她,“人啊,还是多往前看看,你怎么也要为冬冬好好想想吧。”   女人低着头抹眼泪,不住地点头。   等候多时的敲门声响起来,路梵和戚尘从房间里出来,朝着小杨冬笑了笑,然后路梵出去开门,戚尘先在餐桌上坐下来就开始咳嗽,咳得停不下来,让人觉得那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一样,他想喝点水,手伸出来都在抖个不停,杨冬迈着小短腿给他端来了水,眼神里有担忧,戚尘怕说太多要露馅,只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继续咳得死去活来。   路梵和外面的男人一起进来,看他整个人没有力气,挨过来在他背后拍了两下,“这病来的急,不行一会儿送你去医院挂个急诊,假如真要有个好歹,我可没办法跟你父母交待,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你一起过来玩。”   戚尘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唇色惨白,一眼看过去,好惨一男的,能长这么大都挺不容易的,他就着路梵的手喝了两口温水,稍稍止住了咳嗽,“没关系,你别想太多,我就是有点没力气,可能晚上睡觉凉着了。”   动静还是让姥姥吓了一跳,眼神里写满了担忧,频频朝着戚尘看,有些不放心,“这么难受啊,现在就去医院吧,让老常带着你们去,路梵……路梵能背的动你应该。”   路梵看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算了,不和你争了。   路梵稳住奶奶:“不着急这一会儿,他天生身子骨不好,容易染风寒,吃完饭找点药吃吃看,不行再去医院,大家先坐下来吃饭吧。”   他这一说,奶奶才想起来还有刚进屋的杨千里,臭名昭著的很,姥姥也难免要怵一点,没敢多看他一眼,但好赖还是客人,她不相信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敢随便就动手打人,“那就都坐下来吃饭吧,家常小菜,别嫌弃。”   杨千里一屁股抢先坐了下来,脸上笑道:“这对我们家来说就是山珍海味了,”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被里面的汤汁烫得龇牙咧嘴的,也没发脾气,只吃饭的时候,不时看路梵和戚尘的状况。   他发现,这两个男孩子,看起来身体也不怎么样,尤其那个病秧子,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母子两个畏畏缩缩地站在离杨千里最远的地方,路梵和戚尘就跟没感觉似的,慢条斯理吃自己的,吃完了路梵去房间里找药,杨千里看见他打开房门,透过缝隙真的在他床头上看到了一个大布包,鼓鼓囊囊还有棱有角。   以前富有过,这么一兜子的钱,杨千里看一眼就有个大概的数目,越想越觉得眼红不已,想起当初自己被骗走的那二十多万块钱,觉得要是自己把这钱弄走,能逍遥快活好几年。   这镇上的人总觉得他疯了,他就是疯了,他现在想让别人也尝尝他的这些痛苦。   戚尘估摸着他差不多上钩了,又闷着头咳嗽了起来,杨千里视线再四处查看了一番,虚虚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啊?”   戚尘好一会儿止住咳嗽,咳得眼底都泛了红,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一瓶眼药水,解疲劳用的,“最南边过来的,就想看看北方,家里人都出国去了,过年家里都没有人。”   “哦,”杨千里眼睛细细眯着,“这样啊。”   ※※※※※※※※※※※※※※※※※※※※   明天开始,万字更新,持续五天,看大佬教做人! 第49章   这个病恹恹的男孩子丝毫没有让杨千里觉得可怜, 桌上的水果刀就在他眼前,伸手就能碰到, 常老爷子老口子正在房里哄孩子睡觉,那个小孩子咿咿呀呀地还在说着话,看起来还算健康的那个男孩子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药。   客厅里的母子对他而言无关紧要,杨千里的心开始发烫,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厨房的锅里之前还熬着汤,在他沉思的时候咕嘟咕嘟地开始疯狂冒泡, 房间里的人听不到, 杨千里嘴角挂着一丝诡笑去了厨房,关掉了煤气灶。   他往案板上看了看, 上面太干净了, 路梵的姥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做完了饭菜,工具都是顺手就洗好了搁置起来,也是怕不注意让小孩子碰到。   找到一条毛巾,杨千里先走到常老爷子他们门口, 把开的那点门缝轻轻合上,房间的门都是那种上了年岁的,为了防贼门和门框上都有个结实的金属环, 杨千里快速地用毛巾把金属环栓死, 然后赶在路梵出现之前, 几个大步回到戚尘身边, 也不顾他又一阵咳起来,一手牵制住他,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他没想伤害任何人,但是他想要那些钱,大不了跑远一点。   杨冬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妈妈抱住他站在旁边,杨千里扫他们一眼,他们两个识趣地不说话。   而戚尘又咳嗽了三声,两长一短,这是他和路梵的暗号,听见这动静,知道大鱼上套了,路梵才抓了两盒药慌张地跑了出来,虽说是演戏,但看着戚尘被杨千里钳着脖子涨红着脸时,路梵的惊慌就成了真的。   “你干什么!”路梵怒吼道,手里的药掉在了地上,就要冲上去。   “站住!”杨千里心里眼里都只有那十几万的现金,“看见我手里的刀了吗?你再过来,我就一刀捅下去,反正我现在这么活着也没意思,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路梵双手往上举高,“行,听你的,我不往前,你别乱来,杨叔叔,我们就是来这里度个假散散心,扪心自问,我们在这里没惹过事,更不可能得罪了您,您看这样好吗,那刀太利,他身子又确实不好,别一会儿伤着了不好救,我来,我来行吗?您看您是想要干什么,我都好好的配合好吗?”   一见自己手里的人确实重要,杨千里满足地笑起来,“其实是这样的,叔叔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手头不太富裕。”   路梵表情一垮:“钱啊,要多少您说?但我们也是小孩子,出来玩的没有多少钱,爷爷奶奶他们也就只有退休金,还要养个孩子,也没多少钱啊。”   在这里的医院上班当然没多少钱了,杨千里不傻,他知道这孩子跟他兜圈子呢,怕是不知道自己早有他们的底牌,心底有些洋洋得意,“不多,给我十万我就放了他,十万块钱买他的命,不划算?”说着手里的刀就要往戚尘的身上比划。   路梵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制止住他,“别,您别!十万我有!我给您拿!”路梵后退着进屋拿钱,视线一直停在杨千里身上,当然不放心,对屋的姥姥听见了动静,吓得赶紧开门要出来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一直拍门把刚躺下的常思都给吓醒了,哇哇地大哭,喊着“哥哥哥哥”。   姥姥拍了半天门,害怕地喊姥爷,“姓常的,你快想办法开门,梵梵还在外面呢,他可不能出事啊,不然、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他妈啊,造孽啊,挨千刀的玩意儿,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常卜寅无奈,假装走到门口,更大力的拍门叫嚷着,路梵回屋的时候被他们的动静弄得倒是吓了一大跳。   杨冬他妈抱着他不断缩在角落里,他们按照路梵之前的安排的,虽然现在很害怕也很担心这两个年轻人出事,但是他们更怕坏了事,看着杨千里跟着路梵身后进去,杨冬差点叫出声来,不安地看着他妈妈。   路梵的手刚找到那个布袋子,杨千里就说:“别找了,直接把布袋子扔给我。”   路梵手立刻僵住了,有些迟疑,而戚尘配合一般,有气无力地说:“别给他,路梵,那里面有三十万呢,全给了我们的事就办不了了。”   台本里没有这一句,路梵真真切切地愣了一下,而杨千里猩红着目光,因为钱就在眼前了就差一步了,看得出他很兴奋,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向前一挥,厉声道:“给我!听到没有!”   怕这人疯起来真伤了戚尘,路梵直接把包扔了过来,就看杨千里不放心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他在心里估量着这样跑能不能跑得过路梵,或者他刚出去他们就报警了,“手机!手机都给我掏出来!”   路梵他们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掏出两部差不多的黑色手机,没有亮屏,杨千里也没有留意,一股脑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猛地推了戚尘一把,把戚尘往路梵的方向狠狠一推,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病恹恹的孩子微微挣扎了一下,碰到了杨千里的手腕,杨千里隐隐听到了“咔嚓”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的。   他顾不上许多,抢了布袋子,里面露出来一角,他确定是钱,就不顾一切地往外跑,一路往大道的方向跑,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他的手腕很痛,但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布袋,“发财了发财了!”   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一场闹剧,在他出门的那一刻,正式画上了句点。   小杨冬和他妈妈如释重负,杨冬从妈妈怀里钻出来,跑到门口探个脑袋往外看看,没看见那个恶魔的身影了,赶紧把大门给关上了,回来的时候连鞋子掉了也没管。   姥姥他们的房门还在拍着,常卜寅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人跑了半天了,怎么还没人来开门,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多一秒的等待对他来说都是火上浇油,那大嗓门立马开始跑火车,紧紧皱起了眉头。   下一秒,门开了,路梵给他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又回去了,他在检查戚尘的状态,看他脖子上还泛着红,一大片看着很吓人,“你刚才干嘛刺激他,”路梵声音不悦,“知不知道你真出了事,我可不保证自己能做出来什么。”   戚尘抬头看他,“但是这个戏得做完,你别看我脖子红的一大片,我皮肤白很容易就泛红,看着吓人而已,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是从小就这样,他那点力气还好吧,咳得才比较难受。”   可不是嘛,眼底都跟着红了,“你演的太卖力了,我可不会付你天价片酬的。”路梵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伸出手摸了几下,“演的是挺好的,你说要不然我们高考去报电影学校吧,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戚尘认真思考道:“分数不是问题,关键是,咱们有什么才艺吗?哦,我们会钢琴。”   “说的跟真的一样,”确定他没有别的问题,踩着板凳站上去,在墙壁的电表上面有个黑色的纸盒子,有个小洞,正对着手机的摄像头。   客厅的位置还有一个。   姥姥和姥爷从房间里出来以后,看见两个孩子好像没什么事,姥姥反正是摸不着状况,“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杨千里……”   路梵摇头道:“没事姥姥,就是他刚想动手的时候,被我打跑了!”   姥姥过来看看他,“你没什么事吧?”把他袖子撸上去看看,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戚尘就不用撸了,很明显脖子上那一块,姥姥心疼的不得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可怎么办哟?”   戚尘握住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手,扶着她去沙发上坐下来,笑着安慰道:“就碰了下,我皮肤很容易红,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事。”   姥姥显然没那么好放心,她又看着那母子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常思被那么一下,哭的鼻子眼睛都通红,这会儿还一抽一抽地非要路梵抱。   路梵把他放在腿上哄了好一会儿,看他有了睡意,送到了姥姥的怀里,他对那母子两个说,我送你们出去。   母子两个点头,跟在他身后。   站在门外,路梵停住脚步,低头在杨冬的头上摸了两下,“你们一会儿去派出所,那里会有人安置你们,以后你们得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因为他这个刑判多少年我们说了不算,少则两三年也可能,多则七、八年,谁也没办法保证他出来之后就是洗心革面了,你们还有很好的未来,尤其冬冬,是个聪明机灵的,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我过段时间就会把我姥姥他们接走,至于你们,我帮到这里,剩下的看你们的造化了。”   杨冬轻轻抽了抽鼻子,想哭,看着路梵:“大哥哥,你把地址给我吧,我长大了挣了钱,都还给你,我听到了,他拿走了你们三十万,虽然很多,我可能要很久才能还上,但是我不会赖账的,我不会做个他那样的坏蛋。”   “你好好学习就好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这些钱警察叔叔会帮哥哥追回来的,他跑到天涯海角也能给抓回来。”   杨冬瞪圆了眼睛,有些怀疑:“警察叔叔真的那么厉害吗?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不抓这个坏蛋,他把我妈妈打的全身是血也没有人来制止呢?”   路梵轻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扭过头去的孩子妈妈,面对孩子的不解,路梵只能说:“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警察叔叔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他穿着制服就不能去你家吃饭,不能跟你爸爸喝酒,不能随便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他不是不想管,他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虽然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路梵这个对自己都没耐心的人,只能说他尽力了,替小孩儿理了理衣服领子,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要加油,好好学习,长大了照顾你妈妈。”   小孩儿擦了擦鼻子,努力把眼泪又憋了回去,重重地点头:“我会的!一定会的!”   比起要说服一个成人,明显小孩子要容易得多,路梵看着他的眼睛,这大概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变坏也会需要时间,哪怕一天一时一分一秒,谁都不是天生的。   路梵看着这对母子慢慢一路走远,也就是拐角不过百米的距离,他们数次回过头,起初是笑和不舍,后来是哭,路梵再一次郑重地跟他们挥手告别,为他们这份感恩,为他此刻内心生出来的一份满足。   他好像知道以后该做点什么了,往后数月经年,不知道这件事会在七岁的孩子心中留下怎样深刻的记忆,但对他,却已然有了翻天的变化,可能就是他们回眸的瞬间,也或许存在很久了,但他发觉的确是在刚刚。   这世界没有那么好,像戚尘说的那样,哪怕科技进步,网络发达,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发现被曝光出来的恶人恶事越来越多,有时候不禁要发问,这世界真有这么多的坏人,今天发生持刀伤人事件,明天大家还要不要继续出门?诸如此类,层出不穷,远远超出人们的认知。   人心早就变得比天灾更可怕,比起灾难之后人们哪怕哭着会觉得生命更加可贵,但人为种下的祸根,却几乎都会伴随着人的一生,由不得他主观意愿,无声无息地扭曲了人的眼睛和心。   路梵见过了恶,也体会过善,仿佛地狱里扎进一束光,生生把他从地狱里拽了出来,可这世界上的人不全似他这般幸运,他在想,怎样给那些蒙上阴影的眼睛,拂开眼前的灰尘,拔掉心里的刺或者转化为别的力量。   救世主?怎么可能,他只是想要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点,因为这世上有了他爱的人,值得他爱的人。   后续的事都有人来接手,路梵和戚尘的手机用来录了视频,上交了当天晚上,人就给送回来了,怕姥姥怀疑,路梵和戚尘出去跟人说的话。   “处理好了,现在正在抓人呢,逃不到明天早上就能收网了,你们给的视频证据也把后面你们取手机的部分给删掉了,当前的证据足够判他六年以上,还有那三十万的事,因为实际没有三十万,我也只能还你们十五万哈,这个得说在前头。”   路梵和戚尘对看了一眼,笑了,“坑坏人就算了,怎么还能坑人民警察?”   之后这个人会安排杨冬母子两个去别的地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因为就像路梵说的,这么恶劣的人,谁也保证不了他出来以后会不会想着再找这母子俩的麻烦,工作也安排好了,这大概才是对他们最实际有用的帮助。   等人走了以后,路梵的烟瘾上来了,拉着戚尘跑去小卖部,烟也买了人家还送了个打火机,出来之后,路梵长出来一口气,最终烟也没抽,“劲儿过去了,”他说。   少了某些声音之后,这个小镇的夜晚就变得更加的安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世界安静地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路梵的烟捏在手里,“你说要是咱们就是普通人,没办法随便出手这么多钱,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这事儿还管吗?”   戚尘看他一眼:“你可能不管?我知道你为什么管。”   路梵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他抬头看了眼天幕,“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小镇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杨千里回来了,但他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那对母子也不见了,一家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过年的时候,外面实在太冷了,如果不是要走街串巷走亲戚看朋友,没有人会主动愿意出门,所以等开春以后,大家还慢慢意识到这一家子人是真的不在了。   一直待到初六,路梵和戚尘和姥姥姥爷告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姥姥一大早起来给他们又做了充满特色的早餐,买了不少水果和点心让两个孩子拿上,走的时候,姥姥抱着常思跟他们挥手,路梵看她眼眶又红,哄着道:“我回去了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们这边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了,准备好了,我就回来接你们,最多四五个月,我们就一起生活。”   姥姥点头,抱着常思让他亲了亲路梵。   路梵怕自己再说下去,也该上来情绪了,狠了心要关窗,常卜寅伸手拦了下,看着路梵有一点别扭地说:“给你姥姥打电话的时候,要是不耽误事,也给我打一个。”   路梵故意道:“马上高考了,挺忙的。”   常卜寅一听表情难看了点,又觉得挺委屈的,路梵见状不逗他了,“再忙也给你打。”   老小孩立马又乐了。   看着其实挺好哄的一人,怎么以前就是说话那么难听?   ※※※※※※※※※※※※※※※※※※※※   姥爷:呵,你们这些愚蠢的年轻人!   下一章在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50章   他们坐车到了机场, 不是路梵熟悉的那一个,这是一个小机场, 真如戚尘说的那样很快就到了,路梵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戳了戚尘,“你说你这么跑过来,你爷爷他们也不说什么?他……”路梵摸了摸鼻子, “我听沈繁星的意思,他还不知道?”   “嗯, ”戚尘道:“我爷爷老思想, 就算我这次来找你,他只会觉得我跟你玩得很好, 还有我六哥穿女装, 他觉得是为了活命,没想过一个男孩子越穿越熟练的后果。”   路梵转了转眼睛,缓慢地说:“话说你六哥也是,你知道吧?”不知道沈老爷子知道自己最疼的两个小的都是那个啥,会不会气得疯掉啊, 这么一对比,显得常卜寅多了那么点可爱。   戚尘点头,但是没有再对此事发表意见, 而是让路梵眯一会儿, “睡会儿吧, 到了我喊你。”   他们回来之前, 在群里跟施一帆和杨子然知会了一声,施一帆嗷嗷叫着要约出来见一下,他表示这个春节没有大哥跟的小弟不是好的小弟。   场子地点都是施一帆定的,杨子然一看就发了个挑眉的表情。   杨子然:出手太阔绰了,看来今年压岁钱没少发。   施一帆:是多了点,嘿嘿嘿,先不说,到时候给你们个惊喜。   杨子然:你说你要把压岁钱分给我们?好的。   施一帆:哥,你又皮了。   飞机是下午到达的,路梵回家放下行李换了衣服,跑去和戚尘回合,家里阿姨和司机还在年假中,路文清好像回来了,但是路梵没看见人可能出去了吧。   在戚尘家里坐一会儿,路梵本来说刷两套题,戚尘没反对,找出来卷子和笔递给他,窗户纸戳破了,他俩一人一个板凳左右挨着,路梵写了两道题,视线总无意识地往戚尘脸上飘,过了一会儿放下笔,抱怨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说早恋容易影响成绩了,这不待一块吧肯定难受,待一块吧忍不住就得看几眼,这得耽误多少时间啊。”   戚尘不动声色地放下笔:“怪我,我要是长得难看点,你不仅不会分心,要是有减肥的需要就更方便了。”   “艹,”路梵听后笑了起来,看着戚尘有些不甘心,恶魔的爪子伸过去,把对方规规矩矩服帖的头发一通乱揉,然后看着道,“这下好了。”   下午又睡了个午觉,路梵醒来睁开眼,看到房间门开着,戚女士拿着手机,正蹑手蹑脚地要出去,此时回头,正好对上路梵的目光,她心虚地朝他挥手,手里还拿着手机,亮着屏,在照相机的页面。   路梵:“……”   他挠挠头,又伸手把戚尘给挠醒了,戚尘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刚要跟路梵说话,看见门口准备悄咪咪溜走的戚女士就明白了什么,“妈你又进房间偷拍是吧?把手机给我看一下。”   戚女士跟个孩子似的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掏了手机,怕戚尘全给他删了,赶紧道:“没拍什么,就、就……你看这多好看啊,别给我删啊……至少别都删了啊……”   戚尘没删,他来回来翻着这些照片,回头看了下床的方向,“我房间光线这么好的吗?”再看看窗外,还是阴天,“我不删,你把这几张照片发我手机。”   戚女士笑。   路梵沉默了一会儿等人出去了,轻声咳了咳,“既然把我也拍上了,就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管我几天饭吧?”   “侵、犯的是你未来婆婆,你得找她去,找我没用,因为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不光得管你饭,只要你不嫌我烦,管你喝水上厕所都行。”   “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味啊,”路梵说,“和你天真无邪的表情有点违和,我以后要是收入低一点,会跟你预想得有些偏差吗?”他说的很委婉,戚尘不可能会嫌弃,只不过他想着真有两人收入差距大的那一天,还真有些犹豫。   “你想要以后做什么了?”戚尘问。   “嗯,”路梵点头,“想去做个心理咨询师,青少年健康这块,搞不好还要贴钱进去赔。”   戚尘捋了捋他的头发丝,在路梵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个吻,“我从来没对你有过什么预期,你做你想做的就好,必要时哄我两下,我还能再给你投点钱,不过可能要等几年,因为做律师需要熬一熬,还有个问题就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戚尘用手盖住了路梵的眼睛,“我会有冲动。”   戚尘起身去了卫生间,一室光亮里,路梵眯着眼睛笑得餍足,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似的,他以前太丧,天气、堵车、回家都会让他觉得世界太黑,可是现在,哪怕外面是阴天,他心底也是万里晴空,窗外严冬,心内依然春暖花开,与这城市无关,与这四季无关,只与一人有关罢了。   知道两人要出去吃饭,戚女士还挺失落,“要不带我一起去呗,两个大帅哥?”   戚尘把人往他爸书房里一送,和路梵出门,戚女士委委屈屈地跟老公告状,“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沈先生揉揉脑门儿看她:“我吃了这许多年的醋,可也不曾说过什么吧?”   戚女士脸微微一红,“说孩子们呢,怎么又说到我了?”   沈先生挽过妻子的手,“由他们去吧,我们该操心的是,到时候怎么跟我爸提这个事,我估摸着他再疼小七,这一关也没那么容易过去,你得了闲不如多想想这件事,我反正头疼。”   戚女士:“啊……”   施一帆定的是个高级会所,里面有不少网红菜,几个人在路上,施一帆不停发消息催:寂寞。   空虚。   冷。   杨子然给他回复:你把衣服穿上试试?   施一帆问他:穿上了不冷了呢?穿上还冷呢?   杨子然:穿上不冷了那你就是风骚的,穿上还冷你这是闷骚的,缺爱的最高境界。   路梵和戚尘十分捧场的发了好几个表情,几分钟后,杨子然先一步到达了,路梵问他所谓的“惊喜”他见到了没有。   杨子然:……   杨子然:我不说了,你们来了就知道了。   呵,还挺神秘的,路梵摸摸下巴陷入深思,扯了下戚尘问:“这个网红菜馆你听过吗?现在不是流行搞什么主题,别是鬼屋惊喜吧?他们弄得这么神神道道的。”   戚尘道:“不是,我查了下,这家网红菜馆是真的网红菜,色香味俱全那种。”   路梵轻轻松了口气,但等两个人到了地方,看到了施一帆身旁不容忽视的存在时,才明白这“惊喜”的意思。   施一帆介绍旁边的女人说,“我妈,范女士,这不我进步太大了,又加上瘦了之后过年亲戚看了都说变帅了,她迫不及待非要请你们吃顿大餐,这顿饭是她请的。”   范小敏起初见了杨子然,就觉得自己儿子的朋友挺好看的,知道没来的那两个都是年级第一第二,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他儿子能和这样的尖子生做朋友。   他们的包间在二楼,装修风格很二次元,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女生喜欢的萌宠图案,路梵和戚尘站在门口,也有点把这中年女人和施一帆画不上等号,杨子然跟故意似的,跟范小敏说完了话,问施一帆道:“伯母这么苗条漂亮,你是亲生的吗?别是给抱错了吧?”   施一帆涨红了一张脸,往范小敏身边靠,母子两个实在找不到明显的相似点,范小敏嘴上笑得很甜,拍拍儿子的手,“不瞒你说,从他长胖了以后好多人都这么说,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施一帆:“……”真是亲妈。   范小敏看着路梵和戚尘,老阿姨的少女心都有些hold不住了,有些艳羡地说:“这俩小孩儿长得也太帅了点,当你们妈妈的人真幸福,我每天要是能看着,鱼尾纹多点我也愿意!”   施一帆拉拉她:“妈——”   范小敏看儿子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忙对他们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路梵和戚尘坐了下来,路梵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其实没事,她一直在我心里,阿姨你这么喜欢我们,我也很高兴。”   范小敏觉得这孩子太懂事了点,吃菜的时候格外照顾路梵……还有他旁边的戚尘,然后是杨子然,最后才是自己的亲儿子,施一帆吃着饭,轻轻吐槽:“妈,你这看脸看得也太明显了点吧?”   “那你是承认自己最丑了?”范小敏说完又安抚杨子然,“子然啊,阿姨没说你丑,你就是没他们帅而已,差了那么一点点,别往心里去啊,”她这个跳脱的性格倒是和施一帆能对上号了,转头又对路梵说:“这孩子长得太招女孩子喜欢了,我要是年轻几岁肯定追你!”   要不是看你是长辈,我梵哥绝对甩你一个冰块脸,冻哭你,施一帆一脸幸灾乐祸:“你现在也可以追,踹了我爸就行,我不反对。”   其他三人沉默了,还是杨子然先打破的沉默:“胖子,你是真傻假傻,你认了哥不够,还想认爸?”   路梵喝了口果汁,“那不用这么麻烦,你想叫我‘爸爸’我不反对。”   施一帆:“……为什么都欺负我?”   戚尘想了想:“大概因为你是团宠吧?”   ……   范小敏非要跟过来就是为了请这些孩子吃一顿饭,有她在,孩子们多少有些拘束感,她吃个差不多就去把账结了走人,让他们几个好好玩,路梵也吃差不多了,慢慢悠悠喝着热茶,瞅着施一帆看,施一帆被他看得发毛,“哥,别这么看我。”   路梵转头看了眼戚尘,戚尘也正看着自己,这句话,他下午才说过,路梵轻咳了两声,“我就是看你胖了没有,过了年以为你肯定要被打回原形了,这么看,保持的还不错。”   “这你就不懂了吧?”杨子然擦了擦手,“人如今情窦开,也知道要体面了,之前有仙气飘飘的学姐,如今……是有了新的目标了,还是他青梅竹马,开学后要去咱们学校上课了。”   施一帆立马:“哪有!”   路梵配合道:“哦?说来听听,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杨子然看两人一眼:“你老跟戚校草玩失踪,可不就不知道嘛。”   “哎对,”施一帆想起这一茬,“梵哥你怎么老带着戚校草出去玩,不带我们啊?”   三个人都不说话看着他,施一帆咽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没事,”路梵说,“什么时候你比……算了,没有可能的。”   施一帆听得一头雾水:“啊?!!我怎么了?”   包厢里空调开得很足,他们吃着吃着渐渐觉得热,施一帆说这养生茶越喝越热,杨子然一口水喷出来,“你能不能别说的好像里面下了什么药似的,”施一帆说管他呢,跑出去要买饮料,几分钟后跑回来,提了一箱酒,“我想了想,还是得喝点酒,不然老觉得这个年没跟你们聚一样。”   这点大家倒是认同,四个人一箱酒,不算多,喝到最后,施一帆在那里又哭又笑的,“我真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花怒放,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小仙女啊?”他捧着脸,发呆,“我问她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她说等我瘦下来再说,你们说这是不是再给我机会啊?”   路梵又给他倒了杯酒,“你继续说,再多说点,我们听听看。”   施一帆腰板都直了一点,“我想想啊,”他一脸认真,“她问我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漂亮吗?我说不是啊,我之前还挺喜欢一个学姐,仙气飘飘的比她漂亮多了,我说完她好像还生气了,她说让我别喜欢她了,两天没搭理我了,这么一想,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路梵转转头看另外两个人,若有所思道:“确定这叫情窦开了?”   杨子然看看两人,挑眉:“这就成了?”   没头没尾的,路梵一下子听明白,转头跟戚尘确认,戚尘喝了酒,一只手搭在路梵身后的椅背上,“对,就这几天的事,不是他不带你们玩,他也没带我,我自己跑过去的。”   “听着挺浪漫的,”杨子然举杯对着他们,三个人举起来,再偏头看施一帆,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看来是喝多了。   碰了杯,路梵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子然抬头想了想:“戚校草刚搬进宿舍那会儿吧,你别说,你那会儿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没比施一帆好多少,这会儿差不多了,我打个车把他送回去好了,幸好他减肥成功了,不然我得哭。”   路梵和戚尘看着他们上了车,车子开出去,两人在路灯下慢慢往前走,路梵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做了个扩胸动作,收手的时候故意揽住了戚尘,自己的头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热热的呼吸打在戚尘的耳根后面,“沈小七,我问你啊,你不会初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这是戚尘为数不多却喜欢到了极点的小秘密,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背影,他们挨在一起,影子也亲密无间,戚尘手伸出去搂住他的腰,被路人看到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这么出色的一对实属难得。   戚尘偏头看着他,两个人的呼吸几乎都靠在一起,他们一起停住了脚步,“那时候的感情要纯粹一点,就是崇拜和倾慕,我是你的迷弟,等后来中考结束,我发现你根本没参加考试,也不知道你高中要在哪里上,那段时间心情很复杂,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并不那么纯粹。”   路梵亲了他一口,心情很好,“那你出现的有点晚啊,要不是我转学过来,我们是不是还是陌生人?”   “不会,”戚尘听到自己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他扯住了路梵的衣领靠过来,在他唇边轻浅地啄了几下,“我知道你在哪些学校上过学,但是你转学的速度有点快,最快的不是半个月就转了?我就想啊,我就在一中待着,有贵族班的就那么多学校,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这里是原点,是你本来就该直升的学校。”   灯下的阴影渐渐胶着在一起,不在乎周围有多少路人,不在乎以后还有什么考验。   戚尘把他送到家门口离开,路梵哼着小曲儿进屋,屋里灯光亮着,照的他唇色潋滟,目光里有春色,在看到客厅的人时,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家里的桌子上堆了很多购物的盒子,沙发上的人一个个拿出来展示给路文清看,这说话拿捏的腔调,路梵就算好几年没去见过她,也忘不了她的声音。   路文清先看见的路梵,脸上的笑收了收:“梵梵啊,快看谁来了!”   路梵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路文清嘴角僵了僵,跟自己的母亲解释道:“从我离婚后,这孩子性格变得有点大,妈您别往心里去,主要这也许多年没见过您了,可能不太亲近了。”   老太太早到了头发花白的年龄,但是不服老,染了个年轻人追捧的奶咖色,脸上涂脂抹粉的,比年轻女人还注意保养,闻言看了路梵几眼,以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那个贱骨头的妈,现在嘛,老太太人可比常茹精的多,林慧这回回去对自己的讨好她就看出来门道了,不过,在她眼里,除了路文清很重要,其他人都不行。   看路梵一言不发往楼上走,林慧小声说:“妈,这孩子就这样,您别介意。”   老太太看她一眼,怪腔怪调的:“我跟我孙子感情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你操的什么闲心啊,他也没搭理其他人啊,怎么就我该介意呢?”   路梵关上房门冷哼一声,某些女人自作聪明,以为请回来是个救命佛,殊不知……   ※※※※※※※※※※※※※※※※※※※※   下一章看妖怪打架,梵哥吃瓜嗑瓜子。   好多口口,不得不爬上来修改。 第51章   四楼窗户边上立了一个人影, 房间有段时间没人了,阿姨又不在, 没人打扫,落了些灰,他刚换完了床单,开了窗换换空气,这是戚尘的习惯, 路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养出来了。   不时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   -你们请我来住的,可得让我住舒服了, 我要是不舒服了, 你们谁也别想舒服了,我人老了, 经历的事儿多了, 可不好糊弄。   -儿子你们都住三楼啊?我不想爬楼梯,你陪我住一楼吧,房间里没人说话,我半夜起来上卫生间再摔着了,哎不行, 你白天要上班,那就小慧吧。   -这小姑娘模样生的还行,学习怎么样?   -还没考过路梵啊?那就不能怨别人了, 你生来的基因就不好, 骨子里带着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路梵看着时间差不多, 关了窗户,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林慧和林亦萱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路梵虽然也烦这个老太太,却一点也不会同情林慧和林亦萱。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更何况——   “私家侦探给我回信了,查清楚了,”路梵捏着手机给戚尘打电话,神色的情绪难以言表,“她跟前夫离婚到和路文清结婚,日期前后不超过一个星期,还有她那个前夫,至今都还有联系着。”   戚尘在那头安静地听着,“其实这类人在我们这种家庭里还挺常见的,为了优渥的生活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倒是你自己小心点,我估摸着那保险的事情不简单,你现在又多了个奶奶,好在马上开学了,不行这回彻底住宿舍去吧,我陪着你。”   “我会考虑的,但是你姥姥姥爷……”路梵在这头轻轻吐了口气,“多陪陪他们吧还是,我自己住宿舍也很好,反正没成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你不要总这样暗示我,路梵,”戚尘上楼走回自己房间,门轻轻阖上,他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此刻通过听筒传过来,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回荡着,他只好转移话题,“你奶奶这头……”   “我对我奶奶没什么感情,从小就是我妈一个人带我,有时候奶奶来一趟也是过来看我爸看她儿子,活像他儿子还没成年还没断奶一样,”路梵说,“我妈那时候就挺怕她的,个子不大,事儿特别多。”   他忽然发现他妈真的太不容易了,也难怪常卜寅这老头坚决不让嫁给路文清,有路文清他妈这样的存在,常卜寅嘴虽然毒估计都懒得搭理这种市井妇人。   “她事儿特多,不是我说,我就记得有年她来我家,其实就是为了监督我妈,因为我爸经常出差就去她那儿待两天,最奇葩的是,我爸那么大的人了,只要我奶奶在,他都是和我奶奶睡,什么夏天太热了,冬天要给捂被窝了,说我妈调的温度不对啦,说空调用多了不好啦,”路梵想到了某件事,然后顺带着想起来好多事。   “我当时不懂,就觉得这小老太太真烦人,我爸那人特渣吧,对我奶奶那可是真孝顺,就这时候看着真是个人了。”路梵舌头挑了个尖,用牙齿咬了下,一想到那老太太就在楼下,特别烦躁。   “你别委屈了自己,”戚尘谁都不同情,就担心路梵,“你以后想养你奶奶吗?”   “什么?”路梵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戚尘道:“就这个私家侦探的事,你打算跟你爸说吗?虽然你不喜欢这个奶奶,但假如你父亲有了意外,按照法律规定,你还是要赡养她的,哦,继子女也有赡养的义务。”   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一下子提醒了路梵。   路梵眉眼舒展开一点,他没有照镜子,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你在助纣为虐吗?”居然还教他怎么继续煽风点火。   戚尘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扶了下眼镜:“我这明明是护短。”   “明早来我姥姥家吃饭啊,”戚尘发出邀请,“我们等着你。”   “好,”路梵挂了电话。   路梵做了个美梦,睡醒时神清气爽的,下楼吃饭,看见林慧在厨房里忙活,不光如此,还听见小老太太在指挥,“你这个虾线都没拔干净,这么脏给我儿子吃?哎呦这是包子吗?什么玩意儿?”   林亦萱可能是听见了动静,也或许是放心不下她亲妈,站在客厅里听着难受,她转头见路文清看着自己的报纸,就跟没听见一样,目露凶光,恨恨地看着他,似要从路文清的报纸上戳出个洞出来,直接一个眼刀甩过去才好。   路梵晃晃悠悠去厨房喝了水,老太太看他一眼,路梵忽然好心情地跟她道了声早。   老太太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回头继续监督林慧的厨房作业。   放下水杯,路梵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这顿饭怕是八点也别想吃着了,虽然他也没打算吃。   余光注意到一抹视线,路梵看见林亦萱的眼神,一秒也没多做停留就收了回来,跟路文清说:“我不在家吃饭了,我一会儿去沈爷爷孙子家玩,在他家做作业,快高考了,时间紧张,我晚上再回来。”   他一口气说完,路文清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一听沈老爷子的孙子,路文清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哦,路上注意点安全。”   路梵看他一眼,刚想说话,林亦萱有些坐不住了,她看着路文清,“路爸爸,我妈她……”   没说完,厨房里的小老太太闻风而来了,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摇着头嫌弃不已:“现在的媳妇儿都是怎么回事啊,条件好了那是男人的本事,自己不更应该照顾好男人吗,这厨房水平代表了女人一半的能力啊,”她摇头,“就这种程度,多练练就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林亦萱看看她,又看看路文清,眼里有祈求,但路文清又开始装聋作哑,点点头,继续和路梵说话,“高三学习累,有想吃的什么一定要跟爸爸说,这次……考了全市第三,很优秀。”   林亦萱:“……”   路梵从她身边路过,难得说了句她也有共鸣的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妈宝男是超级大猪蹄子。”   林亦萱那双眼睛,像得了红眼病,手指紧紧扣着掌心,指甲尖隐隐发白。   路梵收拾好了东西从楼上走下来,慢条斯理,林亦萱站在旁边怎么看怎么气人,她妈还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昨晚上不用想也没睡好觉,这下不用等路爸爸回心转意,她们就得被这老太太玩死了吧?   在门口换着鞋,路梵要转身的时候,听到林亦萱说:“路爸爸都生病了,你也不在家陪陪他吗?”   路文清闻言看路梵一眼,“就是有点咳嗽,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路梵拉了拉书包袋子,“我和我奶奶可盼着你活得久一点,一点小病也得好好吃药,要不然你有个好歹,我奶奶和我可怎么办,哦对了,”他不经意看着林亦萱,似是忽然想起来一茬儿,“你跟林阿姨应该也是,毕竟如果婚内我爸出了意外,按照法律规定,你们也有赡养我奶奶的义务,看你们相处的挺好,想必你们也十分乐意的。”   “你……”林亦萱瞪着路梵,看了半晌,忽然阴笑起来,“可路爸爸真有个好歹,你可是唯一受益人啊。”   她等着这句话可以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谁知道路梵丝毫没有慌乱,丢出来一句:“那不也是你妈建议我爸买的吗?我全程都只是负责签字啊。”   小老太太直溜溜地盯着他们,“什么保险?”   路文清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就人生意外保险,林慧给她和萱萱,我给我和路梵都买了,妈你过了保险的年龄了,就没给你买。”   小老太太多精的人啊,贼会抓重点,“好端端的买什么保险?你们不是之前不是有保险吗?”   路文清道:“有医疗保险附赠的意外险,金额少,这个是林慧朋友那边推荐的,想着没多少钱就买了。”   老太太没有再吱声,就是人老了以后耷拉下来的双眼皮,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总有些阴暗。   路梵对林亦萱耸耸肩,看吧,你要说的,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亦萱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戚尘姥爷家吃完了早饭,家里人都要出门,姥姥姥爷说想去以前的老房子看看,戚尘没去,“每次去那里,我都感觉他们的情绪波动会变得大很多,喜悦也好,伤感也好,在那里忽然就变得无限大,而我们都很清楚,这情绪不只是姥姥和姥爷的,还有我们自己的。”   路梵一时间想不到喜悦和伤感这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晃了晃笔头,掏出来卷子,“还是刷题吧,现在感觉什么事都没有刷题简单,也没有什么事是刷两套题解决不了的。”   五分钟后,他从卷子上移开视线,笔在嘴里叼着,漫不经心看了眼戚尘,他就是想确定戚尘有没有还受到刚才那些话的影响,结果看了一眼,觉得题的吸引力似乎少了一点,路梵又看了两眼,感觉光看看好像也不能够直接确认,要不……   他暗搓搓地伸出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戚尘的手背上轻轻摸了下,戚尘转过目光看着他,路梵笑笑,“我的笔不好用了,我看看你的是不是好用一点?”   掏出笔递给他,“这张卷子三十分钟可以做完吗?”戚尘扫一眼他的卷面。   “开什么玩笑,当然能。”   前提是不要总开小差的话。   十分钟后路梵自己就放弃了,“我怎么总忍不住偷看你,你为什么不会偷看我呢?”   “让你发现的话,那就不是偷偷看了。”戚尘道。   好像也对,路梵忽然觉得心无旁骛地读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大概率上都是单身狗吧。   又过了几分钟,戚尘看他没有写卷子,而是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戚尘出声问道:“要不然休息一会儿?”   路梵长长吐出来一口气,“我只是有点儿……我在想这样似乎不行。”   戚尘淡淡道:“我们似乎需要立一些规矩了。”   路梵:“什么样的规矩?”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路梵一定不会去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因为戚尘思考得尤其认真,不时看他两眼在衡量着什么,他自己也像是下了狠心一样,“亲吻一天只能两次,拥抱可以三次,拉手也是三次,亲密多了容易引起生理反应,反应如果频繁了以后就会变得不敏感,”戚尘看着路梵,“我觉得为了我们成年以后的体验,这些规矩不只是高考,在我们成年之前都有些存在的必要。”   路梵:“……”   谁家谈恋爱立过这样的规矩?   路梵眨眨眼:“你认真的?”   戚尘轻轻点头:“当然如果我们两个都打算放弃什么市状元省状元的话,或者不打算给未成年人做什么榜样的话,我们睡了也可以,今天就行,我想想,现在似乎也可以,窗外阴天,很适合关上门睡一觉什么的。”   路梵又看了他两眼,他前几天扫了一篇文章,“最近M国科学家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真爱的保鲜期只有18-30个月。”别说十八个月了,他们这连半个月都没有,他都感觉要进入冷冻期了,好吧,高考无敌,高考万岁,高考……让我们必须先学会自制。   戚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路梵只是一时间的闷闷不乐,他懊恼得琢磨了一会儿,注意力慢慢开始回到眼前的试卷上,戚尘嘴角微微勾起来,继续整理押题笔记,不是为二模三模的准备,是为高考的。   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戚尘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回来了……嗯……不用,我和路梵出去吃就行,”戚尘握着手机,偏头看路梵一眼,对电话那头的戚女士说:“那让他来吧……”   听到说吃饭的事,路梵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早就饿了,“谁要来啊?”他收了笔和卷子,轻轻啧了一声。   “六哥,”戚尘说,“差不过要到小区门口了,说是给我们送饭。”   路梵一边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他们是十七岁的大孩子了,怎么吃个饭家长都还不放心,何况家里还有阿姨在呢。   戚尘下楼跟阿姨说了声,不用准备他们的午饭,他从厨房里拿出碗筷来摆放好,招呼路梵在旁边坐下,门铃就响了起来,戚尘去开门。   “我爸难得下回厨,非说要让你们也尝尝,我就憋屈地被抓来当壮丁了,”沈繁星一边说一边和戚尘走过来,细长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什么,又问戚尘,“出去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戚尘把食盒挨个拿出来,先给路梵盛了一碗汤,看了一眼沈繁星,又盛了两碗,“坐下,先吃饭吧。”   沈繁星跟路梵打了声招呼,摇摇头,“不了,我……约了朋友呢,”看着已经放在自己面前的汤,伸手碰了碰,“既然都给我盛了,喝口汤也行。”   不知道是不是碗有点烫,他没端稳,汤洒出来点,溅到沈繁星的衣服和手上,他拽了张纸巾擦擦,见路梵和戚尘都盯着看,又低下头去,嘴角噙着笑:“骑车来的,手可能有点僵硬了,别看我了,见笑见笑。”   路梵收回目光,不经意又看过去,刚才沈繁星那个表情,大概就是戚尘说的喜悦和伤感互相掺杂着的心情吧,沈繁星擦完了起身,临走前又深深看了他们两眼,“我走啦,不用送!”   路梵目送他出门,收回目光时和戚尘的撞在一起,路梵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就是看你六哥,他怎么好像有点伤心的样子?”   戚尘也不知道说什么,拍拍他的头,让他吃饭。   手机装在口袋里,等吃完饭摊在戚尘的床上,路梵才掏出来看了眼,沈繁星发来的。   -你把我弟弟拐跑了。   -我该说点什么呢?早生贵子就算了,白首偕老吧。   这酸溜溜的语气,怪不得刚才那个眼神,路梵撇撇嘴,念着两人的那点旧,还有他毕竟是戚尘的哥哥,他挠挠头,决定费点脑细胞好了。   -你这个语气不要说得跟个弟控的变态似的。   -放心吧,我会好好对他的,等你追到你那个小男生的时候,我们也会祝你们白头偕老的。   沈繁星过了很久才回复过来:嗯。   路梵:“……”他感觉自从他有意要撬走戚尘之后,沈繁星的态度就变得有点奇怪,他正拿着手机想不通,戚尘从楼下端进来一盘水果,路梵翻了个身趴着,上半身抬起来一点,捏了颗葡萄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应该多和你六哥联络联络感情,我看他怪可怜的。”   “从哪儿看出来他可怜的?”戚尘把盘子放下来,单膝跪在床沿,去看路梵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可能是我过年忘了给他生日礼物了。”   “他生日在过年期间啊,我都不知道,那你连带着我的一起给送了吧,他既然都知道,我们就不用准备两份了,”路梵伸了个懒腰,“我睡半个小时,你睡吗?”   戚尘摇头,“你睡吧,我一会儿喊你。”   他动作小心翻着书页,不时回头看睡得只露出个脑袋的人,戚尘翻出手机,把玩了片刻,发出去一条消息。   -只这一件事上,才证明我们的确是兄弟,六哥,你是要让他知道你喜欢着他吗?这样对你似乎能公平一点。   -不,别告诉他。   ——   小老太太凭借一己之力,把林慧母女折腾的够呛,路梵觉得她神出鬼没的,冷不丁要被她吓着,开学前一天就搬回宿舍去了,说是卫生得打扫打扫才能住人。   他拿了不少的行李,林亦萱嫉妒地看着他,“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哪能啊,我自己的家我干嘛不回,”路梵还冲她笑了两下,耐心解释,“这不就这几个月了,在学校待着更有安全感。”   他能走,他本来就是住校的,林亦萱现在却不能走,每天都处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就算后天高三就要上课,但她一想到晚上还得回来这个家,面对着这个老太婆,她就心情不好。   还读书呢?她都想把书当纸钱烧给这老太婆算了。   开学了,对于高三来说,已经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每个教室的黑板右上角专门腾出来一块地方,数字跟选美比赛似的,写的一个比一个的显眼,一来为了提醒学生们,啊,就剩一百零几天了,还有个原因就是,复习复得老眼昏花了,是真怕他们看不清啊。   再回到校园里,路梵和戚尘会偷偷保持点距离,要是没谈恋爱的时候无所谓,反正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既然谈了,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俩谁也不想多添点事分对方的心思。   施一帆看上的那个女孩子也在文科班,林亦萱他们班上,施一帆就得了个被害妄想症,总妄想着他的心上人每天被别人欺负,尤其是那个林亦萱。   越来越不是个好人。   “梵哥我跟你讲哦,”施一帆从外面跑回来,他近来可是胖不了,那女孩自打说等他瘦了考虑考虑,他现在吃口饭都得认真掂量掂量,食堂大妈打饭时候掂勺子就属他乐乐呵呵,一下课就坐不住跑来跑去,“你知道那女的怎么看我的青梅的吗?那眼神好怨毒啊……”   路梵手里握着笔低着头,“你这么看她,你的小青梅不会误会吗?”一开始上课,老何就给全班都发了一本他自己总结的背诵重点,路梵正用笔在上面二次作业,画完了一页,在脑海里过几遍。   “卧槽!”施一帆突然站了起来,“我说怎么好好的又当不认识我了呢?不是后天要去春游了吗,我问她喜欢吃什么我多给她准备点,她也不跟我说话,后面送我一个白眼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所以她……是吃醋啊?”   路梵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可能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啊,”路梵抬起头,“成天在人家眼前晃,还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施一帆:“我……”他不想还好,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那怎么办啊?她长得挺好看的,肯定好多人虎视眈眈的,我天天盯着我不踏实啊。”   路梵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加上林子然的眼神看女孩一向不清,他想了想说:“我打个比方,你要是个驴,她应该就是挂在你前面的胡萝卜,你想吃掉它就得先跟上她的步伐,而如果,她不只是你眼前的,那么你要吃掉它,就得干掉其他和你同个属性的生物,这是强者的法则,在任何场合都适用。”   施一帆挠挠头:“再说简单点?”   路梵叹气:“就是你的方式用错了,你想跑在最前面,但你的最前面是她的眼前,她的最前面却不只是这样,简单说就是你得跟上她的步伐,比如体重,成绩,她所有优秀的地方,当然你再全面的会更好。”   施一帆点头:“哦。”他转身从座位上拿出本子和纸,“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路梵:“……”反手就想甩个巴掌过去,理智还在,路梵自己在心里按住了。   说到那个春游的事,其实就是学校专门为高三组织的解压活动,去爬山,不光解压了,还能提高身体素质,老何提了两次让他们带点厚衣服,就意味着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刚开春,平地上还好,气温不高不低,一件长袖外面套件外套就差不多,但是山上就不一样了。   “这是常识,”杨子然拎着施一帆和他的背包去路梵他们的宿舍,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第二遍,“山上很冷的这位大兄弟,怎么看着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就聋了啊还是傻了啊?”   包没有拉,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全是吃的喝的,路梵伸手扒拉了两下,啧了一声,“挺全乎啊,我发现你有了小青梅之后,眼里梵哥的地位就低了一点。”   “这哪能啊,”施一帆说着,扒拉出来几盒生巧给路梵,看看戚尘,给了一盒高档软糖,杨子然也盯着他,施一帆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把鸭舌头。   杨子然笑了,“你这是无声地威胁我?”   施一帆拒不承认:“鸭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它了!没怪你多嘴!”   最后施一帆还是没带厚衣服,象征性地在身上多绑了个外套,包里又塞满了零食,路梵他们都相信他如今对吃的不再那样痴迷,这么大一兜,都应该是为了哄那个女孩子。   三十二个班,各自排好队以后,依次有秩序的下楼,路梵本来想着肯定按班级顺序站位,所以根本没想去找戚尘的身影,结果他们这边刚在底下站好,戚尘他们班的班长就带着队目光找人,然后领着全班站在了他们班旁边的空位上。   路梵看了戚尘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何青山带着个大喇叭喊了两声,“一班和二十班的同学们注意了,我们一共分两辆车坐,下了车以后班长先组织原地集合,听从安排。”   路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那个讨人厌的周峨眉请假了吗?好像这一阵子都没看见她。   兜里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戚尘给了他一个眼神,路梵低头看手机,戚尘:周秀眉辞职了,老何现在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哟嚯,老何这把摸了手好牌啊,路梵心想。   路梵:她好好的一中最好的尖子班不要了?未来的理科省状元也不要了?她虽然挺小心眼儿的,但她做了那么多不就为了她的重点班吗?怎么会舍得放手。   戚尘:徐主任让她写检查给你道歉,要向全校公示,她不干,磨了几天发现徐主任不松口,自己又下不来台,就走了。   路梵:啧啧,随便给我扣屎盆子,轻飘飘道两句歉都不愿意,这人民教师……   戚尘:她是没想到会碰上老徐这样的主任,一般的年级组长都怕在这个时候出点变故,换老师这种,一定程度上会影响高三学生的心态,她无非就是觉得老徐不敢那么做。   路梵看着站在前面,跟两个班长细细安排注意事项的何青山,低头发信息。   路梵:她也没想到会遇上我这样的学霸,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给学霸护短的优等生。   戚尘:嗯,她是一步错,步步错。   所有学生在山脚下集合,老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有风,不算大,但是他喊了两嗓子,全都埋在了风里,只有前排的同学听到了,后排的同学只看到他的嘴动了。   老徐下去,顺了何青山的小喇叭,又站了上去。   “今天咱们全体高三师生就要征服这座山,这座山不算高,但是你们在攀爬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找邻近的老师,我们今天是一个整体,共同进退。”   老徐说完,亮出来自己的背包,先把厚外套穿上了,“我年纪大了,不抗冻。”   底下有人抖着胆子喊道:“徐主任我的衣服你穿不?就当尊老爱幼了?”躲在人群里,一大堆人,光听见声找不到人。   老徐难得露出来个笑容:“那你这说的太没有诚意了,我都看不见是谁,”不多时,一件校服外套就被送到了他的面前,同学们今天还是挺开心的,闷头学了那么久,过个年都不敢真的松懈下来,终于有个出来透透气的机会了,“要说保暖还是我们的校服,此衣虽丑但是很保暖!”   只听底下一片哈哈,老徐说了声谢谢,“希望你们都能笑到最后。”   老徐放完了话,路梵都还没反应过来,人群就开始涌动了起来,三十二个班,一个班至少五十几号人,再加上老师,乌泱泱的一大片,入口处就那么屁大点地方,全都往前涌。   路梵根本就是被推搡着往前走,他一扭头,找不到戚尘的人影了都,逮住个往前头冲的杨子然,“这么多人,凑什么热闹啊?”   “不知道啊,”杨子然拉了他一把,“就我也没反应过来,咦,胖子呢?”   路梵也跟他一起找,他没找到,杨子然眯眼看了半天,发现人家在一马当先的小队里,“那呢……”他给路梵指过去。   “跑那么快干什么?”路梵继续被顺着人潮往前推,人赶人,就跟一群小鸭子进池塘玩水一样。   “你能看到最上面那个女孩子嘛?就是那个青梅竹马,”杨子然说。   打头阵的小分队里男的女的都有,他一说,路梵才抬头仔细看过去,太远了,看不见脸,何况人家背着身,能看见一个长长的马尾晃来晃去,就那爬山的速度来说,一般的男生都没法比,难怪一马当先。   “走吧?”杨子然说。   路梵本来只想当个咸鱼,但是他挺想看看施一帆犯蠢的现场画面,一咬牙:“那就走吧,”他回头看一眼,依旧是乌泱泱的一大片,看不见戚尘,“山上信号还不好,等到山顶上再找找戚尘吧。”   但他找不到戚尘,戚尘能找着他,只不过身边人太多了,一开始的时候如果没有一马当先,就要有一段时间要裹在人群里,戚尘身边还跟着好几个老师,装备准备的挺足,一看就知道平时缺乏锻炼,爬了一会儿就开始吭哧吭哧的大喘气。   “戚尘同学,我们身体素质不好的,让让路,让其他同学先过去吧,”徐主任抹了把头上的汗,话音未落,身娇体弱的戚尘同学跟条鱼一样钻着人潮的缝隙快速地往山顶上移动。   往上爬就宽松多了,不知道是因为海拔高了还是人少的原因,空气都好了不少。   路梵和杨子然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追上了施一帆,那个女孩子把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后面,施一帆咬咬牙开始加速,连大哥都不准备要了。   大哥路梵靠在一棵大树上心情有点神奇,他感觉不是自己家养的土白菜被拱了,这明显是土白菜要去碰瓷人家的大白猪。   “他精力有点旺盛啊这位兄弟,”路梵微微喘气,手扶在树干上。   冷不丁身旁传来一个声音,“爱情的力量啊……”   路梵回头对上戚尘的目光,愣了两下:“我之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你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戚尘笑笑不语,从路梵手里接过水来直接喝了两口,握在自己手里,“歇会儿继续?”   路梵看他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把手收了回来整理好背包,“不了,打铁趁热一鼓作气,走!”   “老何在你们班怎么样,有没有人不服?”有段路不好上,路梵扯着树枝过去,回头准备拉戚尘,发现人家轻轻松松就上来了,“你玩过攀岩吗?”   “没,”戚尘走他旁边,“小时候看别人玩过,没人不服气,他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一开始有人担心突然换老师,还得有个磨合期,他一来,就跟班长和课代表提前对好了,头一节课就让学生们不得不服气,他讲课不拖泥带水,一般不讲废话,更不骂人,比周秀眉招人喜欢。”   路梵笑笑,“是,他一般不讲废话,讲起废话来没完!”   又往上爬了一段距离,上面的人速度也慢了下来,大家的体力都有所下降,不觉中路梵发现跟在那个长马尾身后的人就是他们了,施一帆就在前面大喘着气跟着,一步三出气的那种,杨子然已经过去他身边了。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给了老何,其他老师居然没出手?”路梵多少有点不放心,老何那人太实诚,容易吃亏。   “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敢,风险太大,你想啊,假如成绩能比之前周秀眉在的时候预期的差不多好,那基本就是无功无过,稍微差一点,那就有压力了,也就老何这种,敢上。”   “我们老何啊,”路梵想了想,“是个真正为教书育人而存在的人。”   终于到了山顶上,路梵着实有些吃不消了,看眼前就一个凉亭,那女孩单独坐在一面的长椅上,路梵有气无力走过去,坐下来调整着呼吸,等戚尘也挨着他坐下来,他想着反正没外人,就脑袋一歪重重靠在戚尘的身上。   嗯,那女生严格意义上也不算太外的人。   谁知那女生忽然盯着路梵和戚尘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头一回见这么明目张胆的男男吧,路梵觉得不太有所谓,继续蹭了蹭,施一帆和杨子然紧跟着走进来,施一帆掏出水来给那女生,女生反手从背包里掏出来一瓶,自己拧开了。   然后又不经意,抬头看了路梵和戚尘他们一眼。   施一帆似乎看懂了什么,他在女生旁边坐下来,“西西,你也累的话,我的肩膀给你靠?”   卢西西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又看看路梵他们,“你跟他们……”   施一帆笑着说:“对啊,我们是一起的,四个人。”   卢西西:“你……”   片刻后,施一帆一脸失落地回来了,他看看偎着戚尘的路梵,看着杨子然,在杨子然莫名的眼神里,他轻轻靠上了杨子然的肩膀,“杨哥,我受伤了,肩膀让我靠靠吧。”   杨子然抖了抖肩膀,再看看戚尘和路梵,只能说这是个傻子,他用充满了慈爱的目光看着施一帆,“傻瓜,你的小青梅应该是误会你是双性恋了。”   “双性恋?”施一帆心说这是什么鬼?   杨子然让他看看路梵和戚尘,施一帆看了,“怎么了呢?”问完之后他才愣住,然后瞳孔一点点放大出来,内心的情绪宛如海啸一般疯狂涌来,他张张嘴,“我、我我我靠,他们……我,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杨子然不说话默认了,“哎,傻孩子,你的小青梅应该挺生气的。”   施一帆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他跑过去对卢西西解释说:“我们四个好兄弟,他们两个,好基友,不包括我。”   卢西西狐疑地看着他,“那你平时张口闭口都‘梵哥梵哥’的,他在你心中地位很重要呗?”   施一帆挺了挺胸脯,“那是我大哥,当然重要了。”   说完这句话,小青梅又走了,施一帆想了半天又没想明白自己那句话又说错了。   ※※※※※※※※※※※※※※※※※※※※   啊,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52章   路梵知道学校为什么组织高三活动要选爬山, 不光他知道,太多人知道了。   高考在即, 让大家体会一下一览众山小是什么样的心情,散完了心回去能主动多做点卷子,后面三个月的时间多努力一点就好了,这是一个分界线,后面的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但是这个山选的有问题, 许多同学跟着爬上了山顶,累得弯着腰直喘气, 刚站稳了挺直腰杆, 准备学学伟人来个直抒胸臆虽然还要顺便借一下人家的诗句,就是往底下一看, 愣住了。   附近连绵不绝的群山, 没有比他们爬上的这座更低的了。   同学们:“……”   徐志学后面上来了,看出来大家的疑惑,安慰道:“想什么呢,咱们这种地方,就这座小矮山还八百多米呢, 我们再选个高点的,你们今天回去别说看书做题了,明天也别想看书做题, 同学们啊, ”老徐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 “最后的时光了, 前提是保护好自己,目标是超越过去的自己,请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这些话虽然官方但也是事实,尤其他们身处的这个环境,山顶上有一块平地,风刮得尤其的大,好像要刮走堆积了许久的疲惫郁闷,大家不约而同都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带头喊了几嗓子,“啊啊啊啊好舒服啊!”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大家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来,或者加就是简单地表达心情。   -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高考一定要比一模考的好啊!   -今天不流汗,明天就流泪,啊啊啊啊高考你等着,我来征服你了!   夹杂在这片叫喊声中,只听忽然有人喊道:“啊啊啊我一定要说啊,路梵我很喜欢你,我会像你一样好好学习的!”喊完女生就跑进了人群里,徐志学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叹口气,“找个比自己好看的男生,不觉得压力大吗?”   其他人没想到古板又脾气臭的老徐居然没有再说什么早恋浪费时间,他自己也解释道:“都这个时候了,三个月你们都忍不住,以后能成点大事才怪,自己啊,真真切切考到自己身上的分数,才可能是你以后的筹码。”   大家刚来了点兴致,不由又有些扫兴,那些谈了一些时间的情侣不由忧心忡忡的,为以后难以预期的未来,彷徨又无措着。   路梵嘴里嚼着牛肉干,不是出来玩的吗,怎么有点离别欢送会的感觉,老徐几句话,把大家又唬住了。   把嘴里的牛肉干咽下去,路梵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然后对着远山喊道:“别喜欢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也要喜欢你!不喜欢你,高考都少股劲儿!”   这回好几个女生商量好的一样一起喊的,声音拧成了一股绳,力量很大,震得路梵手里的牛肉干都掉在了地上,他一眼扫过去,“行吧,要是有不懂的问题,”他这里顿了一下,大家都以为这句话完整的是“要是有不懂的问题来问我就行”,跟他这个人形象还是差了很多的,有人瞪大着眼睛。   路梵就是口干舌燥了,刚吃的牛肉干吃的,他又灌了两口水,在所有人暗暗期许的目光里说,“有不懂的问题抓紧多问问老师,等高考完了就问不了了!”   同学们:“……”   可能平时确实没有机会和路梵搭上两句话,这会儿又有人悄悄跟楼了:“那就不能问你吗?”   路梵按着戚尘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很没有耐心,我要凶你两句你不许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梵我太喜欢你了!”   怎么没完没了了,路梵心说她们个子那么小,肺活量都还挺大的,路梵不再回复,坐下来继续吃自己的零食,他把牛肉干塞回去,又找别的吃的,他也不低头看,翻到什么看顺眼了就吃点,他发觉手里的触感不太对,好像是个本子,摸出来一瞧,还真是,是老何给出的背诵本,他收拾书包的时候居然把它给漏了。   路梵也没想太多,随手翻了两下,戚尘看着他,忍不住提醒道:“你这样其他人看到,今天是玩不好了。”   好好的出来换换心情,年级第二默默掏出了背诵本。   这是一个恐怖片。   “哦,还好你说了,”路梵收进书包里,“我估计像我这样顺手带过来的没有几个,一会儿我看起来,他们怕是得心塞死。”不怕年级第二掏出来背诵本,就怕自己也想掏的时候,还没有的掏。   施一帆看到了他这个动作,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心心念念的小青梅,刚听到他们都喊了几嗓子,他早就有点按捺不住了,但是他想说点不一样的,凸显他有点高度的,他站起身,对着前面的山峰声情并茂喊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旁边不止一个人接住了他的诗句,施一帆不得不停下来,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而这个眼神,让那几个人兴奋了起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我是要表白的啊喂各位大兄弟,施一帆有苦说不出,等他们背完了这一整首停了下来,施一帆抓住机会,重新换了一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为了怕有人再打断他,他这回打算一口气多说几句,然后喊出卢西西的名字,结果一个两个的,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一起背诵了起来。   施一帆:“……”   表不成白了,施一帆都不知道自己戳中了同学们的那根经,在这之后,就变成了一中高三年级的诗歌朗诵大赛一样,说完一首还有一首,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就好像考试的时候以为自己记住了所有的,结果考出来一个你想不来的,这会儿不一样,这会儿有人跟你搭着,没有想不起来的时候。   施一帆郁闷不已地坐下来,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到了边缘的栏杆处,挤不到前面的学生们就直接对着天空喊。   这一天中午的时候,山上休息处的水卖的特别的好,老板知道今天是学生来,价格都是给的山下的平价,没好抬高价格,见他们连出来玩都不忘了要温习课文,不愧是一中的学生啊,感动地超市老板都想给他们打折,还是老板娘会做事,说这时候不能提打折,得满的才行,老板才作罢。   中午饭就是同学们自己背上来的零食,吃完了又在上面待了会儿,看差不多了,老师们领着学生往山下走。   上山的路很难,但是下山的路显然更难了,遇到陡峭的地方,只能慢慢地一个人一个人的下,路梵滑了两跤被戚尘扶起来,感慨道:“我只适合走上坡路,不适合走下坡路。”   给他递了水瓶洗手,戚尘回头看一眼山顶,“那你也得走稳一点,有些路急不得。”   回去之后就是准备二模考试了,在三月中旬,路梵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和一模不一样,二模应该会在试题上要再难一点,会补充一模考试没有顾到的黄金考点。   路梵他们最近一直上晚自习到十点多才收拾东西回去,回宿舍就不碰书包了,直接洗漱玩玩手机看看电视,换一下心情。他现在手机两三天才用充一次电,猛然意识到这件事,还觉得挺有意义的。   施一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小青梅刺激到了,这几天也不往人家教室总跑了,开始静下心来一起跑步读书,他现在只有一百四十多斤,看起来稍微有点壮实的感觉,进步就是跑步开始主动了,不需要有人在后面跟着监督了。   老何又瘦了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兼顾两个班级。路梵有次从图书馆出来,发现有东西忘在了教室里,他回去的时候,发现五楼教室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他拿完了东西要下楼的时候,想了想,和戚尘招了招手,两人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去。   其实他们心里有个猜测,很大概率是老何,如果是他,想跟他说一声早点回家休息。   门没有关严,透过缝隙,路梵和戚尘果然看到了正埋头整理教案的老何,继之前的课文背诵要点之后,老何又整理了阅读题的要点,作文的写作技巧,不知道让其他班的同学多么眼红,觉得怎么自己没有这样的老师。   也有别的班的同学借过去要复印,老何也是很大方地给了原版,怕复印出来的会不清楚。   路梵他们悄悄推开了门缝,看老何趴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忽然又不舍得打扰他,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路梵轻轻咳嗽了两声,“老何,”路梵喊了一声。   老何从桌前抬起头来,“是路梵和戚尘啊,刚从图书馆复习完回来?”他从来不过问路梵和戚尘的复习状况,俨然一副十分信任的态度。   “夜深了,”戚尘知道路梵不擅长这些,“何老师您也早点休息吧,快高考了,您的身体要是垮了,会影响同学们的信心的。”   老何闻言点头:“啊,你说得对,我这就走,跟你们一块走!”   老何走的时候关了灯,整个教学楼就剩下他们这一层走廊还有点光,他们一层层下去,楼道的灯跟着亮起来,在他们离开后过一会儿又灭掉,等他们出了大楼的时候,状元楼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路梵和戚尘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老何上了他的电瓶车,晃晃悠悠开向他回家的方向。   路梵在这个瞬间忽然回过了头去,看着老何的背影久久地回不过神来,“他真的是个好老师。”   “嗯,他是,”戚尘和他一起目送了老何一会儿,“以后的一中只会越来越好。”   “我听说周峨眉去了八中,在那里吹她本来要带出来一个省状元了,然后被挖去八中的,”路梵低头看着台阶上楼,可能因为要高考了,晚上这个时间有点安静,还挺让他不习惯的。   “那她的如意算盘肯定要落空了,”戚尘说着,掏出钥匙开门,“今年的省状元肯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路梵眯着眼睛瞧他,“你这是给我扣高帽子呢,还是开始自暴自弃了,省状元就这么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   戚尘看着他道:“如果你是省状元,那吸引力还用我说吗?问题是,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有保送的名额,差不多二模考试结束,我就要去参加C大的面试,我想,以我的能力,问题不大。”   “这样的话,”路梵关上身后的门,看不出心情,“那我不是又没有对手了。”   “你以前也没有对手,不还是傲立群雄?”戚尘说,“这个省状元由你来拿,我觉得比我自己去拿要高兴地多。”   他虽然没说太多,但是路梵一下子就能猜到,戚尘的保送肯定是稳妥的,也就是说,他原本就没打算要参加高考,却还是陪着自己走了这一段路。   睡觉前,戚尘来敲路梵的门,他手搭在门框边,“今天的两个吻该结算了。”   路梵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出门去,“我怕睡不着,先存着吧,要支取的时候等我给你消息吧,”说着就关上了门。   戚尘一手倚在门框上,一时间没领会过来,自己搬起来的石头最后砸的却是自己的脚,他目光里含着笑,跟房里的人说,“晚安。”   “晚安。”路梵在门里面跟他回应,他翻开课本,趁目前没什么睡意,决定看会儿书,看着看着,眼睛开始打架的时候,他关了灯爬上床直接睡觉。   一夜无梦,也可能是做了,但他忘记了。   晨跑的时候就听施一帆有些忧愁地说:“我做梦梦见参加高考带的笔全都写不出来字了,正在我着急不已的时候,老师款款朝我走了过来,给了我一支笔,我一抬头,发现那老师长着和我小青梅一样的脸,听人家说,会做梦梦见的人,其实是因为对方想起了我,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路梵现在跑两圈也能大气不喘了,跑完手搭在单杠上,“那你应该也听过另外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自欺欺人累不累啊?你直接表白吧,我说。”   施一帆撇撇嘴,“我也想啊,但是她每次看到我,都是灵魂三连问:体重轻了吗?认真听课了吗?复习好了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灰溜溜地就跑了,这次考试,我有点紧张,比以前还紧张。”   其他人都看着他,在想该怎么说,戚尘轻轻笑道:“这三连不算什么,以后最麻烦的是你见了丈母娘,那就不只是灵魂三连,那是四连五连,招招致命,你到时候不得昏厥过去?”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经历的啥都不算?”施一帆问。   “反正实在不行你就放弃呗,这就紧张扒拉的,她要考传媒,你至少也得考上个211才能相配,不然还不是得有优秀的人跳出来跟你抢。”   施一帆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之后两天话少了很多,有时间就看书看题,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得拿着背诵本,一只手解裤腰带,眼里全是白纸黑字,脑海里这些字在嚣张地跳着舞。   路梵和杨子然都怕他给自己弄出病来,天天吃饭的时候,都怕他把筷子直接戳鼻孔里去。   二模难度大,这次考完试几乎没人对答案了,大家都有些不踏实,怕对了心态崩的更快。   路梵还是没太大的影响,考完了该背书继续背书,一模二模的作用就是查漏补缺,趁着感觉还在,他继续刷了几套难度差不多的卷子,等二模改卷结束,要出分了,他还不见一点着急,施一帆不得不佩服,学霸是真学霸。   这期红名单出来前热度就已经很高了,可能因为何青山同时带着重点班和贵族班,好多人私下里都在讨论说重点班的同学们会不会跌分,还有就是路梵,这匹黑马是不是真的像之前十九中那批人吹嘘的那样厉害。   张榜的老师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被门口围着的同学堵得水泄不通的,老师都吓了一跳,“马上上课了,你们都在这干嘛呢?”老师说。   “重点班的那些学霸们,这期怎么样?”   “我贴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路梵呢,考的怎么样?”   “我贴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被老师这么一弄,大家的胃口被吊的更高,下节课是什么都不关注了,自己考的怎么样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老师站在梯子上贴榜单,红纸黑字只露出来几个角,有人眼尖地就看见了路梵的名字。   不是第一,还是第二,只不过……和第一名的戚尘就差了零点五分。   二模阅卷也太严谨了叭,零点五分你要么上前一位要么后退一位,我们这么看着怎么看怎么难受,这……就跟第一也没什么分别了啊。   这期试卷难,是公认的,所有学校的分数都较之一模的时候平均分下跌了20-50分不等,一中还是不能超越的存在,全市第一第二都是他们的,第一名戚尘737分,第二名路梵736.5分。   十九中旧部闻讯而来,纷纷掏出手机来拍照:“快快快!别挡着我,让我拍个照片!这样具有历史性的时刻我一定要拍下来,我敢赌下把路梵绝对是第一了,这种感觉我们太熟悉了。”   “那我也赌,我赌下把还是戚尘,路梵是厉害,但是戚尘也不是泥捏的。”   “问题是,赌什么呢?”   -   大家纷纷绞尽了脑汁,赌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正逢高考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来做的事情了,有人提议:“那替打扫卫生?”   “太弱了吧……而且打扫成什么样?”   在一片嘈杂声中,就听他们非常熟悉的一个声音在后围想起来,“这样吧,我也来赌,咱们输了的每天早晨起来跑步三圈,跑一个月。”   这跑步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大家有些意外的是,徐大魔头居然主动参与打赌,“那主任您输了也得跑啊?”   “那当然了,”徐志学说,“愿赌服输,我赌,三模路梵是第一名。”   他的话更加肯定了支持路梵的同学们,支持戚尘的也咬牙要赌,“那就赌,我们就赌戚尘。”   二模成绩出来后,原本徐志学是担心一大部分同学会受到打击,他提出这个打赌的方式,也是为了转移一部分注意力,但他其实有些过虑了。戚尘和路梵自带的话题度,就让同学们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成绩的影响,大家分数都有所下降,但是这次全市排名,一中却又多上了几个人,足够证明他们还是在往前进步着的。   只是贵族班的何青山老师,忽然就涌出来一大股粉丝,之前他带了两年多的贵族班,成绩垫底不说,他各项考核也是吊车尾,而现在的格局是不管其他班如何争得热火朝天的,他的两个班都是极大的热门,不仅重点班这次成绩排名喜人,校前一百名,除了和路梵,又蹦出来两三个贵族班的学生。   给了很多人一个警醒,如果连贵族班的学生们都开始努力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施一帆告诉路梵他比戚校草只低了零点五分的时候哦,路梵正望着窗外让眼睛休息一下,一点也没有波澜,“跟我预估的分数差不多。”   施一帆看着他,有些不解:“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就零点五分啊哥。”   路梵耸了耸肩,“又不是高考,可惜什么。”   施一帆:“……”算了,学霸的思路搞不懂。   路梵又看了窗外一会儿,掏出手机来给戚尘发消息。   路梵:没做到,下次会超过你。   路梵:想起来,如果你保送通过,应该就不会参加三模了。   戚尘:保送过不过,都不是影响我参加三模的原因,不过,我三模确实参加不了了,我姥姥最近状态不好,随时都可能去了,我妈天天陪着,我等面试结果出来,就也去医院了。   路梵手指僵住,他想安慰戚尘点什么,可他又实在不擅长这些,正一筹莫展,对面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戚尘:你没超过我但可能已经超过我了。   戚尘:能考到这个分数水平的,有一些因素是不可抗性的,还有一部分是运气。   路梵挠挠头有些窝心,自己想着安慰他呢,这位翻到回过头来安慰自己了。   路梵:中午一起吃饭。   戚尘:好。   春天刚到,校园里的枝叶都开始冒出绿芽,等候了一个冬天的色彩又开始绽放,和这个时候奔赴在高考路上的学生一样,充满了生机。   每天除了听课就是做题,高三的老师们也开始加班加点待在学校,怕学生们有不懂的问题找不到人。   路梵每天吃完了午饭,就在教室里午休,学校的播音室就在状元楼三楼,为了支持高考,最近中午都会放一些积极向上的歌曲。   歌曲很励志,励志得声嘶力竭,路梵趴在桌子上阖上双眼,阖了五分钟,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句炸裂的歌词,睡不着觉,但是眼睛确实疲劳需要休息,他啧了一声,嘴角向上撇了撇,感觉有些烦躁。   说到这个广播室,是校学生会在管理的,现在应该都是高二的学生在负责,路梵好像记得谁说过,广播室的播放设备可以用蓝牙进行连接,既然这么吵,路梵摸出手机翻到设置页面,也不知道现在广播室有没有人在看着,不知道五楼到三楼的距离能不能连接上蓝牙。   他刚想到这个问题,打开蓝牙,列表刷新完毕,名单里赫然有个“一中广播房-非诚勿扰”,蓝牙连接一般都需要密码,路梵戳了一下这个名称之后,想的是这个密码怎么办,弹出来一个对话框,让他输密码,六位数,他想了想,输了个一中成立的时间。   就……连接上了?!   路梵:“……”   这密码谁设置的,会不会太随意了一点。   连接上之后,广播里正在放的音乐就停止了,路梵翻到自己的音乐列表里,打开纯音乐演奏的列表,点击循环播放。   舒缓悠扬的乐声从广播里播放出来,用书盖着脑袋想睡一会儿的高三学生们可舒出来一口气,励志歌曲听多了只觉得头疼,吵得慌还睡不着,这会儿挺好的,这音乐放的让人昏昏欲睡,能好好休息下了。   路梵做完了这件大事,还以为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但是广播室好像是没有人还是怎么回事,还是那些管理员良心发现了,反正他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换音乐,收了手机,在桌子上垫了本书,继续趴着睡觉。   戚尘的面试就在周三的下午,路梵中午吃完饭,就看他还要往教学楼走,不由问他:“不是要走了吗?”   “不着急的,四点半才到我,我回教室还得拿点东西,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出门坐公交车可以直达。”   他都安排好了,路梵就不再过问。   下午上课的时候,施一帆转过来几次跟路梵说话,路梵总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具体的当然捕捉不到,就显得上课注意力很不集中。   路梵想不到什么原因,给戚尘发消息问他走了没有。   对方不知道在忙什么呢,路梵耐心地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回复,他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直接给戚尘拨了过去,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是在等公交车或者刚上了公交车,又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会不回信息。   电话拨过去也是没人接,路梵的不安感加重,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他趴在过道的栏杆上,继续打电话。   电话这次响了两声,被人接了起来,不是戚尘,“喂你好,这是戚尘同学的手机,他刚才应该是去卫生间了,但是还没回来。”   去卫生间去了快十分钟?路梵问那头的同学,“他去了多久了?”说着就往四楼的方向下去,不等对方回答,路梵两步并三步下去,就看见了四楼的卫生间门口站着好多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路梵:“不用了,我自己下来了。”就把电话挂掉了。   路梵冷漠着一张脸过来,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看着他脸色十分的不悦,有人小声跟他说情况,“戚尘和另外一个同学在里面,门不知道被谁锁了,钥匙现在找不到,刚校工已经下去拿工具了,可能马上就来了。”   路梵眉毛往上挑了挑,现在的他,看起来格外的不好惹,周身的怒气隐隐就要爆发,大家自觉离远了一些,但还是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戚尘据说四点半还有面试呢,这明摆着就是不让人家去面试,也不知道哪个同学这么坏的心思。   路梵有些着急,对这里面喊了一声,“戚尘?”   隔着一道门,戚尘在里面回应他,“没事,路梵,校工应该很快就上来了。”   路梵却暴躁的不行,“你往一旁退开点,我从外面把门踹开。”他能看到外面那个锁用的久了,挺老,估计不吃那么多力气。   “不用,路梵,很快就好。”戚尘说。   “你们在里面躲开!我要踹了!”路梵说完了刻意等待了几秒钟,然后脚下蓄力,猛地踹了上去,一下子没开,他立马跟着补了两脚,锁应声落地,他推开门,立马进去查看戚尘的状况,好在人没事。   路梵脸上出现一抹狠色,他知道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他得赶快带戚尘去参加面试才行,“跟我走,来得及,我的机车就在宿舍楼底下。”   “嗯,”戚尘跟在他身后出来。   有人在门口将他们拦住,路梵看到林亦萱的时候,冷冷笑了,他自己都没着急找人的,有人就迫不及待蹦出来了,林亦萱仰着头看着两个人,伸开双手拦住他们的去路,“是我做的,路梵,你要替他出气吗?”   路梵当然会替戚尘出气,只是不是现在,他眉眼间的厉色突显着,嘴角带着一抹邪佞的笑,“你想现在就激怒我,然后我跟你掰扯就会耽误到戚尘的面试?”   路梵说,“愚蠢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从前不搭理你,是不屑,现在也是一样,我跟你的事会好好的慢慢地算,但是现在你给我让开!”   林亦萱就是要赖着他们,耽误他们的时间,她从一模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小老太太成天阴阳怪气地说她妈是没用的狐狸精,说她是狐狸精生的赔钱货,她现在哪有心思看书,每天都沉浸在愤愤不平的情绪里,可是路梵呢,他二模考了全市第二,到最后省状元估计都不成问题。   那个小老太婆的话就像恶毒的咒语,不停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就连做梦都是。   她现在连她亲妈都有些看不上,整天就会受气,连反抗都不敢,林亦萱已经找到了靠山,是他们学校一个富二代。   “我不让!”林亦萱一眼在人群里找到自己的男朋友,喊他,“你快来帮我拦住他们,你不是说心疼我吗?帮我出气,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男朋友看看路梵,再看看戚尘,当即对她摇了摇头,“我想了想,其实我们不合适,林亦萱,我们分手吧。”   林亦萱大脑陷入一片废墟,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也温暖不了她的内心,路梵看她失神,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手臂撞了她一下,林亦萱恍惚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在摇晃,然后她就跌倒在了地面上。   “路梵,你们给我等着!”林亦萱怒吼道。   路梵开车的时候,头一把紧张了,他哪怕着急,也没有开的很快,好在今天路况不错,他们一道上几乎都是绿灯,路梵踩着时间点把人给送到了。   看着戚尘签到报到,老师让他们坐着休息一下,前面那位进去了还没有出来,等人出来就是戚尘了。   路梵明明是开着车过来的,但是心跳却跟刚跑完一场三千米一样,剧烈地颤动着。   “你紧张吗?”路梵问戚尘,“我感觉我很紧张,她这么对你都是因为我……”   戚尘打断他,“从你踏进我生命里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为你披荆斩棘的准备,她会为了整你而对付我,我其实还挺开心的,不是对付你,路梵,相信我。”   路梵眨眨眼,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嗯,我等你出来。”   上一个同学出来了,似乎面试情况不太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路梵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他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能隐约听到里面的一点声音,听不太清,他挺了挺身子,将自己靠在背后的墙上,刚才登记的老师看着他,“同学,你是不是忘了登记名字?”   路梵以为是来往都要登记,就走过去签名,签到一半了,看到上面的内容愣了下,又把自己的名字划了,“老师,我不是来面试的,我是陪朋友来的,我在这里等他。”他怕别人觉得戚尘的朋友是个不懂礼貌的人,这会儿说话就格外注意态度。   老师见状没有说什么,他是负责今年C大招生的几个老师之一,他检查手里的记录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信息,要及时跟学生沟通,就看到刚才划掉的名字,依稀还能看出来是“路梵”两个字。   “路梵,”老师轻轻呢喃着,“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他感觉自己忙招生忙的,看见谁的名字都觉得好像在名单上看见过一样。   路梵没有再坐下,就贴着墙站着,守在门口,戚尘出来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他感觉自己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却不觉得麻烦,忽然,门打开了,戚尘如常的神色走出来,“走吧,”他说,“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没有问题吧?”路梵边走边问。   “没有,都是我提前预想过的问题。”   那就好,路梵想。   吃饭的时候,路梵这才有心思想想怎么处理林亦萱的事,动手打女人?虽然下午那会儿他确实想过来着,但是现在却不了,这种人,动手都是在侮辱自己的拳头。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手机滴滴答答唱起来歌,他从兜里摸出来,就听施一帆在那头喊,“梵哥,戚校草还顺利吗?”   路梵“嗯”了一声,估计这会儿全校都该知道戚尘参加C大保送面试被自己学校同学锁在厕所的事了。   “卧槽,我才知道,你知道吗?林亦萱被退学了,她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不正常,她锁就锁了,还承认了,而且楼道有监控的,听说你们一走,就有人去找老徐告状了,处分立马就下来了,哦,下午我看见你爸也来了趟学校。”   路梵瞥了眼屏幕,看见上面一排的未接来电,他当时只顾着戚尘这边了,其他什么事都变得非常迟钝。   “不过她退学了也好,年级的女生据说很生气,因为耽误了戚校草去考试,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她真留下来了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路梵看对面的戚尘一眼,听施一帆在电话里喋喋不休说着,时不时“嗯”两声来告诉对方自己的确还在来着。   刚挂断电话,路梵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路文清。   “路梵,爸爸今天去你学校了,”路文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萱萱她实在太不懂事了,她退学了,我会给她换个学校,要高考了,怕你们再有矛盾,你最近还是先不要回家了,你好好考试,爸爸支持你。”   这话无所谓道理不道理的,路梵本来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家,但是听到路文清说话的语气,他就还是那么不太舒服,挂了电话路梵想的是,这段时间忙着考试,忘了把有些资料寄出去了,作为当事人之一,路梵觉得路文清应该知道一些真相,至于以后,至于他和林慧母女中间,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这个所谓的家,他最多就待到成年。   ※※※※※※※※※※※※※※※※※※※※   戚尘:三模我不参加了。   打赌戚尘得第一的同学们:……这是一场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的赌约? 第53章   同城快递的文件, 早上寄的,下午就提示已签收。   地址写的路文清的公司地址, 就是要确定是寄到他自己的手里,路梵摸着手机,视线停留在快递签收的页面上,也就是说,最晚路文清明天就会知道全部的事情。   路梵不打算回家了, 索性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家里,他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 想事情有些睡不着, 想起来之前攒了很久的亲吻还没兑现,刚穿上鞋要去对面的房间, 戚尘的门先开了, 他神色匆忙,看起来要出门。   看见路梵,戚尘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怀里,密密麻麻的吻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路梵在他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 轻轻伸手在他背上拍打着,安抚着,等这个绵长的吻结束, 戚尘喘着气说:“我姥姥情况又糟糕了一点, 我现在去医院, 剩下的吻先攒着。”   “我送你去吧, ”路梵准备回房间去换身衣服。   “不用了,司机就在楼下等着,”戚尘握住了他的手,用指腹摩挲了好几下,“我会有段时间不在,你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别让我担心。”   路梵老老实实点头,“有任何情况跟我说,到周末的时候我去看看姥姥。”   戚尘在夜色中离去,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安,让路梵一直在阳台上看着他钻进车里,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一周以后,戚尘保送C大金融系的消息就被学校公告了出来,戚尘和所有人一样站在公告栏前看着,他有些奇怪他不是想当律师吗为什么报了金融系,等放了学,他收拾了书包,带了一些资料,去医院。   在门口买了一个果篮,知道姥姥是吃不了了,但是除了这些,路梵不知道还能买些什么了。   戚尘姥姥的病房在四楼,这一层都是套间病房,人很少适合静养,进来也需要做登记确认,路梵就站在那里给戚尘打的电话,等他过来带自己过去。   姥姥的状态确实很糟糕,几乎都在睡觉,睡得日夜不分,路梵过来待了两个多小时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路梵担忧地看戚尘,他身上看不出来瘦了没有,但是这阵子都是他日夜守着姥姥,眼底下一片青黑,加上他皮肤白就显得更加明显。   “你去睡一会儿吧,”旁边有床,路梵放下书包说,“我看一会儿,有事我叫你。”   戚尘他妈一般白天和晚上会来,本来是戚阿姨自己坚持要来照顾,但是见着姥姥就容易伤心流泪反而对两个人都不好,姥爷也放心不下,戚尘就主动揽下了这个责任,晚上留在病房里陪护着,这样姥姥一醒来就能看见亲近的人,不至于难过。   “我不累,”戚尘给路梵倒了杯水,“你最近怎么样?看着好像瘦了一点。”   “没有,”路梵摇头,“我都有按时吃饭的,对了我想问你来着,你怎么被金融系录取了,是不是弄错了?”他就是想确认这个事来着。   “没弄错,”戚尘说,“这是我的第一专业,毕竟我要赚钱养家啊,律师的话,也要熬几年才能出来,第二专业报法律就好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路梵道:“那我也报金融吧,我这个分数考个心理学好像有点……”   “是有点,”戚尘难得笑了笑,和路梵并肩挨着说了会儿话,等晚上的时候戚尘就让路梵回去了。   路梵走的时候就有点不太放心,晚上睡觉总在做梦,有的没的,他也没记住,反正就是不太好的梦,忽然一下从梦里醒过来,就听到自己专门放在近旁的手机在震动着,他掏出来,一看是戚尘就慌了一下,“戚尘?”路梵没敢太大声,轻轻喊他。   “嗯,”戚尘似乎是在走廊里,声音有回声,“姥姥今天一天都没有醒,路梵,她可能就这两天了。”   路梵知道这种事情他们谁都无力改变什么,他能做的就是陪戚尘说一会儿话,这通电话,断断续续的,他们不知不觉聊到了后半夜,路梵都忘了挂电话就歪头睡着了。   醒来看到戚尘给他发的消息,三个字:辛苦了。   路梵刷牙的时候照镜子,刷着刷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今天是他自己的生日,某人看样子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也是,这样的情况下,估计他今年是不打算过了。   路梵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又骑车去了趟医院,他昨天来过一次,登记的护士记得他,就直接放他进来了,路梵在门口站着,看到病房里有不少人,都围着床前坐着,姥姥醒了。   这让路梵也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给戚尘发信息说自己来了,想留给他们多一些空间和时间。   医院门口那有个小花园,今天天气不错,好多病人被推着在那里晒太阳,有人拿着报纸在看。   路梵带了包来,翻出来一张卷子,掏出笔做起题来,他写几分钟抬头看一眼门的位置,这里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他等一会儿看见戚尘家人出来了再进去找他。   他坐的地方没有遮挡物,好在春天的太阳不大,暖洋洋地照着,他被晒得瞌睡都有点出来,有点影响做题速度。   家人都在,抓紧时间跟姥姥说几句话,姥姥也明白自己是时候差不多了,提出要出院,被妈妈反驳了,姥姥攥着她的手始终笑着,“早一点晚一点,差不了多少,我心里有数,没剩多少时间,我还是想去老房子待着。”   戚尘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透气,姥姥的那句“有老房子陪着我走,舒坦”显然戳中了所有家人的心窝,现在他们都在张罗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四楼的窗户擦得窗明几净,外面就是个小花园,连日来的守护让他视觉疲劳,他不经意低头扫了一眼小花园,视线忽然紧紧锁住了某个地方,只一眼他就可以确认那是路梵,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   路梵闷着头做题,感觉头上一片阴影,他手里笔还在簌簌动着,以为是天上飘过来一朵云,趁着没那么刺眼了抓紧多写几个字,过几秒觉得不对,因为他视线从试卷上移开,就看到旁边有一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   好像跟戚尘的脚差不多大,他想。   路梵猛地抬起头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他看看门口的位置,“我还每隔几分钟就抬头看看门口呢,就怕一会儿你跟着他们走了,我注意不到。”   戚尘也在长椅上坐下来,挨在路梵的身边,“我从楼梯下来离得最近的是后门,”他拉过来路梵还没写完的卷子看了一眼,没写完,“来了二十分钟?”   “嗯,”路梵说,“差不多吧,也没太注意时间。”   “老何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功,估计要感动得晚上都不用睡觉了,”戚尘伸手捏了下路梵的腰,示意他把腰挺直起来,这是路梵的一个毛病。   路梵直起腰来,“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你家人几乎都来了。”   “我姥姥要出院,”戚尘随手颠了下路梵的书包,看路梵眼神里有些紧张,轻轻一笑,“你还要做卷子吗?一会儿他们要回老房子,我先回家收拾下东西,然后也过去。”   “不做了,”路梵拿回包抱在自己手里,把卷子收了起来,“我不止带了卷子。”   “那还有什么?”戚尘悠悠地吐出来一口气,姥姥一点点逼近死亡线,一家人的心都吊在了半空中,忽上忽下晃晃悠悠,结局注定,但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会选择就这么妥协,他紧张了几天了,考试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也不对,和路梵一起的两场考试,他有紧张过。   戚尘扭头盯着路梵,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轻松着,远离病房,远离死亡的通知单,他只是个学生,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风轻轻吹着,他鼻尖还有路梵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路梵从书包里掏了掏,他掏出来一个盒子,放在了戚尘的怀里。   四四方方的盒子,再普通不过的红色绑带,盒子上都没有别的图案装饰,戚尘就知道这是生日蛋糕,然后没有拆,若有所思地盯着蛋糕盒子看了好一会儿。   “我想着这个时机不大巧,但对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你的十七岁生日,我如果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路梵看着戚尘的视线,把心里之前打好的腹稿说出来,他知道无论怎么说怎么做,戚尘都不会多加置喙,但路梵只是想让戚尘知道一件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很在意你,如果难过也别一个人扛着。”   戚尘拆开了绑带,打开盒子,里面的蛋糕是最小尺寸的,一个人吃可能多一点,两个人吃好像还不太够,“有点小,”戚尘说。   “意思一下就行了,够你吃就行,”路梵直接递给他一把叉子,就让他这么捧着盒子吃,想想又觉得不太雅观,动手把盒子四边都拆掉,就留下一个底座,“生日快乐,沈小七,本来想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跟你说的,结果聊着聊着我睡着了。”   戚尘目不转睛盯着路梵直看,“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我应该会选择把你抵到墙边、桌上、床上或者什么地方都行,那样才是真的过生日,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吃了一口蛋糕,凑过来在路梵唇上咬了一口。   两人唇齿交缠,好像忘了这里还是医院,路梵被动着打开唇,放他的温热进来,吃了一嘴的奶油,很甜,戚尘漆黑的眼睛眯了起来,用手把蹭在路梵唇边的白色擦干净,又放到自己嘴里舔掉,“最近有些顾不上你,等……”他停住了,说不下去。   但他没说的,路梵都懂。   “下周就三模了,我没什么问题,你尽管陪姥姥,就是欠着的东西我都记着呢,早晚还是要还的。”路梵伸手握住他的,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任此刻蓝天白云大太阳,他们的身影美好得不像话。   高考的那根弦让所有即将参与的人都成了拴在一起的蚂蚱,那根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紧,所有人的神经也都跟着紧紧绷着,只是每个人心态不一样,弦的弹性也有所区别。   施一帆熬出来了黑眼圈,杨子然也微微得瘦了,紧张得他们父母提出回家住,都被他们给拒绝了,回家住还了得,只会让压力成倍增加。   本来以为戚校草不在,路梵会有些失落,他一个还没谈恋爱的人啊,什么时候想他的小青梅了,看不见人那颗心啊,就躁动不平,更何况路梵和戚尘这样几乎形影不离的。   但是路梵出奇的平静,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上课的时候该发呆发呆,梵哥称之为“让眼睛休息”。   老何在三模的前一天带着他们班同学去操场上做了个放松的小游戏,本来大家都一心想着回去多做几道题,多背几句诗,老何跟大家说:“如果最后的目的只是高考,那么一模二模三模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如果每次模拟考试都那么重要,为什么是三次而不是四次五次?”   不就都是考试吗?反正他们从上了高三以后,大的小的考试测验几乎没断过,生物老师更是直言这些都是给他们养成习惯的,养成考试的习惯,而大家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恐惧慢慢被麻木取代,看起来和一日三餐没什么不同。   他们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对卷子有了免疫力,能稳如泰山了,但是高考不一样啊!他们都没考就知道肯定不一样,那卷子那答题卡那监考的严谨程度那被社会关注的高度怎么能一样!   所以……都是白话,他们现在对每次的模拟考依旧充满了焦虑感。   老何的话问倒了一片人,施一帆挠挠头悄声问路梵:“不一样吗?”   “废话,”路梵送了他一记白眼。   老何让所有同学在草地上围坐成一个圈,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现在距离今天所有课程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今晚上不用上晚自习,这就是今天你们在学校的最后时间。”   老何说:“每次模拟考的侧重点都不一样,有些聪明的学生已经发现其中的一些规律,掌握了主动权,简单来讲,一模确切来说叫做‘摸底测试’,通过一张试卷,尽可能把课本上的要点难点摊开来告诉你们,你们的漏洞在哪里,直接要害,二模呢,二模是一模的好朋友,一模漏掉的,二模补一补,不够的,就会给一些平常极其容易犯的错误,一模二模,就是查漏补缺,替你们找自己的弱点,而在难度上,二模会明显高于一模,也是为了让你们提高警惕,更加严肃认真看待即将到来的高考。”   “在高考之前,最后一场三模,都不会太为难你们,这次考试,考得好考得不好,意义没有那么重要,我可以告诉你们,高考的难度一定在三模之上,但是难到什么程度,不在于卷子,也不在于老师,而在于你们自己,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适当的轻松一下,来看看自己到底在之前的七十天里,是否真的有所进步,调整下心态,提前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   这天晚上,路梵一张卷子都没做,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床轻装上阵。   三模果然比一模二模简单很多,也可能是经过了一模二模的洗礼,学生们都不断在提高着自己,三模考完,很多人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不由自主松了些,不敢全松,毕竟就剩三十天到正式高考了。   红名单贴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热闹,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也当回黑马,不要求多黑,能在榜上留个名就行。   路梵这次毫无意外地问鼎榜首,总分743分,全市第一。   红名单四周,一片哇哇哇的叫喊声,他们虽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大佬名字排在第一位,还是不可思议了那么一下。   之前和徐大魔头打赌的学生们,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戚尘家里有事请假很久了,三模都没考,我们这是算输了吗?”输的不那么服气,虽然就算戚尘在,也未必超过路梵,但他们就是不太平衡。   有男生不怀好意地猜测:“他不会之前就知道戚尘不参加三模,还跟我们赌的吧?”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徐志学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公告栏前,刚才那几个学生说的话他分毫未差听了个全,“明天早上七点塑胶操场集合,还有上回一起堵的,都给我叫上!”   第二天一早,路梵和施一帆他们起了早来操场跑步,就发现平时没什么人的操场已经站了一大片男生,路梵还来不及细看,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起步,跑!”   路梵怀疑自己没睡醒,因为他听着那声音有几分像老徐。   杨子然说:“不用怀疑,就是我舅。”   路梵:“……”   施一帆:“……”   老徐一声令下,十几个男生绕着操场跑了起来,他们受到内圈引力的干扰,脚步不愿往外踏多一步,不用看表情就知道这是多么的不情愿。   他们正嘀嘀咕咕着,发现后面的人也跟着跑了过来,回头一看,居然是老徐亲自带着队,跑了起来,像是故意给他们做示范似的,老徐带的队跑的是操场的最外圈。   几个男生哪里还好意思,不管怎么说,老徐都没有输,却还和他们一起跑步。   “我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健身了,年轻人,你们不觉得荣幸吗?”老徐不能理解有些人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身体不好?那更应该跑了。   路梵他们三人本来在前面跑,然后看着老徐带的队超过了他们三个,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超越了路梵他们。   路梵:“……”我们这个速度跑的才是步,你们那个跑的是……命吧?至于么?   本来很多赌了路梵会赢的学生是特意来看热闹的,结果他们不但看到老徐自己亲自下了场,还看到了路梵也在操场上跑步,有人开始反省自己,反省着反省着,踏上操场跑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路梵皱着眉头,从来没觉得一中的塑胶操场这么拥挤过。   上课的时候,老何在总结三模的要点,路梵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他睇过去一个眼神,若有所思。   昨天三模成绩一出来他就给戚尘发了个信息,戚尘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复。他隐约猜测到什么,刚有个苗头就被自己硬生生按回去,他也许只是太累了,戚尘想。   索性,他不用参加高考,可以全心全意陪姥姥这段时光。   路梵中午怕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睡觉,他梦见自己手机响了,戚尘给他打电话,他说手机没电了还没来得及充,路梵恍恍惚惚听戚尘说着话,皱着眉头觉得吵得很,好像哪里有铃声在响。   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路梵听到施一帆在说话,“梵哥,梵哥,你电话在响。”   路梵睁开眼睛,把头从胳膊上抬了起来,抬头看看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时间只剩下28天,他还在教室里,刚才在睡觉,原来是做了个梦,路梵回过神来,去看手机。   电话是戚尘打过来的,路梵心里的预感更加浓厚,他飞快得按下接听键,“戚尘,我在。”   “路梵,我姥姥走了,昨天晚上走的。”   路梵挂掉电话,给施一帆丢下一句“帮我跟老何请个假,我明天也不来了”,人就跟离弦之箭一样奔了出去,他这个状态不敢开车,一路冲出校门就拦了个的士,要不是他长得还挺好看是个孩子,那司机都以为遇上什么抢劫犯的,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把人给撞上,别提多惊险了。   师傅把空车的牌子按下去,透过后视镜看着正在不停大喘气的男孩子,苦口婆心道:“孩子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未来,没什么事过不去的,以后拦车的时候别这么不要命好吗?”   路梵把地址报给他之后,就没有说话,他扭头看着窗外,内心焦躁不安。   从未有一刻觉得不会哄人是件这么痛苦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戚尘,去掉那个事儿精小老太太,严格意义上来说,路梵没有跟在四个老人身边生活过,所以他感到有些抱歉,没有办法对戚尘的遭遇感同身受,亲人的离开一定是悲伤的,而这样的悲伤的戚尘,路梵除了心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老房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昨天姥姥闭了眼之后,戚尘的母亲伤心过度,父亲一直陪伴在左右,而其他的一些事项就交由戚尘来处理,其实不是突来横祸,这已经是他们的预期里,最晚的时候了。   丧礼的日期已经选好了,要通知与家里有交往的人来参加,不熟悉的人就是发邀请函,名单是大哥交给戚尘的,戚尘自己手写然后邮寄出去,亲近一些的人,就是戚尘打电话过去,依依讲清楚状况,免不了对方还要寒暄几句,仔细过问姥姥的情况,“什么时间走的啊?太突然了,你们要节哀。”   戚尘负责的是最痛苦的一个环节,每个人在电话里都要说几句,有的人甚至在电话里哭出声来,戚尘还要反过去安慰他们,“姥姥差一年九十,在我们的习俗里,这是喜丧,她走的很安详,是我们这些后背门唯一的欣慰了。”   昨晚姥姥冰冷的遗体还在家里,姥爷握着她早就冰冷的手,独自坐了一夜,很多人去劝,包括哭到几乎昏厥的戚女士去劝都没有用,戚尘的姥爷不是个倔强的人,大概一生的固执都用在了姥姥的身上,一夜未合眼,一早等孩子们都起来,他起身的时候比以往都要不稳,“让她早些入土为安,送去火化吧。”   戚尘通知消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到凌晨,滴水未进,他睡一觉醒来又跟着大哥去了火葬场,还有跟墓地确认,得了空就去摸得手机给路梵打了电话,声音大概很难听吧,他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不到,就感觉嗓子快冒烟了。   现在戚尘家里人都在别墅区的小洋楼里,葬礼就在明天早晨,因为姥爷说早一点吧。   路梵看到戚尘的时候,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戚尘也没说话,两个人就站在门口那么互相看着。   路梵还是先开了口,“葬礼是什么时候啊?”他感觉自己找不到别的话说,说你还好吗?有眼睛的人看到就知道不好,还用问吗?除非瞎了。   “明天。”戚尘回答。   “这么……”路梵想说好快,一想肯定都是家里人商量好的,“那明天……”   “明天你陪我吧。”戚尘跟他一起说。   “好,”路梵看他嘴巴都干掉皮了,拉着他回了房间,打开加湿器,又看着他喝了一瓶水下去,“我假都请好了。”   “嗯,”戚尘道,“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凄惨?”   “也还好,”路梵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拍拍床,“你应该需要躺下来休息会儿,最后一面,总要体面点见姥姥吧?”   “你说得对,”尽管其实也不太睡得着,戚尘还是听话地躺下来,他闭上眼睛,“路梵,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哥也是,不亲自去做这些事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不知道,我每打一个电话,脑海里就会闪过关于姥姥的一个画面。”   路梵等他睡着了,去卫生间解决了下生理需求,回来就看见他睁了下眼睛,似乎看见路梵了才又闭上继续睡去,路梵蹑手蹑脚走到他床前,坐下来,他没有事情做,看到戚尘床头柜上搁着的一本书,拿过来翻着看。   等戚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点了,”戚尘问。   路梵放下书,“七点了,你妈刚才上来喊你吃饭,看你睡了就没喊你,你现在起来下去吃点东西先。”   “你吃了吗?”戚尘翻身起床,精神好了很多。   “我吃了一些,”路梵问他,“要我陪你吃吗?”   “嗯。”   以前常听人说,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总要下雨,比如清明节,比如重阳节,路梵没有考证过是否属实,他在书本上见过相关的诗句,也背诵过其中的内容。   今天也下雨了,从天明时分就开始下,雨不大,细细绵绵的,像一双温柔的手抚过所有的人。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肃穆着,戚女士用一副巨大的墨镜盖住了脸,不让人看到墨镜底下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墓地今天人不多,路梵和戚尘打着一把伞,在雨里站的笔直。   姥爷从早上开始就没再说过话,车子只能开到墓园门口,里面只能步行,雨天路滑,戚尘大哥在他面前背过身弯下腰要背他,老人摆着手,伞也不打了,用来当拐杖,一步一步跟在棺材后面往前走。   所有人都跟着收了伞,棺材落地,土下沉,碑立起来。   细雨渐渐打湿所有人的衣衫,隐隐有哭泣的声音,路梵下意识去看戚尘,他目光始终落在墓碑的一角,脸上没有泪。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姥姥的墓碑上,没人注意到姥爷的裤脚在微微颤抖着。   路梵再回到学校,老何没有对他请假的事有任何微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般老师都会希望学生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学业上,当然这也需要家长的配合。   老何却不,他说不让你们把事情都解决好,还怎么全力以赴冲刺高考,他拍拍路梵的肩膀,“高考正常发挥就好,不要有任何压力,什么名次都是虚的,只要能考进自己想报的专业就行。”   路梵说:“我要报C大的金融管理呢?”   老何想了想说,“那你别低于六百七十分就行,我预估过,这个分数,C大的王牌专业随便挑。”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变得越来越小。   所有学校按照要求要在高考前对学生进行最后一次体检,一中体检那天,距离高考还剩下十八天。   体检项目有抽血,要求学生不能吃早饭,前一天晚饭最好也早点吃。   施一帆无所谓拍拍手,“就当是减肥好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路梵有些不太适应,半夜就饿的肚子一直叫,睡不着觉,他跟戚尘聊天,说起老徐带一群人早上跑步的事,“我都没想过,老徐能做出来这种事,现在他和那帮学生处的都挺好的。”   姥姥去世之后,姥爷的情况也开始每况愈下,路梵在心底里数着日子,戚尘怕再影响他的学习,多余的话就不说,但是路梵大致上有数,老人家那个身体状况,加上失去至亲的那种难过,死亡的脚步还被加速了。   那之后,路梵没有再见过戚尘,更没有见过姥爷。   戚尘和他聊了一会儿,聊到路梵的饥饿感被困顿所取代,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体检的人很多,男生和女生分开,有些项目涉及隐私。   路梵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自动退避,这导致他把所有项目都检测完成之后,有很多人才进行到一半。   他把体检单拍了张照发给戚尘:我长个子了,182了。   戚尘:我也长个了。   路梵:你有185了吧?   戚尘:186.   在身高这件事上,路梵早就放弃了抵抗,谁叫人家还比你年轻呢,路梵随口问道,“姥爷的状况怎么样?”他想起葬礼结束之后,老人家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回去的时候他再固执也没有用,抬脚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让沈家大哥背了回去。   一晃,有十来天了。   戚尘:是这样的,你别生气,姥爷其实在姥姥走的隔天晚上就跟着去了,后续事宜都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从简,我没跟你说,不想你再请假,太悲伤了,我打算等你考完再告诉你的。   他很少打这么多的字,路梵本来心跟着提了起来,随之而来就有恼怒的情绪,但是看他发来这一大段消息,窝心之外还有他这份体贴。   今天的内容就是体检,下午是没有课的,路梵把体检表交给班长,在外面的等候区看到何青山,“我有急事,要先走。”   “去吧,自己注意安全。”老何说。   男生人数多,体检在医院的六层,路梵嫌医院的电梯停靠楼层多太慢,直接走的楼梯,楼梯只能通到医院的二楼,要走到走廊中间,才有通往一楼出口的楼梯。   女生就在二楼体检。   二楼有卫生间,一中女生体检在卫生间另一侧的走廊里,卫生间这侧是医院的妇产科中心。   有女生相携着过来上厕所,出来时好奇地往妇产科多看了两眼,就是这两眼,她们意外看到了之前被退学的林亦萱。   刚好一个女生跟林亦萱有过过节,看见林亦萱尴尬地掉头就走,多一秒都觉得难受,但是走了几步,几个人意识到问题了,不对啊,在妇产科被我们看见,该尴尬的不是她吗?   果然,林亦萱和身边的中年女人一起看过医生出来,本来就难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而她身边的中年女人低着头在看医生给开的单子,“下午两点以后来排队,医生说最近小产手术有点多,不好加号。”   林亦萱不动了,林慧奇怪地抬起视线看她,就看见了她对面站着的几个女孩子,她们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林慧再熟悉不过。   她拉了拉林亦萱,怕她这时候发起火来。   女生们到底还是不敢惹林亦萱的,互相拉着走开了。   路梵赶得不巧,跑到二楼的时候,又撞见了这对母女。   互相都觉得倒了血霉了,不知道是谁阴魂不散。   路梵赶着往外走,多一眼都没有给她们,林亦萱却仿佛被他冷漠的眼神戳中了逆麟,她冲上去抓住路梵的胳膊,路梵没敢想她能疯到这个程度,下意识挣扎了,林亦萱没站稳,往后撞在了墙壁上。   她纯色苍白,感觉可以去拍鬼片了都。   “为什么……”她起初是呢喃着,重新站稳之后,怒气冲冲地瞪着路梵,“为什么都是重组家庭,为什么他说要把我当亲骨肉一样对待,为什么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什么到最后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本来,就要成真正的公主了啊!”   “看到我们这样,你现在开心了吧?”她怒吼道,眼看着又要张牙舞爪朝着路梵而去。   路梵不傻,不可能傻傻站在原地等她伤害到自己,但是他刚要出手,眼前晃出来一个人影,挡住了林亦萱的攻击。   如果人生真的能写成一部小说,路梵是主人公的话,那这时候出现的人应该是戚尘,但是他不是,他是让人完全想不到的何青山。   何青山把路梵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像个老母鸡一样,“首先,重组家庭是你们两个人的不幸,这一点路梵不比你好过,但是你现在的这一切有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哪一步走错了呢?如果你要的是公主一般的人生,那么路梵是无论如何抢不走的,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就代表你已经有了思想的误区。”   老何说:“假如你真有什么被别人抢走了,只能说明它从来都不真正属于你,或者你还没有能力拥有它,不是吗?”   林亦萱疯狂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都是骗子!骗子!”然后朝着楼下跑了,林慧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连忙跟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何青山忧心忡忡地从窗户外看了一会儿,回头跟路梵说:“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诺,给你。”一块面包递到了路梵手里。   路梵和戚尘约在沈宅见的面,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两个人鲜少有机会独处,这时候碰见了,戚尘就有些心猿意马,两人什么都没说,一个眼神互相就懂。   “攒了有多少了?”路梵问,他只记得大概,四十多个得有了。   “四十五,上回预支了一个,其他都攒着呢。”说完,亲了上来。   “小七,”沈老爷子进门得知戚尘在,连忙上楼打算安慰下小孙子,谁知道打开门看见……老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口气差点都上不来。   他想不通自己最得意的孙子怎么会抱着一个男生亲的难分难舍的,他想不通这男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想不通……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先敲个门,哪怕暂时掩耳盗铃一下,他可能都不会像眼前这样愤怒。   “我给你们三分钟,来我楼下的书房。”沈老爷子说。   ※※※※※※※※※※※※※※※※※※※※   三分钟那就让我们再亲热会儿?   啊啊啊啊,这几天好凉是怎么回事,委屈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你好歹把眼药水藏好了。   这一刻, 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来的突然,房间的门关上以后, 路梵变得很紧张,他看着戚尘,他神色里还带着刚才亲热之后的些许餍足,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   “等会儿你先走,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 你别再分心。”戚尘说。   “那你呢?”路梵跟着他往楼下走,越走越慌张, “你会怎么样?”他不傻, 沈老爷子向来和颜悦色的人,尤其这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孙子, 期望有多高, 当下的失望就有多大,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决。   “你们家有家法吗?”路梵追着问道,根本不给戚尘插嘴的机会,“我听说好多大家族里都有家法祠堂,还有用鞭子抽的, 你爷爷会打你吗?”   “不会的,”戚尘在楼梯口站住脚步,轻轻拉过路梵来, 抬手在他头顶摸了两下, 轻轻笑道:“这一天早来一点也好, 省的以后还要来考虑这件事, 我心里有数,你别想太多。”   “真的不会挨打吗?”路梵显然不那么相信。   “最多关我禁闭,现在对我们比较有利的是,我爸妈我哥他们站在我这边,那我爷爷软化就只能是必然且迟早的事情,再加上最近我妈家里出的事,会解决的更快的,相信我,我说这些不仅仅是让你安心,这些都是事实。”   路梵点头,戚尘见他心态似乎平稳了,给了他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推开了书房的门。   “爷爷。”戚尘站在书房门口,喊了一声。   沈老爷子从来没对他这么生气过,但是有沈繁星惹祸的前车之鉴,戚尘见过六哥每次都会先在门口试探爷爷会不会扔笔墨纸砚出来,如果扔出来了,要假装去接还不能接住,不接会生气,接住了会更生气。   戚尘比路梵的位置靠前半步,略有些防备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一口气吸进去,有点咽不下去,看着小七,手往桌上随便一抓又想扔东西,刚抓住砚台就见小七把那个男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老爷子准备扔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内心在摇头,这砚台新买的,贵又死沉,他看着小七的身板,想起自己过世的妻子,不敢真的扔,虚虚摆了个姿势,砚台跟桌子发出巨大的磕碰声,他立马松掉,攥住好多张宣纸抓在手里往他们的方向扔。   但宣纸又太轻了,刚扔出去,就在半空里滞留了一瞬,然后轻飘飘地跌落在地板上。   老爷子鼻孔朝天,出了几口气,转身四处看看,发现合适能扔的东西居然都找不到,要么太重了太贵了他舍不得,要么太轻了他嫌不够表达他的心情,最后把椅子上的蒲垫抄起来扔了出去。   戚尘没有躲,挡在路梵的身前,蒲垫在他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然后滚到了地板上,又是一声闷响。   老爷子气的够呛。   “你倒是知道不要躲,”老爷子背着手,指着自己桌子前面的空地,“站门口干什么,给我进来都!”   戚尘一言不发往前走,路梵就更不敢说话,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连呼吸都会是错的,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爷子气得连亲孙子都这样了,对他这个外人……   老爷子看了路梵一眼,“你站这边来,你们俩不许串供,让我先问清楚了。”   路梵:“……”   他紧张地看戚尘一眼,走到了老爷子拐杖戳着的位置,和戚尘并列分开了两米,站在大红木桌子前面。   戚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微微得摇了摇头,路梵表示懂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寒假。”   “两年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答案却截然不同。   路梵:“……”   老爷子眉毛一横,威严尽显,曾经叱咤过商场的一代人物,怎么可能没点脾气,“搁我这还敢玩猫腻,两年前你才多大我问你小七,就你俩这个腻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埋伏两年?你觉得爷爷傻?”   戚尘抬起头,目光不卑不亢,“爷爷您问的有问题,您问什么时候,路梵理解为我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而以我对您的理解,我认为您真正想问的是我从什么开始认识到自己喜欢男生的,我从两年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我就喜欢的是路梵,他是受了我的影响被我掰弯的,寒假的时候他在文朗镇遇到点麻烦,我追过去就是找他的。”   老爷子张了张口,手臂抬起来想指着戚尘吧,一时间话匣子卡壳了,手也只能先放了下去,片刻后一掌拍到了桌子上,“算你还有点担当,那就是说你……勾引的他?”   “勾引”这两个字,成功让路梵嘴角抖了抖,然后忍住了。   “是,在您的字典里,确实也是这么回事,”戚尘不怕死一样,“在现在,我们叫‘追求’。”   路梵忍得艰难,如果不是此情此景,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笑出声来。   老爷子一双老花眼瞪得溜圆,像国产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   戚尘又说:“爷爷您生气要罚什么都行,小七认,但是我得表明我的立场,如果不是他,这辈子是谁都不行了,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时候不能分心,就让他先回去吧。”   路梵转头看着戚尘,这就开始让他走了,那他还敢薅老猫的胡须,不怕死吗?   老爷子又瞪了会儿眼睛,无可奈何一般,给了路梵一个眼神,“要高考了,你能考多少分?”   路梵谦虚地说:“考多少分不好说,得看发挥。”   “行吧,”老爷子摆摆手,“你先走吧。”   路梵从戚尘爷爷家里出来,又蹲在他们门口偷听了会儿,没听见什么打骂声,才离开。   他又在外头晃了一会儿,给施一帆打了个电话。   之前施一帆一直微信敲他,说有大事要告诉他,路梵一直也没看。   “什么事?”路梵摸口袋,塞了颗糖进嘴里。   “大事大事,”施一帆语气急切,“我等你问我等了好久了啊,我跟你说哥,咱们今天体检有人碰到林亦萱了,说是在妇产科!没事人谁去妇产科,说是林亦萱怀孕了,被一个伪富二代给骗了要把孩子打掉!”   路梵没什么感觉,“我早上碰到她了。”   “啊?”施一帆有些愣,“那你怎么听着这么平静啊?”   路梵说,“无关紧要的人。”不在他眼前晃悠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施一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就这么被浇灭了。   但是这个情况,让路梵决定要回家一趟。   回到家,客厅里就看到个小老太太边磕着瓜子边看电视,瓜子壳也不往垃圾桶里扔,家里打扫的阿姨提着扫把和撮箕跟她旁边,刚收拾完收起来,一会儿又是一小片乱七八糟。   路梵冷眼看着,想起他妈还在的时候,这老太太张口闭口这里没收拾好,你怎么打扫的这又脏了都没看见,不用回想,林慧在的时候也是那么几句,反过来倒过去,玩不出新花样。   她听见门响,回头看到路梵,眼神很快又回到电视上,“哦,路梵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跟你那个妈一样,不识大体。”   她说别的都行,但是提常茹就是不行,路梵站在原地,额上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没听到路梵说话,但是周身的空气都冷硬了一些,老太太扭头看到路梵的眼神,愣了一下,她没来由地有些怕,但是一想孙子就是儿子的儿子,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怎么,说你两句就这个态度,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敬长辈啊?”   打扫阿姨在厨房里撇撇嘴,不住地摇着头。   “说我两句没事,好听难听我左右看你一把年纪,权当垃圾倒出去,但是——”路梵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许说我妈,一个字都不行,因为,你不配。”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混蛋,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小老太太一蹦三尺高,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着路梵,另一手插着腰就走了过来,路梵不打算吃哑巴亏,转身摔门而出。   家里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了,路梵的感觉不会错,他刚关上门,把门里老太太腌臜的叫骂声关在里面,就看见路文清的车停在了院门口,仔细一算,父子两个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打过照面了。   路文清提着公文包走进来,就听到房子里传出来的他亲妈的吼叫声,气得直拍门,然后打开门以后伸手又想奔着路梵使劲儿,路梵腿长的优势,走了几步,站在了路文清的另一侧,他看看老太太,再看看路文清,大有一种当你儿子面我看你会怎么做的架势。   路文清叹口气,“妈,你这是在干什么?路梵要高考了,难得回来一次,你这是要跟他动手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小老太太鼻孔朝天,“儿子啊,我跟你说啊,这小孩子可不能娇惯着,该揍还是得揍得,你看他现在没大没小的,我得帮你收拾他。”   刚要动,路文清不耐地大声道:“妈你好了!常茹不在了,我也跟林慧离婚了,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是要我绝户啊?”   他之前收到了匿名的快递,里面是对林慧的调查资料。   路文清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是有人在恶作剧,但是资料他翻着翻着,忽然就觉得惊心动魄,不说别的,就说离婚的时间,路文清有人脉,一个电话过去,信息就可以查到,还有她那个前夫,他就是林慧之前推荐过来公司上班,说是她的一个远方亲戚在这里举目无亲了,就给他谋个清闲点的差事干着就行。   结果这些……他闪过愤怒、不平、失望各种糟糕的情绪五味陈杂,但是要离婚吗?他不知道,他如果想要女人身边不是没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不注意,上了岁数以后他就变得力不从心,之前林慧说要孩子的时候,他心里一咯噔,说只有路梵一个孩子也只是个幌子,其实是他自己本身有问题。   他本来还在犹豫着,结果资料就被老太太看见了,直接把林慧母女赶了出去。   路文清找人暗中调查她们,本来还想着看她们表现好,他现在心很容易软,或许念着情分还能再帮她们一把,结果就发现转头林慧就开始结交别的富商,她这个年龄了还是有些手腕的,就是只能找一些六七十岁的,令他没想到的是,因为生活水平下降萱萱居然都跟着堕落了。   这一桩桩的事,让路文清认识到自己做人的失败。   “离婚了啊?”路梵用拇指按了下鼻子,笑得一脸匪气,“跟我妈离婚的时候还告诉了我一声,你不说一声把母女俩领我跟前让我喊‘妈妈、妹妹’的时候也没问过愿不愿意,现在呢,家里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呗?这样也好,我也懒得知道你们的事。”路梵说着往外走。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难过,小老太太插着腰又吼起来:“你这熊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这么多年都是他养的你,不知足的死孩子!”   “他只提供了一颗精子,”路梵转过头,视线冰冷,“我这么多年吃的用的,你可以问问你儿子,有多少是我妈妈在的时候给他铺的路,她脱下高跟鞋做家庭主妇才是对这个家最大的牺牲,你们既然这么不平衡,就当没我这个人吧。”   少年朝着山下奔跑着,房子在他身后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好像这些年内心深处的挣扎,一点点消散殆尽,他全心全意向前奔跑,跑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只觉得无比轻松。   路文清缓了一会儿给路梵打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他才意识到这个儿子说的不是气话。   路文清慌了,小老太太一看,忍不住说道:“至于吗?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看他怎么生活?”   “妈,”路文清头痛不已,“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还是请阿姨照顾你,我这里顾不上你。”   “怎么就顾不上了,妈妈待在你身边不好吗?”小老太太只有在儿子跟前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路文清这时候不想说话,他想避开母亲自己清净清净,进了房往楼上书房走,小老太太见状就跑了过去,身子扑下去想拽住儿子的腿,结果她自己脚下没留意,踩空了台阶,连带着拽着儿子,两个人从楼上摔了下来。   好在没走多高,家里打扫的阿姨打的120,有个瞬间,她看着跌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拼命大喊着的小老太太,坏心思的想假装没看见算了,但是良心到底过意不去,还是打了电话。   路文清轻度摔伤,身上被撞的地方有些淤青,小老太太严重点,毕竟年纪在那里摆着,嘴里不停喊着疼,护士给她做检查,她疼得一个劲儿挥手打人家,把小护士都给打哭了。   路文清沉默地看着,忽然打翻了病房里的花瓶,小老太太才老实下来。   路梵约了沈繁星晚上请他吃饭。   他回去想给戚尘打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就发现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一直打一直没人接,过了很久他都不知道一直打了多少个,终于有人接了,是戚女士。   她对路梵说:“小七在书房罚站,关禁闭,手机被没收了,”还是她趁老爷子午睡了,让阿姨借着整理衣服给偷出来的,一会儿还得还回去。   所以还想知道进一步的情况,路梵只能找沈繁星。   “受宠若惊啊,”沈繁星坐在他对面,眨眨眼睛,“小七不知道你请我吃饭吧?”   “事情被你爷爷知道了,”路梵直截了当说,“小七在关禁闭。”   “想让我帮忙刺探情报?”沈繁星问。   “对,想让你帮帮忙,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总有些放心不下。”路梵道。   “别担心,”沈繁星太了解老爷子了,“真做什么不会,得让他把气出出来,这件事才能过去。”   他的话让路梵心底宽了宽,吃完了饭,沈繁星说还想喝酒,他这是逮着路梵有事相求,心里有点发痒,路梵面目表情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沈繁星笑笑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看看你的男朋友去。”   黑板上的倒计时天数一天天缩小,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师说的最多的就是“平常心,稳住”,课上没有太多的内容,时常是学生们自己自习,老师回答学生的问题。   路梵看了眼黑板旁边的数字,12,若有所思。   五天了,沈繁星每天都有给他消息,可是消息也没什么意义,每天都是站书房,罚抄书,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惩罚,“小七是个刚的,一句话不说,完成的老爷子没话可说,可我瞅着,老头脸色没有一点缓和呢。”   越老越……皮了呗,路梵想起了自己文朗镇的那个老家伙,趁这几天还悠闲给他们去了个电话,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怕这时候来分路梵的心,让他好好考试,考完了他们就来。   路梵心道,你们哪里会分我什么心,真正分心的那个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消息,他都怀疑沈繁星是不是叛变了。   沈繁星可真是冤枉,他为了把小七捞出来,牺牲老大了。   他挺直了腰板对老爷子说:“不就是喜欢个男人吗?多正常的事啊,我也喜欢男人啊。”   听了他的话后,正喝水的老爷子“噗”地喷了他一脸,他以为沈繁星故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事情不要开玩笑,小七也不用参加高考,我关他几天怎么了?”   沈繁星抽了张纸出来,慢条斯理地擦干了脸上的水滴,低着头视线不明,“我没开玩笑爷爷,可能您觉得无法接受,我也不是故意要刺激您,就是觉得您已经发现小七了,我这儿就也跟你面前出个柜算了。”   “你跟我出柜!”拜戚尘和路梵所赐,他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头子都开始刷微博了,他不是一周月前的他了,他现在知道什么叫“出柜”,老爷子气得直接把杯子砸了过去,沈繁星熟练地躲过去,伸手还想挽救这个无辜的杯子,杯子有什么错,作为一个杯具,它多无辜啊,当然拯救失败了。   沈繁星语气不急不躁的,“人这辈子不就这么回事吗?爱上谁跟谁在一起,在一起多久,谁能给您个完完整整的交待,我既然喜欢了,在一起能怎么样?结局无非是我被骗或者我把别人骗了,可是我喜欢的时候,追逐的时候,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不就好了吗?爷爷您难道希望我们和不爱的人在一起,为了你们所谓的大道理?”   他视线抬起来望了望天花板,声音放低了些,“那您还不如让妖怪抓走算了,我们不组团救你了。”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沈小六,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沈繁星眼见着这次火“噗”的一下点大了,火星子要烧到自己的屁股了,立马站起身就往外跑,“我什么也没说,我就喜欢了一个男生,我没错,您不高兴那我就先跑路了,我才不像小七那么听话,您说关禁闭就关禁闭,说罚抄写就抄写,略略略!”   沈老爷子来不及现场找东西扔了,直接把手里的拐棍甩了出去,一棍子没砸住沈繁星,砸在他关上的门上。   发出“浜”的一声响,家里其他人都默默无声地看着,互相使了个眼色,戚女士想说什么,被丈夫拉住了,小声道,“再等等,一会儿去书房说,老爷子好面子,这么多人他下不来台的。”   吃完了饭,老爷子脸色发黑,拄着拐杖往楼上走。   家里光书房就有三间,老爷子的那间,还有个里间,以往跟儿子商量事情时偶尔会用到,倒不是怕被人听到,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但是意见不合难免就要大声吵吵,以前的时候怕被老太婆揪耳朵骂,后来嘛,是一个小习惯。   小七就关在里面在抄书,《三字经》《三纲五常》《百家姓》……家里放的几乎都给他搬过去了,差点连四大名著都让他抄。   他除了在对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的事情上罕见的脾气倔强外,这几天都老老实实,一点也不反抗。   老爷子把门微微拉开一道缝,看着站在书桌前弓着腰抄书的小七,抄的腰酸背痛,他也一声不吭的,老头儿把门关上,轻轻哼了一声,“连这脾气都随了你奶奶!我还就治不了了是吧?”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刚才小七的手……是不是都在抖?   这几天吃饭都是在书房里吃,里面也没有窗户透气,也没有加湿器,这孩子……哎,这孩子!   好歹听到了敲门声,老爷子一个眼神飞过去,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他挺了挺身板,冷声道:“谁啊,进来吧。”   是戚女士夫妻两个。   戚女士看一眼丈夫,先跟公公打了声招呼,“爸爸,我们想来谈谈小七的事情。”   从事发到现在,这对虽然有担心,但却一点也不意外,老头子把拐杖一放,重重地磕在桌边,“你们其实早知道吧,就这么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像话吗?”他背着手说。   这个时候,沈先生是不适合说话的,最佳发言代表戚女士紧了紧自己的手心,往前站了一步。   “爸爸,因为首先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对您来说有多么的难以接受,我们是做子女的,在想到能让您接受的完全方法之前,我们都怕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戚女士轻轻垂头,一只手放在腿侧,轻轻碰了碰丈夫的。   沈先生说:“是啊,爸,我们也是怕您气坏了。”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   戚女士继续道:“在您面前我们是子女,在小七那里,我们又是父母,我们当父母的,费劲心思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孩子有个轻松的未来,他有能力有条件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去爱人去被爱,我们已经不再奢求什么,就像我刚刚离开的双亲一样,我不是个合格的女儿,他们护我一生遮风挡雨,我做的不好,到自己当了母亲才真的明白他们那份心意,”戚女士微微垂头,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是真的说到了伤心处,老爷子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他想起那二老临走前,他还当面许下了要让他们的女儿不受欺负,结果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他,让这对母子在吃苦头。   戚女士感受到公公的松动再接再厉:“小七这个孩子,自来就很有主见,我和他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挺震惊的,但我知道的早些,我看着他因为喜欢这个男孩子而变得更优秀,所以他不偷不抢,他们是两情相悦,世俗的眼光……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曾经也这么问过我自己的,所以爸爸你现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们就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她伸手抹了抹眼角。   抬头时,眼眶已经湿润了,摸着自己的心口哽咽道:“自打我爸妈走以后,我就想了很多,他现在这样很好,他过得很开心,他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会关心他难不难过,我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他姥姥姥爷,他能选择他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怎么也不舍得分开他们啊,爸爸,就当我求求你好了,你不要为难小七了,不要怪他,他那么孝顺,如果可以选择,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戚女士伤心欲绝,低着头用双手捂着眼睛嘤嘤哭了起来,丈夫赶忙上前劝慰,他现在也分不清这里面有多少演技的成分,就怪让他揪心的。   毕竟双亲刚丧生的人。   戚女士悄悄地抬头,给了丈夫一个安心的眼神。   老爷子被她哭的心好像被一扯一扯的,他本来就是需要个台阶,他们说了这么多,口也干了,泪也流了,“行了,你别哭了,我不就让小七多抄几页书吗?对他能有坏处吗?他不参加高考我还不能找点事给他做做?”   “好了,去把人放出来吧,我闷得慌,去看看你们妈妈去。”说罢从儿子儿媳身边经过,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从儿媳身边经过时,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老爷子一低头,看见一个小瓶子,这东西他见过,那两天丧期,儿媳哭得眼红的跟个兔子,医生给她拿的眼药水,红色的一小瓶,老爷子记得可清楚了。   此时再看看儿媳脸上的泪,也带着点……红色?   老爷子:“……”   “哼!”他也没说什么,把眼药水往他们的方向踢了一脚,不高兴地出去了。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老爷子一想不对,拐着弯把自己也给骂了,摇摇头叹着气,去房间里抱着老太婆的照片告状去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不知道会不会怪自己这次罚小七这么重。   这点程度算什么?他们都大惊小怪的,想当年他要求娶老太婆的时候,还负重了一个月呢,以为立个誓言跟许愿一样就行?那是要花一辈子去践行的行动。   小七倒真的让他挺满意的,这孩子人不大,可有主意,像极了他奶奶,可……太像了。   哎。   还有一周了,路梵戳着自己手里的卷子,他最近没心思待在教室里,人多,听别人聊天他就总想到戚尘。   沈繁星刚来了消息,说下了一剂猛药,不知药效如何。   等于,没什么进展,路梵心想。   他身子往后,躺在小树林的长椅上,最近的阳光都很好,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上课的时间,小树林可没有什么谈对象的,也有几个和他一样在教室里复习不进去的人。   路梵看了一下午的卷子了,忽然觉得看不进去了,他坐起来又躺下去,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姿势来复习,心,总有些躁动难平,都怪沈繁星,他想,到底这剂猛药的结果呢?后续呢?   下午吃完了饭,路梵就回了宿舍,他这几天晚上都不在学校复习,就在宿舍里,在戚尘的房间里,在那里能多一分安心,就好像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做题的速度就是快一点,看书的时候就是注意力集中一点。   他现在也是这么打算,只是钥匙刚插进锁孔里,转动了两下还没打开,门直接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路梵看着戚尘。   戚尘也看看路梵。   路梵揉了揉眼睛,戚尘直接把他一把拽了进来,客厅里的窗帘是拉上的,关上门,两个人抵在门后挨在一起,唇齿相依,身体没有一丝缝隙。   久到攒了许久的吻早就告罄,两人的身体都开始有了反应,两个人才分开些,微微喘气。   “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路梵问道,心道沈繁星真够意思,猛药一剂下去立马人就出来了,“沈繁星做了什么?”   “他当我爷爷面出柜了,虽然都知道他是想转移视线,但是他成功了,”戚尘掏出手机在发信息,“我爷爷现在满世界追着他要打,六哥……我欠他的,”戚尘轻轻道。   “还好你出现了,”路梵似有说不完的事情,他一个人憋了挺久了,两个人一晚上没别的事,就那么聊着,“你回来的话,我考试就更有把握一点。”   “我本来计划就是在你考试前一定要出来,其他事情都交给我,你安心考试就行。”   就几天的事情了,老师们不敢再给学生任何一丁点的压力,但是他们自己的压力就呈现出居高不下的状态。   越来越多的学生坐在教室里看不进去书,都听说路梵在小树林里复习,他们也扎堆往小树林里跑,然后惊人的发现,已经保送的戚校草居然在陪着路梵复习。   大家心里有答案呼之欲出,怎么会?啊,怎么不会,学霸的世界他们表示不懂。   但是眼下,大家偷偷地悄悄地打量一眼那两位神一样的人物,他们在看书,他们在讨论题,这边立马继续看书,长得丑还不读书?   剩五天,开始有人崩溃大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不是戚尘,我要是戚尘,就直接保送了啊。”   剩四天的时候,有人想扔书,想撕书,还想吃书。   剩三天的时候,学生们的心情变得微妙又敏感,既盼着赶快到来好解脱,又怕真的到来了发现某道题忘了背,算了,继续看书。   路梵一早起来,吃饭的时候在自言自语:“大家都在坚持,再坚持一下,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施一帆摸摸自己的脸,有点疼,“我想……”   杨子然捂住他的嘴,这最后的时间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虽然也没那么重要,“不,你不想,视线往左前方,你的小青梅妹妹看了你一眼,给了你一个鼓励的眼神。”   施一帆举起拳头,眼神瞬间亮起来,“加油!”   高考考试的时间是全国统一的,比C市的日常时间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为了提前适应这个节奏,高三组的上课时间全部往前挪了挪,以前八点半上课,现在是七点半。   所以早早到教室,或者在操场背书的都是高三的学生,学校很贴心的为他们播放歌曲,一大清早的,还挺热闹的。   路梵有点困,在小树林里枕在戚尘的腿上,想丢个盹儿。   戚尘抓了几下他的头发丝,“你今天一共只跟我讲了三句话,”路梵的沉默让他意识到,他在紧张。   “有点紧张,”路梵闭着眼睛道,“当年中考都没参加,当时都没想到能有今天,也不是怕考不好,就是下意识的紧张,也可能被整个高三的气氛影响到了。”   广播里还在放歌曲,歌词里唱着“我会走的更远,从今天开始,走的更远,我努力飞得更高,好和我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   路梵慢慢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小树林里晨读的其他人,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广播即将在几分钟内结束,其他年级同学也在打扫卫生开始上早自习了,很快,就会敲响上课铃。   “我有一次无意中连接上了广播室的蓝牙,”路梵说,“连接密码居然是一中成立的时间,我随便蒙的,居然对了。”   戚尘微笑点头,“你知道这个密码最开始是谁设置的吗?”   路梵听这话有点意思,“是你?!”   戚尘:“对。”   路梵眨了眨眼睛,看着戚尘,“戚校草,帮我个忙吧……”他又看了眼四周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或惶惑不安或满目茫然或不知所措,路梵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再次连接上了广播蓝牙,广播里的歌声停了下来,路梵用手机麦克风说:“我今天说了三句话,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透过广播在响彻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高三的学生一听就是他的声音,纷纷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而其他年级的同学没跟他接触过,还以为今天的广播插播了特殊的演讲。   戚尘没有犹豫地开口:“已经在最后的归途,现在必须坚持”,他看着路梵有些期待的表情,继续往下去说,“只要方向是对的,就请坚持到底,”接下来的话是戚校草理解了路梵背后的用意做了调整后送给所有最后奋斗在高考线上的同学的。   “我们的人生从出生到现在,就有大大小小的选择,但这一次,无疑是我们今后至关重要的抉择之一,我稍微幸运一点,已经提前做出了抉择,看起来比你们轻松了许多,可为了这份轻松,我也付诸了长达多年的努力,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想要的都要通过自己去获得,也许彷徨在所难免,也许未来少不了风雨,但也请你们认认真真去感受今天,明天,后天,以及今后的每一天,你们经历着我不曾经历的,也会拥有我不曾体会到的这份紧张、期待还有希望,”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请全力以赴的同时,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是一切美好的前提,也请一定享受这最好的状态,这会是这场青春里难能可贵的经历,学校的全体师生都会为你们感到骄傲,加油。”   在戚尘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的时候,高三年级组主任徐志学早就已经赶到了广播室,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关掉设备,他知道戚尘他们小树林里,也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周围还有许多的高三学生。   “各位高三同学请注意,我这里最后说一句,”广播里又响起了徐志学的声音,“青春无畏,青春无悔,青春……无敌!”   原本以为他会很官方的批评两句,毕竟擅自使用广播室也是校规严令禁止的,但不得不说,戚尘的话给了他们打了三分的气,徐志学的话就像是个放大器,他们一下子觉得精神气又高了好几倍,所有人高三学生,无论此刻在哪里在做着什么,听到的人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发出欢呼声。   然后广播里徐志学再次说话:“哦,还有一句,”   徐志学说:“耽搁了全校师生的几分钟时间,我在这里深表歉意,请各个年级继续自己的教学任务,完毕。”关掉了广播设备。   ※※※※※※※※※※※※※※※※※※※※   这个剧情是我最初存稿的时候做了个梦,我当时睡醒就记下来了,写了这么久才写到这里,离开高考多年,在梦里又体会了一把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我高考的时候怎么不认识这么牛逼的大神呢!不然我还能多考二十分! 第55章   黑板上的倒计时终于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1”, 凄惨无助的小可怜,却也意味着这届高三学生要迎来了属于他们的考验,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独木桥后的那片广阔的土地,现在就是他们脑海里的乐土。   哪怕等他们走过去就知道,老师们口中的“高考完你们就彻底解放了”就是一句……emmmmmm   老何站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高考”两个字, 每当这个时候,同学们已经知道, 他要说的话很重要, 都自发自觉安静了下来。   “古往今来,中国的考试选拔制度经历多番洗礼, 但唯一不变的是, ‘读书能改变命运’,今天是我能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了,老何我也不兜圈子了,”老何面向一班的全体同学,把他平常上课用的教案托在了手里, “这些话,我昨天就和二十班的同学讲过了,‘改变命运’这四个字, 对他们来说比对你们来说要显得更加真实可靠一点, ”   “因为什么, 你们自己心里十分的清楚, ”老何扶了下眼镜,他不是第一个当贵族班班主任的老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贵族班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没必要就上升到所谓社会所谓道德的地步,这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也从来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就像我手中的教案本,你们生下来就比一般的人高度高,当然我也听说过有些学校的贵族班里是有花高价进来的普通学生,这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咬着牙砸锅卖铁,也希望给孩子拼凑一个高度,这种做法我不赞成,因为这世间万象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成绩也不是认可和否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我教了你们三年,很高兴我们班没有这样的学生和家长,也很高兴你们每个人都比我认为的还要天真和善良的多。”   “你们现在的高度,会让你们今后的路会走得相对容易很多,那么读书对于你们来说的意义呢?老师不懂你们家族那些个产业,但是我想象着以后你们当了老板,招收的员工比你们学历高,比你们有文化,比你们说的话有涵养,你虽为老板却不见得真的能够服人,这是社会,再说家庭,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当你辅导孩子的功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你们如今所拥有的高度,是否能够伴随你们的一生,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给你们保证的,”老何说,“但是你么你自己可以!获取到的知识会让你变得思维更敏锐视野更开阔,普通人快马加鞭努力追赶着你们的高度,你们如果原地踏步,总有一天也会沦为更普通的人,今天的话差不多就到这里,愿你们走出这扇校门,未来只有更广阔的天地,多年后再聚首,希望你们都是个中翘楚。”   他说的话,慢慢地让整个教室陷入沉默之中。   明天就要考试了,熬了这么久,这几天上课也没有老师管,无拘无束,有个男同学兴致勃勃听着老何讲话,一开始还优哉游哉拿了本书戳在手指上转圈圈,听老何说了一半,书掉在了地上,也忘了去捡起来。   他不是第一个贵族班的班主任,但却是第一个敢这么把话说出来的老师!   究竟能达到什么效果不得而知,但是在这群学生心里添加了一些警醒倒是真的,先天来的优渥没有办法伴随你一辈子,因为父母无法照顾你一生,往后的路到最后还是要自己去拼搏奋斗,不说别人,就说沈家那个大孙子沈墨城,年纪轻轻事业有为,那也是多少年前各个老师眼中的优等生,现在自己做老板,人家的日程表上也是排的满满当当。   路梵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听着,低头看手机。   戚尘:酒店给你定好了,下课给我发信息。   路梵回复:什么房啊?   高考全市考生打乱,路梵的考场离一中挺远,他就得在附近找酒店住,这事是戚尘在给他张罗。   戚尘:套房,不过我来得晚了,号码好的房间早就订出去了,有的提前一个月就一直被订着,房间空着都没人住,就怕抢不到。   路梵:老何发完言了,应该马上就下课了。   戚尘:是吗?效果怎么样?   路梵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耳洞,要考试的时候他不能戴:就……让一个班的学生都陷入了懵逼中,看表情每个人的懵逼情况不太一样。   戚尘:哦?那你呢?   路梵:我啊,我也挺懵逼的,他真的没有后台?这种话都敢讲。   要知道贵族班就是分数不够但是花钱进来的,这在教育界虽然说没有明令禁止,但也是一种……怎么说呢,有点登不上台面的事实吧。   之所以一中要把这个班单独隔出来,是怕引发多样的矛盾。   老何转过身开始擦他黑板上两个字,擦完了盯着右上角的倒计时,还是没舍得擦。   路梵低头开始收拾东西,今天要把所有东西都带走,等会儿还有值日生要打扫卫生,开始布置考场,单人单桌,多余的桌子还要抬到另一头的空教室去,忽然发现教室在顶楼有了个好处,想想文科班的同学从一楼搬到五楼或者从四楼搬到五楼,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男生还少。   布置完会有老师来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走人了,下午不用来学校,会有专门的老师负责贴准考证号。   同学们还像平常放学一样,现在还不是真正告别的时候,大家忙完了背起书包往外走,既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路梵要离开之前,何青山跟他招招手,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似乎也都在班里忙着说最后的叮嘱,办公室这时候没有人,何青山打开他的抽屉,掏出来一个翻到都有些打卷儿的小本子,外面的字都旧了,他掏出来递给路梵,“说实话啊,你们明天考试,我比你们更紧张,我也不是第一次带学生了,上次也没这么紧张,”他看着路梵,“大概因为要出来一个省状元的原因了吧?”   路梵轻笑道:“刚才在班里说的一点看不出来紧张。”   老何摆摆手,“那不一样,当全班同学的面我不镇定也得努力镇定下来,不然还没考,你们都被我整得压力庞大,我不成千古罪人了吗?跟你不一样,”老何也笑笑,“虽然你刚来学校的时候问题很多,但一直给我感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不过我说这些也不是要给你压力的,”   “高考照常发挥就行,哪怕没考好,也没有人可以抹杀你曾经取得的成绩,你以后也一样会有坦途大道,我老何别的不说,还从来没看走过眼,高考对别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跳板,对你来说就是人生的一个路口,你的心结解开了,这些路口对你而言不过是——殊途同归。”   路梵张了张嘴,搜索着合适的措辞,“何老师……”   “得了,还是叫我‘老何’吧,这样感觉跟你们距离近点,”老何指着给他手里的小本本,眨眨眼,“这是我能给你最后的好东西了,为啥把你偷偷叫来,因为就这一份,不好那么明目张胆的偏心,回去吧,等考完了还得回教室,要是有想跟我说的,我会很乐意的。”   “谢谢您,”路梵想了半天想说的话,最后还是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老何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路梵退着走出办公室,替老何把门带上,他站在走廊里往窗户外面看,看到戚尘背着个双肩包站在保安室门口,从大门出去的高三同学,多少都知道他明明不用高考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试着跟他打招呼,戚尘都依依应了,祝他们高考顺利。   得了学霸的祝福就跟中了彩票一样,高高兴兴的,后面很多人闻风而来,都想跟着在戚尘这里沾沾运气,戚尘也不介意,站在门口,认真跟所有人说着祝福的话。   “戚校草戚校草,祝你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恩爱白首!”   “谢谢,”戚尘说,“祝你高考顺利!”   ……   “戚校草,我想考省状元问题大吗?”   戚尘微微一愣,转头看跟自己说话的人,刚才跟人说话,没注意到路梵什么时候就站在自己身旁,笑道:“没问题的,东西都拿全了吗?”   路梵抬了抬下巴:“你这许愿树当得挺好的,感觉现在就走后面的人会很失望,这样,你等我一下,我回班里去拿个盆盛点水搞个正经点的仪式?”路梵玩笑说。   “不用,”戚尘看了眼两人身后,本来也没多少人了,他微笑点头同他们一起说道:“祝你们考试顺利!”说罢接过路梵的书包,拉着路梵先去吃饭。   其他同学摇摇头:“人家的年级第一实行内部禅让制,左右都是一家人,啧啧。”   戚尘也不问他想吃什么,带着他去了一家养生菜馆店。   等菜中,路梵摸了摸口袋,把刚才老何给他的小本本掏了出来。   小本本的扉页上原本是空白的,被老何用钢笔写了几行字: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   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易》   上面字迹的时间看得出来挺远的,路梵估摸着没有十年也得有八年了。   戚尘倒完了茶看过来,问他:“拿的什么啊?”   路梵把小本本翻到了背面,上面还有出版的时间,“老何给我的,他给的时候我以为是考前抱佛脚的秘籍,”他晃了晃小本本给戚尘看,整个人都笑起来,“出版时间是2008年哎,感觉这是老何自己高考的时候用的吧,但是十年了考点难道没有太大变化?”   他搞不懂老何是要干什么,回头翻开了小本本的正页内容,扉页之后,仍旧是他手写的内容:考前不要吃生冷、辛辣,所有食物都少量而均匀,避免因过多食用而引发了食物的寒热特性,会造成身体不适,中午要适当午睡,不要让眼睛太累,以免晚上犹豫眼疲劳而入睡困难。   路梵乐不可支的,“好像是老何的考前笔记,这上面都是注意事项,跟他现在的字比起来要稚嫩点,但还是能看出来确实是他的笔记,”路梵凑到戚尘跟前,让他一起看看小本上的内容,“你看这,看起来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但是仔细一品味,也挺关键的。”   戚尘看完,点头,“这些是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点,考前紧张,有些人放松的方式就是吃喝和好玩好,一旦闹了肚子,就坏事了,我带你来吃养生菜也是这个目的,今天没有太辣的菜,你坚持两天。”   路梵笑着应下来,服务员敲开了门开始上菜,路梵随即把小本重新收起来,想等下午再看看本子后面还有什么内容。   吃完饭两个人先去酒店,提前适应环境。路梵中午眯了一会儿,醒来后想看书,又感觉看不太进去。   戚尘无声无息坐在沙发另一头,怕吵到他,路梵看他两眼,在他腿上躺了下来,伸手一摸,又拿出来了小本,路梵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这居然是一本土味笑话集,所以老何那么郑重交给他的考前秘籍……就是一本笑话书,路梵笑得停不下来,笑话书盖住一半脸,他的眉毛疯狂抖动着,戚尘被他抖得疑惑。   戚尘:“路梵,你先别笑了。”   路梵都笑出来了眼泪,“不行啊,我笑得停不下来。”   他的肩膀不住得抖动,戚尘耳朵有一处泛红,“那你起来再笑。”   路梵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探究着看过去,戚尘也不避,随便他看。   “哎哟,小老弟,你火很大嘛……”   “怪我太年轻。”血气方刚。   路梵本以为自己的那点紧张,在看完老何给的笑话书后有所缓解,就完事了。   等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繁华喧嚣好像一下子在他的耳边炸开来,他只觉得吵闹得不行,起身把窗户关上了,回头闭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发觉房间里充斥着酒店消毒术的味道。   路梵叹了口气,起身,轻轻把房间门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都关上了,但是他们外面的大楼的光能照进来,广告牌上五颜六色的光不带重样的,路梵能看到戚尘的房间门也开着,这叫他安心了一些。   重新躺回去,路梵心想这下可以睡着了吧……   结果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打牌和聊天的声音,这一栋楼几乎都住着要高考的学生和家长,家长不敢这么玩,只有要考试因为各种情绪难以入睡的学生,路梵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起来,依旧能听得十分清楚,他生无可恋的想,放英语听力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耳朵这么好使过。   逼着路梵开始属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三十二只羊……   唉……这个游戏到底是谁发明的。   路梵再次翻身坐起来,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如果戚尘也参加高考,会和自己现在一样焦虑吗?他自己并不觉得高考是何等的关键重要,只是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焦虑,还有如今深处陌生的房间,就跟着成了这样。   “睡不着吗?”从另一个房间里飘出戚尘的声音。   路梵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用气声问:“小七,你也没睡吗?”   戚尘没有回答他,但是路梵听到了窸窸窣窣起身的动作声,过一会儿,戚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我估摸着你也该没那么好睡,”他手里抱着枕头,放到了路梵的床上,“我陪你睡。”   “这种时候……”路梵一边思考着,一边不确定得爬上了床。   “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想有的没的了,”戚尘说着,伸出手来把路梵搂在了怀里,跟哄小孩儿似的,还轻轻拍了拍背。   路梵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儿,心道我又不是小孩儿。   三分钟后,呼吸均匀,睡着了。   早晨路梵也是在戚尘的怀里睁开的眼,他俩以前就算睡觉也是分开,头一次一个被窝还这么搂着,但他居然睡得真不错,路梵刚盯着戚尘的长睫毛看了几眼,对方就有感应一般也醒了过来,路梵从他怀里钻出来,“你接着睡吧,我直接下楼去吃个早餐,学校也就在斜对面,我自己去就行。”   他说完话,不等戚尘说什么,就钻进去卫生间洗漱了,等他一出来,戚尘已经穿完衣服把房间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戚尘看着路梵的眼睛,“别人家的考生都有家属作陪,我们家的省状元也不能是一个人。”   也不知道最近路文清给路梵打电话没有,路梵想,应该没有吧,虽然是他把路文清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里,但是如果对方想,可以用任何其他人的电话打进来,但是没有。   对于路文清,路梵早就死心,这是一个心里冷血自私到不行,偏偏还要认为自己无私的男人。   他没有打扰路梵,路梵觉得挺好的。   路梵进门前,把手机递给了戚尘,“你不用在门口等我,我进去你就回酒店里休息,我考完你再出来。”   戚尘:“我中午提前订好饭,我们在酒店房间里吃。”   路梵:“好。”   他进去以后,手机震了几下,连环震,这个感觉……应该是施一帆。   戚尘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果然也亮了一屏幕的未读消息通知,都来自同一个发言人。   施一帆:嗷嗷嗷嗷就要考试了!   施一帆:我好紧张啊!   施一帆:梵哥戚校草你们进考场了吗?我在门口给你们发的消息。   施一帆:杨哥就在我旁边。   他发了个两人的照过来,杨子然都没看镜头,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施一帆:我准备交手机进去了!   戚尘:考试顺利!   施一帆:嗷嗷嗷!   C市的考试只有两天,没有附加的考试项目。这两天,路梵除了考试,什么都不想,他就绷着一股劲儿呢,需要不停暗示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像一场长跑的最后冲刺,咬着牙往前冲,终点线就在眼前了。   他写完英语卷子的时候,心在砰砰跳着,尽管很轻,但是他的手脚都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回头又检查了一遍,他脸上的笑一点点露出来。   这两天每场考完出去,戚尘都在门口等着自己,尽管戚尘没说,但路梵猜测着他至少提前了半个小时就等在门口。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天气很热,路梵又回头检查了下名字准考证号,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站起身示意要交卷。   在场的三个监考老师都愣了一下,当监考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提前交卷的学生,但是……提前半个小时?   等人走以后,三个老师视线都悄悄地往他卷子上瞥了一眼,全答完了还,不是不会啊。   路梵一身轻松地走出去,笑着跑向等候着他的男生,周围家长看到有人出来还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这还有半个点呢,吓我一跳,这孩子交卷也太早了。”   路梵冲过去,紧紧抱住了戚尘,脸埋在对方的脖子上,“谢谢谢谢谢谢你!”   戚尘也用力回报住他,没有说多余的话。   “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是老何,”晚上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路梵对其他人说,“我到一中报道的时候,准备和以前以前随便混混的,”在其他的学校,老师一听说他的前科就都想把他往外推,或者变着法想给他上思想课觉得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对。   “老何知道我是问题学生,也从来没有给我贴过一个标签。”   终于考完了试,四人帮又聚在一起。   施一帆因为刚考完还有点懵,“嗯,梵哥来一中的时候,那眼神……”他都不敢仔细回忆。   杨子然在一旁说,“那你还敢贴上去?”   施一帆:“这不我梵哥吗?你不懂,以前十九中的传奇,就很奇怪,我那时候觉得他做什么都对,做什么也都不奇怪,就说……”他了眼路梵和戚尘,“他俩在一起,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嗯?哦,好像就应该是这么回事似的。”   ※※※※※※※※※※※※※※※※※※※※   我不会告诉你们,高考之后就是甜甜甜了! 第56章   这一晚四个人都喝得不少, 施一帆还是酒量最差的那一个,喝到后面开始默默一个人流眼泪。   “没考的时候, 我还可以自欺欺人,觉得努力一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是考了才知道,不行就是不行,我第一道题就没办法肯定我会不会, 心态就有点崩,我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试过了, 但是不行,”施一帆哭着说, “我跟你们混了这么久, 可我还是那么差劲,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呢?”   戚尘贴心地给他递了一张纸过去,“先擦擦吧……”   施一帆看看戚尘,忽然间又说,“我现在哭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路梵:“……”   杨子然:“……”   哥们儿你平时不哭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就见戚校草面不改色道:“得看在谁面前, 在你妈面前,你怎么样都是可爱的宝宝。”   路梵本来想喝一口酒压压惊的,结果猝不及防喷了出去, 施一帆平时就微微显露的玻璃心忽然就直接碎裂了, 经历过高考, 经历过失败的暗恋, 眼下路梵的下意识反应让他更加认清楚现实。   哭倒是没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哭干了,路梵他们就见他慢吞吞地继续用刚才擦眼泪的纸巾又擦吧擦吧脸上的酒水,路梵有些过意不去,“别喝了,喝大了,一会儿回去你妈该担心了。”   小弟在路梵跟前一直乖乖听话的,今天说什么也不干了,“怂什么,就是喝,考试考试不行,恋爱恋爱失败,我还比你们长得丑,我……”他一手拿了个酒瓶子,灌了好几口,“我容易吗我!”   路梵不知道他这刺激不只是高考的,原来还是双重的,手举着酒瓶子和杨子然碰了一下,“什么情况?”   杨子然喝一口,思考了一下,“他这两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就是考试闹得吧,估计考得不好,觉得跟他小青梅也没戏了。”   “你俩对过答案了?”路梵肚子吃饱了,拿花生米当下酒菜,“真有他说的那么差?”   路梵寻思着C大爆冷门的专业应该五百多分就可以进,因为未来发展也不大好,所以一般的学生不会去选,这就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但是对施一帆来说情况就不一样。   “没啊,”杨子然偏头看着对面的人,微微摇头,“我们每场考完他都叹气来叹气去的,搞得我都有点没心思考试了,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对答案,他就自己在哪里瞎捣鼓,要我说啊,有戚校草给的押题笔记,他不可能太差的,就是心态崩了。”   路梵:“……”看一眼施一帆,大佬的恻隐之心有了反应,“算了,万一他是真的没考好呢。”   反正这顿饭吃的挺一言难尽的,吃到最后,喝醉酒开始说梦话的施一帆又有点清醒了,脑子不好说,反正走路稍微扶着就能往前走。   “你现在住哪儿啊?”路梵问杨子然。   虽然宿舍还可以住,但是考完试了,他们都搬了出来,只留了些东西等过几天再回去搬就行,不着急,路梵之前就租好了房子,他还买不起,对方还因为他是未成年人而犹豫不决的,最后还是让戚尘哥哥出面才解决好。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晚才决定正式住进来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在西街那边,跟他也是反方向,”杨子然说,“算了,我先把他送回去再回家吧,反正考完了,我估计今晚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整个人彻底松下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路梵也是这个感觉,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为它而造就的生物钟行为和习惯统统都有些多余,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不用,”路梵说,“我们送他好了。”   六月初的夜带着些许清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考完的缘故,被风一吹,心底说不出的舒畅。   杨子然垂着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朝着路梵他们走了过来,嘴角往上一勾,“你们应该有多余的房间吧?或者沙发地板随便凑合一下就行,我给我爸妈发个信息不回去了,不想回去,就想和你们再待一会儿,这样踏实点,明天不还去学校对答案吗?”   通知的是十点到就行,所以他们能睡懒觉。   路梵点头说:“行,那我们送他回去。”   路梵和杨子然一左一右架着施一帆的胳膊,施一帆左右看看,忽然脚步停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把右手抽了出来揉搓眼睛,“奇怪,我怎么看见了……好多零蛋。”   他愁眉苦脸道:“是不是提示我高考好多零蛋。”   路梵忍无可忍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把,“提示个屁!你把眼睛擦干净,瞪大点看清楚,那明明是西瓜。”   被这一拍,施一帆鼓了股腮帮子委委屈屈地扁着嘴角,“哥,好痛!”   路梵瞪着他:“……你今天是小公举呗?我就用了三分力道都不到。”   施小公举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想吃西瓜。”   路梵身上没带钱,他出门手机都没带,他看一眼戚尘,戚尘迈着步子走向了卖瓜的老大爷,施一帆舔着一脸无邪的笑想往前飞,身子歪歪扭扭,路梵要不是看在刚才喷了他一脸酒水现在就想撂了他算了,他不是减肥了吗,怎么还这么沉。   卖瓜的老大爷可能一天都没卖出去多少,所以现在的价格就给的很便宜,戚尘挑了一个付了钱,目光盯着摊位上还剩下的九个大瓜,整整齐齐排列着。   施一帆摇摇头,“一个不够,凑个整吧,都要了!”   路梵也想多买两个好让大爷早点收摊,但是十个瓜,他们四个人确实不好拿,这还有个傻缺别说拿瓜了,他们还得占个手托着。   路梵有些头疼看着这个撒酒疯的,平时可没这个胆搁路梵跟前作妖,“手机掏出来,给你妈打电话。”   “好的!”施一帆麻溜地把电话拨了出去,然后还递给了路梵。   路梵总觉得他这是哪里又憋着妖劲儿呢,等电话那头一通,路梵道:“喂,阿姨吗,我是施一帆的同学路梵。”   路梵报了名字就听那头的女人声音不受控制地扩大,快给他耳朵震聋了,赶忙离得远一些,里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外面都听得还听清楚,路梵还仔细查看了下,确认自己开的就是听筒而非免提。   三个人听着那头似乎也有些没有逻辑的话语,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果然过了一会儿,传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你好,我刚听到你说的话了,我是施一帆他老爸,他妈喝多了……”说了几句,那头的女声又开始飙高音,隐隐还有两声“啪啪”的响动,如果是别人路梵他们多少会想歪些,但是此刻,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男人的脸估计挺疼。   这动静。啧啧。   施一帆听见了嘿嘿直乐,冲电话里喊道:“老爸,你又被我妈扇巴掌了!”   “滚蛋!你今晚别回来了!”那头的男人在挣扎着,“施一帆的同学们,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下,叔叔到时候重礼答谢,总之今天千万别让他回家,两个撒酒疯的,我搞不来!”   “嘟嘟嘟……”电话就被挂断了。   路梵抓了抓头发,只觉得麻烦,太麻烦了。   真就是那句话,一个家庭里的孩子什么样,就说明了他父母是什么样。   所以说熊孩子熊孩子,熊的其实应该是父母才对。   他看看戚尘,戚尘似乎正在思考把十个瓜都买下来的可能性,因为回头看看大街上,这时候快没什么人了,这里本来也不是特繁华的那些地方,这里城管都不来。   大爷笑着说不用了,“再卖一会儿卖不掉,我就回去了。”   路梵把施一帆往杨子然身上一丢,从戚尘裤兜里掏出钱夹递给大爷,“都买了!西瓜败火,我们刚考完火大着呢!”   大爷看他不是玩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那就不给你们论斤卖了,搁一块儿给我五十块钱,”大爷豪迈一挥手,为了让他们方便提着,编了网兜给他们装瓜,盯着施一帆看了一会儿,给了三个网兜。   “晚上的瓜凉,就算放坏了也别多吃,当心拉肚子。”大爷好心提醒道。   路梵当时想的是,谁没事大晚上多吃那么多西瓜啊,家里还有冰箱,哦,这么多瓜,冰箱确实也不能都放下了,那就一部分放冰箱里冷藏,一部分抓紧吃了吧,路梵琢磨着,得拽着杨子然和施一帆把这批瓜吃完了才行,尤其是施一帆,这批瓜他最好自己主动解决一半。   路梵租的公寓是三室一厅的,他想让姥姥弟弟他们住的宽松一点,他自己一间,姥姥姥爷和常思一间,剩下一间,常思还小,暂时可以在姥姥跟姥爷生气的时候,把姥爷赶出去住。   四个人到了房子,路梵简单安置了一下,他看看杨子然,又看看施一帆,“就剩下一间房了。”   杨子然眼珠子在路梵和戚尘两个人身上转着,“你们俩到现在都没滚一起过?”   路梵幽幽叹出口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接地气?”   杨子然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骨子里还是有点爹妈的匪气的。”   最后定下来,路梵和戚尘睡一起,那两位挤一挤,因为路梵才发现,家里的被子和床垫暂时就买了两套。   都是男生,没什么不能将就的。   看了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路梵连着打了两个呵欠,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先去洗漱,你们请自便。”   浴室里响起水声,戚尘在沙发上坐下来,先拾掇着把加湿器摆出来,加上水,通上电源,加湿器的雾缭绕了起来,他重新回到沙发边坐下来,随手打开了电视机,网络电视还有些设置没有弄好,他一边看着下午装网工人留下来的账号密码,一边开始设置网络。   他弄得差不多了,转头看着杨子然。   杨子然看他半天了。   “你们要跟我说这第一次同居,打死我都不信,不会在宿舍里就……”   “没,”戚尘收回目光,看着电视,“我们还是有底线的,我们虽然恋爱没有谈那么久,但是也是一种老夫老妻的状态。”   “啧啧啧,”杨子然偏头,“别秀恩爱啊,我的牙不好。”   两人正说着,听见厨房传来了刀切的声音,路梵这时候也冲完澡换了一身衣服擦着头发走出来,听见声音,三个人几乎瞬间就对了下眼神,冲过去厨房看情况。   就见厨房里神志不知道清不清楚的施一帆,正在认认真真的切瓜,真的就是切瓜,路梵他们先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傻了眼,就见施一帆已经切了两个半的瓜,路梵眼疾手快先去夺了他的刀,“干嘛呢!拿个刀多吓人啊!”   施一帆转头对他嘿嘿一乐:“我就渴了,想吃瓜。”   路梵把刀重新收好,“你切瓜就切瓜,你切这么多干什么?”   “没切过瓜,切了一次,挺好玩的,切得多吗?”他回头看了眼厨房的地上,伸出手指头,“还有一个、两个……数不清了,这么多呢。”   路梵:“……”   戚尘先去洗澡,出来再吃瓜,路梵和杨子然对着一桌子的西瓜生无可恋,吃了几牙之后,路梵身子晃了晃,就听见一阵咣当咣当的水声,他丢了瓜皮,“我肚子里现在好多西瓜水。”   杨子然还有空奚落他,“那是西瓜汁。”   路梵捂着肚子笑了半天,看施一帆吃着吃着蹲到了垃圾桶旁边啃西瓜,眼神却没有神,路梵觉得不太对劲,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施一帆还有反应,就是动作有点慢,扭头看了看路梵,“梵哥。”   “你还好吗?”路梵问他。   “挺好的啊,西瓜很好吃。”施一帆缓缓开口道,接着又拿了一块瓜。   路梵:“……”   感觉他就是在机动地重复着用牙咬和吞咽的动作,莫得感情。   杨子然没敢吃太多,他等会儿要洗澡,结果就是等戚尘从浴室里出来后,就发现路梵吃得要扶着门框站着,而施一帆……他手里握着西瓜居然睡着了。   他们三个人吃了一个半西瓜,要知道这西瓜一个至少有五斤多。   准确的说应该是俩人吃的。   戚尘担忧地看着路梵:“你还好吗?”   路梵喘了口气,“我感觉我未来一个月都不想吃西瓜了。”他刚才吃撑了还吃,就是一想到那卖瓜的大爷,就有点心酸,舍不得浪费。   戚尘没那么好的胃口,马上要睡觉了,他把路梵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把睡着了的施一帆弄回了房间,再回到厨房里,自己一个人吃了八分之一……剩下的也只能放冰箱里去。   路梵又困又撑得慌,最后就是睡不着。   戚尘比较担心的是他可能会闹肚子,但是再担心也没用,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路梵睡到半夜腹部一阵咕噜噜,他因疼痛而醒来,虽然还未睡醒,但是身体已经知道要干什么,下了床踩了拖鞋就往卫生间里奔。   戚尘听见动静就跟着一起醒了,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等了好一会儿,看见路梵捂着肚子一脸菜色的回来了。   “感觉交友不慎。”路梵抱着肚子苦闷地说。   这一夜,起了四次,路梵早上起床的时候都不敢用力,腹部虚的,导致腰板都不敢挺起来。   大佬在线暴躁。   施一帆也够呛,他睡熟了踢被子,愣是拉了一整夜,扶着门出来,“我昨天怎么了?”   路梵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昨天怎么了,是你昨天把我怎么了啊啊啊啊!   要不是看你真不记得了,暴躁得都想锤爆你的狗头!   还好戚尘有带药的习惯,他的常用物品里会带着小药箱,就有备用的止泻药。   烧了些水,让两人吃下去。   杨子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我不习惯饱腹洗澡,幸好我昨天觉得需要洗个澡,幸好我……”   路梵回眸扫了他一眼,杨子然悻悻地住了嘴。   “快迟到了,”路梵催促另外两人赶紧出门,吃了止泻药,上厕所的间隔被拉长了,应该下午就会好很多。   注意到戚尘也跟着要出来,路梵看着他,“你不是不用去学校?”今天就是对答案和通知正式填报志愿的时间。   “老何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我去班里主持一下。”   都说冤家路窄,他们在校门口刚下车就碰上了施一帆的那个小青梅,施一帆也看到了,但是咬牙装作不认识一样从小青梅眼前走了,等走远了一点,施一帆才幽幽地说:“不管她会不会喜欢我,我确实配不上她。”   路梵他们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别人说再多都是徒劳。   要带两个班,老何是挺忙的,先在二十班维持了下秩序,两个班的老师是错开的,他这边讲完了,剩下的交给戚尘,最后回到贵族班里。   一班已经对完了其他几门的答案,大家心里都有个差不多的分数了,他一进门先看朝着路梵的座位看过去,一见路梵脸色不太好,老何一颗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老何在上面领着大家对答案,怎么算得分,视线不放心地看了路梵好几次。   怎么脸色越来越白了。   等老何好不容易讲完了,路梵和施一帆奔着卫生间去了。   “哎哥,我、我我我想说……”施一帆和路梵挨着。   路梵面无表情地把裤子提起来,“你能不在厕所里说吗?嫌料不够?”   教室里,老何在帮个别同学估分,施一帆在自己位置上转身,盯着路梵看。   路梵看他:“有屁快放!”   施一帆做了个举手的动作,把自己记答案的纸拿给他看,“梵哥,我我我我我……”   路梵有些不耐:“你今天怎么老结巴?”   施一帆抖着手把纸和笔递给他,“我估分我考了五百六?”   路梵斜眼看他:“你重新说一遍。”昨晚被他疯的半条命都快没了,你现在告诉我说“对不起搞错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施一帆此刻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施一帆瑟缩了下,“就是,今天老师统一对答案估分嘛,我算了好几遍,都是五百六十多……就……”   “那你怎么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考好,”路梵接过来他的答案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你可以胆子再大一点,五百七十分往上。”   施一帆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真的?”他脸上乐开了花。   路梵慢悠悠地说起风凉话:“但是你的小青梅哦,今天以后估计也没缘分了,你当面给人家甩了个后脑勺呢……”   路梵的话就跟一盆冷水从天而落,施一帆立马打开手机发信息过去,发现被拉黑了,手机发短信,发不过去。   施一帆一脸苦相:“那我还能怎么办?梵哥你跟戚校草怎么好上的,你跟我传授传授秘诀吧?”   “我……”路梵张了张口,后知后觉意识到,我他么是被好上的那个吧,“你去问戚校草去。”   施一帆垂头丧气,“为什么啊?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路梵:“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位置不一样啊兄嘚!路梵翻了个白眼儿。   何青山绕着教室挨个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了路梵座位这,轻轻敲了下桌子,“发挥的怎么样?”   路梵:“没什么问题。”   何青山轻轻笑出来,“那你今天表情怎么回事,吓得我以为你……”   路梵一脸尴尬:“就昨晚上喝多了点,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其实何止是有点不舒服。   “回去后留意听电话,各大高校的招生办差不多就要开始行动了,要是有不确定的随时给我电话,我这几天给你二十四小时待机,”老何想起来什么,声音低了些,“和你家里……”这些私事他一般都不过问的。   “我现在自己搬出去住在外面,”路梵简单说了下,“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就我自己做决定就可以。”   “要是有需要我出面的,也来找我,别跟我那么见外,”老何最后说了这一句才走开。   ※※※※※※※※※※※※※※※※※※※※   那些年我在你们面前干过的蠢事——施一帆   如果上天能给我个机会重来,我那天一眼瞧过去确实是零蛋啊! 第57章   路梵估的分数在732-745这个区间内, C市高考时间短,不像一些高考大省还有单独的英语口语成绩, 总分下来要超过八百。   老何挺高兴的,徐志学也挺高兴的,特地跑他们班来了一趟,“你们班散伙饭的时候喊我一个,”他本来想说我请客, 一扫一班同学的面容,再豪气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说。   何青山点头, 又看一眼路梵, 跟着徐志学出去了。   正式填报志愿在17号,估完了分数, 大家都拉帮结派在聊天。   当高考真的结束的时候, “从此以后天南地北”“我在南方的沙滩看美女你在北方的冬天裹成熊”等等的想法忽然就涌进大家的心头,还有一个暑假,却觉得时间已经不怎么够用,抓紧约着聚一聚,要是大学还能在一个城市, 再好不过。   路梵百无聊赖地发呆,在思考暑假可以做的事。   忽然感觉窗外传来了一片喧哗笑闹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面上, 引起一片呼啦啦的响动, 一班正在聊天的学生也不聊天了, 纷纷探了个脑袋往窗户外面去, 听刚才的动静,似乎是从四楼传来的。   施一帆拉肚子的虚弱也不见了,占据了地理优势爬上了窗台,大概看出来什么,回头跟路梵说:“撕书呢,有的没撕整本都给丢下去啦!”   他这话一出,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闻风而动,跑座位上开始搜罗自己的书包。   “高考前一天我就等着呢,结果没等到,还以为今年没戏了,毕竟不是每届高三都有个大魔王的年级主任!”   “幸好我不死心地把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幸亏今天扔,高考前我还不一定有这个胆子扔,万一把考试重点就给扔了呢?”   “四楼已经翻天了,老徐呢,哦,刚才和老何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天时地利人和!”   路梵没去凑这个热闹,但是一班已经要炸翻天了,楼下的动静也格外的大,他光听着那哗啦啦把书甩出去的声音就觉得这帮人是要把高考后的狂欢进行到底了。   他只是奇怪,今天就是对个答案,他就带了一张没写多少字的答案纸过来,再加一支笔,这些人,他们居然都背了那么大的书包,居然还这么有默契!   路梵被他们闹得头疼,把自己的桌子拉着远离了窗台,好方便这帮人发疯。   窗外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声,“燥起来啊,速度的兄弟们!”   “快!倒计时准备!”   原来他们还为此搞出了个什么底下组织吗?反正路梵就感觉这句话之后,一班的一大群男生扔书的兴致陡然升了起来,最后猛地把书包直接往外扔,扔完立马往外跑。   跑什么呢,路梵看不明白,他就觉得闹腾得不行,摸出手机想问问戚尘呢,手机里戚尘给他发了个消息:快走。   对方也正在消息输入中,想要回答路梵的为什么。   戚尘:下楼来。   路梵不知道为什么呢,但是刚要起身,就听见楼道里响起了老徐的狮吼声,“都给我站住!把卫生打扫好再滚蛋!”   ……老徐来了啊。   但是路梵心想我也没扔,我也没撕,我该走还是可以走的,结果还没起身,老徐已经跑到了一班门口堵住了出口,指着窗户附近的人:“都给我下来,下去打扫卫生去!”他说完又指着路梵,“你看着他们!”   路梵:“……”看,这锅又大又黑。   施一帆也一下子明白刚才那帮人忽然跑什么了,“靠”了一声,又爬窗户上朝外面那帮人喊道,“都给滚回来,老徐发飙了!”   刚跑下楼的人朝上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还跟楼上的人回头摆手,让他们也抓紧跑路。   施一帆愤愤不平,路梵见状凑到了窗户跟前:“跑啊,继续跑啊,我看着你们跑。”   ……   几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看到路梵的头从窗户上探出来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的惊悚,这会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而就是他们犹豫不决的功夫里,门卫已经十分奸诈地把校门关上了。   路梵没下去楼,戚尘在四楼的楼梯口听见了他的声音,摇头笑笑,上楼来跟他汇合,老徐站在门口插着腰,还喘着气呢,正指着几个灰溜溜跑回来的学生,“你们有本事撕,你们倒是有本事打扫啊!”   “你们有本事跑,有本事别回来啊!”   “计划还挺周祥呢,看我有事出去抓紧伙同作业呢,平时上课学习交作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啊!”   路梵见人回来了,让施一帆送给他们打扫的工具,然后大摇大摆地从老徐跟前晃了出去,“人都喊回来了,我走了啊。”   老徐摆摆手,“就没指望你真的帮我分担点什么!”   “我不帮你把人都堵回来了吗?人不能太贪心。”   戚尘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轻笑着。   他们从教学楼里出来,看着满满一地的各色纸片,有的还直接飘到了草地里,树顶上也有不少,啧啧,这工程量。   路梵连落脚的位置都得精挑细选,“他们凭本事背来的书,凭本事造出来的,也得凭本事善后,有始有终嘛。”   转头一看重点班已经不少学生拿着大编织袋和扫把出来了,路梵想到起初的动静就是四楼来的,“不会是你们班先带的头吧?”他越想越觉得太可能了。   “是,”戚尘说。   “你不是看着呢嘛。”   “我没拦着,”戚尘道,“他们憋了一股劲儿憋了那么久了,不让他们发泄发泄,他们几天都别想睡踏实了。”   路梵啧啧两声,“你居然是这样的戚校草。”   路梵两天没有吃主食,拉肚子后遗症,以喝粥为主。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肠胃这么不好,想来都是这几年吃饭不规律引起的。   施一帆当天下午就活蹦乱跳了,估分成绩远超过他的预期,他一下子在家里的地位都高了好几头,晚上就嚷嚷着要出来吃夜宵吃烧烤。   杨子然:不减肥啦?你现在也不运动了,还吃,会反弹的。   施一帆:我就随口说说,不是真的要吃。   他还没把小青梅哄好呢,去她家找人也不在,施一帆可不敢掉以轻心,都打算让他妈为儿子的未来幸福出点力了。   路梵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不想动,姥姥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本来路梵还说考完了没事要去接他们,常卜寅毫不客气地堵了回来,“你姥爷身子骨好着呢,操什么闲心呢,”路梵就只能等着他们到了去接机。   晚上十一点多到,路梵和戚尘还没出门。   路梵扒拉着手机,可能这两天胃口不好,也吃不了什么,总有点力气不够用。   路梵:商业街新开了家西域烧烤,来吗?   施一帆:来来来来!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杨子然特地发语音来嘲笑他:“不是说不吃了吗?”   施一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这是钓鱼执法啊!”   可怜他傻乎乎的现在脑子里全是吃烧烤怎么调一碗香喷喷的蘸料,不能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路梵吃不了烧烤,路梵连水果都不敢吃两口,跟坐月子的小媳妇似的,肚子上还放着热水袋。   戚尘在旁边看书,西方的科幻小说,是路梵以前随手买的,他就随手翻了起来,看着还挺有意思。   他们算着时间出门,戚尘盯着路梵多穿了件厚外套,怕肚子再着凉。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他们两个都坐在后座,这司机师傅不知道是遇上什么事了,开个出租车险些开出了蹦蹦车的既视感,几乎时刻都在变道,见空就插,路梵和戚尘已经多次扶了车门,这司机还总踩急刹,路梵虽然没考驾照,但常识也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才上岗。   这样开车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感觉是马路杀手。   路梵无声吐出一口气,跟戚尘咬耳朵,“早知道就听你的,让你家司机送好了,我总有种我要在这条路上嗝屁的错觉。”   戚尘还有心情笑,“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我的,”戚尘对他说完,身体猛地往前窜了一下,扶着前排的座椅大口的喘气,声音虚弱地说:“师傅,麻烦慢一点,我有心脏病。”他用手扶住自己胸口,胸前剧烈起伏着,一副随时都会病发的状态。   司机大哥也有点慌,“你、你坐好吧,我开慢一点。”   接下来,超车不存在了,随意变道也不存在了,连刹车都踩得十分温柔。   路梵眼睛都瞪圆了,还带这么玩的啊。   姥姥姥爷很少坐飞机,上次坐飞机还是十几年前,他们从C市离开隐居到文朗小镇上。   下了飞机以后,提行李花了不少时间,等他们从出口出来,路梵坐在圆盘等候区上,困得直眯瞪眼睛。   看见他们猛地清醒了一点,用手机软件约了个大点商务座的车,思思也有些困了,但是不肯睡,眨巴着大眼睛在路梵腿上坐着,不自在的一直挪着屁股动来动去。   路梵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思思?”   思思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姥姥他们,“硌的很,”他低头盯着路梵的腿,还伸手摸了摸,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就是腿。   姥姥这才注意到路梵瘦了不少,“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高考压力太大了吧?”瞧把孩子折腾的。   常卜寅也认真瞧了瞧,“瘦的都没有个人样了,不好看了。”   路梵:“……”   怎么差不多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怪怪的呢。   路梵:“不是考试的事,这两天吃坏肚子了。”   戚尘无声地笑了两下,路梵又想起那个“交友不慎”的“友”。   姥姥:“肚子吃坏了?我来了,给你好好养养,一个星期就让你恢复回来。”   姥爷:“知道肚子吃坏了还能怎么说吗?”大家都看着他,常卜寅,“一肚子坏水。”   路梵:“……”   戚尘这回笑出声音来了,虽然很轻,路梵还是捕捉到了,悄悄伸出手,在他腿上揉搓了一把,抗议。   这小老头,越来越讨厌了,还会讲冷笑话了,谁教的,太不负责任了!   晚上就简单洗洗睡了,路梵回到房间里,在思考一个问题。   “感觉是不是得考个驾照?”他问戚尘,“高三考驾照的是不是挺多,但是没成年也可以考吗?”   “看各地的政策要求,正常都要满十八周岁,但是高三考生可以凭准考证报考,只不过十八岁之前拿不到驾照也无法开车上路,现在是提前考,等十八岁以后领取。”   “那我们也考呗。”路梵说。   “我已经给你报好名了,歇两天吧,养养身子再准备开始。”   第二天施一帆和杨子然就在群里问要不要报考驾照,路梵心虚地看一眼戚尘,给他们回复:你们先报上吧,我还在考虑。   施一帆:梵哥,真不来吗?再晚驾校都该爆了,暑假高峰期要来了。   路梵:你们先你们先。   他们当天就去了,白天群里安静如鸡,晚上就开始狂轰乱炸。   施一帆:看了一天的资料,经历过高考,结果还是要背题。   杨子然:这比高考简单多了好吗?   ……   他们在说科目一的驾驶员理论考试,路梵今天也拿到书了,扫了几眼,很多不都是生活常识吗?不懂施一帆在鬼吼鬼叫什么。   路梵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你的小青梅怎么样了?   施一帆:……   施一帆:她也在驾校。   杨子然:时时刻刻用后脑勺对着他。   哈哈哈哈哈。   还有比这更悲惨的爱情故事吗?   过了两天,戚尘带着路梵去考科目一,一把过。   施一帆和杨子然已经进入了科目二的阶段,第一天被教练骂道怀疑人生,路梵拿着西瓜喂常思,他现在看见西瓜就想起西瓜汁,一口也不吃,常思吃一口就要推给他让他也吃,“哥哥吃。”   路梵态度强硬:“不,哥哥不能吃,都给思思吃。”   给常思喂完擦擦手,凑到沙发另一头,戚尘正在看手机。   施一帆正在发教练骂人不带脏字的经典语录,简直就是一台突突突地机关枪,还附赠了一个视频。   视频一看就是偷偷拍的,看来教练是挺狠的了,路梵不禁发问道:“你们不缺钱,干嘛不去找私人驾校。”   施一帆:这不,小青梅在这里嘛。   路梵:女生会被骂吗?   杨子然:并不会,这驾校是她家亲戚开的,就她一个女孩子。   “呵,”路梵道,“胖子你好好学。”默默在心里为你画个蜡烛。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近几年驾校行业兴起,都说现在的教练脾气一个赛一个的暴躁,路梵可以称霸校园但是离开了校园嘛……   “我们的教练会不会也很凶?”第二天要去见教练了,睡觉前,路梵问戚尘,“他骂的难听的话,我可以回骂吗?”   “你让我想起了你家之前的那条蠢狗,”戚尘说道。   路梵:“……”   “我找的教练应该不会骂人,”戚尘道,“实在不放心的话,明天记得嘴甜一点,能少挨两句骂。”   路梵:“……”小七你皮了。   我的校霸人设不允许我装可怜嘴甜,它说不允许的!   路梵做了一晚上的梦,不知道为什么教练让踩刹车的时候他总会踩油门,让踩油门的时候,他又把车给弄熄火了,路梵在梦里一直着急得不行,我好歹开了三年摩托车呢,怎么可能差进成这个样子,路梵很努力地想看清楚教练的脸,本来被骂的很生气了,结果盯着对方的脸看着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变成了戚尘的样子。   路梵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戚尘从来不骂他,如果骂他,那也不能叫骂。   可能是梦里留下了点阴影,出发去驾校的路上,路梵沉默着,居然认真思考着一会儿该开口怎么说好让教练对他印象好一点。   地址在郊外,有过施一帆发来视频里看到的尘土飞扬的画面,路梵看到一片围墙的时候,就猜测里面可能是一片荒凉,结果进去之后发现不是,中间是一块草坪,和外面的普通看起来格格不入。   戚尘看出他的疑惑:“这以前是一块足球场,还曾经是省队的训练场,后来荒废了。”   大片的场地中间只停了一辆车,他们走过去,车里的人熄火下来车。   路梵深呼吸一口气,打了半天的腹稿眼见着要发挥作用了,下来的人有一双大长腿,那鞋那裤子……路梵佩服自己还有空感慨现在的教练工资都这么高的吗?这一身好像是阿玛尼还是普拉达来着,再往上看到了沈家大哥那张斯文里透着沉稳的脸。   路梵愣住。   戚尘小声提醒他:“记得嘴甜点啊。”   路梵:“……”   路梵捏了捏手心放松,忽然感觉手有点痒。   沈小七卒,死于跟老婆皮。   戚尘:“哥。”   路梵顿了一下,跟着喊:“……哥。”   戚尘轻轻笑了两声,想伸手摸路梵头顶的碎发,被他瞪了一眼。   路梵在内心画了个小人,脑补了一番拳打脚踢的画面,面对着沈墨城,硬生生在脸上挤出来一朵花来。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能力的人做什么似乎都挺出色的,就说这沈墨城,当起教练来,洞察能力满分,戚尘和路梵一个眼神的变化他就知道他们是哪一句理解没理解,会有什么样的问题,解释起来也是简短而直奔主题,他们的进度就快很多。   除了这身穿着之外,真的是一个十分优异的驾校教练了。   “这样的教练,有驾校能养得起吗?”路梵休息的空档和戚尘聊天。   “养不起,”戚尘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他最多带我们这一天,明天就该换人来教了。”   路梵不解地看着戚尘,“他是怕我们俩太笨了学不会才亲自来教?”   戚尘笑笑:“恰恰相反。”   “怎么?”   “你觉得一般的人教不了我们。”   因为教练的过分优秀,这一天下来,他们两个人基本的操作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多加练习。沈墨城开车送他们回去,透过后视镜幽怨地看着自家弟弟:“小七,你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吧?”   “爷爷说了,奶奶托梦给他,同意你们这门婚事,让你别自己硬扛着。”   戚尘眨眨眼睛:“我觉得托梦倒像是真的,不过应该不是说同意不同意。”   沈墨城也勾起嘴角:“那天他起床脸色不太好,我估计是梦里又挨奶奶训了,回家吧,爸妈这几天也念叨你呢,”他把目光收回去看着路况,“带着路梵一起住几天,感情培养起来很快的。”   “过两天吧,”戚尘说,“明天你换个人来吧。”   第二天,来给他们当教练的是个年轻男生,看起来就是刚毕业踏上社会的。   他来的时候还有点懵,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沈总让我来的,说会开车就行。”   戚尘给对方递了一瓶水,“给你补助吗?”   青年点头:“给,一天一百五。”   “给低了点,不过也还好,总归这钱挣得不会太辛苦,是会开车就行,我俩开车,你在副驾上坐着就行,看哪里有问题就指出来。”   青年松了口气,“教车啊,那没问题,我驾照刚拿了半年,考点什么我都记得。”这下才认真看这俩小孩儿,觉得有种带着两个弟弟的感觉。   等他真的坐在副驾位置上,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俩孩子开车没什么太大问题,也不急刹,也不压线,他们的严谨程度彻底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们更多的时间是两个字相互之间在交流,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说出来,一个眼神就够了。   他根本不是来教车的,他就是来陪练的,在办公室也是坐几个小时,这里也是,还多拿了钱,他心里开始隐隐有些过意不去,甚至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的工作能力让领导感到不满,所以才派这么个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活给他。   “你们会开车,还要我教什么……”中午还免费蹭了顿饭,青年更加过意不去。   “不会啊,”路梵正在找手感,“就跟小孩儿学走路一样,我们还处在一种摇摇晃晃的阶段。”   青年心想那你知道别人这时候还排着队摸车,犹记得自己那时候一天也就能上车一个小时吧,经常是今天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教练赶他下去换下一个人上来,然后第二天再来,感觉就剩下零星的一点,又要挨半天教练的骂。   ※※※※※※※※※※※※※※※※※※※※   本来今天没话说的,后台崩了差点更新不了!我来了!晚安晚安爱你们嗷嗷嗷! 第58章   男青年带他们的第二天, 路梵开始频繁收到各大高校招生办的电话。   他心里早就定了不会改变,电话里也就不迂回绕圈子, “我这边已经确定了C大,不需要再考虑了,谢谢,”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时候拿着电话, 眉头轻轻皱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显得和气一些。   路梵接电话的时候, 戚尘就蹲在旁边陪他, 不是笑几下,似乎看路梵耐着性子跟别人说话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路梵刚挂完电话, 立马又进来了一个, 他深深觉得自己快成了什么热线服务的电话了,不然怎么响个不停。   “喂,你好,我是路梵,”路梵接起电话来, 为了给彼此都节省时间,率先自报家门。   “路梵同学,我是C大招生办的王晨阳老师, 在招生测试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你可能已经忘了……”当初就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原来就是那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 老师感慨,当时多管闲事跟孩子聊两句好了,还能赚点好感。   路梵其实不太有印象了,提醒道:“这个好像不重要。”   对方说:“不,这很重要,这说明冥冥之中我们早就有了缘分,你这次高考自己估分了吗?是这样的,C大本着广纳人才的方针,对于高考成绩在全市排名前十、全省排名前二十的考生,给予奖学金和一定的生活补贴,你已经有心仪的专业了吗?没有想法的话也可以来问我,”   路梵说:“金融学。”   “就算不报考C大也没有关系,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大放异彩,但是选专业要慎重一点……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招生的老师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梵言简意赅:“我选C大的金融学,17号填志愿不会改动,我朋友在那里。”   “那你朋友……”   “他叫戚尘。”   “……”优秀!   这个电话仿佛无关痛痒,路梵和戚尘蹲那聊了几句,重新回到车上,打算趁着手感再练几天,他们就试着在郊外人少的地方跑一跑,参加月底的科目二考试。   男青年接下来几乎就不怎么说话了,因为他虽然不是故意偷听,可是他有脑子,七零八碎的话凑在一起,让他明白了优秀的人有多么可怕,他当年高考完之后等录取通知书的那种忐忑不安感似乎又眷顾了他,再一想人家这孩子都是招生办的电话过来抢着要。   他看出那个个子稍高的男孩子跟他们沈总有几分酷似,所以不难猜测两人的关系。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谢绝了两个孩子要送他回家的好意,独自踏上公交车再转一趟地铁回去。   他今天的话比昨天更少,因为这两个男孩子太聪明,他讲过的东西他们都是一遍就过,从来不会犯同一个错误,一次都要比一次做得更好。   老师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所以没鞋穿的孩子要努力奔跑,这些话真真假假先不说,长大后他才明白,别人不光有鞋穿,穿的还是名牌鞋,他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穿上了鞋,也因为有了鞋,跑起来会有些小心翼翼,雨水会淋湿鞋子,污泥会弄脏了鞋面,但是那些穿着名牌鞋的人,却在淤泥里奔跑着,无所谓鞋子怎么样。   努力了那么多,看到的却是富二代比他们更努力。   夏天的太阳大,路梵回去后,发现自己脖子有点晒脱皮了,姥姥找了点药,拿给了戚尘,避嫌地退出两个人的房间。   路梵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像是和父母住一屋檐下的新婚夫妇,哪里都觉得不太自在。”   戚尘把说明书扫了一遍,给路梵上药:“老实说,我也有点,等我们真的独立以后,还是搬出去吧,可以隔几天回来一趟。”   “我也是这个意思,”路梵说,“你挺长时间没回家了也,该回去看看了,不然我真成千古罪人了。”   “就回,明天吧,”戚尘说。   施一帆可比他们凄惨多了,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第一天就爆层皮,三天黑了好几个度,杨子然随手拍了张照片扔在群里,路梵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乱入了。   路梵:傻不傻,怎么不戴个帽子?   杨子然:有个傻子,他说,戴帽子会挡住他的脸。   路梵快笑疯了:那么大张脸,一般帽子可遮不住。   施一帆:你们就笑吧,你们不懂,我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颜色,你们……   路梵:我怎么了?   施一帆:哦,我不是说你,梵哥是我眼里最爷们的!   戚尘:我怎么了?   施一帆:不不不,我也没说你……   杨子然:那就是说我咯!我还傻啦吧唧陪你报这个驾校天天跟人家抢车,天天陪你守着妹子……   施一帆:杨哥我错了!!!我说的是我自己!!!   群里都是大佬,他一个都惹不起。   男人对车的感觉似乎真的是天生的,熟悉了几天之后,那股新奇感反而越来越浓厚。   他们又起了大早,在家里吃了早饭,坐戚尘家里的车前往练车场地,但是他们今天等到了八点,也没见到前两天那个男青年小教练哥哥,路梵觉得奇怪,“他是个挺守时的人啊,正常都是七点多一点就在这里等我们,今天是怎么了?”   “我们再等半个小时,问我哥,”任何老板都不喜欢会迟到的员工,戚尘想再给那男青年一点时间。   十分钟后,他们没有等来那位小哥哥,戚尘接到了沈墨城的电话。   沈墨城管理公司许多年了,也第一次碰到员工对他安排的工作提出了异议,那位小同事是这么跟他说的:“沈总您的苦心我已经理解了,我有信心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两位弟弟学车的工作可以派给其他同事,对大家应该都是好事。”毕竟是跟总裁说话,他也怕一不小心把大BOSS惹毛了,直接扔了他的铺盖卷,但是这些话还是要说的,说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就是了。   沈墨城之所以把这个工作给小年轻就是因为他刚来公司不久,工资水平低,算是一种额外的照顾。   “你们这两天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沈墨城虽然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只是一时间想不明白,“他怎么一副志气凛然的表情?”   戚尘想了想,“没发生什么啊,我感觉我们还挺愉快的啊。”   听到那小青年自己不想来了,路梵还扁了扁嘴角,这么优秀的学生也有遭“拒教”的时候,真的是活久见了。   戚尘偏头看着他:“怎么?喜欢?”   “不不不,”路梵摆手,“有点不可思议。”   戚尘道:“是啊,我也有这个感觉,我感觉相处的还不错啊,年纪轻轻的又没有什么代沟……”   沈墨城:“……”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这不可能。   “那算了,我一会儿再换一个给你们,”这次他直接找的人事部去安排,作为总裁也不能总用私事来压榨员工,所以搞了个民主。   谁知道,过了两天,又换了一个。   沈墨城:“……”行吧,过两天我亲自跟过去看看。   戚尘这几天都乖乖回家待着,每天早上两人在练车场汇合,一直到17号,路梵要回学校填报志愿了。   然后发现——   施一帆晒得不是一般的黑啊……路梵把他的下巴颌抬起来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点评道:“黑的很均匀,不错。”   施一帆:“……”他搓搓手憨笑道,“不是都说深色显瘦吗,我看起来是不是又瘦了五斤?”   路梵瞧着他:“瘦了几斤反正看不出来,就看出来你心挺大脸皮挺厚的。”   “哈哈哈”杨子然在旁边抱着手机,假装是看到什么消息在笑。   施一帆窘迫地戳了他一下,“哥你们别笑我了!说真的,我觉得大概是黑的太快,我感觉她开始多注意我了。”   杨子然实在是忍不住了:“毕竟未来还有一个多月,你在晒黑的道路上绝对是王者级别的,令人刮目相看。”   真的有这么黑吗?施一帆特地跑去卫生间照了下镜子,他在家看的时候还好,他爸妈也好像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看着镜子里,是黑了点,但是他们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正想着,又有个人走到洗手池跟前来,人冷不丁抬头看了眼镜子,先看到是旁边镜子里照出来的施一帆的大黑脸,多少吓了一跳。   徐志学觉得自己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大惊小怪了,对着施一帆翻了个白眼:“施一帆同学,你黑就黑了,不要这样随便吓人嘛。”   施一帆:“……”我有一颗玻璃心,看,它碎了。   纸质的志愿申请表,路梵虽然心里只有一个答案,但是笔落在上面开始写名字的时候,就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很难去形容,可能就跟要结婚的幸福年轻人,在婚姻申请表上填写信息的时候,很正式。   写完了,交上去,从教室里走出去,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的大晴天。   整个六月,都是晴朗的,C市的天空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   老何还在教室里指导其他人填报志愿,每个人可以填报三个志愿,前面的志愿是理想,最后一个志愿往往用来保底,也成全了有些孩子的选择困难症。   隔段时间老何还得跑下楼去重点班盯几眼,比起一班的学生,重点班孩子的志愿显得更加重要,可以博一下,但一定要在最后上一道保险。   晚上要一起吃散伙饭,路梵就待在走廊吹了会儿风,教室里面有他无法忽略的气氛。   今天好多班级都在搞散伙饭和谢师宴,民主投票之后,一班还是选了个中档偏上的场所,按他们最开始的想法,一定得找个最好的,但是怕最后再和老何扯上什么,就还是作罢。   一品鲜的海鲜酒楼,对面就有个KTV,吃完饭还能再去疯一阵。   去的一共四十个人左右,定了两个最大的包间。路梵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他来只是给老何一个面子,他这个老师当得很得人心,两年多垫底的绩效换来这个结果,没有人再会说他傻。   班里有人出去了一趟,回来说隔壁两个房间里就是重点班那群人,他还以为看错了特意看了好几眼,不会错。   路梵也给戚尘发去消息证实了,“是他们班的。”   学生都在,但是没人看见周峨眉或者别的老师,路梵觉得好歹周峨眉带了他们两年,而且那些好学生肯定跟她还有点联系,这时候散伙饭出现好像也没什么,但是她没出现,路梵却有点希望她别出现。   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们这个包厢的门被人敲开了,进来的是重点班的班长?路梵找戚尘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   男生一开始说话还有些难为情,这里毕竟是一班的主场,在很多的情况下,是互相看不惯也不想看得惯的两个极端的存在。   但是一班的同学还是很给面子的安静了下来,这让他踏实了不少,双手托着酒杯先跟一班的同学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慢慢走向了何青山。   “何老师,请允许我向您敬一杯酒,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承蒙你的照顾,”他有些话当着一班人的面不好说出来,周老师固然是个严厉的老师,但是任何形容词都该有一个度,到了一定的极致只会适得其反,一班的很多学生都感觉压力太大,与其说是上学,他们时常觉得自己在蹲号子也就是这样了,蹲的很痛苦。   但是何青山不一样,他的威严是内心的一份坚持,他告诉你知识改变命运,鼓励你去和命运抗争,柔和坚定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永不停歇的岗哨,给你正确的指引。   “我从来没有学得这么开心过,”他说着拱手向前,放低自己的酒杯碰了何青山的,仰头一口闷了,“从来没有这么自信过。”   何青山连连摆手,“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我们只做简单的引导,而学习是一辈子的事。”   有了第一个,之后这屋重点班的人就没断过,挨个过来都给老何敬了酒,最后还有点赖着不走的架势,有人问了才知道,重点班的这帮人也挺狠的,根本没人邀请周峨眉。   路梵笑得有点幸灾乐祸,老师好不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得看学生,他进步不进步,开心不开心。   原来这重点班会那么巧在他们隔壁,也是派人专门来打探过消息的,都摊开在明面上了,徐志学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刚才一直坐在隔壁一班同学那桌,后来才听说这件事。   吃完饭出来,九点多了,下一个场去唱歌,老何和老徐一个头两个大还是跟着去了,果然就是好几间房都是他们传出来的鬼吼鬼叫的声音,他们都不知道这帮孩子是不是故意来报复他们的,待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了,就提前撤了。   年纪也大了,那帮学生也有点放不开手脚,光怕隐瞒的地下情又被老徐扒出来。   路梵和戚尘挨一块坐着,他也觉得耳朵快受不了了,有几个倒是唱的还不错的,但是跟那些纯粹发泄飙高音的比起来太少了,就导致他都感觉自己快聋了。   他偏头凑向戚尘,戚尘也看着他,路梵怕他听不见,喊道:“你生日的时候想给你的惊喜没发挥,我给你唱个歌吧。”   不知道是他点背还是刚才唱歌的人点背,他喊这句的时候,唱歌的人刚唱完副歌在等间奏过去,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路梵的这句话,纷纷扭头看了过来,拿着卖要唱歌的三个同学都哑巴了,间奏早就过去,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路梵:“……”他本来想拉着戚尘出去单独另开个房的。   但是他们这屋也是女生最多的一屋,拿着话筒的三个男生都快被女生的目光盯出洞来了,话筒就跟烫手山芋一样立马滚到了路梵手里,还一次性三个。   路梵抱着三个话筒,“那不好意思,献个丑,给戚校草补个生日礼物。”   他没用那三个话筒,而是走到点歌台,先点了歌,然后坐上了旁边的高脚凳,低头把麦克往上调了调。   其实他很久不唱歌,准确的是,他一般都不唱歌的,但是音乐存在一个互通性,会了琴,就不会跑调,只不过唱的好不好听罢了。   反正他挺紧张的,下面坐着戚尘,路梵调了下房间的灯光,悄悄朝着角落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戚尘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着。   “《十七岁》。”   这首粤语歌离他们的年代挺远的,但是背景音乐就很好听,也很好找到规律,有人轻轻跟着哼。   而当路梵的声音一出来,女生的小心脏都有点受不了了,她们看着屏幕上的歌词,歌词本身没有问题,就是这个调调配上路梵的声音,妈呀,从来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温柔的声音。   唱到“喜欢我,别遮掩,任由途人发现”他视线遥遥地隔着人群看着戚尘,眼里荡漾着湖水,波光粼粼。   戚尘自始至终笑着,无声地用口型跟着他一起唱和,这歌声比刚才席间的酒还醉人,醉到心底里,心窝暖暖的。   路梵唱完了歌下来,没怎么说话,别人敬他酒他就喝,看着心情很好。   喝到最后只会跟人点头,笑。   这是醉了,戚尘看了他好几眼。   他醉了会很乖很听话,晚上回去的时候戚尘掺着他,上了车以后也不闹,戚尘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他还很乖地自己上来蹭蹭。   姥姥陪着弟弟已经先睡了,姥爷坐在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戚尘扶着路梵进屋,跟他点头打过招呼,把路梵慢慢放进了被窝里,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今晚都有点不想走了。   但是比起今天要来明天要走,他更希望到了两人随时都形影不离那个阶段。   路梵虽然宿醉了,但是这次醒来神清气爽的,唔,鸽了教练一个多小时。   他去了还给人道了歉,倒把教练弄得受宠若惊的,反正他们来不来,他都是一个坐着或者站着的人,偶尔讲几句话证明一下自己还活着。   人事又给戚尘他们调换了一个教车的,沈墨城就是周一上班例行询问了一下,嘴贱了一下,然后办公室的人看他的眼神隐隐多了些味道,就感觉沈总估摸着受了什么刺激,变着法的折腾小员工,要不然怎么“被折腾”的那几位,打从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比以前加倍努力,做事更有韧劲了。   这是第……四个了吧,沈墨城开完早会,就把后面的事推了推,亲自跑了练车场一趟。   但是跟了半天了,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他们两个学车很有天分,现在已经基本全掌握了,每天就是过过车瘾,这不教得挺轻松吗?他还额外每天给一百五的补助,沈墨城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个结果来,再回到公司的时候,赶上了中午食堂开饭。   食堂里有很多悬挂式大电视,这个点正在放午间新闻,正在说今年的C市高考趋向。   沈墨城看到全市十佳的考生都被贴了出来,他扫过一眼,看到了路梵的名字,在第一个,嘴角轻轻勾了下,旁边的人不懂,还小声问他:“沈总笑什么呢?”   “没什么,”沈墨城说,“有个认识的小孩考的不错。”   沈墨城继续吃饭,但是听到身边议论声越来越多,他扭头看了下,发现大家怎么都在盯着电视看,还不时朝着自己方向看几眼。   这几天给他弟教车的那几个年轻人,都近乎傻眼一样,他们每天跟个稻草人站桩,但是那俩小孩叫啥他们听了无数遍,现在看到其中一个的名字出现在电视上,还是第一个,他们以为他只是优秀,没想到这么优秀。   而另外一个跟他们沈总有几分相似的,听说是直接保送?   这年头好像不流行寒门贵子的励志鸡汤了,你看看那俩富二代,长得也好,还这么优秀,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偷懒的时候都觉得心虚地不行。   沈墨城忽然觉得办公室的节奏都变了,变快了。   员工自觉加班,他早上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大家早就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连茶水间聊天的都变少了。   是最近又出什么金融危机的报道他错过了吗?沈总一时间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   人事主管疯狂崩溃:还有谁有驾照的!刚学的最好!年轻一点的!不能有代沟!两个小帅哥都没有人去教吗!钱啊!钱都不要的吗!   PS:我好喜欢这首《十七岁》感觉被洗脑了,安利给你们! 第59章   下午太热了, 高温橙色预警,没有去练车。   路梵坐在客厅里, 刚放下手机,听见常思在房间里被常卜寅训。   “你都这么大了,还尿裤子!”   常思拿小手指头指着他:“爷爷!爷爷的,不是我的!”   常卜寅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喇一把,“你都学会顶嘴了, ”看了眼开着的门,声音放小了些, “别好的不学, 净学坏的,你问问你哥这么大的时候还尿床吗?我看你到时候上幼儿园, 被人笑话怎么办?”   路梵乐不可支地拆台:“我上幼儿园也尿过床呢, 不光我,好多小朋友都尿过,没啥大不了的……”   常卜寅:“……”   路梵低头笑着,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个不认识的本地号。   他最近接电话都习惯了, 各地的电话都有,志愿填报结束之后,市电视台的打过来几次, 想邀请他参加访谈节目。   路梵自知做不来, 三次都不留余地地回绝了, 要是他们转个弯找老何跟他谈, 路梵觉得没准他会改变想法。   不过这跟之前打过来的号末尾数字不一样,路梵轻轻摇着头,把电话接了起来。   “路梵,”   那头的说话声跟老徐的声音好像啊,路梵想。   “我是老徐,”徐志学说。   还真是啊,路梵挑了下眉头,“怎么了?”总不会是志愿出了什么问题。   “市电视台想邀请你做的那个访谈节目,真的没有一丁点转圜的余地了?”老徐问,“他们本来给你们何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何老师不想给你压力全都给推了,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希望你能上的,他希望你能影响更多的年轻人,因为你们何老师啊,曾经是遭遇过校园暴力的学生……”   之后的话,路梵听得头昏脑涨,他感觉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作为打架从未输过的他,不是一次两次碰到过学校附近被欺凌过的学生,他因为孑然一身碰到了就会插手,但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谁又能够知道?   何青山自己经历过,所以他明白,一个人站出来的力量不够强大,需要有更多更多的人站起来,所以他选择当一名老师。   跟老徐聊完,路梵立马就和电视台的人联系上了,往后的录制档期和路梵的安排有点冲突,路梵抓着头发问今天下午,对方去查了日程,和同事沟通过做了些调整,说晚上六点可以。   路梵把录制的时间发给老徐,他知道老徐会通知何青山,路梵希望他能够看到。   他挂完电话,迅速跑进房间找了身衣服凑合换上,换鞋的时候跟常卜寅说:“姥爷,我出门一趟,晚上不在家里吃了。”录制前要跟主持人对下问题,得提前半个小时到,录制时间大概一个小时,录完在附近随便吃点就好了。   “上哪儿去?”常卜寅随口问。   “去电视台。”   “哦,去电视台啊,”常卜寅刚说完,自己反应了过来,“去电视台干什么?”   路梵已经关上门走了。   他有段时间没碰他的机车了,开着车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刚才答应就属于被老何那些事给激了下,别人都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现在是话到说时方恨不会说,私底下怼人他没问题,想咋说咋说,总不能在电视上还胡说叭,这不是影响更多的青少年,这分明是在带歪更多的青少年。   他得去找戚尘商量商量,录节目前会给台本,让戚尘帮他把答案写下来。   戚尘在他爷爷家呢,路梵知道。   他开着机车只敢开到小区门口,怕万一老爷子在家,动静太大惹恼了他。   路梵一路跑着去,他时间是够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跑,拐个弯就到爷爷家了,路梵在拐角撞到了人,“对不起!赶时间!”   他看也不看,还想继续往前跑,被人捉住了手腕子,“你这么急着见我,我挺高兴的。”戚尘看着他,目光灼灼。   路梵插着腰大喘着气,“你怎么出来了?”   戚尘:“心灵感应?我出来打算去你那呢……”   路梵倒了几口气,不等他继续说,拉着他就往外跑,“快走,来不及了,有大事!”   路过门口的机车,路梵犹豫了三秒钟,拉着戚尘打了个车。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间休息室,“问题都是台本里的,时间原因,是从里面抽一部分,不一定全部都说的完,你们先看着,我看看化妆师来了没有,一会儿会敲门过来给你化妆。”   路梵说好。   等工作人员一走,路梵走到门边,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拉了拉衣服领子,感觉空调开了也还是热。   “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最合适,早知道是这样,我高考的时候就考个第二好了,”路梵往沙发上一坐,看了眼台本上罗列的密密麻麻的问题,头大。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的,”戚尘翻了下卡片,“大都是闲聊的话题,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就转移开,只有这几个我们需要好好考虑下怎么说。”   路梵深呼吸一口气,“说一会儿还要化妆,我现在额头不停地冒汗,”他看着戚尘气定神闲的,“要不我说,就应该你去,你是C市保送第一人,他们应该也没话说。”   戚尘笑笑:“那人家问我为什么成绩这么好,我能说实话是我老婆太优秀的原因吗?”   “算了,你闭嘴。”路梵说。   紧接着又说,“哎我发现啊,你现在搁我跟前有点皮啊……”   “主要还是,”戚尘看着他说,“你太优秀了。”   “哼”了一声,路梵低头看台本,过一会儿反应过来不对了,“你这是变相说我带坏了你啊?”   戚尘偏了下脑袋看着他,脸上笑着却不说话。   和主持人一起坐在镜头前的时候,路梵下意识扫了眼观众席,这种节目来看现场的人本身就不多,整个观众席的位置不超过二百个,老徐来了,和戚尘坐在第一排,路梵没法细看,扫了前面好几排都没看见老何的脸。   女主持人问他在看什么,路梵微微摇头:“没事。”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了。”   路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节目,要不是戚尘在开始之前告诉他,会有一些临时提出的问题,还挺犀利的,路梵估计会觉得这是教育行业的某扇窗户。   但犀利了也的确算是一扇窗户,一扇直接没有玻璃,任由风雨打进去真实地湿了地面的窗户。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女主持人眨了眨眼睛,放下了台本,“我们每期的主题都是紧贴着嘉宾而走,我们这次也想多听你说说现在的学习大环境,今年自杀的同学或者自杀未遂的数目较之去年前年,在数量上呈现出一个惊人的增长,我们曾经做过调查,大部分自杀的原因归结于压力太大,少量是在学校中人缘不好遭受欺负而导致有了轻生念头,我也经历过学习,完全理解学生产生的压力,而矛盾的是存在另一个调查‘大量学生补课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意义?’,却又说一定要在年轻的时候多学点东西,哪怕是逼迫式教育,是为了要让孩子更早地适应社会生存的压力,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就跟教育里相悖的两个问题是一样的,一面强调着要给学生减负减负,一面要面对越来越严谨越来越多样的教育模式,到最后的目的还是要把孩子培养成全能的人才,而又有多少学校真的是站在学生的角度以减负为主,其他为辅的方式在践行?   又有多少趁机钻空子趁着减负自己抓紧大把补课,然后教育部门新推崇的方案照样执行。   “我觉得,”路梵把身子微微抬了起来,给了摄像头一个正脸,“透过现象去看本质的话,补课机构大量存在这个话题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这就跟去菜市场买菜,在偏僻人少的地方,菜市场就会少,菜价就会高,但是人多热闹的菜市场,菜价要便宜,这个事情就是一个买卖关系,取决于市场的供需,而这市场从何而来,不是学生,学生想学什么报什么班,只能形成小规模的圈子,不会是这么大规模的事件。”   “买菜的人买了菜回去烧饭,你会看到他们脸上出现抵触的情绪?学生都忙着上补习班艺术班,辛辛苦苦投入感情画了几个小时才完工的画都来不及欣赏,就得赶往下一个培训班,培训班的老师有几个关心来上课的学生是不是真的高兴,真的喜欢?”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问题能引起的社会讨论很大,但是真正该作为参考要素的学生们的回答能有几个?他们未成年,有的连手机都没有,从哪里看到这个消息,从哪里参与投票?这个投票是调查问卷发到每一个学生手里了吗?就我所知没有,因为如果你不问,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调查问卷,所以你不用告诉我,我都知道最后偏向了哪一个答案,所以我说它没有意义。”   女主持人点头笑笑,“透过现场看本质的话,你觉得现在学生面临的最大压力是什么?尤其高中学生课业最忙,补课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吗?”   路梵想了想说:“我只能说,我长这么大,只在高三补过课,那是教育局允许的最大程度,每两个周末一天,大小周轮着转,就这样,一中的老师都担心把我们累着了,尽量讲一些轻松的内容,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我们自己分配,这是学校提供给我们的免费补课,每个老师一节课。”   “其实我们作为学生,不怕什么压力,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当我们有压力的时候,老师看不看得到?家长看不看得到?老师要管理那么多学生,难免有看不过来的时候,比起他们,最了解孩子最适合跟孩子直接沟通的,是家长,而有多少孩子的压力都是直接来源于他们的家庭,打着爱的名义,逼迫着学生做不想做的事情,睡一个懒觉都成了不孝,名次等于是否光宗耀祖?”   “学生的眼睛其实是一扇窗户,一扇他们家庭的窗户,家给了他什么,他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父母是什么样子,孩子身上就会带着他们的影子,我曾经……”路梵沉默了下,继续道:“我曾经一度也迷失过……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一旦缺失了,是未来用多少时间多少爱来重新补偿都无法弥补的。”   女主持人眼里有闪闪的泪光,她眨眼的时候落下了一滴泪,现场的工作助理悄悄跑上来给她递了一张纸,擦了眼泪,女主持人笑笑,“这是我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我相信无数年轻人都挣扎过反抗过,反正我是失败了,然后按着他们选择的路,活成了我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路梵为她鼓掌:“你现在做的很好,这个节目比我预想得要精彩的多。”   “谢谢,”女主持人莞尔一笑,“那我再来个有意思的问题啊,据说你是今年高考最大的黑马,之前的市第一是和你同校的戚尘同学,因为他选择了直接保送,所以你才拿了高考状元?”   路梵无声地笑了,朝着台下看了一眼,“有这个说法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不能因为以前他在的时候我拿的是第二,就抹杀了我会拿第一的可能,当然这种话我现在也没办法证实什么,为了你的节目效果,我决定牺牲一下,允许你们给我原来最大的绊脚石一个镜头,来,跟着我的手指,镜头拉过去——”   对于这个突发状况,摄像大哥是一脸懵逼的,但是他旁边的导播助理接到了总导演的提示,跟他打了个手势。   摄像大哥那微微一丝的慌乱,导致了一回头镜头差点直接怼戚尘脸上,戚尘微微笑着往后抻了下身子,看了眼台上得逞的路梵,摇摇头笑道:“考场不易,鹿死谁手先不说,你镜头拉这么近,比脸小我肯定是输了。”   周围人本来还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口舌角逐,没想到会是如此轻松诙谐的对话,纷纷被逗笑了,这么一看,肯定是私下里关系就很好的朋友,典型的“近朱者赤”。   路梵冲他招招手,“那你上来吧,不然那位摄像大哥也累,那个位置可是主机器,这位置虽然挤点,坐两个人也没问题。”   主持人也被这双蛋给惊喜到了,最开始策划这期节目的时候,大家还为这两位到底要请谁而讨论了很久,毕竟路梵是明面上的高考状元,这个没跑,才拍板定下他。   “你们私下里关系这么好吗?”主持人露出来有些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优等生的眼里也没有绝对的友情呢。”   “嗯,”路梵笑了下,“比你们想象的要好。”   节目快结束的时候,镜头拉到两个男孩子身上,主持人说:“按照惯例,在我们节目的最后,可以通过镜头说一些想说的话给你们最重要的人,从谁先开始呢?”   戚尘指了下路梵,“他吧,我是扣题的。”   路梵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撇了下嘴,然后才找了下镜头,“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位老师,他希望我给更多年轻人一些正面的东西,希望他们通过这个节目,能看到更多明媚的东西,能更积极去面对今后的每一个挑战,我不知道他在不在现场,但是我挺感谢他的,他让我对一个学校的第一印象上升了好几个台阶,让我相信我们是可以毫无保留去相信和亲近老师的……谢谢您,何老师!”   此时在路梵看不到的观众席最后排的角落里,新剪了头发的何青山早已泪流满面,悄无声息。   他知道路梵为什么回来,这个孩子心底的善良和勇气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而其实,曾经遭遇校园暴力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妹妹,后来跳楼自杀没死成了植物人,闭着眼睛再没有皱过眉头,在最开始何青山也曾愤怒过,想过把那些挨千刀的东西送进局子里想要替妹妹主持公道,但是当他亲眼看见那些孩子在冷漠而又过分理智的家人面前歇斯底里到同样想死,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有时候一瞬间的恶,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每个人好像都是旁观者,但是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是每一根。   作为结束的戚尘的重要一段话,他说:“我希望这次的高考状元路梵同学,前途坦荡,开心幸福。”   节目半个月后播出,路梵出了演播厅坐在车上的时候,脑子里还全是之前的对话,女主持人问的,他回答的,他拽了戚尘一下十分懊恼:“我刚才说的不好,我一想感觉偏题了,我应该换个思路说的,啊……”   戚尘提醒他:“都出来了。”   路梵锤他:“啊你怎么不帮我圆一圆,这种事就应该让你来的,我要吐死。”   路梵自己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儿,心里舒服了点,才想起来下午碰见戚尘时,他是过来找自己的。   路梵问他:“你下午要去找我?”   “嗯,”戚尘说,“有事跟你说。”   路梵:“什么事?”   戚尘道:“两个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这是文朗镇上寄来的信,小杨冬给你写的,按照我留给他的地址寄我爷爷家了。”   路梵把信拿了过去,封面上地址被写了两遍,可能第一遍嫌写的难看,怕给寄丢了,下面又一个字一个字对着写了一遍。   给敬爱的大哥哥。   路梵想起以前课文里“我们敬爱的……”,那些名人都去世挺久了。   “那第二件事呢,”路梵拆开了信,正慢慢看着,全篇其实没有多少字,才上一年级还有好多字都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他写得挺费劲,路梵看得也挺费劲。   “晚上去我爷爷家吃饭吧,爷爷喊你过去。”戚尘和他一起看信,一目十行就看完了,杨冬母子现在过得不错,这大概是他们多管闲事最好的回报。   “好啊,”路梵漫不经心回答道,过一会儿从信里抬起头来,“今晚啊?”   戚尘点头。   路梵给他看手机,“这都七点多了弟弟,你跟他们说了我们有事吧?”   “说了,”戚尘点头,看路梵轻轻松了口气,继续说:“他们现在正等着咱们呢。”   路梵:“???”第一次正式见家长让长辈等?还两手空空?   “等都等了,一会儿在小区外面随便买点东西就行了,没关系,今天家里人都在。”   路梵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我感觉有点紧张,你呢?”   戚尘:“我这差不多算熬出头了,感觉有点期待。”   路梵悄悄叹了口气,“明年过年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把这件事正式告诉她。”   “好,”戚尘靠过来,蹭了下他的肩膀。   在路梵的认知里,戚尘说的一家人,应该是爷爷,爸爸妈妈,他哥哥,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他俩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进门,路梵刚要打招呼,就发现客厅里一眼望去全是人。   路梵:“……”   戚尘先走过去,挨个给他介绍:“我爷爷我爸妈你都知道了,这是我二叔二婶,二哥还有六哥,这边是我三叔三婶和五哥,我……”   路梵:“……”   这整整齐齐的一大家子!   不过他们这一家子人还都蛮好相处的,看样子都知道戚尘和路梵的事情,但是看着路梵的目光不会让他有任何不适。   吃饭的时候,听戚尘的二哥问沈墨城:“大哥,你们公司最近改革了吗?”   老爷子听到后看了过来,“我看你最近闲的下班很早,上班很晚,怎么了,公司被你玩不下去了?”   沈墨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目光在戚尘和路梵身上停留了两下子,才说:“爷爷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幸灾乐祸的,不是改革,就是员工突然开始自觉加班,作为一个体恤员工的老板,我得带头懈怠一下,怕他们太累了。”   沈繁星听后“啧”了一声,“怎么听着那么奇怪,都打鸡血了?”   沈墨城悠悠地道:“不是,小七和路梵学车吗,我就让员工去带他们,然后跟他们接触以后,我的员工好像是觉得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不优秀的人就必须更加努力,然后……就这样了。”   ※※※※※※※※※※※※※※※※※※※※   老何正式退场了。 第60章   路梵这顿饭吃得不太消化。   和戚尘并排坐在沙发上, 规规矩矩的,双手放在腿上。   沈老爷子就坐在对面。   拄着拐杖看着他……们。   沈繁星端着还没喝完的果汁走过来, 从爷爷跟前晃过去,过一会儿又折回来,把杯子放厨房里后,又端了一盘水果来吃,再次经过老爷子眼前。   老爷子肃了半天的脸肃不住了, 拿拐棍戳了一下沈繁星,“小六, 你晃来晃去晃得爷爷眼都花了。”   沈繁星在戚尘侧面坐下来, 在吃提子,“爷爷你快赶上卖锅的了, 你眼花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那明明是老眼……”昏花,两个字没说出来,手背上挨了一拐棍,手里的提子都给打飞了,飞到了路梵的头顶上。   路梵头发长, 还密,葡萄跟个没有翅膀的小鸟蛋一样,稳稳坐在他的头顶上。   路梵:“……”说真的, 今天他真的就不适合出门吧。   鸟蛋鸟蛋吧, 不是鸟屎, 路梵安安静静伸手把“鸟蛋”摸了下来, 重新放到了沈繁星前面,物归原主。   他端了一杯水,压压惊。   “你家里什么态度啊?”老爷子冷不丁开口道。   路梵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边,好在没出大糗,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路梵看着老爷子,“我家里啊,”他偏头看看戚尘,“知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路文清除外,“有时间回去扫墓的时候给我母亲再说就行了。”   老爷子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波动,“你母亲她……去世了?”   “嗯,”路梵告诉他,“去世快两年了。”   老爷子吐出一口气,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把杯子放下去,双手交叠着握在拐杖上不住摩挲,“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年纪轻轻……”他看一眼路梵,“罢了罢了,你替她活得开心些就好,你们年轻人慢慢玩吧,我先上楼休息了。”   见他这么就撤了,路梵不由松了口气,“爷爷是认识我妈吗?”   戚尘点头,“你姥爷以前跟我奶奶是同事,看样子你好像是不知道。”   “不是看样子,”路梵说,“我是真不知道,我姥爷以前在C市医院上班的时候还没我什么事,从我妈结婚,他们就闹得很僵,带着我姥姥就躲到小镇上去了。”   沈繁星在旁边忽然开口说:“原来我们有这么多的渊源吗?”   戚尘看着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个老爷爷跟奶奶视频拜年,还夸你漂亮呢?”   沈繁星:“……那个信号特别不好的?”夸他漂亮断断续续夸了三次才夸完。   戚尘:“嗯。”   沈繁星站了起来,出去了,这地没法呆了,太闹心了。   戚尘送路梵到小区门口,给他戴好了安全帽,“再过三个月你就能拿到驾照了,冬天不用挨冻了。”   路梵腿跨上去,“我考驾照难道就是为了冬天不挨冻?”他一思索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漏洞,“是个理由,不过你得等到成年才能开车,”此话另有深意,他说的含蓄。   “等我成年的时候,希望你拿出老司机的斗志来,”戚尘挨过来,到眼前,“今天的两个吻呢?”   路梵勾勾手指头,“之前欠的还没清账呢,我这得勤俭节约到什么时候啊?”   戚尘摸着他的后脑勺加重了吻,“你打算给我名分了吗男朋友?要公开的话,我随时。”   路梵车开出去了,速度不快,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戚尘站在那里,路梵单手点了个飞吻,没有回头,手一扬往后一甩。   后视镜里,戚尘应该是笑了,隔得太远看不真切,路梵看到他伸手比了个动作,是接住了?还是给他还了一个过来?   路梵到家的时候,他们应该都睡了,姥姥听见客厅的动静出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你姥爷说你去市电视台了?”   “啊,是,去的匆忙没和你们说清楚,我高考考得不错,他们就想采访我一下,”路梵把无袖薄外搭挂起来后说。   “我们梵梵真厉害!”姥姥过来摸了摸路梵的脸颊,“怪不得那会儿那么瘦呢,晚上你姥爷一个劲儿盯着市电视台来回换台,我说他干什么呢,自己不看电视也不让我们看,问了才说,他呀,不会说好听的话,他就想在电视上看看你呢,就是不说。”   路梵把姥姥送回房间门口,催她赶紧休息,“今天就是录制,正式播出是七月十号。”   六月末的时候连着下了几天雨,C市的夏天开了小差,燥热感减少,但是雨下得还挺大,对驾考影响还挺大的,科目二的考试安排就跟着往后推了几天。   就在这几天,路梵和戚尘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手。   红底金字的大信封,右下角印着C大的LOGO图案,背后是学校简介。   常卜寅戴上了花镜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乐呵呵地跟姥姥说:“今天做点什么好吃的啊?”   姥姥笑他跟个傻子一样。   说要开酒吧的杨子然真的开了一家酒吧,地址在城区的大学城附近,位置极好,现在都已经装修完了。   “可以啊,”路梵拍他肩膀,“你这实干派,这准备了半年多了吧?”   杨子然点头,“运气好,刚好赶上那阵这家店主不做了要盘出去。”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戚尘尝了尝杨子然给的新调,口感清新,女孩子估计更喜欢。   “通知书都下来了?”杨子然从后台走出来,“我报的酒店管理。”   “我我我,”施一帆伸出同样黑乎乎的爪子指着自己,“梵哥我也跟你们继续混C大,我第三志愿报了C大冷门古生物学。”   路梵拍掉了他的黑爪子,“你不紧紧追着你小青梅了?”   施一帆挠挠头:“她嫌我笨,说我不会哄女孩子,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等我的通知书也下来,我们好好庆祝一起出去玩吧?这个季节就应该去海边吹吹海风游游泳。”   “行,”路梵叹了口气,“能不让你跟着混吗?你都跟来C大了,我们总不能装作不认识还。”   “好嘞!”   “我二哥他们在海边有个度假村,”戚尘说,“你想去看看吗?”   “我啊,”路梵想了下,“我没问题,我想回去问问我姥姥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就天天在家带思思了,我都没带他们出去走走看看。”   “好啊,”戚尘道,“那这次就我来安排吧,作为对你们高考的庆功宴。”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一下平衡多了,”路梵把空杯子放在一边,重新捡了一杯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感觉子然的特调女孩子更喜欢,这附近的学校好像都是女生多,你这是专门做过市场研究的吧?”   “虽然没想着一定能赚多少钱,但毕竟不是抱着要赔本的想法,怎么能打无准备的战?说到这个女生多的问题,C大的男女比例失衡很严重,上一届好像是7:4。”   “7:4?庙里都不是这个比例啊,全中国的男女比例不是6:5吗?”他这份懵懂的初恋挣扎了那么久,他妈看不过去了跟他说,放弃这棵树可能还有无数的森林,别天天讨人嫌,施一帆刚有点苗头要不就看缘分换一个,这就被现实给打脸了,“那我还能找着对象吗?”   路梵从来没觉得谈恋爱是件这么麻烦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你有点长性,找着是能找着的,就是能不能找着个你喜欢对方也喜欢你的,你要这么下去,我觉得你得单身一辈子,你喜欢你就大胆去追去,要么就问明白,你这主意天天变来变去,你还以为现在是你挑人家呢?”   “那我不是没经验嘛……”施一帆嗫嚅着说,“感觉比学习考试还难。”   “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路梵瞥他,“你想要多简单?你要真想放弃了,你把电话给我,我跟她说,让她也不要再给你任何机会了,你踏踏实实等你的下一春花开好不好?别成天垂头丧气的,我们朋友看着也为你捏把汗,怕你这一腔热血错付了。”   “我就是……”施一帆不知道怎么说,“心情好的时候就自信一点,感觉她多少有点喜欢我,可能没到那个程度,被她冷漠一阵子就感觉没戏了,想放弃。”   路梵记得有个什么星座的就是优柔寡断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施一帆这个星座的,站起来,弯着腰靠近施一帆,施一帆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路梵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哭笑不得,“我没喝多,不会揍你,就算我喝多了,哥酒品也比你那家族遗传的好太多了,手机给我掏出来,”路梵说。   他今天就要治一治施一帆的这个毛病,还没得到就患得患失的,这就是在一起了,能坚持几个月?   “我觉得路梵说得对,你不要总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要不是我跟你一起上过厕所,”杨子然自己也尝了尝特调,还挺满意,“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对我们隐瞒了性别。”   施一帆老老实实交出来手机,解开了锁定递给路梵,然后一脸忐忑地盯着路梵。   路梵打开他的通讯录,一边翻一边问杨子然:“他小青梅叫什么来着?”   “卢西西。”   路梵在通讯录里找了半天,连个挨边的名字都没找着,眉毛挑了起来,“哪个是她?”   施一帆就手拨拉了几下,翻到了最顶上,有个“AAA宇宙第一仙女”,下面紧跟着一个“A宇宙第二仙女”。   路梵看完后面无表情,“以后手机捂好了,别让你妈看见了。”   杨子然摇头叹气,又轻轻笑着:“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多么不容易,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地位就直接降到第二了。”   施一帆求救地看着戚尘,戚尘正了正神色,“我本来以为在你心中路梵是第一位呢……”   路梵一回头,“对啊,啧啧,”他说着,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施一帆紧张地盯着看,路梵把手机给他递了过来。   施一帆:“……”他无声地摆摆手,快速说:“我说什么啊我,我都不知道。”   路梵:“就问她,你要出去毕业旅行,问她去不去。”   “她要是说不去呢,我我我我……”施一帆紧张得都结巴了。   问都没问呢。   杨子然放下杯子,“她要是不去,你就问她原因,是不喜欢跟你去,还是没时间或者不想去旅行。”   施一帆刚听他说完,电话就接通了,屏幕上开始显示时间,施一帆按了外放,卢西西“喂”了一声,“干嘛呀?施一帆。”   路梵戚尘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就凭这个语气,这个女孩子如果不是存心吊着施一帆,那百分百是对他有意思的。   戚尘也是这么想的。   施一帆眼里全是慌乱,另一只手一直摸着杯子,杨子然见状把他杯子给抽走了,他再摸,就给摸了个空。   “就是、就我想问问你,高考完了,你想去毕业旅行吗?去海边?”   “都有谁啊?”卢西西问。   “就我,梵哥他们,哦可能还有梵哥的姥姥和弟弟,目前就这些。”   “没有其他女孩子?”卢西西说。   “没有啊,”施一帆老实回答,“你要是想要,我再喊我们班其他女生来也行。”   “跟你关系好的女生啊?”   施一帆刚要点头说“嗯”,被路梵手一身捂住了嘴,然后给了他一个摇头的眼神,然后施一帆懂了之后他才松开手。   施一帆舔了下嘴唇,谎言说得很蹩脚:“没有,我跟班里女生关系没有好的,你来吗?要不然你喊你朋友来?”   “那好啊,我有个堂妹今年四岁,我带上她一起去,你回头把时间发给我先。”   施一帆挂完电话感觉整个人都飘在半空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她从来没这么好脾气跟我说过话,可是说谎不太好吧?”   路梵一把拉过杨子然来,“我们没有和女生谈恋爱的经验,你来跟他解释。”   杨子然敲了施一帆一下:“这不叫谎言,这叫‘求生欲’,以后多学着点。”   听完以后,施一帆似懂非懂,但是就知道,说话可能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问杨子然:“杨哥你就算懂这么多,但是怎么还是被甩了?”   杨子然张了张嘴,手指动了动,路梵靠在椅子上笑得不行,“我要不是当面看着他这想不通的表情,还以为他在说风凉话呢?”   “这不是风凉话啊,”施一帆赶紧解释,“我就是奇怪啊,我杨哥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的,那女的她……”   “不是脑子坏了,”路梵喝了口酒,“是心本来就不干净,你杨哥道理都懂,但是眼神有时候不好使,年纪轻轻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   杨子然放下杯子,“我怎么听着你这才是在骂我呢?”   “啊?”路梵说,“我说的这么明显吗?”   杨子然没控制住刚伸出手,被旁边的戚尘轻飘飘拦住了,“敢动我的人。”   “你就不能管管他,让他像你似的说话让人舒服点?”杨子然叹了口气。   “我觉得挺好的啊,我就喜欢他这样。”   杨子然:“……”没救了。   路梵乐得哈哈大笑,一群朋友三两杯酒,一起聊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几句尴尬的笑话,笑到最后就是傻笑,就觉得很开心。   六月底的雨一过,七月刚放晴,连着几期驾考的人都堆在场地里,因为天气预报过后还有雨才这样,比之前的人数翻了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考结束报考的人很多。   总之人多,那边通知考试,这边教练跟人说话都得用喇叭喊。   路梵看着哪哪儿都是人,本来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他和戚尘考试的时间考前,施一帆和杨子然还得等一会儿。   路梵拧开了水瓶子蹲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阴凉下,戚尘站在树旁边跟家里人在打电话,不时扭头看他两眼,施一帆捧着脸蹲在旁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教练平时教得细枝末节,生怕一会儿一紧张啥也不会了。   过了一会儿,喊到他的名字,路梵拍了下他的手,给他传输点好运气。   杨子然盯着施一帆那个方向一直看着,紧接着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   “你这是给他拍了视频留念?”路梵被晒的都蔫了。   “不是,我用手机摄像头放大了看具体情况,他上车后不知道跟考官说了什么,那考官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   “给我看看,”路梵站了起来。   放大了的图像当然没有那么清晰了,但是通过考官的嘴角还是能知道施一帆可能又干了什么蠢事,“考不过的话,要跟着下一批,一周后考吗?”   杨子然点头:“教练是这么说的,不过不一定过不了,这个考官吧,卢西西那边的教练可以说上话,只要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没事。”   十分钟后,施一帆完成最后一个倒车入库的操作,打开门走了下来,跟路梵他们猜测的差不多,他的表情也有点奇怪,他走过来问路梵他们:“我刚才问了考官一个问题,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我感觉我过不了了。”   操作上都没问题。   “你问了什么?”杨子然问道。   “我刚上车的时候嘛,看到仪表盘上有个红色亮灯的小红人还背着大宝剑,我问考官是不是车坏了?”   杨子然:“……”   路梵:“……”   路梵往旁边一靠,靠在大树干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神他妈小红人背大宝剑,“那就是安全带提示啊?你的常识呢?”   “我我我,我光记得不系安全带会有提示音嘛,我冷不丁看到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系上安全带它消失了我才猛地想起来。”   路梵伸出手抹了下眼泪,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不行,这个他能笑一年。   该到杨子然了,路梵对他很放心,开始和戚尘讨论一会儿的安排,戚尘跟家里说好了,晚上晚点回去,他们一会儿去吃的好吃的,看个电影。   路梵挨着马路牙子站着,站了一会儿,和施一帆一起往人群里站了站,循着杨子然开车的轨迹往他那里走,戚尘捏着电话,跟在他俩身后边。   今天的考场,基本上都是三场考试同时在进行着,整个考场是个四四方方的场地,每个边上都有车库和坡道,杨子然下了破之后掉了头,开始准备往车库倒车,旁边的考场声音有点大,感觉这考生可能油门不小心踩重了,多半是紧张过度。   紧接着似乎听见了什么喧哗声。   路梵往前走着,没有想太多,施一帆还站在身侧跟他说话,路梵余光中瞥见侧后方多了点什么东西,一转头看见一辆飞速朝着他们方向驶过来的汽车,扬起了无数的飞尘,周围考试的见状都尖叫着往后躲,虽说能参加考试的基本操作都是不太有问题的,但是谁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赌。   灰尘导致路梵看不太清楚,但是那车上副驾驶上的考官叫骂声他们听得很清楚:“你疯了吧!还没排到你呢!我让你停下来!踩油门!前面有人我命令你踩油门!”考官人半个身子还挂在车外面,又不敢直接去拽人。   路梵没空想开车的是哪个疯子,先推了一把施一帆把他推到了旁边,他身后的戚尘直接扔了手机,冲上前来,“路梵!快闪开!”   杨子然见状也顾不上在考试了,直接方向盘一打,猛地踩上油门,车尾巴一甩,朝着那发疯一般的车正面迎了上去。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其他人虽然站的远,却都在盯着这里的情况,见两辆车都停了下来,灰尘也慢慢消散,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失控车上的考官也在最后时刻干预成功踩下了刹车,就是动静大点,两辆车上三个人也只有杨子然的手臂有轻微的擦伤,对面车上的考官气呼呼地走下车,绕过去打开了驾驶座上的门,“林亦萱是吧,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你有义务对你本次冒失的行为做出严肃认真的解释,我现在打电话报警。”   要不是他刚才见情况不对,反应迅速地冲上了副驾驶,这会儿不知道得发生什么事故。   路梵正查看着杨子然的情况,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杨子然活动了下手腕,“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两天就没事。”   刚才考官的声音很大,一听就气到快爆炸了,路梵闻言扭头看了过去。   林亦萱还坐在驾驶座上,一张脸上全写着不满,似乎恨路梵就这样逃了过去,她这一把没能直接撞死他,太可惜了。   杨子然这边的考官很仗义,拍拍他的肩膀说:“看在你做英雄还想着保护好我的份上,直接给你过关了,一般考生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就慌了弃车逃的大把在,你怎么还敢直接刚上去?”   杨子然低头笑:“那是我兄弟的命啊,我不敢赌。”   ※※※※※※※※※※※※※※※※※※※※   开始处理杂七杂八的人物,导演的盒饭不够分了。 第61章   来了一辆警车, 两个警察,加上在场的几个考官,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考官手里的行车记录仪成为了林亦萱杀人未遂的有力证据,警察要把当事人都带回去调查。   林亦萱和那位考官,被带上车之后,就剩下了一个位置。   坐不下了。   两位年轻的警察全程都耐心又负责任, 只是这时候难免犯了难,“那先带一个走吧, 另外一个好像不太重要。”说的是开车的杨子然, 和似乎跟案件挂上钩的路梵。   “别呀,”路梵说, “要不是因为我, 这事不会发生,我肯定得跟着去。”   “还有我,”戚尘说,“我是受害人家属。”   “我是受害人兄弟,”施一帆也站了出来。   两位警察无奈地笑:“又不是领奖, 行吧,我们地方就在附近,你们打个车过来, 局里给你们报销。”   到了地方, 他们被一起带到了审讯室里, 有人给他们还倒了水, 还是冰镇的,可以说是非常的贴心了。   “两边问话同步进行,你们这边由我负责,”其中一位警察哥哥跟他们说,“看了行车记录仪的片段,再根据那位考官的说法,这应该是一起故意伤害事件,跟此次事件有直接关系的是叫路梵是吧?”警察抬起了头,似乎在看哪一个是路梵。   路梵端着水杯,抬起了头,“是我。”   “哦,”年轻人问他,“你们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伤害你?”   “她跟我没什么直接关系,她妈之前是我爸的再婚对象,已经离婚了。”   思路大概就理出来了,“初步判断应该是家庭矛盾引发的冲突,是不是期间相处也不太愉快?”   “非常不愉快。”   ……   “路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你和杨子然来这里签个字,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跟你们联系,到时候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沈墨城给他们找了个业界很有名的律师,在跟警察了解情况。   路梵他们出来,就听到了隔壁林亦萱歇斯底里的吼叫声,而林慧刚到门口,没有形象可言地跑了进来,看到路梵时愣住,然后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杨子然和施一帆把她远远地拦住。   “路梵,你放过我们吧,我已经离开你爸爸了,你不要再难为我们了好吗?”演的挺苦情的。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让这出闹剧有了质量上的飞跃,可以搬上大荧幕。   “要撞我的是她,麻烦你搞清楚状况,再有任何故意诬陷的话我劝你少说,我律师就在旁边站着呢。”路梵说完,拉着戚尘往前走。   就在他路过时,林慧忽然用力推开施一帆和杨子然,要往路梵跟前冲,没人想到在公安局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来,只是她还没到路梵跟前,自己给摔了一下,摔得似乎还有点严重。   这一下过分逼真了,路梵没看出来她演技的痕迹。   因为姿势非常地难看,高跟鞋都飞了出去,裙子直接被裂开一道口子,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不容忽视的“撕拉”声音,戚尘第一时间伸出手来把路梵的头扭了开去,施一帆和杨子然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来得及跟上去,真跟上去了就说不清了。   律师站在旁边:“您是打算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人身攻击吗?”   “你!你们!”林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脚腕子似乎崴着了,一只脚还踩着高跟鞋,刚站起来就发现根本站不稳,她把脚上剩下的那只鞋也给脱掉了,瞪着路梵他们,随手扔在了墙边上。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戚尘也不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您不相信,这里有视频监控可以调,我们连你的衣服角都没碰到一下。”   他的话堵死了林慧的路,让她颜面尽扫。   有个女警察走了过来,扶了她一把,“虽然你受伤了,但是不可以在这里丢垃圾。”   林慧气得身子都抖了下,不情不愿地被扶着把自己的高跟鞋捡了起来,走路的时候还得一只手紧紧拽住裙子边来防止走光。   等她知道林亦萱犯的是“故意杀人未遂”和“引起公共场合恐慌”两项罪名时才有些慌了,她原本以为最多又是小打小闹那种程度的。   而林亦萱自己则好像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林慧说什么她都是带着冷冷的笑,问她什么都不太说话。   路梵杳无音讯一个月的父亲大人终于给他来了电话,“路梵,你奶奶下周过寿。”   “我今天差点出车祸。”   “怎么回事?”路文清在电话里问。   “你才离婚的前妻女儿啊。”   “那我……”   “不用了,”路梵打断他,“我要好好休息,下周没空,下下周也没空。”对他,永远都没空。   路文清讪讪地挂了电话。   七月的海边,风都是暖的,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是戚尘亲戚这边的度假村,占据了一片专属的海域,有一条长长的木桥能通往海边,旁边可以直接下水,附近还有色彩缤纷的遮阳伞和躺椅。   对比他们斜对面的海岸线上,一大群人跟下饺子似的拥挤,不要很美好。   “啧啧,”施一帆说,“有点心疼对面的人。”   “这是自主选择,这里清净一点,那里更划算一点,热闹有热闹的好处,宽敞有宽敞的自由。”戚尘说。   他上身一件白色T恤,外面一件短袖衬衫当防晒穿,下面是深灰色的半截裤子,露出来的腿都几乎看不到肌肉的轮廓。   路梵蹲下来脱了人字拖正在抖里面的沙子,抖完了穿上鞋,感觉白的有些刺眼,一把沙子丢了过去,盖住半面脚踝,又接连丢了几把过去,“作为你个男生,你这点就太不像男生了。”   “作为一个男生,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戚尘也不躲,跟着蹲下来,也给路梵脚上加了点料。   姥姥和姥爷也很愿意出来玩,但是他们都是年轻孩子,肯定玩不到一起去,就两个人在度假村里面看风景喝茶去了,把常思丢给路梵他们几个人带着,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常思本来被杨子然牵着呢,看到两个哥哥在玩沙子,跟着蹲下来,撅着小屁股抓了一把沙子,往杨子然身上抹,小孩子天性使然,他以为这是好东西,抹完了还扬起脸来冲杨子然乐。   卢西西带来的小姑娘还不到五岁,非不穿鞋,光着脚在沙滩上跑得跟个小疯子,两个小朋友迅速建立起革命友谊,把一群哥哥姐姐丢的远远的。   卢西西尽职尽责地跟着,施一帆灵光一闪,转头跟兄弟说:“梵哥,你们玩吧,我看着思思。”   路梵没说话,不是盯着他们那看几眼,那俩小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陌生人跟他们说话都要瞅半天跟平时老师家长老师说的好人坏人对对号,还要回头看看他们在不在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话茬子,轻易不会丢。   他专心丢他的沙子,沙子和手掌摩挲的感觉,让手心有点发痒,握得够紧就痒得很舒服但是一用力就抓不紧,最后手心里是一层细细的浮沙。   戚尘的胳膊挨着他的胳膊,用手指在沙子表面戳了戳,然后开始画了起来。   路梵停下手里的事,歪着头盯着他的手动,以为他可能灵光一现想画个什么东西,看了一会儿他好像是在写字,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外国语,反正不是英语,他看不懂。   路梵往旁边瞧了瞧,想捡一块细尖的石头,没找着,扒拉了几下沙子堆,摸到一小截有硬度的东西感觉可以拿来用,刚开始戳在沙滩上的时候只是隐隐有点奇怪,过一会儿才想到,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螃蟹的一条腿?   管他呢,路大爷在挨着戚尘外国语的文字旁边写下八个大字。   路梵大爷,到此一游。   戚尘专注在自己的作品上,连字符上的点都是规规矩矩。   路梵研究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他把手里的螃蟹腿一丢,正好落在戚尘几个字符的正上方,像是一个小旗杆,“你这什么文字啊,比划基本都是弯的,还有点,像是什么古文还是少数民族的文字?”他见过杨子然的身份证,除了汉语还有蒙古语。   杨子然家里最早属于黑龙江省,后来重新规划去了内蒙古,跟临市的亲戚多了一条省界线。   “路梵,你的切入点不对,”戚尘坚持画完了最后一笔,然后看着路梵那个突兀出来的“小旗杆”想了想,在上面补了两片叶子,变成了一个小苗,“你应该问这是什么意思。”   路梵拍了拍自己的手,看了两眼戚尘,视线又重新回到他写的文字上,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拉过戚尘的胳膊来。   他没见过戚尘穿短袖,睡在一起的时候,他穿的睡衣都是长款的,跟个老古董一样,路梵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他肤色白。   他今天第一次穿短袖,当然其他人都没发现哪里不对,路梵此刻盯着他的胳膊内侧,路梵认为是胳膊上最嫩的那块肉上,是一个和戚尘在沙滩上画的文字一样的文身,区别是沙滩上还多了个小草。   “之前只看过一眼,”路梵皱着眉头捏了他内侧的肉一下,“我一直以为这里的肉最嫩,轻轻掐一下都疼,你居然文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路梵看着他。   戚尘的眼神里有很多内容,但是他平时也有内容,路梵只是觉得此刻更清晰。   直白又不太想遮掩的。   “跟我有关。”路梵低着头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来着,这个文身,怎么来的?”   “和你的耳洞一天,”戚尘伸手指了下,“有很多事不是用道理可以解释的,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跟哥哥打赌输了,我没有上街给我妈买礼物,我没有在那个精品店里遇到你,我没有看到你,没有听到你说要留下个东西证明自己还活着,如果没有这些如果,可能现在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可是它发生了,我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我当时走出去,在隔壁看到了这家纹身店,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他们在一起也是那么刚刚好,那么顺其自然,在一起之后家里接二连三的事情,两个人也没有真的好好说过这件事。   戚尘还欠着路梵一个正面的告白,我这么爱你,爱了你这么多年。   “这些文字是佛家里的梵文,翻译出来意思是,吾爱。”   戚尘说完,眼底带着浅浅的笑,他趁着路梵还没有反应过来,凑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然后顺着往下,是眼睑,鼻梁,鼻尖,最后是嘴唇。   路梵挣扎了一下:“老杨还在旁边呢……”   “他刚才走开了,”戚尘说,“我看见了。”   路梵被他吻着,眼睛睁开着,不时看着那梵语写下的字符,他们无心合作的小苗就像这段感情处在萌芽式发展的阶段,路梵用力回抱住戚尘,“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戚尘,我这一辈子值了。”   “路梵,我爱你,我很贪心,我不要曾经拥有,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我不能保证我会像爱你一样原谅你,但是我们这样的感情,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你告诉我就好。”   “戚尘……”原来我们内心对爱都有那么一丝的卑微,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势均力敌吧。   这一场告白,没有鲜花,没有蛋糕,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面朝大海,内心花开遍野,恋人说出来的话语本就带着一种魔力,让人无法也不想抗拒。   海浪一层层掀过来,抚平了沙滩的痕迹,卷湿了他们的裤脚。   路梵低着头用手拧裤子上的水渍,“你是不是傻啊,表白的话再着急也别等浪打过来的时候说嘛,我们差点浑身都湿透了,一会儿碰见他们肯定要被笑。”   戚尘试图把腿上的细沙弄干净些,抬起头来看了看,“不用一会儿了,已经看见了。”   路梵愣了下,手里的动作僵住,他看见了杨子然,那一口白牙不像个好人,还有施一帆和他的小青梅,还有那两个小孩儿。   卢西西的妹妹叫糖果。   糖果一脸疑惑地对常思说:“哥哥在亲亲,妈妈说喜欢的人才可以亲亲,思思,我们也来亲亲吧?”   两个孩子年龄差了一岁多,但是个头差别不大,思思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可以,我姥爷说男孩和女孩不可以随便亲,亲了就要负责,可是我不知道负责是什么意思,糖果姐姐,你知道吗。”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皱着眉头:“负责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在家总对我爸爸说‘我负责赚钱你负责毛妹如花’,‘毛妹’又是什么?”   两个小孩儿觉得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他们可以不要那么快长大吗?   糖果又说:“负责太麻烦了,我不需要你负责,那我负责亲你吧。”   思思还是不赞同,“可是你是女孩子,男孩子就应该负责啊。”   糖果:“所以哥哥们才亲亲吗?他们对彼此负责?”   ……   施一帆在旁边听着这俩小孩的对话,几次试图插进去解释一下,但是张了几次嘴都失败了,不光大人的世界复杂,小孩的头脑也不简单。   卢西西则打算等妹妹再长大一点,一定得好好教教她某些道理,毕竟养直不容易,带歪却是分分钟的。   晚上几个人在海边上弄BBQ,两个小孩子吃的一嘴的油,他们几个一边要顾着孩子,一边要自己喝酒,累的够呛,等两个小孩子都睡着了先放在躺椅上盖上毛毯,几个人才真的松了口气。   不带不知道,带孩子真的挺累的,这么一天下来。   卢西西跟他们稍微熟络了不少,也跟着开了罐啤酒,路梵他们都发现了,这姑娘抛开感情的事,是个很爽快的女生。   感情的话,还是挺能作的,至少在施一帆跟前是这样的。   来了之后手机还在关机状态,到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觉少了点什么的时候,路梵去把手机翻了出来。   他有个包在客厅沙发上,拿手机的时候看到常卜寅正在看电视节目,声音开得很低,路梵扫了一眼,发现就是他市电视台的采访节目。   这大概是全世界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   那电视里的脸为什么感觉大了两圈?他有那么胖吗?还有他当时居然抖腿了?虽然不那么明显,但是路梵还是忍不住捂脸吐槽,这哪里来的大傻逼。   “别看了,”路梵说,“有什么好看的。”姥姥跟他说常卜寅特别关注,路梵当时还没太当回事,现在看见他还戴着眼镜,桌上有新砌的茶水,手里还有本子和笔,这还要做笔记?路梵想瞬间狗带。   “怎么不让我看,”常卜寅把遥控器藏了起来,眼镜底下露出一双十分惬意的眼睛,“你比我想象的优秀多了,我以为是全市前多少名都有露脸的机会,一看是你个人的专访,全市哦不全省第一啊,”他扶了下眼镜框,叹了口气,“那些年你妈妈给你姥姥写信说你学习好……算了,不说了,这个给你,”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的信封。   红包。   路梵在收与不收之间犹豫了三秒钟,接了过来,“谢谢……姥爷。”   “嗯,”常卜寅说,“你上了大学以后也要好好的学,别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一定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些话本来该你爹妈来告诉你,你那个爹我们就不提了,我就代你妈告诉你这些,她呀,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戚尘洗完澡穿完衣服出来,路梵在小露台上,沉默着看着天。   这里空气很好,晚上有星空。   常卜寅的红包放在桌子上,他抬起头尽可能把所有的星星都看了一遍,在心头上说,“妈妈,我姥爷给红包给的挺大方,比他的脾气好多了。”   戚尘给他端了杯果汁出来,他知道路梵在想什么,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待在旁边。   时间不早了,路梵喝完果汁拿着红包进了屋,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红包压在了枕头底下,“希望做个梦,在春天种下钱,在秋天收获一堆的钱。”   “你现在缺钱了吗?”戚尘问他。   “不算缺也不算不缺,”路梵闭上了眼睛,“放心,真有需要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你,允许你收我的利息。”   “晚安,吾爱。”戚尘低头在他耳边说。   路梵一翻身把自己蒙了个彻彻底底,隔着被子控诉戚尘,“什么都不能做就别引人犯罪了吧,谁还不是血气方刚。”   戚尘兀自笑了一会儿,翻身关了房里的灯。   海景房的窗开了一条缝,风卷着海水的味道吹动房间的纱窗,如果没有人打扰,这个毕业旅行分外的美好。   一早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路梵还在蒙着头睡觉,只听得迷迷糊糊吵得很。   戚尘摸到路梵的手机,看了眼电话号码写着未知联系人,但是这个时间,他试着把路梵的脑袋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有个未知来电,你要不要接一下?”也可能是律师或者那天的警察打过来的。   路梵头发烂七八糟跟个狮子,摆了摆手推开手机,“你接你帮我接,我还睡。”   戚尘走到一边接了电话,一接通,对方似乎怕他会挂断,说话的语速很快:“路梵,爸爸现在跟你说的事很重要,你先不要挂电话。”   戚尘道:“路叔叔您好,我是路梵的朋友,他还没有睡醒,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方便的话先和我说,我稍后转告他。”   “不方便,”路文清语气也一下子变了,“让路梵听电话,我有很重要的家务事和他商量。”臭孩子还把他号码拉黑了,他上次换了个号打过去,才几天,又给他拉黑了。   戚尘思考了一会儿,“那等他睡醒了我让他给您回过去。”   路文清:“他睡觉一会儿再睡,我的事比较重要。”   “不,”戚尘道,“他睡觉比较重要。”睡个好觉更重要。   ※※※※※※※※※※※※※※※※※※※※   我才发现,超过十五个字还是二十五个字的评论可以送积分,你们可以用积分换我之后更新的章节,但是我太穷了,每天前五个吧,字数够的我给你们送积分看文吧! 第62章   路梵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反正他确实睡了个好觉。   吃早饭的时候姥姥姥爷带着常思出去遛弯了,说这个度假村还挺大的, 他们昨天转了一天,今天去转另外一半。   一直到他吃完了早饭,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早上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你爸打来的,”戚尘沏了壶茶从厨房端出来, 茶水袅袅冒着热汽,和早就习惯了冷饮空调的夏天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哦, 还有他的老式茶杯。   路梵盯着他茶杯看了一眼,通体深蓝色的杯面上还印着个大雄, “我当初买的时候还觉得挺新潮的, 怎么你现在一用透着一股老中青,”算了,不是杯子的问题。   “他找我干什么?”路梵随口问,他很清楚自己和路文清的关系,无非因着那份无从选择的血缘, 不是随便一刀就能两断的,“其实我能猜到什么事,你觉得呢?”   “嗯, ”茶水有些烫, 戚尘低头吹了吹, 动作很轻, “毕竟性质有点严重,本来就是因为人多几场考试同时开,上面最怕的就是要出问题,这真出了问题,上面巴不得这个人罚重一点顺便带走公众的视线,律师虽然说具体还得看法院怎么判,但几年是少不了的。”   “是啊,”路梵勾了下嘴角,笑容有点玩味,“可我也不是大善人啊,还能以德报怨,明晃晃的要我的命,我还得笑着恭送她们?我总感觉有些人呢,一直没看清楚自己过街老鼠的身份。”他低头摸着房间的透明茶杯,茶水真的很烫,他站起身来,想去拿冰箱里的可乐。   “第二层的饮料我早上放进去的,没有那么凉。”戚尘跟他说。   路梵说好,看都没看第一排的。   “走法律程序是你的权利,这里面涉及不到可以用来绑架你的道德,”戚尘跟他分析,“所以一切看你,我其实对于你爸爸会因为这件事找你也有些奇怪罢了,他们不是……”离婚了嘛。   “是分开了,”路梵没和戚尘说那母女早就找了不知道几个下家,大概是找了所有的关系才找到了路文清这里,而路梵可不相信这个冷漠又自私的男人会因为前妻而来低声下气地跟儿子来说话,“哎我问你,他早上电话里怎么说的?”   “其实,”戚尘说,“他也没跟我说什么,他一定要你接电话,我没答应,只说等你睡醒了。”   路梵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就把手机掏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找到早上那通电话记录,点击回拨了过去,直接按了免提。   “路梵啊,”电话一接通,路文清有些紧张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怎么现在才给我回电话?我从早上等到现在!”   啧啧,这控诉的语气,让路梵有立刻就挂上电话的冲动,“你要继续用这个语气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你生下我不管我就是为了训我?”   “不是,”路文清费劲儿地扯了扯领带,调整了下语气,“就是……就是……萱萱不是跟你有了些矛盾吗?哎呀,她可能就是当时一紧张没注意,你不是也没什么伤吗,爸爸不是要求你什么,就是她们母女出去以后就过得很不好,现在遇上这个事,你林阿姨很崩溃心情起伏很大,好歹在一个家庭里生活过,你和萱萱就是少了些缘分的兄妹,我觉得我们就大度一点好吧?别闹得太难看了,好多人都看着呢。”   路梵冷笑:“我这几天没看新闻,怎么着,事情闹大了?多大啊?”他显然对于路文清的话无动于衷。   “总之,打官司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你不是出去玩了吗,爸爸给你多打点钱,就当给你压压惊了。”路文清马上说。   “钱啊,”路梵被他提醒到了,去房间打开了台式电脑,登录邮箱之后查看邮件。   不愧是沈繁星给介绍的私家侦探,团队里还有专业的理财高材生,路梵后期的目标就换了路文清。   小老太太没来的时候不觉得,等路文清一和林慧离婚,路梵就留了后手,一开始是纯粹好奇路文清会不会给林慧母女一些救助,但是查着查着发现,路文清开始偷偷转移资产,当然,这跟林慧母女就没什么关系了。   “是不是林慧有你公司的把柄啊,你才向着她说话?”路梵直接问道。   “不是,不是,我没有向着她说话,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还是孩子,这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吵吵闹闹的,又没酿成大错,不至于要上升到法律的地位,你说是不是?”   “你说这话的时候先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三年来,你什么时候真的把我当做小孩子来理解来呵护来关怀过?怎么轮到别人家的孩子了,你就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呢?我跟你说,你找我没用,你有本事就去影响整个法律,你看看法律会不会相信她是无罪的,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路梵挂了电话,视线盯着电脑屏幕看。   他们加上旅途不过两天,最近C市的金融圈就扯出来一大摊子的事。   先是七月九号,有人在网上曝出路文清二十多年心血的盈青建设建材股份有限公司,多年来的偷税漏税的清单还有向上贿赂高官的证据以及很多登不上台面的事情,仅仅两天,股价一度跌停的状态。   也难怪路文清现在火急火燎的,他昨天应该是忙着安抚那些股东,要是这时候有人趁火打劫,他多年心血功亏一篑,他就是进了棺材也得诈尸。   林慧这一招拉他下水,如果林亦萱没事,她事后会在网上澄清说是搞错了,网友事后骂她也无所谓,如果路文清不依他,她还有更多的大料,她跟在路文清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真吃素的,之前是担心真闹到这个局面,和路文清鱼死网破对她们也不好,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她已经别无选择。   再说昨天的最新情况,上面已经开始组建调查组,要彻查这件事。   网友们各个都是键盘高手,先踩完盈青建设又顺手扒皮了林慧的微博小号,还真发现了不少的东西,林慧可能也没有太多的经验,虽然是小号,但是曾经在她自己和林亦萱的大号底下都评论发言过,网友扒开一看,真瓜真料各种炫富毒舌诅咒的话,还因为一个包好看不好看,跟网友掐过架。   精彩至极。   有人怀疑,估计是盈青挡了谁的道,有人故意放的料。   但也有人相信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真没问题,怎么不见盈青老板出来辟谣。   不过本来大家都以为网络热搜换的那么勤,可能过半天有了新的更猛的其他料,公众视线就被转移开了,等调查组调查结束,盈青这件事也早该被抛之脑后了。   但是总在人们快要忽略它了,就总有相关的料又被爆出来,盈青这两天躺在热搜上,怎么也下不来。   而现在网络上纷纷扰扰的都成了林慧她们母女的主战场,为什么呢?因为林慧曝光路文清的事情,让她前不久跟的一个大老板产生了疑虑,总感觉这个女的是疯了吧,而疯狗发起疯来是没有理智的,他怕跟林慧地下情的事一旦私下败露被他老婆知道了,他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想趁乱先把林慧踩死。   大老板找人公关,先爆了林慧很多私生活混乱的料,又说她女儿被拘留了,即将吃官司。   网络讨论量越来越多,私家侦探还给路梵提供了最新还未出炉的瓜,据说大老板的老婆已经知道了,现在大老板在家被骂的狗血临头,林慧家里被人泼了油漆,还在小区门口被扔了一身的鸡蛋。   凄惨无比。   路梵对这些瓜啧啧称奇,也无比佩服现在吃瓜群众的踊跃度,他们顺着蛛丝马迹,差点一锅端了C市的那些登不上台面的老板。   但盈青出事,路梵的心情不是一丁点的复杂。   “其实我想过,我还年轻我有成绩我上大学有奖学金可以拿,再缺钱就去找个兼职做,我姥姥姥爷他们有退休工资暂时不需要我来养着,盈青我可以不要,”路梵目光有些飘,很茫然,“可是我一想到我妈当年就是给我争的这些,让我就这样放手,我又做不到,我很矛盾啊,小七。”   “那我们尽力一搏?”戚尘说。   “怎么搏?”   “你怕有人虎视眈眈多时,趁虚而入,那不如我们来做那个趁虚而入的人。我们不向你爸爸妥协,我们自己做选择。”   他们两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力有限,戚尘一向很少向家里人寻求帮助,尤其是沈墨城。   沈墨城受宠若惊,立刻把全公司操盘精英全调动了起来,看盈青当下的情况,他们紧紧盯着,一旦低于一定金额有人开始运作,他们这边立马把盘捞起来,看这情景,最晚明天就会有结果,沈墨城的意思是当下的价格不划算,盯着这块肉的不止他们一个人,风险自然也会有,今夜,是个不眠夜。   路梵很感谢沈大哥把实话告诉他,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失败了也没有遗憾。   沈墨城还很贴心地让手下的人给架了他们平时开视频会议的设备,因为很多事情一通电话的时间,已经顷刻风云巨变,所以沈墨城直接给他们直播。   一整个办公区域都在马不停蹄作业着,一会儿有人说“动了”,报完之后等着沈墨城下指令,如果没有指令他们就继续盯,沈墨城说“出”他们立马抛出去,沈墨城说“入”,就不计一切买进来。   路梵和戚尘虽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一直从旁看着,心情跟着起起起伏伏,也没顾得上告诉杨子然他们一声。   该吃中午饭了,姥姥他们回来,身后跟着施一帆杨子然他们,“你们一早上都没出去吗?”常卜寅一进门就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路梵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显示屏,他对里面的一切似懂非懂,但很清楚这也是他今后和戚尘将要遇到的情况,这大概也算一场实战体验。   戚尘听到动静出去和姥姥他们说了下,姥姥姥爷他们就一并带过,怕他们担心,姥姥洗洗手和姥爷在厨房里做午饭,这度假村的房间什么都有,冰箱里食材也应有尽有,想做什么非常方便。   卢西西贴心领着两个孩子一起玩堆积木,戚尘就带着杨子然和施一帆一起进了房间,跟他们没什么隐瞒的,“操盘实战,感兴趣吗?”   “啊?”施一帆两眼一懵,看看路梵,“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家公司出了点问题,我想趁机把公司收回来,但是要考虑成本,所以只能让沈大哥代为出手。”路梵说的时候还看着屏幕,他内心还隐隐有一种刺激感,“我心里当然对沈大哥放心,就是忍不住想看,感觉跟在现场似的。”   杨子然凑过来扒着桌面看了一会儿,“玩得就是心跳。”   原本,路梵和戚尘打算自己守着就好了,让杨子然带着其他人好好玩,但是杨子然直接从客厅搬来了两把实木椅子,在电脑桌跟前一字摆开,“这么刺激的实战,怎么能缺了我,不然以后我怎么跟你们齐头并进?”   施一帆出去了一会儿,和卢西西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进来告诉路梵他们:“还有我呢,我虽然不跟你们一样学金融,但总要共同经历你们人生中的大事,不然以后真跟你们没有共同语言了,多年以后我们聊起年轻的时候,想想今天,我觉得此生无憾了!”   他说得分外豪气,抬头挺胸的,路梵伸手在他鼓起来的胸口上拍了一把,“小点声,那边也能听到,干扰到别人了。”   “还有,”路梵在施一帆挠头的时候继续说,“别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咱们一起经历过的事,一辈子也说不完。”   姥姥姥爷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但也没有过多干预,做好了饭喊他们吃饭,看着时间给他们送水送水果,他们在干什么她是真的看不懂,但是就怕这几个孩子熬坏了眼睛,“不要离屏幕这么近啊,还这么年轻,就瞎了可怎么办?”姥姥拽了把施一帆,让他吃水果。   施一帆揉了揉眼睛,把脑袋挪远了一点。   杨子然笑他:“睡得怎么样?”   施一帆真情实感:“没有床舒服。”又被路梵拍了一把,“床你不要想了,你戚校草有洁癖,想睡去睡沙发。”   施一帆站起来,拿了块西瓜啃着,走了几步要出去,想起来问道:“小露台上不是还有躺椅吗?”   “哦,那个啊,”戚尘没有回头,“那个叫情趣。”   路梵差点没绷住嘴里的东西直接喷出去,这边声音不大,视频另一头本来好像在思考或者发呆的沈大哥轻轻咳了两声,“注意点啊,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但我这一屋子单身狗呢还……”最大的一只就是他,沈墨城说完,跟其他人说“继续,别停。”   路梵今天蹲了几个小时,第一次臊着脸待不下去了,左右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情况,他出去客厅陪思思和糖果看了会儿动画片。   他看着电视上的小人儿咋咋呼呼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很多的事情,没有逻辑性的,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人,他都忽然想了起来,勾出了他很多的回忆。   施一帆最终还是睡了躺椅,睡着的很快,似乎还做了个美梦,嘴角一直往上扬着,身上被人搭了一件薄毯。   房间里戚尘始终认真看着,路梵出去的时候他是知道的,想了想,从自己行李包里翻出来一条没拆封的烟,还有一个定制的打火机,递给了杨子然。   杨子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起身走了出去。   他拍了下路梵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去阳台上待一会儿。   烟是戚尘给的,给谁的不言而喻,杨子然不会自恋到戚校草是知道自己那点烟瘾然后专门带了一整条烟来。   杨子然没有直接给路梵烟,他给自己点燃了一根,吹了个烟圈出来,然后两根手指并着烟蒂,“要吗?”   路梵想说我戒烟了,但是说实话,这时候要是来一根,估计能让他好受许多,他没有说话,盯着杨子然指间的火星子看了一会儿。   “已经毕业了,大学生吸烟没人管的,你不信的话你打电话问我舅。”杨子然笑着说。   路梵眼睛往天上看了看,伸手从杨子然的烟盒里取出来根烟,就着杨子然手上的打火机点燃,然后真的是太久没吸了,第一口味道上来他差点给呛一口,险些丢了大人。   路梵吸了几口,感觉不错,探过头去看杨子然的烟盒,“你什么时候换烟了?”又看到他不停翻转在手心里的打火机,居然又是一串梵文,托小七的福,他现在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啊,”杨子然把打火机递给他,“我只是借花献佛。”   路梵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面上一点点笑开来,他长长地叹出来一口气。   杨子然笑笑地看着他,“我真嫉妒你。”   路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真的,我可能用尽了一生的运气遇见了我妈妈和戚尘,前半生是我妈妈,后半生……”   “后半生还没开始呢,”杨子然打断他。   “对,”路梵和他一起笑起来,“后半生还没开始呢。”   “但一定是精彩无比的。”   吃了晚饭几个孩子又蹲守在房间里,姥姥就有些不放心,但是老伴安慰她:“孩子大了,有些事自己可以拿主意了。”   姥姥一想也是,于是作罢,再观察两天再说。   路梵他们房间的灯,一晚没有关。   到后半夜,桌前的咖啡杯换了几茬,路梵一辈子也没喝过这么多咖啡,为此跑了好几趟厕所。   客厅里卢西西搂着她妹妹就睡在榻榻米上,盖了被子,施一帆蜷着身子躺在一侧,和卢西西的脑袋挨在一侧,路梵就这么站在客厅里看了他们一会儿,他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一下子蹦出来了“阖家欢乐”、“早生贵子”这种。   再回到房间里,还是熬,不到最后,他无法让自己安心躺床上去睡觉。   忽然就觉得想笑,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样不顾一切过。   沈墨城还在蹲守着现场,已经是最后的阶段,他们连眼睛都不敢轻易眨,怕一不留神闭眼睡过去。   早上该吃饭了,路梵有种预感,能不能行,就在这一会儿了,他让戚尘他们先去吃饭。   戚尘没有劝他,带着杨子然他们出去,过一会儿给他端进来一杯豆浆和一盘新出笼的包子,“自己吃点。”   大脑和眼睛连轴转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了,路梵不敢这时候懈怠,但也听话地慢慢喝着豆浆。   戚尘出去之后,路梵出了一会儿神,就听见沈墨城急切地说:“入,快!”   那边就听一连串的键盘鼠标滚动的声音,感觉比电子竞技打比赛的时候还要刺激,路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有一种预感,预感来势汹汹,他嘴里含着一口豆浆都没有咽下去,他站起了身子,整个人显得很紧绷。   过去了有五分钟吗?路梵想,他觉得过了很久。   但其实,只过了一分钟不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这么告诉他。   路梵听到了两个字,然后他耳边响起一阵耳鸣声,他看着屏幕里他们还在说着什么话,但是路梵一句也没有听清,他甚至看到了沈墨城因为没有人回答而不得不出现在视频里的脸,他的嘴一张一合,路梵不用听清就知道他说着什么。   到底还是少了那么一丢丢的运气。   路梵想,但是幸好,他很庆幸刚才没有去吃饭。   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心底的那口气缓缓地吐出来,他朝着视频里的沈大哥笑了笑,点头跟他说谢谢,这两个字一出口,耳朵的轰鸣又在瞬间消失,路梵慢条斯理地咽下了豆浆。   戚尘推开门走进来,路梵走过去和他拥抱。   “我从三年前就期待能像个战士一样,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地站着。”   ※※※※※※※※※※※※※※※※※※※※   今天不知道说什么了,给你们劈个叉吧,“土”。 第63章   “我十六岁就开始操盘,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耻辱,”沈墨城在电话里对弟弟小七说, 他让人清点完都回去休息了,他自己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手抚在脑门上,脸上却带着笑意,“但是很畅快, 我一定要找出来这个人是谁。”   “听得出你的语气,感觉我很快就会有大嫂了是吗?”戚尘问他。   “为什么是大嫂?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个女的?”沈墨城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结果自己先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脑子连轴转的结果,就是话不经大脑就问了出来, “这样迅速敏捷的反应能力, 每一步都走的缜密又小心,出手又很果断不犹豫,综合来看,确实是个女人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在你这个年纪里,比你还优秀的男人, 我相信没有了吧?”   “我弟弟就是有眼光,我也觉得,”沈墨城臭不要脸地说, 随即一皱眉头, “但是万一对方都四五十岁了呢?有家室了呢?”   “那看来我真要多个大嫂了, 四五十岁不可能, 和你说的理由一样,综合来看,她应该是三十岁上下,也很可能比你还小一些,至于是否有家室,按概率来看,大概率上是没有的,不然你为什么还单着?”   沈墨城揉了把脸,“我有挺久没有这样熬过夜了,可能真有点上年纪了,哎不对,我明明才二十几岁,为什么被你一说我感觉自己都三十多了,先不说了,你安抚下我弟媳吧,我先回家跟爸妈吃个早饭。”   戚尘挂了电话从露台里走出来,路梵正和姥姥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脸上挂着笑容,只是不怎么说话。   他在路梵身边坐下来。   路梵转头看着他,“我让老杨他们回去休息了,昨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你也去躺一会儿吧,我不困,睡不着。”   “我也过了那个困劲儿了,”戚尘说,“但是我觉得我们最好躺一下,哪怕闭目养神,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熬。”   路梵知道姥姥也有点担心,就和戚尘一起回房躺着了。   但他真的睡不着,那一瞬间涌出来的情绪太多,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拥有这么丰富的情感,然后慢慢捋清楚之后,就觉得纷纷杂杂的东西,让他有些乱糟糟的,他懒得理清楚。   闭着眼睛躺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戚尘,不知道是不是心脏换了个位置的原因,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贴上戚尘的身子才好一点。   戚尘伸手在路梵后背上拍了拍,“那你躺一会儿,等老杨他们休息好了,我们再看看去外面哪里玩玩。”   “嗯,”路梵依旧闭着眼睛,“你睡一会儿。”   路梵不愿意想那么多,但是脑子里的事跟走马灯似的,他被迫整理着很多事,时间点和逻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想到不开心的事情时,他的睫毛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着,开心的事,会让他轻轻勾着嘴角。   可能长大的标志就是,我们面对很多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平静,至少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因为已经足够明白,过分情绪外露,对于解决问题来说,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   眼泪可能还要好用一点,它是最直接的缓压方式,帮助释放情绪。   但是哭过那两次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哭了,他要笑,笑给妈妈看。   杨子然他们一直睡到半下午才起来,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跑到路梵这边来蹭吃的。   路梵早就下了床,戚尘是真有些累了,路梵给他把被子掖好了才出去,他还有事情要做,趁着思路前所未有的清醒,路梵想起来跟律师打了个电话,那是留在妈妈给他那份法律文件上的联系方式,被常茹用笔单独在空白位置写下来的,感觉有点作用,所以路梵尝试着打了这个电话。   拨通了。   对方是个中年女性,三年前受常茹所托,起草了这份法律文件,如果路梵没有打这通电话,她应该会在两个月之内想办法联系到他。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你喊我许阿姨吧,我虚长你妈妈几岁,”许律师说道。   “距离我成年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现在路文清已经转移了很多的财产,这件事就麻烦你处理一下,是这样的,许阿姨,作为儿子呢,我不应该对这个父亲赶尽杀绝,所以麻烦您在开始之前,告诉他,就算不进行法律上的财产继承,我也会尽赡养的义务。”   许敏把这话告诉路文清之后,多加了一句话,“其实路先生您还年轻,这个岁数把财产全留给孩子的可不多,他还年轻,您就不怕全被他挥霍了?”   路文清听这话,笑得有些心虚:“要的要的,这是我当初和常茹就谈好的,我不是那种会变卦的人,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总不可能看着他一辈子。”   “所以您确定真心诚意要履行这份法律文件?”许敏最后一次问他。   “哎呀,说来惭愧,”路文清叹气道,“当初能留给他最好的就是盈青,现在盈青也没有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和路梵说这个事情呢……”   许敏要不是见多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还真要被感动了,等他说完了,许敏合上文件夹,亮出来底下的录音笔,路文清疑惑了下,就见她又从包里翻出一个档案袋。   “路先生,我有点想不明白,您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为儿子着想,为什么这几个月在频繁地转移资产呢?”   路文清觉得自己明明伪装得很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你不要胡说!”他苍白地指责。   “文件内容自己好好看看吧,”许敏道,“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是我们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下次就只能法庭见了。”   “那是我白手起家挣来的,凭什么就这么给这个白眼狼,他可从来不听我的话!”路文清拍桌子怒不可遏道。   “您有这些异议,当初为什么还要和常茹签这样一份协议?我以为原因您自己很清楚的,路梵这个孩子挺懂事的,您把转移的财产原封不动地转回来,路梵会给你一大笔补偿的。”   “我有病吧!你们威胁我!”路文清吼道,气的不轻。   许敏收好文件站了起来,“那您最好去看个医生,如果真的有病的话,相信路梵会再多给点补偿的,好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路梵接到许敏的电话时,人正在海滩上。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许阿姨谢谢您,还要辛苦您再帮忙盯一下。”路梵捏着手机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遥遥地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   路文清把盈青丢了以后,现在反而一身轻松,林慧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了。   路梵从沈墨城那里得来的消息,盈青现在重新换了东家,不知道后期发展如何,但以这新东家做事的速度来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林慧的那盆脏水确实让路文清损失了不少,但跟他已经获得的来说还是九牛一毛的,其实情节都不严重,也只处于罚款警告得阶段。   至于林慧她们,只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不是什么时候想回头都有路可走,那些大老板也不是任由她能吹动耳边风的。   路梵还是打算就按司法程序走,该怎么判怎么判,他既不添油加醋,也绝不会姑息。   路梵电话刚挂断,一个陌生号码紧接着就打进来,其实刚才电话中就有提示音,路梵按掉了几回。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路梵挑眉看着手机,他身旁戚尘给他端了杯果汁,让他先喝几口。   反正不着急,着急的不是他。   电话再一次打进来,路梵才接,刚接通,就传来对面的大声叫骂,“路梵!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我问你,吃白食啃老也不是你这么做的,我自己挣的钱我爱给谁给谁!”   “呵,”路梵冷笑,“这句话不该我来问你吗?你又是怎么当老子的?我今年十七岁,你觉得你尽到当父亲的义务有多少小时?哦,对不起高看你了,应该用分钟来总结比较合适?你以为为什么这一年来你突然对我转变了些态度,心虚多少是有些的,毕竟姑且还能称之为个“人”吧,我跟你那个继女有的矛盾你说让我最好别回家,其实就开始转移资产了吧。”   “你少血口喷人!”路文清如今撕去了那层外衣,“我那是生意周转需要!”   “既然都是正常的,那你心虚什么?”路梵左手伸出来,在戚尘的小腿上轻轻敲打着,表情悠闲,“哦还有,你当初跟林慧婚前财产清算,也不是为了什么跟我妈的约定,那时候你就开始在林慧这里留后手了吧?我想想,我觉得如果我们不是父子,我估计还挺佩服你这些手腕的,人够狡猾心够狠!”   “好,那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路文清愤愤地挂了电话。   路梵收好了手机,心里想的是,路文清要是真情实意再为林慧说说话,自己估计还能看得起他点。   大概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人性就更加的不值钱。   戚尘曲起了腿,和路梵并肩坐着。   他们前面不远的沙滩前,施一帆他们正在陪两个孩子玩沙子,两个小孩儿脸都晒得跟红苹果一样还玩得不亦乐乎,糖果拽着常思往海水的方向跑,不跑很远,碰到水就尖叫着跑回来。   路梵若有所思看着,被感染到了,拍了拍戚尘的肩膀,“背背我叭,老弟!”   戚尘下了椅子,背对着站在他面前,说:“你这个调调听起来像撒娇,再跟我说两句。”   路梵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猛地跳了上去,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想什么呢,我就是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多少了一个字,我一大男人我撒什么娇,我跟我妈都没撒过娇,不信你今晚看看天上的星星,有没有跟你眨眼睛的就知道了。”   “那我岂不是只能等到晚上再来验证了?”   “就是这个意思,走吧!冲鸭!”   戚尘背着他一路冲,路梵在上面叫喊着,“哇哇哇”戚尘就冲进了海水里。   路梵来了这几天,虽然都在海边上玩,但还真没感受下海水的热情,“妈耶!”路梵大喊,“海水真凉!沈小七你是不是傻!你冲过头啦!”   戚尘笑着跟他说:“你加油加大劲儿了!”   路梵也哈哈笑着,挥手:“回撤!第二次冲刺准备!”   “好的!”   到海边就是要这样才带感,施一帆和杨子然立马站了起来,卢西西还有些扭捏,看路梵他们玩得很过瘾,施一帆也在她面前弯下了身子来,卢西西往前轻轻趴在施一帆背上,“你跑慢一点,我害怕!”   施一帆嘿嘿一乐:“那你抓紧一点。”   卢西西刚用力收紧了自己的臂弯,施一帆就冲了出去,吓得她也跟着大叫起来。   杨子然:“……”这就是兄弟。   他跟两个小孩子大眼瞪着小眼,杨子然觉得自己没得选了,先弯腰把大一点的糖果背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抻又把思思抱在了胸前,风一样往前冲。   越靠近大海,海水的腥甜就越明显,连风都是那个味道。   海浪一层层扑过来,打在他们腿上身上,最后所有人出来的时候衣服裤子全都湿了,路梵白T里面的背心都显露了出来,施一帆盯着瞧了一眼,赶紧把卢西西背着换了个方向。   他回过头来对路梵说:“哥晒太阳真健康,看你们都黑了,两个最爱跑着玩的小朋友黑的最明显。”   施一帆说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挺臭不要脸地说:“我好像没怎么黑了啊?”   卢西西掐了他一把:“你觉得你还有黑的空间吗?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施一帆看看自己,再看看其他人,沉默了。   路梵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点,拍拍戚尘的肩膀,“来,我们交换。”   戚尘停下来,把他放下。   路梵微微躬身,等戚尘上来以后,勾紧了他的腿弯,然后冲其他人洋洋得意地笑:“你们还能来吗?”   杨子然:“……”   施一帆:“……”   卢西西从施一帆背上滑了下来。   “算了,这游戏不适合我这个单身狗,”杨子然负气地把两个孩子放下来让他们自己跑着去玩,他蹲下来看着自己浸没在沙子和海水中的脚丫,在路梵和戚尘靠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把海水和沙子往他们身上泼。   “还是玩打水仗吧,公平一点,我们三个对你们两个!”说罢不等人反应,立马又开始发动了攻击。   “我靠!”路梵双手握住戚尘腿弯的手一松,就被盖了一脸的沙,“你确定这是打水仗?别以为我读书少!”   立马反扑回去,但是敌方阵营有个女生,他动作起来就有点束手束脚的,卢西西见状直接退了出去,不时给几个人泼泼水,洗掉他们身上的泥污。   戚尘主防守,严防死守,路梵主攻击,攻城略地,局势三两下就逆转了。   杨子然避无可避,被戚尘抓着,让路梵直接盖了一脸沙子,嘴里也跟着进了一点,他“呸呸呸”吐出去,瞪了眼在一旁不停变换着姿势的施一帆,“你是救兵搬来的猴子吗?”   叹气摇头:“什么时候能指望上你,”他说完把施一帆往前一推,强迫他打头阵,然后从旁伺机攻击。   一直到天黑下来,姥姥过来喊他们吃饭,几个人才意识到他们玩了个多么弱智的游戏,并且还玩了那么久。   全都跟落难回来似的,都只能先回去洗了澡重新换了衣服再吃饭。   晚上,他们隔壁沙滩上好像有人过生日,一起来旅游的小团体架了篝火,在围着篝火跳舞。   看路梵这边颜值都很高,特意来邀请,不等路梵开口,戚尘和杨子然就拉着他一起去了,“去沾个光,跳个舞谁还不会啊。”   路梵心说,是真不会啊!   但好在大家也都是随便扭,根本没有什么舞不舞,就是动起来就好了。   热闹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卡着点给寿星唱了生日歌,看他吹蜡烛许了愿,又每人都分到块蛋糕,这一天又划过去了。   路梵还是没有睡意,也可能是刚才那把篝火给闹精神了,他现在脑袋里还是刚才跳舞时播放的舞曲,单曲循环着。   戚尘回屋里去拿了条毯子出来,和路梵挨着坐在木桥上,抬头看夜空。   “还真一颗眨眼睛的星星,”戚尘伸手指着说,“还不止一颗。”   “什么?”路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你居然还记得啊!”   “我应该忘记吗?”戚尘反问他。   路梵笑了两下,没说话。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又彼此清楚沉默的缘由。   深夜以后,沙滩上靠近海的地方就拉起来的浮标不许游人靠近,担心晚上有人出来游泳而出事。   木桥到海水的这一头,有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戚尘拉了两把挨在一起,和路梵并肩坐着,然后把毯子打开合盖着,“夜里温度低,别着凉。”   “这里星空很美,”路梵仰起头。   “这个位置很好,”戚尘说,“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日出。”   路梵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眼海天夜一色的遥远不知道何处的地方,“我们来看个日出?这里的日出大概几点?我忽然想起来,我长这么大好像没正儿八经看过日出。”   “日出大概在五点到五点半左右,我们大概得等四个多小时。”戚尘给他拉了拉毯子,路梵顺势靠在戚尘的怀里。   “我们现在回去睡觉好像不太划算?”路梵眨了下眼睛,“怎么办,刚答应你的不这么熬夜了,但是我还是不想睡,你困的话我们回去躺着?”   “不躺了,吹吹风挺好的,”戚尘不在意地说,“那还有四个多小时我们做点什么?”   “随便聊聊?”路梵说,“想不到能干什么,感觉四个小时说长也不长,但是真熬的话估计也挺难熬。”   “你想聊什么?”戚尘问道。   “不知道。”   “那就随便说吧。”   “你小时候玩娃娃吗?”   “男孩子不是大多玩枪和小汽车吗?”   “对啊,所以你玩过娃娃吗?”   “……玩过,俄罗斯套娃也算的吧。”   “……算。”   聊着聊着,路梵感觉夜色越来越淡了,天好像就要亮了。   戚尘搂了搂他,“还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之后,才是日出。”   当第一缕光划破天际,路梵遥遥看去,一时有些不适应,眯了下眼睛,那光亮让他看清楚天边漂浮着的几片云彩。   “天亮了,”路梵说话,发现嗓子不觉间聊得干哑了都。   “太阳要升起来了。”戚尘回应他。   路梵伸出手在眼前挡了下,再眨眼就看到海天相接的那条线上,已经有一片金色出现了,那金色越发的耀眼,又有点发红的感觉,路梵不敢再眨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太阳终于舍得露出来个脸,接下来速度就变快了,路梵看着它一点点升起来,一点点变大,朝霞的光透过云彩四散开来,映红了云彩,染红了天边。   然后继续是一个跳跃一样,它就跃出了海平面。   “太阳升起来了。”路梵拍了拍戚尘的手,活动了下坐了几乎一整夜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这一动,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向后看着戚尘。   戚尘还迎着远方的霞光,“每一天都是新的,不管我们看不看得见,太阳都一定会升起。”   路梵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就跟你的小小七一样。”   戚尘叹了一口气,然后跟他一起笑了起来,“说的你的小小梵就不行了一样。”   “你说谁不行呢?”   “反正不是我。”   两人闹了一会儿,发现沙滩上开始有跑步的人了,路梵拍了拍戚尘搁在胸前的手,“我困了,小七,我们回去睡回笼觉吧。”   “好。”   回笼觉睡到快下午,他们才起来。   这一觉睡得太痛苦了,几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想醒又睁不开眼睛,路梵醒来后揉了好几把脸,还是不太有精神,心道以后打死不熬夜了。   施一帆咋咋呼呼道:“为什么你们睡了一觉醒来感觉白了呢?吃什么变白的?”   路梵刚洗完脸,甩了甩手上的水,“闹什么……别闹。”   戚尘在旁边补充道:“昨天大约不是黑,是睡眠不足造成的脸色差。”   真的黑了却难以重新变白的施一帆:“……”不能跟他们挨太近了站。   ※※※※※※※※※※※※※※※※※※※※   晚上好呀,小可爱们,今天给你们表演个转呼啦圈,高难度双管齐下哟,看我=“串”,掌声响起来。 第64章   看海玩水吃大餐吃海鲜吃宵夜, 路梵在海边看见螃蟹,脑袋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被五花大绑放在笼屉里被端上桌来的, 味道还是很好的,就是待了这么些天差不多也够意思了。   戚尘也差不多,他知道路梵肠胃不好,海边的东西偏凉性的多,他还得时常叮咛着。   差不多该走了。   要收拾行李的时候, 施一帆思考着要买点什么给她妈带回去,路梵看了他几眼, “多带那么多斤肉呢, 你妈应该只会更生气。”   杨子然也过来戳了戳,卢西西不在, “她知道你又胖了吗?”   施一帆捂好了自己的肚子躲到了一边, “嘘,你们都别说漏嘴啊,她不喜欢胖子,我、我就是在这里有点水土不服消化不好,回去没几天就该正常了。”   戚尘犹豫着要不要跟着戳一下, 路梵已经实话实说:“我看你胃口好的不得了,水土怎么了,要替你背这么大口锅。”   施一帆恼羞成怒地走了, “我出去给我妈买条披肩好了。”   他一走, 杨子然又待了会儿也走了, “虽然我东西不多, 还是好好收拾下,免得漏下什么。”   路梵他们东西不算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他还帮姥姥把常思的东西也整理好了,小孩子大概对于离开和回家分不清楚概念,走的时候欢欢喜喜的,这要回去了,也是欢欢喜喜的。   回到房间里,路梵看戚尘在卫生间里清点,他跟了进去,抱着双臂靠在墙上,“之前你大哥帮忙的,该出多少工资加班费,告诉我个数目,这钱合该我来出,我怕忘了,先告诉你,你回去就问他下。”   这种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戚尘从不过多劝阻,只是问他:“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路梵现在跟路文清闹这么僵,路文清应该不会给他钱了,他还要请律师,支付房租,还有私侦的钱,加起来是不小的开销。   路梵道:“我把我的摩托车卖了。”   戚尘回过头看他,“会舍不得吗?”   “在那几年里,我很依赖它,”路梵笑着说,“现在有你了,它可以失业了,放心吧,我托沈繁星帮我卖掉的,他最懂这行,价格很公道没让我吃亏。”   “六哥他,”戚尘看着路梵欲言又止。   路梵疑惑,“他怎么了?”   “算了,”戚尘摇摇头继续收拾,“没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是六哥自己告诉路梵比较好。   任何关系中存在的多人,每两人都有一个关系网,每个人都是局中人,每个人又都是旁观者。   路梵这段时间名气见涨,那个采访网络播放量创了历史新高,评论区高地全让学生给占领了。   也有打电话想让借他的名气合作炒一下产品热度什么的,路梵没兴趣,把电话卡都先给拔了。   回到C市以后,他们的生活重新回到轨道上,施一帆声称忘不了度假村的清蒸大螃蟹,做梦都是它们在横着爬来爬去,举着大钳子十分欢乐。   杨子然笑他:“你确定不是你吃多了,它们托梦来报复你的?”   “杨哥你说话太讨厌了,越来越讨厌了,”施一帆撇撇嘴,转头和路梵说起别的事。   “你们知道C大有两个校区吗?”施一帆皱着眉头问。   “怎么,你原来不知道吗?”路梵说。   C大的两个校区,老校区远离市郊,是在最早建校的时候,考虑到想让学生能把心思更多放在学业上,后来慢慢发展下来,本科生没有特别需要均要住校就成了校规的一部分,而C大逐渐壮大之后,老校区的底盘不够用了,周围也没有扩建的余地,才开始在市区重新规划了块地,是新校区,也就这几年才竣工,据说目前只住了一部分的研究生。   “我以前怎么知道我这脑子还能上C大呢?”施一帆说,“我听个亲戚说的,之前只有一部分研究生在那里常驻,从我们这届开始,陆陆续续要往新校区迁移了哎。”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有很多楼没装修完呢,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样嘛,”施一帆不解地掏出手机来,给他们翻出来手机拍的自己入学通知书,“那我这里怎么写着的报道地址,怎么是新校区的?”   他之前都没注意,这次回来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忍不住翻出来看,才知道这茬。   其他人看完了照片,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施一帆从他们的沉默里,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你们不会……不是吧,那也不能都吧?”   路梵“啧”了一声,“我们和老杨就算专业不同,至少还是一个学院的,分开的可能性本来就小。”   施一帆哀嚎,“那为什么我们那个冷门专业还先去新校区,打头阵吗?我们这么重要的吗?”   杨子然拍拍他以示安抚:“你换个思路,也许就是因为你们冷门所以才要特殊优待啊,知道新校区哪里好吗?设施全新还一应俱全,听说统一分配套间呢,三室一厅一卫,两人一室,老校区虽然也就是四人间,但是卫生间和洗漱都是公共区域,没有单独的,住宿价格也就比你们便宜了五百块吧。”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安慰的话,施一帆觉得并没有被安慰道,“那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起床吃饭,我……”   路梵悄无声息拿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等他说完一收,“下次再见到西西我把这个放给她,我有点没搞清楚,你们是在谈恋爱的吧,新校区离她学校更近好吗?”   施一帆这才好受点:“有多近?”   “隔了……”戚尘帮他算了算,“两三条街吧。”   “这么近?!”施一帆不难过了,高兴地不得了,又觉得不能对兄弟厚此薄彼,“那我周末的时候过去找你们玩啊!”   “周末谁陪你,都回家了。”   “哎,给点面子嘛。”   “那就勉为其难吧。”   他们开学前,还有科目三的考试,施一帆已经都顾及不上了,打算抓紧时间赖在他们几个身边。   路梵目光有些涣散,歪了歪头,看着戚尘,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你说——”路梵拖长了音调,“我们不会被分在一个宿舍吧?”   “那得等报道那天才知道,但是我听着你这个语气,是期待的意思?”戚尘回握住他不停动弹的手指,“就算不分在一个宿舍,应该也离得不远,你也不一定住得惯宿舍,不然我们单独搬出去住?”   路梵把手抽了回来,挠鼻子,“不了,我现在穷,不是说大学的宿舍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反正人生百态吧,”戚尘很平静,“挺好。”   玩得晚了些才回来,看时间不早,路梵就在小区前的路口和戚尘分道扬镳,“这几天在家好好陪陪你家人吧,我总会因为占据你太多时间而感到理不直气不壮的,”他在戚尘唇上印了一下,“晚安,沈小七。”   戚尘拉住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个人挥挥手,路梵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戚尘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离开。   路梵忽然意识到这是戚尘的一个习惯,打电话也是,从来不会主动挂他的电话,分开的时候,都会看着他先走。   路梵垫了两下步子,用力地跟他挥挥手,他脚底下的影子也很欢脱,路梵心情好的往前走,在他家楼下拐角那里,路灯的光不太能照进来,显得有些昏暗,他走了两步,看见有跳动的火光,有个人蹲在那里念念有词。   “你儿子很有出息,考上了C大,哦,我上周刚跟你说过,那就再说一次,你在上面多保佑保佑他,让他少点磨难,哎,还想要什么给爸托梦……”   路梵今天穿着连帽的卫衣,都走过去了,听到这念叨又拐了回来。   这个事情,它本身就和姥爷的那张脸写着格格不入吧,路梵是从来没想过他也有这个样的时候。   “姥爷?”路梵喊了一声。   常卜寅听到声,几下把手里的纸钱全给扔了进去,然后拍拍手装作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啊,今晚的星星挺好看的,”说着背着手往家的方向走,走了两步,险些让石头子给绊一跤,羞愤道:“这小区看着挺高档的,怎么建设这么不好,这里应该有个路灯才对嘛。”   路梵抬头望了两眼天,今天虽然是大晴天,但在C市想随时看见星星?路梵鼓了股腮帮子偏过头去笑了,“路灯太多,晚上恐怕你得把窗帘全拉上才能睡着觉呢……”   “回家。”   路梵跟在他身后,轻轻笑着。   开学那天,路梵和戚尘还有杨子然约好了下午四点去报道。   最近天儿还热。   路梵提着个行李箱从房间出来,姥姥牵着常思问他,“我们还是陪你一起去吧,我看别的学生去报名都有家长陪着的,也不麻烦,我们打个车把你送过去,再回来就行了。”   路梵无奈看着她,知道姥姥就是怕他心里不舒服,“姥姥你们在家就行了,我和老杨都约好的,我们都是自己去,家长不来。”   “那好吧,”姥姥把他送到了门边,还是忍不住说,“梵梵,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在学校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们,我让你姥爷……”   还没说完,常卜寅抖了抖报纸,不耐烦地打断她:“受欺负告诉我干什么?我去学校里替他挨欺负还是倚老卖老把别人欺负回来?你个老太婆整天没事想东想西的,他们几个男孩子个子那么大相互有个照应,他们不欺负别人给你找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那好吧……”姥姥是有许多话想嘱咐路梵,谁知道到了嘴边就成了这最没用的几句,“姥姥没读那么多书不会说话,梵梵要好好读书,在学校好好吃饭,也别太累着了……”   “哎,好了好了,”常卜寅放下报纸过来拉了她一把,把路给路梵让开了,“你别耽误孩子时间了,他就在本地上个大学,你想去咱们打个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你非弄得他跟出国留学一样,留着那些个话啰嗦给我吧。”   姥姥握了握常思的手,常思去拽了下路梵的衣角,“哥哥,你去上学吧,我照顾姥姥姥爷。”   “嗯,真乖。”路梵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脸,“我真的要走了。”   本来路梵还以为上午是报名的高峰期,没想到他们下午这个点来,居然还是很多人,当然也可能是老校区的学院确实人也多,搞不好早上人其实更多。   他们三个说好在校门口碰头,顺利会师之后,三个人去找经管院的报到处。   到处都是人,结果经管院附近的人又是最多的。   经管学院的女生说实话不算少,不过路梵他们这个专业里并不多,报道签名的时候,扫了一眼名单,已经好多页,粗略一算,C大的经管院可能得有近两千人。   路梵和戚尘从队伍里出来,就在旁边等,杨子然在跟旁边的人说话,还不止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拍了拍路梵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刚才有三个女生跟我打听人,一个问戚尘,两个问你,”他说,“她们的眼睛太小了,居然没有我。”   “你下回直接跟他们说我们有家室,相信她们很快就会看见你了,”路梵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会儿没心思转校园了,想先回宿舍把东西放下收拾好再说。   戚尘看他脸上有点发红,“怎么这么红?”   路梵说:“憋得慌,人太多了,总感觉透不过气来。”   他们说着往宿舍方向走,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主要三个人挨一块走太扎眼了,杨子然见状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假装跟他们不是一块的。   “你干嘛,”路梵说着把他揪了上来,放在他们前头,“她们都是看你的,躲什么躲?”   杨子然耸肩:“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学学施一胖的不要脸?好吧,就是看我的,来吧,这目光来得更猛烈些吧。”   路梵没忍住从后面踢了踢他:“以为少了施一帆,可以清净一点的。”   远在新校区的施一帆刚报完到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严重怀疑是他爹背后又说他坏话了。   不来送就不来送呗,背后还骂人干什么!   所有学生的名字都被贴在了宿舍门上,就和乘车乘飞机一样,上面已经分好了位置,并且在最下面写了一排小字作为说明:此排列方式均为电脑随机,公平公正,如有需要,宿舍内商量后可做适当调换。   他们宿舍都在二楼,路梵是208,戚尘被分在了211,相隔不远,杨子然在走廊尽头的233房间,这是一个光是看见号码就觉得很搞笑的房间,三个人分开各自找位置收拾东西。   路梵宿舍四个人,已经来了两个了,他根据他们床铺的位置,已经知道了这两人的名字。   靠窗户的右侧的这个叫武思洋,靠墙这侧和路梵对床的叫方磊,路梵一进门,两个人都扭头看着他,武思洋是国字脸,正拧开了一瓶水在喝,方磊一见人就笑起来,他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就陷下去,给人感觉很阳光,“我叫方磊,咱们这屋子应该都是一个专业的,以后互相照应吧。”   路梵也和他点头,“路梵,你们好。”   武思洋表情细微地有些变化,路梵自然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这隐约而来的敌意是为了什么。   方磊跟没什么心眼儿一样,他自己东西收拾好了,立马热心地帮路梵收拾,也不是全然不懂,不该碰的东西他一般都不动。   武思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看人出去了,方磊才小声跟路梵说:“我跟他以前一个学校的,不太好说话的一个人,可能成绩好吧,他还学过跆拳道吧,在我们学校好多女生喜欢他,他看起来不太喜欢你。”   “看得出来,”路梵说,但是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路梵才懒得把心思放在这人身上,不说别的,能来C大的,考上王牌专业的,没有谁是不优秀的。   “我看过你的节目,”方磊笑着说,“你好厉害。”   “你也是本地的啊?”路梵问。   “对,”方磊回答,“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吗?”   路梵本来想说不了,但是一想不能太不近人情了,“我还有两个朋友,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方磊跟谁都有点自来熟,一点也不见外,吃完饭,还主动跟他们三个一起去逛校园,再回到宿舍就挺晚了,大家又相约着一起去水房洗漱,这一天就过去了。   路梵他们宿舍只来了三个人,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导员还专门过来跟他们说了一声,说就三个人了,让他们好好相处。   导员还拉着路梵到一边问他,新生开学有优秀学生代表的讲话,学校想让路梵作为代表,路梵立马就摆手拒绝了,“老师,我做不来,C大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呢,机会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吧。”   导员没有多说什么,后来走开了,看来是放弃了。   路梵还坏心眼的想,会不会又转头去找戚尘?   晚上躺在床上,路梵脑子有一瞬空了,就是那种“啊,原来这就是大学生活”、“我的大学这就要开始了”的感觉,还挺好玩的,路梵掏出来手机,给姥姥他们发信息:我今天报到很顺利,学校很好。   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路梵犹豫着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就听对床的方磊在喊他的名字,“路梵路梵,你睡着了吗?啊,我看见你的手机在亮着呢。”   寝室熄灯了,当然也是因为十一点半宿管断了电,刚断电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不少人敞开了门在问为什么,“都大学了为什么还要断电,我以为一定是通宵来着?”   “对啊,电费不是我们自己掏吗?为什么还要来个断电?我已经预感到我把这事发朋友圈,评论里全是哈哈哈哈的幸灾乐祸。”   宿管的回答很官方:“楼门口贴了通知的,这是C大的宿舍管理制度,你们要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和你们的辅导员反馈,我们只按照上面的通知办事。”   路梵躺在床上还听到谁在外面接了一句“那下面的人呢?”   有人拍床大笑。   方磊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么着,睡不着觉,跟路梵小声聊着天,“路梵你有对象吗?”   “对象?”路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可爱,“为什么这么喊,这像我爷爷奶奶那个年纪的称呼。”   “啊,有吗?”方磊说,“我家乡那里都是这么说,我姐从恋爱到结婚后,一直都喊我姐夫是对象,我还以为这是最正式的说法呢?那你有吗?”   路梵回答得挺直接:“我有啊。”   “也对,”方磊跟他说,“你那么优秀,有对象很正常。”   “那戚尘有吗?”方磊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也有。”路梵在想,如果以后方磊知道他们俩的对象是一回事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梵的错觉,感觉这一晚过去之后,武思洋看他们的眼神变了,没那么凌厉了,可能因为路梵有了对象,对他的威胁少了点,当然这是方磊的猜测。   路梵不在意至少,一个宿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没打算闹怎么难看,只要武思洋别做一些有的没的,他们就是普通的舍友关系,无利无害。   第二天是周一的课,不过刚开学,上午也只安排了一堂大课,晚上整个经管院有个内部迎新晚会,学姐学长们还精心准备了节目。   路梵和戚尘坐在最后排不起眼的位置,“导员找你说学生代表发言的事了吗?”   “说了,”戚尘道:“但是我也拒了。”   这时候他俩手机上同时收到施一帆的群消息:梵哥,戚校草,学生代表发言是你俩谁啊?   可以说来的非常是时候了。   施一帆紧接着又说:我都跟我室友吹出去了,学生代表肯定是我好哥们!   路梵勾着唇角笑,那看来某些人注定是要打脸了又。   路梵在群里回复:那你好好吹吹,多吹吹你戚校草的丰功伟绩!   施一帆:好嘞!   ※※※※※※※※※※※※※※※※※※※※   施一帆笑着笑着哭了!   笑得多大声脸就有多疼!   路梵:以后还吹牛不?   施一帆:……不了不吹了。 第65章   导员又一次找了路梵, 并且还有戚尘。   路梵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拒绝,导员笑得有些心虚, “不是发言的事,发言的人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全校的迎新晚会上会有节目表演,新生也要出,我们院人最多, 至少要出两个节目,据我所知, 有过表演经验的就是你们两个, 你们看……”   “这样不好吧,杜老师, ”路梵说, “我们两个都是钢琴表演呢……”   辅导员甩了甩手指,表情有些窘迫,做导员这么多年,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栽过,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应该很爱出风头才对啊, 他不止栽了,还是double,“所以说……”他很后悔把这两个人一起叫来了。   “C大旷世奇才这么多, 肯定还有可以上台表演的人, ”戚尘和路梵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的意思是……”   “四手联弹。”   “四手联弹。”   路梵和戚尘异口同声地说。   辅导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四……”   “钢琴四手联弹,我们两个报一个节目,如果两个节目都是钢琴表演反而显得毫无新意不是吗?”   一千六百人的学院,两个新生节目都出不来?辅导员在线头秃,他主要也想省点事,“那就不能……”再来个节目。   “不能。”   “不能。”   又是同时响起。   辅导员非常识时务地点头,“好的,你们都留了我电话吧,这两天确定一下要表演的曲目,把名字报给我就行,就两天哦,不能再多了,还有,这件事很重要,会在全校五万师生面前表演,你们最好准备充分一点,B区有琴房可以让你们排练,”说完跟他们比了个手势,“加油哦!”   “关于曲目,你现在有想法吗?”路梵走出来以后问道,他钢琴都很久没弹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戚尘不答反问。   “要挑战难度吗?”路梵其实就想随便找一首上去露个脸就完了,老师每次找他是为了上面的任务,他这种时候也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是自己给家人弹,就不是这种情况了,想弹什么弹什么。   “又不是钢琴比赛,”戚尘拉着他往路边靠了靠,避开了一辆单车,“选我们自己想弹的吧,路梵,我在台下看过你,你也在台下看过我,这次,我们一起坐在聚光灯下。”   路梵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副画面,他想象着那一刻的心情,飞快地对戚尘说:“那你还穿白礼服,我穿黑的。”   “好,至于曲子,我今天找一下,明天给你看,我觉得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开学的日子过得慢慢悠悠的。   按理说大学一开学就要进行军训的,但同样因为校区迁移的问题,学校通知原定于今年的军训推迟到明年进行,而且从今以后,所有入学的军训都改为大二进行。   施一帆没到三天就跑了过来,乐呵呵地扒拉朋友圈看别人家军训的各种出糗照,“他们都说我拉仇恨,不用军训真是太爽了。”   路梵纠正他:“我感觉你没听懂,我来给你重新翻译一下,由于校区迁移的问题,C大的军训推迟为大二进行,”路梵看施一帆一副没救了的表情,“明年今日,我估计会有许多人专门来看你的军训现场。”   施一帆张圆了一张嘴,迅速打开手机把这几天晒得悠闲的朋友圈给删掉了,并且发上了最新的:各位军训的朋友们,都是好样的!   这不叫求生欲,这叫江湖。   凡事留三分,他日好相见。   路梵翻了个白眼,这德性,西西看上他也是……路梵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他还要和戚尘在琴房碰面练琴呢。   戚尘选的曲子是《贝加尔湖畔》,说实话这曲子非常好听,这首歌路梵也会唱,就……这首歌的旋律在脑海里响起,他再想到戚尘的话,就会止不住得心跳加快。   路梵负责的是低音和高音的部分,他昨天拿到谱子反复看了好多遍,已经差不多记熟了,现在是手指发痒,跃跃欲试。   这琴房是公用的,所以他们要预约使用的时间,从今天开始直到九月二十六日的迎新晚会,每天会来练一个小时左右,时间还挺紧迫的,必要时,他们周末去戚尘家也得练练。   路梵主要太喜欢这首曲子了,他希望可以做到最好的演奏效果。   戚尘也同样。   施一帆感受了半个小时人与神之间的差距,一边赞叹着一边羞愧着跑了,跑去投奔杨子然。   然后才知道了一个大事。   “什么?梵哥和戚校草都不上台发言?那那那、那我牛皮都吹出去了!”施一帆惊恐道。   杨子然用手指戳他脑门,“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我跟你说了,你梵哥不喜欢这种风光无限,你就不信就不信!”   “那戚校草……也没反驳啊?”施一帆一脸委屈。   “……”杨子然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你。”   施一帆蔫哒哒地在杨子然宿舍待着,他们宿舍人都挺好相处的,自己干自己的,有事说几句话,一直等到路梵他们练完琴,四个人约好了碰头后去吃饭。   “你怎么没和你家东东在一起?”路梵笑着问他。   “是西西,”施一帆说,“她今天和舍友出去逛街了,让我自己玩。”   “哦,”路梵可惜道,“难怪你来找我们了。”   “唉不是,”施一帆反应过来语调一转,“我一想刚好,我本来就打算来看看你们的,真的!”   路梵冷笑着看了他两眼。   开学一周后,整个大学的节奏在悄悄加快着,这里不缺人才,每个人想在优秀的人里脱颖而出,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不然也要泯然众人。   经管院实行大小班制度,一共有十五个大班,平均每个班一百一十多人,然后一个大班由两个小班组成,路梵和戚尘在一个大班,刚好是两个小班。   周五下午是小班体的课,路梵是和方磊他们坐一块的,他进教室习惯往最后一排坐,结果这座位很抢手,路梵就坐到了一次,心一横,直接往第一排坐,方磊拽了他两下没拽动只好跟着坐在第一排。   方磊捂了捂脸,左右看看,这第一排怎么坐都有点不太自在,他戳戳路梵的胳膊小声说:“这个老师很爱上课点名让回答问题的。”   “点呗,”路梵满不在意地说:“来就是学知识的,坐后面难道就不被点名了?又不是按名单排的座位。”   方磊一听瞬间释怀了许多:“也是哦,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坐第一排还更安全呢,就除了不能光明正大地玩手机了。”   “暑假那么长时间,手机还没玩够?”路梵翻开了书,斜眼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老师还没来,他看见门框底下贴了个什么海报,距离有点远,他虽然不近视,看得也有点费劲儿。   方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告诉他:“就是迎新晚会节目采集呢,居然还是有奖,你不是也要参加吗?不过大一新生获奖的机会很小,因为奖金丰厚,学长学姐们都是从假期就在排练了。”   “有奖金?”路梵来了点兴致,“最高能得多少?”   “有一万呢,很高,C大在这方面一向出手阔绰,鼓励学生多多益善。”   武思洋跟他们一起过来,但是没和他们坐一排,在后一排,本来不想跟他们主动搭话,小心挡着自己的演讲稿在反复揣摩,听到路梵的话后,忍不住问他:“你很缺钱吗?”   路梵头也没回:“缺啊,特别缺呢。”   武思洋从背后看了眼他的范思哲风衣,又低头看了看他脚上的鞋子,是自己想穿都不敢轻易逛的店,笔在演讲稿上落得重了些,代表着他看路梵就越加的不顺眼。   路梵他们的钢琴练得效果很不错,就不再占用公共琴房,而是利用周末时间,在戚尘家里练习。   这是路梵第一次来他家的琴房,在整个房子最上面那层,光线特别好,整个房间好像都裹在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里,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戚尘看路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困吗?要不先去我房间睡一会儿?”   他们上完下午的课回来,现在时间已经四点多了,路梵扫了一眼这房间里的两台钢琴,一白一黑,“先练吧,等会儿你爸妈他们也该回来了,我还得回去陪我姥姥他们吃饭,不然他们要等我。”   “不在这里吃饭了吗?”戚尘问他。   “嗯……”路梵犹豫了下,立马就变了卦,“那我想吃虎皮青椒你家阿姨会做吗?还有麻婆豆腐?”   “我去给她找菜谱,都能做,就是味道不知道怎么样。”   “行,那我给我姥姥打个电话,那就吃完饭再回去。”   “这两架钢琴,”路梵走到了其中一台黑色的跟前,“有一台是你哥的?”   “没有,”戚尘知道路梵应该是觉得白色太秀气了,不够男性化,“我哥学的是书法,这两架钢琴一架是他送的,另一架是我爷爷送的。”   戚尘在白色的钢琴前坐下来,“先熟悉一下?”   “好,”路梵说着,手指已经动了起来,弹的是他最重要的《致爱丽丝》,每一个音符都跃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需要特别的指示,手指就已经自然流畅地跳动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手指是有生命的,他们在琴键上跳舞。   戚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是这个背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一次他都想走过去,走到他跟前,和他一起坐下,看看他的手指,看看他演奏时候的眼神,一定有他想知道的故事。   他的步伐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戚尘从路梵背后俯下身来,本来没想打扰他的,就是忍不住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干嘛……”路梵戳了戳他的手指,“明明你的手比我的更漂亮一些,哎,男孩子用漂亮来形容好像也不太对。”   “是漂亮,可能个人口味不同,我反而觉得你的要好看些,肤色和骨节的恰到好处,就觉得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们正说着话,琴房的门被人敲了敲,路梵偏头去看戚尘,“这时候你爸妈回来了吗?”   戚尘摇头:“可能是阿姨。”   刚说着,外面的人轻轻咳嗽了两声,老爷子道:“是我。”   为了避免再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他近来一段时间学会了进几个孙子的门时都要敲一敲,有时候人都走进去了,想想不对,拐回去重新敲了再进门。   “我要进来了……”他略有深意地说。   路梵推了下戚尘,立马就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他刚抽出来,戚尘又不动声色地拉了回去,路梵瞪他一眼,又要抽,戚尘又坚定地拉回来……   于是老爷子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孙子拉人手还被拒绝的一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几个男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怎么一个个在媳妇面前就这么……哎。   “我就是帮阿姨上来问问,麻婆豆腐也要放辣椒吗?”老爷子杵着拐杖,看着他们。   戚尘也看着路梵,而路梵后知后觉,竟然这两个人都是在等自己的回复,“啊,放点,放点吧。”   说完看着老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要出去,路梵不动声色吐了一口气出来,轻松不少,结果老爷子走到门边上忽然转了头回来,自然也看到了他表情一松,“我就是问一句,我是老虎吃人吗?我有那么可怕吗?”   戚尘很认真的点了下头,“那爷爷您这么问的时候,也注意控制下自己的表情,你的表情把问号上面的鱼钩给吞掉了。”   老爷子刚要一甩手走人,走了两步想了想,回头挤出来一个难看到不能更难看的笑容,“差不多六点开饭,你们注意点时间,一会儿我不上来叫了。”   谁爱叫谁叫去!   路梵努了努嘴,“我也不知道为啥,对着你爷爷就有点怂。”   “你以后对我好点,就不会觉得心虚了,”戚尘说着,就着刚才的动作俯下了身子,他弹了路梵之前弹过了几个音,“我每次都觉得你这三个键的切换特别好看,做得流畅自然地很多,但是动作这么舒服的我只认识你。”   “你也去弹一段,你的《一步之遥》。”   顶楼的琴房里,两首曲目相互交织着,本来毫无关联的,但是戚女士从进家门开始,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听过无数次小七的钢琴声从那间房里传出来,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的……欢快和喜悦。   “我上楼上去看看,”戚女士对丈夫说,慢慢往楼上走。   “你别打扰到两个孩子,”沈先生抬头望着妻子提醒道。   戚女士怎么舍得打扰他们,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到各坐在一边的两个孩子,他们正专心在弹奏自己的部分,现在是《贝加尔湖畔》,她不自觉地听得入了迷,有种想要翩翩起舞的冲动,等他们弹完了一遍,戚女士没忍住发出了声音,“你们是要上台表演吗?”   戚尘回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母亲,“嗯,月底的迎新晚会。”   “我跟你爸能去吗?”戚女士兴致勃勃道。   戚尘看了路梵一眼,“如果你们真的想,那好吧。”   戚女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然后说道:“我刚才的感觉很神奇,你们本来弹的是两个曲子,然后再弹最后那首《贝加尔湖》是叫这个名字的吧,我听一个男歌手唱过,就你们是两个人,但我时常觉得是一个人,可又很清楚地知道是两个人,那个心情怎么说呢……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默契度。”   “我无数次看过小七坐在那里,我想很久以前,梵梵的妈妈应该也是我这样的心情,有一天,从小七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我这个妈妈就还多了一份喜悦,我觉得我形容的不好,但我是高兴的。”   她这话让路梵感觉到那特等奖的一万块钱正在跟他招手,于是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们还有得练。”   这话同时给了戚尘很多的想法,他灵光一闪,招招手让路梵过来,“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在开头做一些调整,把三首曲子融合一下……”   戚女士还扒在门框上,孤零零冷冰冰的。   晚上吃过了饭,他们又练了会儿琴,戚尘送路梵回家。   骑……脚踏车。   路梵坐在他后座,拍拍他的车座,“你怎么又买了辆自行车,驾照就差个科目四了,你明年也能拿到驾照了……”   “爷爷给买的,”戚尘车往前开始移动着,“他说环保。”   “那他怎么不骑自行车啊?”路梵翻了个白眼儿。   “他说他老了,有时候会让我六哥骑车带他去江边去公园,我六哥还为此躲了他一段时间。”   说到沈繁星,路梵有一阵子没他的消息了,“他也在C大吗?”   “嗯,”戚尘迎着风说,“机电学院。”   “不在老校区吧,”都没打过照面,当然也可能是老校区人太多了,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碰不到其实太正常了。   “在老校区,改天请他吃个饭。”   路梵也觉得是应该请他吃个饭,戚尘家离路梵租的房子不算远,还有三个街口的时候,路过一家市医院,路梵一眼看见了路文清的车子开进去,他把脑袋缩了缩,就差塞戚尘裤兜里,然后老远过去了,才跟戚尘说:“我刚才看见路文清的车了……”   “他最近有找你麻烦吗?”戚尘比较在意这个。   “没有,说真的,因为这个血缘,我有时候也不太能猜透他的心思,我对他的重要程度,可能更多取决于他的心情,他最近应该心情还行,所以不想搭理我。”   “反正你自己多留心点,别让我担心。”   路梵回到家里,常思正在跟姥姥姥爷讲幼儿园里的趣事,有哪个小朋友尿尿也不敢喊老师,最后尿了一□□哇哇哭了才说,老师也很头疼。   家里两个孩子一上学,姥姥和常卜寅都清闲了许多,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总要时刻惦记着两个孩子。   “在大学里怎么样?”姥姥给路梵端了一杯水出来。   “姥姥,我自己来就好,您多歇歇,”路梵叹了口气,接过来,在姥姥的注视一下一口气喝完,“还行。”他想起来武思洋一大半时间都挂着的臭脸。   常卜寅这几天在研究下围棋,自己守着棋盘看了半天了,闻言扭过头来:“那就是处的不好?”   “也没有,”路梵回房间把外套脱了出来,没羞没臊地说:“就是有人嫉妒我太优秀了。”   “呵,”常卜寅看了他几眼,道:“这倒也是事实。”   路梵这一口水,咽得有点艰难。   我这话挺敢说,您也真敢接。   九月二十六来得很快,因为迎新晚会的场地是露天架的台子,之前主策划学生会还担心会下大雨。结果当天天气很好,史无前例的好。   缺点就是太好了。   下午三点,全C大新中搬了自己宿舍的凳子,在操场上开新生大会。   领导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着,道理是好的,都希望孩子们以此为新的起点,拼力向未来迸发,但是太热了,整个C大就操场这块的绿化是相对最少的,有不少一部分学生在底下坐着,低着头,挣扎着,又无可奈何得昏昏欲睡。   路梵头也一点一点的,每次点醒之后,都觉得更困了。   他口袋里手机一直在轻轻震动着,应辅导员要求,全部要调成静音,当然最好也不要掏出来。   施一帆突然变得很激动。   大概是接下来还有不到十几分钟,就该这一届的新生代表发言了,好像有两个吧。   施一帆:梵哥你在干什么?这时候有没有一种略微遗憾的心情?一丁点有没有?   戚尘坐的位置离路梵不远,能看着他此时此刻的举动,不禁笑了起来,跟施一帆回复:你梵哥不止没有一丁点遗憾,他现在无聊地希望有张床躺一躺。   施一帆:……   施一帆:……说真的,我也想,但是重点不是这个好吧?   杨子然:重点是,你一会儿怎么跟你室友说……一会儿但愿他们都忘了问你,哪个是你好兄弟吧。   施一帆:……   有点扎人。 第66章   优秀学生代表有点眼熟, 不是施一帆认识的人,但他记得好像是路梵的舍友。   施一帆悄咪咪地又发消息:这位演讲的, 你们认识?   戚尘:嗯,我们专业的,和你梵哥一个宿舍。   施一帆:关系……   戚尘:不怎么样。   施一帆:哦。   同一时刻经历了心如死灰紧接着又死灰复燃后再一次被浇灭了。   心好累。   辅导员杜老师盯着路梵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舍得让他别打瞌睡了。   瞧孩子准备节目准备辛苦的,但大家都知道每年新生上去表演节目就是凑个数, 能拿个鼓励奖就不错了。   快散场的时候,他过去拍拍路梵的肩膀, 蹲下来在他旁边说:“晚上的节目别那么紧张, 比起别的新生你还有一些经验,老师就是想告诉你, 你们在我心中是最优秀的, 名次其实没那么重要。”   路梵睁着不甚清醒的眼睛,其实想说挺重要的,虽说重在参与,但是他就算不是奔着第一去,也绝不会就甘心待在第二。   杜老师以为自己道出了精髓, 这么聪明的孩子,肯定就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言, 跟班干部说晚上组织看节目同时给院里几位表演的同学加油鼓气的事。   武思洋发完言, 掌声前所未有的激烈, 引得前排的领导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学生几眼, 其实主要原因是经管院的学生多,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院的,虽然他说的内容他们也不太有兴趣。   他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余光感觉到有不少同学都看着他,他的胸和背都不自觉更挺拔了一些,回来时,有点好奇那么优秀的路梵却没有被选为学生代表的他该是什么表情,但是他走过去,还故意放慢了些,路梵他……低着头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   武思洋觉得自己魔怔了一样,就那样盯着路梵的背影一直到结束……然后他看见路梵一转头跟隔壁班他那个好兄弟在说说笑笑,居然一丝一毫的影响都没有。   武思洋:……   世界上最挫败的事,是对手就在你眼前,你觉得你打败了他,但是对方根本没把这件事看在眼里。   活动在新校区举行,老校区是坐大客车过来的,绿色的大客车整整齐齐列了一长排,散场的时候一个司机也没有,都去附近吃饭了。   四个人约在操场出口处碰个头,既然来到了施一帆的主场地了,那吃饭肯定是他负责,他自己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让他们吃到赞不绝口。   路梵略有些担心地瞅了眼他的肚子,“你暑假长的肉……”   “我每天都晨起跑步呢,”施一帆一脸哀嚎,“我舍友说不愧是一中毕业的,我……”   路梵靠在戚尘肩头乐了乐,“你的肤色看起来是没什么反弹的机会了,这个体重要是反弹了……”   “不行,”施一帆抗拒道,“坚决不行,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又胖又黑,那我是真完蛋了。”   这一顿晚饭,施一帆吃起来格外郁闷又小心翼翼,不时看几眼自己的肚子,就好像随时都有东西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路梵和戚尘明明晚上就要上台了,但他们看起来太平静了。   吃完饭,施一帆领着他们逛新校区,还在奇怪着,“你们真的不紧张吗?不要先去看看场地提前感受感受吗?”   戚尘摇摇头:“昨天已经彩排过了,等下在后台跟他们再确认下钢琴就可以了。”   施一帆挠挠头,咱也不表演咱也不太懂。   路梵逛的累了,还在施一帆宿舍小憩了一会儿。   施一帆都乐了,那紧张的感觉像是自己要上台表演一样,杨子然都笑他,施一帆说:“你不懂,上回戚校草表演你没看过,梵哥之前的舞台你就更没看过了,我现在不和你说,你到晚上自己慢慢体会吧,那个感觉吧,跟看现场演唱会一样的心情。”   戚尘还很配合得嗯了一声,“欢迎来看我和路梵的演奏会。”   “今晚那些女生估计要高兴坏了,男生嫉妒得更多,”杨子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后更不敢和你们走一块了,估计新老校区你们又要收获一大堆粉丝拥护者。”   “哎你们会不太适应吗?”施一帆问道。   “还好吧?不管适不适应,这场演奏也是我和路梵的,是我们的,总要先顾好自己,再去考虑有的没的。”也不能因为不想适应别人的目光和关注,而刻意收敛了锋芒,他们只是用音乐去讲述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天黑下来的时候,露天的礼台周围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有很多手里还拿着荧光棒,居然还有写着路梵和戚尘名字的灯牌,不那么大,半个人高,一眼看到两个人的名字中间是一个“&”的符号,戚尘就轻轻地笑了起来,应该是他们院的学生,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害羞地跟他招了招手。   戚尘拉了路梵一把,把他的脸转过去看着那几个同学,跟他们说:“谢谢,一会儿辛苦了。”   都是几个女孩子,脸皮薄,只顾着脸红点头,想看又不太敢直视路梵的眼睛,戚尘还好,他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不会太张扬给人太大的冲击性。   他们一直待在后台,还是杨子然给他们发的消息,说是戚尘妈妈来了。   还带来了个巨大的灯牌。   这么一来,显得其他学生的都是小作坊出品,不够比的,但她高兴得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年龄还和小姑娘凑一块喊加油有什么不妥。   知道路梵他们的节目靠后,施一帆手心一直出汗,前面的节目也没怎么认真看,一直和杨子然发信息讨论着。   坐在操场上,天色一点点黑下去,这季节居然还有蚊子。   “我听说这届经管院有好多帅哥美女是吗?”主持人在台上问道。   “是!”   “来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看你们在哪里?好了,言归正传,我认真地说,接下来两位的颜值让我有种幸亏我当年拼死拼活考上了C大,”女主持人笑着说,“不跟你们兜圈子了,接下来请你们欣赏钢琴四手联弹《贝加尔湖畔》改编版。”   施一帆心情激动,压抑不住,在主持人刚说完后就“啊啊啊啊路梵最棒!戚尘最棒!”真脑残粉盖章。   杨子然就淡定多了,刚才用手支着的下巴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中央。   路梵和戚尘从两边摸黑上去的,戚尘是白色西装,路梵黑色,他们今天用的钢琴是从戚尘家里搬出来的,也做了一些调整,钢琴本来的通体白色,有一半改成了黑色。   两个人都背对着观众,白西服黑钢琴,黑西服白钢琴,他们之间宛若一条无形的沟壑,泾渭分明。   舞台顶上的聚光灯一瞬间打亮,光束照在两人挺拔的后背上。   底下就忍不住一片“哇”的呼声。   正对着舞台的观众表示满满的好奇心,看不到正脸,只有一个背影,但是感觉应该丑不了吧?   观众席两侧的人能分别看到他俩一半的侧脸,光就这个视角来说,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他骄傲,要有个男朋友长这个样,哪怕正脸减几分,一吵架甩这个侧脸过来,也生不起来气嗷嗷!   施一帆忙着跟周围议论的人科普:“是真帅!可帅了!帅的嗷嗷嗷嗷的!”   他们只是这么坐着,就引起了大规模的轰动,要是正面直接给了,可能也没这么多问题了。   坐在中间的观众被两边人说的抓心挠肝的,这时候他们看到舞台中央的两个背影动了。   路梵和戚尘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眼也就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们转过头重新回到琴键上,准备开始。   中间观众席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刚才两侧的一边看一面的侧脸,我们这会儿同时看到了两张侧脸!好看的!   路梵手指先动,《致爱丽丝》的旋律在他的之间跳动着,轻缓动听,戚尘没有动,微微偏头看着他,路梵也会给他一个眼神,路梵就只弹奏一个小片段,在最后要停止的时候,节奏会变得很慢,然后戚尘接上来。   《一步之遥》的节奏和《致爱丽丝》反差很大,但这样衔接在一起,却不会给人一种违和感,这样的两个人在舞台上,他们之间那种眼神的交流,给观众营造出了个故事的片段,两个知音通过音乐在交流,那是一种不用细细揣摩就感受到的震撼。   前面的每人一段,等戚尘这边差不多收尾了,路梵的手再一次抬了起来,悬在了琴键上空,观众也都默默跟着屏息,那片刻的沉默,让整个现场的安静都突显了出来,没有谁来出声打扰,第一排坐着的评委也都聚精会神地看着。   四手联弹开始了。   戚尘和路梵的手指同时开始弹奏,丰富而又别样的旋律让大家的心情有些奇妙,那么浪漫,那么富有故事性,他们坐在位置上,但是心已经跟着开始跳舞,脑海里有个人,踩着节奏跳啊跳的。   等这一曲结束,很多人会产生一种舍不得的情绪,至于舍不得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施一帆从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沉默中,到结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动,他最崇拜的路梵,和他第二崇拜的戚校草,他们以前都是独行侠,优秀且孤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同台,和这在场的许许多多人一样,可施一帆又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情绪的波动就更大一些。   聚光灯下的两个人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路梵的心情也很圆满。   戚尘和路梵站起了身,两个人现在钢琴前对视了一眼,然后戚尘伸出手拉住路梵的,两个人一同转身,终于给了观众一个正脸。   “我去!这颜值!”   “要是一开始就看到正脸,我刚才应该没办法听那么认真。”   “两个都是经管院的吗?什么专业谁知道啊?”   “我明天想去经管院旁听课去!”   “谢谢!”戚尘和路梵朝着所有观众鞠了个躬。   评委拿到自己的话筒,赞不绝口,“古有伯牙和钟子期的知音难觅,今天你们让我看到了新时代的友情乐章,我必须得说这三首曲子都选的非常好,并不是非要多高的难度才能体现极高的音乐素养的,音乐本就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情感出来了,才能让人引起共鸣,我在这个故事里看到的先是两个孤独的年轻人,然后合奏一出来,像是一种奇妙的碰撞,前面的铺垫恰到好处,后期的表演精彩至极,精彩!太精彩了!考不考虑第二专业来我的音乐学院?”评委向二人抛出了橄榄枝。   不等戚尘和路梵说话,经管院的领导先不干了,“那不行,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抢来的人才!撬墙角还撬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你脸是越来越大了!”   观众席一片笑声,真是今晚最受关注的一场表演了,没有之一。   这也导致后面还没上台表演的同学紧张感直线飙升,如果不好好演,观众可能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他们了。   害怕真现场就吵起来,主持人及时出现赶来救场,“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演,掌声响起来,送给我们的友情。”   路梵和戚尘从侧边下去后台换衣服,经过主持人,小声跟她说:“爱情。”   主持人自以为理解了,补充道:“爱情,还有亲情。”   路梵:“……”不知道怎么当上的主持人。   此刻在场下的一中人可快笑翻了,周围人问为什么笑,一中人摇摇头,摆摆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进了后台的更衣间,路梵眉眼间尽是笑意,“你什么感觉啊,我感觉很畅快。”   “我啊,就是圆满的感觉,”戚尘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低头开始解扣子脱衣服,路梵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怕刚平稳了些许的心又开始失控,跑到一边的角落里去换了。   戚尘盯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在笑,笑得满足。   施一帆和杨子然带着戚女士跑来后台找他们,“你们一会儿不还得上台领奖吗?现在就换衣服?”戚女士伸手给两个人整理了下头发。   路梵摇头,不情愿道:“除了正式上台演奏,其他时候很抗拒西装,多一秒都不行,”路梵接过来了杨子然递过来的水,给了戚尘一瓶。   戚女士想了想:“那你们早晚有一天要在不是演奏的时候也要穿西装,”她看看另外两个男孩子,“至少得三次吧,我粗略一算。”   “这个啊,”路梵领会了只会,说话声音都变了些,“就……过几年再说吧,那个时候肯定要穿的还是。”   他们两个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薄外套套上,比刚才表演时少了分正式,多了几丝烟火气,但也仅仅是几丝而已,“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啊?”他明知故问。   路梵瞅了他一眼,“比现在要稍晚的时候。”   戚尘皮过了,言归正传,“你觉得能拿第一嘛?”   路梵和几个人一起往外出,听到现场主持人在宣读评委的成绩,应该是他们之后表演的,四个八分多,一个给了九分多,路梵问杨自然他们:“你们刚过来,听到我们的分数了吗?”   施一帆愣了一下,挠挠头,“光顾着找杨哥和戚阿姨了,我没注意,你呢杨哥?”   杨子然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我只记得听到了一个十分,当时周围好多人‘哇’了一声,后面就没听清。”   于是所有人把目光又重新放到了戚女士身上,戚女士一脸波澜不惊,伸手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头发,“我毕竟年纪大了,听过了就忘了,跟你们年轻人比不了。”   路梵和他们一起往前走,“其实不重要,拿不了第一,第二也行,第二是一等奖,有八千块呢。”   戚女士要不是因为被儿子严格要求过了,真想给孩子包个大红包,也不知道姓路的那怎么当的爹,多年的基业说易主就易主,现在更别提了。   戚尘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去前面看看吧,就算没有奖,我给你亲自颁一座。”   路梵眨了眨眼睛,“会吗?”   “不会的。”   他这么一说,路梵也觉得不太有所谓了,他们最初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他在心里和自己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戚尘也转过头看着他,“走了,领奖。”   路梵刚才压根没注意听,不是刚开始颁奖吗,“我们几等啊?二等还是一等?”   “特等。”   路梵心想正常的特等不都在最后面吗?不制造悬念吗?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万众瞩目的特等大奖的获奖人,钢琴四手联弹《贝加尔湖畔》的路梵同学和戚尘同学,掌声在哪里?”   路梵吐出来一口气,和施一帆他们挥挥手,和戚尘肩并着肩往舞台上走。   他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人生,一半的精彩是因为有常茹,另外一半,就是戚尘。   “你们有什么想对观众说的吗?”主持人笑着问。   “就……”路梵扭头看了下戚尘,“谢谢大家捧场。”   戚尘看着他,笑了几下,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也太官方了吧,”女主持人狡黠地笑笑,“那我替广大女性同胞谋取下福利,请问路同学有女朋友了吗?”   路梵顿了一下,握住话筒,“我有对象了。”   戚尘偏头看他一眼,路梵跟他眨眨眼睛。   “那……”   “我也有对象了。”   “哎……这也太可惜了吧?”女主持人带了点语气,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们今天带来的表演,给了我们一场视听盛宴,好,请这边下台……接下来我们要颁发的是,这次比赛的一等奖……”   比赛之后,路梵拿到了那一万块的奖金,给戚尘分了一半。   日子回归到正轨上,跟导员提起要修第二学位的事情时,导员思考了一下说:“按照C大以往的惯例,至少要看你们期中期末考试的情况,要每一门都在85分以上才有资格申请,所以你们下学期开学再来申请,到时候我帮你们提交。”   从导员办公室出来后,本来下节还有课的,路梵晒了会儿太阳不想回教室了,拉着戚尘一起翘课,去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晒太阳。   “太阳真好,”路梵躺在草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有你的太阳真好,”戚尘也跟着躺下来。   路梵闭着眼睛,笑意从唇间露出来。   天高云淡,C大的学生就看见这俩红人在这百无聊赖,大家匆匆看过去一眼,又急匆匆走过去,怕晚一点就占不上图书馆的座位了,不是谁都能有这种闲情逸致的。   方磊下课的时候去食堂吃饭路过这里,一看他们乐了,颠颠地跑过来,在他们身边坐下来。   “你们俩怎么没去上课啊?虽然这个老师不爱点名。”   路梵慢悠悠坐了起来,“想晒会儿太阳,就没去。”   当然翘课是可耻的,就算是大学也不要轻易翘课,路梵纯粹就是今天犯懒。   方磊又转头看着戚尘,戚尘“哦”了一声,“他说不想去,我就陪陪他一起晒太阳。”   方磊摇头啧了啧,想起什么又问道:“你跟你女朋友也不约会啊?这谈的什么恋爱啊。”   路梵道:“约啊。”   “不能吧,”方磊睁大了眼睛,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每天几乎都看着你,根本没见过你对象!”   路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们每天都约会的。”   方磊始终不相信,有一种路梵可能就没有女朋友的感觉,“哦,我懂了,”方磊说,“你们是担心火了之后天天被人堵着告白吧,才说了个谎。”   路梵和戚尘相视而笑,没有说话。   方磊跟他们保证道:“放心吧,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路梵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一起去食堂吃饭,意外碰见了武思洋,还有他身边的……经管院的院花吧,之前跟路梵说过几句话,方磊好像是这么说的,路梵不记得名字,一直都是院花。   女生看起来想和路梵和戚尘打招呼,被武思洋领走了。   方磊撇了撇嘴:“上个台讲个话,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自己说完痛快了,一回头,路梵和戚尘已经研究吃什么去了,根本没人在意他刚才说了什么。 第67章   大一新生的晚自习是强制要求的, 但是要求没那么苛刻,毕竟是自己的人生, 99%的学生都是成年的,所以校方不会干预太多。   晚自习时间,导员会不定期造访宿舍,顺带着检查下卫生情况。   往往是晚自习时间一过,宿舍里的灯就开始成片的亮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爱玩游戏的还是多的,不说别的, 高中憋了三年了。   路梵宿舍方磊是个网瘾少年, 晚上不到熄灯不带消停的,玩游戏的时候别人说话电话来了自动带了屏蔽罩, 眼里耳朵里只有电脑游戏。   路梵本来在看书, 被他逼得有点头疼,走过去把自己的新耳机给他插上戴上,方磊倒也配合,还冲他哈哈一乐,本来以为能清净点, 但孩子跟人开着麦嘴里还带干仗的。   路梵看着他这个样子,想起自己玩游戏那会儿……怀疑是同款的傻逼,换了外壳。   他拿着书和笔跑去戚尘宿舍避难。   戚尘宿舍好多了, 基本都是学霸, 当然这个时间也没在看书, 在闲聊, 看见路梵过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路梵又来找你们家戚尘啦,你们俩天天这个状态真的是有对象的人吗?不会是对象特别要求你俩就天天凑一块省的拈花惹草了吧?”   路梵笑了笑没说话,走到戚尘桌子旁边,戚尘对面的舍友新交的女朋友还没回来,戚尘把他凳子拉过来给路梵坐,“你们宿舍又玩游戏呢?”   “嗯,”路梵翻了几下戚尘正在看的题,和自己看的是同个科目的,“刚放出来,可以理解,但是长此以往下去,孩子估计也得费,哎,来一起看看这道题,我感觉老师上课还没讲到这里就让做题了呢?”   “是还没讲呢,”戚尘问路梵吃不吃水果,路梵选了苹果,戚尘站在垃圾桶上方给他用刀削皮呢,“就是想让我们提前预习下知识吧,我刚看了下有了下堂课的公式,这题就好做多了。”戚尘把苹果递给路梵,自己去洗手了。   路梵“咔嚓”咬了起来,自觉给戚尘留了一半,他回来的时候递给他。   戚尘的室友转过头来看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俩是认识挺久了对吧,是发小吗?感觉你们关系太铁了点。”   “这个啊,”路梵给了戚尘一个眼神,“你说吧。”   戚尘挨着路梵身边坐下来,咬了一口苹果,是酸甜口的,路梵的口味,又把苹果推回来给他吃,“我俩啊……他最早是我的偶像,然后我呢算是追星成功的典范吧,”看路梵疑惑接过苹果,戚尘说:“这个给你,我再拿一个去。”   他们宿舍基本就是翻书和偶尔几句说话声,路梵做了一会儿题,抬头扫一眼他们宿舍,回过头来对上了戚尘的目光。   戚尘小声跟他说话:“怎么了?”   “没怎么,”路梵把书本合上,“就觉得你们宿舍又□□静了点,不知道老杨他们宿舍怎么样?”他正说着,杨子然本人推开了戚尘宿舍的门进来了。   “我去你宿舍找你不在,就往这找来了,我们宿舍也闹得很,我出来清静一下做睡前准备了。”他看了一眼路梵和戚尘,再一扫其他人,声音自觉放低了些,“没位置坐了是吧?”   路梵想了想,把戚尘的书本一合站了起来,“走,还是去我们宿舍吧。”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要不感觉自己很罪恶。   回到宿舍里,发现还是方磊一个人,“你游戏玩完了?”路梵看他电脑屏幕是黑的。   方磊眉头皱着,掀起机箱在看,“没有,电脑罢工了,哎我这机箱散热差之前没觉得,这玩起游戏来了问题就暴露出来了,”他一回头,看着路梵露出古怪的笑来,“我又找到你们没对象的证据了,刚才武思洋回来了一趟拿东西去洗漱,猜我看到了什么?”   路梵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这么重的八卦心,“你看到什么了?”路梵把书放下来,让戚尘坐着,“还是我们宿舍正常点,最起码说话不用小声。”   杨子然自己拉了条凳子过来,坐下来准备吃瓜,“你说,这位少年你继续说,看到什么了。”   “就他嘴唇上亮晶晶的啊,还有颜色的啊……”他一副你们懂了吧,眨眨眼看着他们,不等他们说话自己又忍不住说:“就女生都喜欢用的口红啊唇彩什么的……”   杨子然一听乐了:“你懂得挺多的啊,我至今分不清女生的口红和唇彩是什么区别。”   路梵跟戚尘相视一笑,摸了下嘴角,“我对象就不能不用口红啊唇彩啊……他天生丽质。”   戚尘抿着嘴笑了,“我对象从来不化妆。”   路梵听后本来想笑的,忽然脑补了一下自己化妆的样子,披着一头大波浪的沈繁星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路梵晃晃头,“对,都不化妆。”   方磊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也想不通,“就你俩这个颜值,她们就是天女下凡也得更注意一点吧,”他说完又看一眼杨子然,求证一样。   杨子然挑了下眉毛,伸手抠了抠:“他俩说的挺对的。”   方磊一下子泄了气,“真的是有对象啊?我之前猜错了。”   杨子然摊摊手:“他俩其实……很明显了啊,真的是对象天天见。”   方磊感觉自己快自闭了,一直到关灯睡觉的时候,还不时盯着路梵的床上瞅着,总想说点什么。   “问吧,”路梵翻了个身,平躺着。   “哎,可憋死我了,你对象……”方磊问,“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路梵说。   方磊坐了起来,他刚要说话,不经意看到另一侧的武思洋似乎也没睡,窗外有点月光透进来,能看见他睁开着的眼睛。   “一个校区?”   “嗯,一个校区。”   “校花?”   “不是,但……”路梵想了想,戚尘应该也是校草,“差不太多。”   方磊把所有信息总结了一遍,什么“天天见”、“长得又好看”、“还不化妆”,忽然灵光一闪,自己拍了一巴掌脑门,他自己都懵了一瞬间,然后意识到答案和常规答案有些距离之后,朝着武思洋的床铺看了一眼,换了个说法,“我今天还看见了他了……对吗?”如果仔细听,他最后两个音,还有点小心翼翼。   路梵“嗯”了一声,“所以没有骗你,只是这种事,我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但也不希望影响到别的人。”   “我懂的,”方磊生怕武思洋听懂了,故意含糊道:“你对象……你们真挺好的。”   说完努力闭上眼,但感觉今晚要失眠的趋势。   路梵的头发太久没搭理了,最近起来洗漱的时候,总容易被水打湿。   他对着衣柜上的镜子比划了一下,感觉这个小尾巴有点长,可能从后面看像个偏中性的女生,路梵想了想,自己用剪刀把发尾一咔嚓,剪掉一截,再照镜子感觉不那么整齐,但是看起来舒服了很多。   下午是一节大课,路梵去戚尘宿舍找他一起出门,戚尘的学霸室友抓起书包就往外走想提早去占个好位置,经过路梵时停了下来,“路梵你这个发型,”他眉头轻轻皱着思考着措辞,“有没有说过你gay里gay气的,我是说从后面看,艺术系好多你这个发型的,他们很娘,当然我不是说你。”   “虽然你这个词我很不喜欢,”路梵偏了下头,“但是你没有用错词。”   准备要拉门把手走出去的人,僵住了。   宿舍其他听到这话的人,也愣了一下,视线来回来在路梵和戚尘身上扫了几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曾经听说,在理工类的学校男同会多一些,因为基数摆在那里,但是……C大的经管院,是女生太少了吗?还是女生不够漂亮?对于异性恋的直男来说自然是想不通的。   路梵说完这话,戚尘没说话对着他笑笑,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几个学霸室友默默无声走在后面,他们的内心在经历过一场风暴的突然袭击之后,再回头来细细看这两个人的事情,除了上课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都在一起,就说为什么戚尘对路梵会有一种宠溺的感觉,他们还以为自己想太多了,这他妈甩手就来了一巴掌。   “好奇他们好了多久了?”其中一个学霸说,“两个一中的霸王龙在一起了,这感觉有点上头。”   “可能也会是C大的霸王龙呢,你们没看那几个专业课老师对他们的喜欢程度,跟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似的,还有他们迎新晚会上的表演,我当时耳朵都快被周围的女生喊聋了。”   “我当时超级嫉妒来着,成绩不行我还能激励自己努力追逐一把,特么那张脸我难道去棒子国整个容,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难看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不是,现在嘛……”   “现在我敢去跟班花表白了,反正俩霸王龙她们是没希望了……”   “我先去表白。”   路梵头发的问题,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   明年要军训,到时候肯定不许留长头发,他打算那时候再剪短,现在先凑合过吧,再说冬天马上要来了。   十一小长假来临,戚尘问路梵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刚放假的时候哪哪儿人都多,他们避过前两天再出去。   路梵对于旅游没有多少的热衷,他最近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整个人踏实的不像话,他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收起来,翻起身在戚尘嘴角亲了一下,“今晚我们宿舍人都走了,你们宿舍呢?”   戚尘伸手把他掉在脸上的睫毛捡了起来,“不知道,我没问,期中考在十一月初,他们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不一定走。”   路梵笑盈盈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珠子跟着转了几圈,若有所思地盯着戚尘。   房间门没关,他们还能听到走廊传来的走动声和不经意的说话声。   “你是不是……”戚尘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眼桌子上方的床铺,随即摇摇头,“不行,这样不行,这床太小了。”   “什么啊,”路梵哭笑不得,“本来是今天一定堵车才不回家,我是想说要不晚上我们去老杨那吧,沈小七,你每天脑子里到底在装着什么啊……”   戚尘摸了下鼻子,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就……你呗,你什么时候成年,我什么时候成年,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养得起你……”   路梵安静了一会儿,眼神没有游动,一种静默流淌的情绪油然而生,“你就非要……我这么感动吗?”   “几句话你就感动了,”戚尘笑着说,“那你这辈子逃不出我手掌心了。”   “逃什么啊,我这待得好好的,不能更舒服了,臭毛病都被你惯出来了,往哪儿逃啊,不然你给我指条明路?”   “想的美,老实待着吧,就这个事不行,其他可以都依你。”戚尘低头给杨子然发信息,问他那边的情况。   “其他的,那给我指条坦荡的明路?”   “路梵——”戚尘眯起了眼睛,“我是真把你惯坏了是不是?”   “是吧,”路梵故意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天天感觉皮痒呢……”   路梵的喉结动了动,戚尘手伸了过来,他没来得及说话,宿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因为力度不小,导致门重重撞在路梵的床侧,“嘭”的一声,床和书桌都跟着剧烈震动了一下。   路梵神色里闪过不悦,往门口一看是武思洋,更加不悦了,“如果不是有生死攸关的大事,麻烦下次不要这么大力气,毕竟我的床和桌子是无辜的。”   路梵拉了把戚尘,这才注意到,刚才门打开的时候,还夹了一下戚尘的手臂,上面有一道红印子,路梵扯过来,抬头又剜了武思洋一眼,“哦,更别伤了我的人。”   武思洋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书包擦着桌子边缘往里面撞上墙才停了下来,他活动了两下手腕,脸色更加难看,“我八年跆拳道不是白学的,路梵,我警告你少惹我。”   路梵手掌按在了桌面上,笑着说:“说说看,我怎么惹你了?”   戚尘也在旁边坐下来,“跆拳道八年是吗,我刚好十年,不然我们先切磋一下?”   武思洋觉得自己八年的跆拳道已经很让人惊奇了,他加入的跆拳道社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什么活动都希望他参与,而戚尘居然还有十年?他不动声色把戚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管他说的真还是假,反正就这个身板而言,武思洋不觉得他能称之为一个对手。   “从头到脚都写着讨厌,不就黑马考了个省状元,就得意得不行,路梵你没钱还要立贵少爷的人设就算了,我真没想到你还干抢人女朋友这种下作事,还想让我瞧得起你?”他说着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见是多么的气愤。   “唉不是,”路梵被他这番话都惊呆了,“我怎么就贵少爷的人设了?我吃的用的穿的你觉得奢侈啊?那没办法,我找了个有钱的对象,他不愿意我受苦我有什么办法……”路梵摊了摊手。   武思洋伸出手指着他:“别恬不知耻了,我知道陈伊喜欢的是你,但人家家里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今天就跟你在一起了,还是你们早就好上了,在更早的开学的时候?”   “陈伊是谁?”路梵转头问戚尘,他感觉武思洋犯病了,还是精神方面的那种病。   武思洋气得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你别太过分了路梵,伊伊她今天跟我摊牌分手,说思来想去觉得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不想继续耽误我!”   戚尘站起身拦在了武思洋和路梵的中间,做了一个保护路梵的动作,“那你可能得说清楚一点,陈伊是谁,我们是真的不认识。”   “你现在说不认识哦,那最好这大学四年都别认识,不然我看这一架还是要打的。”武思洋看他俩一样,“我会很男人的和你一对一单挑。”   说完关上门就走了,又一次甩上了门。   路梵使出吃奶的力气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这个陈伊是谁,“难不成是他那个女朋友?”路梵寻思着听他那个被人带了绿帽子的语气,是这个意思,“分了?”   “虽然表示很遗憾,但是你这个室友很危险吧?”戚尘不好说路梵一定打不过人家,“要不我搬来你们宿舍住吧。”   “还是别了,”路梵摆摆手,“方磊都知道我们的事了,我估计他要不自在。”   “那再说吧,他要再找你麻烦,你得立刻告诉我,”戚尘说道。   路梵扭头看他一眼,一边的唇间往上拉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打他,能打十个。”   “走吧,去找老杨,他场子给我们留出来了。”   这家开在大学城的酒吧,招牌一定是一水儿酒吧里最特别的,因为纯黑底色的牌子,最左上角的位置是两个草书的“夜色”,错开了一些距离,给人一种凌乱的美感,而除了这两个字,其余的地方,皆是留白。   路梵他们上回来的时候,招牌还没定,所以没看到,这会儿他站在招牌前面不远处,悠悠点了一支烟,他甩掉了烟头前面的那截灰,偏了下脑袋,“怎么这么文艺?这有些不太老杨,但就这两个字,总让我觉得这里面会有很多的故事。”   戚尘也认真看着这两个字,“老杨……是不是谈恋爱了?”   路梵懵逼了一下,“和谁?和施一帆吗?所以三角恋吗?”   戚尘:“……”   路梵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转头“呸呸呸”了几下,“我忘了,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看什么都觉得皆有可能,你要说他恋爱的话,我估摸着恋是可能的,爱就不一定了。”   他们怀揣着心思走进去,老杨特地给他们留了个位置最好的卡座,舞台上有乐队在演奏,旁边的舞池里有不少在跳舞的男男女女,灯光太暗,分不清性别。   不过动作没有很过火,到底是学校附近,但这种相对来说更正常。   施一帆带着他们家嘻嘻嘻姗姗来迟,借着酒吧里不太明亮的光,路梵盯着施一帆唇角的颜色笑了好一会儿,没把施一帆看毛,倒是把卢西西看得脸红了半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我们也去跳舞吧,西西,”施一帆跃跃欲试,之前戚尘爷爷家宴会的时候,他就想跳舞来着,那时候还以为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不去,”卢西西扭头专心看隔壁那个卡座的年轻人在玩狼人杀,她没玩过,觉得挺新奇,“你跟他们去跳吧。”   施一帆有点不甘心:“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跳舞的……”   他刚说完,对面的路梵和戚尘站了起来,互相搭着肩膀往舞池里走。   施狗子谈恋爱之后人已经变了,不指望他能知道点老杨的情况,而老杨不说呢,路梵他们都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路梵和戚尘在舞池里艰难地找了块位置,左右看了看,动作也不敢太大,怕会碰到人,“不行,我得建议老杨把这舞池搞宽敞点,这才多少人,就挤成这样,”他扫了一眼大概数数,“靠,一数居然有一百多人呢……老杨这生意做的可以啊。”   戚尘看有人往他们这边来,揽了路梵一把,“他脑子一直很好使,读书也不怎么费劲,就是……”   “就是看人的眼光稍微有点问题,尤其是女人,”路梵接下去把话说完。   说完朝着戚尘笑了两下,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动作都没来得及做,被后面来的人撞了一下,路梵只感觉被戚尘搂着换了个方向,他刚才那一下被撞到胃的位置了,之前喝的东西都感觉直接要翻涌出来,天旋地转的,他的手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碰到一个皮质的东西,路梵感觉有东西缠在了手背上,被扯了一下,然后一松就彻底落在了他手上。   戚尘看他脸色不对,扶着他回到位置上,路梵还摸着胃的位置,不敢松手,稍微松开还是难受,“刚撞我那个劲儿好大,要不是你在我跟前,我差点就撅过去。”   他把缠着东西的右手拿了上来一看,“这刚才那俩人的钱包,混乱中掉我这了?”路梵这下都傻眼了。   “是不是感觉不太好,我得检查一下,”戚尘忧心忡忡的,刚才那两个像是喝多的,突然冲过去往卫生间方向去了,好几个人都被撞了。   “我感觉我这个胃被猛地挤了一下,就跟海绵一样,本来应该‘噗’一下还原的,好像没还原回来,就还憋着,”路梵慢悠悠喘了口气,感觉稍微好受了点。   舞池那边突然有了阵骚动,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来了个服务生,跟老杨说了什么,杨子然给了他们一把钥匙,“二楼有我的休息间,你们过去看一下,问题严不严重。”   “刚才那应该不是事故,”老杨说,“是有人想在舞池捞钱呢。”   “我过去看看,你们先等我一下。” 第68章   路梵低着头, 看着意外落在自己手里的手提包,觉得麻烦, “交给那边的服务生吧,”路梵皱着眉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戚尘看着那钱包,神情有了一丝的变化,“应该是有手脚不干净的进来了。”   “真是啊?”路梵拿着那手提包感觉烫手, “刚才缠了我一下,扯了我一把没扯开就松了, 所以这是赃物?”   “刚才看见的两个人, 跟这个手提包的气质不太符合。”戚尘总结道,他把包扔给了施一帆, “你们处理一下后续, 我带路梵上楼检查一下。”   路梵坐了这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但是一起身的时候,还是痛的直不起来身子,戚尘见状二话不说就把他背了起来往外走,“去医院挂个急诊看看。”他本来第一反应是打横抱的, 一想人这么多,怕路梵觉得没面子。   “别那么紧张,”路梵趴在他背上老实巴交的, “可能就是肠子打结了, 还没正回来。”   “你自创的病啊?”戚尘招招手叫车, 忽然感慨了句,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明明就有那么多人,被撞的也很多,但是就路梵受伤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应该不太好,但他顾不得了。   “大概因为,”路梵用手拽了下戚尘的耳朵尖,“全世界就我有哆啦A梦吧。”   “这个时候不要撒娇,”戚尘语气满是无奈,“你最好没事,不然这几天我们哪里都别去了,我就好好看着你养身体。”   “哎不是吧,你不是要去那个什么大峡谷,不然去看瀑布,冬天快来了,瀑布都快结冰了,抓紧看看,那么多地方可以去,我们干嘛在家里待着啊?”   “那平时也没见你怎么喜欢出去玩啊?”   “这不一样啊,能出去玩的时候出不出去是选择的问题,你这不让出去玩了,性质就变了。”   这个时间的医院很多医生都下班了,戚尘给路梵挂了号,交了钱。   医生仔细检查了下路梵的情况,给他揉按了几下,路梵就不疼了,“是不是就是肠子打结了呀?”他问医生。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一般我们说肠套叠,多见于婴幼儿,”医生跟他说着,“这几天自己注意一下,我看你胃正对着的皮肤位置都青黑了,这个是主要原因,要是不疼了就没事,但最好拍个片子确认一下,今天都下班了,明天再来。”   路梵觉得那一下是疼得,但也没医生说的那么夸张,但是这一下带来的后遗症让路梵觉得自己肠胃还有点影响,他想上个厕所,很急的那种。   舒舒服服的上完厕所,路梵洗完了手跑着出来的,出来的时候看见戚尘盯着走廊某个方向在看,路梵甩了甩手上的水,问他,“你看什么呢?”   戚尘收回目光,把自己看到的跟路梵说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爸爸了。”   “路文清?”路梵皱眉,往周围的科室看了一眼,“他来这里干什么,不过我有一次也在医院附近看到了他,他生病了还是我奶奶生病了?”   戚尘拉着他往外走了一点,靠在墙边上,“那个门等下还会开,我听到护士说忘拿了东西,路梵,”戚尘转头,伸手拽了下路梵,“生病的应该是他,没看到你奶奶,但是看到了另外一个女的,不认识。”   “新找的老婆吧,谁知道呢,”路梵低了下头,“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护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盒药,还有一个记录本,推开了病房的门。   路梵在这个角度看得非常清楚,路文清正站在窗户边上,他背对着门的位置,从背影来看,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   有那么一刻,路梵是希望戚尘看错了的,他宁愿这个人不是路文清。   病房里不认识的那个女人走了过去,给他披了件衣服,窗边的男人露出来半张脸,路梵在那半张脸出现在视野里的同时,拔腿往楼下跑。   出来时外面在刮风,很大的那种风,但也可能只是他跑的太快了,路梵觉得他太讨厌这样的局面了,为什么命运总喜欢在你几乎要确定的事情上来个急转弯,好像左右人的命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在一定意义上,他不希望路文清过得好,但是,也从来没盼望过他会死。   没有什么小病会让他在短短时间内就消瘦到这种程度,所以路梵已经猜测到,离死亡的距离,也不会太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他只知道戚尘就在他身后,路梵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来来往往都是车辆,是人、流,他站在街口,有一瞬间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跑得太快了,此刻不自觉弯下了腰,大气都有点上不来。   戚尘比他好一点,戚尘没有怎么喘气,只是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伸手,在路梵背上拍了拍,“路梵,你还好吗?”   “小七,你说那个人,真的是路文清吗?”路梵费力地抬起头看着戚尘。   戚尘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慰藉他,他知道此刻路梵的心情会有多矛盾。   “其实我知道是他,”路梵平静了一下,“刚才那里是什么地方?”   “泌尿科,”戚尘之前看到了牌子。   路梵抬头望了望天,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还有三十天。”   “你想知道他什么病的话,我有办法的,”戚尘说。   “不,”路梵抽了口烟,“我不想知道,小七。”   路梵在想事情,慢慢蹲在了地上,他把身上的最后一支烟抽完,用脚把烟蒂踩灭了,他没空细想,估计这时候的鞋底已经被烫出不好黑印子来。   “抱歉小七,”路梵看着地上的烟,“抽了这么多。”   “先别想太多,”戚尘看着他,“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想先带常思去医院检查一下,”路梵忧心忡忡的,他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   “嗯,”戚尘道,“我来帮你安排保密性最好的医院。”   回家的路上,路梵的脑子一度运转不起来,他在门口和戚尘道别后,关上门,站在门边上,觉得心上有东西重重地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靠在门口平复了好一会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姥姥他们早就睡了。   路梵的脾气暴躁不是一天两天养出来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他不想把所有自己的负担都交付给戚尘,有些事还是得他自己正面去应对。他今天是不可能睡着的,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姥姥早上醒得早,起来上卫生间,看到路梵在沙发上愣了一下,走过去,“怎么了?梵梵,你脸色这么差?是生病了吗?昨天回来了怎么没跟姥姥说,饿了么,我先给你做点东西吃?”   路梵拉过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手,知道自己手凉,路梵很快松开了她的,“没事,姥姥,我就是睡不着。”   “再等一会儿吧,等我姥爷和思思醒了,我再和你们说。”他想了这一晚上,想出一些眉目来。   其实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那个情形,但他现在思路清醒了,他相信常茹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病,因为如果是这样,常思不可能被留下来,像现在这样长大,看姥姥和姥爷的反应也知道,常思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   路梵这样说了,姥姥也不多问,回房间当然也不可能再睡着了,侧躺着一直等思思醒过来,翻个身起来把常卜寅拍醒了。   “嘶,孙子你轻点啊,爷爷的脸都让你拍坏了……知道了,起来了,给你找衣服穿……”   常卜寅绕到老伴的那一侧去翻衣柜,拿完衣服回头,发现老伴是睁着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想什么呢,这一大早上,这么专心?”   老伴无力地叹了口气,“路梵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说要等你们醒来再说……”   常卜寅垂下眼睛,沉默了下,把衣服丢给常思,让他自己穿,他推开门出去了。   “你姥姥他们不经吓,有什么事,你直接跟姥爷说就行。”常卜寅坐在路梵身边说。   路梵“嗯”了一声,转过头,熬红了的双眼看着他,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有点说不出口来,张了几次嘴才说出来,“姥爷,思思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还有我妈她到底是什么病走的……”   常卜寅皱着眉头,“怎么突然说这些事,你妈妈是肿瘤走的,当时就劝她先别顾肚里的孩子,她不听,她觉得成功的几率太小,就想争取把孩子生下来,至于思思,每半年全面体检一次,他身体很正常啊,你妈妈那个是女性的病,不会遗传给他的……”   说完总感觉路梵的神情不太对,“是有什么问题吗,那我给你把他们的病历拿来你看看,包括你妈妈孕检时候的我都留着呢……”   “那还是让我看看吧……”   常卜寅进了屋子,就开始找东西,姥姥哄着常思在玩,回头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梵梵碰上什么事了?”   常卜寅头也不回:“就你一天一惊一乍的,你是不是更年期过不去了啊,孩子就晚上回来晚了没睡好,想趁着放假带思思做个身体检查,上回入园的时候,园长不是也让去做吗?所以我找找思思以前的病历,看看有没有用。”   “我怎么一惊一乍了,”姥姥放低了声音反驳,“我这不是担心孩子吗?你才更年期呢,你六十年更年期了……”不过心头松快了不少。   包括常茹怀孕时候建的档案,有五六本病历本,常卜寅一一拿给路梵看。   路梵看得极其认真,加上常卜寅这个专业医生在旁边给他普及知识,他们翻完之后,路梵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常卜寅说:“我还是想带思思重新去检查一下。”   常卜寅眉头抬了抬,朝着房间门看了一眼,声音小了点,“那你得跟姥爷交个底,哪方面……”   路梵安静了一会儿,跟他说:“HIV。”   常卜寅:“……”表情瞬间冷到了极点。   路梵看他一眼,才知道他以前表现出来的那种严肃都不算什么,现在感觉能把水直接冻成冰的那种冷。   戚尘给联系好了,路梵直接领着孩子过去,检查做的快,结果出来的也快。   医生仔仔细细确认过,告诉他们,“没有问题。”   路梵和常卜寅站在办公室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只有常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冲那个医生笑。   戚尘全程陪伴着,送他们祖孙三人回到家里,路梵把他拉进了房间里单独说话。   “思思不是,但路文清是,昨天护士拿给他的药,我看到名字了,之后上网查了,应该不会错。”路梵心情还是有些沉闷,走过去打开了窗户,把窗帘用绑带固定住,他站在窗户边上,双手搭在窗台上,手指动了动,“还有二十九天,且等着吧,也许,还用不了那么久。”   戚尘听他说完了,“你还好吗?路梵?”   “昨天不太好,今天……”路梵沉默了下,“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懂,”戚尘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去玩跳楼机吧?跳一天都行,我陪你。”   路梵没忍住笑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不过跳楼机是我目前觉得最解压的,就是……我的勇气可能放过期了,现在让我去,我第一反应又是慌,还有啊,”路梵打量着戚尘,“你其实不恐高吧,以前那都是演戏骗我的?”   戚尘搂了他两下,抬起头,“那不是……为了走进你的世界吗?你不知道自己那墙头竖的有多高?”   路梵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胸口,“得之我幸。”   “那你这几天想干什么呀?”戚尘想转移下路梵的注意力。   “问问施一帆他们吧,我不想动脑子了,”路梵想了想说。   “去喀纳斯吧,听说有湖怪,”施一帆兴致勃勃道。   “所以你去喂湖怪吗?”卢西西撑着下巴问他。   “怎么可能真的有湖怪,不就是个噱头嘛,”施一帆朝着杨子然挑了挑眼尾,杨子然转了个方向,“别看我,我对湖怪不感兴趣,这个时候去哪个旅游点人都是爆满,你这是给你梵哥散心啊还是添堵呢……”   卢西西也说:“为着湖怪去的,又知道没有湖怪,你这逻辑不通啊,我想去可以购物的地方,我憋了一个月了,小姐妹自从谈恋爱后都约不动了。”   路梵趴在桌子上发呆,都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眼前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玻璃杯,透过玻璃杯他看到的东西都会有些变形,他不时看看戚尘再看看施一帆,总结下来,长得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戚尘的视线透过玻璃和他的对上,在路梵的眼里,他的唇角是扁下去的,看起来多了几分呆萌,戚尘晃了下头:“要不然我们去露营?我知道有个地方挺好的,附近还有果园和大棚。”   “远吗?”路梵随口问,“上次爬山我腿酸了三天。”   “不远,车可以开到山脚下,有停车场,里面要自己走进去,累了就可以原地扎营。”   可能因为都没去野营过,所以全票通过了。   就只有戚尘有过一次经验,他中考完的时候,沈大哥带他去过一次。   今天先分头回去买东西,戚尘给他们列了个必需品清单,其他东西让他们看个人需求,当然能少带还是少带一点。   路梵跟着戚尘四处闲逛,戚尘说:“你不用买了,我和我哥的都还留着,我们准备点吃的带着。”   本来路梵还有些担心,戚尘一个人带这么多新手上路,估计有的折腾,但他就是想暂时离开一下,出去走走,让自己别一空下来就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节驴友还挺多的,像他们这样的新手也不少,所以戚尘就没把他们往太里面带,在一个果园附近扎了营,路梵和杨子然看戚尘几下就扎好了一个帐篷,他俩学得快,立马上手先把杨子然那个给扎好了,一回头,戚尘把两个全给扎完了,东西都丢里面了。   路梵对于自己头一把上手的效果还是挺满意的,和杨子然击了个掌,发现施一帆和卢西西半天都没反应,而且……在吵架?   “你到底会不会啊,我跟你说这个方向一看就不对啊……”卢西西看着眼前的一团帐篷,都有点怀疑今天真要以天为被了。   “需要帮忙吗?”杨子然和路梵走过来,看他们的情况,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好呀,”卢西西看到救星一样,她往戚尘搭好的帐篷看了下,发现整整齐齐三个排列着,然后戚尘变戏法似的还弄出来个小锅,火也点燃了,在做饭。   她感觉这一幕有点神奇,再回头看看施一帆。   卢西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施一帆也很受挫,于是嘻嘻嘻走过去安慰他,“别想太多,这些事不适合你罢了,总有我们能做的,走我们去帮戚校草一起准备吃的。”   戚尘那里在煮蔬菜汤,让他们去果园里买一点草莓和葡萄,这个季节,棚子里什么都还有。   草莓特别的新鲜,施一帆他们买了一大兜回来,旁边就有溪水,可以直接清洗,洗完之后,施一帆挑了个头大的,喊了一声“杨子然”要扔给他,杨子然停了手上的活做好了准备,施一帆扔过啦,他一伸手没接住,草莓直接砸他脸上了,果肉果汁都砸了出来,脸没法看了。   路梵笑弯了腰,“我一直知道你扔的准头不行,接也接不住的吗?老杨,我感觉你真得去看看眼科。”   “梵哥,你给示范一下!”施一帆笑着又要扔。   “来!”路梵拍拍手,做好准备。   但是他刚说完,就感觉这地方忽然起了一阵风,真的是非常忽然的,路梵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施一帆笑着扔了过来,草莓的轨迹路梵已经预判到了,跟他此刻站的位置有些偏,路梵动了两步考过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鞋子底下湿黏的感觉,他当即就没心思接草莓了,刚低头,草莓在他一步远的位置着陆,掉在了施一帆和嘻嘻嘻的包上面,没掉在地上还能吃。   路梵皱着眉低头,那种直觉就够他倒胃口的了,他忽然想到和戚尘那边扎营的时候,也没仔细检查下地面有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想想这也算荒郊野外的,那么多驴友解决三急得有多少个急是不是……   杨子然走了过来:“你低头看什么呢,跟被什么附体了一样。”   “老杨,”路梵抬了脚,“我感觉我撞上运了。”   老杨一下子就懂了,但是看了他的鞋底上的东西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到停不下来,“还行还行,路梵你自己看看你中的运。”   路梵扭头看去,自己也笑了。   不是那种狗屎运。   原来他踩到的是一坨湿巾纸,看这个颜色还是新鲜的,很明显肯定是施一帆和卢西西用过的,路梵不笑了,眯着眼睛看着施一帆:“你们两个出来注意一下,不要乱丢垃圾,”他又看了眼嘻嘻嘻,“尤其是你,看好你旁边这位。”   嘻嘻嘻一口草莓汁差点喷出来,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来了。   拿着草莓的施一帆,笑容一瞬僵在了嘴角:“……”   他们带的有速食的面包和面,这会儿就先吃点,等晚上的时候,戚尘给他们煮泡面吃。   “泡面这种随便来点青菜和鸡蛋我就觉得是人间极品美食了,人人都能做,”路梵说着,就见戚尘从包里掏出来一个袋子,里面密封的青菜,然后还有几个鸡蛋,“我靠,鸡蛋都能带。”   “如果不是担心太沉不好拿,我还能带肉和烤架来……”戚尘心情极好。   路梵的心情,在经历这两日的浮浮沉沉之后,多了分释然。   “小七,如果路文清找我,你陪我一起去吧,”晚上睡觉的时候,路梵轻轻开口。   “好。”   ※※※※※※※※※※※※※※※※※※※※   写之前,查了些资料,这个病一般也没那么容易得,但是得了之后病发时间有的很长,长达十年甚至更长,也有短一点的,然后就算得了病,如果有效控制后,其实也有大把活得跟正常人差不多的,大家要是觉得哪里不合理的,可以提,但因为非专业,不要太较真就好。 第69章   他们在野外待了三天, 待到路梵抬起头第三次看不到星星,跟戚尘怀念起了文朗镇的星空。   “那里的星星真多, ”路梵脑袋枕在胳膊上,“不过如果这里也能看到星星的时候,估计蚊子也更多,”路梵说完自己先笑了。   “明天预报有大暴雨,我们一早起来收拾东西就出去, 我哥让人来出口那等我们,回家待两天, 该去学校了。”   他说完, 没等到路梵的回应,但是隔着帐篷能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戚尘听着他的呼吸声, 慢慢睡了过去。   路梵回到了学校,才想起来还有个麻烦事。   武思洋每天送他数不胜数的白眼,无论在哪里,路梵几乎随便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有些怨毒的目光, 紧紧地盯着自己,这下别说路梵跟那个什么陈伊没事了,真有事被他这目光一瞧, 早早也该分道扬镳了。   路梵不爱搭理这种人, 就凭他这个眼神来说, 烦人是烦人的, 但是对路梵造不成伤害。   倒是方磊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比那眼神还可怕的毕竟是武思洋的跆拳道,他现在每天睡觉都老实巴交的,生怕哪句话给这位主刺激到了,蹦起来把他揍得皮开肉绽的。   就跟他打游戏一样,“哒哒哒哒”的那种。   戚尘现在每天也是,上下课都守着路梵。   中间有一次在食堂打饭还碰到了陈伊,陈伊想过来和他们说清楚,先看到武思洋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戚尘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让她走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路梵问道。   “想跟你解释一下,说武思洋这个人有点偏执,认定了某个想法怎么解释都没用,现在每天给她发信息骂她,骂的很难听。”戚尘说。   “那这种人更不能搭理了,”路梵朝着打菜的大妈喊了一嗓子,“红烧肉还有吗?给我来两份!”   路梵现在也没时间搭理这种人。   他跟路文清还有事情没有掰扯清楚,等他十八岁那天,才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他这段时间异常的冷静,每天上课吃饭晚自习,三点一线。   他在等待……   比他和路文清谁更沉得住气。   十月三十日。   C市迎来了一场大雨,大约是冬天要来了,这雨下得很冷。   当天还有课,一周后有全校的期中考试,对于路梵要请假,导员还特地跟他义正言辞了一番。   “急事,要紧事,耽误不了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耽误考试的,就今天请假。”路梵跟导员保证。   “可不是嘛,你想明天请假,明天都不上课了。”导员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多注意点,期中考试……”他晃了晃手里的记录册,“可不许掉链子。”   “戚尘你多监督监督他。”导员说着开好了假条。   “不够,还缺一张,我的。”戚尘接过路梵的假条时,这么说。   导员:“……”   路文清憋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路梵之前还有过猜测,现在基本已经有了答案。   估计是个大招。   先一举吓懵了路梵,然后再提他想要的要求。   无非就是这样,花样就这么多了。   这次见面,约在了他们以前住的别墅里。   路梵感觉他很明显得又瘦了些,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情形,他估计这会儿是觉得路文清在卖惨还专门化了个妆。   那个小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接回来了,此刻正从厨房里探出来个脑袋,东张西望四周看着。   还是上次看到的女人,这次看到了正脸,应该不到三十岁吧,路梵在她的眼角至少没看到一条细纹,他又想起妈妈离开的时候,比这女人大了几岁,早就有了细纹,双手也因为总做家务,早就变得不细腻。   姓吴,路梵听到小老太太喊她小吴。   许律师在沙发上坐下来,对于路文清的现状也感到诧异,即便路梵之前提过他在生病,真的看到还是让人有几分唏嘘。   “我这里就是来替路梵正式核算继承的产权清单,去掉由于经营不善而易主的盈青科技,”许律师把文件给他推出去,“这份清单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请签字按手印,过后的产权转让手续都是由我来全权负责。”   “哦,还有,其中有两处位于市中心的房产,路梵打算不要了,留给你用作晚年生活,至于还有其他需要,路梵也会酌情给一些补助。”   路文清大致上扫了一眼,又给他们推了回来。   “其实没什么问题,我那点底细,你们早就查清楚了,”路文清顿了一下,“我现在,咳咳……反正也活不久了,我自己没什么,就是我妈,路梵的奶奶,以后他也要尽赡养的义务。”   “那是自然的,法律规定的义务,我们不会逃避。”   “我这个病来的很急,这段时间多亏了吴霜对我的照顾……”   “路先生,您有话可以直接讲,您想让路梵也赡养这位吴女士?”许律师直言道,“这不在路梵的赡养范围内,法律和道义都对路梵没有约束,如果您想对她进行补偿,请您自己多做打算。”   旁边的吴霜脸色微微变了,一脸的尴尬,“我跟着文清不是为了他的遗产来的,我是真的打心眼里欣赏他,只是他这病来势汹汹的,我遗憾只能陪他走过这段时间,我已经十分感激上苍的垂怜了,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求,他没做的事我都会替他做完,阿姨我来照顾就行,我也会把路梵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至于路梵要不要给我生活费,这个就要看良心了。”   “呵,”路梵写了多少篇满分作文,也没像她这么敢说,“你跟他的关系现在还不受法律保护吧?”   吴霜脸白了白,笑得十分僵硬,“他对我有爱就够了,我愿意为他做这些。”   “可我不愿意承你这份趁火打劫的情,”路梵抬起头看她一眼,“我们现在谈的事,仅跟我母亲,路文清,还有我有关,其他无关人等,你说话没什么用的哦,只是在耽误我们的时间,这份核算清单只是通知他,并不是和他商量。”   “你还通知他?那些都是我儿子白手起家挣出来的,你爸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这孩子刚成年就翅膀硬了是吧?!”小老太太闻言从厨房一溜烟蹿了出来,蹿的速度很快,一点不像个小老太太,像个猴子。   “要我说就一分钱不给你,全都给你爸爸,他治病也要花钱的啊,你这个孩子你有没有良心啊你!”   “就是说!没见过这么过分的!”吴霜趁机跟了一句,见路梵身后的那个少年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善,她才赶紧闭了嘴,装作看不到。   “那我有个问题先问一下,”路梵摸了两下耳垂,他现在不戴耳钉了,总感觉这个位置空落落的,他手往背后伸了伸,刚伸出去就碰到了戚尘温热的手指,那份不安定立马老实下来,“你们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知道他的病在医学界是没有救治的办法吗?”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兔崽子,”小老太太张牙舞爪冲上来,被戚尘长手一伸拦住了,“我们全程都在录音,你们现在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成为将来法官面前的证据,请慎言。”   路文清看来根本就没跟这两个女人说清楚,大概自己也有些说不出来口,当他自己先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的时候,那个时候大脑就是一片空白,他从来没觉得原来人生完结就是这么的突然,他本来还试图偷偷转移的财产也就成了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路梵,”路文清伸出手,艰难地摊在桌面上,这一刻他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怕了,“给我留最后一点面子好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但是我从来没求过你,我求你这一次,好吗,别说。”   “她们不要太过分的话,我本来就是跟你通知完,准备走人的,这份文件你签过字我们会好办很多,你不签,我们就公事公办。”路梵说着移开了视线。   “吴霜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能太乱了,等有机会了我再跟你解释,”路文清显得很乏累,“妈,帮我把人送一下。”   “就……就这么完了?”小老太太不满道,“我……”   “好了,你要还想认我这个儿子,就听我的,现在这一切都是原先我就和常茹签了协议的,除非路梵自己不要了,否则没有人可以扭转。”路文清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小老太太别的不说,儿子这样了她哪里敢不从,拽着吴霜往们外出,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故意没把门关严。   “我这个病,潜伏期很长,现在也不知道是害了谁,或者谁害了我,什么时候出的问题,”路文清等人走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就希望林慧那件事就算了吧,萱萱现在也受到了惩罚,她跟了我这几年,除了买的那些衣服和奢侈品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当然我也帮不了她们了,我自己都这个样子了,林慧也不可能好的了,如果你母亲还活着,估计也幸免不了……所有的善也好,恶也好,就到这里吧。”   “如果她们以后学乖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路梵左手和右手交织在一起,吐出来一口气,“还有,我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具体不知道,但是应该是我上初三之后,这个病的潜伏期很长,你这种算是短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路文清有些奇怪。   “因为我妈没有,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路梵面无表情地说。   路文清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轻轻地说:“我这也是咎由自取了,有那么多女人还不知足,你现在长大了,可别学我乱搞关系,踏踏实实地结婚生子,当个好丈夫吧。”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要求我了吧,”路梵本来不想说的,“你学不好怎么做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却总喜欢要求别人做的完美一点,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么自私,有没有站在我妈和我的立场真的想过,你真正应该给我们的是什么,我不会乱搞关系,我也不会结婚生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会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无论你活着还是死了,都别想再干涉我!”   “路梵……”戚尘小声喊他一声,慢慢伸手拉住他的。   他能感觉到路梵在颤抖,只能无声给他一些力量。   路梵慢慢平静了下来,把文件丢过去,“仔细看看吧,我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你要是还想要什么,我没准还会同意的。”   “不用了,就是这些,财产我也都转回来了,”路文清签上自己的名字,忽然笑了,“你让电视台节目采访我看了,我儿子真优秀,是我一直都在忽视你……”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路文清从没这样认真地看着路梵。   路梵把清单收起来,猛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往外走,“你不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原谅你了,不可能的,你别做梦了!”路梵拉着戚尘往外走,开门的力道有些大,差点把耳朵贴门上偷听的小老太太给撂翻了,小老太太看他们人多,赶紧蹿到了路文清的身边,扯扯他的衣服,“他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啊,就是他妈没教好,什么玩意儿啊,常茹都死了还留下这个种阴魂不散吗?”   路梵停下了脚步,目光一瞬变得猩红起来,“老太太我劝你说话留点余地,我妈是走了,可我还活着,你儿子要是走了,你活着可怎么办啊?得我给你生活费,你才能生活。”   “你这个小混球,怎么说话呢,哪有自己咒自己爸爸的孩子,你的心也太恶毒了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是癌症只要有钱就有治愈的可能,才慢慢养着跟好好的人没有区别的,我是没读过书,可我看好多电视呢,我不傻,你别想糊弄我!”小老太太手指就差戳路梵脑门上数落他了。   路梵轻轻笑了,这笑容有几分冷漠,“那你问问你儿子他得的这个是你说的那些癌症吗?他得的这个比癌症还可怕,观音在世都救不了他。”   小老太太被路梵的话惊住了,转头去向自己儿子求救,路文清还坐在沙发上,神情困顿地不行,点点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说的都对,我这个病,再过十年大概也没有救治的方法,妈,你以后对路梵客气一点,儿子不孝,到底要先走一步了。”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病,咱们旧房子那附近有个老半仙看病可神了,我找人跟他打听一下,现在很多病都是大医院无可奈何,偏方一准管好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一试再说!”   “是……性、病,”路文清还是说了,说完垂着头不想去看他母亲的表情。   小老太太慌了,从来没有这么慌过,“怎、怎么会呢?你不是每年都体检的吗?你挣了这么多钱,找的女人都不查查吗?”   “这个病潜伏期很长,没有任何异常的症状,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和林慧再婚的时候,图省事跳过了婚前检查这一步……”路文清没脸再说了。   小老太太闻言,看路梵他们还在,立马上前来把人拦住了,“那就是那个女人害得,她耽误了你那么多年不说,生了个儿子专门气你,爱你们别走!”小老太太挡在他们面前,指着路梵蛮横道:“是不是就是你妈妈在外面乱搞搞出来的,她不是也死了,她罪有应得可害苦了我儿啊,我这后半生可怎么办哟,畜生哟!还夺走了我儿子的财产!”   路梵手指咯吱咯吱响,要不是戚尘一直按住他的胳膊,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干出什么事来,许律师在旁边也劝他冷静,路梵猩红着双眼,一字一句怒吼道:“老太太,我好话说两遍了,你说谁都行,不许说我妈!我妈得的是肿瘤,是癌症!你耳朵没聋听清楚了吗?而且这个病绝对不可能跟我妈有关系,因为……”路梵勾了下嘴角,看着里面的路文清,“我还有个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我妈拼死生下来的,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路文清抬起了头,眼神空洞而无神,“她……”   戚尘和许律师拽着路梵走了,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说多了,就是气自己。   但走之前,戚尘给老太太丢下了一句话:“我家庭的教养告诉我要适时的沉默,但你们这样伤害了我在意的人,我也就谈不上教养了,老太太,您如果连对亡人的尊重都没有,那也不配得到活人的尊重,有时候因果就是那么奇妙,您自己种下的恶,最终让您最满意的果实坏掉了,若到今天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只能说这就是人生。”   老太太晃了下神,追了半天鞋子都掉了,又拐回来捡,再穿上直接扑坐在地上,气得直拍地,地上的泥污都沾在她手上、身上,“我做了什么孽了,要这么害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哟!”   跟许律师分开之后,路梵坐上了公交车,戚尘跟着他上去,看他在窗户边上坐下来。   他沉默着望着窗外,反而有些失魂落魄,根本不是个拿回了自己财产的样子。   戚尘陪他一起看着,看着窗外的雨水洗刷着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路梵刚才被雨淋湿了不少,头发上的那种湿黏感还在,他此刻有些恍惚。   我们还在孩提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早就长大,结果真的到十八岁的这一天,才明白真正长大的含义,是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和过去握手言和,因为走不出过去的阴霾,就无法拨云见雾看见阳光,肩上背负的东西如果太沉重,以后的路就会走的艰难,走不了那么远。   路梵看着那窗外的雨水顺着玻璃窗淌下来,流进了窗户的缝隙里,车里面的墙壁也感受到那份湿冷,也流进了他的心底,路梵轻轻晃了下头,把脑袋搁在戚尘的肩膀上,公交车晃荡着晃荡着,他也不知道开往哪里,它仿佛不知疲倦,但人不是,人会累。   路梵不觉中睡了一觉,应该是这段时间总难免要多想一些,睡得没那么好的原因,今天就这样的条件,居然睡得很不错。   他醒来时,公交车早就到了终点站,司机下车去休息了,在戚尘的要求下,师傅没有赶他们下车。   “我们到了。”路梵把头抬起来,眼神已经清亮了不少。   “雨也停了。”他看着窗外说。   “对,”戚尘活动了下被路梵枕着而无法动弹半天的肩膀,呼了口气说:“都结束了。”   “哪里结束了?”路梵轻轻笑了,“这才刚刚开始,还有,我的生日礼物呢?”   “礼物不在这里,劳烦寿星本人和我跑一趟了。”   戚尘带路梵去了一家小饰品的店里,路梵瞧着有些许熟悉,然后想起来,他打耳钉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摆设的变化还挺大的,当时只是一个小作坊,现在旁边两家都被她并了,改成一个近百坪的店铺。   老板出来了,还是那个胖胖的姐姐,而且似乎比以前更胖了,看到路梵的时候眼睛还亮了一下,“又是你啊,小帅哥。”   路梵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大姐你还记得我啊?”   “能不急的吗?你当时是我最帅的客人了,还只打了一边的耳洞,我当时就想着,会不会什么时候来把另一边的也打上,今天来了?”大姐问道。   路梵偏头看了下戚尘,这自己过生日呢,他的礼物就是再送他一个耳洞,凑成对?   路梵:“……”   “不,”戚尘被路梵的表情逗笑了,跟大姐说,“今天不给他打,是我打。”   路梵愣了一下,看着他,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话。   大姐笑笑,“和他一样?你这个耳垂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第一次打会觉得有点痛的。”   “不,”戚尘指了下自己的右耳,“我打这边。”   大姐看着两个人,笑里慢慢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深意,“好的,我知道了。”   路梵就在旁边看着,大姐先拿了消毒的工具,棉花球擦在戚尘耳垂上的时候,路梵感觉自己的耳朵也有感觉。   然后是耳钉枪,那一枪下去,戚尘的耳朵就红了,是整个的红那种。   大姐仔细看了一会儿,“先等一会儿看看情况,有些人反应会比较明显。”   十分钟过去了,戚尘的耳朵看起来有些肿,路梵虽然有些忧心,但又莫名的想笑,一边笑着一边小心翼翼摸他的耳朵,很烫很烫,“你感觉还好吗?”   戚尘自己还好,是有些疼有些烫烫的,“比纹身好一点,我那么小一块,都挺费时间的,还肿了好几天。”   路梵看着他现在也有些发肿的耳朵,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70章   戚尘的耳朵一直肿着。   他把之前买的一对黑色的小耳钉拿出来, 给了路梵一颗,路梵就直接戴上了, 这种耳钉很小,不会看起来太突兀。   这和路梵自己戴耳钉被老师们逮着批评的感觉完全不同。   戚尘也想换上,被路梵阻止住了。   “你就拉倒吧,刚打的很容易发炎,等过段时间好了再换, ”路梵把盒子收了回来,“我暂时替你保管着。”   戚尘还给他准备了烛光晚餐, 但是路梵总忍不住去看戚尘的肿耳朵, 看着看着就总想乐。   “你这个体质,真的是矛盾体, 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一口也能肿个大包?”   “对啊, ”戚尘也无奈,“小时候我就最怕蚊子了。”   一顿饭吃完,路梵带着戚尘回家,姥姥姥爷还准备了蛋糕,施一帆嘻嘻嘻和老杨都在, 特意给路梵送礼物来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常思了,以前家里只有三个人,蛋糕都是买最小的, 不然很浪费, 今天人多, 买了个大蛋糕, 最后吃得他小肚子溜圆摊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把一屋子人笑得不行。   大家兴致上来了,晚上谁也没回去,就在这里凑合过,姥姥把屋子收拾出来给女孩子住,男生在客厅打地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吃了个早饭,才离去。   戚尘没着急走,吃完了饭在客厅陪常卜寅喝着茶,看路梵在拆生日礼物。   “施一帆谈恋爱以后,品味都提高了,上次不会送,就发钱,”路梵说着,想起来什么,去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   昨晚没电了,他就放那充了,也没注意看消息。   “不算不知道,忽然间我们已经走过了一轮四季了,”路梵重新坐回沙发上,天冷了,他感觉脚底下有点凉,长腿弯着盘在沙发上,抱着手机若有所思,“我感觉我和你六哥怎么越走越远了呢,你们现在联系的多么,他不会借我当了跳板和你关系好了,就过河拆桥了吧?”路梵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之前根本都没意识到,因为两个人有事的时候该说事说事,只是现在这个契机下,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只剩下“事情”了。   戚尘转头看着他,“他再没和你联系过?”   “我们就还那样吧,都长大了,也没那么多话要说的。”戚尘垂了下眼睛,“他最近好像挺忙的,前些日子还听我爷爷唠叨说给他打电话人也不来了。”   路梵点点头,没想太多,“估计就是忙的,还记得我生日呢,”他转头冲着戚尘笑,“发了个大红包。”   他翻着手机,还看到了老何给他发来的生日祝福,路梵拿给戚尘看了,“就这样的老师,要是在春天种下,秋天能收获一堆就好了。”   还有许律师发来的消息,现有的账务已经给路梵转了过来,剩下的不动产还在办过户手续,路梵看着卡上的余额,觉得心情大好,“给你爷爷买礼物的钱也有了。”   “你也可以买车了。”戚尘提醒他。   “对对对,”路梵说,“这两天就去领驾照去。”   回宿舍那天,戚尘耳朵好了,换上了一根银质耳棒,这是路梵特意叮嘱的,让他戴段时间稳定了再换。   路梵特意戴上了限量款腕表,施一帆和嘻嘻嘻送的,穿了一身帅气新衣服,杨子然送的,风光无限出现在学校,宿舍里某人柠檬得不像话了,脸上就差写着“讨厌路梵”四个大字。   方磊战战兢兢站在中间,挡住武思洋的目光,看路梵轻松闲适地在看书,小声问他,“你真的一点不在意他的态度吗?你还这么刺激他?”   路梵放下腿,“这你就错了,我哪里是刺激他,我就是在做自己,男人不能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方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他也觉得不应该武思洋嘴脸一凶,他就自己先怂怂各种退让,但就是怎么说呢,万一给人惹毛了投毒什么的,新闻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报道吗?所以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马上考试了,他现在也不玩游戏了,开始复习,有几天是几天,但是临到考试了两眼一抓瞎,发现学霸们都是在复习巩固,而他是在学新书一样,吃力得不行,每每看着路梵的状态,他就在心里骂自己: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   期中考试考了两天,其实大学课程还是很多的,但因为是期中考,就只有必修课考试,所以就快。   而成绩出来的也快,几乎是两天考完,周末一过,上课成绩就立马出来了。   全校的名次没有,因为各个院的试卷是不一样的。但是经管院的排名已经放到了校网上,论坛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   路梵总分682位列第一,戚尘680排第二。   而最讽刺的是当初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武思洋,C市全市第十的高考成绩,这次期中考……连前一百都没出现。   也因为这巨大的差距,引起了轩然大波,关于武思洋失恋的消息也开始不胫而走,因此关于陈伊的热度也跟着上升,都想过来看看这个“祸国”长什么样子。   路梵新买了辆车,不算高调的路虎,刚拿到车他也挺兴奋的,没事就拉着戚尘出去溜两圈。   方磊特喜欢路虎,追了路梵问了几天,“我也有驾照,梵哥让我解解痒可以吗?我技术很好的,在家经常用我家车练手,从来没有失过手。”   “可以啊,”路梵下课的时候笑着把钥匙扔给了他,“你一会儿送我们去个地方,然后自己开出去玩吧,明天再还我就行。”   “我去,这么大方!就是我梵哥!”方磊一脸的受宠若惊,瞬间笑出来一朵花来,“这是路虎啊哥,七位数呢!”   武思洋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他们,路梵有车的事他当然知道了,他认定了这就是路梵傍上了白富美的证据。   路梵刚要说话,电话响了起来,戚尘在对面跟他说,“我们下课早,我现在宿舍拿东西呢,我们一会儿宿舍见?”   “可以,”路梵捏着电话站在窗户边上,“我这也完事了,我礼物在宿舍的,得拿,那就宿舍见吧,一会儿方磊送我们过去,他想开我的车。”   “眼馋的人很多的,那今晚就不回来了吧,”戚尘宿舍的人也都回来了,看他在收拾东西,问了一句“今天回家?”   戚尘夹着电话收拾东西,边回复他们,“嗯,我爷爷过生日,催我和路梵赶紧过去。”   宿舍人斯巴达了:“……”   “我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人欲言又止,实在是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戚尘笑着答:“家里开明,没怎么闹。”   舍友忍不住比了个“赞”的手势,“有事记得发喜糖。”   “一定的。”   这边路梵听着也跟着他一起笑,戚尘清澈的笑声透过话筒传过来,路梵耳朵尖都有些痒,换了个方向打电话,“我们直接过去和他们汇合是不?老杨说不跟我们一起走。”   “嗯,”戚尘东西收拾好了,随手在整理桌子,“他今天不上课,待在酒吧呢,说直接过去,施一帆在这附近呢,一会儿过来。”   “那我现在回宿舍去。”路梵说完,唇角往上扬了扬,挂掉电话。   一转头,阴魂不散的武思洋阴狠地看着他。   “有事?”路梵漫不经心的说,丝毫没被他的情绪影响到。   “你女朋友来接你?”他直接问。   路梵皱了下眉头,“我对象来接我。”   “不是陈伊?”武思洋直勾勾看着路梵。   “我说,”路梵眸子眯了眯,有些不太耐烦了,“人生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作为一个男人,被人戴了绿帽子,你能立马就释怀?”武思洋道。   “那你继续不释怀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路梵给等待许久的方磊一个眼神,然后开始往楼下走。   他腿长,步子大,方磊和武思洋跟的都有些吃力。   但武思洋仍然不死心地小跑着跟着,“就算你现在的对象不是陈伊,难道不是搭上了更有背景的?你怎么证明你没和她在一起过?又怎么证明不是故意撬我的墙角,”他说着见路梵无动于衷一样,又转头去给方磊洗脑,“你以后要小心一点,你现在是单着的,等你有了女朋友,这个人也会对你下手的,你可能没什么恋爱经验,不知道有些人就喜欢撬别人的墙角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他就这么念了一路,都不觉得累,路梵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现在发现一件事,就是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人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遇到什么事总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认定了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了发泄口还是怎么着,跟头死驴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施一帆正在宿舍楼底下等路梵呢,看他和室友一起回来的,刚要说话,注意到路梵的神色不太好,然后看到了正在喋喋不休的武思洋。   施一帆对着人没好印象,太自我了,还那么傲慢,要知道优秀的人他已经见过那么多了,这是他见过最傲慢的一个。   听着那些话,施一帆也忘了要和路梵打招呼了,他皱着眉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武思洋,忍不住打断他,“兄弟,你还说什么呢?”   “你有女朋友吗?”武思洋问施一帆。   “我有啊。”施一帆一脸的莫名,这人难道是要给他介绍对象?   “那你要警惕点路梵了,他有撬人墙角的嫌疑,”他盯着路梵的侧脸,义正言辞,“虽然我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   施一帆简直一脸的“黑人问号”,“你搞笑的吧?我梵哥这脸这优秀的灵魂,需要撬别人的墙角?”   “你现在不信,有你后悔的时候,你看他平时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就是没钱还要充大佬,现在还开那么贵的车,被人……”武思洋停顿了下,“算了,我都没脸说,有这样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朋友,你要小心点。”   路梵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回头木然地看着这位说话要多傻叼有多傻□□的舍友,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来,你跟我上来一下。”   路梵在前头走着,开始活动手脚,有些脑子已经不清醒的人,听不进去任何正常的话,必要的时候只能通过男人的方式来跟他讲讲道理了。   路梵先一步进了宿舍,把武思洋拉进去之后,“啪”地一声关上门,把施一帆和方磊,连带着刚打开门想看看路梵回来没有的戚尘,一并堵在了外头。   关上门,路梵一回头提起了武思洋的领子,猛地靠在门上,“我跟你说,我不是打不过你,我就是懒得跟你废话,谈个恋爱谈不起就不要谈,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点什么全市第十的风采吗?你现在成绩连院里前一百都进不去,你脑子成天装的是黄绿色吧?”   武思洋自来就觉得自己武力值很高,这是他觉得路梵永远超不过他的地方,一个反手想回击路梵,结果发现,路梵的身手非常灵活,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看得出来不是什么正路子,但是肯定是经常练手的。   接连过了几招,武思洋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路梵一脚踢过来,他往后一躲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床栏上,桌子跟着晃动,零散的东西倒了一桌子,还有些掉在了地上。   路梵踢过来这一脚,看见武思洋要撞上去,怕他会撞上脑袋,想伸手拉一下的,结果伸出去,直接擦到了梯子的边缘,凸出来的铁片棱角直接划伤了他的手臂,一条近十厘米的口子划了出来,一阵刺痛。   他倒抽了口气,收回手看了下。   武思洋也被他的伤弄得愣住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打得这一架让他整个人的巨大压力发泄出去不少,这会儿大口呼吸着气,睁着眼睛看着路梵。   “你没事吧?”武思洋镇定下来之后发问道。   “没什么大事,”路梵甩了两下胳膊,伤口还在出血,看着好大一片猩红有些吓人罢了,“死不了人。”   “还要打吗?冷静下来了吗?”路梵没好气道,“我不否认任何一个人的优秀,但是你说的那个女生我不认识,见过一面也没记住她的脸,这是其一,其二每个人都有骄傲,但是骄傲不应该是建立在踩着别人的尊严上,你们老师只教你知识没教你做人?”   “我……”武思洋刚想说话,路梵打开了门,让外面的人进来。   自然他胳膊上那条大口子很引人注目,戚尘神色不悦地看了武思洋一眼,路梵拉了他一下,“你有急救药箱的吧,帮我处理一下,不是他,我是被梯子那里的凸起给划到了。”   戚尘脸色是好看了一点,也就那么一点。   好在路梵的伤口就是看着吓人,血迹擦干消毒处理以后,就剩一条微微凸起来的红印子,有些长就是了。   反正戚尘的脸色一直就那么冷冰冰的,这还是从未有过的,路梵也夹着尾巴做人,导致施一帆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了,悄无声息杵在门口看着,他都在想这还不如下去直接打个车去算了。   方磊更是,只觉得气氛尴尬的不行,然后想到自己一会儿还要开车,要和他们单独待在更小的空间里,就觉得窒息。   路梵不动声色打量着戚尘的表情,学乖了不少,让抬手抬手,让坐着坐着,然后看戚尘弄好了开始收拾医药箱,路梵才伸出手扯了下他的衣角,朝他兹着八颗大白牙露出传说中据说最标准的微笑来,戚尘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然后叹了口气。   “跟人打架,还当着我的面……把我关外头?”戚尘挑了两下眉,伸出手揉了揉,“路梵,你要真跟他动真格的,胜算不好说的。”   “你这是看不起我?”路梵抬头挺胸地说。   戚尘头痛地看着他,“你这话题转移地未免太生硬了些,要是再有下次……”   “没有下回没有下回,我今天就是没看见你,不然肯定拽你进来一起揍他,他天天看我不顺眼,我再忍下去就得在自己心窝上戳刀,你也不忍心吧?”   武思洋:“……”   路梵感觉他情绪平稳多了,简单收拾下自己要拿的东西,主要是之前给老爷子买的礼物,走之前站在武思洋面前,“再次跟你郑重介绍一下,戚尘,隔壁班的学霸这你知道的,还有个身份,我对象,所以你以后别东想西想了,有那功夫多学点知识将来报效社会不好吗?你的问题不是书读多了傻了,而是书读的不够但想的太多了。”   戚尘脸色的缓和更明显了。   武思洋彻底僵住了,刚才还能说个话思考思考,这会儿是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   他看看戚尘再看看路梵,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施一帆和方磊也劫后余生,就差抱一起痛哭流涕了。   妈耶,原来大BOSS居然是平时很好说话的戚尘!我还以为是梵哥呢!   别哭了兄弟!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好嘛!   方磊原本是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要开路梵的路虎,新车!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上,只剩下无言的紧张感,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感觉不稳,本来路梵担心他跟施一帆和戚尘不熟,说不上话所以坐在了副驾驶上,见到这个情况后,后排的施一帆迫不及待地跑下去要和路梵换位置。   “好几条人命呢,我可得好好看着他!”施一帆把眼睛瞪成了铜铃说道,路梵刚解开安全带,站在车窗外,看着施一帆和方磊都不由自主松出一口气来。   得了,千年小绵羊一朝变成大灰狼,羊皮穿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到了地方之后,方磊都顾不上欣赏所谓有钱人的小花园,撑着笑脸跟他们挥挥手,“嗖”地就把车开跑了,跟后头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   施一帆一进房子就冲进去找杨子然,搁他面前“嘤嘤嘤”,杨子然被他恶心得跳了三步远。   “有事说事,别跟个嘤嘤怪似的,”他皱着眉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你梵哥和戚校草呢……”   “我正要跟你说他们呢,你今天是没在,你没见到戚校草今天太可怕了……”听施一帆跟他说完,杨子然不以为然,“他哪里是大灰狼,他分明是护短的兔子,急了直接咬人的。”   路梵他们进来,老爷子等了半天了,手里戳着拐杖看着跟人说话乐呵呵的,拐杖不停在地板上戳啊戳的,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   “小七,路梵,你们终于来了啊,”老爷子脸上的褶子瞬间平了不少,“我这生日过一年少一年的,你们也不当回事是吧?”   “爷爷你真的一点道理也不讲啊,”沈繁星端了杯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去年这个时候您还说,老了老了生日过不过没什么大不了,这才一年过去,自己就打自己的脸啊?”   “怎么哪儿都有你!”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   有段时间没见沈繁星,他一下子变了不少,之前半长不短的头发,现在修的很短,见路梵和戚尘盯着他的头发看,他自己先乐了,“夏天的时候感觉太热了,就剃光头了,你们没亲眼看到,估计有点可惜。”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状态,路梵笑了笑,看他走过来,才问起他近来的情况。   沈繁星却不吃这口,“我们也要这么考套吗?你不如直接问我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   路梵干脆道:“对,你小男朋友怎么样了?”   “他啊,”沈繁星想了下,“上了个唱歌的节目,出道当明星去了。”   “分了?”路梵问道。   “没,就那样吧,”沈繁星耸了耸肩,“现在都很忙,见一面的时间都不太有。”   戚尘在旁边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路梵呵呵笑了两下,总感觉这个话题透露着一股古怪感,“互相理解吧,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多争取一下。”   他说完转头看着戚尘,戚尘应声道:“喜欢就试着拼尽全力吧,别留下遗憾。”   沈繁星手伸进口袋里,拿着一把钥匙在手指上转着,“最近买了艘新船想送给他,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出手很大方,可以的可以的。”路梵说。 第71章   武思洋和路梵打完那场架后, 方磊在要面对武思洋的时候一直觉得有点别扭。   尤其是独处一室的时候。   他本来打算晚上坐公交车回家的,这个情况, 他应该更加麻溜又迅速地滚回家去,离开这个让他闻风丧胆的是非之地。   可是路梵的车……   一想到那车,他就挪不动脚了。   方磊敢举手对天发誓,路梵是他有生之年唯一靠近过的高富帅,还是这么大方有好说话的!   搁别人说想摸摸车, 估计别人都是一副“乡巴佬”的眼神看着吧。   就冲这车,方磊晚上也不回家了, 他花钱给路梵加满了油, 当然开得也挺战战兢兢的,不是怕撞上了别人, 是怕别人撞上了这车, 可了不得。   对于他来说,体验一把就足够了,他东摸摸西看看,心道我将来一定要好好赚钱,还是上档次的车开着带感。   快晚上九点他回到宿舍, 宿舍的灯亮着,武思洋居然没回家吗?   方磊本来因为路梵受伤的事,不打算给武思洋好脸色, 以前高中的时候武思洋就出了名的清高难以接近, 本来只是以为学霸可能都这样, 但是认识了戚尘和路梵, 方磊的世界一下子就打开了,看看人家的学霸!再看看我们的!   太小家子气了!   方磊推开门,然后关上,也不主动搭理武思洋,管他高不高兴呢,大不了就打一架,被他揍一顿喽。   他把路梵的车钥匙好好放在了抽屉里保存好,然后照常要打开电脑玩游戏,他今晚嗨过头了,没怎么吃饭,刚在楼下超市里买了两桶泡面,去摸暖瓶发现没有热水了,然后去开水房,结果运气不好,温度目前只有60℃,按照以往的经验至少要等五分钟左右。   方磊把暖壶放在原处,算着这个时间,假如他点儿背,可以输好几局游戏呢。   他玩着游戏,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用热水泡面,结果刚起身,碰见武思洋从外面推开门进来。   方磊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心说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跟做鬼的一样。   武思洋左手提着自己的暖水壶,右手背在后面,看着方磊一会儿,然后道:“我刚去打热水,发现你水壶也在,顺便给你打了拿回来。”   方磊一瞬间又蔫吧了,“哦,那……谢谢了。”他十分尴尬地说,然后回到位置上。   主要是有点太受宠若惊了,开学这么久了,第一次“顺便”。   方磊拆泡面包装的时候,武思洋掏出了书在看。   方磊:“……”这不是才考完试,现在这么用功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刚把面饼放进去,准备倒水,武思洋又站了起来,方磊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武思洋不太自然地给了他两根火腿肠还有几颗青菜,“我……晚上也吃的泡面,这是剩下的,给你。”   方磊接过来,跟见了鬼一样。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方磊本来还说要去接路梵他们回来,路梵没让,“戚尘家里有司机送,不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路梵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的,戚尘手上也没有空闲,方磊早早地就盯着动静,透过窗户看见他们,跑下来楼迎他们,“路梵,不是我说,你真厉害!”他提着东西上楼的时候说。   “我怎么了?”路梵根本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你跟武思洋打那一架之后,他完全变样了,”方磊不知道该怎么总结合适,“就是变得……多了点人情味,之前有种我第二谁敢第一的盲目自信,现在就有点像被人一把拽了下来,着陆了。”   路梵和戚尘都被他这个形容都给逗笑了,“你高中语文老师应该要哭了,挑了个这样的形容。”   “哎我都不好意思说,我高考作文全靠平时背的名言名句生拉硬套才得的45分,这辈子第一次这么高分,哎怎么跑题了,这不是重点啊,”方磊显得心情特别激动,“你怎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立马就驯服了,你是驯兽师吗?”   “我本来还以为他那么招惹你,你不会……”方磊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路梵是纸糊的老虎,看着不好惹而已。   “都叛逆期刚过或者还没过去呢,我是棉花做的心啊,任他那么闹还能无动于衷?”路梵靠边跟下楼的人错开,“这只是我的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方磊问道。   戚尘对实验不敢兴趣,只是当路梵说“实验”两个字的时候,视线落在他之前才受伤的胳膊上,伤口还新鲜着呢,眉毛挑了挑。   路梵还一无所觉:“对于喜欢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我必须让他一直走,撞了南墙或者到了黄河,再把他头直接给扭回来,这样就是增加了我攻击的有效性。”   方磊嘴巴张圆了,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是玩游戏时候的攒怒气值,然后一击见效。”   路梵想了想,“差不多吧。”   戚尘把东西给他放宿舍里,一言不发拎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宿舍。   路梵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哎,我对象呢?”他把单肩包脱下来放在桌子上,扫了眼宿舍发现武思洋的位置也没有人。   “你刚才说‘实验’的时候他好像就有点不高兴,”方磊小声说,“他生气了吧?”   “不能够,”路梵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脾气特别好,尤其对我。”   刚说完,戚尘就出现在宿舍门口,手里拿着个小药箱,路梵说的话他一字不落都听见了,一时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端着药箱走进来,“你这么说我是有气也不好生气了,帽子都给戴那么高了?”   “你真生我气了?”路梵问道。   “没有,我生我自己的气。”戚尘说着,撸起了袖子,准备给路梵上药。   晚上去吃饭,方磊很识时务地没有去当电灯泡。   路梵特地点了两个戚尘爱吃的菜,学着他照顾自己一样给他沏茶倒水,不停对他讨好的笑。   戚尘对他的讨好完全没有抵抗力,给他夹了一块肉,放下了筷子,“你知道我生气什么吗?”   路梵摇摇头,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怎么哄我?”戚尘挑眉。   “不知道有保险的哄法嘛,别生气了。”路梵答的干脆。   戚尘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我没生气,就是……”他看路梵视线盯着个辣椒看了许久,用筷子夹住拿块辣椒,在路梵的目光里,把辣椒放在了桌子上,“在你伤口好之前,这个东西就别想碰了。”   路梵:“……”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不过等晚上两人在校园里散了一圈步之后,戚尘的气就差不多全消了,他脸上的笑开始多起来,这让路梵有种成就感。   宿舍里才说过要好好勤奋的方磊不觉间又打起了游戏,路梵到不觉得说游戏和用功读书就一定是矛盾的,在两者调节好主次的情况下当然是可以的,只是方磊一打开游戏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一直到路梵洗漱完了,他才犹犹豫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再开一局。   路梵看了眼武思洋的位置,还是空的,“人呢?”不会是那一架把人给打怕了都不敢面对他了吧。   “去自习室了,我吃饭的时候碰见他背着书包呢,”方磊叹了口气,终于关上了电脑,他转过头来,“你打了一架把他改造成这样,要不也把我打一顿吧?我也想来点斗志。”   “这是打一架的事吗?”路梵抿了下唇角,换季开始干燥掉皮了,他喝了两口水。   “不行,那就打两架?”方磊一脸纯真。   路梵喝完了水,扭头认真且严肃地看着他:“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考上C大的?”   方磊挠头嘿嘿一乐:“我有二十分竞赛加分,然后我也觉得我多了点运气就是了。”   路梵懒得搭理他了。   方磊:“我认真的,哥,你一出手武思洋就变了个人,大佬我膝盖送你,都送你了,就是我想听听你的实验的事,你看看能给我也来一剂猛药吗?”   “这要看人,人不同,病也不同,当然还得对症下药,对于病入膏肓的人,我也没能力起死回生,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我这实验就是为以后第二专业心理学打基础,武思洋呢,他是个典型的个例,属于被老师宠坏了所以有点目中无人,当换了一个环境发现自己不是最优秀的了,心理产生的落差会让他很容易钻牛角尖,他不过就是有点讨厌我,先入为主了,现在应该也不会喜欢我,但是脑子找回来了吧我想。”   “那我呢?”方磊不确定地问。   “你啊,”路梵放下毛巾,跟他招招手,“手胳膊伸出来让我看一下先。”   “哥你这到底是心理学,还是江湖看相的?”方磊狐疑地伸出手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路梵看了两眼就在他胳膊上拍一下,“我只是大致猜测下你的生活背景,我已经知道你上面有个姐姐,都结婚了,比你大好几岁,我看你手和胳膊,一看就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一个男孩子身上连个疤痕都没有,皮肤也是挺细的,所以我就能知道,你在家里多半是被妈妈和姐姐保护的很好,所以我说,你现在玩游戏这么疯狂,放假了也没那么想回家,肯定不只是高考憋得那么简单,应该是家里管得很严没什么自由吧?”   “哇,真神了,”方磊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她们管得不是一般的严,我跟邻居家小孩儿打篮球他们都怕我磕着碰着,让我去学画画,可我一点天赋和兴趣都没有,就感觉每天都是受罪,我姐夫都说我姐像我二妈一样,我在她们面前吧,说话没有用,然后就她们说什么我做什么,但是学习这个事,纯靠逼迫的话,我总有那么点逆反……”   “很正常,”路梵说,“其实你这个情况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家长保护你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做法上有利有弊,大家也需要摸索和磨合,碰上你家这么强势的家长,你成了现在这样我一点都不奇怪,你总是顺着她们,无形中助长了她们,导致你现在真的想说点什么,她们也很难听得进去了,因为角色已经成型了,你在她们眼里就是小鸡仔,她们是老母鸡。”   “对,我经常就是这个感觉。”方磊一把辛酸泪,“那你能教教我怎么做吗?我感觉你和戚尘还有你的朋友们,你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和怎么做。”   “这个不是我来教你的,”路梵指着心口的位置,“问你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这样下去,我都知道你未来是什么样子,找工作找不到合适的,家里给你安排一个,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的一生,你想好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现在就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你找老婆也得她们先过了眼才可以,假如你喜欢的她们也喜欢,皆大欢喜,不然的话……”   “那我不要,”方磊垂着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想挣脱,她们习惯性的否定我,就说我这个专业,我一开始提的时候,她们总说我欠考虑,然后为了这个事吵吵闹闹了好久,结果发现什么专业以后都难说,最后还是随了大流,那时候,我没有丝毫说服了她们的喜悦,我甚至有一点排斥了。”   “你的心理暗示太强烈了,”路梵之前就看过一些资料,“你其实就是想摆脱她们的控制,但是也要保持理性,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在她们有干涉的情况下去争取,如果只是为了斗争而斗争,那你的人生最后会被你和她们一起毁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以前很依赖我母亲,后来父母离婚,她离开,我就什么不该做做什么,我想着她有一天再见到我,看到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让她好好的后悔……”   “那她后悔了吗?”方磊忍不住问道,现在的路梵这么优秀,所以是他母亲妥协了吧。   “……后悔的是我,”路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她离开也是爱我,是我自己不相信自己了。”   方磊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抱歉啊,我不是有意要探究的。”   “没事,”路梵说,“我分享给你,就是想让你知道,人生都是自己的,你妈你姐她们也不可能管得了你的一辈子,你真的想飞,就飞给她们看看,飞高一点。”   “老大,我真给你跪了。”方磊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免礼平身,”路梵笑着开了个玩笑。   武思洋这时候回来了,推开门一眼先看见路梵,然后是他旁边的方磊,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回自己位置上,没有说话,也不是像之前那么充满了敌意。   方磊悄悄吐了个舌头,回去看自己的书去了。   秋冬交替的季节很快过去,穿羽绒服的日子彻底来临了,晚上的气温也变得很低,确实很冷,从图书馆跑回宿舍的人越跑越早了,学校也很人性化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宿舍的暖气设施也陈旧了,经常有宿舍暖气跑水,路梵的鞋都给毁了一双,于是校区搬迁的计划又开始加速化。   经管院是从十二月初开始往新校区搬,有一些教学设备先陆续送过去,然后是老师和学生。   中下旬的一个周末,他们全员搬了过去,感受到了来自新校区同学们的注目礼,仔细一看,那眼神有不容忽视的一部分都围绕在戚尘和路梵的身上。   路梵转了个身背对目光,把手搭在戚尘的肩膀上,靠得很近,“华荣园的房子装修好了,没事去那里自习?”   “都行,你觉得图书馆占位置太麻烦了?”戚尘把他围巾重新系好。   杨子然看了两眼移开了目光,忽然对于自己孤家寡人感到没来由的厌倦,低着头开始发手机信息。   一分钟后,朋友圈更新,内容如下:   请问朋友恋爱越来越热,单身狗受到成倍的伤害该怎么办?配图一直无辜望天的狗。   评论也挺有意思的,杨子然很多一部分朋友高中毕业后成绩不好的就不上学了,这种已经很久不聊天只在朋友圈评论,约好似的回复:祝他们早生贵子就好了,一个孩子就可以让爱情覆灭。   杨子然皱着眉头,孩子有这么恐怖吗?但他感觉路梵和戚尘对常思也就跟养孩子没什么两样了,唯一的区别就是亲的,和亲生的。   他左右是搞不懂现在的爱情,他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了都。   因为搬校区,路梵有车这件事带来的便利就更加突显了出来。   学校有大客车帮忙运输,但是有发车时间的规定,为了照顾更多人,是半个小时一趟车,路梵他们有车,收拾完了就一趟拉走,那边收拾好了再回来拉就是了。   下午别人还在收拾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校园里溜达。   施一帆开心的一蹦三尺高,“罩我的人终于来了!”   “哦,”路梵眼里带笑,“我以为我是压迫你的人呢……”   “怎么会,我梵哥这么……”施一帆太久没写作文了,绞尽脑汁挤出来一句,“英明神武。”   路梵比划了下施一帆的脑袋,对他家嘻嘻嘻说:“往后还有好几十年,想清楚了啊。”   “暂时也就是蠢点,”卢西西无奈地摊手,“我再看看,不行申请下后台支持,实在实在我再考虑退货。”   “不行!”施一帆连忙打断,“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新校区的食堂也比老校区豪华了好几个点,尤其最近新开了趣味茶餐厅,价格还很友好,特别受学生的青睐。   还没到吃完饭的时间,施一帆就请大家来这里,主要是嘻嘻嘻很喜欢这里的一款奶茶。   路梵一直没听到戚尘说话,转头看他,发现他眼神盯着斜前方在看。   斜前方的座位上有三个女生,路梵当然不会以为是戚尘觉得哪个姑娘漂亮所以在看,他顺着戚尘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一些问题。   那个女生和老杨的前女友长得好像啊,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就好像脱胎换骨的一个人,之前那个女生路梵印象最深的就是高中生,私下里就穿超短打骨钉然后双眼皮好像也不自然,感觉在朝着网红发展着,但是现在这个……   路梵移开目光,去看老杨的反应。   杨子然全程都和施一帆他们在聊天,视线不经意飘过前面那桌子人,也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但就是这点才有些奇怪。   前方那桌比他们来得早,走的时候路过他们这桌子,路梵注意到老杨扶着奶茶杯子的手指微微的动了。   非常细微的动作。   “刚才那个女生……”卢西西回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着,“刚刚好像看了我们这里几眼。”   “我发誓我保证绝对不是我,我没有拈花惹草!”施一帆立刻说。   卢西西翻了个白眼,“正常人也不会这么一桌子人,独独看你的,哦不,你确实是这一桌子里比较显眼的,”卢西西说着看着老杨,有些奇怪,“是你认识的人吗?”   “原来看的是老杨啊,”施一帆的语气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你感觉失落的话可以追上去要个电话微信什么的,我不介意的,”卢西西撩了下头发,语气冰凉。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在我眼里除了我女朋友,任何异性都不配拥有姓名。”施一帆答道。   “那你先不要插话了,这事跟老杨有关。”   杨子然笑了两下,“那个什么,你们也觉得很像吗?”他看着路梵和戚尘。   路梵和戚尘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路梵问道:“所以确实不是一个人啊,真的好像……”要不是因为亲自去捉的奸,路梵估计也不会这么印象深刻。   “我能说这是我青梅竹马吗?”杨子然偏了下头,“以前我们小区里最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然后呢?”路梵觉得这里面的故事应该挺多,就什么,喜欢的人没追到,碰到了个跟她有点像的,动了心思,峰回路转,结果又遇到了最初的喜欢,挺狗血的剧情啊。   “没有然后了,”杨子然耸耸肩,“真的,我也没能免俗地喜欢上她,但是没敢追。” 第72章   吃完晚饭, 路梵和戚尘回宿舍整理东西,杨子然最近酒吧事情多, 没跟他们一起回来,他说东西就先堆着,他酒吧里也有休息的地方,不耽误事。   路梵宿舍里灯关着,方磊可能去吃饭了还没有回来。   他和戚尘开门进来, 一室漆黑。   路梵回想了一会儿,摸到墙上“啪”地按了开关, 灯亮起来。   戚尘跟在他后面, 看他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走过去, 把外套拿起来, “先别放这,都没擦呢……”   路梵想起这东西都还没整理就觉得头疼,四下看了看,找了一块抹布将就能用的,先把椅子给擦了出来, 让戚尘坐。   “我先帮你给收拾好吧,”戚尘说着,打开了衣柜, 先用抹布擦了一遍, 把路梵行李里的衣服一件件往里面挂。   “不着急, ”路梵手插着腰, 挠了挠耳后,“其实也没啥,就把从床铺弄好了,其他我一点点弄就行,今天不弄就明天,没有特别着急的东西。”   戚尘觉得也对,脱了鞋爬上了梯子。   路梵看了眼,也脱了鞋子跟着爬上去。   往戚尘身上一趴,把他压在打包没拆的被褥上,手上呼啦了两下,路梵脸趴在戚尘背上,忽然间不动了,“刚老杨说话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路梵轻轻吐出来一口气,额头前面的碎头发跟着动了动,“我觉得幸好我还有那么为数不多的一点运气,兜兜转转了一圈在一中遇到了你,万一我转了几次学彻底不想念书了,或者一中不愿意收我,毕竟我当时也的确是个问题学生了,所以假如我们错过了我好像也并不觉得奇怪,理由甚至可以是成千上万个,你说要是真的错过了,你会像老杨这样,也许碰到个和我某一点相像的人,然后和他在一起吗?”   路梵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戚尘没有主动聊起这个话题,路梵就自己胡思乱想了一路,他从来不是个会有这种不必要忧虑的人,可是今天,杨子然说完之后,他忽然觉得有点沉重,都不敢想,假如他们真的没有再遇到,那现在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会有那个如果,”戚尘等着他说完,停顿了片刻,等他自己也情绪缓和一点,“我跟你说过的,你一定会再遇到我,正如你在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无数次和我偶遇,我会向你走九十九步,就不介意再走完这最后一步,哪怕我们之间不只是一百步,是两百步三百步……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路梵歪着脑袋靠着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开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隙。   他不说话,戚尘也能通过呼吸的频率来判断他的心情,本来也想跟他亲近一下,但是戚尘感受到一道目光,门是关着的,窗帘也是拉着的,戚尘朝那道目光回望过去,发现是斜对床的武思洋正坐在床上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有些迷蒙,看起来是刚睡醒,戚尘身子往上抬了下,后背挺直了起来。   路梵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戚尘抓住他的手腕,“整理床铺吧。”   脑袋晃了两下,路梵抬头想问什么,余光已经看到了武思洋。   路梵:“……?!”刚进门的时候以为没人来着。   对床的人清醒了一些,跟他们摆摆手,“我刚有点困就上来眯一会儿,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吧。”他说着重新钻回被窝里,避嫌一样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舒服,这可能也是他睡觉的原因。   路梵和戚尘寒暄ing看了一眼,抓紧开始整理床铺,以戚尘干起活来这个状态,还真没人相信他会是C市金融大家族沈家的第七个孙子,路梵已经学着做了很多,但每次在戚尘面前都不够比的。   比不过不比了,一家有个会做事的就够了。   铺好了以后,戚尘还是给他把书架上的书摆好了,路梵一开始没感觉,等挂完衣服回头扫一眼,发现书架上的书排序和他原来的位置一模一样,他只是看到基本常用的书的位置,就猜测到戚尘是按照顺序给他排的。   这已经不是吃惊可以形容的了,“你全记住了?”   戚尘“嗯”了一声,手里的动作没停,“关于你的,大的小的……”   路梵顾不上宿舍里还有人,在他鼻子上重重地印了一下,“这他么咱俩要是能黄,我觉得这世界根本没有爱情。”   “如果你留在我身边,咱俩黄不了。”   路梵看着他,心情像在棉花糖上晒太阳。   戚尘本来说不用路梵帮忙,但路梵这会儿就要腻着他,去帮他把东西收拾到差不多,最后还是戚尘给他提溜回来,让他洗漱早点休息的。   路梵还叹了口气,“心情好就跟我各种表白,把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一回头就给我赶出来的,沈小七,你好样的。”   戚尘又无奈又好笑,“你这么蹭来蹭去属于隔靴搔痒你知道吗?我不赶你走,咱俩今晚谁也别想好好睡了。”   路梵扭头就回宿舍了,今天都在收拾东西,走廊窗户被打开散灰,有风,路梵手插进兜里,进门的时候都是用脚关的门。   方磊还没回来,路梵进来看到武思洋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应该是感冒了,刚拆了药盒,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路梵一眼,这一次没像以前一样立马转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路梵神情懒洋洋的,“怎么了?”   武思洋摇摇头,移开了视线,过了片刻又移回来,“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啊?”   在路梵回答前,他自己又补充道:“我不是说这个怎么了,我就是……毕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我就是想问还那么年轻吧,对,是这个意思,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路梵耸肩摇头,“没有,就他一个。”   “我不是就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男人而已。”路梵这大概是头一回跟武思洋这么正常的说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神奇。   武思洋收回视线,“哦,”他找到暖瓶倒水,水太热了,他需要晾一会儿,他盯着水杯忽然又说,“一辈子还那么长,虽然都想谈一段一辈子到白头的恋爱,但有时候又总会觉得多可惜,还没见过更多的人,怎么确定这就是对的呢?”   路梵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桌子上,他看着戚尘给他整理过后的整洁桌面,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他习惯的位置上,熟悉得好像他根本没有换过地方,“那也分人,我遇到他之前不确定,遇到他之后我至少可以肯定,以后我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更好了。”   路梵说完不再说话,找了洗漱用品,打开小宿舍的门,转头就想找公共水房的时候想起来,这是新宿舍了,大宿舍里就有洗漱间,还可以洗浴,他回头又拿了沐浴露和毛巾,决定冲个澡。   中间戚尘过来了一趟,给他桌上放了一杯热好的牛奶。   宿舍不让用大功率的电器,牛奶是放在开水里烫好的再倒进杯子里,还结合路梵的口味,放了一些糖,路梵洗完澡出来,温度刚刚好,他端起杯子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那一丝醇香的味道,浑身骨头都像沐浴在牛奶里。   睡之前,戚尘给他发信息,说夜里要降温,叮嘱他盖好被子。   路梵给他回了个表情,放下手机,双手在胸前合十,没有什么事比这更确定了。   寒冬已至,这届大一新生也将迎来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   这时候校区搬迁已基本结束,为了合理利用教室资源,考试总共进行二十天。   期末考试之前,是体育课等副课的结业考试。   别的课都还好,体育课……   大学第一学期第一次考试,男女生项目分开,男生一千米、引体向上二十个,女生是八百米和仰卧起坐四十个。   路梵本来觉得自己的引体向上可能会有点问题。   事实证明,他两个考试都有点问题。   体育老师提前一周说的考试内容,让大家提前准备好。   路梵现在没什么机会锻炼也是真的,就体育课上跑跑步打打篮球,到了这时候才觉得自己……emmmm他不想说。   晚上在操场和戚尘做引体向上,戚尘一口气做了十个,路梵刚摸到那冰凉的单杠,手掌就一阵发麻,还不等身体提上去呢,手就使不上力气直接松掉,他甩了两下手,“也太凉了吧?”他皱着眉头。   戚尘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手套给他。   路梵戴着手套,十分艰难地做了五个,他感觉自己肚皮上的肉都在颤抖着。   下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这么难的吗?”他做不动了,最后是在戚尘的注视下又练了一会儿,说什么也不动了。   一回宿舍就发现好多男生都在哀嚎,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能做二十个不下来的人,目前为止都是个位数。   这什么概念?!   C大的男生才不承认是他们太弱了,是……这体育考试太变态了点。   其实这在重点大学里一点也不奇怪,大家都把学习看的重要,反而忽略了体能。   最后两节体育课,先考引体向上。   路梵瞟了一眼在旁边坐仰卧起坐的女生,一分钟内做四十个,好多都拿了满分。   路梵:“……”有点羡慕。   男生这边引体向上的成绩太难看了,老师都不要说时间限制了,就说上去后不要掉下来能拉够二十个,就这……啧啧,体育老师写成绩的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路梵位置靠后,一直有点担心一会儿也丢人,幸好前面的成绩都太差了,体育老师忍不下去了,“十五个,不能更少了。”   路梵松了一口气。   最后说这个一千米的事情,路梵跑完之后,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   他把手搭在戚尘的肩膀上,大口呼吸着,腰腹处酸疼的不行,伸出手按着,腰有点直不起来,他拍拍戚尘,“你……刚才……跑那么快……干什么……害我总感觉跟不上……就……不及格了……”他看着戚尘,震惊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喘?”   戚尘扶着他走到一边,“你想听我喘的话,我可以……”   路梵不想搭理他了。   考试月来临。   路梵他们专业的考试得考半个月,一周平均五门考试。   考完试他和戚尘就收拾东西去了文朗镇,看了天气预报,过几天又有大雪,怕被困在那里。   一下飞机就感受到那不能忽视的寒冷,路梵瑟缩了下脖子,把围巾拉高了一点,他回头找戚尘,看他在和人打电话。   收了电话戚尘走上前来,露出他右耳朵上新换的和路梵同款的耳钉,路梵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那耳钉小巧的一枚,颜色深,显得戚尘的耳朵格外的剔透,戚尘被风一吹,偏了下头,“车子已经到了,在停车场,我们现在过去。”   这次路梵有了驾照,他们打算自己开车去。   停车场里有人等着他们,给他们送钥匙。   车里的空调也给提前开着了,路梵一上去感受到那股暖气,肩膀跟着动了动。   这次回来,路梵是打算把他妈的墓也给迁回去,以后也方便姥爷他们拜祭。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进了镇子里,路梵先开到街角找那家花店,开过去发现门是关着的,从外面看好像是没有营业,路梵把车停好,和戚尘下去看了眼,确实是今天关门了,店主在里面玻璃上贴了章A4纸手写的通知。   说家里有事,暂时关门,有事请打电话,号码是XXXXX。   “镇上应该还有别的花店,我们再去转一转,”路梵说着,和戚尘重新上车。   有倒是有的,还有一家花店,规模比这家小得多,不光没有向日葵,品种缺的很多。   路梵从里面走出来,“这个镇子整体都挺好,人少安静,就是不太方便。”   戚尘点头,“之前那家花店你姥爷不是认识吗,要不要问问他?”   路梵立马掏出手机给常卜寅打了过去,“姥爷,你常去的那家花店今天没开门。”   “我打个电话问问,可能是天太冷了,”常卜寅说完,挂了电话。   路梵和戚尘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会儿,转头看着镇子上炊烟袅袅的人家,外面走动的人真的很少,只远远地能听见一些小孩子的笑闹声。   路梵点了支烟,然后蹲在地上抽,吐了一个完整的烟圈出来,“来都来了,我们要不要顺便看看那小孩?”   “去吧,我也有这个想法,”戚尘站在路梵的侧边,风蹭着他的衣服吹过,再擦过路梵的头发,力道就温柔了许多。   常卜寅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路梵烟没抽完,直接递给了戚尘。   没几句就挂了,戚尘把手机还给他,“姥爷说店主现在过去,给我们开门。”   路梵站起身来,把烟蒂扔在地上,碰到之前堆积的雪,发出“滋啦”的声音,路梵又用脚碾了两下,“那就走吧。”   店主一看就是随便披了件外套就来了,脚上还踩着棉拖鞋都嫌麻烦没换。   “还是向日葵吧,”店主说,“你姥爷前一阵子给我提了,我才专门进的,他走了以后这里就没人买向日葵了,这里就这么多了,你看够吗?”   路梵扫了一眼,“够,全都给我包起来吧。”   先去墓地管理那里办完了手续,在这个地方,路梵是最后一次来了。   站在母亲墓前,想起最初那次来的时候。   一年多过去了,他早已和先前判若两人,又或者说,他又变回了本来的样子,母亲把他培养长大的最初的样子。   路梵说了很多,又感觉好像什么都没说,忽然叹了口气,“我其实挺想再给她弹首曲子的,仔细一算,快五年了。”   “倒也不是不行啊,”戚尘掏出手机,扒拉了两下,翻开一个视频,“不能现场弹奏,给阿姨回忆一下也可以吧?”   路梵探着脑袋凑了过来,“什么视频啊?”   一看正是自己初中时候上台演奏的视频录像,戚尘放着,还给他指了下,“看到这个背影了吗?这个是我,这视频我还找了挺久才找到。”   路梵盯着戚尘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视线往前移,戚尘坐的是第四排,往前第三排,第七个座位,是一个长头发披肩的女人,依然只有一个背影,路梵的瞳孔微缩,眼泪忽地滚落下来,只有一滴,掉在墓碑前,很快也消失不见,好像是天上偶然掉下的一滴水,而不是从他眼中流出。   他把戚尘的手机拿了过来,然后将音量调到最大声去,蹲下身子,把手机放在常茹的墓前。   一首曲子,一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路梵来回放了几遍。   事情办完之后,两人去了一趟镇上的派出所,问到了杨冬母子的消息。   路梵和戚尘打算开车去一趟。   小学生应该放假更早,路梵他们车直接开到了小区里面,停在了门口的位置,他们下车走进去。   按照门牌号找过去,是个挺老的小区。   杨冬妈妈现在在学校做财务,孩子在那里上学,以这个地方的生活水平来说,两个人过得不会太差。   之前路梵还给了他们一些钱。   每栋楼底下都有个信箱,旧是旧的,看起来还是能用的。   他们在楼底下待了一会儿,路梵从包里掏出来一封信投进了信箱里,怕他们不知道,有撕了一张废纸,故意塞进去露出一条边来。   戚尘侧头看着他。   “他都给我写信了,总要回的,不然小孩子会哭吧,”路梵解释道,“我最烦小孩子哭了。”   里面还有一些钱,他写了是给杨冬的压岁钱。   两个人并不打算真的见到这对母子,往回走的时候,路梵说再等一下,“这个点快吃饭了,从这里能看到他家的客厅。”   戚尘陪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小区有用来晨练的设备,设备倒是很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路梵挑了个干净的位置,他坐下来后看着这个有点像骑车的器具不知道叫怎么叫,前面有两个手握的地方,他握住了之后,直觉应该是手臂一用力就能推动的,推了一下,纹丝不动,路梵皱眉,侧着身子重新研究这个东西,“这是干嘛的?”   戚尘看着他,“练臂力的。”   “怎么用?”路梵又重新蓄力,发现微微动了,但是没多大成效,“看着挺新的啊,难道里面锈了,感觉推不动。”   路梵说完,从上面下来,对戚尘说,“你来试一下。”   戚尘坐上去之后,准备推,路梵说:“等一下,”他盯着器材又看了一会儿,抬眼,“你……尽全力。”   戚尘:“……”   他叹了口气,蓄力然后推出去。   推……动了。   路梵:“……怎么会呢?我再来试试。”   再来,还是不怎么推得动,路梵:“……”   值此大尴大尬之际,路梵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一动,收到了新的消息,他立马从器材上下来,“我看看谁找我先。”   戚尘手机也响了提示,他低头看完了,没有吭声。   路梵收到的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他考了956分。   重点是第二。   路梵笑了两下,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成绩我就不说了,流水的第一,那这个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锻炼了?”   “没有,”戚尘说,“体质问题吧,我以前是练过。”   路梵不甘心也没办法了。   这时候,他们看见楼门口里出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   路梵眯了下眼睛,拉着戚尘往僻静处站了站,他们看着杨冬和他妈妈脸上带着笑容从他们面前走过。   杨冬比那时候看起来白净多了,脸上多了肉,显得孩子气更浓了,他蹦跶了几步,忽然回了头看着那一排信箱,拉着他妈的手,“妈妈我们的信箱有东西,是不是大哥哥给我回信了!”   妈妈也看到了,但是又怕孩子失望落空,“可能是学校发的成绩单。”   孩子满含期待地等着,两眼一眨不眨地等妈妈给他开信箱。   路梵又看了一会儿,看到他们打开了信箱,杨冬踮着脚尖摸到信,然后绷着小脸严肃地看了信封上的字后,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他轻轻拍拍戚尘的衣服,“走吧,我们。” 第73章   旅程没有那么着急, 两个人把周围有趣的地方都看了一遍,该吃的好吃的一样没落, 还给大家带回去了不少特产。   赶在年前回去,要把路梵妈妈的骨灰重新入殓。   好在一切都算顺利。   距离过年就还有五天的时间了。   戚尘坐在客厅里陪常卜寅下棋,围棋盘上满满当当,路梵从旁边经过扫了一眼“啧啧”两声,“确定还有地方下棋吗?姥爷你是不是又要输了?”   常卜寅一脑门的褶子费劲思考着, 把他赶跑了,“你老影响我发挥。”   姥姥抬头看了过来, “得得得, 之前赖我,现在又赖梵梵了, 得亏我们思思还小, 不然是不是还赖上他了?”   常卜寅鼻孔出来声气,哼了两下,没说话。   戚尘看他左右不知道怎么下了,很闲适地坐在对面,轻声说道:“马上要过年了, 我爷爷说你们四个人,左右太孤单了些,想让你们去我家里过年。”   常卜寅抬头, 看看戚尘, 然后跟老伴对视了一眼, “这……”他又看看路梵, “不大好吧?我这人脾气不好,万一再闹个矛盾不是害你俩了吗?哎,不去不去,谢谢你爷爷的好意,再说,四个人,怎么也孤单不了。”   戚尘笑笑:“姥爷,我爷爷你其实认识的。”   常卜寅摸摸自己的下巴,左右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姓戚的朋友,“跟我认识?”   戚尘卖了个关子,“交情还不算浅,您去了就知道了。”   常卜寅一拍大腿,把满盘棋子一呼啦,“这局平局了,不玩了,去,我去会会这位交情不浅的朋友。”   大年三十这天,路梵带路,携一家老小去了戚尘爷爷家。   常卜寅站在门口的时候,刚要忧愁这俩孩子到时候结婚的时候要怎么办,总感觉有些高攀了戚尘家,一转头门打开了,他本来还以为是戚尘,正乐乐呵呵的一张脸,在看到同样布满了褶子的沈家大家长时,非常给面子的立马就拉了下来。   “怎么是你?!”常卜寅一脸不悦道。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迎接,身后还有好几个小辈,被常卜寅这话弄得略有些下不来台,拐棍在地上戳了戳,“怎么不能是我?我怎么了你了?”   常卜寅翻了个白眼,“你还有脸提你怎么了我了……”   沈老爷子表情僵了一下,偷偷看了眼路梵的姥姥,咬牙切齿,“你非得当这么多人面要跟我翻旧账?你老婆可还在呢……”   姥姥当然知道当年的那段事,从前没放在心上,现在不一样了。   她现在是路梵姥姥的身份,不想再低人一头,把孩子抱紧了些,越过常卜寅往里面走,路过时丢下一句,“我们先进去,你们慢慢探讨……”   常卜寅瞪了沈老一眼,立马跟了进去。   沈老爷子:“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先提起来的这茬儿。”   路梵和戚尘站在旁边看戏,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笑。   手有些冷,戚尘拉着他往没风的地方站着,用自己的手给他取暖,看的戚女士又是眼红又是感叹,总之摇了好一会儿头,直到两只手一左一右被老公和大儿子握住,“您的表情还是注意点,我看路梵那姥爷可不好弄,别让人觉得你舍不得,”沈墨城提醒妈妈。   戚女士一转头,“我哪里舍不得了,我就是觉得你弟弟都这个阶段了,你呢,你呢,我大儿媳妇呢,要我提醒你过了年你二十八了还是三十了来着?老公?”   沈墨城哀嚎道:“妈,我才二十五。”   “哦,”戚女士丝毫不为所动,“那我没说错嘛,四舍五入就是三十了。”   沈父见差不多了,把妻子拉走了,生怕大儿子气得跳脚大过年的离家出走。   沈家人几乎都来了,人特别多。   常思先是被姥姥抱着,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被别人看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扭头把脸埋在姥姥怀里撅着小屁股给大家看,后面路梵陪他玩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挨个认人,喊叔叔婶婶喊哥哥,小孩子熟悉之后,立马就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了,开始活跃起来。   这么多人陪孩子玩,姥姥难得也能放松些。   常卜寅和沈老爷子坐在首位上,终于言归正传。   “这样也好,”常卜寅说,“我正愁来了这边,没人陪我下棋喝茶,你这老胳膊老腿要还是能动,去找我玩。”   沈老爷子嗤之以鼻,“你这老胳膊老腿都没事,我当然会更好了。”   “呵,”常卜寅冷笑,转头扫了眼在场的孩子们,奇怪道:“我记得你家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嘛,和路梵他们差不多大的吧,长得挺好看的。”   沈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额……”他转头看了眼刚从楼上睡醒下来,还趿拉着拖鞋用手揉眼屎的沈繁星。   沈繁星不意外看到楼底下这么多人,先看见了陌生的两位老人,然后是多了个小孩子,再然后看到和戚尘说说笑笑抬头看过来的路梵。   沈繁星脚步顿住了,面无表情地扭头回楼上去了。   再一会儿下来,终于人模人样了。   他去厨房摸了点吃的,端了杯果汁坐在路梵的对面,不等说话,见两位爷爷还看着自己,语气懒散随意道:“爷爷早,”然后转头,目光看着常卜寅。   路梵跟他介绍:“这是我姥爷。”   沈繁星眼珠子转了下,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去,还特地站了起来,对着常卜寅露出最灿烂乖巧的笑容,郑重其事道,“姥爷好!”   常卜寅:“……”用目光看看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扭开了头去。   “孩子,坐,别这么客气,”常卜寅继续,“哎那个小姑娘呢,现在应该也上大学了,怎么没见她?”   沈老爷子笑了两下,戳着拐杖看着沈繁星,也不说话。   常卜寅也扭头去看沈繁星,小六表情没什么变化,倒了杯茶给他,“姥爷,您喝茶。”   沈老爷子眼皮子掀了下,“我的呢?”   沈繁星给他也续了满杯。   “你们想见那个小姑娘啊,好的,稍等一会儿,我上楼去叫。”沈小六说完,趿拉着拖鞋又回楼上去了。   路梵心中有句mm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在果盘里捡了颗糖塞进嘴里,跟戚尘小声说:“他要表演史诗级的大变活人吗?”   戚尘看着一屋子没什么表情的人,淡定地继续给常思剥瓜子吃,“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觉得你一会儿也不要问太多。”   常思扭头扬起小脸,一脸天真地看着戚尘和路梵:“哥哥,真的有漂亮姐姐吗?”   路梵的回答是剥了一颗糖直接塞进他的嘴里,“乖,吃糖,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时间比路梵想象得要短,不到二十分钟,楼梯上一位长腿美女穿着裙装款款下楼,手里还拿着一个女士手包,路梵就扫了一眼,收回了目光,不说别的,就说沈繁星装备投入的钱,下血手啊。   沈小六从楼上下来了,其他家人看了一眼,继续扭头聊自己的天,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沈繁星重新做回路梵对面,跟姥爷重新打招呼,“姥爷您好,我是沈繁星。”   常卜寅放下茶杯,瞅了孩子两眼,“刚才那个是你哥哥啊?”   路梵嘴里的糖一牙给咬碎了,囫囵几下咽了下去,然后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戚尘垂着头没露脸,一只手伸出来一下一下给路梵顺着气。   常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个哥哥都忍笑忍得很困难的样子,他眨巴着大眼睛,视线从路梵和戚尘身上挪开,然后又盯着沈繁星一个劲儿的看。   沈繁星察觉到这道目光,转过来,对上一双明亮又懵懂的眼睛,“你好啊,弟弟。”   “姐姐你好啊,”常思举着自己的小爪子跟他晃了晃,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沈繁星从未有一刻穿上女装的心思这么复杂过,他看着小朋友的眼睛,总感觉有点心虚。   但为了孩子的身心成长,他选择不要说自己是个男孩子这件事。   路梵还在笑,沈繁星没所谓地吃自己的东西,动作表情都十分自然熟稔,一时间真是雌雄不分。   “笑什么?”沈繁星说,“你俩换上效果说不定比我还好。”   路梵笑容僵住了,他先盯着戚尘看了一会儿,瞬间就脑补出了沈小七大致的女装轮廓,还不等觉得好不好看,反正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他面无表情瞪着沈繁星,觉得此人有毒,剧毒。   戚尘看着路梵,倒是隐隐有了几分期待,路梵瞬间感到一阵寒冷,微微摇头,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死都不可能的。   常思晃着脑袋,“换什么呀?”   路梵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教育道:“别看了,你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美和帅。”   抱着孩子远离沈繁星一点,戚尘想了想,带着他们上影音室看会儿电影去,“我那里也有动画片的碟。”   “好,”路梵抱着常思跟他上楼,距离吃饭还得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个小孩儿也跟大人不太有共同语言。   路梵翻碟包,发现动画片还不少,“你们家就你和沈繁星最小吧,这是你俩谁的资产?”他说着还摸出来几张近几年新出来的,一时不解,“怎么还有这么新的?”   “不是我俩谁的,”戚尘过来和他一起挑,才三岁的孩子,看不懂太多,“我爷爷给买的,他总觉得我们家的男孩子童心不够,大概是以为多看看小孩子的东西可以熏陶出来一点。”   翻了一圈,戚尘摸着早一些时候的哆啦A梦,“要不,就放这个吧?”   路梵嘴角往上勾了勾,“好,那一起看吧,你爷爷熏陶的方法挺特别的,我来给你巩固加强一下。”   常思觉得这个动画片好好玩,那个穿着蓝外套的机器人好像无所不能,他觉得两个哥哥一定也很喜欢,不然为什么他每次看他们的表情,都觉得他们比自己看得还津津有味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吃饭的时候,是戚女士上来叫的,她弯腰抱着常思跟他还玩了一小会儿,看着小孩子肉乎乎很好摸的小脸蛋,她忍不住转头看着早就褪去婴儿肥的沈小七,“还是小孩子好玩,思思,姨姨抱你下去吃饭饭好吗?我们去吃肉肉。”   思思小手搂着她,奶声奶气地:“姥姥说还要吃菜,不可以只吃肉。”   把戚女士的母爱一下子勾了起来,想起孩子小小年纪的没有母亲,父亲还是那个德性,她又看了眼路梵,声音不自觉又温柔了几分,“你们俩洗个手也下来吃饭,一会儿人多,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你们还在长身体呢。”   楼上都有房间,吃完了午饭,沈老爷子就拉着常卜寅去茶室下棋聊天去了,精神头比几个年轻人都好。   路梵和戚尘想睡会儿午觉,不然这时候也没有太多事情做。   晚上就更热闹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路梵发现沈家人这么多年下来,能几个孩子生意都做得好,关系还和和睦睦,跟他们家的仪式感有很大的联系。   晚上的饭是随意吃一点,桌上有糕点和水果,如果谁饿了,就先垫吧上。   电视下午就开着,在放往年的节目。   七点半的新闻联播,几个大家长都坐过去,边看边互相讨论着,然后到包饺子的时候,戚女士一喊,全都洗手上阵包饺子。   这么多人,既不会显得拥挤也不显得谁多余。   包的速度很快,一看他们这就是训练有素。   等包好了,八点一到,新年联欢晚会正式开始,那么多人围坐在一起,笑着看节目。   他们调侃的成分居多,都知道这些节目背后的艰辛,大过年的很多人都得等给观众表演完节目才能往家里赶,北京本地的还好,不是本地的,有的都需要两三天才能到家。   常卜寅很久没这么开怀了,吃零点年夜饭的时候,忍不住喝了几口。   沈老爷子也是。   姥姥虽然不怎么爱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路梵能感觉到她也很开心。   晚上要守夜。   支了好几个桌子,打牌的打牌,打麻将的打麻将。   路梵和戚尘跟沈大哥还有沈二哥打牌,跟他们打牌有点废脑细胞,路梵打了几局输赢参半,就开始打呵欠。   他熬不住,戚尘让他上楼睡觉去。   路梵“嗯”了一声,“你玩吧,不用管我。”   他进了戚尘的房间,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里,里面还有戚尘的味道,他还仔细嗅了几下。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路梵摸到戚尘的胳膊,准备再睡一会儿。   楼下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中气挺足的,施一帆那二傻子跟沈老爷子在拜年,“沈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路梵忍不住钻回被窝里,用被子盖住了脑袋,这是过年啊还是过寿啊,笨蛋。   他真想装着不认识这货,但是已经听到了楼梯上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两个人,路梵拿起手机看了眼,才早上九点,戚尘都不知道半夜几点进来睡的,肯定还没睡醒就对了。   怕施一帆冲进来把戚尘也给吵醒了,路梵跳下床穿上鞋,飞快套好了衣服,在他们敲门之前,打开房门走出去,然后把门给轻轻关上了。   一转身,施一帆和杨子然已经到了跟前。   施一帆张了张嘴巴,在他发出声音之前,路梵捂住了他的嘴,“先下楼,下楼再说。”   “梵哥你干嘛不让我说话,”下了楼,施一帆跟他抗议。   “戚尘还在睡觉呢,”路梵说着,瞪了他一眼,“你们昨晚都没守夜,这一早的来给我们拜年?”   “是啊,”杨子然打了个打呵欠,明显睡眠不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晚上没睡?”路梵问杨子然。   “打了一晚上的麻将,”杨子然抱着手臂,“把我爸输的急眼了都,我就去找了他。”   施一帆推了推自己的脸,“我睡得挺早,我家没什么年味,我妈昨天就带西西去国外旅游加购物了,剩我和我爸大眼瞪小眼,还得应付我家亲戚他们,贼拉无聊。”   “你还没给我拜年呢?”路梵瞅着他。   “祝我梵哥福……”施一帆刚说了一个字,立马住了嘴,思考了下,重新说道:“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啧,”路梵撇了下嘴角,“还是换汤不换药,所以就你这张嘴,过年出去真的能讨到压岁钱吗?”   杨子然很不厚道地笑了。   三个人在楼下没坐一会儿,戚尘揉着脑袋下楼来了。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路梵问他。   “不了,”戚尘在他身边坐下来,“中午吃完饭再补个觉,这会儿其实睡不着了。”   四个人坐一起,商量着去哪里玩。   大过年的,大部分都不营业了,最后一商量,算了,老实在家待两天吧。   沈老爷子看人齐了,拿了几个大红包出来,都是厚厚的一沓,“来,都过来,跟我报期末考的分数和名次,我给红包。”   施一帆和杨子然:“……”所以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吧?   路梵和戚尘没的说的,老爷子很爽快的给了个大包。   施一帆摸摸下巴,看看杨子然,得了,该来的都要来,早死早超生,“沈爷爷,我们院是九门课,我考了680分,全院排二十四。”   沈老爷子把红包递出去,“不错,继续努力。”   施一帆拿着红包心虚不已。   路梵他们在心里快笑疯了,都使劲儿眨眼睛盼着爷爷多问两句。   什么学院啊,什么专业啊,院里多少人啊。   他们古生物学一个专业就是一个学院,一共就一个班,还没超过六十个人。   杨子然最后一个走上前来,他这回期末考考得特别烂,期中考还能考院里前一百,期末考直接见不着人了。   “沈爷爷,”杨子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考的不好,我不要红包了。”   沈老爷子看着他,“是多不好啊,红包可以不要,分数还是要告诉我的。”   “……”杨子然抓抓头发,“就考了七百三十多分,院里得二百开外了。”   爷爷拿着红包的手敲了下桌子,眼神又落回拿了红包还得了夸奖的施一帆身上,“怎么学院之间差距这么大?”   施一帆:“……”   最后杨子然的红包也给了,“这次考得不好,自己认识到了也非常不错了,开学了要继续努力知道吗,多读点书总是没有错的。”   杨子然闷着头“嗯”了一声,他自己也知道问题所在,在积极调整着状态。   其他三个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考得不好。   杨子然的那位心头好,对他的影响太巨大了。   “老杨,你这样不太行,”爷爷走了以后,路梵直言道。   “我知道,”杨子然似乎不太想说太多,他这个就是这样,一碰到感情的问题就喜欢自己憋起来慢慢解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好的,其实也不光是那个问题,酒吧刚上轨道,事情也有点多,下学期就会好的。”   “先说好,你要是状态回不来,我们兄弟可是会有一些行动的,提前给你点心理准备。”   杨子然无奈捂脸,“那我争取在组织行动之前,自己解决好。”   大学的假期相比高中,不要太轻松了,这导致开学的前一天,大家在补导员布置的寒假作业时,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父母,更不想离开被窝。   新学期一开学,路梵和戚尘就找到导员,他们的第二专业,要开始了。   导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耽误第一专业,不然学校有理由让他们两个专业都延期甚至毕不了业,之前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先例,毕竟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两个人开始变得更忙了,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   路梵的晨跑大业又开始提上了日程,杨子然不时常在学校,大都是施一帆陪着他一起跑。   跑完步,再和早自习结束的戚尘一起吃早饭。   “哥,你也开始准备学校的运动会吗?你要报什么项目啊?”施一帆好奇。   路梵说:“什么运动会?”他跑步只是因为沈小七要成年了,怕自己体力跟不上。   “就劳动节那段时间,每个班都有名额要求,我们班人少,每个人都被安了一个项目,我是三千米。”   路梵:“哦,嗯。”   施一帆:“???”这是什么答案。 第74章   沈家根本没有女孩子。   沈小六是个能变身成女孩子的男孩子。   常卜寅自从知道这一点之后, 把常思的玩具从头到尾筛选了一遍,凡是女孩子也玩的, 二话不说直接藏起来,连带着对沈家人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   对于沈老爷子,有点嫌弃,好好的男孩子,怎么就给养成了这样子, 但是等沈老爷子把缘由一说,他才舒坦了不少。   对于戚尘, 明示暗示各种示意, 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路梵穿女装还可以考虑一下, 戚尘绝对不可以穿女装。   路梵:“……”这特喵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有一点关系的, ”戚尘说,“至少从关系位置来说,你穿女装不会太违和。”   “哪里不违和了?”路梵努着嘴,一脸凶悍,“哪里都很违和, 不行我要和沈繁星保持点距离,省得总给你们这种误解。”   “你真的不想穿吗?”戚尘认真问他,“不想穿的话我们当然不会勉强你的, 但你如果哪天想穿了, 直接跟我们说,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跟你说沈小七, 不可能的,没有那一天。”路梵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施一帆最近很头疼,没事总往路梵宿舍跑。   “啊,要过节了,买什么礼物好啊,西西觉得发红包是最俗气的事情。”嘴巴里嚼了嚼,他现在不怎么吃零食了,没事的时候买的牛肉干磨牙玩。   路梵正在看一份心理学案例,被他吵得有点烦,搁下了笔,“什么节啊,最近不是三月八,妇女节?”路梵眉头抬了抬,“不是吧,她这么迫不及待过这个节?”   施一帆咬牛肉干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肉,伸手揉着看着路梵,有些吃惊,“哥你不是吧,满学校都贴着的节日预告你一个都没看到?”   路梵更吃惊:“满学校的女生都要过三月八?”   施一帆:“……不是三月八啊,那是妇女节,她们过的是三月七,叫女生节或者女神节。”   路梵抬起头望望天花板,把刚才的案例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在笔记本上写下“总结”两个字,施一帆谈恋爱以后胆子就肥了,伸手晃了晃路梵,“哥,你帮帮我呗,我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   路梵的笔在本子上重重划了一下,一条黑线贯穿整页纸,施一帆见鬼一样缩回手,站在原地装乖巧,“还好,你只写了两个字。”   路梵翻了个白眼,摊在椅子上,“你和老杨,你们一个两个的,感情还得我给看着,我容易么我。”   “走走走,去学校附近的商品楼看看吧,有挺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看看去。”   路梵无可奈何地站起身,真觉得自己应该学学戚尘动不动跑图书馆查资料去,就不会被随便骚扰了,“我一个男生怎么知道女生喜欢什么?”   “没事没事,我做的是排除法。”   路梵:“……”感觉他是皮痒了。   大学城附近的商业街,鳞次栉比,生意一向都红火。   施一帆就这么拉着路梵,想从头逛到尾,路梵一早看穿了他的恶毒想法,直接跳过了开头的几家卖娃娃的店,“送这个感觉太土了。”   有一家定制手机壳的,路梵觉得有点意思,和施一帆进去看。   施一帆和店主聊天的时候,他就在四处看店里挂在墙壁上的成品。   他自己看中了两款冷色调的手机壳,直接去跟店家付款。   在柜台,有别人也在付款,是个女生,还跟施一帆认识,路梵侧身靠在柜台上,双手向后拄在玻璃上。   视线向下,不经意看到那女生的手提包,眉头微皱,好像有些眼熟,难道是最近的流行风?路梵没有多想。   只是粗略听两人的谈话内容,路梵一下子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包眼熟了!   这特么就是上回在酒吧里,他因为挨撞无意间捡到了那个手提包!   路梵身子站直了些,一偏头看到了女生的正脸。   杨子然的那个心头好,黑长直。   这世界居然就是这么小。   女生也在因为包的事向施一帆二次道谢,施一帆顺带跟她讨论送女朋友礼物的事,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其实每个女生不太一样,而且我个人看来,女神节并不是那么重要,送件小礼物吃个饭看个电影这种日常活动都是OK的,你女朋友如果生活品味高一点,你可以去前面商场的化妆品专柜,最近新开了一个大牌的柜台,我们宿舍很多女生都想去买一套,就是价格有点贵。”   “那没事,我一会儿去看看,谢谢你呀,”施一帆看着她,轻轻抿着嘴唇,“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一说完觉得这话好像搭讪的,赶紧解释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前是一中的吗?我应该是见过你,然后想不起来……”   路梵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施一帆痛到说不出话来,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路梵,“梵哥,怎么了呢……”   “这个包啊,”路梵指了指那女孩的包,“就子然捡到的那个吗?”   施一帆有些奇怪,“怎么是杨……”哥呢。   没等他说完,又被路梵敲了一下,“你这么年轻就得老年痴呆了,不是你杨哥捡到了然后让你先看着,他要处理酒吧出的事故呢,你这个孩子真是的,也不跟人家解释清楚,让你白捡个英雄当了。”   施一帆:“我……”被路梵一眼瞪得不敢开口说话了,他委屈的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挨敲。   女生低头笑了两下,眼睛很干净透彻,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问他们,“你们,说的是经管院的杨子然吗?”   施一帆瞪大眼:“对啊,你也认识吗?这么巧?”   “嗯,认识,”那女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很小认识,只是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听说他后来转学来C市读书,也就联系更少了。”   那她就不是C市的,更不是一中的,施一帆挠挠自己的头,很奇怪自己会对这张脸感到眼熟。   女生继续说:“我……下回碰见他,跟他当面道个谢吧,毕竟以前就认识。”   “我有他的电话,你可以直接跟他联系的,他最近稍稍有点忙,”路梵说着,立马掏出了手机。   女生迟疑了一下,微微摇头,“不用的,我……有他的号码,谢谢,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施一帆盯着人又看了一会儿,直到被路梵敲醒,施一帆奇怪道:“哥,我怎么老觉得她有点眼熟呢?”   “不然说你得老年痴呆了呢,”路梵提醒他,“你杨哥前女友……”   “啊……”施一帆领悟了过来,“杨哥前女友,分了,然后手机上有照片无意中给我们看了?哎,我怎么不记得他有给我们看过前女友照片这回事呢?”   路梵:“……”   路梵:“本来就没有,你这呆子,你杨哥前女友,咱们一中那个女生,跟这女生有七分像。”   “哦,”施一帆终于领悟了过来,“原来是和那个女生长得像,我就说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哎,不对,哥你说的是,那个女生跟刚才的女生像?杨哥他先……”   “就是这个意思,”路梵说,“把你的嘴巴合上。”   施一帆挑了几款感觉女生喜欢的手机壳,让店主给包上,转头继续跟路梵说,“所以哥你刚才说包是杨哥捡的,是在给杨哥制造机会啊?”   “那不然呢……”路梵翻了个白眼。   这一逛,施一帆跟有瘾一样,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路梵罢工了,手里大包小包叮铃哐啷的,“不行,这活我干不了,还好我没有女朋友。”路梵再狼狈也不在乎了,随便找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戚尘刚好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去哪里吃饭,路梵有气无力地说:“我在西大门的商业街,走不动了。”   “你等着,我过来。”戚尘道。   路梵松口气,有种救星驾到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路梵元气恢复了一点,“我看那个女生的态度,对子然多少是有好感的,她要是没男朋友,子然希望应该很大的。”路梵说。   施一帆:“啊,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觉得?”   路梵给他夹了块肉,“吃你的饭吧先,我先跟你戚校草商量商量。”   “你有什么想法没?”路梵把之前发生的事跟戚尘描述了一遍,“这把能给老杨来个助攻吗?”   戚尘又给他倒了杯果汁,路梵早就渴了,几口灌下去,戚尘道:“你慢一点。”   等路梵喝完了,他说:“法学院有个外号‘百事通’的,在各个学院都有人脉,我先找他打听一下,我们再看吧。”   苏映,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班级:英专三班。   现单身。   加入的社团有翻译社、文学社。   性格随和好相处,追求者众多,但至今没有走得近的异性。   路梵知道这些信息的时候,觉得就想在老杨屁股上踢一脚。   而他也真的准备这么做了。   班长找了路梵两次,想让他多报几个项目,“看你身体素质很不错啊,参加的话能给咱们班多拿几个荣誉呢。”   路梵想了一下:“我觉得应该多给其他同学一些机会,你看我身体素质这么好了,再锻炼的话会让其他同学自卑的,对吧?”   班长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转头去动员其他同学了。   戚尘晚上跟路梵提议,不参加别的,可以跑跑三千米,“这个是累一点,但是可以锻炼你的耐力。”   路梵还没忘记上学期期末体育考试的那种屈、辱感,以及连举铁都费劲的黑历史,“但是练耐力干什么?”   “我生日快到了,”戚尘轻飘飘开口道,语气淡淡的,跟他说出口的内容可不一致。   路梵:“……嗯,我知道快到了,但是我又不是干活的那个,”他低着头不再看戚尘的眼睛,请问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说出这种话还表情不变的。   “那你也需要耐力,不然……”戚尘没说话,路梵炸毛了。   “沈小七,你最近膨胀了,我……那你报什么项目?我考虑看看。”   “我也报三千米,我也需要练练。”   路梵:“……”   报名名单要四月之前交上去,路梵赶在截止日期前,报给了班长。   报完就开始觉得有些慌乱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运动会要来了,还是戚尘的生日要到了。   杨子然跟他那个心头好的进展依然不太顺利,从他每次走神的频率还有脸上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   路梵挑了个特殊的日子,打算给他来一剂猛药看看效果。   路梵发了个照片给杨子然。   照片是苏映的背影,旁边站着一个男的,也是背影,虎背熊腰个子还矮,是个仅仅从背影看就让人觉得好看不到哪里,在小说里都只能当路人甲的同学。   在这里,路梵要先对这位不知名姓的男同学道个歉,接下来的内容纯属虚构。   路梵:子然,你拖了这么久没敢下手,妹子现在和这个男生在一起了,我看到他们一起吃饭和看电影了。   路梵:拉着手的。   杨子然不知道是被消息震住了还是怎么着,过了好半天都没有消息。   路梵估摸着这药太猛了,准备打了电话看看状况,杨子然回了消息。   杨子然:真的?   杨子然:这男的……我都看不上。   路梵安慰他: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杨子然:……不行,我有点接受不了。   路梵:你跟人表过白吗?   杨子然:没有……我不太敢,感觉有点距离,会更安全,她至少不会讨厌我。   路梵:你不是吧?那你现在满意了吧,她找了个比你差了很远的男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杨子然:……我本来想着,她会找一个比我优秀很多的人,快乐幸福的过一生。   路梵:那这个事你说了不算,也许这个男生在她眼里就是优秀很多的人,她现在也很快乐幸福。   杨子然那边又沉默了,路梵在这头蹲在电话跟前,慢慢等待着,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显露出来。   路梵:你如果真的为了她好,至少要让她知道你喜欢着她,她选择谁是她的权利,但是你现在这样,确定不会后悔吗?   杨子然沉默了半天,然后发来了一句:后悔了。   他咬咬牙还是觉得不甘心,也没办法甘心,“我这就去跟她说,我每天盯着她的朋友圈呢,没看出来什么苗头,我就假装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我去跟她表白,我跟那男生公平竞争。”   路梵电话里回复他,“快去吧,这会儿应该挺多人都不甘心的。”   杨子然积攒了许久的满心喜欢,此刻都转化为了一股勇气,换了一身帅气的衣服,他开着车专程去买了新鲜的粉玫瑰,她喜欢粉色,然后雄赳赳气昂昂来到了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   春天刚来不久,天气转暖,楼梯两侧的小园子里,都绿了。   他站在楼下,从他下车举着一大束鲜花,就有不少人投来的目光。   只是这目光看起来不是艳羡也不是好奇,好像多了一份揶揄还是滑稽吧,杨子然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抬头向楼上喊道:“苏映!”   女生楼里有人笑了起来,也有人转头去叫苏映了,杨子然把心里想说的话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苏映就神色匆忙地跑了下来,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一瞬的复杂。   杨子然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   苏映拉着他的手,把他往远处拽了过去,然后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杨子然,“你是要跟我表白?”   “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回头路了,杨子然往前站了一步,和她离近一点,“我喜欢你苏映,我喜欢了你好长的时间,久到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你的眼睛,我……”   “你先等一下,”苏映有话想先说。   “不行,我别的事都还行,在感情上我总有些……所以拜托让我说完吧,不然我可能再也鼓不起勇气了,”杨子然把花送到她怀里,然后双手紧张得交握在一起,“我会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我会照顾好你,我会……尽量满足你对男友的幻想,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好,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算了,”杨子然忽然泄了气,他准备好的那些话,到了这个时候被忘得干干净净。   他对自己都很失望,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他刚才被路梵激的那一下有些失控了,他应该先和戚尘讨论下经验的,杨子然无力地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对你很好,而你又很喜欢的话,就当做今天是我对你的祝福吧。”   “什么他?”苏映一时间都不确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你不是刚交了男朋友?”杨子然索性挑明了,“抱歉,我这样其实是不妥当的,将你至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没有为你考虑。”   “我没有男朋友啊,还有,”苏映哭笑不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路梵在草地上看书,歪在戚尘的腿上,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睁开眼就是天空,虽然天没有那么蓝,云没有那么白,但是此情此景,开心得感觉想跳舞。   他手机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路梵掏出来看了眼,他想也不想按了挂断,戚尘微微抬头,路梵跟他说:“老杨的。”   刚挂断,电话又打了过来,路梵抬起身子,笑得有些惬意,“我把老杨激了一下,他现在应该是要找我兴师问罪。”   路梵点开信息编辑,给他回复:愚人节快乐,老铁!   杨子然丢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人。   他在四月一日这天,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告白了,然后全女生宿舍楼的人都看到了,他一想到这个,就感觉气血直往脑门顶上蹿,有一种当了个傻瓜的感觉。   就连苏映都在旁边笑了,“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朋友挺好的啊,他如果不这么说,你要什么时候才肯主动往前走这一步?”   这倒也是,杨子然放下手机,立马就释然了。   “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他看着苏映,“算了,今天的表白就当没发生过吧。”   苏映脸都白了,“这就……后悔了?”   “不是,”杨子然赶紧解释,“这不是这种日子嘛!我就说今天买花的时候,那个店员还跟我确认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今天不行,我明天再跟你正式表白,不然以后,人家说起恋爱纪念日,我们一说这一天,总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啊,”苏映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清晰的映着杨子然的脸,“别人都在愚弄的时候,只有我们是认真的。”   杨子然心情感觉荡秋千到了最高那个点,要往下坠落的时候,满满涨涨的情绪涌出来,他抬起手,刚抬起来又放了下去,苏映眼睛红了红,走过来,伸手抱住他,“我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但是你对我可不可以勇敢一点,不然我也怕,我也有点不够勇敢,我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晚上杨子然又打电话给路梵,路梵之前就把他拉黑名单了,不敢接他的电话。   杨子然电话打给了戚尘,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有怕的时候?”   戚尘看着专心看书的心上人,回应道:“有我在,他有什么好怕的,他这是特意给你们制造相处机会呢,有什么话不用跟我们说,跟你跟前的人说就行,好兄弟,有些话不用明说。”   杨子然被他这句话弄得,眼眶有些热,“你真的念得是法律系吗?我怀疑你俩背着我们上的其实是爱情学吧?”   “不瞒你说,你梵哥念的青少年心理学就包括恋爱学的,好了,一会儿吃饭见。”   戚尘看着路梵,路梵目光有些虚,“干嘛?”   “心理学还会编故事?”戚尘问道。   “啊,那个啊,”路梵放下手里的书说,“是心理纾解或者建立亲近联系的一种方式。”   “你还挺喜欢拿身边人做实验啊,”戚尘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下,“是不是有一天,也会用在我身上。”   “那可不是嘛,如果感情变淡了,总要有点方法来挽回呗。”   戚尘思考了一下,“那我是不是要让它变淡一点,我挺喜欢你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的。” 第75章   晚上吃饭, 地点订在了夜色酒吧附近的一个餐厅。   施一帆家的嘻嘻嘻也来了,一进来看见苏映就伸出手指来, “这不是……”她仔细回想,“哦~”她拖长了音调,一脸深意地看了杨子然一眼,“原来那天你看的是老杨啊。”   施一帆在嗑瓜子,把剥开的皮堆了一座小山, 憨笑道:“我就说,我这么老实不会拈花惹草的嘛。”说完转头去看自己女朋友, 一脸的讨好。   嘻嘻用手剥了两颗瓜子仁, 耸肩叹气,伸手要戳他的脑门, 戳了两下把瓜子仁丢进他张开的嘴巴里, 然后跟苏映笑笑:“这就是有点傻,别介意啊。”   苏映本来还担心跟杨子然的朋友相处起来会有些慢热,不太好意思,现在才知道杨子然为什么跟他们关系这么好了,她摇摇头, “那怎么会。”   女生跟女生到底是熟络地快一点,很快聊到了一块去。   杨子然提了酒过来,路梵眼睛眨了眨, “愚人节请客吃饭, 真有你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戚尘笑着在他额头上点了两下, 却并没有阻止,手指让路梵抓住了,给他手里塞了两颗花生米。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杨子然放下酒,先看了几瓶,给女生拿的是果汁,“也不知道今天突然刺激我让我表白的是谁……”   “哎,这你可真的冤枉我了,”路梵跟他笑笑,接过酒瓶来,给戚尘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然后对着苏映,“别听老杨胡说啊,败坏我的形象,我是今天刺激他了,但是他要什么时候表白跟我有关系吗?我也没在他身上放定时器,明天可以,后天可以,他非要选在今天,可见,多么的迫不及待啊……”   苏映说不出话来,脸微微红了,悄悄抬头看了杨子然一眼。   真是……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杨子然在她身边坐下来,声音也和缓了许多,“戚校草你倒是管管他。”   戚尘看路梵已经端起杯子,“我觉得他做的挺好的。”   路梵歪着头得意地笑,尝了两口酒,“不错啊,有对象了就是不一样,下本了啊。”   杨子然捂着脸无奈,都是自己关系最好的人,他居然也开始难为情了,“求你了,哥,少说两句,不然这饭我们是吃不了几口了。”   “那也挺好的,”路梵拍拍施一帆的肩膀,施一帆莫名转头看着他,“这不还有个人肉打扫机器,不会剩下的。”   除了施一帆,一桌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生日你们打算怎么好好过,”吃得差不多了,杨子然放下筷子,靠坐在椅背上提起这件事,“往大里办一场吗?要不要开个主题party?”   “是是是,戚校草的十八岁生日就意味着我们都成年了啊,是要特地庆祝一下,”施一帆立马跟着说,“还可以拿驾照开车了,车已经买了吗?”   杨子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说的这个车不重要。”   “啊?”施一帆不解,“那什么车重要?”   嘻嘻嘻兜手就在他脑袋上盖了一下,“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如果是别人,她还会说这个男生真纯情,但是是他,卢西西就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这特么到时候结婚以后,不是要自己主动提吧?   施一帆被打丝毫不恼还笑,捧着脸,“装的都是你。”   卢西西的手僵了一下,在心里劝告自己。   算了,把我刚才想的那些东西都收回来行嘛。   “你们俩干脆去度假算了,”杨子然思考了半晌提议道:“我们出钱让你们好好玩,该用的东西都给你们准备好。”   “那天你家里也想陪你一起过的吧?”路梵转头看着戚尘,思考着什么,“我觉得先跟他们过完,有些事的话,不急吧,还有运动会要准备呢。”不管怎么说都报名了,那就全力以赴一下,这不就是竞技体育的精神嘛。   “其实……”戚尘摸了下自己的右耳朵,“还挺急的。”   好了,这下换路梵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生日当天要在沈家吃家宴,到时候路梵一家人也去,再叫上这几个朋友就行。   至于其他的嘛……   “你说会影响你运动会状态吗?”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两个人走在最前面,戚尘迟疑着问路梵。   路梵:“……”这个坎儿过不去了就是不是。   他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主要会影响你的,”路梵坚定道,“这是三千米呢,到时候咱俩跑个倒数一二?”   “好,听你的,运动会完了再说。”戚尘先顺毛。   六个人,知道要喝酒,都没开车来,虽然嘻嘻嘻和苏映也都有驾照。   他们四个一辆车,要送女生回宿舍,路梵和戚尘一起,要去荣华园的房子,戚尘要去找一些资料。   “你们现在这么忙吗?”在车上,路梵看他还在抓紧时间拿着手机上网搜资料,轻轻问他。   最近的事情堆在一起,要兼顾两个专业,还要抽时间准备三千米长跑,戚尘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这一阵子,这学期法学院在搞辩论比赛,全员参与,因为一直赢,就得一直准备后面的内容。”   路梵看他捏了捏鼻梁,“你这个语气有些欠打啊,感觉是独孤求败,我觉得,要不然运动会你随便跑跑好了,我争取拿个名次就好了。”   戚尘收了手机,“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回去之后,路梵特地了解了一下法学院辩论比赛的事。   各种主题,经典的时兴的,双方辩论,激烈角逐。   路梵自己坐在台下看了几场,前面就是初赛,实行淘汰制,淘到最后就剩下四个最优秀的队伍,会进行最后一场总决赛。   队伍都是班级内自由组合,没有名额限制,四个辩论席位,路梵见过戚尘正反方都坐过,四个辩论席的位置他也都坐过,就是没输过,他们淘汰赛多少轮刷下来,起初大家想的应该都一样,平时说话都彬彬有礼的戚同学,加上这法律学还是他的第二专业,大家都觉得他参与度和积极性应该都没有那么高。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而这几番下来之后,和他对手席的人几乎是看见他脸色就会有变化。   路梵每次都喜欢看坐他对面的人一脸便秘,然后一发言就紧张到卡壳的样子。   路梵一个人欣赏觉得有些可惜,最后一场的时候,硬拽上了施一帆和杨子然来捧场。   C大就那么一个室内的大礼堂,在决赛的这一天,里面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看到两侧的楼梯还架着录像的机器,路梵领着两个兄弟站在门口,瞠目结舌,“淘汰赛都是在这里,但是没这么多人啊,我感觉我们走错了地方?”路梵说着,准备给戚尘打个电话。   杨子然扯了他一下,让他看礼堂门口上拉的横幅,上面确实写着法学院辩论比赛决赛。   路梵心说,好吧,到这一刻他才想起来,法学院在C大也是一个大院,好几百人呢至少。   电话没打出去,戚尘抽空出来了一趟,给他们送门票,“主办方也没想到会搞到这么大阵仗,一会儿还有校领导会来看,其他学生来是要门票的,”他之前都不清楚,临时给他们要的门票,“我这是刚要的票,位置不太好。”   路梵把票捏在手里,“那你快去准备吧,我们坐哪儿都一样。”   进去之后,才知道,人比他们以为的还多,到后来没有票的也放了一些进来,只让他们坐在后排的台阶上。   路梵他们坐在倒数五六排的位置,视野还算开阔,就是看台上的人都挺小的。   路梵不得不感慨,C大学生对于这辩论比赛的热衷程度,有好几个自己院里的人都跟他打招呼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现场居然来了不少女孩子。   总感觉她们不都喜欢当小仙女嘛,这种跟人嘴上打架的场面,好像不太适合她们。   今天的比赛形式也略微有了调整,四个队伍先两两PK,每一场结束之后,会有现场的老师进行点评宣布胜利的一方,两个败方进行的比赛来争夺这次辩论比赛的季军,胜利的两个队伍将进行到最后的冠亚军角逐。   比赛进行过程中,观众席的讨论度呈现出忽高忽低的状态。   路梵看完了两场之后,忽然意识到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讨论度最高的时候,都是戚尘他们队伍上场的时候?   已经进行了三场比赛了,现在亚军已经出来了。   主持人上场有营造了一波气氛,宣布最后一场比赛即将开始,两边队伍开始走上台,分别站在主持人的一侧,面对着观众和领导鞠躬行礼,路梵双手在嘴边比划了个喇叭形状,喊了一声,“戚尘加油!”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声音完全被周围的声浪给盖了下去,台上的戚尘似乎朝着这边看了几眼,路梵都想跳起来了,考虑到后排还有人呢,只伸手跟他招了招,然后就听到附近过道的沸腾声,“哇哇哇,法学院的那个帅哥在看我吗?他看过来了,又看过来了!”   路梵:“……”   她们的讨论还在继续,“来这一场值了,我们姐妹关系稳了。”   “我记得去年迎新晚会上就是他吧,侧脸杀那俩帅哥的其中一位,怎么现在到法学院来了?”   “不知道哎,我也记得好像是经管的呢?”   “哎,管他呢,我就想想他一会儿结束了再对我笑笑,我能开心快乐一个月,到时候运动会不用担心我拖后腿,你们洗一张他的照片挂我前面,我保准跑的比马还快。”   “那要是他能跟你合个影,抱你一下,你是不是得当场昏古去?”   “兴奋到爆炸好吗?我虽然对辩论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现在有了,让我听听,他一会儿说话的声音,我要录下来,每晚放在枕头旁边。”   “为啥我们院就没有这么优质的帅哥呢,往那一坐,到课率保准蹭蹭蹭地涨。”   “只能羡慕了。”   台上的选手刚入座,主持人刚陈述完这场辩论的主题,以及正反双方的辩题,路梵伸出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一帆作为一个男生,自己有座位,然后旁边还有那么多女孩子站着,他觉得腿有点痒,想把座位让出去。   “就这最后一场了,要不让旁边女孩子坐一坐?”施一帆问。   “你也就是嘻嘻嘻不在,你敢说这种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里来的有一半都是你梵哥的情敌,还有一半是来看情敌的热闹的,看看你梵哥的脸,这时候他眼里没有性别之分。”   杨子然动手捧住路梵的脸,转过来特意给施一帆瞧清楚,路梵拍开他的手,指着台上,“要开始了,声音小点。”   旁边叽叽喳喳的女声还为他如此贴心的举动而表示感谢,她们对周围的人也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别影响台上的人发挥。”   路梵也开始把注意力集中,专注看着台上的人。   不过戚尘在那里面有点太显眼了,随便往那一看,一眼看到就是他,他今天是四辩手,做最后的总结发言,前面没有说话,也让人频频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这最后一场,从目前的发挥来看,戚尘他们队伍不是太有利。   能进入到这一场的都是法学院的佼佼者,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都不容小觑,所以两者一碰头,不光是观众替他们捏了把汗,前头也有些小失误,频频出现。   紧张是一定的,从多少队伍里脱颖而出,尤其今天,还突然搞了这么一个阵仗。   开场十分钟左右后,开始步入正常节奏,失误都开始显而易见地降低。   但是戚尘他们队伍的辩手,由于前期的失误,心态恢复的没有那么快,尤其一辩手垂着脑袋频频叹气,也影响了二辩手的情绪。   路梵觉得问题也没那么大,也可能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感觉该切入的点,二辩手前期的铺垫过于冗长了,点刚抓住来不及铺开陈述发言时间就到了,气氛就变得更加的紧张。   但是现在最紧张的,依旧是戚尘对面的反方的四辩手。   握着笔不停低头,嘴巴无声地动着,那紧张都要溢出他的表情之外了,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不停动着腿,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离最后的总结发言越近,他的这份情绪就外露的越明显,后面几分钟,他已经开始不怎么听得进去现场的声音,额头上开始冒汗,尤其在看到戚尘自始至终没有别的表情后,似乎又崩溃了一点。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跟着紧张,“我看不懂这个形势,我感觉戚同学他们是不是有点悬?”   “我感觉也是这样,现在发言的很明显气势上就压不住对方了,虽然我能觉得出三辩手很努力想挽回,但是有点力不从心吧?”   “那也得看评委怎么判了,我是感觉他们说到点子上了,就是……戚同学最后发言,压力也会很大吧?”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下面的人都紧张成这样,上面的人更好不到哪里去。   戚尘本来就是个很少显露情绪的人,上一次路梵印象深刻,还是他姥姥他们走的时候。   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应该还是小意思的。   路梵手握成拳,在戚尘张口的时候,他其实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后排的人可能多多少少都是,旁边那几个女生也在交头接耳,一边说前面太吵了听不清,一边自己也在说个没完,都想知道具体怎么样,无奈位置不给力。   路梵移开目光,去看对面四辩手的反应,他们这个辩手席是抽签抽出来的,如果只按性格来说,戚尘做四辩手是最合适的,但是对面这个显然不是,在戚尘说话的时候,观众都把目光放在戚尘身上,而这个四辩手几乎都不敢看戚尘的眼睛,又忍不住被吸引过去,然后……刚整理出来的思路,就有些混沌了又。   但不论是这种学校的辩论赛,还是他们真的站在法堂上的时候,心理素质永远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手还有什么招数,如果想赢,就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掌声在戚尘发完言的时候就热烈地响了起来,精彩就是精彩,哪怕理智告诉他们这比赛还没结束,但在多数人看来揭不结束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没有什么胜负的悬念了。   杨子然凑过来忍不住“啧啧”道,“有这么个巧舌如簧还能逆转风云的男朋友,你真的从来不担心会吵架吵不赢的吗?”他说完自己又说,“不过,就他对你那态度,你俩吵起来也是更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么矛盾的观点呢?”他忍不住发问。   施一帆是全程感觉自己都听懂了,但末了又好像不是很懂,拉拉他们,“哎,戚校草是要赢了么?大家都开始鼓掌了?”   路梵没说话,还盯着台上看。   之前每个辩手说完,其实下面都会有掌声,只是没有像此刻这样,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戚尘发完言已经坐了下去,低头在整理他的笔记,听了会儿掌声,看对面几次想站起身但因为掌声不停,又担心起来后说话有些尴尬,脸上表情很慌张。   戚尘再一次站了起来,朝着现场的观众们鞠了一躬,比了个“T”的手势,“我们还有反方的四辩手要发言,请大家稍安勿躁。”主持人这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赶紧站起身来,“对,我的失误我的失误,主要是刚才的现场实在太精彩了,下面让我们给反方最后一位辩手热烈的掌声,让我们期待他的表现!”   掌声之下,反方四辩手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目光看着戚尘,投来感激,其实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扭转不了局面了,不是每个人都是戚尘,处变不惊,紧扣主题。   等台上的发言彻底结束,休息两分钟,评委们在讨论结果的事情。   路梵极少的两次坐在台下的经验,都来源于戚尘,他这会儿摸摸下巴,发出疑问,“我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底下就是这个反应吗?”   就刚才好几个女生说的,“好想和他谈恋爱”“他做我男朋友我会开心疯掉”的话,男生的讨论还要更丰富一点,“如果我有这颜值,我上台也能镇定一点,至少已经艳压群芳了,”诸如这些等等。   “你才知道吗?”杨子然要笑不笑的,“你们迎新晚会的时候可比这个疯狂多了,不光观众讨论度高,”杨子然略有些不平衡,“你知道苏映的舍友里就有你俩的CP粉吗?打死不让逆,知道苏映和我在一起之后,还让她告诉我别和你们站太近,不搭。”   施一帆扭头,“对对对,我们班上的女生也是,一共就六个女孩子,有了你们的对比之后,感觉我们院的男生全是拖后腿的,你们可把不少男生害惨了。”   “关我什么事?”路梵往前坐了一点,扒住前排的座椅,往台上看了一眼,戚尘正巧也看过来,两个人隔着无数人海隔空对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生可不是只看脸的,你看这么多人来看辩论赛呢。”   “啧啧,”杨子然摇了摇头,“一会儿一起吃饭,给戚校草庆功?”   “嗯,等会儿我问问他,不知道他们队伍是不是也要吃饭。”   评委在台上宣布获胜的就是正方,反方队伍也心服口服地跟他们握手祝贺,尤其是四辩手,跟戚尘还说了什么,戚尘也跟他说了几句,路梵看到那个人最后的口型是“谢谢”。   三个获奖队伍依次上台领奖,有官方准备的花环和证书,底下也有同学准备的花束趁机送上去。   到戚尘他们领奖的时候,上去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有送了花趁机要戚尘手机号码的,还有把情书折成一束花送上去的,本来戚尘没多想,姑娘走之前怕他不看,特意说,“仔细看啊,这不是普通的花。”   戚尘愣了一下,这花都已经接了。   路梵在台下看着,像吃了一个柠檬,想了想也跑上了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戚尘一个巨大的拥抱,故意当着众人面说,“你对象等你吃饭呢,半天了。” 第76章   法学院这次辩论比赛成功从院内走出来, 走进全校学生的视野里。   今天来的领导,感受颇深的是, 为什么他们经常觉得明星身上发生一点小事,一个小水星子,就能引发那么多的讨论,在教育界,科研界, 多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物,就算成功从国内走向国外, 引起的社会反响对比这些也要大打折扣。   他们在比赛结束的时候, 还坐在位置上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校园将今天这种“类明星”效应加以利用, 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   今天是一个戚尘, 他日有十个百个,想想校园里还有不少冷门但作为老师很希望学生们积极参与的项目,于是他们有些美妙的想法,就这么孕育而生了。   戚尘的三个队友,不是第一次见路梵了, 赢了之后大家心情都好到不行,“我我我我其实本来觉得能杀进决赛已经很完美了!我都没敢想能拿冠军,这个导员说了, 前几名肯定可以加学分的!”   “我一开始看到底下还坐着校长, 我就特别不争气得腿软了。”   “你们还说呢, 之前讨论论点的时候, 大家都挺有信心的,准备都很充分,结果一个两个的都崩了,要不是戚尘一直稳着,真被我们都带沟里去了。”   戚尘扶了下镜框,一贯的淡然安静,“我只是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了,其实你们也做得很好了,今天大家都开心,我请你们吃饭吧。”   路梵捞他一把,“你在台上的时候都想什么呢,我看你好几次低着头也没干什么。”   “疏离思路,”戚尘走之前看到了几个领导的眼神,想给身边人打个预防针,“我俩今后可能都会忙一点。”   路梵一想到他今天的受欢迎程度,“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   戚尘看一眼其他人,“反正对我们没好事。”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路梵漫不经心,“我可不像你这么好说话。”   吃饭的时候,几个队友东张张西望望,好奇戚尘的对象在哪里,不是说早就到了嘛。   路梵咳嗽了两声,望着天花板道,“耐心不太好,等了一会儿不愿意了,先走了,这个不重要。”   几个队友心想有道理,就是看着戚尘另外两个朋友的眼神怪怪的,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施一帆和杨子然就笑笑,不想说什么。   在戚尘和路梵离开去结账的间隙里,他们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个表情?”看得人抓心挠肝的,好像什么秘密被隐藏着。   “这个啊,”施一帆咬开口的时候,被杨子然按住了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说。   杨子然看着两个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你们班上的戚尘同学,并不喜欢私事被别人拿来讨论,尤其是他的对象。”   “明白了,我们不会多问的。”   路梵和戚尘回来,看着他们的表情,“什么情况?”   “没事没事,几个人异口同声。”   “哦,”路梵说,“我跟你们戚同学去哄哄他对象,你们几个要回宿舍先回去吧。”路梵觉得这真是个万能的好借口。   两个人绕着校园转了一圈,去到了湖边的凉亭里。   吹着风,看着湖面。   刚吃过饭,还没到人多的时候。   路梵低头看了看长椅,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他弯腰伸手扒拉了几下,翻开手心一看,没什么灰,就准备这么坐下来,旁边戚尘递过来几张纸。   这让路梵想起来,这货似乎身上永远都装着纸备用,他接过来甩了两下,看着戚尘,“男孩子,其实没这么讲究,”他经常看嘻嘻嘻和苏映她们都带着纸,装在随身的包里,用她们的话说,仙女够不够仙,全靠细节。   戚尘也擦了一块地方坐下来,“习惯了。”   “对,”路梵擦也是随手擦,意思两下,“你有洁癖。”   用完了纸想扔的时候,发现此处没有垃圾桶,然后几十米远的地方看着有一个,路梵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吃过饭的缘故,还是春困的原因,懒得不想动。   戚尘觉得他这表情看着好玩,捏了捏他略微鼓起来的腮帮子,看他立马泄了气,不逗他了,把他手里的纸收起来,要去扔垃圾桶。   路梵长腿刚伸上长椅,还没来得及伸直,看着戚尘的背影,三秒的迟疑吧,路梵跳起来跟了上去。   站在垃圾桶前的时候,路梵的表情就更迟疑了。   怎么说呢,你能想象两个高材生站在垃圾桶前,然后不知道手里的垃圾应该扔进哪个桶里,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路梵插着腰盯着看,思考着说:“其实我觉得我们的这个选择少,还挺简单的,不知道的时候动动手指查一下就不会错,我之前看外国有些地方垃圾分类做得很细,被抓到扔错了还会罚款。”   戚尘就在低头搜呢,然后投进了不可回收。   重新回到凉亭里,路梵又伸长了腿,搭在椅子上,他脑袋靠在戚尘身上,有点犯困。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路梵问戚尘,“你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哦对了,能给思思准备个儿童座椅吗?不然他每次总喜欢动来动去,姥姥喂他吃饭有些费劲。”   “可以,没有问题。”   戚尘低头看着他,路梵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你准备在哪里文纹身?”   路梵伸手盖住了眼睛,“我就知道,这个其实都没有心意了,你在我生日的时候已经做过同类的,我做其实都没惊喜了。”   “倒也不是,”戚尘看了眼湖面,“你那天翻书的时候,我看到一张梵文写的‘尘’字,‘戚’字应该不好找,或者会找到好几个版本,但其实都不是最标准的,而标准的就算写出来也不好看,我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用梵文怎么写,所以你不用吃惊我为什么看一眼就知道。”   路梵胳膊底下的眼睛睁开来,“而且,你当时纹身那个店也已经没了,被我打耳钉那个饰品店给吞并了,我要文,也不是跟你这个一样的味道了。”   “所以别文了,路梵,”戚尘轻声说,“那个对你来说应该挺疼,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的,我能感受得到。”   路梵想了想问他,“真的很疼吗?”   “嗯,技术不好的会更疼。”戚尘跟他说,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好,我放弃。”路梵非常果断地说,“打耳钉的时候我都觉得疼死了。”   “你随便送我个什么都行,”戚尘在他耳朵上摸了两下,想象着那时候他该有多疼,心忽然又被揪了一下,“我怎么都喜欢。”   “那我送个空气给你吧,”路梵随口说。   “好啊。”   “这都行?”路梵终于觉得老杨那句“戚校草对你毫无原则”的话是真的了,“你觉得行我也不行啊。”   “反正……”戚尘眼底透出一种带着侵略性的光芒,“我该有的生日礼物,也就是推迟一段时间,早晚还是要送到我手里的。”   路梵:“……”小七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了啊喂!   嘴上都是这么说,其实路梵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路梵特地看过日历,他生日的时候是周五,上完课这群人就坐车去戚尘家。   常卜寅是早上就带着老伴和孩子先过去了,沈老爷子自打见了这么小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起孙子们还小的时候,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全都要成家立业了,就格外的喜欢常思,来了见了人,几乎就他抱着不肯松手,除非腰酸背痛了才舍得放开。   常卜寅直摇头:“这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再说男孩子哪有这么惯着的,你再这么惯着,我下回就不带着他来了。”   沈老爷子看着坐在怀里老老实实的小孩子,不以为然,“这多乖的孩子啊,小七小时候,我也是这么抱着哄着,也没见孩子怎么样啊,你这个老头子就是倔得很。”   他话刚说完,常思有些困顿了,开始闹觉,沈老爷子哄了两下孩子更闹了,“啪”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本来不是故意的,爷孙两个彼此看着,都有些懵逼,然后常卜寅在一旁幸灾乐祸笑了起来,常思憋着嘴巴,忽然开始哭了,“爷爷坏,爷爷坏。”   路梵他们坐车回来,刚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常思嚎啕大哭的声音。   姥姥也闻声而来,赶紧抱着哄着,但是孩子已经炸毛了,就有些不好哄,路梵赶紧换了鞋子过去,从姥姥手里把孩子抱过来,哄着说抱出去玩一会儿,他才消停下来。   把身上的包解下来,放在一边,路梵抱着孩子也没办法穿鞋,勾着脚尖把脚往鞋子里塞,姥姥在旁边看着,想把常思先抱过去,但是常思闭着眼睛紧紧搂着路梵的脖子,怎么都不松手,路梵说没事,戚尘已经先一步蹲了下去给他穿鞋。   不止路梵,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戚尘跟着路梵一起出去,本来还想哄两声,戚尘偏着头,发现一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两个人刚出来又回去,然后上楼把常思放在床上,路梵给他盖好被子,“忽然感觉我现在又当哥又当妈。”   “嗯,”戚尘说,“我又当哥又当爸。”   “你怎么这种便宜都占,”路梵没忍住笑他,“时间差不多到了,我送的礼物应该快到了,你下楼去等快递吧,他这个点睡觉睡不久,一会儿我抱他下去。”   戚尘盯着他笑了一会儿,笑得路梵别过头去,催他下去,“不就送个礼物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戚尘下楼,坐着陪几位老人说了会儿话,门铃响了两次,第一次是施一帆和老杨带着女朋友过来捧场,施一帆进门就先高声跟俩爷爷打招呼,然后给几个人找鞋换,俨然一副熟到不能再熟的状态。   嘻嘻嘻还好,知道苏映可能会放不开,主动拉着她去跟戚女士打招呼。   戚女士一听是杨子然的女朋友,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几个小的都有对象了,我们家老大还什么信都没有,阿姨有个事跟你聊一下,要是有不错的小姑娘,不嫌弃我们家墨城年龄大的,你们帮着拉拉红线吧……”   苏映不知道沈墨城是谁,卢西西跟她科普了一下,苏映只觉得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没一个普通人。   “其实大家族就是这样,”卢西西感慨道,“看着好像已经比别人幸运很多,其实也不全是这个道理,因为爬的越高,一旦摔下来也就越凄惨,我们也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苏映点点头,和嘻嘻嘻重新回到客厅里。   戚尘已经拿到了路梵送的礼物,用一个很大的盒子装着,似乎是易碎品,搬进来的时候是两个工人一起送到的,放下去的时候一再叮嘱从哪个位置打开。   戚尘去拿来工具开箱子,施一帆他们全都围了上来。   “梵哥送的什么啊,”施一帆忍不住问道。   戚尘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是一个房子的手拼模型。   房顶上一眼就看到两个标志性的娃娃,是动画片里的大雄和小叮当,并排坐着笑眯了眼睛。   施一帆看着总有些眼熟,“这房子是仿的什么吧,哪里见过。”   嘻嘻嘻没搭理他,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她视线扫过房间里,有些开着门的房间里,还有人。   她印象里,这部动画片还有几个关键的人物,但她都没有看到,除了大雄和哆啦A梦,剩下的她一个都不认识了。   苏映小声说:“这手模做得太逼真了,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看动画片的时候,满满的回忆感。”   杨子然也有同感,现在的大人们都觉得小孩子的童年没有那么重要,抓紧学点东西才更实际,殊不知,那些童年里陪伴我们长大的一幕幕影像和欢声笑语,都会在多年后成为我们获得幸福感的途径。   “你有很喜欢的动画片吗,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什么周边手办?”杨子然小声问苏映。   苏映到真的是有,不过她觉得现在说不合适,就没有说。   这个手模之所以做得好,是因为它的每间房的门和窗户都是可以打开的,整个房子差不多有一立方米大小的空间,其实不算小的。   每个细节几乎都完美还原了,门口侧边的篱笆门,里面是路梵那辆黑色的路虎车,小模型,看着还有几分可爱,   而坐在房间里喝着茶的人……老杨他们大概不太知道是谁,但是戚尘一眼就认出来了,一层的餐桌围坐着三个老人,是戚尘已故的奶奶,姥姥和姥爷,花白着头发,奶奶还带着老花镜在看书,戚尘几乎是一瞬间眼眶就发热,勾着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二层的房间里,有个长发的女人在整理房间,那是戚尘见过的常茹。   路梵他……可真会送礼物。   戚尘低头把纸箱重新合起来,这礼物承载的感情太过厚重。   他是想,把他们已经留不住的人通过这种方式,就好像还在身边时一样,戚尘忍不住抬头,眼泪一点点被他憋了回去。   施一帆本来还乐呵呵的,忽然收敛住笑容,连喘气的声音都要格外注意一点。   杨子然帮着戚尘把这个房子模型往二楼他书房里搬,施一帆等他们上去了,才偷偷问女朋友,“这个动画是不是悲剧啊,怎么戚校草的表情那么奇怪?”   “你……”嘻嘻嘻一想算了,懒得跟他计较,直言道:“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哆啦A梦。”   施一帆:“……啊,看过。”他伸出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戚尘专门把书房里放书的架子腾了一块空地出来,把这个模型摆了上去,正面向外,刚好能看到所有的人物。   老杨出来后,看他也不说话,往楼梯的方向看,“好像快吃饭了,我先下去,你上去叫路梵吧。”   戚尘也是这么想的。   他上楼的时候,感觉自己抬脚的动作很轻盈,就是腿上没有什么力气的感觉,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明明只是上楼,却比他跑一千米喘的还要频繁。   他走到房间门口,手握在门把上的时候,才慢慢平稳下来。   手心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戚尘那种难以言表的情绪猛地往上冲,沈小七人生里又多了一次情绪大外露的情况,他没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大概是思思还没有睡醒,戚尘努力把呼吸放平稳,但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他打开门,里面路梵合衣躺在思思身边,不觉间也睡着了。   戚尘觉得这画面分外的美好,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自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就是神奇的,他走到床边,路梵就忽然睁开了眼睛,睁开看到了戚尘,路梵揉了揉眼睛,想起来他应该是看到礼物了,偏头看了眼常思,小孩子开始频繁有动作,大概也是要醒来了。   路梵刚要说话,戚尘两个大步走过来,伸手搂住了他。   紧紧的,路梵知道为什么,所以哪怕有些呼吸不过来,还是不吭声,这也表明了,戚尘感受到了这份礼物的情感。   等戚尘心情平稳多了,慢慢松开了些。   路梵看着他在近前的脸,“其实我本来有点担心,你看到姥姥姥爷的时候,会勾起你的伤心,但我一想,这种意义,只有失去过至亲的我们才能真正懂的。”   “我懂,”戚尘轻轻笑着,“我很喜欢这份礼物,从来没收到过这么用心的礼物,但是我想问你,你没见过我奶奶,怎么知道的她的样子?”   路梵摸了下鼻子,低着头,“这个啊,我之前跟你爷爷要了照片,让人家按着模子给定做的。”   戚尘无声地看着路梵,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床上常思翻了个身,忽然坐了起来,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个哥哥。   戚尘笑着收回手,转身去把他抱了起来,“思思醒啦,我们该下楼吃饭了。”   “要洗手先,”常思揉揉眼睛说。   在小孩子看不到的地方,戚尘无声对路梵比了个口型,“谢谢,”以及,“我爱你。”   他们抱着孩子下楼,看见书房门打开着,戚尘之前是关上了门的,他和路梵走过去,发现戚女士正看着那个房子模型,都没注意到两个人进来了。   “妈——”戚尘轻轻喊了她一声。   戚女士一下子惊醒,迅速摸了下眼眶,“我刚上来叫你们下楼呢,还以为你们在书房里,”她说着看着路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谢谢啊路梵,你这个礼物太费心了。”   路梵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别这么说。”   “应该的,”戚女士朝他们走近了几步,“走吧,别让爷爷们等久了。”   沈老爷子坐在桌边上,众人开始纷纷落座,“咱们先吃着,等会儿小六也过来。”   路梵心里想就知道,这个弟控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表示。   戚尘没有说什么,沈繁星来得有些晚了,他们已经吃了一半。   沈繁星一看就是赶过来的,额头上还有汗,先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把礼物放在了桌上。   “其实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一点点心意,希望小七能喜欢,”他说着就被老爷子赶去饭桌上坐下来,“都来晚了,还这么多废话,”老爷子有些不耐烦。   “我来早了,耳朵早给您念起茧了不是,”沈繁星吃着菜,脸上一派和气。   路梵会心一笑,还是熟悉的爷孙,还是原来的味道。   切蛋糕的时候,路梵已经拼命往后面躲了,还是被杨子然直接给揪了上去。   沈大哥还笑着说,“就切个蛋糕,路梵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路梵摆摆手,“大哥,你不懂,”说完他抓紧跟老杨会意,“今天我不是寿星啊,别趁着我切的时候对我下手。”   杨子然不以为然,“行,不趁你切的时候下手。”   “等你切完了再下手,你跟戚校草不得福祸与共?”   路梵被戚尘握着手,拿着刀:“……” 第77章   老人嘛, 就是图个热闹。   再说就是戚尘的家人,早就默认路梵是他们家里的一份子。   热闹完了, 沈老爷子把戚尘叫到书房里,给了他一张卡。   “爷爷呢,打拼了一辈子,留下的东西不多,但是对你们几个孩子, 尤其你,你六哥满十八的时候我也给了他一张, 这份是你的, 我们没你们年轻人精力大了,晚上你看看带你这帮朋友去唱唱歌跳跳舞, 晚点回来……或者不回来, 我反正回我家睡觉了,我也不知道,我也管不了了。”   戚尘不问里面有多少钱,他都没有看,说了句谢谢爷爷, 要出门的时候跟沈老爷子说,“爷爷,我书房里有路梵送的礼物, 我觉得您应该也会挺喜欢。”   老爷子原本不以为然, 虽然大概知道会看到些什么, 但真的看到他过世许久的老伴就坐在那个房子的茶室里时, 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把。   他这一待就有点舍不得走,就是……这做工,没把我老太婆的神韵刻画出来,这我就是老了,我要是年轻啊……   年轻也做不出来。   虽然家人们刻意给两个小年轻留出来相处的时间,但是他们就出去唱了会儿歌,酒都没喝多少居然都差不多要睡着了。   最后施一帆还吐了路梵一身,瞬间把卢西西的酒给吓醒了,啪啪两个巴掌把施一帆给拍醒了,光看这姿势,路梵不禁想起来曾经电话里听到的施一帆爸妈的情况,嘻嘻嘻可以啊,深得未来婆婆真传。   路梵没有生气,就是把这几个人送回去以后,和戚尘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也不说话,就觉得这样的时间分外的珍贵。   晚上谁家也没回,两个人去了路梵荣华园的房子里。   房子在三十楼,在这附近的楼盘,矮个里面拔高个,周围的风景一览无余。   他们就这么坐在客厅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路梵又想看日出了,戚尘说要不过几天运动会完了,再去度假村待几天。   “那还有期中考试呢……”路梵不禁哀嚎道。   这还只是忙碌的开始,当人生一旦踏入某个节奏里,任何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的。   路梵只知道,他每天跑三千米跑得要吐了,跟戚尘时间上的冲突,他们也不能每天都一起跑步,施一帆每天陪跑,不免有些可惜,“早知道我每天跑步,我也报三千米了,哥你说我报跳远是不是不合适?”   “你就重在参与吧,”就施一帆那点运动细胞,路梵从来没对他抱有过期待。   路梵本来就报了个三千米,运动会在五一前后,从初选赛到总决赛,持续十天左右。   男子三千米的预赛在三十号,如果进入到决赛,就是五月六号。   但是等运动会开始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经管学院人多,但是他的第二专业心理学人数少,几乎都是每个人身上强塞了几个项目,名次什么真的不要求了。   路梵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被安了好几个项目。   和施一帆在跳远预赛时碰见了,好兄弟一见面,两眼泪汪汪。   “哥,我一会儿还有个跳高。”   路梵面无表情地,“真巧,我也是。”   “嘤嘤嘤,我当时为什么要报冷门的专业来着?”   路梵好心提醒他:“因为热门的专业分数不够啊,孩子。”   本来还说节假日可以稍微休息下,复习复习准备期中考试,这还复习个球球啊。   三千米预赛,他和戚尘不是同一场,但是两人预赛都通过了,就等最后决赛的时候再相遇。   开始那几天的比赛,不说别的,啦啦队都挺卖力的,喊了几天下来,可能嗓子也哑了,身体也吃不消了吧,路梵感觉场上人反正是显而易见地骤减,几乎除了班干部在组织签到贴号,剩下的就是选手。   今天人忽然又多了起来,而且今天还挺热的,路梵早上出门就直接穿了运动会发的宽肩背心出来,丑点丑点,反正就去跑个步。   他们去签到的时候,就发现周围女生好多。   路梵扯扯戚尘,“是不是都看你来的。”   戚尘在他背后给他贴号码牌,“你为啥不说是看你的?”   路梵故意抽了抽嘴角,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想做个丑一点的表情,结果刚搓了下脸,就听到有女生在尖叫,吓得路梵手一抖差点戳鼻孔去,“什么情况?”   戚尘转头看他,没忍住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揉了两下,那群女生尖叫的更大声了。   “这回懂了吧?”戚尘问状况外的路梵。   路梵点头,“希望一会儿跑道靠里面一点,如果我跑步的时候她们也这么喊,我可能会吓得腿软。”主要是冷不丁来这么一下。   他们跑步的时候,又在赛场上碰到了施一帆。   “哥,”施一帆跟他们招招手,背过身给他们看自己的号码牌,“上回去凑了个人数,结果不小心进决赛了。”   路梵晃晃脑袋笑了,“这回你跑那么多天,派上用场了。”   施一帆嘿嘿乐了。   预备口哨声响起来了,路梵和戚尘隔着跑道看了一眼,施一帆跟他们晃晃手,“梵哥我会跟紧你们的!”路梵赶紧移开了目光,要开始了。   其实三千米平时跑的时候还行,维持一个匀速,主要练练耐力,但是比赛的时候,多少受到胜负欲的影响,调节气息的时候总会有些不稳定。   三千米,一共七圈半。   第一圈过去,距离就开始慢慢拉大,路梵和戚尘频率差不多,戚尘的状态比路梵好一点,他看起来还很轻松,这一点就让路梵很佩服了,然后路梵也开始抓紧调整呼吸,跑到四圈的时候,戚尘位置在第四,路梵在第五,周围的加油声此起彼伏,路梵埋着头稳定呼吸。   不知道别人的状态是怎么样的,路梵一到这种长途跑的时候,脑袋就习惯放空,或者特意去想起一些事情来,他现在脑子里就不停闪过很多画面,走马观花一样,转个不停。   五圈过去,路梵开始觉得喉咙很烧。   这就是预赛和决赛的区别,预赛的时候他在小组内第一,也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六圈了,大家都开始最后的冲刺,路梵感觉后面的人紧紧咬着,隐隐就要超上来,前面的人更不用说了,路梵咬着牙,看着戚尘的背影,也开始发力。   他看着这个背影的时候,脑子里依旧纷纷杂杂的都是回忆,他一瞬间回到了高三那年,和戚尘一起并肩复习的时候,还有那段时间在医院里,各种戚尘跳来跳去的。   路梵能感觉到附近围观的人群往他身后去,他也能感觉到她们的加油呐喊声音,但是路梵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仅仅能看到戚尘的后脑勺,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脑后的甩动。   戚尘跑着跑着停了下来,路梵依旧没有察觉,他迷惑地看着戚尘转头,看着他,张着嘴说着什么。   但是路梵听不清,他只感觉耳朵里鼓鼓的,开始耳鸣,他不到最后不会轻易泄气,路梵就这么看着戚尘,有些反应不过来,戚尘在原地站定,张开手抱住了他。   路梵持续的冲力让两个人的步伐又踉跄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站稳脚,路梵在大口大口喘着气,周围的声音一瞬间恢复了正常,路梵想说话,但是喉咙太烧,他试了试,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而且他现在很想蹲下来,但是戚尘用胳膊拖着他,不让他蹲下来。   “先走几步,不能蹲。”戚尘气息也有些不稳,不过比路梵状态好很多。   路梵这一气缓了半天,让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全新的认识,最后被戚尘架着坐到了操场边的石阶上,“我拿到名次了吗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疯了居然回头抱住我。”   戚尘哭笑不得,“我跑过去,回头想看你,看你还拼命往前冲,我要不拦住你,估计你得多跑一圈。”   路梵又换了几次呼吸,“我到后面脑子早就懵了,全靠看着你的背影坚持着。”   “我虽然没回头,但是知道你肯定在我后面,”戚尘回头看了眼还在继续比赛的选手,“名次,我第一的话,第二也只能是你了。”   路梵猛地扭头看他,“我靠我们这么强的吗?不是说还有体育特招上来的,省级运动员?”   “不知道啊,没注意。”   施一帆远远就看到路梵和戚尘跑在最前面,而他落后了大半圈,最后二次发力,往前冲。   他本来看到了戚尘跑到终点立马回头抱住了路梵,施一帆一想到一会儿这俩风云人物站在终点等着自己,然后三个人相拥而抱,就这么想想,他跑的更起劲儿,累就累吧,呼吸困难就困难吧,我老施即将成为大名人了,让这在场的加油呐喊的妹子都眼红一把。   然而现实是,他跑到了终点,双手高举呐喊,等待着他的拥抱,连带着主人都不见了踪影。   施一帆累得往地上一坐,没有人理会。   戚尘场外指挥他,“先站起来走一走,缓过去再休息。”也只是顺带着的。   施一帆从来没觉得人生这么苦逼过,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戚尘和路梵的身边,路梵也累,累得连眼神都顾不上给他一个,不停摸着嗓子眼儿,很干应该,施一帆此刻也是火烧一般。   戚尘转头问施一帆:“还好吗?”   施一帆点点头,“还行。”   “那你坐着看着你梵哥,我去给你们拿水拿毛巾。”戚尘说着。   其实刚跑到终点线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冲上来递毛巾和水,但当时看路梵的状态,戚尘摆手拒绝了,现在他们已经远远走开,很多女生看着,但已然不敢轻易上前来。   戚尘拿来了水,先到了点在手上,给路梵印了印嘴唇,然后递给他,让他慢点喝,用毛巾给路梵擦了擦跟雨水一样的汗,施一帆喝着水,想着此刻女朋友应该在和朋友美滋滋的逛街,心里的凄凉感越发的浓厚。   “给,”路梵递了水瓶给他,施一帆立刻又眉开眼笑了。   路梵休息得差不多了,掀了掀眼皮,看着戚尘,问道:“你身体素质居然比我好这么多?我有点不相信。”他伸手摸摸戚尘身上,汗也基本没怎么出。   “因为你在我身后吧,”戚尘回头捏住他的手指,“所以我跑的时候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   施一帆在旁边感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要是嘻嘻嘻跟我一起跑,我应该也会更努力一点,不过我俩不可能在赛场上有机会碰到。”   班里的人过来,跟他们说正在填写证书呢,等会儿就上台领奖。   路梵问她那个台?女生跟他指了指他们身后,就非常简单在台阶中间的平台上铺了一层红布,十分简朴的颁奖台。   路梵眯了眯眼睛,“所以我那么努力,emmmmmm……”   “你忘了初衷是提高身体素质了,”戚尘伸手把他头上的皮圈拽了下来,跑步跑得松散了,手指在他头发里穿插了几下,戚尘给他重新绑上了,“顺便拿了个奖,我觉得挺值了。”   路梵把额前汗湿的碎头发胡乱扒拉几下,“长发留腻了,早晚还是剪掉它。”主要夏天来了。   颁奖台上的喇叭开始发出声音来,接下来就是男子三千米的决赛名次。   路梵现在气顺了不喘了,像平常一样要起身的时候,发现腿软得不像话,得了,预赛的时候腿酸了一天,这次估计起码三天,这身体素质强化的代价有点大。   上面一喊到他俩的名字,路梵还是把手搭在戚尘胳膊上借了把力,两个人一起走在红布上。   施一帆在旁边掏出手机来,“有必要记录一下,虽说画面有些简陋,但总感觉你俩这是在走红毯,美颜相机下,景色并不重要。”   他拍完了一张照片,给路梵先过目,路梵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你家嘻嘻嘻夸过你技术好吗?”   “真的?但她挺嫌弃我的技术的,”施一帆无奈说。   “我都认不出来是我本人了。”路梵说道。   施一帆:“……”   从领奖台上下来,路梵和戚尘就被院里的同学围住了。   “路梵戚尘,你们也太厉害了吧,”院里的几个同学过来,把手里的零食和饮料都塞到路梵怀里,还有很多经管院的啦啦队,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互动,就忍不住跺脚害羞捂脸,路梵觉得看习惯了嘻嘻嘻那个做派的女孩子,现在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谢谢谢谢,用不了这些,我们也吃不完,你们拿回去吧,”路梵试着婉拒。   但是不等他说完,其他人立马就做鸟兽散了,路梵想了想,把东西一股脑塞给施一帆,“吃饭吧,身体需要补充能量。”   戚尘领着他先走了,施一帆在后面看着怀里的东西,“哎等一下啊,还有情书呢,梵哥。”   路梵实在扛不住,吃了饭,奖状直接丢戚尘桌上,连回自己宿舍都懒得动弹,爬上戚尘的床,睡午觉。   身体一碰到床,就感觉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舒服地不要不要的。   这一觉一直睡到快吃晚饭,老杨打电话给路梵,没人接,又给戚尘打过来,说请他们吃饭。   什么理由?杨老板上月业绩又翻了一番。   戚尘接完电话,才伸手推了推路梵,推了好几次才醒,弄得戚尘都有些不忍心了,但又不能由着他这么睡下去。   路梵下床的时候,身子就止不住晃了一下,对自己的腿很失望,“不就跑个三千米,不就跑得快了点,至于么……”   腿不会说话,如果会,肯定会骂他。   戚尘觉得他这会儿睡得还迷糊不清醒带点起床气的时候,有点可爱,宿舍里的人出去玩了还没回来,戚尘等他穿好了鞋,伸手把他圈在自己身前,忍不住亲了一会儿。   最后去饭局的时候,自然就迟到了。   杨子然没参加运动会,最近又陪着女朋友,所以没怎么关注。   从路梵和戚尘进门到走过来,他眼神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凑过去问施一帆,“他们俩……”杨子然觉得语言形容不太好,于是右手比了两根手指出来晃了晃,“这个了?”   施一帆说对,“早上才结束的,我跟他们一起参加的。”   杨子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咱俩说的是一回事吗?我说的是看你梵哥的腿,走路都那么别扭,看来战况很激烈啊。”   施一帆点点头,“对啊,我们早上跑三千米决赛,战况确实很激烈,梵哥跑完当场腿就软了。”   杨子然:“……”这回听明白了,好吧,是他想歪了。   路梵没什么胃口吃饭,倒是喝了不少饮料,今天总觉得口渴,止不住的想喝水。   施一帆其实腿也有点软,但是可能他肉多一点,肌酸都分散开了还好吧?   别人都快吃完的时候,路梵的状态才回来,开始大快朵颐,戚尘笑着给他布菜,替他解释道:“下午那觉睡得长了,现在才清醒过来。”   路梵手里拿着筷子,用胳膊戳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要期中考试了,还要复习。   路梵以亲身实力告诫广大学生,凡事要量力而为,不要像他这样,现在连坐着都觉得费力气,反正今天他肯定是个废人了。   他们吃完饭还要去酒吧里嗨,施一帆是被嘻嘻嘻拖着,路梵实在不想去了,戚尘就陪他一起回宿舍。   一想到马上就要考试了,考完试就要那个啥了,路梵看书就看不进去,心不在焉地晃着笔。   戚尘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把总结的考试重点拿给他,“你要是还没准备好的话,就晚一点,你现在在我身边,我没有什么着急的。”   “没有,”路梵低着头看他的笔记,就是上面的字仿佛扭曲了一样,他都有些陌生,“就考完试,你不急……我也急啊,看书,这回考试有点没把握。”   有了考试这个借口,路梵总算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这几天勤着复习,怕自己又胡思乱想,一想就停不下来。   期中考一结束,他刚走出考场,就碰见等在门口的杨子然。   杨子然扔给他一个手提袋,路梵知道这个牌子,是卖男士内衣的。   皱着眉头打开来看,“好端端的送我内衣干什么?”   杨子然歪了歪头,凑过来小声说,“给你们订的南岛的三日游,周一的假都帮你们请好了,怕你们太累,没安排太多活动,去都去了,一定要尽兴哦。”   路梵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时,面无表情,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朋友已经准备系上蝴蝶结把他送给某人吃掉,他还要说一句谢谢,求之不得吧。   往下走的时候,又在楼底下碰到了戚尘,路梵不自然地伸手摸摸耳朵,总感觉脸有些臊得慌。   他这几天光顾着复习了,也没来得及多储备些某方面的知识,在戚尘某方面未知能力待开发出来之前,他这颗心估计要一直绷着了。   通过那个三千米,路梵反正知道小七那个体力和耐力都挺不错的,但是再说他那个一看就让人和“孱弱”联想在一起的身板,路梵摇摇头,又不等于某方面一定出色不是吗?   不出色的话其实没什么,路梵就怕打击他的自信心,之前三千米的时候,反正路梵认清现实就觉得有点受打击。   “你在想什么呢?”戚尘见路梵神色一直恍惚,走路也不看路,拉了他一把,把他护在自己的里侧,“别紧张,我们就当出去玩一趟,其他事情都看你。”   路梵一转头,发现杨子然早就跑没影了,看戚尘的视线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袋子看,可以说是非常的尴尬了,“这个啊,是老杨给送的,不知道是什么,我还没看呢。”   不自在,别扭。   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走一路都不说话,路梵是几次想说点什么,耳根一烫就不怎么愿意开口了,“那我现在去收拾东西,一会儿你们宿舍门口见。”路梵咳了两声说。   “好,还得去机场,时间有点紧,抓紧。”   路梵“嗯”了一声,转头就往自己宿舍去了,要收拾行李,但是他感觉要原地爆炸了,还收拾行李呢。 第78章   路梵收拾东西的时候, 脑子太乱了,直接影响了速度。   最后还是戚尘来宿舍, 给他几分钟收拾出来,两人就开始往机场赶。   这个时候有点堵车,出去旅游的人还挺多的,导致他们过安检登机之后,没几分钟, 就要起飞了。   四个小时的航班,路梵一路睡了过去。   到了酒店, 整个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然后在电梯里, 就感觉手心出汗,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衣摆, 跟戚尘讨论酒店的设施看起来都很不错, 他努力假装自己很平静。   戚尘跟他说了几句话,路梵就一直“嗯”,戚尘无奈叹了口气,“你弄得我都跟着紧张了,这都半夜了, 一会儿洗完澡睡吧,今天先休息。”   他这么一说,路梵表情有些微妙。   心说好不容易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戚尘先去洗进去洗澡, 路梵就在外面整理衣物。   整理的时候发现自己挂在宿舍阳台的贴身衣物忘了收了, 然后看到行李箱里, 戚尘把杨子然送的那袋子整个给带了过来。   行吧, 路梵掏出来看了看,脸上三条黑线,都什么玩意儿,他一直觉得女人有那种市场,男性不就是一条裤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事实是还真能玩出花来,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四种花样,只能在脸红心跳里挑一个最不脸红心跳的了。   然后挑出来之后,赶紧把其他的随手一卷重新塞回行李箱里。   想想还是不行,他掏出手机给杨子然发了一条情绪饱满的信息:杨子然,你变态!   发完立马把手机关机了,扔在了一边。   戚尘刚打开门,从浴室里出来,路梵就拿着东西一溜烟溜进去,关上门,一气呵成。   戚尘回头看着床上,他刚脱下来的外套,边擦着头发帮他把外套挂进了衣柜里,两个行李箱也拎起来,他整理完自己箱子里的东西,发现路梵的行李箱里还有东西,打开看到杨子然送的那个手提袋。   打开想给路梵整理好,然后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向来处变不惊的戚校草脸红到脖子根。   杨子然接收到路梵的信息不到十分钟,又收到了来自戚尘的信息。   戚尘:老杨,我以前觉得你是小白羊。   杨子然差点把酒瓶给拍碎了,所以他这是……经营了快二十年的形象,一朝就给毁了彻底?他这是为了谁啊真是的,居然都不领情。   要是给他整理好了,一会儿路梵肯定就知道自己看到了,所以戚尘思考了一会儿,又给他塞回行李箱里,然后把行李箱放到了墙角。   想让路梵早晨也能多睡一会儿,戚尘起身把窗帘给拉了拉,然后躺进床上,闭上了眼睛。   路梵在浴室里开着花洒,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觉。   已经倒过一次沐浴露了,泡沫都刚冲掉,他本来想伸手拿浴巾的,结果又挤了一手的沐浴露,深深无力地叹口气,路梵都想扇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人狠你梵哥,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一直告诫自己,今天是不会发生什么了。   啧啧,这感觉,怎么还有点遗憾?   路梵觉得自己有病。   最后洗的时候,用凉水冲了冲,才冷静了不少。   换完衣服,都不敢照镜子往下看,顺手把自己换下来的给洗掉了,挂在浴室的墙上。   路梵仔细检查了下浴巾,领口开到胸口的位置,只露出来一截锁骨,他低着头,手里用力,打开了浴室门,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刚才就觉得没听见声音,搞不好沈小七要睡着了,这阵子,两个人是一个赛一个的忙,他也是难得好好休息一下。   路梵用毛巾擦着头发,盯着戚尘的睡颜看,头发一时半会儿还干不了,可能头发长而且厚的原因吧,他每次用吹风机吹完总感觉还是有些潮湿,路梵把房间的灯都给关了,留了床头的一盏。   以为戚尘确实睡着了,他的动作就大胆了许多,先是在戚尘额头和嘴巴上亲了两下,见他都没有动静,路梵一低头看着他因为侧身睡觉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伸手拉了拉,嘴巴张大了一点,身材至少看起来绝对是让他要称赞的,至于质量……   路梵看够了,趁机又摸了两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   然后翻身把最后一盏灯也关掉了,在安静的房间里,他忽然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很遗憾的话,我不介意今天累一点的,”耳畔忽然响起戚尘的声音。   路梵:??!   “你什么时候醒的?”该不会……根本就没睡着吧?路梵有种想用头撞墙的冲动。   灯的开关在路梵那头的床头柜上方,戚尘没有回答路梵的话,而是直接起身,俯下身越过路梵。   两个人身上同款沐浴露的香气在空气里猛然间炸开一样,带着不容忽略的侵略性,路梵吞了吞口水,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人,闭着灯,他看不清戚尘的表情,但是嗅觉在这一刻被放到无限大,路梵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起来。   他吸了口气,“怎么了?”   戚尘在黑暗里盯着他看,伸手,“啪”地一下按亮了床头的小灯。   他直起身子来,又把刚躺下去的路梵拽了起来,从浴室里拿了吹风筒过来,“头发不干,不要睡觉。”   路梵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了都,就这么直直坠落了下去。   这不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吗?   “其实,”路梵自己扒拉着头发,“基本都干了的。”   戚尘某些时候罕见的执拗,“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水滴我头上了都。”   “哦,”路梵坐起来,老实地背过了身去,这就是所谓的事实面前,百口莫辩了。   戚尘说是给他吹头发,就真的只是吹头发。   比如说吹头发的时候,动作那个什么一点,路梵双手轻轻揪着酒店的空调被,都揪皱了一个角,他觉得该有点让人浮想联翩的动作都没有,戚尘吹完了头发把吹风筒放回去,回头就关了那一盏灯,然后摸黑从路梵身上爬回了自己的那一边,躺下,似乎就要睡着了。   路梵能清晰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他捏着被子角,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睛。   太惨了,睡不着。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如给他个一刀痛快算了,省得总要担心这一天,怎么面对,每一个细节每句话,他预演了无数遍都不如这一次来的刺激。   最惨的是,晚上在飞机上睡了一整个航班,洗完澡睡不着的,更清醒了。   路梵长长的轻轻叹了口气出来。   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扭头盯着戚尘的位置看,不太看得清,大致知道在什么方位,路梵想了想,既然都要这么睡了,他就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戚尘的胸口的位置上,他闭上眼,嗯,应该就是这么睡才对。   “路梵,你要这么样的话,我不做点什么,你是不是就睡不着了?”旁边有个人形火炉,戚尘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只不过怕他想太多罢了。   “哪有,”显得我特别迫不及待似的,路梵捏着被子,说完吞了口口水,“你不困吗?我……”还是先睡觉了。   话没说完,被人连嘴带话全给堵了回去。   “本来困,现在不困。”戚尘语气稀松平常地说,他翻了个身,握住了路梵伸过来的手,掀开两人的被子压了上来,“等下会有点疼。”   路梵:“……”   那特么不是有点疼。   那特么是疼死了,路梵趴在枕头上,整张脸都恨不得埋进去的时候,在心里骂道。   而且,戚尘的身体质量……   吃了亏上了当的路梵表示,外表骗起人来,真要气死人了。   他有些窘迫刚才的自己居然……脑袋里某个瞬间一片白茫几乎要昏厥过去,他能挺着就是来自男人的不服输吧,路梵咬着牙想。   最后结束的时候,他有种终于的感觉。   太他娘的疼了,路梵趴在枕头上不想说话,他决定回去还是找机会纹身去,他觉得不可能比这更疼了。   这疼的……他微微动了动想侧个身,立马忍不住“嘶嘶”了两声。   沈小七下床去卫生间给他洗毛巾了,热热的湿毛巾擦过去,路梵这才舒坦了不少。   “要不要再去洗一下?”戚尘怕他身上黏着睡不好觉。   “不了,”路梵摆了摆手,就着戚尘的身体翻了个身,“我现在只想睡觉。”身体都快散架了,不敢洗,就他刚才那个要拆了自己的架势,路梵怕再洗出火来就糟糕了。   年轻人,真血气方刚。   路梵都不知道两人几点结束的,他就觉得眼皮沉得睁不开,所以可以睡觉的时候立马滚进被窝里,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戚尘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他累得闭上眼睛,整个人跟蚕蛹一样。   知道他疼,因为戚尘也挺疼的,虽说之前为此特意补了一些知识,但理论终究是理论,要想熟练必须得到勤劳的实践,他关灯上床,黑暗里凑过来想给路梵一个晚安吻,百度百科里不是这么说的吗,结束的时候一定要有亲吻安抚,别人对方觉得你是为了睡而睡。   但他刚亲了一下,路梵迷糊着忽然清醒了一下,伸手把他推了回来,他没找到正确的位置,然后胡乱地在戚尘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重新躺回去“哎哟”了两声,把脑袋也给裹了进去,“我睡着了。”他声音闷在被子里说。   戚尘笑得无奈。   等了一会儿,觉得路梵应该是睡着了,轻轻扒拉着被子把他脸给露出来。   “也不觉得憋得慌嘛,”戚尘小声说,他又起身去橱柜的格子里抱了一条毯子出来,幸好有毯子,不然这开着空调他都不知道怎么睡了。   路梵睡着了做了好几个差不多的梦。   梦见他最早跟戚尘说不行就算了别逞强,戚尘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不能算了,换路梵闹腾得跟杀猪一样。   路梵做梦都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他晚上的时候真的叫得跟杀猪一样?   反正一回想,梦里的景象也变了,那叫一个啪啪打脸,脸贼疼。   反反复复的,虽然他们一晚上只有两次,但是加上这个梦,路梵仿佛被翻过来推过去了十几次。   感觉骨头都给揉碎掉了。   这一觉,路梵睡得特别得沉,他有意识觉得时间很长,还有中途戚尘起身了一趟,他都有感觉。在戚尘要起床的时候,手还想动一动,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就无意识地想伸伸手,但是动不了,被子裹得太紧了。   他后面就一直反反复复尝试着睁开眼醒过来,试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路梵感觉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睁开眼,房间里窗帘还拉着,但是透过窗帘的边缝,有外面的光斜射进来照在墙面上,不是那么耀眼的光芒,路梵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对比之前跑完三千米,觉得现在像跑完了五千米至少。   戚尘不在,整个房间没有一盏灯亮着,路梵扯开空调被下床,摸到自己的手机开机。   他想着可能早上八九点钟也许,虽然以为至少会睡到十一二点的,手机开机画面跳过去后,指纹解锁,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路梵把手放在肚子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忽然间就觉得饿了,很饿很饿。   他给戚尘拨了个电话过去,听到电话铃声就在附近响起来,路梵仔细听了听,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然后打开了门。   戚尘正要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他身后是餐车的推车,“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要醒来了,我订了点吃的。”   路梵真的饿极了,吃饭的时候丝毫不估计形象,连吃小龙虾带手套都觉得麻烦,徒手剥,戚尘让他先喝点饮料,路梵抓紧在胃里塞点东西,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一夜过得,跟过了一辈子似的,他低头吃着新鲜的虾肉,用余光悄悄看戚尘的反应。   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略显苍白的脸颊还多了丝红润,这满面红光看得路梵一阵心理不平衡。   所以这就是差距嘛。   戚尘觉得他真的吃太多了,趁着晚上天气还算凉爽,带他在沙滩上散步。   这个时间没有白天的时候热闹,傍晚还有霞光,有人在沙滩上组队打排球。   球意外飞出了界,滚到路梵和戚尘脚底下来。   路梵垂着头,看着那球被戚尘捡起来,然后轻轻扔出去,还给了对方。   看他这个姿势,能感觉到他年轻身体里的旺盛精力。   路梵微微蹙眉,他是不是没有……昨晚的事,他现在已经有些想不清楚了。   毕竟睡了一天,晚上很清醒。   两个人溜达完,去酒店温泉里泡了会儿。   已经十二点的时候,路梵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转过身,看着困扰并不明显的戚尘。   他伸出手指,搭在亓琛的被子外面,压了两下,戚尘脑袋枕在胳膊上,轻轻靠过来,问他:“还疼吗?”   路梵:“……”   “你昨天是不是没有……”路梵想到自己那狼狈,嘴角向一边抽了抽,“你知道男人有些事情虽说是无师自通的,但我们这个特殊一点,而且还得多点机会来实践……”路梵睁着大眼睛,他此刻能看到戚尘眼里印着他自己的脸,“我昨天表现得不好,是吗?”他轻声问。   “没有,”戚尘垂着眼睛,又看着他,“我也没经验,所以你还疼吗?”   “疼……”路梵实话实说,说完有点受不了自己这语气,“其实适应了也还好。”   戚尘默然了一会儿,然后身子挺起来往前,在路梵嘴上蜻蜓点水印了两下:“那就睡吧。”   他一靠近,路梵下意识就起了某些反应。   内心“艹”了一声,路梵伸手用胳膊挡住了眼睛,没发生某些事的时候吧,共处一室搂着睡也还好,现在是亲一下就直接受不了了?   “睡吧,”戚尘和他挨着脑袋,“明天会带你好好出去玩玩。”   路梵试着闭上眼睛,大概忍了五分钟,在脑海里数了六百多只羊了,放弃了。   身子动了动,往戚尘方向歪了歪,“重来一次?”   “路梵,你确定吗?”戚尘犹豫了下才说,“这酒店的隔音设施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今早出门的时候,隔壁的男士看我的眼光很奇怪。”   路梵:“……”   这一晚第一次的时候,路梵隐约找到点感觉。 第二回 ,才觉得自己可以扬眉吐气了,不过也累得够呛,戚尘架着他洗了澡,看着他心满意足地睡了。   路梵做梦都带着微笑。   假期总是短暂的,他们回到学校之后,又恢复了忙碌的阶段。   路梵好不容易找到的那点感觉,立马又生疏了,主要是他和戚尘真的太忙了,这学期要开始收尾了。   好不容易逮到周末,两个人能待一起。   还好现在还有暑假,不至于太惨。   路梵放暑假的时候,弟弟的幼儿园也放了,常思非要缠着他让带着去游乐园玩。   加上期末考试,路梵快有大半个月没有跟戚尘好好说话了。   戚尘回家待了两天,主要是陪戚女士。   爷爷家的保姆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这几天他没事就往戚尘家里跑。   刚开始看到,还问了两句成绩的事,第二天再看见他,就盯着他瞅了半天,然后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跟路梵闹别扭了吧?这几天天天待在家里,哪像个有对象的年轻人?”他在原来小区的时候,每天小区里遛弯都能见到很多小年轻啃得难舍难分的,他一个老头子都不敢多看第二眼。   戚尘给他倒茶:“我俩能闹什么别扭啊?”   “也是,”老爷子寻思了会儿刚要点头,忽然抬起头又看着自己孙子,瞅了瞅他胳膊和腿,忍不住担忧道:“你这身子养了这么些年是不是到底还是跟正常人没法比,你是不是那方面……”   戚尘难得一次被自己爷爷噎得说不出来话,给他倒茶的手都差点想直接把杯子撂翻了,戚尘叹了两口气,最后站起身来,“爷爷你要是在家里跟我待着有点无聊,”戚尘说,“我给六哥打电话让他回来多陪陪您,您肯定是想他了。”   老爷子喝口茶放下杯子:“我想他干什么,他只会气我,哎你干嘛去啊,外面那么大太阳?”   “我去找路梵。”   老爷子叹气:“所以到底是不是被嫌弃了啊……我孙子别的我都敢打包票,能插手帮两下,就这事,没法帮……”   戚尘走出门口,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印堂发黑。   夏天的天真热,路梵在客厅里盯着常思,常思盯着冰箱……其实是里面的冰激凌。   “哥哥,我就再吃一口,”常思站在地板上,诚恳地比了一根手指出来,他身高比路梵的腿还差了一丁点,所以这种时候也只能有求于人。   路梵无声叹了口气,非常坚定地关上了冰箱门,“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骗我跑了几回冰箱了,拿出来又放进去,你这么折腾冰淇淋,你觉得它会舒服吗?”   常思皱着小脑瓜,看得出来思想上的挣扎。   路梵盘算着这次的忽悠又成功了,客厅的门开了,应该是姥姥和姥爷出去买菜回来了,路梵刚要回头,看见一截白手伸过来,把微微撅着嘴的常思抱了起来。   常思扭头就乐了:“七哥哥!”   路梵伸手捏小朋友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才还因为一个冰淇淋跟哥哥有小情绪……”   “没有,”思思这会儿还不承认了,在戚尘怀里跟找到靠山了一样。   “你怎么来了?”孩子让姥姥他们抱走了,路梵拿了瓶饮料递给戚尘,“这一学期都没怎么好好跟家人待在一起。”   “被爷爷嫌弃了,”戚尘坦白地说,视线微微垂着,看着路梵,要笑不笑的,“他以为我们闹矛盾了,所以把我赶出来。”   “我们能闹什么矛盾?”路梵不以为然道,“他也不想想你这个性格,跟谁能真的吵起来?”   路梵说完自己就想起上回路家的小老太太大闹的场景,自己先笑了,“在路家那次,也不算吵架,不过你是超A啊,我听得舒服极了。”   戚尘等他笑完了,继续道:“其他时候我爷爷觉得不能有矛盾,这不是刚成了年嘛,所以他就觉得某些方面……”可能不太协调。   路梵一双眼睛瞪得快弹出来一样,张了张嘴说:“所以……他是觉得我对你不满意?”路梵快气哭了,“我满意得都快不会走路了。”   ※※※※※※※※※※※※※※※※※※※※   不用怀疑,这真的是一辆车,坐稳了,速度是……十五码?   作者君悄悄的,悄悄地把脑袋缩了缩,你们在驾驶座没看到我?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矮,没别的毛病。 第79章   姥姥本来已经要开始做饭了, 敲敲路梵的房门,姥姥说:“你们要出去玩吗?这几天都憋在家里, 出去玩玩也好,我让你姥爷给你拿点钱,你们吃点好吃的。”   对于钱这一点,老人们坚持认为,路梵自己的是他自己的, 现在他就算十八了,也仅仅还是个孩子。   刚从单元楼里出来, 路梵两手一抻, 合握着向上伸了个懒腰,一边掏手机一边往外走, 电话已经拨给了老杨, 在等接通,回头跟戚尘道:“老杨现在应该在店里或者带着苏映呢,你也给施一帆打一个,看约在哪里碰头。”   戚尘无奈地笑了,手往裤兜里伸, “就不能过个两人世界?”   路梵一愣,但是电话已经接通了。   “舍得出门了?”杨子然优哉游哉地问他。   “你先别说话,”路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停在原地看着戚尘的表情。   杨子然还在酒吧里面呢, 路梵说的话没听清楚, “啊?你再说一遍?”   声音隔着话筒传出来, 路梵听得眉头一皱,声音大了点,“我说,先闭下嘴。”   杨子然:“……”你梵哥还是你梵哥,你给我打电话,我就说了一句,就让我闭嘴。   路梵盯着戚尘看了一会儿,看他电话掏出来了在翻通讯录,路梵走过去,给他手机抽出来,“算了,不带他们了,他们现在不是单身狗了,你说个地方,随便哪里,我们自己去?”   杨子然刚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听,听听,让我闭嘴是因为想过两人世界?所以这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听着,是……拉仇恨还是怎么着?杨子然寻思着是报复我之前那次的特别礼物?   戚尘没说话,缓缓笑了开来,轻轻摇头,“你都打电话给老杨了……”   路梵想也没想直接说:“这不要紧,他那里吵得很,这么远说话听不见。”   杨子然:“……”我全听见了。   最后还是一大帮子人聚在了酒吧隔壁的隔壁的粤菜馆,施一帆飞嚷嚷着这家烤乳鸽好吃的不得了。   粤菜馆和酒吧中间,是另外一家新开的酒吧,想跟“夜色”抢点生意。   “就他们那点靠酒托才能提升的业绩,我才不屑。”杨子然有些嗤之以鼻。   施一帆来的时候提了个袋子,拜杨子然所赐,路梵现在看见盒子袋子都会想到某些东西。   吃完饭,去了杨子然二楼的包厢里,施一帆赶紧拿出来给大家安利,“来来来,给你们分享个好东西,”翻开手提袋,施一帆掏出来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瓶装的东西,路梵没仔细看,感觉是化妆品。   “你要给我们安利化妆品,这么多?”路梵看了下,疑惑道,“买多了,给的赠品?”   “不是赠品不是赠品,”嘻嘻嘻跟路梵他们解释,“你们开学不是要军训吗,我这提前给你们备好了,施一帆就算了,你们三个帅哥,一晒黑后果不堪设想,像施一帆,本来也不见得多白,谁知道晒黑这么快,还白不回来了,我现在就亡羊补牢一下。”   施一帆把他的脸伸过来给他们瞧,“西西说这个可以防晒黑,我涂了两天就感觉白回来了几个度,好神奇啊。”   路梵仔细看了看,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你那不是白回来了,你那就是防晒霜里带着的白。”   苏映看了眼,说这个牌子她也用,经常断货。   杨子然一听,立马掏了两瓶出来给她,“够吗?”   路梵看着那一袋子的防晒霜头疼不已,“那也不用买这么多,还这么早?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   卢西西摇摇头,“那你就不懂了,这种东西是夏天小仙女必需品,一到夏天很容易断货,我提前给你们买好了,不然等开学的时候,要军训的女生就能买空全部货架了,还有你们几个什么事啊?”   “相信我,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我是女生,对男生的基本审美还是在的……”卢西西说着,给每个人都塞了两瓶,看了路梵和戚尘两眼,又塞了两瓶。   “军训,就二十天啊,姐姐,”路梵实在对女孩子用的这些玩意儿有点抵触心理。   不等卢西西回答,施一帆拿了一瓶打开,在手心里倒了一些出来,“我一次就用这么多,西西说一管就够我用一个星期。”   路梵想了想,非常直接地说:“那是你脸大。”   其他人都笑了。   好久没凑一块这么热闹了,大家都能清晰得感受到这份难能可贵,以后会长大,要赚钱养家,就算一个月至少聚一次,但是少年和青年,青年和中年,心境到底是不一样的。   一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不是他十八岁背着行李离开家门,不是他挣来了第一桶金,是他身后就算有人,他也要靠自己的时候,比如养自己的老婆孩子,当个丈夫,当个爸爸。   路梵嘴里叼着烟,位置有些歪,烟灰长长的一截挂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他伸手掸了两下,又重新叼了回去,把手插在裤兜里,裤兜里有一张卡片,他手指碰到,想起来是之前托人找的特殊疾病防疫医生的名片,看过之后放在口袋里,没想起来再研究看看,也忘了掏出来。   指腹摩挲了两下,路梵的情绪变得晦涩难明。   “你说路文清现在怎么样了?”路梵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手一直揣在兜里,“我之前还打电话咨询过,其实他这个病的潜伏期很长,病发之前,患者也跟正常人一样,直到病发,但按理说路文清还是有钱的,应该能过得好一点,他瘦得有些太快了,上回看到,我也忍不住有些难受,”尽管他们父子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路梵从没盼着过他去死。   “心态吧,”戚尘说,“很多人一得大病心态就先崩了,医生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下达病危通知,你爸爸……那天我看着他已经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把财产又给转移回来。”   “但愿他是真的善吧,其实我真希望他能活长命百岁一点,我不怕得赡养他,因为他的确养过我,这无可厚非,我一想到假如他不在了,那老太太我还得管,说实话,这才让我膈应,我每次想到她就仿佛又看到那些年我妈受过的委屈,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憋屈,”路梵没忍住又掏了根烟出来,点着了,狠狠抽了几口才继续说,“都不是亲身经历,说什么感同身受,尤其这样,我才更难受,只怪当时我小,很多事不懂。”   戚尘知道他这种时候就是心里难受,看着路梵抽了口烟,歪着头看着那张名片,然后烟头凑了过去,一点火星子沾上了名片,其实不好着,灭了一次,路梵把那张卡片点成了灰。   戚尘就这么陪着他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着朝着能一眼看到天边的方向,“乌云来了的时候,不管是星星还是月亮,你都看不到,那不是你眼睛的问题,别使劲儿揉它,揉疼了,我会心疼,”戚尘瞧了眼远远的天际,“所以想看日出的时候,我们也得碰上好时候,不用挑日子也能看的时候,就是我们……苦尽甘来了。”   戚尘还想跟路梵说的是,与其期待黎明时候的阳光破云,不如在自己内心种一颗太阳,或者我种一颗太阳,你觉得冷的时候,看看我,看看我的眼睛就好。   路梵挨着他,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圈,手里的烟没有抽完被他给掐掉了,看着戚尘,眼底印着这尘世喧嚣,这夜空星河,不见污秽,不见阴霾。   明明觉得上小学的时候暑假那么长,每次到最后的那一截,心早都飞学校里面去了。   不然在家天天挨骂,好像谁长了个挨骂的脑袋似的。   为什么长大以后,暑假好像就短了几天,但是却过得那么飞快呢?   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候,路梵他们几乎每一天都要听施一帆挨个念叨一遍,烦都烦死了。   “你长没长个挨骂的脑袋我不知道,”路梵再出怼人经典,“反正我现在是挺想骂你的,你说说你,你天天的,谈了恋爱就飘了,防晒霜本来是为了军训买的,你就跟我说你这个夏天用了几瓶了,你其实抹防晒霜就算了,毕竟你确实黑了,比我们更在乎皮肤色号也是正常的,”路梵顿了一下,看着他继续说:   “但是你抹都抹了,你能不能别光抹脸啊,兄dei,你以为你黑的只是脸吗,你就把脸抹白了两层,更显得你脖子啊,手臂啊,黑啊,一张脸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你别跟我说你的钱就够买防晒霜来抹脸,你每天晚上洗脸的时候多揉揉脸行吗,让他小点吧,别天天顶着大脸出来晃,抹完防晒霜显得脸盘子更大了。”   路梵一口气说完的,暑假大家出来聚了几回,施一帆就没一次正常的。   “嘤嘤嘤,西西——”施一帆说不过路梵,主要还是不敢说,他只能把期待放在自己媳妇儿身上,至少自己每天陪她逛街吃喝玩乐,才嫌暑假短,她还没尽兴不是。   嘻嘻嘻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脑袋,最后捂住了他的嘴,不捂不知道,捂了之后才发现手要盖住他下半张脸还差了那么两圈吧,嘻嘻嘻不信邪地把手收回来,朝着戚尘的下半张脸比划了一下,不禁摇头等着施一帆:“你跟我老实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长肉了,一百四十斤?”   施一帆心虚地比了个“1”出来,“就稍微涨了那么一丢丢,没有太多。”   嘻嘻嘻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多吃点东西少说点话吧,你妈都说了,这么出去丢人,我以后可以退货的,不行,东西也少吃点吧,”给他推了杯饮料过去,“多喝点水吧,管饱。”   呜呜呜,施一帆含泪闭嘴,抬头露出个十分委屈的表情,惹得众人一阵又好笑又无奈。   路梵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说你呢,思思现在开始调皮都比你好带一点。”   “哥——”施一帆可怜地拖长了音调,“我不是怕开学,我怕军训啊。”飞速地说完了一句,看没人伸手要捂他的嘴,立马又说,“你们不知道吗?我听学长们说的,C大几个雷打不动的传统之一,就是军训不是像其他学校一样,请一些教官在学校训,我们包袱款款去军营里训的。”   “哇,”卢西西刚想拍手,看到了苏映,“那苏苏怎么办啊?”   苏映笑了:“什么怎么办啊,军训可以强身健体,可以培养自律的好习惯,可以培养家国情怀,再说军营里好多帅气的小哥哥呢,要说优点我能列出来一大堆,顶多站军姿的时候确实难熬一点,但真的很能练性子,我初中高中入学的时候也军训了,还参加过半夜拉练行军,感觉还挺酷的,那种心情挺奇妙的。”   施一帆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看着老杨:“老杨的女人不是普通人,是在下输了。”   苏映转头问杨子然,“难道C市之前的学校都不军训的?”   杨子然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就高中在这里,然后我知道的一中的那个军训,跟玩一样吧,可能因为学生还小,而且里面很多富人家的孩子,所以学校又不想什么都搞特殊,军训程度就降低了很多。”   路梵是压根没参加军训,初中的时候他去参加比赛了,高中的时候反正学校不强求,但是现在听施一帆一说,他倒是挺有兴致的,“那我开学前就把我头发剪了去,不能给教官增加麻烦。”   “你不是吧哥?”施一帆吃惊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要剪?”   路梵敲了他一把:“你别说得跟我养孩子养到一半不负责想始乱终弃一样,头发养了快两年了,我有点累了,让它也短点,不那么累赘,也挺好。”   开学的前一天,路梵去剪了个头发。   刚开始看镜子里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习惯,就是戚尘看着还不错,喜欢摸他的头发茬,说手感不错。   路梵自己扒拉了几圈,没觉得哪里手感好。   而且他回家以后,常思站在地上盯着他看了好几圈,就在路梵怀疑他是不是不认识自己的时候,小朋友然后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就是哥哥呀,我还以为有人穿了你的衣服,进来要干坏事。”   路梵:“……”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反正姥姥和姥爷倒是都喜欢他这个发型,常卜寅抖着报纸看他,“这次好,小伙子还是干净利落一点的好。”   姥姥推了他一把,瞪眼睛,“会说话吗?就算头发长点,梵梵也打理得很好啊,现在啊,”她一扭头对上路梵,立马就喜笑颜开的,“更好了一点就是,小七你说是不是?”   戚尘看着路梵手腕上的那根犯旧的皮圈,点头微笑,“都好都好。”   趁着人都在,姥姥又做了一大桌子菜。   新学期报道,他们一下子就当了学长了。   看着校园里的稚嫩面孔,路梵寻思着其实大家也就差了一岁甚至有的还同龄,但是几乎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新生,大概是表情太过明显了,新生的面孔上都满是一种憧憬和自豪。   路梵偏头想了想,跟戚尘说:“我们一开始也像这样吗?”   戚尘认真思考了半天,给了一个答案:“大概好不到哪里去。”   路梵还以为大家都关注新生呢,没想到走在路上还是被围观了,他一想,哦对,他现在换了个发型,很多人应该都不太习惯。   而其实大家的想法是这样的:   男生:我勒个大擦!他本来已经很帅了,我还能因为他的发型偶尔说他娘,现在,他喵的怎么又帅了?所以一中的女生里路梵人气比戚尘高竟然真的不能再真了,我还以为是她们就喜欢娘的?!这误会让我脸现在很疼啊!   女生:哇啊啊啊啊,他他他他他怎么能帅到这种程度!哭唧唧,所以他真的喜欢男生吗?那我也想去撬个墙角,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戚尘只觉得自己的情敌队伍瞬间又壮大了不少,一时间哭笑不得。   晚上大二开全院大会,院长特地说明了马上要进行的军训事宜。   “不是儿戏不是儿戏不是儿戏,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院长一把年纪了,看不出来还懂网络上流行的东西,“服兵役在很多国家都是被强制要求的,不论你有钱还是有地位,有名气还是有魅力,但是我们国家不是,一是我们人口大,当前的军队已经足够,而且强制之后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也是不容乐观的。”   “一中的宗旨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所以我们的军训比其他学校的程度要大,但也绝对是正常人都可以承受的,身体条件确实无法参训的同学,可以去医院开病历,就可以不参加,这种我们也确实不建议参加,当然这样的话,你就拿不到这次大型实践活动的学分,是两个,拿到最佳标兵的话,就是三个。”   “而一旦参加的同学,请注意了,你们去了军营,也请记得,自己是C大的学生。”   要参加军训,头发也是重点要求,路梵的长度刚好达标,他觉得自己剪头发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看着这两天路过学校附近的理发店,都是排了个大长队,场面一度非常的壮观。   两天后的早晨,整个大二在校门口集合上校车,去往他们为期二十天的军训之旅。   当天好多其他年级的学生前来围观,大一新生看着他们,就开始暗搓搓地预想明年今日,就轮到他们了。   大三大四的,摇摇头,该来的躲不掉。   营地在郊区,跟之前C大老校区的方向一样,就是更远的郊区。   车开了足足两个小时。   路梵被晃悠地睡了两觉,都还没有到地方。   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略有些遗憾地想,要是戚尘在旁边就好了。   戚尘此刻正在后面的车上,不时看看车窗外,不时透过前面的车的玻璃窗。   到了之后,先集合,然后按照小班级分配宿舍,一个宿舍差不多可以容下五十个人,这样也会有两个班级混在一起住的情况。   先分路梵他们班的,他差不多算了下人数,然后往后站了几个人,戚尘也非常上道往前站了几个。   教官一个个数人头,路梵班里有五个人要和戚尘他们班一起混住,路梵勾了勾嘴角,今日份的开心已收下。   最后分军训教官,是按照宿舍来分,一个教官带一个宿舍,方便管理。   路梵:emmmmm,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一天没什么训练难度,就是先带着所有学生了解整个军营的情况,也参观了一些收藏级别的抢,还有让他们远远看了一场日常的部队训练,几乎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今天教官都给讲了规矩,早上会有哨声喊起床,洗漱收拾床被要快,迟到了会被受罚,在这里每个人都一样,但假如确实身体坚持不下去可以打报告休息一会儿。   这里就是要讲纪律。   下午就是领军训服和被褥,带回宿舍就让换上了。   路梵的裤子腰太大了,换了两回号,终于换到了腰不大的,然后裤腿短了一截,他去看戚尘的,发现他果然也差不多。   这样子多了几分滑稽感,路梵笑着说,“你就穿再大一号吧,反正有腰带,掉不了。”   也可能是第一天麻痹了太多人,导致第二天六点起床的哨声响起来之后,所有人在睡梦里还有点懵逼。   然后有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始套衣服穿,忽然就把气氛弄得紧张了。   满营队都是迷彩,但是从走路的姿势和戴的帽子就能分出来哪个是学生。   一早没吃饭,竟然就是跑步,教官先练了他们几下转弯,听口令,然后就带着要跑五圈。   “啊?五圈?”学生们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教官回复:“就五圈,不是五十圈,慌什么,看看正在训练的,他们一早都是十圈二十圈。”   跑完以后,让分散休息一会儿,路梵看到了施一帆,垂着脑袋,表情很糟糕。   路梵看他走了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你是多久没锻炼了?”   施一帆:“不是,就是没吃饭,饿的,我昨晚上就没吃饱。”他没想到自己也有饭菜不合胃口的时候。   估计还有一会儿开饭,路梵从兜里掏出来几块巧克力糖给他。   “梵哥你真是我大救星!”施一帆立马就判若两人。   路梵:“……”所以真的是饿的吗?他兜里还有几块,递给了戚尘,“你不是有点低血糖,这些给你,装在身上吧。”   ※※※※※※※※※※※※※※※※※※※※   当当当!你们也许都感觉到了,这篇文已经在收尾了,首先超级超级感谢你们一路以来的陪伴,明天还有一个大粗章,你们戚校草会再A一次,后面这部分都偏日常向了,还会有两三个番外吧,不敢保证太多。   番外预定是有沈繁星的,这应该是呼声最高的,如果你们还有希望的,可以评论,我都会康康。   爱你们,笔芯!劈叉!转呼啦圈!   专栏新文预收求收藏嗷嗷嗷嗷!(签了二十年,打不起官司,暂时走不了……) 第80章 完结章   学生们渐渐发现, 军训任务每天都在加强。   到了第四天, 他们顶着大太阳站军姿已经能达到一天早中晚至少一次,每次半个小时不等。   路梵第一次站十分钟的时候, 感觉滋味儿很不好受,太阳感觉不是在天空上隔着上亿千米, 而是就在他的头顶上,想把他身上最后一滴水都榨干。   在以前的认知里,九月怎么还会这么热?   以身体不适为由在阴凉处休息的人数出现了陡然增多的状态。   戚尘因为皮肤太白, 教官时不时就看他两眼, 还特地问了他要不要休息, 生怕他可能多晒几分钟就会撅过去,但是戚尘从未要求过休息, 也没有如他们所想一般承受不了。   施一帆也没休息过,晚上吃饭的时候,跟路梵他们难得碰上了, 吃饭的时候也有纪律不能说话, 吃完了饭施一帆脱掉帽子唉声叹气的, “我们班休息的人数太多了,我看我旁边那个女生是真想休息,嘴唇上全是干皮, 但是一看人那么多,怕教官不好做, 愣是扛了下来, 虽然是挺难熬的, 但我就看不惯那些男生明明好端端的,装的有气无力的,占了有些真需要休息人的位置。”   路梵垂着眼睛,手有些痒,但是这里是不可能抽烟的,他根本连烟都没有带,“你真觉得这些教官脾气都好?你以为我们来军训他们就只担心我们受伤了不好交待?你往后看看吧,今天营长已经注意到了,戴着墨镜早上看了半天了,对策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看看那些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还在训练的军人们,你以为他们从进来第一天就这样?”   施一帆睁大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来防晒霜,又盖了一层,“真的?”   一身女孩子的脂粉香气,路梵略有些嫌弃站得远了一点,“来打赌?”   “赌什么?”杨子然和戚尘就站在他们旁边。   “不是还有长途拉练吗?距离答案最远的两个人,负重怎么样?赌天数,我赌后天,会整治这些‘四肢无力头昏脑涨’的,”路梵抬抬下巴,看到了这几天休息的一个常客。   “那我赌明天。”施一帆道。   “大后天。”杨子然说。   戚尘想了想,“那今天吧。”   第五天的下午,天气应该是最热的一天了,如果之后还这么热,大家这么一想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教官都被叫去开小会了,留学生们坐在小马扎上休息纳凉,那几个平时休息惯了的似乎看着大家都休息还有些不太满意,一直在旁边说风凉话。   过了一会儿教官回来了,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由于天气太热,下午的强度训练暂时延后,所以这就等于没什么正事干了。   “今天带大家参观,”教官说。   “参观什么?”   教官想了下,“我们坐公交车的时候,一般都给什么人让座?”   “老弱病残……孕?”   “去掉孕,我们今天参观下老弱病残,平时我们训练他们只能休息不能参与,不知道得多痛苦,今天赶巧咱们也休息,好好陪陪他们打发下时间。”   “我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兴致上来了,鼓掌叫好。   所有军训的学生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上来,那些在阴凉处休息的人眼神开始飘啊飘的,不好意思看平时和自己一个宿舍的同学,尤其现在休息的连个女生都没有,真就全是他们那几个“装”的,很明显教官们前两天就是在摸查规律呢,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这些个男生好歹都读过书,要些脸面,坐了一会儿看其他人坐在马扎上有说有笑的,他们平时这片宝地反倒成了无形的牢狱一样,让他们开始感到难堪和无所适从。   有人已经受不了这份煎熬,厚着脸皮跟自己的教官打报告,说休息好了,申请归队,教官眼神打量着他,“确认休息好了?不多休息会儿?这会儿也没什么训练任务,你那还凉快,继续坐着多好?”   男生帽子压得低低的,抬不起头来,只觉得之前动的那个小聪明此刻都无所遁形,都是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既能混日子偷懒,还能得学分,但其实别人早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哪哪儿都挺舒服的!”   “那不得一会儿又不舒服了?”教官又发来了灵魂拷问。   脸上臊得慌的几个男孩子,赶紧站了起来,纷纷表示不会的,教官才让他们都归了队。   到最后,阴凉宝地的人一个个跑了,剩下的人就更加厚不起脸皮了。   输的人是杨子然和戚尘。   两个人输了也没什么感觉,心情依旧如常。   其实也就施一帆赢了之后高兴地跟中了几百万似的。   所有人不用训练,学生们虽然觉得爽歪歪,但是又不能抱着手机玩,这样东瞅瞅西望望,听教官说了些军队的事也能好点,但是教官也会累的嘛,最后几个教官提议,可以来点小节目。   隔壁班教官非常自豪地拉了个学生出来,“我们这有个跆拳道黑带,我们先来给你们打个样,你们瞧着点。”   一听这语气,其他教官都不干了,纷纷回头问自己的学生,“咱们有没有也练过跆拳道的,上去比划两下子?”   路梵知道的就有戚尘和武思洋是练过的,他看着已经站在隔壁教官身旁的武思洋,心道,反正戚尘不是个爱显摆的人,他是一定不会上去的。   刚这么想完,就听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来,“教官,我也练过。”   教官对戚尘一直有种不放心的感觉,小声提醒他,“你……想好了吗?真比划肯定免不了挨几下子。”   戚尘非常坚定地走了上去。   路梵:“……”   为什么呢?其实路梵真有点捉摸不透戚尘的想法了。   戚尘从站起来走到中间的空地上,一伸手,把帽子摘了下来,他平时喜欢戴着的眼镜也摘下来,然后走回来要递给路梵,看着路梵眼里的疑问,戚尘只是笑着跟他说,“帮你报仇。”   路梵突然想起来之前跟武思洋的那次过招,“啊,那次我没输啊,是误伤啊误伤。”   戚尘这次没有回应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周围女生开心坏了,这个样子的戚尘有种莫名的侵略感,跟他平时的气质格格不入,却意外的男友力爆棚,忍不住让人想花痴一下。   武思洋本能得身体僵硬了一下,两个人慢慢走到空地中央,他看着戚尘,“你确定要和我过招?”   戚尘已经开始做热身,“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了,你知道他上次胳膊上的那道口子,到现在疤痕都还在。”   “那件事……”武思洋想说和自己无关,但一回想,他还真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后面沉默着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两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戚尘低声说:“你还欠他一句道歉。”   由教官下达的开始的口号。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始出手,武思洋走得主攻路线,开始的时候戚尘差不多只是在观察,稍微显得被动了一点,几招过后,他才开始迅速掌握了主动权。   两个人相比较而言,身手都十分的敏捷,尤其武思洋的踢腿动作,快准狠,但是戚尘更胜一筹的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给人感觉灵活敏捷得不像话,动作轻盈,却展现出来不该有的杀伤力。   怎么说呢,就好像铁锤和木锤,你看到木锤就觉得鸡肋,但是木锤居然把你以为的铁锤给……锤了回去。   时间拉长之后,这种对比就显得尤为明显。   周围的人看着看着,都开始屏住了呼吸,因为实在是太过瘾了,很多人没有练过跆拳道但也都知道个大概,只是没想到,高手过招居然会是这样的,让人好想大声喝彩啊。   最后当然是戚尘胜出了,也是点到为止,他在最后一脚要踢出去的时候,看到武思洋紧紧闭上了眼睛,所以方向一转劈到了空气,没有真的砸在武思洋身上。   路梵带的头,全场响起热烈的呼声和掌声,路梵还一连吹了几声口哨。   这两下比划得大家热血沸腾的,又在众人的期待下,两个人合作展示了几个跆拳道里的高难度动作,戚尘做那个原地后空翻的时候,路梵心一直提着,但戚尘一直很稳,在这样的场合下从未出现过失误,今天也一样。   武思洋看着戚尘的目光变了几许,多了的是诚意满满的赞赏,同时不免也在内心啧啧称叹,有时候聪明的人做起事情来不让人佩服不行。   接下来的节目表演就回归正常了,唱歌跳舞的,整个下午都持续在这种欢声笑语里。   但是很明显,这一天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属戚尘站在中间的时候,路梵都不觉得自己是身份摆在这里,戚尘穿着迷彩服站在那中央的时候,其他院的女生都快嫉妒疯了。   其实只要身材比例好,不乏将迷彩穿的好的,但是路梵敢保证,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学生,背脊能那么挺拔的。   刚才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呼声,“啊啊啊他怎么能这么帅,我又倒戈了,想嫁想嫁想嫁!”教官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小姑娘矜持一点,除了想嫁以外,也要看到人家平时训练很认真的,你们每天起床早一点,就能多看他几眼了。”   后面的人都跟着笑了。   施一帆本来很高兴拉练的时候可以轻松一些,但事实上,尽管岁数与日俱增,但居然还是天真了。   徒步十五公里,而且还有时间限制,相信这一天,绝对会给这帮孩子留下不小的阴影,但收获也一定是有的,比如你撑不下去的时候,朋友咬着牙拉你一把的手,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完最后的一段路,还有那份小小的倔强的不服输,别人可以做到的,哪怕我差一点,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男生比女生要多扛一把□□,很多人对枪不太熟悉,不知道什么款式,反正抱在手里挺有分量的。   前头三公里,都是杨子然扛着两把枪,开始教官还提醒他,让施一帆自己拿,杨子然看着教官,“我朋友他今早拉肚子了,我怕他一会儿受不住。”   施一帆在旁边默默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杨子然,他好怕一会儿真的应验哦,适应了这里的伙食之后,加上每天的运动量,他早上吃的还挺多的呢。   后面施一帆还是自己背着来,他扛上枪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一刻,像个战士,和他的好兄弟才算真正的比肩,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得多。   路梵根本就没让戚尘碰他的枪,他自己扛了大半路,到后面好多女孩子都有些撑不住了,他还主动帮他们分担了马扎和一部分水壶。   有他和戚尘带头之后,很多男孩子都主动帮女孩子分担一点,C大的女生在这一天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谁说理工男情商低不会照顾女孩子来着?   军训结束之后,C大的小领导们都发现孩子们的自律明显变好了很多,这点让他们欣慰不已。   一切都回归正轨,路梵和戚尘正式决定从宿舍里搬出去,去荣华园的房子里住。   方磊知道他要出去,虽然还在一个班里,每天上课还能见到,就还是舍不得。   “其实我现在都不怎么玩电脑了,”他想着怎么劝路梵留下来比较好。   路梵正在打包行李,头也不回,“跟你玩游戏有什么关系?你还没有那么重要,不要自己给自己加戏。”   武思洋欠了许久的一句道歉始终没有说出来,他默默无言看着路梵打包装箱,若有所思地看着。   “对不起,”他忽然张口说。   “哈?”路梵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看着武思洋,仿佛再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武思洋站了起来,走到路梵的床位旁边,态度诚恳,“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你和戚尘是真的优秀,我却总以为你们只是几分小聪明,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居然上升到了仇恨的地步,我真的认识到错了,虽然这道歉来的晚了一点,但我没想过要把你赶出去。”   路梵咧了咧嘴角,又看了方磊一眼,“你们学校人都一个毛病?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有人给你们付钱吗?我说你们非得我挑明了说出来才行吗?哥哥是个有对象的人啊,大一的时候学校要求必须上晚自习住校,大二了没这么严了,我们才赶紧打算搬出去的。”   武思洋和方磊看了一眼,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搬出去之后,两个人都有各自的节奏,白天偶尔会一起上课,忙完以后晚上回到家里,他们两个都不算厨房白痴,都开始尝试着自己做饭,有时候家里人也会送点美味佳肴过来。   赶到周末各回各家,或者两家人凑一块热闹热闹。   俨然是一对老夫老妻的状态。   大四的时候,路梵拉了院里的几个人,弄了个心理咨询工作室,正式加入心理师的行列。   戚尘呢,从大一就开始在律师事务所挂牌,如今三年过去,他已经自己独立接受了很多起官司,大名气没有,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败仗,也算是一个非常不得了的数据。   也是这一年冬天,路文清因为心态严重失衡,就算用了最好的药物,也没能多挨几个秋冬。   路梵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戚尘正在厨房里做菜,冬日的厨房里氤氲出的蒸汽,他在外面隔着玻璃和这雾气,看着戚尘的背影,整个心情还算平静,可能明知道或早或晚的,它总归是要来的。   路梵就这么安静地在窗户边靠着,一直这样看着戚尘。   戚尘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就感觉他的情绪不是很对,菜还没做完,他调了小火慢炖,洗了洗手,摘掉围裙走到路梵身边,把他手心里把玩的手机抽过来,翻了下通话记录,是个座机,戚尘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医院来的?”   路梵点头,沉闷的“嗯”了一声,“情况很不好,路文清本来不让打电话通知我的,但是小老太太在那里情绪太激动,骂完医生骂护士,医院这才找到了我这里。”   “路梵,你去换衣服,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饭先不吃了,一会儿下楼在小区门口先买点垫吧上,”戚尘回到厨房把火彻底关了,再出来,看路梵已经收拾好,戚尘在玄关随便捡了件外套套上,两个人一起出门。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路梵实在不知道和路文清见这最后一面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而作为儿子,其实常思也应该露个面,但一想到那时常好撒泼的老太太,路梵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实在没有什么想和路文清说的,路梵想了这一路,也没想好应该有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们到的时候外面的风刮得挺大,路梵没来由觉得一阵冷,他走在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身体忍不住抖了两下,腿抖得尤其厉害,然后停了下来就好了。   戚尘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放心,“你还好吧?”   路梵大概就已经明白,他们这对形同陌路的父子,终究……还是没赶上最后一面。   两个人到了电话里说的病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有护士在收拾床铺。   路梵看到后抬手敲了敲门,“请问,路文清是在这个病房吗?”   护士回过头来,“你是路先生的那个儿子?”她表情里像是在说“这儿子怎么当的,老子都不行了也没来看看”。   路梵点了下头。   护士长出一口气,但是心情明显很不好,“打完电话到现在才来,挂完电话人就闭眼睛了,你们家小老太天哭天抢地的,搅得整层楼都不得安宁,跟她怎么说都不听,直接动手打人,把我们医生一只眼睛都给戳着了,还好没太严重,不然直接瞎了,至于你父亲的遗体,现在在停尸房,你们直接去看看吧,麻烦照顾好你家老太太,我们要不是看在年纪大实在可怜,就直接叫保安了。”   路梵跟她说了声“谢谢”拉着戚尘去停尸房了。   这地方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说实话心情都挺复杂的。   路梵刚才没记住护士说的地址,刚要问,戚尘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注意听声音,远远的,他们就听到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路梵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好了,不用问了。   小老太太一路从病房跟到了停尸房,把推车的人全给挠了一遍,坚持说她儿子还没死,是医生不肯救了,因为她很清楚这个病是没救的。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就因为我一把老骨头了是吧,有本事你们把我也拖进去,给我脸上也盖块白布,凭什么你们说死了就死了,我儿子吉人富贵相,他的名字都是大仙给取的,命格可硬着呢,哪里这么容易就死了,都是你们,你们见死不救!”   路梵不仅捂了捂脸,他真的都有点不想走过去,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奶奶。   然而,还是要面对现实,他们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更加崩溃而无奈的工作人员,还是抓紧走了上去。   路梵报了自己的名字,说是路文清的儿子,来看最后一面,工作人员才松开推车的手,揉了揉之前被老太太误伤的地方,“给你们十分钟吧最多,我们出去抽根烟,一会儿回来,希望你们家老太太能安静一些,还要这么闹的话,我们就叫保安了。”差不多的话路梵都已听过了一次,跟两位大哥表示了歉意,并主动给了自己的烟出去。   十分钟的时间说实话不长,但路梵其实也不需要,他非常严肃地掀开了盖在路文清脸上的白色被单,他的表情还算安详其实,这让路梵好受了许多。   再次看到儿子的脸,苍白而没有血色,本来已经坐在地上的老太太蹭的又爬了起来,趴在路文清身上,眼泪掉个不停,“我的儿啊,你去了妈可怎么办啊,谁还管我的死活啊,我还不如跟你一块去了算了,呜呜呜……”   路梵只想给她“呵呵”两个字。   他和戚尘也不说话,就看老太太自己在那里演戏,哭惨,等她差不多哭够了,十分钟过去,刚才的两个工作人员又回来了,他们非常抱歉地看着病人家属,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里每天都要推进来很多的人,并不是他们冷漠,真的是见得多了,麻木了。   路梵和戚尘合力,把疯了一样的老太太拽了出去,工作人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直走到门口,老太太就跟什么附身了一样,鬼吼鬼叫的越喊越大声,路梵都被她的肺活量给惊呆了,能连骂半天都不带换口气的。   门口这个点很多人进进出出的,老太太一看到人多,更加来劲了,一扭头张开嘴想咬戚尘的手背,路梵这边连忙松了手,拉着戚尘远远躲开了。   老太太立马就装摔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哭嚷个不停,“我那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你走了老妈妈我可怎么活啊,你挣了一辈子的钱都让死没良心的白眼狼掏空了,妈妈真想一头撞上去跟你一起去了算了呀!我的天爷呀!”   周围人围在旁边,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就看着老太太伤心欲绝地在地上哭喊,听到她说这句之后,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一边的两个青年,这一看,这么帅气的两个小伙子,看着都不像是老太太口里的白眼狼啊?   “听老太太的口气,是儿子死了,然后孙子把儿子的财产独吞了?”   “好像是,但瞧着旁边那俩哪个看着也不像游手好闲的白眼狼啊?”   “这种可以找律师吧,老太太,你有不满的可以找个律师打官司,儿子要赡养你是义务,儿子不在了,孙子就是第一义务人。”   “哎哟,好心人,你们可给我评评理哟,他们太欺负我这老太太了,我儿子刚死,财产都让白眼狼给吞了,我老太太以后可依仗谁呀?”   路梵觉得不去当演员真挺可惜的,这要是几年前的路梵,估计她这番话就够自己气够呛了,但是路梵已经不是从前的路梵了,他一直等老太太说完了,众人看不过去,试图找出来究竟哪一个是老太太的孙子还给她评评理的时候,路梵忽然抽着嘴角,步伐踉跄了一下,用手捂着心脏的位置,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戚尘连忙伸手扶住他,看着对方眨了两下的眼睛,戚尘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变了,“路梵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伯父去世,被奶奶误会了,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老太太就是心里有气,她发出来就好了,你自己有严重的心脏病,可不能就跟着想不开啊!”   周围的议论声都变得更大了一点。   路梵更是用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嘴角痛苦地抽了两下,“奶奶,我爸分给我的那部分,可不是遗产,是他生前几年前出轨我妈的时候他俩给谈好的,因为您老了,把刺激您,所以这事没有跟你说清楚,都是我的错,今天我爸刚走,我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我又好受到哪里去?”   路梵苦兮兮地说:“我妈之前得病宁愿不治也要让我爸把钱留给我读书用,如今我好不容易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就是念着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从来没说过不赡养你,我爸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也怕我对您不好,可您明知道我有心脏病,还总说这么让人寒心的话,我……”他说着,让自己口水呛着了,立马咳嗽了起来。   戚尘手放在他背上,不住地拍打着,“慢点慢点,有话好好说,你也是,总这个时候跟奶奶较真,奶奶那都是气话,过一会儿她自己就该后悔了。”   旁边人听着都忍不住唏嘘,“孩子才是最可怜的啊,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现在就剩下一个奶奶了,奶奶情绪还这么激动,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嘛,我就说,现在法律有明文规定,孩子就算想躲也躲不了嘛。”   “就是就是。”   老太太气得伸出手指着这些倒戈的人,“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哪凉快哪呆着去,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嘴脸十分的难看,和刚才哭惨的样子截然不同。   众人纷纷摇头,看着路梵的眼神瞬间可怜了许多,“孩子别难过,别听你奶奶的话,别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以后还有大好青春等着你呢。”   路梵红着眼睛点头,缓慢地移了两步到小老太太身边,想扶她一把,被老太太一把甩开了,路梵被推到在地上。   戚尘把他扶了起来。   旁边有个小朋友被妈妈领着,微微露出来一个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为什么奶奶变得这么坏?怕怕,怕怕……”   女人抱着孩子走远了一点,跟他解释,“不是奶奶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宝宝不怕,妈妈会一直保护你的。”   老太婆气得捡了地上的一个空瓶子,就往人群里乱扔,好多看戏的都觉得真是冥顽不灵,太坏了。   路梵和戚尘站在原地,看着她发泄,等她把周围人都赶跑了,路梵拍了拍身上的灰,还算和气地跟她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我会每个月给你两千块钱,给你请一个高级保姆,但是你得记住了,如果你一直把保姆气走,那我可能就得考虑把你送去养老院了,毕竟你这个脾气,放在我身边,我可不乐意受着。”   老太太站在原地,想反驳什么,又反驳不出来,这会儿也没人能替她出头了,就连她那个宝贝的不得了的儿子,也已经很久都不愿意袒护她了。   两个人往家的方向走,戚尘开的车,他看了眼后视镜,然后跟路梵说:“你现在演技越来越好了。”   “彼此彼此。”路梵把外套脱了。   “你刚才呛那一下简直炉火纯青。”戚尘继续恭维,路梵忽然沉默了,然后扭头很认真地告诉他,“你说呛那一下吗,我也觉得挺好的,因为是真的啊。”   戚尘开着车,笑得肚子疼。   接下来就是正常走程序,办葬礼,老太太就没有再闹过,因为她现在清楚了,路梵非常的不好惹,真给他惹急了,就算那些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愿意帮她说话,可毕竟钱最后还是得路梵出的。   要毕业的时候,经管院的领导把两个孩子叫过来谈话,“你们打算好去哪个事务所了吗?”别的孩子都已经签了三方协议了,就这两个孩子还没动静,当领导的就忍不住问了。   他俩是这段时间一忙,没注意,戚尘就说过两天把协议拿回来,也不费什么事。   “那是什么事务所啊,选好了吗,我本来有两家大规模的想推荐给你们的。”   戚尘说:“金盛和事务所。”   领导:“啊?这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然后转头看着路梵。   路梵说:“赛考拉哲工作室。”   领导脸上三条黑线:“这又是什么?你们两个在搞什么?我经管院的两个最优秀的学生结果去了没名没气的小作坊?还是你们自己创的业?”要是厚着,领导心里估计能好受很多。   戚尘摇头:“不是金融方向的,是律师事务所,金融方面我不愁,家里有公司可以给我练手。”   领导:“哦,”然后又“嗯?”   “我说我家里有公司的,所以不会进外面的金融事务所的,所以院长您不用为我们操心太多。”   “那也行,反正老师嘛,到底还是盼着你们能成才就行,别荒废自己的根基,你呢,路梵?”   “哦,我那个是心理学工作室,赛考拉哲,心理学的英文直译啊。”   院长的嘴角抽了抽,对这两个孩子到底还是关心多一些,“你们啊,就算出去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老师们帮忙的,别在意什么脸面,老师们能帮忙还是会拉把手的,我们到底也有些资源的。”   路梵和戚尘都表达了内心的谢意,然后当天下午就把三方协议送到了院部。   因为路梵的公司还在成立初期,牌照手续还需要段时间,所以两个人索性直接在沈墨城的公司随便弄了分三方协议,等院长看到他们协议上的公司名称,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太多余了。   又看了眼上面写的职位,XX部门总经理,月薪10万,立马合上了协议,多一眼也不想看。   院长内心:好了知道你家里公司是啥了,就算是随便出了一份,也能不能随大流写一下,不然心脏病都给人吓出来了。   这件事沈墨城也没怎么放心上,他就是直接交给助理去办的,反正是随便写写,他就是想请这俩小孩来给他打工,估计一个月给一百万都不带愿意的。   这就是生在富贵家小孩的一个弊端,钱在他们眼里有时候显得特别廉价。   毕业典礼的时候,路梵和戚尘双双作为杰出代表上台发言。   路梵站在台上,看着底下上千名同龄的学生,还有很多相熟的老师面孔。   “其实我没什么想说太多的,因为我相信,我怎么走到今天,很多人其实都看得到,有些人说我是聪明天赋异禀,这点我从未否认过,但我也相信,很多成绩不如我的同学,不见得就比我笨,只是我早已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对未来有了期待,所以更加努力,怕辜负了今日,明天就要跑得更累……祝大家前程似锦,莫负初心。”   其实发言的内容也就这么多,但路梵和戚尘的内容是互补的,就导致时常上大大缩短了不少。   戚尘上台的时候,路梵刚好从台上下来,两个人在中途遇到,眼神对了一下,脸上的笑比任何时候都摄人心魄,底下不少女生都用手捂住了嘴巴,还有手机拍照的声音,引得一众领导都回头,让他们淡定一点。   戚尘站在台上,先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把整个典礼引向至高点的一句话。   他手里压根就没有稿子,伸手扶了下话筒,然后说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和很多人和我表白却被拒绝的理由是一样的,我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更优秀,那是我第一次明白,目标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你可以想着会实现或者永远不会实现,它会向天边的那颗启明星,给你正确方向的引导,因为付出的那些努力我变得更自信,也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这是没有梦想和目标的人所很难做到的,所以既然你们也知道了他有多优秀,就该明白我在这背后又付出了多少,既然说到这里了,插播一句,在微博后台表白他的,可能要让你们伤心了,他的微博是我在上,每天都是……”   他俩的微博账号是一起建立的,最早是电视台采访那次,施一帆在网上已经各种把路梵吹得天花乱坠的。   几个人就跟着建了,后来没怎么玩过,直到最近才又重新捡了起来,因为这是最好的宣传渠道,是以后的一个根基。   两个账号都已经做过认证,右下角有个蓝色图标。   认证说明里写着:青少年心理研究协会会员、戚尘的心上人。   而他的第一条置顶微博内容是:   我满身风雨遇见你,看见彩虹和明天。   而再打开戚尘的微博,就会发现与之呼应的置顶微博:   我有幸撑了一把伞,然后遇见了你。   真是不看不得了,看了之后就想让人锁了,钥匙直接扔大西洋里那种。   这样的爱情,人人都羡慕之,渴望之,却又非常明白其中的难能可贵,得是什么的心情,为了彼此都在不停地努力着,奔跑着,最后都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偶像。   毕业季C大的校友就把这俩校草的微博轮上了热搜,路梵知道以后都快笑了,然后不停用手戳戚尘的胳膊,“好了吧,你在毕业典礼的发言上居然说了微博,他们都快疯了,我这两天粉丝数量涨得很疯,这以后,还能秀恩爱吗?”   “秀呗,”戚尘不以为然,“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怎么事业爱情双丰收,这样的好处就是,我就算忙,也不用担心时刻有人想撬我墙角了。”   路梵哭笑不得:“你现在居然已经有这种想法了,你看我说什么了吗我?”   “你其实可以说的,”戚尘伸手掌住他的脸颊,含情脉脉的,“说我就是你的,或者不许我跟别的女人男人靠近,你说,我都喜欢听,喜欢得不得了。”   路梵推开他歪在沙发上躺着,伸手关了电视,“你是最近没接到案子肥皂剧看多了吧?”   戚尘笑着又黏了上来,“我分明是老婆最近太忙了,我独守空闺守得寂寞难耐嘛!”   ——正文完结——   ※※※※※※※※※※※※※※※※※※※※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atin,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有人住高楼,有人处深沟,有人光芒万丈,有人一身锈。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怦然心动》   明天放番外!!!! 第81章 番外一   番外一:路医生。   赛考拉哲工作室从开业之后, 业绩蒸蒸日上,每天想要按时下班得看最后一个病人愿不愿意。   路梵的业绩是飘忽不定的, 他新客户很少,但老客户又非常偏爱他,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外表就让人觉得不是个那么靠谱的医生,毕竟这么帅了不是,这让其他心理医生们略有些心酸:我生意好, 原来是因为我长得丑。   夸张了些,就是没有路梵的外表那么具有侵略性。   下午的时间有些无聊, 路梵给戚尘发过去了信息, 等了几分钟也没有收到回复,他说的今天有官司, 这会儿可能已经在法堂上了。   路梵抱着手臂在椅子上坐着, 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地板,然后微微用力,旋转椅子转一圈又回到原地。   路梵百无聊赖,看到了搁在桌面上的遥控器。   助理小吴给他端了杯茶进来,“哥, 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   “嗯,”路梵兴致缺缺,按了遥控器, 打开了占了半面墙的电视。   里面播放的不是电影电视剧, 也不是什么综艺节目, 是……法庭类的讲堂。   小吴出去之后, 没把路梵的办公室门关上,路梵喜欢通风透气的环境,这是他们工作室都知道的习惯。   过了一会儿,路梵看到有个少年从他办公室路过,然后转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怀疑什么,没有说一句话又走开了,路梵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个四十岁上下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   他们走后,路梵视线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觉得还是有些索然无味,打开手机里,某个人特意给他准备的视频,点击了投屏播放,电视里很快出现了某人时常引人遐想的侧脸,路梵这才满意了些许。   刚才过去的那个少年又走了回来,他先是靠在路梵的办公室门边上靠了一会儿,将办公室墙上挂的画也好,题的字也好,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然后用视线打量着路梵。   路梵看了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这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个高个子的,路梵把遥控器扔在了桌面上,这才站了起来。   “来了?”   戚尘脱了西装外套走进来,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少年,问路梵:“今天结束了么?”   路梵摊了摊手,“准确地说,今天下午就没有开张。”   戚尘不在意地笑笑,走进来,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这时候才拿出来然后看到了路梵的信息,“下午就一个案件,结束了我忘了切回铃声模式了,没注意。”   路梵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视线再次落到门边的少年身上,这是路梵第三次看他了,“都看出什么来了?”路梵把自己的旋转椅子拉出来,然后两腿跨坐了上去,椅背和脸都对着少年,似乎说的是一件“今天天气怎么样?”这样的话。   “我叫孟宇。”那少年不只对路梵很好奇,对刚才进来的年轻男人也多看了几眼,最后视线落在了戚尘身上,“你也是这家的心理咨询师吗?可我在刚才的墙面上没有看到你的照片,那上面写的是招牌咨询师。”   来到这里看病的孩子,这还是头一个洞察力这么强的,路梵用手托着下巴,“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这孩子刚才来回应该是把这一层的办公室都转了一遍,想挑个合心意的咨询师?   “也不是,两遍吧,”孟宇说。   “那也不赖了,我叫路梵,怎么称呼你自己来决定,不要带有诋毁性质就可以,”路梵活动了下闲了一下午又些僵硬的脖子,看着刚刚才找到少年,站在他身后略有些歉意的女人。   “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乱跑,害我找了半天,我已经跟罗医生说好了,有她给你专业性治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孟宇指着路梵说,“如果一定要治,那就他。”   “他不是心理咨询师,罗医生快要下班了,你今天先过去……”女人试图伸手去拉少年的胳膊,被少年躲了过去,“那就别治了。”   女人有些无辜地看着路梵他们,大约希望他们可以证实下自己没有职业资格证,无法给孩子看心理上的问题,但是路梵站了起来,说道:“我是这家工作室的创始人,我的证书都在这里,”他转身走回桌子旁边,掏出来给这位女士看,“你还是觉得不相信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让工商局的人来查。”   “不、不用……”女人知道这家很有名的心理学工作室是才发展起来的,但也没想到创始人居然会这么年轻,“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今年有多大了?”   路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二十四岁,生日还有两个月。”   女人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但最终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垮了一步进来,想和男孩子一起听听,孟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要留下来吗?”   “我是你的妈妈,我当然有权利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我这样不也是为你好吗?”   男孩鼻孔里哼了一声,似乎不想说什么。   路梵用水杯敲了一下桌面,不太客气地说:“如果要吵架的话,两位都请回吧,我从来都是一对一,如果客户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抵触心理,那请下次心平气和的时候再来吧。”   他说完之后,那女人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紧紧抿着嘴唇,非常不高兴地走了出去。   少年用手拍了拍衣服,“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话,还好你是这家工作室的领导层,不然可能有的你好看。”   路梵语气随意地说:“真巧,我自己开工作室就是因为这一点呢,来吧,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   戚尘从沙发上起来,“那我去小吴那里看资料去,等你回家。”   “嗯,我会尽快的。”路梵说。   这次门被从外面关上了,孟宇还在打量着路梵的办公室,“我其实觉得,就外表来说,刚才那个人比你更像心理师。”孟宇直言道。   “哦?”路梵笑了,“就因为很多人第一印象和你一样,所以在法堂上都被狠狠地打脸了,诺,”路梵抬起下巴指了下电视上暂停的画面,“他是一名律师。”   孟宇坐下来之后,真实的态度更加明显一点,对心理咨询是抗拒且怀疑的一种态度,“你们真能起死回生,什么样算是心理疾病,心理师有保密协议的吧?如果我和你说我想死,或者我有某些变态类的想法呢?”他饶有兴致地盯着路梵的反应。   “嗯?路医生?”   路梵抬手指了墙上的某块裱了框的字,“上过小学字就应该都认得了,刚才不看得挺仔细的,怎么眼神不好啊?看不到任何有自杀或者他杀倾向时,已经可以明确判断时,保密协议就作废了。”   孟宇轻轻地笑了,那笑容有些讽刺,“那你打算怎么治我?我就自暴自弃了,不想学习不想好好说话,什么都不想,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啊?”路梵有点想笑,“你怎么堕落是你的事啊,我按时间收费而已,又不是帮你树立人生目标的。”   孟宇:“……”   “今天就到这里吧,就让我们对彼此有个正确的认识,你要想换人随时可以,人生是你自己的,别说的随便什么人都能给你扭转似的,我做不到,你妈做不到,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你应该也能像现在对我这样,非常硬气的不要叼,对吧?”   孟宇:“……”感觉有点意思,“哎,”他出声拦住准备出门的路梵,“我想知道你以前的人生有过觉得过不下去的时候吗?这一点对我很重要。”   路梵没有回答他,而是回到桌子旁边,拿了一个档案袋给他,“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期末成绩单,看的时候别着急,耐心往后面看。”   走的时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后面会有惊喜。”   孟宇把这沓儿资料拿回去后,就认认真真看了一晚上。   路梵的成绩也太特么优秀了点,有种上天派这个人来就是为了证明造我的时候给我脑子里放了坨屎的事实吧?前面的优秀让孟宇有些大失所望,因为你成功的人生,所以觉得有资格站我面前指点江山了就?您谁啊您?   但是路梵的“惊喜”两个字,让他就算心情极差也看了下去,看到中考成绩空白的时候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资料搞错了,接着往后翻了几页,就发现所谓的惊喜原来是……   孟宇理解路梵想要告诉他的讯息是: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觉得人生有过不下去的时候?路梵的答案是有。   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有相似的经历的。   第二天听到孟宇的答案的时候,路梵“啊”了一声,“我是想告诉你,你这人生才拿到哪儿,我就算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也比你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强。”   “我哪里要死不活了?”孟宇反驳。   “那就是想活了?好,来我们进入正题……”   戚尘今天没有案子,霸占了路梵助理小吴的办公桌,在看案子的相关资料。   昨天那个看着不太好相处的少年,乐乐呵呵地推开路梵的门出来,看着他又想说什么,戚尘:“……”所以又用我当正面教材了吗?   ※※※※※※※※※※※※※※※※※※※※   今天更新晚了,因为白天一直在网站审核文章,我们家老男人问我挣了多少个晋江币,我:四百?   他:那你别审了,我给你充钱。   我:-_-#是钱的事吗?我在给排队等审核的作者姐妹们带来一份希望,把我自己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其实是看电脑看的。 第82章 番外二   路梵最近总感觉老杨他们背地里在准备什么小动作, 约人也约不到,打电话还经常不接。   路梵闲下来一算日期, 是自己的生日马上又要到了,为什么说“又”呢,就感觉毕了业以后,日子过的越来越快了是怎么回事?   加上这几天沈小七下了班回家,似乎也是欲言又止的态度, 让路梵大概有了个猜测:   他是不是在联合大家准备……婚礼?   说实话路梵的心情……emmmmm,不太好形容, 毕竟都老夫老妻了, 但是既然小七有这个想法,那路梵觉得有些雷区还是提前沟通好才行。   晚上洗完了澡,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 戚尘关上了灯。   路梵的双手放在胸前,十根手指交错在一起,转啊转的,“你有想过我们也让亲友他们见证一下吗?其实好像就是差一个正式的见证,所以我总是觉得弄不弄都行, 你觉得呢?”   戚尘想了想,“如果你喜欢的话,怎么都好。”   路梵一听, 心里凉了凉, 看来真是要走个仪式了, 好, 那就走吧。   “我觉得那种摆满心形蜡烛然后新人站在中间,新郎亲吻新娘就算了吧?放我们身上有些太尴尬了,我最不喜欢这种走形式的氛围,还有司仪吧,上回去参加了个婚礼,感觉司仪嘴里说出来的那些故事不写小说里都可惜了,新娘新郎都能笑场。”   戚尘听他说完了,“那你都按你喜欢的来就行。”   戚尘以为路梵难得要主动一把,排面都得给他留足了。   然后事实是……   这件事的策划方只有老杨和施一帆,没他俩什么事的,还有就是嘻嘻嘻和苏映不时掺合几下,反正嘻嘻嘻是气得不轻,直接给施一帆放了狠话:“要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给我出这种烂方案,我们直接别结了吧……”   施一帆:“……”他觉得准备的挺好的啊,多浪漫啊,然后和老杨对视了一眼,两个直男还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反正路梵和戚尘也是男人,男人跟男人才有共同语言嘛。   路梵每天上班下班,默默等待着生日那天的来临。   孟宇最近的状态不错,至少在路梵跟前,他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开始跟个话唠一样跟路梵分享自己的过往。   终于某天下班的时候,路梵刚送走孟宇,就接到了施一帆的电话,让他现在直接去机场。   路梵和戚尘在机场碰了面,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站在一起,好像对于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显得极其的平静。   只是待了一会儿之后,路梵开始看表,“我们几点的飞机啊,是不是该过安检登机……”他还未说完,老杨风一样地朝着两人奔跑了过来。   老杨跑过来,要了两人的身份证又跑了,过一会儿把登机牌给他们送了过来,“施一帆那个不靠谱的,让你们来机场也不发航班号,幸好我突然反应了过来。”   “走吧,就差你们两个了,这回海岛游,是兄弟,谁也别跟我提工作的事,尽兴而归!”   看向前方不远处,嘻嘻嘻她们正等着呢。   路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这帮朋友相处久了,早就没了仪式感的心情,就……一直都是家人的感觉。   这个海岛据说是前年才开发出来的,开船出海的话还能看到海豚。   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戚尘看起来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准备,路梵抿着唇,轻轻笑了,好吧,就当你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路梵睡午觉醒来就感觉门口听到好多人的说话声,他翻个身起来,推推戚尘:“是不是家里人都来了?”路梵想着那估计可能就今晚或者明天,他等会儿出去要穿得隆重一点。   戚尘说不知道啊,“我刚好像听到我爷爷说话声了,那看来是他们了。”   路梵笑着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心道,小样还装着不知道呢,哼哼。   下午的太阳太辣了,施一帆他们是下午五点敲的路梵他们的门,“哥,这边的海岛潜泳特别受欢迎,我们几个刚才都试过了,非常不错,你们也一起来吧,教练说晚上这会儿的温度是最舒服的。”   路梵定定得看了施一帆一眼,“确定就只是潜泳是吧?我要另外带一套衣服吗?”   施一帆都不敢直视路梵的目光,心虚地摆摆手,“不用不用,真的就是潜水。”   看路梵信了,赶紧就跑了,然后跟杨子然说:“相信了相信了,马上就出来,杨哥,可以开始准备了。”   既然如此,路梵就随手换了短袖和花裤衩,戚尘跟他是类似款式的,两个人一出门,碰到几对异国的客人,用路梵听不懂的语言对着他们叽里咕噜了一通,路梵问戚尘:“说什么呢?”   “夸我们长得帅,能不能交个朋友吧?”戚尘往外走。   “为什么是疑问句?你没听懂?”   “这门外语超纲了……”   他们走出酒店,就看到一个拿着装备的教练,手里还拿着照片在对比,确认是自己要等的人,朝着路梵他们走了过来。   说好了一起潜泳,结果只有他们两个?教练似乎看出路梵的疑惑,用非常磕巴的中文跟他们解释:“他们说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路梵:“哦。”   走了几步,路梵用手拽拽戚尘的衣角,“潜水衣又重又沉……这种时候去用来衔接仪式好像……不太美妙?”路梵可以接受自己不帅,但接受不了自己真的丑,看到潜泳衣的时候,他再次跟戚尘确定:“就只是潜泳哦?”   戚尘“嗯?”了一声,立马明白了过来,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路梵心上的包袱立马放了下来,准备好享受接下来的潜泳之旅。   教练教的很详细,男孩子胆子也大一点,上手得很快,路梵适应了一会儿,就自己往水下潜了,教练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了一些距离。   水下的世界真的非常的迷人,路梵和戚尘往前游了一会儿,教练会给他们打手势指引方向。   他们带着装备,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路梵在水下透过海水忽然间看到了天空上的烟火。   这个时候,正是黄昏,天边还有紫红紫红的晚霞,路梵这会儿不知道外面应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但是在水底下看,只能用壮观来形容,当烟火和晚霞碰撞在一起,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好像是紫色夜空里的烟火,色彩非常的明媚。   路梵拉住戚尘的手,两个人一起在水下抬头去看,路梵微微摇了摇头,所以……果然还是要丑丑地出去见人了吗?   稍微有些可惜的就是,这时候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表情,也没办法亲吻。   他们从水里浮出来以后,就看到海边站着一大片的人,路梵微微一扫,沈家人居然全都来了?   所以生意都不做了吗?   他和戚尘还没有脱下潜水服呢,他们就有些懵逼地被施一帆带动着往前簇拥上来,围着两个戴着装备的人,而路梵和戚尘就看着这帮人和他们……错身而过?   路梵拉了下戚尘,不解地问:“他们去那边干什么?”   戚尘也明显不在状态:“怎么……你不知道吗?”   路梵看着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所以,你也不知道?”   戚尘:“……”   路梵和戚尘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装备,还抓紧抖了几下头发,然后朝着那群人走过去,就听施一帆在跟人道歉,“哎呀,对不起搞错了,麻烦你们从这个圈里走出去……”   路梵走过去拍了拍杨子然的肩膀,“怎么了?”   杨子然本来都快崩溃了,看见这俩突然失踪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苏映拉了他一把,杨子然才反应过来,立马把他俩拽着往圈里站。   “接下来,有请主婚人……”   路梵一直记得这天的晚霞满天,映着这片海岛,沾染了海水,也留在了戚尘的眼底。   事后,施一帆采访当事人的感受哦,问他,“哥,你那天映像最深刻的是哪个环节?”他还想听听夸奖。   路梵没怎么回想脱口而出,“我们潜泳时候放的烟花。”   施一帆愣住了,仔细回想了下,他们一直等着两人上岸才开始的啊,什么时候有的烟花啊,烟花不是在最后面吗?他看着杨子然,发出灵魂深处的疑惑。   杨子然捂住了脸,不想说话。   因为他记得,开场前,附近那片区域又个求婚的,速度非常快,放完烟花亲完嘴,就散了……   ※※※※※※※※※※※※※※※※※※※※   这是他们最后一把糖了,下章我们说沈繁星哈。 第83章 番外三:沈繁星篇   C市说是昨天下了一场特大的暴雨, 交通状况想当然的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今天送去修理店的车又多了不少。   这一切除了让生意好点之外, 对沈繁星来说,没什么影响。   昨天沈繁星压根没在C市,他去了异国的一个海岛,去见证他前暗恋对象和他亲爱的弟弟的幸福。   真特么幸福啊,沈繁星昨天不知道是不是柠檬吃多了, 反正肠胃不舒服一天了。   所以这趟旅行,注定是……他不想多做评价了。   他提前离开, 这才刚从飞机上下来, 长途飞机将近八个小时,一路上没睡, 脑子里全是他将盈青科技股份转让给路梵的时候, 路梵先是有些讶异,奇怪这公司怎么会在沈繁星的手上,沈繁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这是送给他们新婚的大礼。   路梵看着戚尘,跟沈繁星眨了两下眼睛, “沈繁星你挺够意思啊,疼弟弟疼到这个份上,公司你辛苦了这么久, 就这么送给我们?”   沈繁星都快忘了自己当时怎么说的, 不知道表情是不是有些难看, “送给小七和你, 怎么都值得。”   路梵还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你和你那位也挺长时间了吧?”   沈繁星:“嗯,”路梵不说还好,他一问,沈繁星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居然也有快七年了?   他顺着机场的人潮涌动往外走,老爷子本来就是现场逮住他就打包一起带上飞机了,他甚至到了地方才知道整个沈家倾巢出动去参见小七和路梵的订婚仪式。   戒指都是老爷子选好的,坐在飞机上就紧张得直喘气,沈繁星差点以为是他二婚呢,当然这个话是不能真的说出口的,不然老爷子的拐杖和自己,今天总要交待一个的。   沈繁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兴趣缺缺,他上飞机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和某人说一声。   下飞机到了海岛那边,倒是跟某人发了几条信息,就是一条也没回复,不知道这两天是又在忙什么?他从出道以后就总是很忙,这一点沈繁星深有感悟。   从出口出去,两手空空的沈繁星坐上了出租车后排,这才打开了手机。   沉寂了许久的对话框,终于有了新的动态。   景涵:海岛的星星好看吗?   景涵:海岛的海水你尝了吗?   景涵:如果你在看星星的同时尝到了海水的滋味,恭喜你,不虚此行。   景涵:去看别人婚礼找虐啊,沈繁星你是不是有病啊?   景涵:你真的有病。   沈繁星:“……”这孩子以前不这么爱炸毛的,大概是所谓的七年之痒马上就要来了吗?想起上一回见面的时候,景涵跟他提了分手的事,当时沈繁星没有想好,说下回再说,所以孩子现在炸毛的次数显而易见地增多。   不过这样也好,沈总认为,小孩子炸炸毛才正常。   沈繁星给他回复:回来了,一会儿去你那。   景涵这次回复得很快:我不在,别来了。   沈繁星:那我自己先待会儿,我反正有钥匙。   景涵:……   隔着屏幕,沈繁星都能感觉到孩子肯定翻了个白眼,沈繁星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以为孩子妥协了,十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景涵:我前几天感觉家里进贼了,才让助理把锁给换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景涵:我这几天都很忙,等我回来再给你消息。   沈繁星:嗯。   所以确定是要跟我分手了吗?沈繁星感觉那些难以形容得清的情绪,堆积了一整天,或许更久,在这一刻他才真真实实感受到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   悲伤暗恋的人和弟弟好上了?不是,沈繁星没有这么小气。   但是……有很多事情,却真的在昨天那一刻在他内心深处被升华了。   他在被怀胎十月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尽管所有人都说孩子三岁以下是不记事的,但其实呢,记不记先不说,婴儿从降生就能通过周围人传递给他的情绪而有本能的反应,而沈繁星的本能反应就是毫无安全感可言。   而随着慢慢长大,他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喊了很久爷爷的人,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爷爷。   为什么穿了很久的裙子就要被收了起来,不可以再穿了。   为什么幼儿园里老师说女孩子上卫生间进右边,男孩子进左边,为什么他不能进右边,为什么他就忽然变成了男孩子?   这些为什么,在他回归原本的家庭,在他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分辨真相以后,所有人都以为之前的影响已经消除了,就连沈繁星自己也觉得,他自己不过是个喜欢逢年过节穿女装的男生,爸爸妈妈哥哥都爱他,学校的人都不敢欺负他……   可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孩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退缩,回到原位,因为他忽然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超出了他自己可以判断的范围,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又再次笼罩了他。   沈繁星还是不想回自己的房子,司机把他送到了景涵家楼下时,他也没有想过要重新说个地址让司机再送过去,付了钱下车,门卫跟他很熟了,直接放他进去了。   一直到站在景涵家门口,沈繁星肚子开始抗议,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景涵说了不在,其实沈繁星是不信的,两个人算是非常了解对方了,他要真是几天不在家,门口会放好几个快递,而沈繁星现在扫了一眼,一个都没有,甚至于门口的位置连灰都没落下。   沈繁星低头看了下锁,还是旧的,根本没换,掏出钥匙来开门,转了两下,好吧,里面还上了道锁。   就听里面有人在问:“是谁?”   沈繁星:“……是我。”   景涵:“……”现在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来得及吗?   沈繁星:“开门吧,我们谈谈。”   面前的门开了,景涵握着门把手开了一条门缝,“不是跟你说了不在吗?”这人什么时候这么……黏腻腻的慌了?   沈繁星推开门走进去,如往常一样拖鞋换鞋,“不想一个人在自己房子里待着,想着过来待一会儿也行。”   “呵,”景涵抱着手臂,“被刺激得这么狠?”   景涵从来没跟路梵和戚尘打过照面,但是这两人在C市名气太大了,他不想知道也能在微博上时不时看到他们的消息。   沈繁星靠在玄关的鞋柜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的眼睛属于细长形的,但是眼睛不小,正常睁着眼睛的时候,会显得有点像狐狸,很精明那种,如果眯起了眼睛,就让人觉得有股子危险劲儿。   此刻就是。   他长腿微微伸出去,将景涵圈了一下,“想跟我分手?”   景涵“嗯”了一声,“你当时跟我在一起,不就觉得我身上跟他有股相似的劲儿吗?我出道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变了,这点你很清楚,我就觉得这样自欺欺人挺没劲的。”   “行,”沈繁星垂着眼睛,“我在你这的东西……”   “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景涵缓慢地说,指了下墙角的几个箱子,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这是你之前送我的礼物,太贵重的我都保存着的,没有动过。”   沈繁星“嗯”了一声接过来,“那艘游艇……”   “在里面呢,我一次都没开过,加过一次油,满满的。”景涵隐隐又要炸毛了,离沈繁星远了一点,“你自己查一查吧,没什么问题的话……”   “有问题,”沈繁星抬起了头来,“少了一件一重要的东西。”   景涵立马就冲到他眼跟前,“你跟我说清楚,少了什么,我挣得是没有你多,但我一年挣的钱也够很多人眼红一辈子了,你说什么东西,你说出来,我立马给你还给你!”   “游艇都还给我了,那我的爱呢……”沈繁星脸不红心不跳,说了这么不要脸的一句。   “我给你……什、什么玩意?”景涵瞪着眼睛看着他,沈繁星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这么看着我,会让我不想要回来的,但是要不回来我又不肯甘心走,所以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倒是就知道沈总之前真真切切爱过一个,现在成了你弟妹了,所以看别人结婚了,终于死心了,所以上我这来找存在感来了?”   “你见过我穿女装,你觉得我不穿女装就难受吗?”沈繁星盯着景涵的眼睛,“我其实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爱他,因为我对他刚有好感的时候我弟弟就已经准备了多年了,我对他有的感觉我对你也有过,为什么你就会觉得我对他念念不忘?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那得到的呢?”   “得到了就没那么珍惜了……”景涵沉闷得说。   “那你说说你觉得我不珍惜你的罪行?你说说我听听,究竟是我自欺欺人,还是你妄自菲薄?景涵,咱们讲良心。”   景涵忽然说不出来话了,“那他结婚你真的不伤心吗?”   沈繁星嘴角抽了抽,“没有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伤心,这事怎么算呢?”   景涵:“可是,他真的很优秀……”   沈繁星:“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眼神有问题?还是退而求其次?”   景涵恼了:“你才次呢,我是想说……”   “景涵,”沈繁星忽然打断了他,“我们在一起也挺久了,我爱不爱你,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交给时间吧,时间会证明一切,当然如果你确实想清楚了的话,我现在也可以接受,我问过,争取过,挣扎过,得到什么结果也不会后悔,我祝路梵他们幸福,是发自真心的,对你,也是一样的。”沈繁星说完,终究是觉得乏了,站直了身体,推开门走了出去。   依旧是漫无目的,沈繁星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口。   然后又忽然地,天空开始落雨,他被困在一家商场的门口,和众多避雨的人一样。   听有人说,昨天也是这样的雨,不知道今天这雨后还会不会有彩虹。   这雨真的很急,不知道急着干什么,几分钟下完一场,地面还没湿透,阳光就又出来了。   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彩虹”,沈繁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彩虹乍一看像是将这条商业街从头灌倒尾,沈繁星所在的地方是尾巴,他看向起点的地方,居然隔着这么多人,一眼看到了戴着口罩的景涵。   对方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才那阵急雨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两个人仿佛站在彩虹的两端,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景涵拿着手机,跟沈繁星晃了晃。   沈繁星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机上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景涵:天晴了,我们去吃拉面吧。   沈繁星内心的那份郁结才终于慢慢地吐了出来,他没有给景涵回复,而是穿过这拥挤的人潮,去到了景涵的跟前,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满天繁星又如何,缺了你,依旧不成景。   ※※※※※※※※※※※※※※※※※※※※   谢谢!鞠躬!   应你们的强烈要求,我把小六和小明星的文案写出来了,先挂预收,你们多多支持提前收藏,我好早早准备开坑啊。   预收坑《你是我的巨星》   【2019.9.3第三版文案】女装大佬VS小狼狗歌星   歌手景涵经历了从出道一路飘红最终又跌至沉寂,跟妹子说笑是渣男,跟东家吃饭是上位,发个微博被指嘴太毒,#JH是不是过气了#的热度倒是居高不下。   网友1:JH是谁,谁给科普下?他真的红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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