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白莲花上色需要分几步》作者: 西呱   文案:   提问:给一朵濒临绝迹的纯种白莲花上色需要分几步?   匿名回答:超高校地狱级别的难度。   江画被莫名系统强制安排了绝杀任务,将本世界最后一朵白莲花带歪,任务时限三年,带不歪就抹杀。   没办法,他硬着头皮教白莲花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逃课作弊,染发烫头,然而卵用没有。   白莲花仰着人畜无害的小脸,分分钟证明:虽然我抽过烟,喝过酒,烫过头,但我还是一个好男孩。   早恋蹦迪都不好使,第二天白莲花还是会拉着他好好学习,‘不良少年’江画愣是被同学当成了缠着学霸的小妖精,有苦说不出。   每到这时,白莲花总会微微一笑:“江画同学只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没有恶意的。”   江画:?好像哪里不对   很久以后,江画才发现这是一道送分题,白莲花也根本不是纯种的!   提问:给一朵濒临绝迹的纯种白莲花上色需要分几步?   用户江画画回答:谢邀,两步上色!   拉灯上床,瞬间染...   【假白莲攻 x 伪妖孽受】   注:1v1,受本质乖仔,虚张声势第一名,没有副cp别乱猜   排雷:极端攻控and极端受控勿入,不接受写作指导,酌情追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画、越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步上色   立意:透过表象看本质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画、越歌┃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步上色   立意:透过表象看本质   作者简评:   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江画意外被系统砸中,接取到带歪白莲花的强制任务,这一变故直接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在努力完成任务的日子里,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各种各样的意外,白莲花的另一面,逐渐萌芽的感情,江画渐渐发现,这个任务好像有点不对劲……本文是一篇轻松向的校园文,行文流畅,剧情新颖,感情转变自然温馨,形象的写出了主角如何以乐观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突然难题,最终转忧为喜的过程,是篇值得一看的佳作。 第1章 一道送命题   盛夏的太阳是一年四季最不讨喜的太阳,灼灼烈日蒸得人焦躁,从内到外的上火。   高二一班。   体育课前的课间,学生早早去操场撒欢了,偌大的教室里剩下两类人,贪恋空调的娇气包,以及还沉浸在数学课余韵,正捧着练习册问东问西的优等生。   江画拄着下巴,闲置的右手在桌上敲打几下,拿笔在纸上重重写了三个字。   白莲花。   写字时,江画压根就没低头,灼灼视线直射斜前方的人堆。   前排的周大嘴转过身,瞧了瞧纸上的鬼画符,又看了眼江画,心里感慨可多亏人不像字。   眼前这张脸,明媚的五官被描绘的恰到好处,近看简直是副活色生香的油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刻这画怨气缠绕,黑得像打了层阴影。   “画儿,瞪谁呢这是?”循着他的目光,周大嘴一眼捕捉嫌疑人:“咋?何毕又嘴欠怼你了?”   江画闷声回:“我看憨批会吐。”   “那你看谁呢?”   “谁也没看。”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江画视线仍定在原处。   人堆中央,正站着个笑意盈盈的少年,瓜子脸,杏仁眼,脸蛋白得发光,偏偏两片菱唇又红又翘,说话还带着柔柔的笑。   明明嘴唇都干了,还在不厌其烦地给人讲题,就像永远不会主动提累一样。   大嘴这回定位准了,了然地‘啊’了一声:“班长好忙,天天被堵着问题,啥时候结辅导费。”   江画扯了下嘴角,语气幽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周大嘴被噎得直卡壳:“嘛...班长是挺无私的。”   一方面跟江画前后桌一年,算得上好哥们儿,另一方面又好感班长越歌的为人,偏偏这两位...   周大嘴左右为难。   瞧着江画阴恻恻的脸色,他结结巴巴地劝:“哥们多说一嘴哈,光盯没用,处对象这事儿本来就得你情我愿的,你也不能强求人家啊!”   “你再说一遍?”   江画倏地瞪向大嘴,眼里透着杀气,大嘴当即拉上嘴巴的拉链,扭回身假装背书去了。   系统适时插话:“光盯确实没用,他出淤泥而不染,盯也盯不弯。”   江画眼角一抽:“你能不能把歪和弯说清楚?”   “歪,是歪。”系统敷衍道:“只给你三年,都过一周了,你打算啥时候开始啊?”   它煞有介事地强调:“三年不掰弯,真的抹杀!”   “催什么,死的又不是你。”   “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沾过血,不能栽你身上。”   江画默了默,突然暴躁:“滚滚滚,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被系统砸中就够倒霉的了,被这么个阴阳怪气的大舌头系统砸中,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   从小到大,除了江画老爹,还没谁敢说要弄死他的,然而就在一周前,这狗系统突然出现在江画脑袋里,威胁说如果不把白莲花带歪,就弄死他。   系统口中那朵濒临灭绝的白莲花,还是他的同班同学。   江画复又瞪向斜前方。   三米外,越歌似有所感,鸦羽般的长睫扬起,对上江画的目光时,眼神一顿,转瞬朝他微笑颔首。   “...”   江画手指猛地攥紧,先一步移开眼,咬着牙想笑屁啊。   他一直看不上越歌的原因之一,就包括这份装模作样。   两人圈子和性格相悖,高一整年几乎没交集,就在一周前,甚至还闹过一场广为流传的不快。   想起这事儿,江画自暴自弃地趴下,脑门直接磕上了书桌。   不管怎么说,把别人带歪都挺不是东西的,他学习不行,但自认是光明磊落,做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可惜这是道送命题。   江画想,大不了应付完系统后,再想办法把越歌掰正,然后给他一大笔钱补偿。   “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越想越烦闷,江画忍不住飚脏,他活十七年从没这么憋屈过,他一下又一下磕着课桌,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头顶突然传来道柔和悦耳的声音。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江画动作一僵,慢半拍抬头,一张清新秀雅的五官映入眼帘。   除此之外,还有前排大嘴的挤眉弄眼。   越歌难掩关切地追问:“要不要去医务室?”   淡淡的清香钻进鼻腔,江画动了动鼻子,估量起白莲花成精的可能性。   他没答话,定定盯着越歌的脸瞧,试图穿透脑壳,看清这人大脑的构造。   场面僵持几秒,越歌雪腮微红,尴尬地扣紧桌角:“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   江画:“...”看不透。   “如果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   曾怀疑过对方装模作样,经由系统得知真相后,江画难免有种被打脸的别扭。   “嘁。”他别过头,语气冷硬:“瞎管什么闲事。”   要是没这么白莲花,他至于被系统绑架胁迫么。   其他同学可不知道江画的境遇和苦楚,瞧见这一幕,当下就有人忿忿不平。   “江画!越歌也是好心关心你,你语气不用这样吧!”   “就是啊,而且你为啥突然用头撞桌子,吓我们一跳。”   “算了,越歌你别理他,有钱人的少爷脾气罢了,走,我们去上体育课。”   可以,全民讨伐。   江画略略扫过七嘴八舌的人,都是常围着白莲花打转的。   系统:“你人缘好烂。”   江画沉下脸:“谁稀罕。”   他不在意这些人说什么,说的越难听越好,都算到白莲花头上,日后带歪还越没顾忌。   “大家别说了。”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越歌慌忙劝阻:“走吧,我们去上课吧,快迟到了。”   说着话,越歌虚虚拥着几个学生走向门口,临出门前,满脸歉意地朝江画看了一眼。   “...”   就是这一眼,让江画刚下定的决心又没了。   “你继续心软。”系统说:“还有两年零十一个月。”   江画气得青筋直跳:“你是不是复读机啊!”   系统纳闷了:“他都把你男神抢了,你有啥下不去手的?”   “啧,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江画咬牙切齿地纠正:“不是抢了,是拒了。”   ...这就是他看越歌不顺眼的第二个原因。   乔修远,他从小崇拜憧憬的竹马,高三毕业前向白莲花表白,却被拒绝的不留余地。   在江画从小到大的圈子里,乔修远家境优渥,外貌出众,智商上更是无往而不利的天才,人人仰望的耀眼存在。   他们相差两岁,小时候他是跟在乔修远身后的小跟班,长大后连带苏闻,三人成了好朋友。   乔修远暑假失恋,郁郁寡欢,原本订好九月才出国读大学,因为失恋这事儿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高二开学初,两个好朋友都毕业了,往日的‘恒安三少’就剩下江画自己,想不通乔修远哪里配不上越歌,他一时脑热,将越歌堵在操场质问原因。   和今天一样,这一幕被附近打篮球的同学瞧见,以为江画在欺负越歌,直接对着他脑袋投了一球。   当江画在医务室醒来,脑壳不止多出个大包,还多了个流氓系统。   天降横祸。   距离那事,转眼一周过去了。   还有三分钟体育课,教室外的说话时渐行渐远。   空荡荡的教室里,江画有一下没一下在本子上乱画,越想越觉得这样干耗等死不行。   距离高中毕业不过两年,他和越歌不可能上同一所大学的,可用时间就只有高中这两年。   江画顿了顿。   不,两年都不到。   大嘴见江画没惹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安全降落,转头讨好地笑:“画儿,放学去江边溜达不?”   刚才不帮他说话,现在又来套近乎,江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去。”   大嘴追问:“那你干啥去?”   江画抬头露出个漂亮笑脸,一字一句重复:“瞎管什么闲事。”   ......   晚上五点半,放学铃准时响起。   高二一班。   江画磨磨蹭蹭,边收拾书包边暗中观察,耐着性子等围绕在越歌身边的人群散去。   到了六点钟,碍事的人终于走光了,越歌离开教室,江画等了五秒钟,才起身跟了上去。   系统好奇问:“你想干啥?”   江画:“闭嘴。”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将白莲花带歪的第一步,当然是先了解他!   虽然同班一年,但对于越歌这个人,江画几乎一无所知,脑子里曾有个虚伪做作的标签,这会儿还被自己亲手撕了。   “你要跟着他?”系统说:“噫,你好变态。”   江画一脑门黑线:“你再说话,我就等死!”   系统惦记自己的职业生涯,选择匿了。   恒安中学地处A市西区,出了校园,越歌没有乘坐公车地铁,而是沿着马路一路朝东步行,这倒是让江画无形松了一口气。   车厢里容易暴露,又脏又挤,他可没勇气上去。   不过走着走着,江画就后悔了。   他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头的细汗,都走半个小时了,还不如坐车呢。   越歌背影笔直,走起路来和他这个人一样恬静轻缓,步伐都保持在同一种节奏里。   盛夏六点多的日头依旧晒人。   又走了十分钟,自小娇生惯养的江画实在撑不住,路过小卖铺时停下买了瓶冰水。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越歌竟拐进一处偏僻的巷口,倏地消失在视野里。   “靠!”   见状,江画气得一跺脚,拎起水就追了上去。   “哎?娃娃,还没找钱!”小卖铺老板从窗口探头喊,手里捏着张红票子。   江画头也没回地摆手:“不用找了!”   不知不觉,周边从繁华街区变成了上了年代的老旧楼房,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盛着昨日的积雨,鞋底踩过水面,溅起了一扇扇水珠。   跑到巷子口,远远瞧见越歌的背影,江画长舒了口气,扶着墙壁平复心跳。   巷子大概有三四十米,越歌停在中途,没有继续走,江画探出半个头,瞥见他前方挡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熟人?   白莲花在学校人缘就异乎寻常的好,不论男女都喜欢围着他转,不过这男人流里流气的,倒是和学校里那群书呆子不一样。   没想到越歌竟然还认识这样的人。   自以为发现了白莲花的另一面,江画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心情有点雀跃。   “呦呵,小鸭子今天放学挺早啊。”男人嗓门很大,相隔很远都听的真切。   越歌迟迟回道:“早吗。”   “啧,装什么装,早不早你他妈心里没数么,少废话,钱呢!”   气氛不太对,江画皱眉,在墙后高高竖起了耳朵。   男人指着鼻子骂完,朝旁啐了一口,一把扯下越歌的书包:“小畜生,老子可撞见你打工了,你他妈忽悠谁呢!”   “书包里只有书。”越歌轻声说:“打工的地方要试用两天,还没有开工资呢。”   听到这,江画脑中警铃大作,顿时冒出两个大字。   勒索。   还勒索到白莲花头上,这不约等于瞎猫碰到死耗子!   “当老子不会算账?”没翻到钱,混混咒骂着,单手扯起越歌的领子。   “靠!你想干嘛?!”   看到这一幕,几乎没有犹豫,江画行动比大脑更快地冲了过去。   手里的矿泉水瓶飞出,正中小混混的塌鼻梁。   “艹——!谁他妈...!”   小混混惨叫后退,右手一松,江画趁机拉着越歌就跑。   “你是不是傻的?被欺负怎么不还手啊!”   越歌被拉的一个踉跄,左手勾回书包,反应好似慢半拍:“江画...?”   江画没好气地打断:“别叫我!圣母病传染!”   身后传来阵阵叫骂声,江画充耳不闻,拉着人跑的飞快。   嘴上说的霸气,他却也没留下教训混混。   那混混五大三粗,江画那点武力值根本不够逞能的,他怕疼怕的要命,不想打起码会跑,哪像白莲花会乖到配合勒索?!   简直离谱!   抓住的手腕很纤细,江画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白莲花这么好欺负,要是学会打架反击,是不是也算长歪了一点...? 第2章 放着我来   既然带歪白莲花是改变不了的事,那不如就从教他学会打架反抗开始。   这样起码再遇到这种情况,这家伙总不至于傻呆呆站在原地被欺负了吧。   江画觉得自己实在机智。   在他分心时,系统突然惊叫:“小心!”   鞋尖踢到凸起的石头,重心一个不稳朝前摔去,江画再回神也来不及了。   真真是跑得越快,摔得越狠!   脏话正呼之欲出,手心处突然传来一股拉力,勉强将惯性抵消一半,但还是挽回不了摔跤的势头。   像是意识到这一点,力道转瞬消失,江画脸朝地,摔了个实实在在的狗吃屎。   “...!”   额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鼻梁也撞得酸意上头,直接逼红眼眶,江画撑着地面半跪,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靠,这什么破路啊!”他忍痛大骂。   越歌上前紧张问:“你没事吧?”   “你故意的?”江画捂着鼻子,眼中质问混杂惊异:“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松手的?!”   他很怕疼,小时候被人捏下脸都会疼哭,长大后稍微强点,但也禁不住这么疼的。   现在眼角的泪水一半是撞到鼻子的生理反应,另一半是江画憋得声音打颤都憋不住的疼。   面对咄咄逼问,越歌非但没心虚,反而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故意?”   他这个反应,搞得江画有点纳闷了。   难道是错觉?   系统心有余悸地洗脑道:“他是白莲花,怎么可能故意的,况且不是你拉着他跑吗,他咋松手?”   听系统这么说,江画眼神更加动摇。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记忆也不是很明确,可能刚才越歌没有反拉住他,那股力道只是对方牵引的体重。   他满头问号地回忆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道阴影从旁笼罩,挡住了炽热的阳光。   越歌半跪在他身边,清澈的双眸里盛满关切。   “江画同学,哪里受伤了吗?”   怀疑感彻底被压下,江画收起身上的刺,后知后觉意识到平地摔的丢人。   “...没有,别管我。”   越歌目光上移:“你额头破皮了,要赶快清理伤口。”   淡淡的清香味钻进鼻腔,江画抽了抽酸痛的鼻子,古怪问:“你喷香水了?”   越歌一愣,茫然摇头。   撒谎,这股味儿他摔破了鼻子都能闻到。   这时,系统继续悠闲洗脑:“他可是白莲花,怎么会撒谎,你别想那么复杂,带歪就完事了。”   江画:“...”没法反驳。   两手抹了把眼角,江画郁闷起身:“算了,就当我倒霉!”   越歌抓紧书包带,也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局促:“刚才谢谢你。”   江画当没听见,想到要教白莲花打架,侧目不动声色地打量越歌的体型。   这一打量,心里更郁闷了。   这软包子竟然比他还高!   不熟的关系逐渐开始体现,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以越歌在学校的人缘,如果让他在班里选择一个最不熟络的同学,江画毫无疑问他会选自己。   越歌出声打破:“江画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下轮到江画哑巴了。   “我、我路过,你管我呢!”江画梗着脖子,心虚气短地回:“少管闲事!”   “这里很绕,容易迷路。”越歌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小的几乎能被风吹散:“用我送你出去吗?”   “不用,我又没迷路!”   迷路到这里可比跟踪更丢人,江画更不可能承认。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编造理由,并没有注意到越歌胸腔微微起伏,似乎是轻呼了一口气。   整理好被翻乱的书包,越歌从旁边格子里拿出两片创可贴。   “这个给你。”他说,语气小心试探:“先贴上比较好。”   江画看了眼越歌,又看了眼他手里的创可贴,一时没说话。   如果是自己被反复这么怼,肯定早就火了,怕疼也要跟对方打上十个来回。   但眼前的白莲花,依旧是这副平静温柔的模样,脾气好得像个假人。   心头飞快划过一抹悔意,很快又被烦躁所取代。   江画嘴里嘟囔着‘神经病’,转头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温润的嗓音:“江画同学,明天见。”   江画表情扭曲了一瞬,加快脚步,气呼呼地转过拐角。   都说了不要叫他,神经病传染!   半分钟后,布满岁月痕迹的斑驳墙边,江画面露纠结,迟迟没有再迈开步子。   系统疑惑问:“怎么还不回家?你脑门不疼啊。”   江画迟疑道:“那小混混不会堵他吧?”   “堵就堵呗,顶多挨顿打。”系统浑不在意地说:“反正打一顿也不会歪。”   江画皱眉:“你说的是人话吗?”   系统理直气壮:“我不是人啊!”   江画:“...”   本来江画还犹豫,听完系统的话,脚尖一转,原路回去了。   系统惊得拔高音调:“你要干啥?”   江画淡淡说:“都跟到这儿了,不知道他住哪,我今天白忙活?”   系统这次没阻止。   幸好,越歌还没走远,步调和被勒索前相同,好像完全没受影响。   七点多,天色渐渐黯淡。   亲眼目送越歌走进一栋老旧的筒子楼,江画靠在墙边松了口气,打电话叫司机来接自己回去。   十分钟后,江家的轿车上。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的光影掠过,车窗上映出江画黝黑晶亮的眼睛。   今天的跟踪计划还是有收获的。   亲眼目睹白莲花性格的负面影响后,对于带歪越歌,江画就没那么排斥了。   这种神经病性格,早改变早解脱,否则遇到蛮横不要脸的,不得被欺负死!   江画努力回想高一的记忆,有关白莲花的片段,不是埋头学习的身影,就是他微笑和人说话的模样。   白莲花可真乏味,江画撇嘴腹诽,也不知道乔修远喜欢他什么。   突然,他眼神一顿。   一件几乎要被遗忘的事情浮现出脑海。   ......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七点半,二年一班的人基本都来齐了,三五成群的少年分布在教室里叽叽喳喳,手里捧着有关数学的书本或试卷。   眼瞧着要到八点,江画才顶着两张创可贴出现在教室,边打哈欠,边下意识朝前排的人堆扫去。   “班长,今天开学考我好没底啊,数学有没有什么必考题型帮我画一画吧!”   何毕将那人推开:“画啥啊来不及了!班长等会把选择写大点,救救孩子吧,孩子只要及格就行!”   坐在越歌邻桌的男生加入哀求行列:“爸爸!求写大点!”   五六个人牢牢围住了座位,只能勉强瞧见越歌有点为难的表情。   又是这副场景,每次考试基本都会出现一次,江画都见怪不怪了。   他径直走过人堆,一路走到教室末尾,满脑子还在思忖该怎么让白莲花学会打架。   刚一坐下,上课铃便打响了,围在越歌身边的人堆悉数散去,也不知道最后敲定了什么方案,个个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前排的大嘴突然鬼鬼祟祟地转身:“江画,等会儿考试,哥们儿给你密报!”   “啊?”   江画脑子里想着事儿,没听清他说什么。   想再问也来不及,数学老师抱着沓卷子站上讲台,周大嘴倏地端正坐姿,在桌下朝他比了个剪刀手。   开学一周,在学生基本适应回校园生活后,各科老师画风一变,开始追究假期的学习成果,至于检验方式,自然就是开学测试。   对于成绩低于平时太多,假期明显松懈了的学生,班主任会‘亲切’地问候一下父母,还会借此将高一整年的旧账一并清了,这也是班上同学围着越歌叫苦不迭的原因。   不过江画没有这个担忧。   他昨晚为了白莲花的事没睡好,这堂考试全用来补觉了。   一觉醒来,数学考试结束,桌角多了团不止谁用过的面巾纸,江画一脸嫌恶,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等他重新回到座位,就见大嘴摸着下巴,表情很猥琐:“这回保准及格。”   “你?及格?”江画嗤笑:“说梦话呢。”   大嘴半张开嘴,瞪了他半天才憋出句:“不会吧...你没看到我传的条?”   江画反问:“什么条?”   “就那张面巾纸啊,上面写了班长的选择答案啊,从何毕一路传来的!”   江画这才联系通考试前大嘴的话和那张莫名出现的废纸,礼貌性地‘哦’了一声。   “没抄。”错过及格机会,他没露出半点遗憾懊恼:“憨批传来的,他不好学生么?”   江画偏头朝前看去,何毕坐在越歌后座,第二排的位置。   想起任务,他又问:“班长的答案,怎么不让班长大人直接给你们传。”   周大嘴挺直腰板,一脸正气地说:“哪能拖班长下水啊!他写大点就行,我们自己抄自己担!”   江画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天。   这些人天天把白莲花往堕落的泥潭边缘带,却还真搞出淤泥而不染那一套,保护工作倒是考虑周全。   周大嘴回身后,视角正对后墙上的第二黑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渐渐瞪圆了眼。   他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江画:“画儿,你该不会完全没写吧。”   江画朝后拉桌子,不耐烦地说:“没写。”   “这学期咱们和越歌一组,你不会把班长不败战绩给灭了吧!”自认是江画的好哥们,说起这个,周大嘴莫名也跟着心虚:“你一个零蛋,咱们组平均分就下来了。”   二年一班的学习氛围和其他班相比,要稍微浓郁那么一点,其中有班长的带头作用,也有一班班主任的设计出的竞争模式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一班内部以小组为单位,又形成了一个竞争链。   他们是单人单桌的座位,一共五列,每学期开始都会按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重排位置,再按列划分小组。   越歌永远霸占着一号位,而高一期末,江画因为缺考,从倒数第二‘光荣’掉到了倒数第一。   蛇形排列下来,倒第一和正第一刚好同属于A组。   后墙黑板像模像样地画着跑道,上方贴着ABCDE五个字母,每次测试,平均分在前三的小组会前进一步,后两名则停在原地。   高中的老师总会想方设法提高班级成绩,这一安排既激励了学生之间的竞争氛围,又促进同组同学互相帮助,至于奖惩措施,顶多就是倒数小组在活动上打打杂,或者负责假期大扫除之类的。   无伤大雅,主要还是面子问题。   好巧不巧,江画也没有这个担忧。   周大嘴了解江画的性格,心累得一声接一声叹气,次次欲言又止。   江画快被他烦死了,桌下踢了脚椅子:“有话赶紧说!”   “算了...我不管你了。”周大嘴小声嘟囔,翻出本崭新的,标着高一课本的数学书:“好不容易跟班长分一组,可不能干耗过去。”   看着大嘴手里的书,江画眨了眨眼,心中突然生出股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问题啊。”大嘴一脸理所当然:“班长一向优先辅导自己组员,这机会傻子才不要。”   他加重‘傻子’的发音,还意有所指地瞥着江画:“反正不要辅导费,班长人美声甜,根本不亏好不,我妈说如果我这学期进步十名,假期带我出国玩。”   说完,周大嘴嘿嘿一笑,捧着本书走向越歌。   越歌被搭话后,短暂惊讶了一瞬,随即抱歉地看了原本问题的同学,看样子是打算优先辅导周大嘴这个组员。   看见这一幕,江画心里蹭蹭往上冒火。   系统感知到这份情绪,疑惑道:“你气什么?白莲花不就这样,真善美,没脾气。”   “什么真善美,这不就被人压榨么!”   系统说着风凉话:“不一样,一般人被压榨会不爽,白莲花又不会,帮助别人他说不定很开心呢。”   哐当!   江画突然站起身,动作带动课桌砰地撞到前排。   等下还要考下一科,班里学生都还绷着跟弦,听见动静,鼹鼠似的齐刷刷回头。   学会打架能应付得了外面小混混,但班上这些得寸进尺的厚脸皮却没法解决。   江画不是特别喜欢打抱不平的人,他从小被宠到大,一直是被关注的对象,要不是为了任务,才不会去关注什么白莲花。   随便从书桌里拿出本书,他一步步走到第一排,将傻在原地的周大嘴挤到一边。   崭新的数学书啪地按在了课桌上。   现在呢,反正任务都是要做,反正越歌都是被人欺负。   江画扬起下巴,漂亮的小脸满是骄矜:“讲题。”   那还不如他来呢! 第3章 所谓不良少年   顷刻之间,教室里落针可闻。   开学初篮球场上的事,恒安中学几乎人尽皆知,如今江画这一举动看在一班学生眼里,摆明了就是又来找麻烦。   没等越歌开口,第二排的何毕先站起,伸手就要推他。   江画瞪去:“你敢碰我?”   何毕动作一僵,还真就没敢去碰。   家世背景确实会影响一个人在学校的地位,尤其在已经生效过一次后。   上星期,用篮球砸晕江画的体育生直接被开除学籍,至今前途未卜,因为那体育生在学校里挺有人气,这事在恒安中学被传的沸沸扬扬。   之前只传闻江画家里有钱,一身名牌,豪车接送,却不知道他家还有权有势,能干预到学校的处分。   第三排的陈浩然在后偷偷扯何毕,何毕咬咬牙,一脸不忿地放下了手。   他嘴里警告:“马上考英语,江画,你别搞事!”   江画不乐意听这话,双手抱肩:“怎么?老师不是说,同组要互相帮助么。”   他超后方黑板努了努嘴,嫣红的嘴唇勾走了几道目光:“我和他一个组,能给你讲,怎么就不能给我讲。”   这话一说,更像来找事儿的了。   何毕攥紧拳头:“拿来,我跟你讲。”   江画连连摆手,很是嫌弃:“你十名开外,大可不必。”   何毕:“...”   课间休息只有二十分钟,江画刚呛完白莲花的无脑拥簇,上课铃声又打响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期间,越歌的存在感被压的很低,他也没说话。   江画低头看去,四目相对,眼神同时顿了顿。   前脚找过对方的麻烦,后脚却来让人家讲题,确实挺迷幻的,江画自己都觉得落脸。   如果再被白莲花拒绝,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任务,他硬着头皮挟恩图报:“昨天还说什么谢谢我,讲个题都不行?”   说话时,江画拼命想表现的自然点,结果用力过猛,适得其反,妖冶的脸愣是给挤出了一抹讥诮,直接把来找事的身份给坐实了。   除了越歌本人,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越歌半抬起头看着他,没有立刻答应,上午的阳光将瞳仁映照得有些透明。   江画佯装淡定,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大概是要把人带歪,面对越歌,他总有点心虚。   “伤得很严重吗?”越歌突然问。   江画一愣,下意识摸向额头,伤口昨天还很疼,今天感觉就不太明显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回答:“不严重。”   “幸好。”越歌点点头,商量道:“那中午可以吗?先考试。”   江画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可以,那就中午。”   成功搞定,江画嘴角翘起,甚至雀跃地踮了下脚。   系统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这招好啊!光明正大接近白莲花,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掰弯他!”   上课铃响完,老师催促几人归位,江画拿起数学书就走,转身时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停。   用数学书敲了敲越歌的课桌,江画掠过几人,趾高气昂地强调:“中午我预定了,少来凑热闹!”   这一番话差点又激起民愤,回到座位,周大嘴表情复杂,借传卷子的机会回头说:“画儿,你是真想学习么?”   江画反问:“不然呢?”   “我看你那架势,像要把班长吃了。”   ...倒也不至于吃了,就是上个色带个歪而已。   江画摊开试卷,借毒舌此来掩饰心虚:“你可能眼瞎。”   周大嘴嘿嘿一笑,被插队讲题也不生气,他是个看脸的颜狗,要不也不至于天天热脸贴江画的冷屁股。   “你最后那一出,跟我家那护食的猫崽子似的,看着特欠收拾。”   “...滚!”   江画黑着脸狠踹了周大嘴的椅子一脚,总算将这大嘴巴踹闭嘴了。   一到考试,时间就会过得尤其快,对于认真答题的学生如此,对于埋头补觉的学生同理。   英语算是江画唯一拿的出手的学科,有钱人家的小孩确实会从小培养外语,他半个小时答完,剩下的时间都在琢磨,怎么带歪白莲花。   昨晚回家后,他在网上认真搜索了一下带歪的概念,对于正值青春期的学生来说,学坏的方式简直五花八门。   摊开数学考试崭新的草稿纸,江画粗略做了总结。   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逃课作弊,染发烫头。   这些可以称得上不良少年的职业必备,哪样没做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良。   剩下的诸如什么欺负同学,拉帮结派啊,忤逆老师等等,这些涉及他人的,想想就根本不可能在白莲花身上发生,所以都被江画筛选排除了。   光是剩下这几样,就相当挑战江画的底线,他虽然成绩不好,但自认也算不上不良少年,顶多就有那么一点叛逆而已。   系统问:“你打算从打架开始?”   江画转动签字笔,暂时想不出头绪,只能敷衍:“也许吧。”   系统沉吟片刻,突然压低声音问:“耳濡目染,这个成语你听过不?”   江画气极反笑:“你是不是真当我文盲?”   “那就好。”系统干笑两声蒙混:“你看他现在身边都是些好学生,天天接触这种乖乖仔,想也很难变歪。”   江画听懂了系统的暗示。   乔修远小时候就和他说过,不要和坏小孩玩,会被带坏。   幼儿园时,有个喜欢恶作剧的小朋友送了他一块糖果,他吃了后,乔修远好几天都没和他说话,还跟老妈说他不乖了。   江画眼睛亮了亮。   既然乔修远都这么说,那表示‘耳濡目染’可能真是个好办法。   可他哪有能力改变越歌的朋友圈。   系统:“笨!你自己上啊!”   和越歌同一小组,某种角度上,江画不用再煞费苦心地去接近,只要搬出‘讲题’两个字,和对方相处的机会就可以很多。   系统简单分析了一遍,江画听完,表情一阵扭曲。   他点了点草稿纸上的‘技能’:“所以我要先学会这些?”   系统不置可否:“也不一定啊,你可以装出来嘛。”   对着纸上不良少年四个字,江画陷入沉思。   “想怎么都随你。”系统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反正带不歪抹杀。”   江画:“...”   ......   上午考完两科,下课铃响时,江画看了眼时间,又合上了眼睛。   “画儿,去食堂不?”周大嘴敲了敲后桌。   江画头也不抬:“不去。”   “好吧。”周大嘴有些失望地走了。   十分钟后,江画睁开眼,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   系统说:“你故意的?不想跟他吃饭?”   江画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弄着数学书:“我还有正事。”   系统:“什么正事?”   江画这次没理,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才慢吞吞地挪去了厕所。   学校的洗手台前有很长很大一面镜子,经常有些臭美的学生在这儿流连,江画偶尔也会在这欣赏欣赏自己的脸。   他没上厕所,直接走到台前洗了手,一分钟后,确定厕所里没人,才关掉水龙头。   江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里念念叨叨:“不良少年...不良少年...”   系统一时失言。   恒安中学的不良少年没几个,基本都在篮球队扎堆,江画回忆着那些人的表情,怎么模仿都不到位。   系统从肚子里掏墨水:“画虎不成反类犬。”   江画气得差点不干了,一想自己的小命,堪堪压下了火。   在这个学校,除了毕业了的两个朋友,他和班上同学都没什么交集,更不用说体育队,既然没正眼瞧过人家,学的像自然是不可能的。   江画撑着洗手台努力回想,最后记忆犹新的不良,竟然只有昨晚勒索越歌的小混混。   应该差不多吧...   两手揉了把脸,江画端正神色,努力摆出那副轻佻又蛮横的模样。   桃花瓣一样的眼梢微扬,点漆瞳仁占据大半,常年氤氲着一层朦胧水雾。   江画身体前倾,用挺翘的鼻尖正对自己,恶声恶气地说:“小鸭子,拿钱来!”   系统:“表情不到位。”   江画咬了咬嘴唇,这次把眉头也皱起来了。   “少废话,给钱!”   系统赞扬道:“稍微好一点,气质这块还可以拿捏一下。”   气质?   江画灵机一动,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仗着没人,自己演起了情景剧。   “你,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系统突然抽了口气,不说话了。   “怎么样?”   江画忍不住追问,余光同时捕捉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呆站在厕所门口,透过镜子都能看清脸上错愕的表情。   空气凝滞了整整五秒。   越歌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粉红色信封揣进口袋,再伸出手时,手心里多了一张五十块的人民币。   “可以。”他看着江画,淡淡问:“这些够吗?” 第4章 青梅竹马   江画心脏骤停了。   见他没反应,越歌偏了下头,朝前挪了半步,递过钱说:“如果你有急用的话。”   江画看了看那张钞票,又看了眼越歌,突然朝后退了两步。   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遇见一个真白莲花的震撼。   反正江画是觉得见了鬼了。   他这举动让越歌会错了意:“是不够吗?教室里还有两百块,都可以借给你。”   顿了顿,越歌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如果手头实在紧,不用还也没关系。”   诧异抵消了部分尴尬,但凡关系熟点,江画都想上前摸摸越歌的脑门,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他实在忍不住,憋出一句:“你、你是不是傻的?”   越歌脸上的浅笑稍稍收敛了些:“昨天晚上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   说话时,他眼皮微垂,浓密的睫毛挡住眼底情绪,在白皙的眼睑上落下了一小片阴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不安配合那张无暇的外貌,不自觉会让人生出保护欲。   江画本来还尴尬到脚趾抓地,恨不得用脖子上的领带勒死刚才的自己,看见这一幕,心头突然一软,下意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我不是真要钱!”   时机是解释不清的凑巧,江画抓耳挠腮地措辞,系统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可解释的,你练习不就是为了跟白莲花演不良少年。”   江画一愣。   是啊,他没必要解释啊。   系统:“为了入戏,你甚至可以收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见系统的声音,江画再度朝越歌望去时,却发现他已经把五十块钱收起来了。   越歌又朝江画笑了下,杏仁眼弯出弧度:“这样的话,我先回去了。”   说罢,越歌转身走了,离开的步子不疾不徐,一如往常的淡然。   洗手间只剩下江画自己。   他原地定格半晌,身体塌陷般软软倚靠在洗手台。   系统说:“看到了吧,就是这种白莲花,如果不带歪,这辈子不知道养活多少打劫的,他不教人改邪归正,反而推波助澜!”   “...”   系统彻底洗脑成功。   江画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认同系统的说法。   十二点十分,刚午休十分钟,回教室的路上,江画还纳闷越歌怎么吃饭这么快,走进空荡荡的教室才发现,越歌正坐在位置上啃面包。   越歌的家庭条件并不富裕,他居住的地方是江画在A市从未踏足的土地,在吃的面包,也是江画从没尝过的东西。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江少爷上前好奇地问:“你就吃这个啊?”   越歌看了他一眼,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回答:“嗯,你急吗?”   江画反应几秒才想起辅导数学这事儿,刚打起的精神顿时有点犯蔫。   他不喜欢学习,尤其讨厌数学,乔修远曾说过句很过分的话,说他这智商,基本和数理化告别了。   在他看来,既然无所不能的乔修远都教不会他,更别说越歌了。   “不急,你慢慢吃。”   反正也没什么事,江画回座位拿了数学书,又回到第一排,在桌子旁来来回回的打转。   一边自娱自乐,他边偷瞄着越歌。   开始那股好奇心不但没有被满足,反而因为对方一次一次的白莲行径,而被刺激的加倍。   无论搭建起怎样的关系,好奇心似乎都是无限可能的开始。   江画不知道,他像是颗剔透的水镜,所有的小心思基本都写在脸上。   越歌每天中午的饭量都是一个面包加一盒牛奶,今天却破天荒地没有吃完。   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他手指微蜷,包装袋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轻叹了口气,越歌将剩下的面包收好,拿出水瓶喝了一口。   “你想学什么?”   江画迷茫地‘啊’了一声,觉得白莲花的声音好像比平常冷淡。   越歌又呼了口气,声音清越柔和:“江画同学,咱们从哪里开始?”   江画不想学习,把书随意往桌上一摊,扯过隔壁桌的椅子怏怏道:“随便吧。”   系统忍不住扶额:“你这样还真想来挑事儿的。”   经提醒,江画勉强补充了句:“反正我都不会。”   越歌默了默,好脾气地说:“可以讲上午考试的题型。”   “好。”   尴尬在周遭挥之不去,一张书桌供两个少年人使用,总会显得拥挤。   江画平时能趴着就绝对不会坐着,此刻,他完全没有霸占了别人桌子的自觉,只听见书本翻动的声音,就已经懒洋洋地拄着胳膊想打盹了。   手肘压住书角,越歌将课本后挪,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快速点了点,挑了道上午的题型开始讲。   讲题时,他很少抬头,似乎并不在意江画有没有认真听,只是在机械性地完成任务。   江画也的确没听。   他偷瞄着越歌的体型,如果要锻炼武力值,必定要先从体能练起。   白莲花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运动会篮球赛从不参加,中午又吃那么少,恐怕还没自己强壮。   在乔修远和苏闻晨跑时,起码他偶尔会跟着凑凑热闹,那应该也算锻炼了。   从小被娇纵惯了,头顶无数把保护伞的结果,就是江画做事很少经大脑。   “这道题有两种解法,基础公式是...”   声音倏地停滞,浑身的肌肉同时绷紧。   越歌偏头望向手臂,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正按在上面。   江画惊讶感叹:“你竟然有肌肉。”   越歌:“...”   “我还以为你都不锻炼呢...”江画声音虚了虚,还想再捏一下,越歌先挪动手臂躲了过去。   大家都是男的,江画并没觉出什么不妥,反而动作一转,手指捏上自己的胳膊偷偷作比较。   然后江画彻底蔫了。   系统心领神会,安慰道:“想开点,这是好事啊,说明他有基础,至于你...反正你用不着打架。”   安慰有效,江画重振旗鼓。   耳濡目染的基础是关系亲近,而有带歪白莲花这个任务,之后的两年,他势必会经常和白莲花打交道。   为了拉近关系,江画打算随便问几道数学题,还没开口,视线便被越歌口袋半露的信封吸引了。   粉色实在显眼,他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换做一般人,被这么唐突的追问,肯定会回句‘关你屁事’,但这里没有一般人。   越歌回答的很浅显:“是信。”   江画‘哦’了声,这次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接下来的辅导时间,眼珠一直滴溜溜地在信封上打转。   中午的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十二点半后,三三两两的学生回到教室,复制粘贴般若有似无地朝他们瞄。   第一排的位置就在窗边,正午的阳光洒进,为本就夺目的人镀了层光晕。   江画半靠着手臂,领带松松垮垮地垂落,桃花眼半闭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而越歌与他对比鲜明,身型笔挺,专心在课本上书写着什么。   平心而论,这个画面还是挺美好的。   寻常喧闹噪杂的午休,今天连闲聊都会压低声音,有些偷带了手机的女孩子忍不住拍了两张照片。   江画不喜欢像猴子一样被围观,有人回来时他就想走了,但一想到自己走了,很快就会又有苍蝇来压榨白莲花,才强忍着待到了快上课。   他如坐针毡,越歌感受的到,说:“要不就到这里吧。”   江画看了眼时间,忙不迭点头。   将椅子还给后面可怜巴巴站着的同学,他正欲回到熟悉的后排,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侧头问:“你晚上有事吗?”   在第二排虎视眈眈许久的何毕差点跳起来,中午就算了,晚上江画还打算折腾人?   讲了很久的话,越歌正打算喝水,闻言,手一抖,瓶盖直接滑掉了。   他不动声色地捡起来:“抱歉,我今晚有事。”   江画还是不放心,追问:“什么事啊?”   何毕忍不住一拍桌子:“江画,你能不能适可而止!”   江画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就在原地等着越歌回答。   越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重新拧上了水瓶:“要去打工,辅导一个学生。”   ...原来是做家教。   江画突然想起,周大嘴说没人给越歌结辅导费,结果还真的有。   同时,他默默松了口气,打工就会避开放学时间,那昨晚的小混混大概率今天想堵也堵不到人了。   等他今天回去,就问家里保镖怎么学会打架的。   将事情顺理成章推给明天,江画神清气爽,全然无视四面八方微妙的目光,晃悠回了座位。   ......   晚上六点,江画乘坐专车回家。   远远瞧见灯火通明的别墅,他心中顿时生出股不妙的预感。   他问司机:“我妈不会回来了吧?”   司机点头:“夫人下午回来的。”   江母和几个姐妹出去游玩两个月,终于想起回家,听到这个消息,江画不喜反忧,耷拉着嘴角下了车。   客厅里,花枝招展的阮书意正在整理旅行收获,江画回来,她扔下衣服就迎了上来。   江画被抱了个满怀,差点被香水味熏出打喷嚏。   “乖儿子,来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被半推到沙发前,江画让一堆粉衣服晃花了眼。   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阮书意干脆利索地扯下他的制服,套上了一件粉红色的连帽外套。   “哦吼!真的可爱,洋娃娃一样!”   江画一脑门黑线:“妈,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你乔阿姨。”阮书意嘟起红唇,娇滴滴地抱怨,手上还拿着其他衣服在江画身上比量:“她不放心修远,非要去国外看儿子。”   听到后半句,江画忍不住竖起耳朵:“乔哥出什么事了?”   阮书意回忆:“好像是和老外打架吧,在bar里?”   “老外都很开放,说不定是什么桃花债呢。”阮书意和一般父母不同,典型的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还是苏闻乖,这两个月总打电话关心我。”   “什么桃花债!你别乱说!”   作为乔修远的迷弟,江画简直听不下去:“肯定是谁不长眼地找事!”   阮书意暗道这傻儿子,他不去酒吧,怎么被人找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他,来,我们先换衣服。”   江画哪还有心思换衣服,甩手跑回房间,打算搞清楚怎么回事。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乔修远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分钟便自然挂断了,江画顿了顿,又拨给了苏闻。   两个朋友都毕业就算了,还一起出了国,搞得他现在形影单只,在学校还要被欺负。   因为两人都出国的事,江画赌了很久的气,两个月来,还是第一次给他们打电话。   而且这恐怕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冷战,总是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他的两人可能根本没有当回事。   只响了两声,电话里便传出了温润沙哑的声音。   “画画?” 第5章 怀柔政策   苏闻声音疲倦,带着淡淡的鼻音。   江画看了眼时间,这才想起时差问题,不由有些后悔:“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话筒里一阵窸窸窣窣,苏闻似乎起身喝了口水,清过喉咙才问:“画画,怎么了?”   江画栽倒在沙发:“我妈回来了。”   “伯母?”苏闻了然:“旅游结束了么。”   江画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对方看不见,赶紧‘嗯’了一声:“我妈说是乔哥出事了,乔阿姨要去看他,乔哥怎么了啊?”   问话时,江画战战兢兢的,生怕听到诸如乔修远被打伤,正在医院的噩耗。   苏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笑了一声:“别胡思乱想,只是小事而已,现在已经解决了。”   江画好奇心比猫还强,何况对方是他最在意的竹马,他抱着对话厮磨好久,总算缠出了前因后果。   纵然过了两个多月,远赴他国,乔修远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年少时的心动本就深刻,何况是初次萌发的感情。   两人应同学邀约去酒吧,本想放松心情,却没想到遇见了一个与越歌七分像的华人服务生,对方被老外咸猪手,乔修远酒意上头,来了场‘英雄救美’。   乔修远学过散打和跆拳道,最后还是把对方打趴了,连带破坏了一些设施,正巧那人有点背景,乔伯母担心留下后患,决定亲自去国外处理。   “原来是这样啊...”江画似懂非懂。   白莲花人是还不错,长得也还行,可就是个书呆子,有时候还奇奇怪怪的,怎么把乔哥迷的神魂颠倒的。   江画暗暗在脑子里想两人站在一块的模样,怎么想都不搭调。   系统解释:“没办法,白莲花约等于万人迷,人人都爱白莲花。”   江画不服了:“我不是人?”   系统干笑了声,闭嘴了。   乔修远和苏闻不同,他从小就寡言少语,清冷又高傲,小时候的夏天,江画还曾把他当成制冷剂来解暑过,要不是苏闻拦得快,差点就要挨打。   当初乔修远和越歌表白的事,在学校掀起了好一阵风浪,最高冷优秀的学生被俘获,高年级的老师都忍不住互相打听越歌是哪个班的。   如果不是全校喜爱度排行榜第一的白莲花,换成其他学生,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敌意。   但因为是越歌,反而会让人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总之不用担心他。”苏闻话音一转,温声问:“画画,你的伤怎么样?”   “伤?”   江画下意识摸向额头的创可贴,摸完才反应过来,苏闻是指他被篮球砸晕的事。   “没事,包很快就消了。”就是脑子里多出个狗系统。   “对了。”江画想起当初砸他的体育生:“那人怎么样?”   说实话,江画都不晓得谁砸的他,只知道那人是篮球队的现任队长,对外貌名字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恒安中学是A市拔尖的高中,整体学生素质很高,要么有钱有势,要么学习刻苦,这两种人家教都不错,唯独被特招进的体育生是例外。   最近校体育队却特别安分。   寻常,放学后的篮球场是那群人的狂欢基地,围观的女生越多,个个越是风骚炫技,最近不管多少人围观,打球都有气无力的,江画每次经过,都会被行番阴恻恻的注目礼。   江画试探问:“是不是你搞小动作了?”   苏闻又笑了下,转开话题:“没伤到就好,在学校乖一点,不要惹事。”   “我怎么会惹事!”江画不乐意听了:“我高一也没有惹事啊。”   “受了委屈要告诉我。”顿了顿,苏闻淡淡补充道:“告诉修远也可以。”   江画嘀咕着‘告诉有什么用’,还是乖乖应了。   如果把系统的事情告诉苏闻,说不准明天就被送去精神病院检查脑子,话在舌尖上翻滚几圈,又被江画默默吞了回去。   摆弄着外套拉链,江画煞有介事地问:“闻哥,你会打架吗?”   苏闻愣了半晌:“会一点。”   “真的?”   江画有点不信,苏闻和乔修远不同,为人处世都温文尔雅的,从小到大,江画就没见他黑过脸,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打架?   “嗯。”   “那打架要怎么才能学会?”   江画的问题一向天马行空,苏闻没做怀疑,很认真地分析:“与其说学习,打架的话,实战比较重要,比如这次,修远虽然学过很久散打,因为缺乏实战经验,当时还是吃亏了。”   江画消化时,苏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没必要学,江家有保镖。”   大概有了点方向,江画想也没想便说:“我不学,我怕疼。”   苏闻低低笑了声,宠溺道:“没事,你不用学。”   互相打听过近况,挂断电话,江画在床上滚来滚去。   系统出现的时机非常微妙。   本来他的心思都在朋友双双出国上,每天生闷气,上学都心不在焉的,然而在系统出现后,他的注意力却不得不落在了越歌身上。   江画脑细胞有限,专注一件事后,总会分不出精力再去想其他。   他从被子里侧过头,双眸飞快闪过一抹精光。   “实战啊...”   ......   江母回来之后,江画蓝色的校服外套正式宣告退休。   第二天一早,眼看着就要迟到,江母还在和江画对峙,扯着江画的衣服,大有一副你不换就别上学的架势。   要是以前,江画倒很乐意旷课一天,如今生命进入倒计时,他一天都不想耽误。   在江母开始无理取闹地装哭之后,江画选择了妥协,换上了那件粉粉嫩嫩的外套。   到学校时,他还气鼓鼓着一张脸,再度成了被围观的‘粉猴子’。   一路上,隐隐约约有人在说闲话。   “哇塞,那是江画?!”   “今天穿的好艳,怎么开始打扮了,谈恋爱了这是?”   “妈呀,谁敢追啊,男的女的?他不是暗恋乔修远么,最近天天针对越歌。”   江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扭头:“我针对越歌?!”   说话的是两个高一女生,见状脸一白,撒腿就跑了。   江画:“...”   系统安慰:“别在意,我懂你。”   江画:“...你还是闭嘴吧。”   不管怎么说,和越歌的矛盾在先,有这种误会也不能避免,就是现在,江画内心深处都没想明白越歌拒绝乔修远的原因。   但这不妨碍他保命。   ......   开学考的第二天,恒安中学很热闹。   各年级的诸位教师加班加点批改出了考试成绩,根本不给刚经历过考试的学生一天喘息的余地。   高二一班。   周大嘴按着人中,一副缺氧的模样:“我说句丧心病狂不过分吧。”   江画对着窗户的倒影左照照右照照,粉色的外套越看越碍眼。   周大嘴伸手在窗户前挥了挥:“班长去拿成绩单了,你咋办啊?”   “我怎么了?”江画有点紧张:“我这衣服看起来很奇怪吧?”   “...”   拎出全年级十个班的倒数第一,周大嘴肯定,没一个能有江画这种觉悟的。   “还行,不是挺多人自己配外套么,你长得漂亮,粉色衬你。”周大嘴很颜狗地点评。   上课前的十分钟,越歌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教室顷刻安静,接着又是一个小爆发。   “班长班长,我考怎么样啊?”   “班长!咱们组第几?”   “这次咱班整体咋样,比二班强不?”   在叽叽喳喳地声浪里,越歌只是慢条斯理地答:“别急。”   在教室前后各贴了一张成绩单,他将后黑板的跑道上的BCE各往前挪了一步。   越歌所在的小组第一次没拿到前三。   教室安静了一瞬,看过成绩的人,不约而同瞄向江画,而江画嘴唇上架着签字笔,满不在意地垂着眼。   贴完成绩单,越歌回位,路过江画身边时,脚步一停。   “江画同学,许老师让你去一趟。”   江画掀了掀眼皮:“因为成绩?”   越歌没否认,想了想,说:“英语老师有表扬你。”   白莲花还真是好人...   江画哼了一声,放下笔问:“我考多少?”   越歌一愣,转头看向黑板,好在最后一排离黑板很近。   “语文:23,数学:13,英语...”   白莲花倒是耿直,一个一个往外念,江画只想知道自己英语打多少分,听到前两样,佯装不在意的脸立马绷不住了,火速攀上两片绯红。   “停!别说了!”   江画跳了起来,伸手就要捂越歌的嘴。   结果鞋尖被桌推绊住,他一个趔趄朝前扑去,当即吓得瞪圆了眼。   越歌下意识后退,身后却是墙和黑板,江画冲势太猛,一冲上来,他直接撞上了后黑板,退无可退。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看后排,江画正双手撑墙,身体半弯,额头紧贴在越歌肩膀。   这是一个尤其安静的早上。   这一撞撞到了江画额头的伤口,他痛的低呼,光顾着消化疼痛,一时忘了退开。   “嘶...好疼。”   清淡的香味转移走了几分痛觉,这时,耳边拂过一缕气流。   越歌抿了抿嘴唇,轻唤了声:“江画。”   江画心里咯噔一下,如梦初醒般飞快后退,结果又因为太急,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没事吧?”越歌问。   因为高低视角,江画半抬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歌冷白的皮肤仿佛更白了,浅色的双眸点缀在上面,就像两颗清透的宝石。   太过干净,偶尔又显得有些冷情。   “没、没事。”   “吓我一跳...还好班长在。”周大嘴眼皮抽搐了两下,干笑着打圆场:“那,那个,画儿,你这次成绩还不错啊,都过两位数了。”   除了江画,A组整体成绩都看得过去,数学更是全员及格。   大庭广众之下,江画撞了人也说不出道歉,张了张嘴,尴尬挤出句:“你衣服脏了。”   气氛更尴尬了,周大嘴认输,捂头转回了身。   越歌点了下头,褪下校服外套回了座位,好像并不在意方才的意外。   系统突然嘀咕:“白莲花耳朵好像有点红。”   越歌已经走回自己座位了,江画下意识望去,皱眉道:“没有啊。”   系统:“比平常红一点点。”   江画探头看了半天,既没看出白莲花哪红了,也没搞懂为什么系统突然说这个。   插曲发生后,整个早自习时间,刻意压低的讨论声就没听过,一道道目光射来,只有江画自己觉得,是因为他今天穿了件粉衣服。   考试成绩一出,江画被几科老师分别谈话,陀螺一样游走在各个楼层,历经几个课间,最后才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姓许,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此刻却握着江画的手,苦口婆心得像个母亲。   “江画,你知道,老师其实对你没什么要求,但现在进了高二,以后各班都要比较平均分,咱班这次就差点垫底。”   没有一般差生的吊儿郎当,面对老师,江画坐的很端正,说的也坦坦荡荡:“老师,我拉低了。”   班主任:“...”   班主任彻底没了脾气,叹气说:“这样吧,还有一个多月期中考试,老师只给你定个小目标。”   小目标...?   江画脸一挎,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赶紧拿出手机给班主任瞧:“老师你看,我爸妈看完我成绩单还夸我进步了。”   “不要当着老师的面拿手机...”   班主任粗粗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五彩斑斓。   【妈咪:数学十三分!出息了我的儿,终于突破两位数![欢呼][雀跃][转圈]】   【爹地:不错,想要什么。】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就是两位数这么简单。   不过但班级平均分涉及奖金,班主任没有被洗脑,仍然‘固执己见’,面对学校的投资人,只能采取怀柔政策。   “江画,眨眼高二了,你很聪明,老师觉得你的成绩还能提升一下,这学期我们先把目标设立在五十分怎么样?”   江画避开老师殷切的注视,还想推脱,许老师先一步打断:“当然,这个目标对你自己来说有点难,老师会找人帮你的。”   叩叩叩。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越歌走进来。   看见坐着的江画,他脚步忽然一顿,将目光转向老师:“许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松开江画的手,笑眯眯地去拉另一个:“越歌,你这次开学考是学年第一,听说平时还要辅导班上的学生,压力是不是很大?”   越歌收回手,摇头说:“还好。”   “老师觉得你压力挺大的,其实很多人的问题都可以各自解决,没必要非得问你,对吧?”班主任笑容不变:“这样吧,你以后不用辅导何毕他们了,老师给你安排个新任务。”   越歌眼皮一跳,在旁围观的江画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搞不清情况。   “越歌啊。”   许老师拍了拍越歌的肩膀,期盼中透着无助,严肃中流露恳切,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   “这学期,你努努力,把江画各科带上五十分吧。” 第6章 麻烦制造中   从教室办公室到班级的一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江画偷瞄了越歌一眼,在心中问系统:“我以后是不是得学习了?”   系统一噎,难以置信:“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有接近白莲花的机会了吗?!”   话是这么说,江画撇嘴:“可我真的不想学习啊。”   系统冷声问:“那你想死吗?”   江画:“...”   烦躁地扯了把领带,江画心累得直叹气。   闻声,越歌扭头看他,表情有点古怪。   江画摸了摸脸,问:“我脸上粘东西了吗?”   “没有。”越歌收回视线。   系统好心翻译:“教你这么个学渣,白莲花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   江画纳闷:“他叹什么气,白莲花不是助人为乐吗?”   洗脑太过成功,系统选择沉默。   两人一起回的教室,一直以来,学渣和学霸都是和老师‘喝茶’的重点,这一幕倒没有引起多大关注。   不过,还有个别有被害妄想症的人,飞快围上越歌小声询问,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瞥着江画。   ...又看他做什么?   江画低头瞧了瞧粉色外套,纠结到底要不要脱了。   系统突然语气沧桑:“我突然有点后悔选你了。”   江画笑了:“那您可快滚吧。”   辗转了一小天,当日课程只剩下两节自习。   靠成绩分配座位的结果,就是前排和后排的氛围泾渭分明,到了自习课,前排自习课疯狂赶作业,后排则尽情放松走神。   班里没有老师监督,周大嘴逮着机会往嘴里塞了块糖,扭头问:“画儿,今个去江边不?”   合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本子,江画干脆拒绝:“不去,江边有什么好玩的。”   周大嘴隔三差五就怂恿江画去江边,江画只去过一次,傍晚沿江的街面上聚集着很多打扮新潮的男男女女,热闹是热闹,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更何况,他上次留下了很糟糕的回忆,压根不想再去第二次。   周大嘴兴致勃勃:“有漂亮妹子啊,隔壁怀水的帅哥美女晚上都在那扎堆,还有隔壁班的姚瑶,她们也常去。”   江画嘴不留情,焦躁按着笔记本:“你喜欢姚瑶,拉我干什么?”   被戳破心事,周大嘴脸一红,干巴巴地说:“做、做个伴呗。”   “不去,那些人好怪,我怕遇上神经病。”江画不耐烦:“转回去,别烦我。”   等周大嘴讪讪回头,江画才飞快翻开本子。   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画着几个小人,被围堵在中间的小人浑身冒火,头上顶着朵小花。   系统凭借超凡的分析力,猜测道:“你打算让人找白莲花麻烦?   江画没否认。   苏闻说,打架最重要的是实战,他脑子里当时就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管怎么样,白莲花也是人,被欺负的狠了,总是也会反抗的吧。   勒索的小混混是不可控因素,江画决定安排一个可控‘混混’去挑战白莲花的底线,激发出他反抗的一面。   自习课间隙,江画拿出手机,给保镖发去消息,简言意骇地安排了场围堵戏码。   安排完,江画特意强调,别管越歌要钱,就单纯上去找茬,说不通那种,如果越歌不反抗,就一直耗着他。   保镖李磊回信问可以动手么,江画犹豫了一会儿,咬牙回。   【最多擦伤!】   系统非常怀疑这一计划的可行性,提醒道:“那可是白莲花,尺度是不是太小了。”   “你还想怎么样?”江画鄙夷道:“敢情你没痛觉,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系统:“...”   系统被呛没音儿了,江画咬着舌尖,思忖起下一步打算。   等白莲花学会了打架反抗,他该从哪里接着带歪呢。   老师安排越歌给他补习。   江画眼眸闪烁,不良少年里可没有学霸。   要不...想办法干扰越歌学习?   ......   五点半。   放学铃声打响,伏在桌上的江画耳朵抖了抖,懒洋洋撑起了身。   粉色的外套松松垮垮的披着,好像买大了一码,半边肩膀都滑了下来。   一双惺忪睡眼波光潋滟,眼尾飘着淡淡的粉,长睫扑闪,乍一眼看去,就像两片初开的桃花瓣。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流言蜚语多复杂,某些时刻,还是让人不争气地移不开眼。   江画大脑还没清醒,正懵懵对着空气发呆,等他眼神清明了,落在他身上的几道目光也慌慌张张挪开了。   江画打了个哈欠,下意识看向越歌。   白莲花笑容浅浅,正在与人挥手道别。   系统问:“你不跟去么?”   “急什么。”江画又趴回桌上:“陈哥认识路,我坐车去,比他快多了。”   冰凉的桌面贴在脸上,将困意驱散了许多。   过了二十分钟,班级空无一人,江画也觉得差不多该走了。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江画拿出一看,竟然是乔修远的电话。   他不满地鼓起腮帮,昨天打的电话,乔修远竟然今天才回。   江画正想接听,动作突然一僵。   越歌可是乔修远喜欢的人。   他正在指使保镖,去找乔修远喜欢的人的茬。   江画吞了吞口水,突然有点慌了,乔修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他吧,苏闻也拦不住的那种。   胆战心惊地按下接听键,江画虚声说:“乔哥...”   乔修远那边很安静:“嗯,打电话什么事?”   冷战一个多月,打电话就这反应。   江画不开心了:“没什么事,我听说你在国外闯祸了?乔阿姨教训你了吧。”   乔修远默了默。   系统:“...你可真会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没事我挂了,等下有课。”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江画连忙说:“有事有事!”   乔修远:“什么事?”   “乔哥,你还喜欢白莲...咳,你还喜欢越歌吗?就是我同学。”   话筒里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江画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乔修远终于开口了。   和苏闻如出一辙,却多了句嘱咐。   “不要惹事,如果他遇到麻烦,别傻看着。”   江画还没搞懂什么意思,乔修远已经挂断了电话。   如果越歌遇到麻烦,他别傻看着?   原地走了会儿神,江画突然打了个寒颤。   那要是他给越歌找了麻烦呢。   ......   电话耽搁,江画比预计晚了整整十分钟才到达麻烦现场。   白莲花居住的地方对于江画来说,就像个大型的陈旧迷宫,低矮的平房和破旧的老楼交错,每一个拐角都是相同的风景,最后还是那家小卖部唤醒了他的记忆。   光是抵达现场,他就费了好大一翻功夫,等找到人时,江画当场就傻眼了。   和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面不一样。   江画交代的保镖叫李磊,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平常都亲切地称之为老李。   这位将近四十的大叔性格内向,外表却是保镖堆里出了名的凶神恶煞,结合一身健硕的肌肉,不动手就足以慑得人腿软。   江画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安排他去演戏的。   他结结巴巴地问系统:“这,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并不意外,叹了口气:“我都说了,那可是纯纯的白莲花,黑的都能漂成白的。”   几米外的巷子里,李磊捧着手机,在越歌的指导下频频点头,说着说着,还挠头对越歌露出了一个憨厚感激的笑容。   越歌嗓音温温柔柔的:“这几本书基本囊括了今年中考的重点,结合课本复习是最合适的。”   “行,我回去就给静静买,要是说你推荐的,她肯定会好好看。”李磊点头如捣蒜:“太谢谢你了。”   越歌摇头:“叔叔,不用客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画按捺不住了,他刚走近,正在说话的两人齐刷刷望来。   李磊好像突然想起身上的任务,脸上掠过一抹无措,下意识开口:“少...”   “咳咳!”   江画猛地咳嗽了一声。   不晓得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江画担心暴露身份,想了想,脚步一停,又掏出手机给李磊发了跳短信。   傍晚时分,鲜少有人经过的巷子寂静异常,只有寥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   叮当。   一声短信提示音,李磊赶紧看向手机。   【记住,你不认识我!】   李磊了然,打了个ok的手势。   越歌在旁无声站着,目光在两人身上环绕一圈,停在了江画身上。   江画表情放松了许多,双手插着口袋走近,桃花眼飘忽不定,就差把虚张声势写在脸上。   眼看着就要路过两人,越歌只是眨眼看他,竟然没有叫住他的意思。   江画嘴角抽了抽,装不下去了。   “你、你又被勒索了?”他尽量自然地问,同时狠瞪了李磊一眼。   李磊缩了下脖子,想说什么,在江画的眼神警告下,讪讪低头。   越歌:“我没有被勒索。”   江画:“那你是被找茬了?”   越歌还是摇头:“你别误会,我和李叔认识,今天很巧遇见了,所以聊聊天而已。”   果然,老李根本没好好工作!   江画咬牙切齿地想回去一定要扣他工资,就听越歌说。   “江画,谢谢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江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我只是路过!”   第一次是路过,第二次还是路过,这理由假的江画自己都不信。   说完他就后悔了,改口道:“老师不是让你辅导我吗,你怎么就走了。”   班主任让越歌帮忙辅导只是请求,并不是命令,但江画少爷脾气惯了,不仅态度颐指气使,还一副质问的语气。   但凡有点脾气的人,恐怕都会发火。   越歌微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思量,随后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是我不小心忘记了。”   白莲花的眼睛清澈又真挚,看得江画有点别扭。   他避开眼说:“...那现在想起来了吧。”   “嗯,明天开始可以吗?”   江画一句‘行’冲到嘴边,余光突然扫见了后方不足一百米处的筒子楼。   他清楚记得,上次越歌就是走进了这栋楼。   系统很会挑时机地怂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好的机会。”   江画只纠结了一瞬。   不能再拖了,万一让乔修远知道,到时他不但没法完成任务,还没办法收场。   “不可以...”江画皱巴着小脸,口是心非地说:“我现在就想学习,去你家吧。” 第7章 你该回去了   越歌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有些愕然地看着江画,许久之后,嘴唇嚅动:“那去书店吧,附近有一间。”   这算是变相的拒绝了,可惜江画双商感人,根本没听懂。   “我好累,走不动了。”   “...”   越歌表情有些为难。   江画见过他这副表情,每当越歌露出这副表情,班上那些人总会一脸慌张懊恼,嘴里连连道歉,也不知道在慌张什么。   江画偏了偏头:“你不愿意?”   身侧的手指倏地收紧,又很快放松。   越歌深深看了江画一眼,摇头说:“没有,只是我家比较小。”   江画摆手:“没关系,我只待一会儿。”   被无视的李磊找机会溜了,司机老陈正街上待命,江画纵然心里百般不情愿,为了任务,还是跟着越歌走进了筒子楼。   不到七点,天色还没完全暗下。   刚迈进楼道,视野变被暗沉笼罩,狭窄逼仄的楼道内堆滞着很多杂物,让本就有限的活动空间更加拥挤。   鼻腔内猝不及防灌进一股潮湿发霉的腥味,江画捂住鼻子,努力适应着光线,紧张兮兮地扫视四周。   太黑了,只能勉强看清阶梯的轮廓。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生怕会像恐怖片里一样,下一秒就钻出一只长发女鬼。   “越歌...”江画吞了吞口水,下意识贴近唯一熟悉的白莲花:“这里真的能住人吗?”   “嗯。”   楼道里,越歌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小心一点。”   贴近白莲花,糟糕的味道被淡淡的清香驱散了不少,江画像是只受惊的小鹿,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爬了几层台阶,在转弯处,他无意识抓紧越歌的制服,不知不觉变了称呼:“班长,还、还要多久?”   越歌身形一顿,江画没刹住车,鼻子撞上了后背,来不及喊疼,蓦地缩在了他身后。   “前面怎么了?是不是有、有...”   越歌根本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黑暗里,他微微皱了下眉:“抱歉,很快到了。”   他试图抽出衣服,但抽了两下都没抽出来,无奈提醒:“江画。”   江画反而催促:“你快点走啊!”   越歌默了默,终究迈开了脚步。   越歌家住在顶层的平台上,正对天空和阳光,通向天台的小门推开的瞬间,江画的心脏也落回了胸口。   那是一栋二十平左右的小屋,常年直面风吹日晒,乍一眼看过去,就像面临拆迁的危房。   房子外面摆放着各种杂物,一看就是屋内放不下的东西,虽然东西陈旧,但摆放的很整齐,几根竹竿高高架起,长绳上挂着两间白衬衣。   江画哪见过这样的地方,傻眼半晌,脱口而出:“这是人住的地方?”   越歌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小屋。   心有余悸地朝后看了眼,江画赶紧跟了过去,脚步最终停在门口,迟迟不敢迈进去。   脑子里全是他刚走进屋子,房顶就塌下来的恐怖画面。   白莲花怎么会长在这种地方,不是应该生在清澈繁茂的池塘么。   他不由得看向越歌。   屋内的灯泡光线黯淡,越歌褪去了制服外套和领带,正在屋内翻找着什么。   侧脸白皙,轮廓精致,干干净净的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像是只误入垃圾场的白色猫咪,还是带着温润书卷气的猫。   感受到注视,越歌浅淡的眸子转来,对江画说:“稍等我一下。”   江画点头,后知后觉开始懊恼。   他刚才没有过脑,无意识说了很过分的话,也不知道越歌听了会不会生气。   系统不以为意:“没事,白莲花怎么会生气。”   话是这么说,江画抿了抿嘴,依旧忐忑不安。   趁着这个间隙,他走到天台边缘,开始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片区域没有高楼大厦,大多都是上了年代的房子,忙碌的人影在对楼的楼层间穿梭,面对他这张生面孔,偶尔还会有人停下和他挥手。   江画有点不知所措,也僵硬朝那位胖大叔招手。   “江画。”越歌拿着几本书出来了:“你想在哪里讲,屋里比较闷,外面现在还好,等下天黑了,可能会有虫。”   江画心不在焉地说:“我怕虫。”   越歌稍作停顿,说:“那我们就讲到天黑吧,四十分钟左右。”   江画点头,走回时路过晒衣架,晚风吹过,衣衫飘起,又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屋子前有一张小方桌,两人在桌前坐下,越歌先拿出成绩单查看江画的成绩。   江画靠着桌子,偷偷瞄他,表情欲言又止。   半分钟后,他一咬牙,到底磕磕巴巴挤出一句:“越歌。”   越歌抬眼,疑惑问:“怎么了?”   脸憋得通红,连带着耳朵也遭了殃,江画两臂端在桌上,半张脸都埋进了手臂里,眸光虚虚闪着。   这个反应让越歌心下一跳,神情跟着冷淡下来。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么说...”江画声音细细闷闷的,越说越小:“我也不是嫌弃,我就是、就是没见过这种。”   “你说什么了?”   江画彻底藏起了脸:“我说这里不是人住的,但你住这儿。”   越歌怔怔看了他半晌,眉眼舒缓,哑然失笑。   视线回到成绩单,他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真的?”   “真的。”   江画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既好面子,却又憋不住事儿,一旦意识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是不解决,就会自顾自的愧疚好久。   现在解决了,江画心中大石落地,郁闷的感觉总算散了。   江画的成绩单,说是惨不忍睹都不为过,只有英语能看,其他五科加起来,还不如越歌单科的成绩高。   越歌问:“开学为什么选择理科?”   江画答案简单:“文科字儿多,我懒得看。”   越歌点头会意,又看了一遍成绩单,拿起数学书:“先从数学开始,打好基础再学理综也会轻松些。”   江画听不懂,很敷衍地点头。   他跟来越歌家,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自然也就不在意从哪科开始。   辅导的人很多,对于江画这种类型的学生,越歌特意找出了高一开学的教材,从第一章 讲起。   从放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偌大的天台上,两个人相邻坐着,一个专心讲解,一个专心走神。   江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在越歌画题的空档打岔:“你自己住吗?”   越歌一心二用:“不是,和我爸爸。”   “那他人呢?”   “他常住在楼下,不怎么回来。”   “那你妈妈呢?”   越歌笔尖没停,声音依旧温和:“江画,专心一点。”   江画‘哦’了声,眼珠滴溜溜地转,没过两秒,又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和老李怎么认识的啊?”   这次越歌终于停笔,意味深长地瞥了江画一眼。   “见过几面,他是我家教学生的邻居,家里女儿今年中考。”   这事儿江画还是第一次听说,江家保镖司机有好多,没有哪家少爷会关心佣人的家庭情况。   江画暗想,这也太倒霉了,竟然能这么巧认识。   系统咯吱咯吱地卡了机,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提醒他说漏了嘴。   江画接着问:“你不写作业吗?”   “写完了。”越歌说,将课本朝江画推了推:“看看这道题。”   “我看不懂。”江画说的坦荡,把课本推了回去:“你自己看吧。”   越歌:“...”   系统:“...”   跟来白莲花家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进一步了解他,二是耽误他学习。   江画对着眼前的天书,两个目的都忘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拖延时间逃避学习。   就像所有被老师一对一补课的差生都会化身话痨,想方设法地闲聊拖延时间。   他半拄着头,肩膀上的外套垂到手臂,夕阳的余晖映在脸上,更显艳色逼人。   “班长。”江画捂着肚子,软绵绵地说:“我饿了,学不进去。”   该问的已经问的差不多了,目的达成一半,江画感觉今天可以走了。   他本意是就这么告辞,没想到越歌愣了愣,说:“今天没能去买菜,现在只有泡面。”   “泡面是什么?”   光说解释不通,越歌回屋拿了一袋让他看,江画眨巴了两下眼睛,改变主意了。   “我饿了。”   越歌默了默,说了句‘稍等’,拿着面走了。   系统问:“你要吃泡面?”   江画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我没吃过,一直想尝尝来着,有人做不是挺好吗。”   系统:“你脸皮真厚。”   江画冷笑:“你懂个屁。”   他不相信白莲花没脾气。   既然让李磊找麻烦失败了,他就另辟蹊径,亲自来挑战白莲花的底线,要是越歌忍不住跟他黑脸,是不是也算歪了一点点。   乔修远这么一提醒,他有点被逼急了,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火速带歪白莲花,再火速把他掰正,两者抵消,最后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画摸了摸肚子,但饿也是真的饿了。   然而白莲花家的晚饭,江画最后还是没尝到。   等越歌做好面,从屋内走出来时,江画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越歌在门口站立半晌,又将面送回了厨房。   他走到桌前,无声俯视着眼前的这张脸。   晚风微凉,江画的外套约等于只穿一半,睡梦中的人冷得瑟缩了一下,皱眉蹭了蹭胳膊。   纤细的脖颈裸露在外,蚊子嗅到甜味,落在细嫩的皮肤上,享受起今晚的盛宴。   这一幕映在浅色的瞳仁里,而越歌只是静静看着。   直到半分钟后,那只蚊子吃饱喝足,扇动翅膀飞走了,越歌才伸出手,将江画垂落的外套拉上肩头。   “江画。”他柔声将人唤醒:“你该回去了。” 第8章 你属于我   江画被大臭蚊子狠咬了一口。   当晚他迷迷糊糊被司机送回家,那时还没觉出什么异样。   第二天一早,他被脖颈上的痒意扰醒,对着镜子一看,脖子上多了个直径将近一厘米,又痛又痒的大包。   他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又白又嫩,突然多出道红,想忽视都难。   高二一班的上午课间,周大嘴频频回头,几次欲言又止。   江画侧坐着椅子,背靠窗台,堂而皇之玩着手机,那点嫣红就在周大嘴眼前晃来晃去。   “画儿。”周大嘴舔了下嘴唇,干巴巴地问:“你谈恋爱了啊?”   江画玩游戏玩到关键时刻,耳边突然听到这句,当下手一抖,大招放错了方向。   游戏里的队友在口吐芬芳,游戏外的江画瞪向周大嘴:“你刚才说什么?”   周大嘴眼珠一转:“我说,你昨晚去哪了?”   “去了越歌家。”江画重开一局:“能不能少管闲事。”   听见越歌的名字,周大嘴瞠目结舌,嘴巴大的能塞下个鸡蛋。   “你、你去班长家??!”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江画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大嘴一眼,挠了挠蚊子包,接着打游戏了。   周大嘴哪知道班主任让两人一对一补习的事儿,他看了眼江画脖子上的红印,又看了看江画和越歌,抱头怀疑起了人生。   一定是他在做梦。   游戏接连输了好几把,江画很快被耗干了耐心。   系统:“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带歪白莲花。”   江画捂住耳朵:“你可烦死了。”   每天白莲花白莲花的,昨天做梦,他都梦到自己掉进池塘,好不容易从淤泥里爬出来,头上还挂了朵白莲花。   被蚊子咬了,讨厌虫子的江画心情很糟,想消极怠工一天,给自己放天假的。   系统却像蚊子一样一直在耳边嗡嗡叫:“啧啧,白莲花又在被压榨。”   江画下意识望向前排。   大热的天,白莲花身边又围了一堆人,他耳边只有系统一只蚊子,白莲花耳边的蚊子则成群结队,片刻不得安宁。   不过几人似乎只是闲聊,隐隐约约有听到什么社会实践,什么组队的,江画拄着桌子,默不作声地瞧热闹。   系统怂恿:“你不过去啊?”   江画纳闷:“他们聊天关我什么事?我过去干嘛?”   系统被呛没了。   江画和越歌非亲非故,严格说来,还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他这个坏蛋正在酝酿着把人带坏。   看着越歌与人其乐融融地闲聊,江画心里没什么波澜,就是有点怀念苏闻他们在校的日子,那会儿他也不用闲到玩游戏打发时间。   “算了,随你吧。”   系统叹了口气,刚决定今日休眠,突然,江画蹭地站了起来。   系统:“...?”   江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排,无视四周错愕的目光,打掉了越歌眼前的卷子。   何毕刚拿卷子过来,猝不及防被找事,懵了一瞬,很快抢回卷子骂:“江画,你有病啊?!”   “你让他讲题?”江画问。   何毕气极反笑:“关你屁事,你是不闲出屁了?”   聊天的确不关他的事,但讲题不行。   江画转向越歌:“班长,你怎么不听老师的话。”   越歌回望,一时哑口无言。   江画撑着椅背俯身,松垮垮的领带下垂,脖颈上的红印明晃晃的裸露着。   “你没听,我要去告状。”他眯起桃花眼,神情狡黠:“老师要你专心辅导我,别管何毕,还有别的人。”   老师明明是泛指班上的其他中等生,江画却有意单提了一嘴何毕,何毕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不信江画的鬼话,等着越歌回答。   视线在红印上稍作停留,越歌轻轻‘嗯’了一声。   瞬间,何毕等人脸色青白交替,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江画看足了热闹,眼睛弯弯,偏回头追问:“那你专心了吗?”   越歌抿了抿嘴唇,看着他倨傲的小脸:“抱歉。”   自以为发现真相的周大嘴在后排‘卧槽’不停,圆胖胖的脸都憋红了,其他学生也在字里行间听出了原委,惊讶地面面相觑。   “许老师让班长辅导你?”有人问。   江画挺直身,扬起下巴反问:“怎么?不行?”   说完,他还敲越歌的桌子强调:“不准教他们。”   不愿相信的何毕已经冲去老师办公室找说法了,此刻,江画有种最终赢家的得意感,但并没得意多久。   在他想走时,越歌叫住了他,递去高一的教材,第一章 的例题和课后习题都被画了圈。   越歌说:“江画,下节自习课,把这几道题做完吧。”   江画的神采飞扬瞬间消弭。   “我不会。”   越歌勾了下嘴角:“昨天有讲过。”   “我没记住。”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任谁看了都憋气,但越歌的语气依旧恰到好处:“那就先把例题抄一遍,熟悉熟悉思路。”   江画:“...”   说难听点,江画现在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霸着学霸不学习,只一个课间又凭一己之力,成功惹了众怒。   何止自己不学习,江画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带白莲花一起荒废学业呢,其他不良少年的特质他得装模作样,唯独学渣这点,可以亲身上阵。   越歌给别人讲题变相等于巩固知识,再变变相,就约等于耽误他完成任务,想要他的小命,江画自然是不乐意的,他想让越歌尽早玩物丧志。   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江画就溜回了座位。   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和越歌说话,一说话,十回有八回,对方都是让他去学习。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不可能学习。   说是这么说。   放学后,高二一班。   单人课桌被人为合并到一块,江画占据一席,脸贴桌面,看似奄奄一息,实则灵动的眼珠一直在越歌脸上打转。   早上噎完白莲花,晚上白莲花竟然就真的开始专心了。   “今天要学完第一章 。”越歌温声说。   江画心下叫苦不迭,噘着嘴没应声。   系统说,上课时没法耽误白莲花学习,所以课后和课间一定要抓紧利用,如果不教他,也不用给同学答疑,越歌的时间一多,肯定会拿来自己学习,这样更得不偿失。   江画想不出理由辩驳,最后无奈答应了这个方案。   只是白莲花的家又小又有虫子,他实在不想去第二次,最后把地点选在了学校。   趁着越歌在备课,江画趁机观察他,越是多看,越有点无从下手。   白莲花并不是硬朗少年,剑眉星目的长相。   圆润的杏眼被恰到好处的卧蚕点缀,更显得纯然无害,下有琼鼻樱唇,轮廓柔和的瓜子脸,皮肤更是肉眼找不到瑕疵的细腻,像是自带美颜滤镜一样。   刚摔了一跤,脸上伤口还没好的江画看得眼酸。   苏闻其实也是温润谦和的长相,但五官要更深邃一点,看上去没有那么无辜怜人,某种程度上,白莲花的脸更男女通吃,杀伤力爆表。   虽然江画没什么资格说,但他还是想说,白莲花长得有点娘。   系统忍不住解释:“他才十七,还没长开。”   江画嘟哝了句:“那我也没长开。”   系统沉默半晌,转开话题:“你还打算找他麻烦么?”   江画:“找啊,老李是个例外,我家保镖那么多,他总不能都认识吧!”   白天耽误白莲花学习,晚上找白莲花麻烦,江画想,自己可真是个坏蛋。   越歌准备了五分钟,将第一章 的知识点整理在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递给江画。   “先看一遍,有没有哪里不懂。”   江画将本子放在跟前,只是草草看了一眼。   越歌见状,稍稍靠近,手指指向笔记的第一行,耐心问:“这几个概念,可以理解吗?”   ...集合,元素,数集。   江画犹疑说:“好像有点印象。”   越歌的手指下移:“这里,a∈A,意思是,a这个元素,属于A这个集合。”   越歌的声音很温柔,娓娓讲解着最基础的知识,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淡淡的香味分走了心神,江画一时间竟然忘了排斥,思路都被带走了。   “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高二一班是一个集合A,你是元素a,你属于这个班级。”   江画问:“我为什么不能是集合A。”   “你也可以是集合A。”越歌笑了下,用笔指向江画脖子上的红印:“它是元素a,它属于你。”   江画捂住脖子,抹药后都快忘记这份痒了,越歌一说,又勾起了痒意。   他有点恼火,联想上午白莲花被噎的模样,眼珠转了转,说:“我懂了,那你现在是元素a。”   越歌无声等着他做类比。   江画翘着尾巴,话里有话:“你和这个蚊子包一样,现在也属于我,对不对?”   越歌微微睁大眼睛,再次哑口无言。   系统:“...逻辑鬼才。”   江画反驳:“本来就是,他现在只能给我辅导,跟长在我身上的蚊子包有什么区别。”   系统是真想退货了:“你这智商还是别碰数理化了。”   江画‘嘁’了声,懒得理系统,一脸期待地向越歌求证:“我这么说对不对?”   越歌的表情有点复杂,笔尖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在思考如何跟江画解释。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一起作为高二一班的元素,也可以各自成为一个集合,但彼此是没办法定义的。”   知道自己错了,江画刚提起一点的兴致顿时没了。   有些奇怪的是,一旦开了头,后面越歌再继续讲知识,他的脑袋总是不自觉地吸收,就像在触及冰山一角后,潜意识里有了想窥探全貌的念头。   他得耽误越歌学习。   四十分钟后,江画如梦初醒,倏地甩开手里的笔。   “...!”   今日辅导结束,越歌已经收拾好了书包,两人并不同路,和江画简单打过招呼,他便先走了。   当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江画自己,他‘嘶’了一声,闭上眼,强行压住了撕掉笔记的冲动。   都是自己写的,撕了有点心疼。   但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   额头磕上课桌,江画懊恼得直嘤咛,好在,今天还有件能给他安慰的事。   他掏出手机给保镖二号小王发去消息,让他做好准备。   小王虽然长得算面善,有事没事都爱笑,但比老李更难说话,小时候江画藏起来躲避绘画和音乐老师,都是小王把他硬抓去的。   这次肯定没问题,江画表情总算舒缓了一点,心情由阴转晴,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   晚上八点,江家。   小王板着脸回来时,江画正在卧室哼歌玩游戏,以为会有好消息,兴冲冲让人进了卧室。   进来后,小王一脸正色:“少爷,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江画笑容一凝。   “越同学性格可亲,成绩优秀,就连回家的路上都在背单词,你为什么让我找他麻烦。”   江画扶额:“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小王摇头,表情很失望:“少爷,你从小就不喜欢学习,但心地单纯善良,你不能因为乔少爷出国就堕落自己,今天我和越同学聊天,他每晚都学习到十二点,你应该取长补短,而不是...”   “停停停!”江画捂住耳朵,彻底认输了:“出去,关门,再说一句我开了你!”   小王表面是个笑面虎,实际是个老学究,又哏又较真,根本就不应该让他去。   如果说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因为选错了人而出现的意外,那之后几次,让江画彻底打消了找白莲花麻烦的念头。   他根本不是在给白莲花找麻烦,而是给自己找麻烦。   保镖三号出动那天,越歌在咖啡店打工,三号在门口蹲点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直说孩子真辛苦,他不忍心。   最为年轻的保镖四号出动那天,越歌正常放学。   在巷子遇见捧着手机待命的四号,越歌似乎是以为对方手机没电了,没等四号上前,便贴心地询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四号自然也失败了,他的理由最奇特,说自己恋爱了。   保镖五号出动那天,越歌去给人做家教。   五号回来的时候一脸怒容,江画吓了一跳,心下暗喜这次总该成功了吧。   没想到,五号嘴上骂骂咧咧着小王八蛋,跟江画说,有机会肯定去帮他同学出气,江画后来才知道,五号气的是越歌辅导的学生。   江画:“...”   至此,家里熟悉的保镖都被安排过了一遍,江画对着面前五个劝他收手的大汉,第一次感受到了与世界为敌。   系统:“我说过,那可是白莲花啊。”   江画:“...”   如果只是找茬失败也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画的错觉,几个保镖这些日子看他的表情怪怪的,像是多了层有色眼镜,在看一个叛逆的小孩子。   偶尔他们甚至会扎堆说悄悄话,江画不经意间听到了几个类似于‘学坏’,‘糟糕’,‘想办法’之类的词。   在听到老李提议,让乔修远来劝他改邪归正时,江画终于认输,决定改变战术。   去庭院打了半个小时沙包,江画还没消气。   系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江画没好气地说:“烦,想不出来。”   他现在是真的大脑宕机。   一连生了几天的气,放学还要被迫和白莲花学习,除了补习时捣捣乱,江画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新的一周。   越歌每周二都会去打工,在没有补习的周二,江画实在忍不住了。   放学后,当周大嘴习惯性地问他去不去江边溜达时,江画一咬牙,终于点了次头。   周大嘴惊了:“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画哼了哼,穿好外套,书包也没背,打算就这么走。   踮脚眺望了一眼前方,没看见越歌的身影,大嘴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火速收拾起东西,笑嘻嘻地说:“放心吧,今天肯定不会像上次那么倒霉。”   “少废话。”江画垂着眼梢,没什么精神:“给你两分钟,不然我走了。”   “别啊,今天还有乐队表演呢,嗨得狠,你去正是时候。”   听到这,江画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   中场休息时间——   什么表演都无所谓。   现在,他就想远离那朵白莲花,忘记那个狗屁任务。 第9章 男朋友   青环江是A市的一大风景区,临江的青环路,算是A市众多繁华街区中最青春洋溢的一条街。   青环路还有个别名,叫嗨街。   每天傍晚开始,周遭中学和高校的学生会聚集于此,偶尔联合举办些有趣的活动,相亲联谊,表演占卜什么的,多数人来这就是单纯的闲聊散步。   没活动时,广场每晚七点会播放些音乐,喜欢热闹的青春期男女会参与其中,肆意放松自己。   青环路距离恒安中学很近,大概只有两站的路程,周大嘴提议坐地铁去,江画斜睨他一眼,一个电话就带周大嘴坐上了豪华轿车。   江家专车上,周大嘴坐姿从没这般端正过。   小胖子双手扣着大腿,拘拘谨谨地坐着,看得江画直新奇。   “你很紧张?”   周大嘴心道废话,撑着面子摇头:“我不紧张。”   “那开着空调,你怎么还流汗。”   “...”   都传江画家有钱,学校有好事的人查过常来接送他的几辆车,最便宜的都要两百万。   要是没记错,今天这辆还是最贵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贫富差距让人很难不紧张,周大嘴觉得自己算心理素质强的,要是换成别人,这会儿早掏出手机拍照朋友圈显摆了。   他用袖子抹了把汗,迅速转开话题:“咱们离得近,今天说不定能抢到前排。”   江画不在意位置,他就想去江边吹吹风,整理整理思路。   “什么表演啊?”他问。   “是个摇滚乐队,怀水高中自己组的,在嗨街相当有名,他们一办活动,那帮小姑娘就嗷嗷叫。”周大嘴难掩艳羡:“乐队啊,男人的梦想!”   江画不承认这个梦想,他现在的梦想,就是带歪白莲花。   他兴致缺缺:“是不是很吵那种,这种就是音乐嗨,唱歌都难听。”   自小被迫参加过很多种音乐会,江画总结下来,没经过专业辅导的乐队一般唱歌最难听。   大概是因为摇滚乐队的主旨都是释放自我,解放天性什么的。   周大嘴离很远听过几次:“不是啊,他们主唱唱歌挺好听的,我没见过脸,听说长得也贼帅,姚瑶都是他的粉丝。”   “是么。”江画摆弄着手机,回的敷衍。   一班的班级群内正在讨论下周的社会实践活动,越歌在群里发了文件。   恒安高中的校风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种类似于做公益的社会实践每年都有,但高一那次,江画嫌天气热,借口生病没参加。   周大嘴也收到了消息,这会坐姿放松了不少,脸色却变了。   “完了,社会实践。”   江画的手指在越歌的头像上戳来戳去,神情有点漫不经心:“怎么了?”   “咱们组开学考倒数啊,最后选项目。”周大嘴欲哭无泪:“社会实践就那么几项,肯定把最难搞的留给咱了。”   江画挑了挑眉,在申请好友那里犹豫半天,到底还是一皱鼻子,关上了手机。   “最难搞?”他问:“能是什么?”   周大嘴苦着脸:“大热天的,肯定是室外的,不是环卫就是募捐,我估计是后者,这个除了累还得不要脸。”   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动,江画一向拒绝参加,高一运动会他都没去,在家打了一天的电动。   想到白莲花下周要做这些,江画心头郁闷瞬间扫空。   这段时间被白莲花搞得在家还要看保镖脸色,生怕他们把事情告诉乔修远,可把江画憋屈坏了,这一消息是他少有的慰藉。   系统:“你是在幸灾乐祸么?”   江画:“不行?他都快气死我了,我还不能幸灾乐祸?”   系统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不是说今天远离白莲花么。”   江画一愣,心里的小灵魂当即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今天远离白莲花,提都不要提。   上次江画光临这条所谓的嗨街,还是在刚被系统砸中的时候。   那会儿他的心情和现在差不多糟糕,也是打算散散心,谁想到遇见了更糟的事。   当时天色晚了,周大嘴在广场凑热闹,他一个人在江边溜达,亲眼目睹了一场女追男隔座山的戏码。   十七八岁的美少女动情告白,被告白的男人脸上却是棒球帽都遮不住的不耐烦。   江画其实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对于来表白的人,乔修远一般会冷脸无视,苏闻则会婉言拒绝,像棒球帽这样吊儿郎当,把厌恶写在脸上的拒绝方式,他却是没见过的。   当下,他就是好奇地多瞧了几眼,谁知道会和那男人对上目光。   接下来发生的事,江画每每想起都是一阵恼火。   一到江边,糟糕的回忆就被勾了出来,周大嘴很会看眼色,见他表情不对,当即自告奋勇地跑去买冷饮。   天气实在燥热,江画没拒绝,又在车上吹了会儿空调,才慢吞吞走向青环江。   江家的轿车外观很低调,除了个别懂行的,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作为A市小有名气的景区,青环江的风景确实非常宜人。   刚过六点半,江边的人流还不算很密集,广场也显得有些空泛,舞台在搭建调音,形形色色的男女吃着冷饮聊着天,兴奋的讨论接下来的乐队演出。   在得知社会实践的事后,江画的气就差不多消了,这会儿就是纯粹的闲晃。   五分钟过去了,周大嘴还没回来,江画低估了自己的娇气程度。   他热得实在受不了,又害怕树荫下有虫,梭巡一圈,走向广场舞台后的阴凉处,用手机给周大嘴发了条短信。   背阴处除了江画,还站着几个身穿怀水校服的高中生,隔着三四米,几人瞧了江画一眼,大刺刺换起了衣服。   江画摆弄着手机,也没注意。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个怀水学生。   “夜白,你去哪了?快换衣服化妆,来不及了。”一个公鸭嗓催促着刚晃悠来的人。   赵夜白抬了抬手上的星冰乐:“去买喝的了,你们分。”   江画动了动耳朵,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抬起头,赵夜白刚巧路过他跟前,无意识睨了他一眼,两人同时愣了。   江画猛地后退半步,转身就走,赵夜白空出的手扯住江画外套的帽子,直接把人拽了回来。   “你跑什么?”他有点好笑。   “松手!”   倒霉一次就算了,江画没想到第二次来江边,还会遇到这神经病。   旁边几人也发现了异常,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刚好堵死了江画的路。   “赵哥,你认识他?”一个娃娃脸少年问。   赵夜白把冷饮递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气红了脸的江画:“认识啊,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   一股火气蹭地蹿上了江画的头。   “你有病啊,谁是你男朋友!”   娃娃脸眨巴着眼睛,看着挺惊讶的,他身旁的肌肉男上下一扫,说:“恒安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画总觉得那肌肉男语气有点轻蔑。   他眼皮一掀,不爽地瞪过去:“怎么?”   肌肉男一愣,随即笑了:“没什么。”   赵夜白噗嗤一声,嘴边的弧度都压不下去,逗弄道:“怎么不反驳了?”   江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搭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清清楚楚写着懊恼。   “赵夜白!”   一身娇俏的叫喊先从转角处传出,举着张超大海报牌的女孩才满头大汗地冲过来。   “赶紧换衣服,你他妈能不能别瞎跑!跟老娘捉迷藏呢你!”   “知道了知道了。”赵夜白嘴上敷衍着,松开江画说:“这不是遇见了熟人么,打个招呼。”   “谁跟你是熟人啊!”江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一出声,女孩的目光瞬间转来,惊讶的睁大了眼。   “江画?”   江画回望,表情疑惑。   女孩将海报丢到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气质瞬间温婉可人:“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会,我叫叶恬恬,我爸是叶三光,就那个卖茶叶的。”   像江家这样的背景,江画每年的生日都是一场交际会,来拜访的人不计其数,江画根本记不清,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几人好像在赶时间,和他打过招呼,叶恬恬很快推着他们去一旁换衣服了。   眼不见为净,江画想离这群人远点,赵夜白却又挡在了他跟前。   “你叫江画?”赵夜白问。   江画不耐烦地骂:“关你什么事,滚开。”   “关我的事啊。”赵夜白笑得像只狐狸:“你知道我们乐队叫什么名字么?”   “不想知道。”江画背过身,不想搭理神经病。   嘴上说不想,实际上,一听这群人可能就是周大嘴口中很有名的乐队,他还是偷偷竖起了耳朵。   “夜话,我们乐队叫夜话。”赵夜白绕到他跟前,轻佻地眨了眨眼:“你看,我们这算不算命中注定?”   脸长得还行,就是讨人厌。   江画嘴角抽了抽,正想骂他,叶恬恬就过来把人扯走了。   “你发什么情?赶紧给老娘换衣服!”   骂完她又小声警告着赵夜白什么,隐隐约约能听见‘江家’几个字。   既然神经病走了,看了看外面不灭的日头,江画在被晒和纳凉之间纠结半天,最后默默选择了后者。   他也没看那群人在干什么,想着再等一会儿,周大嘴回来就直接走了。   还看什么表演,坏事成双,本来气都消了,现在又平白生了一肚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没过两分钟,又吵闹起来。   “你有病啊?赶这时候背单词?!”叶恬恬尖声叫骂。   “没办法啊。”赵夜白吸了一口星冰乐,话里话外透着无奈:“我家教老师说,这周背不下来,他就不教我了。”   神经病的脑回路果然没法理解,江画默默又站远了点。   时隔二十分钟,周大嘴终于拿着冷饮回来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人未到声先到。   “画儿,你猜我碰见谁了...!” 第10章 降温   周大嘴这一嗓子,把几人的视线都喊了过去。   他一来,江画立马迎上去说:“走走走,这有神经病!”   “啊?神经病?哪呢?”   周大嘴好奇张望,刚想说的话都忘了。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赵夜白等人,周大嘴就一头雾水地被江画推走了。   远离神经病后,江画嫌热,径直朝停车的位置走。   周大嘴追着问:“画儿,还没看演出呢!”   “不看了!”   回到车上,周大嘴还没搞清楚状况:“咋地了这是?”   江画大概说了经过,周大嘴有点懵,把手里的西瓜汁递给他问:“你说那天的神经病是赵夜白?”   江画用力点头,气得喝了一大口果汁。   虽然没近距离看过‘夜话’的成员,但赵夜白这个名字,周大嘴却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光是从他女神姚瑶嘴里,起码就听过三十次。   “赵夜白不就那乐队主唱么。”他说。   “哈?就他?”   江画有点傻眼,很快心有余悸地捂住耳朵:“幸亏没听,听了肯定做噩梦。”   周大嘴失笑:“画儿,他到底咋地你了。”   “...”   回忆上头,江画又愤愤喝了口西瓜汁。   赵夜白怎么他了?   也没怎么,就是拿无辜的他当挡箭牌,说他是在交往男朋友,把表白的女孩气哭了而已。   被陌生女孩投以敌意目光,当时江画就想骂人,却被赵夜白先一步捂住嘴。   当时,赵夜白凑到耳边小声威胁:“说话我就亲你。”   江画:“?!”   江画活了十七年,从没遇见过这种变态,那天晚上回家,他真的做了一晚的噩梦。   当时的景象历历在目,江画将果汁杯捏变了形,捏着捏着,突然发现杯子的logo有点眼熟。   logo是一只咬吸管的绿色小恐龙,刚才赵夜白手里的杯子,似乎是同样的恐龙。   江画脸色一变,恨不得没喝过。   “你这在哪买的?”他问周大嘴。   “在附近的咖啡店。”周大嘴一拍大腿,突然朝他挤眉弄眼:“对了,你猜我遇见谁了!”   江画不想知道他遇见谁,就想知道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他面无表情地质问:“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么。”   周大嘴讪讪挠头:“没办法啊,班长长得好看,排队的妹子一大堆,我也没法插队。”   “...班长?”   “对啊。”   周大嘴一扭身子,透过车窗,竭力朝斜后方指去:“就那家店,班长好像在那打工,你手里的西瓜汁都是他做的。”   在他所指的方位,是嗨街尽头的角落。   那里坐落着一间中型咖啡馆,店面和店名都很有格调。   江画喃喃:“绿贝?”   是有保镖说越歌在咖啡店打工,今天中午,越歌也说过晚上要去打工。   江画咬着吸管,看着咖啡店若有所思。   嗨街的人流量比校区的小店更加密集。   周大嘴说的没错,绿贝咖啡馆内确实有很多人排队,透过玻璃,根本看不见白莲花的脸。   不过光想象就能想象出来,越歌肯定是笑意盈盈的,态度亲切的对待每一位客人。   人挤人的景象愣是把江画看热了,他眺望几眼便觉得无聊,直接吩咐司机回家。   离开时,广场上终于响起了音乐声,声音大到密闭的车厢都能隐约听到。   周大嘴恋恋不舍地扒着车窗:“画儿,不能听会吗,就一小会儿,不然白来了。”   江画冷漠脸无视了。   听神经病的演出,他还不如去排队买白莲花的冷饮呢。   ......   去江边一趟还是有点好处的。   有了对比,第二天,江画再看越歌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中午课间,班上同学都去了食堂,江画被任务搞的有些没胃口,索性没吃午饭。   系统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江画:“影响他学习。”   系统:“白莲花基础好,他不及格的难度和你及格的难度差不多。”   江画火了:“你瞧不起谁啊?!不说别的,这周的数学随堂测试,我答对了两道题!”   系统:“...”   对于会炫耀自己答对两道题的人,系统只能甘拜下风。   爬在桌上,一人一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江画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不吃午饭吗?”越歌不知何时走到身边。   江画抬起头,一见是他,皱起了鼻子:“没胃口,不想吃。”   “哦。”   以白莲花的性格,江画以为他会说两句类似这样对身体不好什么的。   没想到,越歌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转身就回了前排。   江画:“...”   要不是他,自己至于没胃口么!   盯着白莲花的背影,江画越想越气,而越歌在位置上拿了什么,竟然又朝他走来了。   “如果不吃午饭的话...”   将一张崭新的数学卷子摊在桌上,越歌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时间,应该够做一张卷子。”   江画凝固了。   “昨天没有补习,今天内容可能会多点。”   “...我不做。”   “为什么?”   越歌偏了偏头,先是不解,而后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实如果你不想补课,我可以去和许老师商量,请专业的家庭教师会比我更有效...”   江画蹭地站了起来,用行动打断他的话。   虽然知道白莲花不可能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气得呼吸凌乱。   “谁说我不想补课,我就是不做卷子。”江画一字一句地说:“我饿了,吃午饭行不行!”   越歌闭了嘴,气氛明显变得僵硬。   越歌身高要比江画高上半头,再加上身姿挺拔,看着江画时,眼皮总会垂下一些。   就算是白莲花,不说话看着人时,同样会有压迫感。   ...是不是生气了?   江画动了动嘴唇,有点心虚。   仔细想想,他的确很无理取闹,浪费别人的时间却不学习,态度也不好。   但他也不想啊...   江画瞄了下越歌的眼神,心虚又变成了委屈。   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外一个人都没有,阳光斜斜照进,窗帘的影子划分了光暗界限。   须臾过后,越歌收回视线,合上桌上的卷子。   “好,那晚上再做。”   “唔。”   江画这次没闹,但他还是生气。   手指在桌边死死扣着,江画心想,要是白莲花早点长歪,他也就不用每天都这么心烦了。   百般怨念最终化作一股冲动。   今天越歌的午餐还是面包,方才只吃了一半,说完就要回位置。   在越歌转身时,江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我想吃泡面。”   越歌讶然回望,等待下文。   江画咬了咬牙,想挑战白莲花的底线,最好把对方惹恼,但也架不住脸皮薄。   温度爬上脸颊,氲出两片绯红。   他语气生硬,强行端起少爷架子:“上次没吃到,你再给我弄一次。”   江画不怕越歌不答应,反而希望白莲花学会拒绝,以此走向变异的第一步。   ...但他也确实想吃泡面。   江画难得纠结了一回,而越歌的表情很平淡,和平常差不多,又好像不同。   阳光下,细碎刘海落下的阴影今天好像更深。   最终,两道目光落向被抓住的手臂,越歌说:“好。”   江画双肩一松,心情顿时明媚了。   失败了,没关系。   这次先吃面,下次一定。   系统:“...”   ......   为了方便学生,恒安中学每层楼都有两个热水间。   江画跟着越歌去自动售货机买了盒泡面,又屁颠颠跟着他去热水间冲泡,比在化学实验课观察的都认真。   越歌觉得好笑,笑意刚浮现嘴边,不知想到什么,很快便隐没了。   “闻起来好香。”江画眯起眼睛嗅了嗅,默默吞着口水:“好像很好吃。”   “还可以。”越歌说:“回班级会有味道,去自习室吧。”   江画现在满脑子吃,想也没想就点头。   学校的自习室很多,去自习室学习的人却很少,运气好时,常能独占一间教室。   今天他们的运气就不错。   随便找了张桌子放下泡面,越歌转身去开自习室的窗户。   “嘶...!”   只是一闪身的功夫,回头再看江画,便一脸痛苦地捂住嘴嘶气了。   系统无语:“你急什么,还先喝汤,能不烫到吗。”   江画根本抽不出精力搭理它,敏感的痛觉神经被热水这么一趟,差点崩溃。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总是少了点生活常识。   越歌脚步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烫到嘴巴了?”   嘴唇和舌尖都火辣辣的疼,江画说不出话,只能泪光盈盈地点头。   越歌走近,正想说去洗手间冲凉水,江画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捂住嘴巴的手掌也拿远了。   江画张开嘴巴示意越歌看。   嘴唇肿了一点。   原本是自然的桃红色,现在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粉嫩的舌尖也红彤彤的,和眼眶相得益彰。   “烫坏了吗?”江画大着舌头说:“好疼。”   越歌表情有些僵硬。   江画见他不说话,以为很严重,疼痛感不减,他又光凭想象把自己吓了个够呛。   就在这时,淡香味突然飘近。   越歌俯身,凑近认真打量他的嘴。   “没有坏。”   不知不觉,澄澈的眼波笼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薄雾。   注视几秒之后,越歌突然伸手,指尖抚过红肿滚烫的嘴唇。   对于这一亲密举动,江画连人带脑傻在了原地。   越歌的手指凉凉的,落在被烫过的皮肤上,意外的很舒服,只是有点痒。   “只是很红,最好尽快降温。”   降温...?   江画下意识抿了抿嘴。   他看着越歌,迷茫的眼神仿佛在问:   是这样吗? 第11章 套路   嘴唇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那片区域的皮肤太过细嫩敏感,江画感受得很明显,只是舒服的凉意很快便抽离了。   越歌放下手说:“再去洗手间冲一下吧。”   感觉怪怪的,但好像确实没那么疼了。   江画舔了舔嘴唇,吻向自己的手背,失望道:“我的手不凉。”   说着话,他不自觉扫向越歌垂在身侧的手。   “...”   红晕攀上耳尖,越歌半拢起拳掩在唇边,生硬地重复:“去冲一下。”   “不用,不疼了。”   江画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注意力立马锁定回泡面:“我好饿。”   静默两秒,越歌无奈叹了口气:“吃吧。”   江画的桃花眼弯成了一对月牙,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尝试新食物。   那一瞬间,系统的程序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牵着谁的鼻子走。   江画平时的食量就不大,他被惯得事儿多又挑食,除了了解他口味的江家厨师,他很难在外面吃到心仪的东西,所以平常只要不是特别饿,中午都不愿意在食堂吃饭。   对于挑剔到这种程度的人来说,自然不会只被泡面的香味蒙蔽。   江画:“...”   香料味太重,汤汁油腻,面的口感也很糟。   完全没有想象中好吃。   叉子越来越沉,江画神情间的热切肉眼可见地褪去。   系统知道他平时多娇气,劝说道:“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江画往嘴里塞了一小口,强迫自己吞下后,飞快看了眼越歌的脸色。   他犹犹豫豫地戳着面条,‘不吃了’三个字在舌尖上打滚,就是说不出口。   使唤完别人,又只吃两口,白莲花肯定会觉得被耍了,毕竟越歌和家里的厨子不一样,给他泡面也没有工资。   江画皱着脸纠结时,越歌看了他一眼,像没注意到那份苦恼一般,兀自背起了随身带着的单词册。   要是江画脑子多转几个弯,就会发现白莲花没有他想的那么善解人意,可惜他脑回路都是直道,从头飙到尾用不上半秒。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味道。   吃到第五口的时候,江画实在忍不住了。   “...我好像饱了。”江画细声说。   “你这什么态度?”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你不是想惹他生气么。”   江画一愣。   对啊。   “我饱了,不吃了。”   江画一摔叉子,这次不止说的干脆,还多了份理直气壮。   桌上的泡面几乎没动过,正冒着袅袅热气。   越歌看了一眼,淡声说:“浪费食物不好。”   “可我吃不下了。”江画嘟哝道:“...几块钱而已,也不算特别浪费吧。”   越歌翻了页单词本,声音依旧温和:“算特别浪费。”   “可我吃不下啊。”   刚才还觉得挺好闻的味道,现在只觉得在污染空气,油腻腻的好像凝固在鼻腔,怎么都挥之不去。   江画声音软了软:“我们走吧,回去补习。”   越歌没回应,也没有起身动作,一对清澈溢彩的眼珠无声看着他。   明明没有很凶,没有摆脸色,江画却愣是被看得头皮发麻。   浪费一碗泡面而已,至于吗。   系统叹气:“这就是白莲花的可怕之处。”   场面僵持不下,江画实在被油腻的味道搞得不舒服,突然凑近越歌吸了一口。   系统懵了:“你这是干啥?”   江画忿忿回:“非让我吃,我就用他解腻!”   一时冲动完,江画自己也觉得丢脸,在越歌怔愣的功夫,闷头塞进一口面,端起面碗就走。   “我又吃了!这次真的饱了,我走了!”   江画落荒而逃后,越歌默默合上单词本。   他的视线在指尖停驻半晌,短暂晃了下神。   短的就像是错觉。   ......   泡面这种东西,江画这辈子都不想吃了,尤其是白莲花泡的。   那种罪恶感说不清道不明,可能是纯净无暇到极致就会沾染上神圣色彩,在越歌面前做坏事,总给他一种在神明眼皮底下作恶的紧张。   起码那天,江画补习时比平常更加认真,生怕再被抓到什么把柄。   好在,越歌的态度一如既往,这让他松了口气。   重新整理起任务思路,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既然打架这条路失败,那斗殴就更不可能,将这一方案勾除,江画望向下面几条。   抽烟喝酒,染发烫头,逃课作弊,哪一个都很难实施,偏偏都是不良少年必备。   系统插话:“也不一定。”   江画‘咦’了声:“怎么说?”   系统:“你见过不良少年吗。”   江画被问住了。   他确实没见过正了八经的不良少年。   这些特征都是在网上东拼西凑找来的,对于现实里的不良少年,他完全没有概念,那次勒索越歌的男人年纪看上去都三十好几了,和少年根本不沾边。   江画:“那你的意思是?”   系统:“与其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瞎忙活,你不如先去见识一下这个年纪所谓的‘歪’到底指什么。”   系统说的有道理,他得亲眼见过,才有一个带歪的目标和方向。   自习课,江画拍了拍前排睡觉的大嘴:“大嘴,不良少年在哪扎堆?”   自习课上课没多久,大嘴也刚睡着没多久。   看在江画盛世美颜的份上,周大嘴压下起床气,迷迷糊糊地回头:“啥不良?”   “就坏学生,不听话,不好好学习那种。”   大嘴打着哈欠:“你不就是么。”   江画一噎,踢他凳子骂:“你再说一遍!”   “错了错了!”周大嘴讨饶,摸着下巴沉吟:“你说的是不是怀水高中那样的?玩得疯。”   怀水高中有个别名,叫坏水高中。   外人提起那个学校,都调侃说弱水三千没一瓢好的,可见怀水的校风校纪什么样。   江画也不确定,问:“那咱们学校有没有?”   怀水中学太远了,他懒得跑那么远去调研,最好就地取材。   “咱们学校你知道啊,就那些体育生狂呗。”周大嘴咧开嘴,嘿嘿一笑:“之前体育生和怀水的约架,被打成狗,丢死个人,应该算不良里的菜逼吧。”   菜不是问题,是坏学生就行。   江画决定找机会去观察一下体育生。   这个机会来的很快。   高二的课程并不繁忙,每周都固定有两节体育课,周三一节,周五一节。   周五那节课就在午休后,午休连着体育课,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无疑是调研的好机会。   下课铃一响,越歌送来套崭新的高一试卷。   “今晚我有工作,所以...”   “我知道!”江画眉开眼笑:“今天没课。”   越歌:“...”   把上节课现蒙完的卷子递给他,起身就要走,没走出两步,江画回头问:“对了,班长你知不知道体育生平时在哪活动?”   越歌想了想,说:“东区体育馆。”   江画匆匆道谢,转身跑出了教室。   恒安高中的规模算是A市高中里比较大的,每个年级的体育特招生人数很可观,勉勉强强能凑足一个三十人的班级。   体育生上午安排的都是文化课,到了下午,会换上训练服去运动场训练,基本都是室外活动。   系统说:“他们现在去吃午饭了吧,你现在去?”   江画走进体育馆,四下张望:“嗯。”   对于不良少年,光看是看不出所以然的。   他见过几个体育生,除了比一般学生身材壮硕一点,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良癖好。   “我想找人采访一下,但他们那群人总是扎堆,不太方便。”   上次被篮球队长砸晕的事儿在先,江画闭着眼睛也能想到自己在这群人间的名声什么样,贸然往不良堆里凑,那真是蠢到家了。   他难得动一回脑:“现在都在往食堂走,我去体育馆找找,没准能等到落单的人,最好是新生。”   恒安的体育馆在东区占据着一小栋楼,由篮球场,游泳馆,羽毛球馆等多个场地构成,酷暑和寒冬时,学生的体育课都会移居到室内上。   分辨普通学生的体育生的方法很简单,体育生有专门的换衣间和休息室,去那里找就好了。   江画到达换衣间时,走廊里空荡荡的,体育馆内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他谨慎地在拐角等了一会儿,上前将换衣间的门推开一道缝隙张望。   入目的是一方约莫二十平米的空间,一排排衣柜整齐排列着,两扇柜子之间放着可控休息的长椅。   屋内空无一人。   江画有点失望,就在他以为这趟白来了时,房间尽头突然拐出一个赤裸上身,只穿着短裤和拖鞋的少年。   换衣间和淋浴间是连着的套间,少年边走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看就是刚洗过澡。   江画眯了眯眼:“他很白,应该是新生。”   系统惊了:“你咋突然智商上线。”   少年身形修长,目测起码有一米八五,看着在眼前晃悠的结实腹肌,江画空出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算了,没有不也活着。   等了两分钟,少年打开柜子换上宽松的训练服,看起来像是打算走了。   没有第二个人从淋浴间出来,落单的学弟,完美!   江画推门进了休息室。   他出现的太突然,少年正仰头喝着水,余光瞧见突然冲进个人,当下呛得一喷,成了人形花洒。   “噫,你好恶心。”江画嫌弃地皱了皱眉。   那少年抹了把嘴,怔愣看着他:“你怎么...”   江画看了眼时间。   现在十二点二十,再过几分钟,说不定就有人回来了,得速战速决。   他露出个还算明媚友善的微笑:“学弟别怕,我是校报的编辑,来问几个问题。”   少年表情古怪:“校报不是前天刚来过么。”   “对。”江画面不改色:“稿子丢了,得再来一回。”   “我知道你,你叫江画,不是校报的。”   江画:“...你早说啊。”   端着的姿态破功,江画一脸警惕:“你怎么认识我的?”   少年的回答倒是单纯直接:“学长,体育队都知道你。”   “...”   没想到那件事闹得这么大。   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江画实在不甘心,咬牙说:“不管怎么说,咱俩没有仇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行吗?”   少年点了点头,看不出有恶意。   江画松了口气,新生还没适应环境,一般都不会报团。   “就是我刚入学半个月,不一定能答上来。”   “没事,反正都是关于别人的问题。”   眼前的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青涩稚嫩,怎么都不像和不良少年有关系,只能旁敲侧击了。   江画走到学弟身前,拿出一个袖珍笔记本:“第一个,说出不良...咳,体育生的三个特点。”   少年想了一会:“...身体好?”   江画立刻打断:“不是这些!是性格啊,癖好啊,生活方式啊。”   “性格...”少年突然问:“正义感强算么?”   “勉强吧。”江画不是很满意地记下了:“还有呢?你们放学之后都干什么啊?会抽烟喝酒吗?说脏话的频率怎么样?文化课成绩呢?”   少年无措道:“学长,你一下子问了好多...”   问到一半,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噪杂的喧闹声,伴随着三五男生的笑骂和步伐。   少年突然脸色一变:“他们好像回来了。”   “谁们?”   “学长,我们退学的队长叫秦子峰,他弟弟秦扬也是体育生,可能就在回来的人里。”   江画本来没怎么紧张,就算撞见,除了气氛尴尬点,对方恐怕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理亏。   谁知少年突然忧心忡忡地补充了一句:“学长,你还是先藏起来吧,秦扬一直想找你麻烦,万一等下一时冲动...”   “他盯着我干什么?”   在学弟面前,江画还是很要面子的,挺着胸脯说:“他能把我怎么样!我还没找他哥算账呢!”   少年抿了抿嘴,沉声道:“队里都是支持秦扬报复的队员,万一等下...我一个人可能拦不住。”   听到这,江画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个秦扬有可能在这联合其他体育生揍他一顿。   江画不争气地动摇了。   体育生个个身强体壮,要是真来个愣头青把他打一顿,肯定疼死。   光是想想,他就打了个颤。   “...那怎么办。”江画转向小学弟,干巴巴地问。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年脸上浮现出紧张焦虑的神色,目光更衣室环绕,落在江画身后时,突然眼前一亮。   “学长,你先躲在我柜子里!”   他急匆匆地说,没等江画反应过来,便把他推进了将近一米八的铁柜子。   柜门关上前,少年强调:“我们午休接着训练,放学才会回来,等我把人支开后,你自己再找机会逃走。”   江画:“等...!”   更衣室被拉开,几个体育生鱼贯而入,衣柜的最后一道光线同时被吞并。   事已至此,江画坐在柜子里,只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进来的几个人吵吵闹闹的,闲聊几句就开始换衣服。   铁质柜子的隔音性很差,传音性却很强,隔壁换衣服的人动作粗暴,摔的柜子砰砰作响,江画捂住耳朵,努力远离那扇隔层。   逼仄的空间一片黑暗,光芒只能从铁门的缝隙间传进来一点,小学弟上午换下的衣服就在身后,汗臭味简直熏得人喘不过气。   江画欲哭无泪:“我还没问出什么呢,还是白来。”   系统也觉得好笑:“问出来了,正义感强。”   江画:“我可没看出来。”   随随便便用球砸人也算正义感?   一人一统闲聊了十分钟,外面的一伙人终于换好衣服准备走了。   九月的天气很热,今天更是达到了三十五度。   江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提起精神,贴在柜门上听动静。   “下午练到几点?”   “教练说五点,烦死了。”   “练完打球么?”   “打啊!当然打啊!”   小学弟的笑声响起:“那回来不得七点了啊。”   “怎么,你晚上有事?”   “没事,多晚都行,咱们走吧。”   看来是要走了,江画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用力踢了一脚柜子。   江画正贴在柜门上,脸色顿时惨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有人叫骂:“靠,秦扬,你他妈想吓死谁!”   “抱歉抱歉,不小心。”   熟悉的声音在道歉。   “快迟到了,钥匙在你那吧,锁门。”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更衣室大门被关上了。   近在咫尺的撞击震出了耳鸣,江画根本没有听见下文,不光大脑空白,眼前都在泛白。   “怎么...回事?”   系统大骂:“靠,被套路了!”   他竭力去推柜门,发现柜子已经从外锁上了。   根本就推不开。 第12章 真心话   下午一点四十,高二一班。 第一节 体育课结束,学生们还沉浸在兴奋的余韵里,个个眉飞色舞。   因为今天天气实在炎热,几个班委一商量,决定动用班费给全班买冰棍。   上课前,何毕捧一箱子冰棍走进教室,越歌和他一起分发,发到周大嘴时,周大嘴笑嘻嘻地说:“班长,给我两根,江画肯定不要,他不吃这些。”   越歌看向周大嘴身后空荡荡的座位:“他人呢?”   “不知道啊,体育课就没瞧见。”周大嘴三两下扯下冰棍包装,边啃边说:“可能天儿太热,回家了吧。”   不但很少参加班上的集体活动,在天气特别恶劣的情况下,江少爷还会很任性地提早放学,周大嘴都见怪不怪了。   越歌给了他两根冰棍,在江画桌边站定。   桌子上摆着崭新的试卷,是他中午给江画的。   至于教材和文具,因为基本不用,摆放的十分整齐,角落里还倒扣着一枚圆形的小镜子。   想了想,越歌还是在他桌上放了一根冰棍,才挪步走了。   ......   体育馆二楼最里侧的更衣室。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江画面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衣柜里。   黑暗狭小的空间又闷又热,呼吸制造的热量就足以让人大汗淋漓。   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只有滑过干裂的嘴唇时,柜子里的人影才会被刺痛的轻轻颤动。   挣扎一个多小时后,江画彻底没了敲打呼救的力气,会来体育馆的学生本就不多,何况是体育生专属的换衣室。   系统急得不行,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江画!江画!”   江画虚弱地晃了晃头:“你好吵,像鸭子一样。”   系统:“...我是鸭子,嘎嘎嘎!你可别睡啊!”   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像是虚脱了一样,江画歪头靠着铁柜,有点庆幸柜子内的空间足够他坐下来。   他用头撞了两下柜子保持清醒,哑着嗓子和系统聊天:“...不对,白莲花才是小鸭子,小混混就这么叫他。”   系统默了默,实在忍不住问:“你知道鸭子什么意思吗?”   “瞧不起谁。”江画小声哼哼:“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系统:“...”   搞了半天,他根本不晓得小鸭子什么意思。   系统想起上次在男厕所,江画骂白莲花小鸭子的事,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   透过铁柜门上的几道缝隙,江画呆呆朝外看,涣散的双眼正一点点合上,系统见状,又开始大叫。   “你好吵啊。”江画喘着粗气说:“好热...好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系统:“肯定是中暑了,快再打电话试试!”   刚开始被关起来,江画就拿出手机尝试过求助,然而不知道是装了信号屏蔽仪还是什么,这个房间竟然没信号。   不是完全没有,而是只有微弱的一格,一个小时前,江画锲而不舍给父母打了几十通,一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快把电量耗尽了。   电量还有可怜的百分之三,在又一次给父母拨打失败后,江画眼眶一红,呜咽着缩成一团。   “打不通,我真的死了...”   系统‘呸’了一声:“别说丧气话,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看着手机那点可怜的电量,系统只恨自己没装充电功能,咬牙道:“接着试,反正马上就是关机,再试试别人。”   江画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的,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哆哆嗦嗦翻开了通讯录。   在濒临绝境,大脑一片空白时,除了父母以外,他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就是苏闻。   并不是因为乔修远不好,只是苏闻要更靠谱一点,从小到大,他每次受了委屈哭诉,乔修远最多哄他一遍,苏闻却会不厌其烦地听他诉苦。   而且不论他什么时候打去的电话,不管苏闻在忙还是有时差,总会很快就接通。   明知道这和信号不同是两码事,江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一阵寂静后,话筒里竟然传来了回铃音。   “...画画?”   回铃音响了两声后,便被苏闻断断续续的声音取代,江画鼻头一酸,差点当场大哭。   因为信号不好,通话声模糊不清的,仿佛随时都会被掐断。   系统惊喜道:“通了!快点让他来救你!”   面对最熟悉的朋友,江画彻底放下了防备,边哭边喊:“呜呜苏闻哥,快来救我!我被人锁在学校的柜...!”   话还没有说完,耳边的杂音突然消失,江画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熄灭了,连同江画刚燃起的希望一起。   ......   下午五点半,放学铃声响起。   炎炎高温随着烈日西垂,已经不复正午那般灼人,但空气依旧闷热,晚风都卷着热浪。   高二一班。   江画这个小霸王不在,放学后,越歌被同学围堵住问了几道题,从容应对完,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   家教课的时间是六点,从学校赶去,差不多要十五分钟。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去上的应该是最后一节课。   收拾好东西,越歌按照惯例去关教室前后的窗户,关好后排窗户往回走时,余光扫见江画的桌面,他脚步一停。   中午放下的冰棍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幸好袋子足够密封,才没有撒得哪里都是。   周大嘴很粗心,除了他之外,江画在班级里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就算有人发现,也没人主动帮他扔掉。   越歌提起包装袋的一角。   一袋‘果汁’已经被晒得温热,冰棍直面阳光暴晒,桌子上连水汽都没有残留。   透过桌旁的窗户,除了太阳,还能看到篮球场上张扬驰骋的体育生。   越歌驻足观看了半分钟,浅淡的眼眸里倒映着点点夕阳,夕阳没有在温柔上覆盖一层温暖,反而映出了眼底的空泛。   指尖轻轻在桌上点了两下,越歌沉思片刻,看向手腕上的手表。   距离家教课还有十八分钟。   快来不及了。   将化成水的冰棍扔进垃圾桶,他关灯锁门,离开了教室。   ......   江画所在的柜子被人打开时,更衣室和柜子里均是一片寂静。   系统见鬼一般呼喊:“江画!来人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淡了萦绕了几个小时的汗臭味,江画手指动了动,艰难从膝盖里抬头。   来人背着光,只能看见一道漆黑的轮廓,让他有点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放学了,来的可能是秦扬,但如果秦扬,看他这么狼狈,应该会笑出声吧。   江画正浑浑噩噩地想着,隐约听见了很轻一声叹息。   很奇怪,明明他连系统的声音都听不真切,那声叹气却听得很清楚。   不是秦扬...?   黑影朝他伸出手,江画迷茫的双眼愣愣挪向那只手,依旧没有动作。   不是他不想动,是他实在没力气。   对着这双湿漉漉的眼睛,越歌又叹了口气,妥协般俯身将江画拉出了柜子。   屈膝坐着的时间长达几个小时,两条腿早已麻木,江画刚站起,便一个踉跄朝前倒去,靠在了来人身上。   他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墨色的碎发凌乱沾湿在额头,平时红润明媚的小脸苍白如纸,本该漂亮得像幅画,现在却更像一颗脆弱易碎的水晶。   “苏闻?”   江画竭力用模糊的视线去看清来人。   没等看清,鼻子先发挥了作用。   “越歌...”   在气质上,越歌确实和苏闻有一点相像。   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泪腺迟钝地开始工作。   江画几乎将所有重量都靠在越歌身上,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虚脱还是害怕。   越歌犹豫了一下,没将人推开:“我先送你回去。”   江画伏在他肩头,没回应。   越歌低头看向腰间,一只手虚虚抓住了他的衣服。   “江画。”他声音柔和了些:“先喝点水吧。”   江画还是没回应,手指蜷缩,像是想抓紧些,但有心无力。   夏季校服的衬衫很薄,肩头处的湿润让越歌抿紧了嘴角。   他想了想,正打算耐心安慰,江画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哑,带着浓重的哭腔,但凡有点力气,恐怕就是哇哇大哭了:“我刚刚好怕,还以为要死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越歌说。   “嗯...你不是找到我了么。”   越歌愣了愣,倏地看向江画,江画眉头紧锁,冷汗津津,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身体使不上力,江画没靠多久,就开始软趴趴地往下滑,感觉到自己要摔了,他就本能往上攀。   越歌闭了下眼,以此缓冲心绪。   “江画,你自己凑上来的。”   耳边嗡嗡作响,江画什么都听不清:“我难受,你背我。”   “...”   江画像一块找不到重心的浮萍,直到被一双手僵硬扶腰按在了长椅上。   越歌转过身蹲下,江画正自觉地往上趴,越歌却又突然站起回身,他这么一趴,直接趴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   越歌蓦地僵住,错愕瞪向江画,耳尖飞快攀红。   ...脸颊好像擦到了什么。   江画懵懵抬头,一双桃花眼哭得又红又肿,仰头的视角无辜又茫然。   瞳孔明显没聚焦。   对视几秒,越歌无奈揉了揉眉心:“你中暑了,先喝点水。”   来时越歌就买了水,他拧开瓶盖送到江画嘴边,看江画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干裂的嘴唇终于被润湿后,才重新蹲下,把人背了起来。   江画虚虚环住越歌的脖子:“...你好香。”   越歌皱了皱眉,看江画现在的状态,感觉可以不搭理。   靠在越歌背上,江画疲惫地合上眼,鼻翼翕动,梦呓般问:“我会不会被熏臭了。”   和别人的臭衣服呆了几个小时,江画认定,现在自己头晕眼花,那件衣服起码有一半责任。   被关了五六个小时,出来之后,竟然在念叨这个,系统都无语了。   不过刚说完,江画自己又驳回了。   “不会的,我都躲着没碰。”   系统:“...那么挤的地方你竟然还有心思躲衣服。”   六点钟,铃声再度响彻校园,声音大到足以盖过所有言语。   越歌扯了下嘴角,说出句真心话。   “傻子。” 第13章 旷工   江画的个子有一米七七,但体型纤细,吃点东西挑得要命,背起来并不算很重。   后背被江画身上的汗水浸得潮湿,脖颈处的脸颊却是冰凉的,中暑之后,江画再冒出的都是冷汗。   发丝扫的脖颈有些痒,越歌偏了偏头,立刻感觉身上的人打了个颤,很没安全感似的贴紧。   人已经歪头睡着了,呼吸却是乱的,越歌皱起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不管出发点是哪儿,想从正门离开学校,都要经过主楼前的篮球场。   中场休息,篮球场上没了篮球撞击地面的的咚咚声和奔跑笑闹,七八个高高壮壮的体育生正扎堆在球框下喝水休息。   太过闷热,张笑琦在头上洒了一瓶水,成功吸引了围观女生的注意。   “秦扬,刚才越歌找你干啥?你们认识?你是不是把更衣室钥匙给他了?”他问。   秦扬靠着篮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一个女生怯怯递来瓶水,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头都没抬。   “秦扬是队长的弟弟,认识越歌不正常么。”刘飞插话:“那时我可听见了,队长回来收拾东西,还嘱咐秦扬替他照顾照顾越歌。”   张笑琦感叹:“队长也真够痴情的,天天追着越校花的那么多,人家怕是都不记得他。”   一班的何毕也在篮球队,闻言冷笑:“现在谁也堵不到啊,小少爷得了老师的恩准,十二个小时找越歌麻烦。”   刘飞惊了:“真的假的?这么嚣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秦扬没加入,他站在篮筐的阴影里,碎发下的双眼阴鸷,灼灼盯着体育馆的方向。   砸篮球事件发生在开学初。   当时秦扬刚入学,秦子峰惹事被开除,因为对江画的误解并没消除,临走前,确实曾嘱托过秦扬照顾越歌。   秦扬听进心里,还曾很中二地跑到越歌前撂下了话,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去找他,但直到今天之前,越歌从没找过他。   二十分钟前,几人打球中途,越歌把他叫出球场,问他有没有见过江画。   就像何毕说的,秦扬当时也以为江小少爷还在压迫越歌,便得意地把中午的壮举说了,本意是炫耀,结果似乎炫耀错了人。   体育馆走出一道人影,秦扬倏地直起身,拍打了两下手里的篮球。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秦扬突然侧头问:“我哥出事后,越歌学长有来问过吗?”   张笑琦等人被他问得一愣,面面相觑后,同时摇头。   “越歌都不知道是因为他吧。”何毕下意识帮越歌说话:“他本来和秦子峰就不熟,咱队长怂啊,一直单相思来着。”   张笑琦也点头:“他可能以为队长和江画本来就有恩怨。”   在恒安高中,越歌的为人就和他的外表一样,是学生偏好的天花板。   “这样啊。”   秦扬拉长尾音,神情有些微妙。   六点多钟,滞留在学校的学生还很多,篮球场一圈起码就有二三十个。   越歌背着江画出现时,人群窃窃私语,多半都露出了惊愕或难以理解的表情,不止他们,篮球队的几人同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只有秦扬面不改色,甚至在两人路过跟前时,乖巧打了声招呼。   “学长好。”   听到这个声音,明明已经累得睡着了,江画身体还是蓦地瑟缩了一下,双臂环得更紧,无意识深藏进越歌肩窝。   娃娃脸很具欺骗性,秦扬佯装关切:“江画学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越歌淡淡扫了秦扬一眼,径直走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响起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闭嘴。”   秦扬神情一僵,面上的笑容绷不住了。   越歌还没走远,他蓦地甩出篮球,篮球砸在了越歌脚边的地面。   篮球场的议论声倏然消弭   “学长。”秦扬高声提醒:“更衣室的钥匙还没给我。”   越歌停下了脚步。   “抱歉。”   两秒之后,他转身,杏眼潋滟,盛着点点歉意和懊恼:“找人有些着急,我忘记放在哪了。”   那是一张秀致绝伦的脸。   纤长的睫毛半垂,嫣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尴尬又无措的样子,任谁看会心下一软,根本不忍心苛责。   没等秦扬说话,何毕先抽了口气,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去管门卫大爷要备用的!”   秦扬眼角一抽。   “对对,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等会儿直接回家!”刘飞接着补充。   越歌点头,又朝秦扬歉意一笑,才转身走了。   “越歌真好看。”等越歌出了校门,张笑琦终于回神,挠头问:“他去咱们更衣室找什么人?找江画?”   何毕也懵懵的:“不知道啊,班长怎么背着江画?这小少爷崴脚了?”   “可能吧...等会儿,咱们更衣室打扫卫生了没!”   秦扬望着两人的背影,面色阴沉如水。   其实就算越歌没插手,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会把人放了,但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觉得讽刺。   秦子峰为了帮越歌才被退学,他是替秦子峰报复。   结果救出江画的人,竟然是引发这一切的开端。   ......   接到半昏迷的江画,江家司机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联系了江父江母。   司机本不想让越歌离开,但越歌借口自己有事,还是走了。   不过半个小时,手机里多出几十条堪称骚扰的短信。   【yeah:你旷工了。】   【yeah:被绑架了?被女生告白了?被人打了?】   【yeah: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旷工   【yeah: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越歌只随意看了几条。   【越歌:临时有事,下周补。】   【yeah:唉,可惜了。】   【yeah:我单词没背,你今天要是来考,以后就不用教了。】   【yeah:老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越歌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朝家走去。   ......   事发后的两天,江画没有回学校上课,一直在家里输液调养。   不过他不来,并不影响事情在恒安高中传得沸沸扬扬。   查清事情经过后,江家勃然大怒,联系校领导的同时,还莅临当地警察局喝茶,在那之后,秦扬便和江画一样在恒安高中消失了两天。   江家。   江父在国外,江母这两天又忙得找不到人影,接连在床上躺了两天,江画无聊的都快发霉了。   他捧着手机追问苏闻:“我妈到底把他怎么了?”   苏闻收敛了温柔,平静说:“画画,做坏事就要承担后果。”   江画在柜子里拨出的那通电话信号实在很差,苏闻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电话就挂断了。   之后,他打给乔修远,乔修远说江画肯定又是因为他们出国的事在闹脾气、恶作剧,让他不要理会,苏闻虽然半信半疑,但在打给江家,得知江画很平常地上学了,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结果,竟然真的出事了。   苏闻咬了咬牙,懊悔不已。   “画画,抱歉,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却没能救你。”   江画眨了眨眼,不解反问:“你不是都没听到我说话吗,怎么能怪你?”   沉默半晌,苏闻低声问:“为什么打给我?我以为遇到这种事,你会打给修远。”   他相信乔修远所说的恶作剧,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乔修远没收到电话,只有在江画搞一些会被骂的恶作剧时,才会跳过乔修远先找到他头上。   “为什么?”江画有点懵,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咱们一起长大,你总不会不管我吧。”   说完,他突然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闻哥,要是我惹事了,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苏闻失笑:“胡说什么呢。”   “呼,吓死我了。”   和苏闻短暂通过电话,好奇心却半点没有得到缓解。   苏闻特别擅长转移话题,聊着聊着,江画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以至于电话挂断了也没问出结果。   系统说:“你家有钱有势的,那小崽子肯定很惨,这还用想。”   江画郁闷:“我知道,那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系统:“怕你求情呗,你小时候被狗咬,小狗蹭你两下你就忘了疼,这么好哄,谁敢告诉你。”   江画:“...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系统不屑地‘切’了一声:“我知道的多了。”   江画也‘切’了一声:“那你说说秦扬怎么了。”   系统被噎的恼羞成怒:“白莲花救你你不关心,去关心那小崽子!”   江画不说话了。   他本来仰躺着,手背搭在额头,渐渐的,手掌下滑挡住了脸。   “太丢脸了...”   系统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画翻身埋进被子,露出的耳朵尖通红,脑袋还在往被子里钻。   “我太丢脸了啊!”他嘤嘤哼唧着,恨不得回到过去保持体面:“你能不能把白莲花的记忆删除。”   系统:“...”   江画中暑成那样都没失忆,他猜越歌肯定记得更清楚,包括他哭了的事。   江画:“...”不如死了。   说实话,江画宁可来救他的是别人,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带歪白莲花。   “可恶。”江画越想越气,要不是秦扬,他根本不用纠结:“姓秦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啊,他完了!我要十倍报复回去,把他锁一天!”   系统心想,姓秦的脑子有没有病不知道,你傻倒是真的。   放狠话是一回事,实际上,在事发第三天,江画返校,从周大嘴口中听闻所秦扬承担的后果时,还是吓到了。   秦扬没有被开除,他直接被送进了少管所。   按理说,秦扬未成年,江画身体上也没留下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顶多算校园霸凌,很难与犯罪挂钩。   秦扬的年龄和行为都在限制处罚他的范围内,他显然也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小瞧了江画。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条件都形同虚设,江家动动手指,别说秦扬,秦家父母乃至秦子峰都得倒霉。   更何况秦家只有秦扬和秦子峰。   江家给了秦扬两个选择,一是交由国家教育,二是在学校给江画下跪道歉,再赔偿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当然,还要加上柜子里的六个小时。   处于叛逆青春期的少年最好面子,就算秦家拿的出一百万,秦扬还是当场选了第一项。   周大嘴激动得涨红了脸:“画儿,你妈太厉害了!校长站着你妈坐着,身边俩保镖,那阵仗,绝了!你家到底干啥的啊?”   江画没心思回答他,追问:“然后呢?”   “然后?”周大嘴挠头:“然后我也不知道,我听何毕说的,当时他和班长都被叫去了。”   其实不用周大嘴说,江画也能大概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凭借路过同学同情加畏惧的表情。   何毕是不能问,江画急匆匆起身寻找越歌的身影,却发现他的位置是空的,越歌不在教室。   “画儿,你没事吧?”周大嘴终于想起正事,一脸忧心忡忡:“对不起啊,我、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没事,越歌呢?”   “班长?不知道,对了,今天秦扬回来签退学,你可别撞见他...”   周大嘴话音刚落,高二一班的教室突然寂静。   江画还在教室梭巡越歌的身影,后门突然闯进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紧抓住了衣领。   桌椅凌乱碰撞,后背抵在窗台,江画惊恐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漆黑的葡萄眼幽幽闪烁,欣赏了两秒他的表情,秦扬突然笑了。   身体被扯近,秦扬在他耳畔用气声说:“你等着我。”   江画瞳孔紧缩,映出了愣在教室门口的越歌。   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秦扬低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第14章 弥补的方式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大嘴去拦都来不及。   江画的防备反射上线,猛地将人推开,小时候被狗咬的感觉被迫重温,他又疼又气,红着眼眶就想咬回去。   他抓住秦扬的手,张嘴就要咬,秦扬愣了一瞬,当即抽回手推他,对上江画委屈湿润的桃花眼,心情有点古怪。   秦扬心想,自己被逼进监狱都没委屈,这二世祖委屈个什么劲儿。   “你个神经病!疯狗!你完了你!”江画捂着肩膀,疼得直哆嗦。   他就想不通了,怎么最近总是遇到神经病,自从质问白莲花开始,就没一件好事!   之前江画还有点犹豫是不是老妈太过分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过分,这种随便咬人的坏东西就该好好教育,今天咬他,明天就会咬别人。   情况瞬息万变,班上同学总算反应过来,乱糟糟地围过来拉架,周大嘴直接利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挡在江画面前,梗着脖子瞪秦扬。   秦扬咬完后也不留恋,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画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走的正门,路过越歌身边,突然停下问:“学长,你知道秦子峰么?”   “没听过。”   “我就知道。”秦扬朝江画抬了抬下巴,戏谑道:“学长,该当好人了。”   说完,他嘲弄一笑,迈步走了。   越歌转头看了眼秦扬的背影,走进教室,周大嘴在江画身旁急得团团转,看见越歌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班长!”大嘴火速求救。   越歌走到内侧:“周最,你去找老师说明情况,我带他去医务室,其他人接着上课。”   这一插曲把班上的人都吓傻了,越歌几句话安排完,拉起江画就走。   “王八蛋!神经病!”   江画捂着肩膀,一路骂骂咧咧,越歌在前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来学校就被咬了一口,江画现在一肚子委屈,急需有人安慰一下,他属于没人哄就酝酿不出情绪的类型,见对所有人都温柔可亲的白莲花竟然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难免憋闷。   总遇见神经病就算了,白莲花都不待见他?他就这么讨人嫌么?   江画咬了咬嘴唇,郁闷了。   系统:“这不是白莲花变歪的征兆么,任务有进度了啊!”   江画问:“什么进度?”   系统:“你不是一直试探白莲花的底线呢么,这就是成果,他开始对你有意见了,他没那么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什么时候有成果不好,偏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   江画一撇嘴,挣开了越歌一直抓着他的手。   越歌愣了下,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轻声说了句:“抱歉。”   江画更气了,道歉有什么用,不能关心两句么,什么白莲花啊这是。   医务室在一楼,门开着,但屋内空荡荡的,校医不在工位。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江画不太喜欢这股味道,越歌让他在病床坐下,打算先去找老师。   见他转身要走,江画心下一紧,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去哪?”   越歌说:“找老师来处理伤口。”   江画抬头看着越歌,羽睫颤动,他有点担心秦扬那疯狗再突然冲进来咬他。   “咱们等会儿吧,老师肯定马上回来了。”病床很大,江画拍了拍身边:“你坐下。”   越歌看了眼他手边的位置:“不及时处理,有可能会感染。”   “老师肯定能及时回来。”   越歌沉默须臾,叹了口气:“我来给你上药。”   也行,不出去就行,江画点头。   夏季校服是薄薄的短袖衬衫,因为有扣子,所以不用把整个衣服脱下来,解开扣子露出肩膀就好。   江画一点自觉都没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越歌去药柜找药,又看着他走近,最后变成看着越歌站在身前。   有那么一瞬间,越歌想到了脑细胞有限,只会专注观察主人举动的小奶狗。   他声音有点僵:“先把伤口露出来。”   江画乖乖点头,解开一半的衬衫扣子,伤口处的血水和衣料黏连在了一起,他只是稍微动动就疼的抽气,咬牙试了两次,转向越歌:“你帮我弄,我不敢。”   越歌稍作犹豫,默默把药水放在一旁,俯身掀开了江画的衬衫,动作小心轻柔。   很快,伤口裸.露出来。   整齐的两排牙印,凹陷出渗着血,两颗犬牙咬得最深,一片白腻的皮肤上,狰狞的伤口显得非常碍眼。   越歌很少见的皱起了眉,但江画别着头,完全没注意。   “怎么样?很严重吗?会留疤吗?”江画眼睛都闭上了,问的战战兢兢。   半晌,越歌敛下神色说:“不会,不是很深。”   秦扬没有想象中咬得重,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表面破了皮,江画反应那么大,纯粹是因为他痛觉神经敏感而已。   “呼,那就好。”   越歌熟练地消毒上药,药水刺激的江画一抖一抖,另一只胳膊撑着床铺,只露出绷紧的精致侧脸。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脆弱的任人宰割的幼崽,既可怜兮兮,又可爱得让人更想欺负一通。   越歌上药的动作很轻,每次江画颤抖,他就会停下来让江画适应,上药的时间被拉长,在那些中场间隙,眼眸会稍稍偏移,停驻在锁骨抑或颈部的线条上,偶尔不经意,也会扫见一点若隐若现的红缨。   但他眼波平静,就像只是单纯在观察什么。   五分钟后,老师还没回来,越歌将棉签扔进垃圾桶,细致贴上了大片的创可贴。   “可以了。”越歌嘱咐:“这几天不要沾水。”   江画试探着动了动肩膀,问:“那洗澡呢?”   越歌将药品放回原处:“沾水可能会留疤。”   江画一惊,赶紧摇头:“那我不洗了!”   “天气这么热,会变臭的。”   “那我在家不出门,就不会流汗。”   越歌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买些防水的创可贴。”   “...为什么不直接说。”   江画有种被耍了感觉,但一想到白莲花的属性,又狐疑自己可能想多了。   越歌可是朵濒临绝迹的白莲花,就算现在对他可能有点成见,应该也没到耍人的地步。   上完药,江画正想穿衣服,越歌突然抬手滑过创可贴,江画疼得一缩,一脸奇怪地看他,越歌却很自然地拉上衬衫,甚至一颗一颗替他系好了扣子。   江小少爷被人伺候惯了,也没觉得不自在,只觉得白莲花可真贴心。   药都上完了,再在医务室呆着也没意义,秦扬咬人的事学校不可能无视,越歌决定带江画去找老师,但江画磨磨蹭蹭地,一直不站起来。   江画问:“你说那坏东西会不会再外面等着咬我。”   被关在漆黑柜子几个小时,江画这两天在家里睡觉都开着门,然而这个阴影还没消除,转瞬对狗又有了阴影。   越歌眸色一沉:“害怕?”   “我不怕!”他涨红了脸,嘴硬道:“我怕他?!我就是...”   后面的话小的谁也听不见,越歌很理智地分析:“不会,老师应该知道了,会看着他的。”   “他为什么咬我?”江画怎么想都委屈:“我都不认识他。”   “他还未成年,就留下了案底,成年后会遇到很多问题,应该是不满这种结果。”越歌语气淡淡:“但改变不了。”   江画似懂非懂,垂头嘟囔:“可明明是他先找我麻烦的...”   “嗯,不怪你。”   “真的?”   “真的。”越歌抬起江画的下巴:“你没做错什么,走吧。”   白莲花认真的神情很难让人不信服。   起码江画安心了。   心事缠绕,江画没注意到两人的姿势,仔细回忆了一番事情经过,他突然觉出有点不对。   “...本来就不怪我,怪你啊!”江画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扣住越歌的手:“你要是没拒绝乔哥,我怎么会找你,怎么会被砸,怎么会被坏东西盯上?!”   装死半天的系统憋不住了:“你真是逻辑鬼才。”   这种诡异的甩锅说辞,越歌竟然没反驳:“那你想怎么样?”   江画被问得卡壳了。   他能把越歌怎么样?   ...他能把越歌带歪。   之前没有理由实施的方案突然有了机会,江画智商到达巅峰,意识到也许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完成系统的任务。   想通后,他抬起头,唇角弯弯,双眸晶亮,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班长,为了弥补对我身心造成的伤害,我想你做几件事。”   扫去阴霾的笑脸艳若桃李,眉目如画,雾蒙蒙的墨色双眼里盛着碎星,生来就是被老天偏爱的宠儿,现实看来,也是身负万千宠爱。   看了几秒眼前的脸,越歌淡淡应了:“好。”   ......   如越歌所说,老师和校长很快找来医务室,围着江画嘘寒问暖。   秦扬不再属于恒安高中,学校没办法对他惩罚,事情传进江家后,江母气得要扒了秦扬的皮,但彼时秦扬已经被警察送进了少管所,打破一次规则后,警察不再允许江家伸手伸进少管所,江母虽然恨得牙痒痒,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吧秦扬怎么样。   被害人江画除了见狗绕着走外,倒是心挺大,还反过来安慰江母别生气,省得气坏了身体。   在江画眼里,别人怎么对他,他以牙还牙就好了,但在对比秦扬付出的代价后,他觉得好像对方更倒霉,心头的怨气无形便消了不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换别人都搞死他了,你简直白莲花。”   以受伤为由逃过了晚上的补课,江画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啃苹果。   “因为没留疤啊,要是留疤了,等他出来我再放狗咬他,坏东西!”   系统:“我怕你到时候都忘了这事儿了。”   江画动作一顿,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很少去记没多大关系的人。   但小时候咬他那只狗,他现在都还记得长什么样。   就在江画忘记不愉快,开始和系统筹谋怎么带歪白莲花时,难得放学直接回家的越歌正在巷子中与人对峙。   蹲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小混混把玩着手里的小刀,狞笑靠近:“小鸭子,可逮到你了!你他娘的可真能躲啊,老子蹲你一周了!”   越歌回头朝巷口扫了眼,没人跟着,也没人经过。   “艹!老子跟你说话呢,知道你这一单浪费了老子多少时间么!拿不出钱老子今个儿就给你放放血!”   小刀被混混玩出了花样,手指尖纷飞跳跃,小混混这些年没少用这招唬人,欠钱的基本看到就腿软着求饶了。   以前看越歌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屁孩,混混都没想露手,直到蹲了一周一无所获,他才终于按捺不住。   但越歌看都没看那把小刀:“让开。”   混混一愣,他也是和越歌打过好几次交道,隐约感觉到一种违和,不过那种感觉很快被怒火压过。   “小崽子挺狂啊。”上下扫过越歌,他猥琐地笑了:“没关系,债主知道你一次性还不清,先还一万,拿不出来,他说可以以身抵债!”   话音落地,巷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小混混竖着耳朵等回应,但回应没等到,炎炎酷暑里,却等来了一阵温凉的晚风。   巷子里没有阳光,阴影不止覆盖了地面,还遮住了眸色。   “我心情有点糟。”越歌的声音空泛而缥缈。   他看向小混混,一脸认真地问:“你确定今天惹我吗?” 第15章 带歪进行中   时间眨眼到了九月下旬,距离江画被系统砸中已有二十天。   二十天,任务进度:百分之一。   江画掰着手指,照这个速度下去,完全带歪白莲花需要两千两百天。   六年。   系统:“六年后,转世的你都三岁了。”   江画脸黑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任务进展实在缓慢,但那只是代表过去,如今白莲花都答应按他说的做了,进度一定很快突飞猛进。   江画该乐观的时候一向乐观,他觉得被咬一口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第二天正常回校上课,只不过身边多了两个江母安插的保镖,全天候蹲守在校门口,就为了防止突发情况。   自从秦扬一事之后,江画在恒安中学算是彻底打响了名气。   “画儿,你现在和班长一样,可是大红人。”周大嘴既怕提起这事儿江画不爽,又实在憋不住话:“你没发现这几天咱班门口总有学长学妹路过么,你都快被围观了。”   周大嘴的担忧没错,江画的确很不爽。   “他们有毛病?看我干什么?”   从早上开始,确实有很多陌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江画大笔一挥,在括号蒙了个‘A’,接下来几道题依次‘B’,'C','D'无限循环。   “多数都是看热闹吧,这事儿闹得太大,外校都传开了。”   “随便他们。”   江少爷娇纵惯了,根本不在意外人评价。   眼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白莲花。   没有的乱七八糟的插曲影响,江画重操旧业,开始想方设法打扰越歌学习。   两人的补习时间集中在午休和放学后,几乎一班全体都对这场一对一教导很不满,自从秦扬一事后,这种不满虽然依旧存在,但也只表现在心里了。   中午时,江画还很奇怪今天怎么没人来打岔。   以前补习中途,何毕等人总隔几分钟就来给越歌送瓶饮料啊,送点零食啊,或者说什么老师找啊之类的鬼话。   自习室里,越歌认真批阅着前一天布置的试卷,江画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   五分钟后,越歌将试卷整齐放好:“为什么不写填空和解答题。”   江画余光飞速扫过卷面,头也不抬地说:“我不会。”   越歌将卷子翻到解答题那一页。   “这道题之前有讲过。”   江画不想学习,也不想白莲花学,使命就是捣乱加气人。   “我忘记了,一定是你讲的不够清晰。”   他睁眼说瞎话,不住翻看班级群聊的记录。   群里这些天讨论的都是周五的社会实践,和周大嘴的猜测一样,又累又要厚脸皮的募捐任务被安排给了他们所在的A组。   听说往年的募捐范围基本围绕校园周遭,这次学校却划大了范围,同时又提高了任务额度,当然,最终的捐款都会拿来资助学校的贫困生。   一天募捐到三千块,也不是很多嘛。   江画走神想。   突然,下巴一凉,一股力道转过他的脸。   越歌手指勾着江画的下巴,将他的视线拉回试卷。   “看这里,这道题不眼熟吗?”   笔尖在卷子上轻轻点了点,江画下意识看去,熟悉的数字勾起了回忆。   他脱口而出:“答案是负一?”   越歌眼含深意:“看来讲的很清晰。”   江画:“...”   触及的皮肤柔腻光滑,越歌动了动手指,江画痒得歪头躲开了:“我没看见这道题。”   “这道选什么?”   江画瞥了眼,‘C’字吐到嘴边,看到自己豪放蒙的‘A’,又默默吞了回去。   “不知道。”   越歌无声观察他的表情,柔声说:“当时你做错了三次,最后选对时,还说要是再错就当场把卷子吃了,错的是傻...”   “选C!我知道选C!”江画憋不住了。   对上越歌似笑非笑的表情,江画尴尬得双颊发烫:“我写错了行不行。”   “没事,改掉吧。”   江画乖乖改了。   落笔时,他后知后觉有点奇怪。   江画狐疑问:“系统...我说过那种话吗?吃卷子什么的?”   系统打了个哈欠:“说过吧,我也不记得,白莲花记性好,他说的肯定对。”   ...说的也是。   改完选项,江画放下笔,正想继续实施捣乱计划,不经意瞥见了越歌的手背。   他微微睁大眼睛,惊呼道:“你受伤了?!”   越歌不动声色地掩住手背。   “不小心砸到了,没什么。”   掩盖的动作无效,因为覆上的另一只手背同样关节红肿。   越歌的手指修长白皙,和他的脸一般称得上完美,此时却指节肿胀,屈起后的尖锐处甚至有些破皮。   “被什么砸到?”江画对伤口很敏感,光是看着,他就开始幻想共鸣了:“你怎么不小心一点,多疼啊!”   越歌安慰似的笑了笑:“不是很疼。”   江画不信,紧张兮兮地问:“这...这个要上药吗?”   “不用,等它消肿就行,晚上我冰敷一下。”   天气这么热,一听要冰敷消肿,江画突然握上越歌的手背。   一对比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更热,越歌也因为被碰到伤处,轻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我以为我的手凉一点!”江画懊恼不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低头对着伤处吹了吹气:“还疼吗...?”   越歌表情怔愣,几秒之后,才摇头说:“不疼了。”   江画这才放松,肩膀一垂,嘟囔道:“下次小心一点。”   “...好。”   越歌眼底闪过笑意,重拿起笔,开始纠正他的其他错题。   看在他手受伤的份上,江画想了想,决定今天姑且不作对了,省得白莲花写太多字。   整个中午,他都异常的老实,下午上课前,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   “班长。”回去的路上,江画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昨天你不是答应我几件事吗。”   干扰学习的方案适合长线发展,且目前进展缓慢,江画打算同时从其他方向出手。   “嗯。”越歌没否认。   “你看我现在高一的课本还没学完,下个月的月考肯定考砸,到时候又会耽误咱们小组平均分。”   越歌停下脚步回头,投以询问的目光。   江画被看得局促,硬着头皮都难以启齿:“所以,下次考试,你偷偷给我传答案吧。”   这个馊主意还是刚才看一班群聊涌现的,既然是他拉低了全组的平均分,在名次诱惑下,如果怂恿越歌帮他作弊,不也算是给白莲花染了道黑么。   说完要求,江画忐忑不安地看着眼色。   越歌显得很惊讶,惊讶过后,敛眉沉吟道:“上次考试,周最说有给你答案,但你没作弊。”   江画心里咯噔一下:“那、那是我没注意到,而且主要是这次我不想拖咱们组后退。”   越歌看着他没说话,似乎没有接受这个理由。   “江画,作弊不好。”   “我知道。”如果是好事,他就不让白莲花做了,江画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就像这次,因为我考的烂,大热天的,大家都要去外面募捐,我不想这样,而且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嘛...”   江画越说越嘀咕:“难道你想反悔。”   “没事的,同学们人很好,都能理解。”越歌不急不缓地说:“大家一起参加社会实践,既能做好事,又能增进友情。”   江画刚想打断,越歌却走到他跟前,一脸真挚地说:“江画,有些同学对你似乎心存误会,这刚好是互相了解的机会,你说对吗?”   江画眼珠一瞪,有点懵。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打算参加啊?   “这次募捐的范围很广,组内八个人两两分组,你要和周最一组吗?”   江画摇头,一句‘我不参加’还没说出口,越歌便若有所思地说:“那上午时和我一组吧,我带你了解一下,下午你可以再选其他人一起。”   “等...等等,我可不去啊!”他要在家打电动的!这么热的天,傻子才在外面乱转。   “这样啊...”越歌愣了愣,面上浮出一抹失望,不过转瞬便温柔一笑:“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江画的肩膀,红肿的手背晃入江画的视野。   “快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江画问:“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因为要两两组队,七个人的话,会多出一组,我可以试试完成双人的任务。”   越歌语气里丝毫没有怨怪的意思,反而非常善解人意地说:“经历那么多,你最近一定很累,趁着假日好好修养。”   “我...”   越歌越这么说,江画就越于心不安。   什么很累,他现在活蹦乱跳的,不去就是不想受罪罢了,但如果他不去,又苦又累的任务就全部推给了白莲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江画看向越歌受伤的双手,内心的小人不断挣扎。   挣扎到最后,江画差点把一开始的目的忘了。   系统冒头提醒:“让他帮你作弊啊!”   “啊!”江画惊呼,赶紧叫住越歌:“你还没说考试帮不帮我。”   越歌转过头,浅淡的眸子温润清亮:“下次月考,你很想成绩好些吗?”   江画用力点头:“我不想拖后腿。”   越歌给了他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好,我帮你。”   系统啧啧感叹:“多纯一朵白莲花啊,这都不拒绝你,你倒好...”   系统话说到一半,江画顺利脑补出了下文。   他看着越歌清越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好烦。”   ......   之后的几天,越歌再也没提过社会实践的事。   他不是打工就是补习,每晚放学都很忙碌,两人辅导的时间仅剩下中午。   这几天,越歌不再拿崭新的高一试卷给他做,而是给他讲解起高二正常进度的知识,做的题也都是越歌手写抄录在笔记本上的。   江画依旧左耳进右耳出,一心惦念着心事。   周六早晨,恒安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分头出发,前往各个实践场地。   高二一班,负责募捐的A组准时在校门口集合,越歌简要分配了每组的活动范围,便宣布解散。   何毕劝说:“班长,要不咱们三个人一组吧,一个人拿着募捐箱,上厕所都不方便。”   “别担心。”越歌检查起募捐箱的密闭性,头也没抬:“不是一个人。”   “啊?”何毕不解。   就像掐准时间解决他的疑惑一样,一辆黑色豪车奔驰而来,停驻在校门口。   一个头戴棒球帽,脖子上挂着小风扇,手里还握着杯冰镇西瓜汁的少年,不情不愿地迈下了车。 第16章 补偿   江画下车前,让司机播放了今日气温,三十五度。   全副武装都抵御不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刚迈下车,空调的凉气瞬间被蒸散,江画差点掉头上车。   太热了,这种天气就应该在家待着,吃饱了撑的才会出来。   越歌检查完募捐箱,交代了傻住的何毕几句,拿着箱子走向江画。   之前说过不来,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江画赶紧先发制人:“我在家实在无聊,决定来看看热闹。”   越歌扫过江画身上的装备,眼含笑意:“好,谢谢你来帮忙。”   “我不是来帮忙!”   被一语道破动机,江画恼羞成怒:“我就看看,你可别想让我做事。”   江小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特怕白莲花过分相信他,给他布置什么任务,那他什么都不会的事不就暴露了。   江画想得挺好,以看热闹为名过来,等下偷偷观察有什么自己能做,再去帮忙,这样也不至于太丢人。   “你当散步就好。”越歌说:“我们的活动范围在商业街,走吧。”   “...最好是这样。”   江画‘哼’了声,压低帽檐,默默吸了口西瓜汁。   商业街距离恒安高中一公里左右。   虽然商业街人流密集,但在那里募捐,势必会收获形形色色的目光,好面子的青春期学生自然不愿意来,比起被围观指指点点,他们宁可去人迹罕至的街道慢慢募集。   离开学校,前往商业街的一路,江画一手拿着小风扇,一手喝着西瓜汁,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与他相比,抱着硕大募捐箱的越歌似乎已经适应了酷暑的高温,步调从容,神情也轻松平常。   但江画还是注意到,他额间渗出了薄汗。脸颊比平时要更加红润许多。   “我们组的任务数额是三千块。”路上,越歌解释起社会实践的具体内容:“为了防止其他组募捐不顺利,今天要尽可能努力。”   江画对钱没什么概念,不过在记忆里,他收到的红包都没有少于一万的。   “这点够干什么,要交给学校吗?”江画问。   “够做很多事的。”越歌说:“捐款不会上交学校,而是由各班自行分配给本班的贫困生。”   “谁是贫...”   话说一半,江画突然神情一僵。   和其他班级的班长不一样,越歌作为一班的班长,深受同学喜爱。   具体表现在除了都喜欢缠着越歌问题之外,一班学生很喜欢和越歌分享东西。   中午,江画会和越歌在自习室补习,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送水或奶茶,江画本来觉得他们简直有毛病,对白莲花也太盲目讨好了,这会儿他才突然想明白这些举动的根本原因。   越歌就是一班的贫困生之一。   系统:“你才想起来?你不都去过他家了。”   江画有点委屈:“我哪会想那么多...”   系统:“你就是不敬业,根本没把白莲花放在心上。”   江画:“...”   江画被系统怼得无话可说,的确是他没想起来,或者说他以前没注意过白莲花,现在也还没能好好了解。   他偷偷瞄了眼越歌,不看不要紧,一看更心虚了。   他竟然只顾自己装备,完全忘了给对方准备避暑的东西,越歌手受伤了,还要抱着这个看起来有点重的箱子。   他呢。   江画看向自己手里的小风扇和冰镇西瓜汁,沉默了。   “这个是不是很重啊...?”他小声问。   越歌转头笑笑:“是硬纸板做的,里面又是空的,所以不会多重。”   “要、要不我拿...一小会儿?”   “不用,你肩膀的伤还没好。”越歌说:“天气这么热,在外面不利于恢复,如果累了,千万不要勉强。”   江画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他也有伤啊,两人都有伤的话,就谁拿都一样了。   “不勉强。”江画心情很好,朝越歌露出一个笑脸:“我陪着你。”   脚步一顿,越歌神情微微怔忪。   他很快调整回正常步调,看了眼热得小口呼气的江画,没有再接话。   ......   募捐这种事,其实非常考验人的脸皮。   对于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江画来说,管不认识的人张嘴要钱,还不如饿死他,光是想象,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江画很快发现,白莲花的脸皮比他想象中要厚得多。   商业街这种繁华的地方,来往行人里很多都是衣着光鲜的白领,早上逛街的游客并不多,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这种氛围下,拦下人询问捐款意向,十分考验人的勇气和心态,但越歌的状态平常得不像话。   就像他每天早上班级收作业的一般平常,他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生生让被拦下的人不好意思不交‘作业’。   “这是替家庭有困难的高中学生募集的捐款,您的一点爱心,就可以帮助一位少年完成学业。”   越歌讲话娓娓动听,搭配他天然优势的俊秀面容,很少人能忍心拒绝。   “拜托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就好。”   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挣扎良久,对上越歌真挚的表情,终是一咬牙,将一百元投进募捐箱。   越歌满面春风,礼貌致谢:“感谢您的捐赠,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江画在一旁都看傻了。   系统啧啧调侃:“不愧是白莲花,这谁抵得住。”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不下于二十个人往捐款箱里扔钱了,江画在一旁喝着西瓜汁,就是白莲花身边的吉祥物,除了卖萌外毫无用处。   这次社会实践是了解越歌的好机会,算是他们补习外的交集,能看到白莲花除了学习之外的更多面。   江画无所事事,咬着吸管,索性暗戳戳地观察起来。   一个小时,他几乎是不停歇地在与人交谈。   随着时间流逝,越歌嘴唇逐渐干燥,说话的语速也降慢了一些,江画攥紧还剩一半的西瓜汁。   怎么就没多拿一杯。   越歌正在劝说着一位年轻女人,女人翻找钱包时,吉祥物江画恋恋不舍地将西瓜汁递去:“给你喝一口。”   越歌愣了愣,目光落向眼前的吸管:“给我?”   “嗯。”江画煞有介事地比了根手指:“就一口。”   刚说完,他表情一阵挣扎,又闷闷改口:“算了...你给我留一口就行。”   他什么都没做,都喝了半杯了,而一直忙碌的白莲花再不浇水,恐怕就要被晒干了。   越歌本来是不想喝的,可瞥见江画皱皱巴巴不情愿的脸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主意。   因为越歌双手抱着募捐箱,江画把西瓜汁递到了越歌嘴边,为了装作不在意不心疼,他欲盖弥彰地转向旁边的人群。   越歌看了两秒印着小牙印的吸管,喝起果汁。   准备捐款的女人刚找到钱包,抬头便看见这一幕,手一抖,钱包差点没拿住。   商业街人来人往,外貌对比鲜明却同样优越精致的两个少年早早就吸引了很多注视,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   商店里的服务员仗着视角便利,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站在跟前的女人更是脸颊涨红,激动地直接捐了两百块。   磕到了,这钱不亏!   杯子的重量越来越轻,江画到底忍不住回头,入目便是空空如也的杯子。   “...!”他懵了一瞬,瞬间怒了。   说好了留一点呢?!   越歌好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喝光了,表情有些慌张:“抱歉,我没注意。”   喝完果汁,越歌的舌尖舔过湿润的唇面,也不知道是西瓜汁的原因,还是天生唇色就红润,江画瞧见这一幕,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瞬。   “哼...就当浇花了。”   江画压下怨气,把空杯子扔了。   他发现他和捐钱的那些人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张莲花脸。   眼不见心不烦,江画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忿忿道:“我现在渴了。”   越歌压下微翘的嘴角:“那怎么办?”   “我要喝水,你去买。”   “这附近好像没有冷饮店。”越歌四下看了看,说:“我去找找,这里凉快,你别乱走。”   “我哪都不去。”江画抢过他手里的箱子催促:“快点,我要渴死了。”   等越歌去买水了,江画奇怪看向还没走的女人。   女人咬了咬牙,又往箱子里丢了一百块,眼里流露出能不能再待一会的期盼,江画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警惕后退两步,抱紧箱子。   “捐了可不能拿回去。”   女人一愣,随即捂住融化的胸口,一副遭不住的表情。   江画没再管不相干的人,他支走越歌,除了口渴外,还有其他原因。   偷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红票票,看着越歌走进一家商场后,他倏地全塞进了箱子。   系统懵了:“你要干啥呀你?”   江画不以为然:“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达成目标啊。”   天气这么热,他可不想真傻乎乎地散一天的步。   更何况...   江画想起上次在越歌家看到的景象,他的任务是带歪白莲花,等白莲花学坏后,他本来就打算用一大笔钱补偿,再把白莲花掰回来,那什么时候补偿不都一样。   就在江画得意于自己的机智时,忽然听见一阵大喇叭的调试声。   “滋啦、咳咳——夜话乐队倒闭了,夜话乐队倒闭了!”   “主唱和他的小情人跑了,全场签名照一律二十,主唱十块买一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您的一次施舍都将是一个孩子圆梦的助力,救救孩子吧!”   喇叭声持续不断,不知何时,身旁多出道人影。   棒球帽被挑起,江画视野上扬,只见赵夜白单手插兜,笑吟吟地问。   “老板,助梦么?” 第17章 慈善家   刚刚江画还觉得白莲花脸皮厚,赵夜白又让他长见识了。   什么助梦,这就是赤裸裸地要钱啊!   江画有点纳闷,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像傻子么?”   赵夜白不置可否:“老板,我看你面相,就是善良有爱心的慈善家。”   ...善良有爱心,江画倒是不否认,就是慈善家这头衔让他觉得有点微妙。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唔...还行吧。”   赵夜白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所以助个梦呗,帮贫苦的逐梦少年实现音乐梦想。”   要是换成别人,江画被夸的飘飘然,没准就真掏钱了,但对赵夜白,他心里的芥蒂可不是被夸两句就能消除的。   江画翻了个大白眼:“没钱,离我远点!”   赵夜白瞄向他怀里的纸箱,意思很明显。   江画心生警惕,抱着箱子转头就走。   “哎!跑什么啊。”赵夜白虚虚掩嘴,用江画完全听得见的声音偷偷吐槽:嘁,没人性的资本家。”   两人一共见过两面,说认识都勉强。   江画惊了:“你能更不要脸一点么?”   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签名照,赵夜白还不死心:“十块有没有,买一送一,一年可就搞这么一次活动。”   江画:“...傻子才买。”   这次见面,赵夜白没怎么犯病,江画对他糟糕的第一印象却没扭转,看到这张脸还是心烦。   江画不耐烦地摆手:“你走开,别和我搭...”   脑筋一动,他突然止住了话音。   夜话乐队是怀水中学学生组织的乐队,简介代表赵夜白是怀水中学的学生。   提起不良少年,周大嘴第一个说的就是怀水学生,其次才体育生,当时他舍远求近,去调研了本校的体育队,结果一无所获,调研的事也就耽搁到了现在。   眼下,真正的不良少年不是送到眼前来了?   江画眼波闪烁,再看赵夜白,突然顺眼了不少。   他后退半步,上下打量赵夜白,试图看出不良和普通学生的不同之处,发现对方在气质上,的确区别于他认识的同龄人。   有点吊儿郎当,又有点放荡不羁,似乎不被任何东西束缚,随性又自由。   江画想了想,说:“买签名照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件事。”   赵夜白给了他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如果是谈恋爱的话,我觉得很ok。”   “放屁!”江画一愣,一股火就蹿上来了:“你做梦!”   他就是不调研了,被系统抹杀,都不可能和神经病谈恋爱。   “反应这么大,我太伤心了。”赵夜白耸了耸肩,看不出半点失落:“好吧,什么事?”   江画眼神飘忽,含含糊糊把目的说了。   “...不良少年?”赵夜白讶异问:“啊?你想学坏?”   “嗯。”江画有点脸红,为了掩饰尴尬,呛声说:“不行啊。”   这个要求的确离谱,不想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按照江画的打算,他先去学不良少年的特征,转头再去耳濡目染白莲花。   说是学,其实就只是调研而已,他有了方向,才能演戏给越歌看。   但他没法跟赵夜白解释这些,只能忍耐对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江画自暴自弃地说:“总之,你教我怎么变成不良少年,我就助那个什么梦!”   “嗯...”   赵夜白摩挲下巴,像是在思忖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片刻后,他目光转向江画。   江画表情忐忑,明明是秾丽惊艳的长相,偏偏眼神干净又澄澈,被他这么眼巴巴地瞧着,赵夜白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好吧。”   虽然有点麻烦,但闲着也是闲着。   赵夜白答应了,笑眯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五寸照片给江画扇风:“老板,要不先买十张签名照?”   江画:“...”   用五十块换来十张毫无用处的签名照,江画看都没看,随手揣进口袋。   “那怎么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中午,在嗨街广场等我。”赵夜白打了个哈欠,语气很不正经:“哥哥带你去学坏。”   “为什么要等到中午?”江画问。   赵夜白斜睨了他一眼:“你见哪个不良少年早起?先给你个任务,明天赖床。”   江画:“...?”   约好时间碰面,赵夜白把五十块揣进兜,夜话乐队的成员拿着大喇叭走来,远远叫嚷着:“逮到主唱和他的小情人了,签名照恢复原价!签名照恢复原价!”   叶恬恬河东狮吼:“赵夜白!赶紧给老娘滚回来!你没午饭了!”   “别啊!”赵夜白哀怨一声。   临走前,他还不忘挑了下江画的下巴:“小情人,我去赚钱养你。”   “你再胡说!”江画气得涨红了脸,一巴掌就要打开那只欠手,赵夜白却先一步溜了。   “明天见。”   赵夜白走回乐队,江画眼瞧着叶恬恬把一张写有【合照十块】的纸板挂在了赵夜白脖子上,逼着他拉生意去了。   系统津津有味地看热闹:“那伙人真有经商头脑,你和白莲花应该学学。”   “学什么?学丢人吗?”   系统:“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一百块rua一次,保证很快达成目标。”   “...”   光是听着,江画已经在找地缝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这就是那群人的作风,那是不是代表这也算不良少年才做得出的事...?   江画挣扎半天,还是打消了尝试的念头。   ...丢人。   商业区地块很大,在附近做成几单生意后,夜话乐队拐向下一条街道。   江画抱着募捐箱独自站在墙边,断断续续的,竟然也有几个人来捐款。   每次有人靠近,他都尴尬的双颊通红,不住往墙边退,捐钱被拒绝,路人都有点哭笑不得。   但江画的外貌实在优越,惴惴不安的可爱样子让人兴趣只增不减,路人反而更加热情地上前捐钱了,个别胆子大的,甚至拿出手机讨要电话。   在江少爷忍不住发火前,越歌终于回来了。   远远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江画好比看见救星,推开挡在眼前的人跑去,张嘴就是抱怨:“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他语气娇娇赖赖的,还透着微不可查的委屈,就想是在撒娇。   越歌一愣,看见江画后方拿着手机的年轻男人,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人有点多。”   江画注意到,一趟下来越歌额角浸了不少细汗,默默把抱怨吞回肚子,别扭道:“慢吞吞的,我都快渴死了...”   越歌将水给他,拿过募捐箱:“给我吧,你要不要去咖啡店休息。”   说完,越歌再度看向迟迟不肯离去的年轻男人,皱了下眉。   “但咖啡店有些远,你...”   “我不去。”江画打断,四下看看,后怕地凑近越歌:“我跟你一起。”   越歌弯起嘴角,语调轻柔:“好。”   他抬手拭去了江画额边的汗珠,明明是第一次做,动作却自然得像做了很多次。   最后看了年轻男人一眼,越歌带着江画朝反方向走去。   “换个位置吧。”   被路人这么一打岔,江画险些忘了自己偷偷捐钱的事,直到越歌又募集了半个小时后,他才想起来。   越接近中午,天气就焦灼。   没再听见赵夜白等人的大喇叭声,满头大汗的江画怀疑,这伙人都放弃逐梦选择回家吹空调了,毕竟没几个人能像白莲花这么有耐心有毅力。   “刚才好多人捐钱,我觉得我们完成任务了。”江画拐弯抹角地说:“要不要检查一下。”   越歌摇头:“现在只有七百五十二块。”   江画懵了:“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数了?”   他一直和越歌一起,这箱子明明就没打开过。   “没有数,我记得。”越歌说得轻描淡写,江画却听得惊涛骇浪。   “但你、你不在时,有很多人来捐钱!”   “有几个?”   “好几个。”   的确有好几个来捐钱,但都被江画躲开了。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胡诌:“还有个男的,一口气捐了好几百呢。”   越歌讶异:“好几百?”   “是啊。”江画僵硬说:“他看起来就善良有爱心,可能是个大慈善家吧...”   “这样啊。”越歌颠了颠箱子,犹豫道:“但募捐额度不设上限,现在还早,我们再努努力吧。”   系统在脑子里笑喷了,江画眼角抽搐,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点头。   “你如果累可以先回去,我一个人就可以。”   江画:“我...还好。”   江画参加社会实践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听说他不来,白莲花就要承担两个人的工作。   且不说越歌的手受伤,对方又答应帮他作弊了,江画心里愧疚,才想着多少来帮帮忙。   来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地方。   江画举起小风扇,对着越歌的脸吹。   起码在吉祥物和会吹风的吉祥物之间,他默默选择了后者。   越歌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们又遇到了几次路人来搭讪的情况。   身边有人在,江画发脾气有了底气,但白莲花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能交个朋友么,那个,这是我微信。”   “好,等钱交给需要帮助的人,会告诉您的。”越歌笑容不改。   只想搭讪,没想捐钱的男人表情讪讪,不情愿地掏出了十块钱。   江画又看傻眼了,白莲花怎么交朋友这么随便。   系统解释:“白莲花哪会想那么多,他只想着募捐帮助人吧,加个好友也不损失什么。”   江画狐疑道:“真的吗?”   系统:“说不定在他看来,捐钱的人都是可以打交道的好人呢。”   江画勉强信了,但他也捐了钱啊!   他和越歌到现在还不是好友,为了以后的带歪之路,要耳濡目染,总要暂时交个朋友吧。   而且人家捐十块就加上了好友,捐好几百的江画总觉得自己不加亏了。   于是,在接连几个人搭讪成功后,休息间隙,江画按捺不住,拿出了手机。   越歌看着举到眼前的二维码,愣了几秒。   江画别着脸一言不发,帽檐压的低低的,耳尖通红。   越歌失笑,也没说话,放下箱子加了好友。   滴滴一声提示,江画动了动耳朵,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收起了手机。   去加一个曾找过麻烦的人好友,确实需要心理建设。   越歌的态度让江画松了口气,之前都是他吹五分钟小风扇,再给越歌吹两分钟,加完好友,江画心情很好,默默给越歌加了两分钟。   到了中午,江画不肯吃外面的食物,两人在咖啡店随便吃了些甜点,又开始继续募捐,直到下午三点,越歌计划里的结束时间。   听到越歌说差不多可以走了的时候,江画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上车时两腿都在打颤,把江家的司机吓得够呛。   江画本想先送越歌回去,却被越歌以还要返校为由婉拒,江画累得不行,实在没精力再回学校,就先走了。   募捐结束后,A组的成员重新在校门口集合。   A班的贫困生有三名,捐款最后会分成四份,其中一份作为班费留存。   各小组整理过募集金额,众目睽睽下算出总数,将钱暂时交给越歌保管。   ......   晚上九点,结束周五的家教工作,越歌回到家。   他简单冲了个澡,又看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字典,才开始整理今天的捐款。   白净的手指间,各个面额的纸币被归纳在一起,整齐排列成几堆。   重新确认过份额,越歌将钱放进信封,在封面规规整整写了几个字。   9.20捐款,3247元。   写完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纸币。   今天他募集到一千五百三十元,上报的也是这么多,手中八百块崭新的纸币是多出来的。   “真是个好心的慈善家。”他喃喃低语,将钱装进另一个信封。   9.20江画,800元。   空寂的小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将信封放进抽屉,越歌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删光了备注为0的好友。   删到最后一个傻兔子头像时,越歌指尖停顿,轻笑一声,重新改了备注名。   【江画】 第18章 漂亮的狸猫   周六在外游荡一天,周日一早,就算江画没想赖床,也生生躺到十点钟才爬起来。   原因无他,浑身酸痛。   两条腿更是像断了一样,走路都不敢屈膝。   大清早的,江画越躺越气,拿出手机给越歌发了条信息。   【话梅糖好吃:都怪你!】   隔了两分钟,越歌回复。   【x:?】   【话梅糖好吃:我今天浑身疼,爬都爬不起来。】   这俩句话分开看没什么,连续读下来却很容易让人想歪。   越歌半晌才回复。   【x:是因为走太多路?】   【话梅糖好吃:不然呢。】   这不讲理的劲儿把系统都看傻眼了:“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么?”   江画阴谋论地说起气话:“他是不是用的苦肉计,故意让我看到他受伤了,把我骗过去。”   系统:“...怎么会,他可是白莲花啊。”   江画:“那我都捐钱了,他还要继续走。”   系统:“人家不是让你回去了么,你不回。”   江画:“...”   【x:对不起。】   江画被系统给噎的无话可说,转头看见白莲花的道歉,心里更别扭了。   还真是白莲花,被甩锅都不狡辩的。   系统表示担忧:“你这么无理取闹,下次白莲花不带你了怎么办。”   江画:“...不至于吧。”   他以后免不了和越歌来往,第一次就给对方留下娇气的印象,好像的确不太明智。   江画犹豫半天。   【话梅糖好吃: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非去的。】   【话梅糖好吃:你别动不动就跟我道歉行不行!】   前后文变脸太快,谁看了都要说一声作,江画本人也很尴尬。   几秒后。   【x:按摩可以缓解肌肉酸痛,今天多多休息。】   江画松了口气,白莲花脾气真的好。   【话梅糖好吃:你好像我一个朋友。】   【话梅糖好吃:苏闻你知道吗,也是咱们学校的,高三刚毕业,人可好了。】   这次越歌好久都没回复,等江画爬下床洗漱完,准备出门了,手机才响起提示音。   【x:不知道。】   江画挠头,以前他常听班上的女孩子讨论苏闻,越歌怎么会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句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白莲花境界可真高。   和赵夜白约在了中午十二点。   抵达嗨街广场后,江画特意在车里等到十二点才下车。   他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浅橘色的短袖和白帽子,看起来很有活力。   不过江画今天只带了帽子和墨镜,把小风扇放在家了,浑身酸痛,手臂根本举不起来。   十二点十分。   赵夜白姗姗来迟,走路还在打哈欠,江少爷等了十分钟,险些爆炸。   “你迟到了。”他阴恻恻地说。   赵夜白哈欠打到一半,余光瞄向他:“生气了?”   “不应该生气?你知道今天多热么。”   赵夜白郑重点头:“嗯,的确应该生气。”   江画:“...?”   ......   五分钟后,绿贝咖啡店。   江画捧着大大的冰激凌,像尝毒一样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几秒后,气氛由阴转晴。   江画脸颊粉扑扑,双眼亮晶晶,一口接一口吃起冰激凌。   赵夜白笑着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可不骗人。”   江画动作一滞,对着眼前的大份超豪华冰激凌,不甘心地嘴硬:“...一般吧。”   赵夜白摇头感叹:“小少爷真挑。”   “哼。”   其实不管卖相还是味道,确实都挺不错的。   绿贝咖啡店,江画知道这家店,白莲花就在这里打工,但今天越歌不在店里,周六似乎不是他的工期。   在店里扫视一圈,江画突然有点失望。   桌对面的赵夜白正捧着个小册子在看。   “那是什么?”江画好奇问。   赵夜白说:“英语单词。”   江画瞪圆了眼睛:“我让你带我学坏,你出来背单词?!”   “两件事又不影响。”赵夜白不以为意,甚至又翻了一页单词本:“你快点吃,吃完哥哥带你学坏。”   虽然听起来很玄学,但学渣之间还真有那么点共鸣,江画凭直觉就能认定这家伙不是好好学习的人。   “你们要考试?你被老师威胁了?”   “没有,家教留的作业,我背不下来,他就凶我。”   “你的老师这么严厉啊?”江画面露同情,和赵夜白的家教相比,辅导他的越歌简直太温柔了。   赵夜白意味深长地笑了:“是啊,贼凶。”   说是这么说,他非但没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反而兴味满满,很有劲头的样子。   江画单纯的信了,提议:“你可以换个老师啊。”   “不想换。”赵夜白翻了页单词:“虽然性格糟糕,但人美声甜还有趣,很难找的。”   “...有毛病。”江画眼角一抽,懒得理神经病,接着吃冰激凌了。   来之前两人都吃过午饭,吃完饭后甜点,在江画期盼的目光下,赵夜白带他来到一处车行。   车行隐匿在七拐八拐的偏僻街道,外表并不是多高大上,从外看,就是一件被荒废依旧,遍布涂鸦的陈旧仓库。   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江画绕过地上的废铁,嫌弃的根本不愿入内,最后还是被赵夜白生拉硬扯拽进去的。   别有洞天。   仓库内面积极大,说是一个小型停车场也不为过,装修布置并不华丽,但各处细节都掺杂着店主的奇思妙想,每一眼都是一次惊喜。   跑车、越野车、嬉皮车...无论是重型机车还是轻型机车,仓库里陈列着市面上小有名气的款式,为了充分发挥车子的魅力,周遭的灯光颜色和角度都各有不同。   他们进店时,店主正在改装一辆跑车,看见赵夜白,挥起钳子打了声招呼。   “今天带人来的?”店主是个四十多岁,满脸胡子的大叔,看江画的眼神有点新奇:“男孩儿?”   “女孩儿。”赵夜白一本正经。   江画反应了两秒,瞬间炸了:“你说谁是女的?!”   赵夜白笑得肩膀直抖,单手按住江画说:“小少爷,挑一辆,随便挑。”   明明说要带他学坏,来车行干什么?   江画的认知里,学坏就是抽烟喝酒什么的,但赵夜白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摸不透对方想做什么,江画还是在仓库里转了一圈,选了一辆纯黑色的跑车。   说是跑车,其实就是模仿跑车线条设计的机车,江画感觉外表很酷,速度应该也很快,就随便选了。   “你喜欢这种款式?”赵夜白上前查看:“排量很大,是重型,还不错。”   “你要干什么?”江画问。   赵夜白抬头:“你不是要学坏吗,等下带你去玩点不一样的。”   江画隐约预感到什么,紧张得结巴:“我...我可未成年,没有驾照。”   赵夜白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成年了啊。”   江画预感更不妙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夜白没回答,去找店主说了一大堆江画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两人拆开车子忙碌好一会,江画被晾在一边,他无聊地东看看西看看,对着两人调整的跑车拍了张照片,然后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沙发坐下等。   “好慢啊。”他忍不住抱怨。   赵夜白换上了工装裤,闻声走了过来:“无聊,我给你找点事儿啊?”   江画竖起耳朵:“什么事?”   赵夜白门外指了指:“隔壁仓库有几个车没刷,你...”   “滚啊!”   江画怒不可遏,一脚踹了过去,赵夜白后退躲开,讪讪摸了摸鼻子。   “好凶,体验生活嘛。”   他手套沾着黑油,连带鼻尖也沾了一点,江画火气沸腾到一半,看见这一幕,突然破功。   一开始是强忍着笑,后来江画实在忍不住,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赵夜白纳闷,伸手就要来抬他的下巴,江画吓得赶紧躲开了。   “别碰我,你手脏。”   再次直面赵夜白的脸,江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你现在好像狸猫。”   赵夜白一愣,转头去看墙上的镜子:“也不是很像啊。”   他嘀咕着,再左右脸颊各添了三笔胡须,面朝江画。   “现在呢?”   江画笑得瘫在了沙发上。   赵夜白默默看了他半晌,小声说了句‘可真好哄’,转头回去改车了。   浑身酸疼,再加上笑得累了,江画在沙发上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夕阳西垂,橘黄的光线透过门缝打在他脸上,为本就靡丽的长相又添了层虚幻滤镜。   鼻子被点了两下,江画迷迷糊糊睁开眼,赵夜白一手撑着沙发背,另一只手的摄像头几乎怼在他脸上。   没等江画反应过来,赵夜白就收起手机退开了。   “...你在拍照?”江画揉了揉眼睛,直起身问:“拍我做什么。”   赵夜白轻咳了一声,以拳掩面:“没有啊,咱们该走了,我叫醒你而已。”   江画虽然头脑比较简单,但视力很好,赵夜白明显在偷笑。   睡意倏地消散,江画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朝镜子看去。   镜子里映出一张精致昳丽的脸。   只不过,秀气的鼻尖多了一点黑印,两侧脸颊多出三道胡须。   赵夜白点了个赞:“漂亮的狸猫。” 第19章 你想谈恋爱吗?   场面无比血腥。   几分钟后,江画洗掉脸上的脏污,一脸黑油的赵夜白在一旁,脏的看不见表情。   “要不是你长得可爱,我...”   “少废话。”江画不耐烦打断:“咱们要去哪儿?”   赵夜白嘴角一抽,在洗手盆前仔细洗干净脸,晾了江画一会儿才说:“后街,听过么?”   江画摇头。   他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但很多地方都没听过,比如越歌的住处。   “在城北三环。”擦干脸,赵夜白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笑容意味深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系统提醒:“他怎么好像挖了坑等你跳啊?”   江画:“什么坑?”   系统:“看不出来,不过可不是人人都是白莲花,你长点心。”   江画觉得有道理,趁着赵夜白摆弄头发,打开通讯录,给保镖发去了实时定位。   等差不多晚上五点,两人终于离开车行。   男生对车总是没多少抵抗力。   纯黑色机车线条流畅,外形酷炫,还是江画从没坐过的类型,他眉眼间透着新奇,围着车子打量了好几圈,恨不得买回家研究。   赵夜白动作利落地跨上机车,拍了拍后位说:“上来吧小少爷。”   江画迫不及待坐了上去,听着耳边嗡嗡炸裂的引擎声,紧张嘱咐:“你开稳一点啊。”   “啧。”赵夜白语气耐人寻味:“我开车可稳不了。”   江画当即要下车,赵夜白无奈:“遵命,小少爷。”   在江画印象里,赵夜白是个吊儿郎当的三流乐队主唱,还是厚脸皮让人助梦的穷主唱,但当赵夜白一身黑色劲装驾驶机车时,竟然也不违和。   他这个人很奇怪,好像和一切不安定的东西都能搭配,是个天生浪子。   车子启动的惯性袭来时,江画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抓住赵夜白的衣服。   汹涌的晚风吹乱了头发,在风声和引擎声的空隙间,江画隐约听见一句人声。   “抱紧我。”   ......   后街虽然名字和嗨街差不多,位置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处于人迹罕至的桥头,另一个坐落在热闹非凡的江边。   两人到达后街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起码三十分钟的车程。   三环路灯通明,桥头处聚集了十几个人,穿衣打扮与江画印象中的不良少年完全吻合。   纹身,唇钉,五颜六色的头发,衬得出现在这里的江画和赵夜白格格不入。   两人的出现瞬间成了视线焦点,赵夜白本以为江画会不自在,结果转头一看,江画双眼亮如繁星,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兴奋劲儿。   江画差点喜形于色。   这不就是他想找的不良少年吗!   赵夜白愣了半晌,直到江画跳下车,催促推他:“快过去啊。”   赵夜白:“?”   系统说赵夜白给江画挖坑,其实也不算。   赵夜白带江画来这的本意,就是想让江少爷清醒清醒,别头脑一热当什么不良少年,今天吓唬他一下再把人送走,谁想到似乎弄巧成拙了。   他今天本来就有比赛,约江画只是一时兴起,在车行就有点后悔了,改车时一直在耗江画的耐性,结果江画完全没有防备心,竟然一觉睡了过去。   事已至此,赵夜白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只能暂时将江画带过去。   “呦呵,赵哥今天咋来这么早?”一个小黄毛热情打招呼。   “嗯。”赵夜白敷衍道:“没事闲的。”   “我以为你怕输,早过来求饶。”一旁突然迎来个光头,高挑着眉,一脸讥诮。   赵夜白‘咦’了声,讶然道:“光头,你不比我来的还早么,原来是因为怕输想求饶啊。”   说完,他拍了拍光头的肩膀:“早说啊,你等会儿喊三遍‘我英年早秃’,哥哥就让你三秒。”   光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身侧拳头攥的死紧,似乎正在蓄力。   光看体型,赵夜白根本不是光头的对手,两人剑拔弩张的间隙,江画在口袋里又给保镖发了个定位。   赵夜白要刚来就被打趴下,他可得找人接他回去。   好像在忌惮什么,光头最终没对着赵夜白那张笑眯眯的脸打上去。   光头注意江画很久了,嘴皮子耍不过赵夜白,干脆换了目标:“赵大少今个怎么还带个小白脸?”   江画和赵夜白同时一愣,赵夜白噗嗤笑了。   笑完还不嫌事大地重复:“他说你小白脸。”   小白脸这词江画并不陌生,主要归咎于他的生活圈。   某些聚会中,他常听见别人说谁谁谁养了个小白脸,是娱乐圈挺火的明星什么的,被迫搞懂了其中的含义。   江画脸都黑了,怒瞪向光头:“你再说一遍。”   光头隐约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怕了江画这小屁孩。   “不是小白脸是什么?”光头上下打量江画,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恶劣打趣:“难道是找的小鸭子?”   小鸭子...?   系统见瞒不住了,小声解释:“小鸭子就是指一些出卖肉体的漂亮男孩。”   江画:“...”   光头以为这么说赵夜白带的伴,赵夜白肯定会恼羞成怒。   飙车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和状态,光头想耍小聪明,却没料到赵夜白根本没反应,反而是被他称作小白脸,看起来瘦弱纤细的江画一脚就踹了过来。   “你才小鸭子!”江画气得脸涨得通红,也顾不上打不打得过,冲上去就要动手。   就算打不过,等江家的保镖来了,总能帮他双倍揍回去。   光头被一脚踹中大腿,表情还有点懵。   等他反应过来,脸色一暗,狞笑着就要还手,后方突然冲出个穿着皮衣的小光头,一把把他搂了回去。   玩得起重型机车的人群多是些富二代,小光头方才就一直觉得江画眼熟,打电话给朋友才确定。   “陈哥,别冲动!”他说:“那是江河流的儿子,你打他就完了!”   短短几秒的功夫,光头的脸不知道变了几种颜色,最终定格在了苍白。   他心有余悸地望向江画:“你就是江画?”   江画还想踹光头,却被开始和赵夜白打招呼的黄毛拦住了。   “江、江哥,你消消气,光头哥没认出是你...”小黄毛说的磕磕绊绊,拦也不敢深拦,好在江画身娇体弱的,没多少力气。   江河流的儿子在学校被欺负,江家直接把人搞进局子的事最近是A市很多圈子的谈资,鲜少有人不知道的,事发没过多久,江画的名声正如日中天。   看江画气得挑脚的模样,比赛还没开始,光头心态先崩了。   “江...少爷,是我乱说话,我不是针对你,是...”光头看向一旁的赵夜白,恨得牙痒痒。   赵夜白双手抱肩,很惬意的看热闹。   “谁是小鸭子?!”江画问。   光头哭丧着脸:“我,我是行不。”   江画也不是傻的,这伙人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肯定是打听出他了。   他还没消气,想吓唬吓唬光头:“你叫什么名,家住哪,说!”   光头差点真哭了:“叫我陈光头就行,至于家住哪,这...我平时在城东混的。”   “说具体点!”   “就明阳那一带...”   江画一愣,那不是越歌住的地方么。   他没再吓唬人,板着个脸要了光头的电话。   越歌这朵白莲花太能养混混了,他打算好好打听一下越歌的事,光头没准知道些什么。   事情告一段落,见江画没再说话,光头借故去了另一边。   赵夜白在旁鼓掌:“小少爷厉害啊。”   江画懒得理他。   光头和赵夜白的比赛定在六点十分。   江画虽然喜欢尝鲜,但也没傻到把安危交给看起来就不靠谱的赵夜白,所以他没有参与比赛,只是一个人在旁观看。   旗子摇下的一瞬,两辆机车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带起的气流吹起了兔女郎的裙摆,也吹乱了江画的头发,他半捂住耳朵眺望,赵夜白他们影子都没了。   赵夜白一去一回起码要十五分钟,趁这个时间,江画观察起眼前这些更正统的不良少年来。   和他原本的想象差不多,有的在吞云吐雾,有的拿着冰镇啤酒,还有五颜六色烫过的头发,各种脏话不绝于耳,杂乱而无章。   江画问:“到底什么程度算带歪,是像他们这样,还是像赵夜白那样就行。”   系统沉默良久:“都差不多。”   江画:“哈?”   但赵夜白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也差不多啊。   江画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本尊打脸了。   赵夜白毫无悬念地赢了心态炸裂的光头,不知道两人先前订下了什么赌约,光头的表情很难看,但难看中,又透着一丝庆幸。   输了比赛起码总比进局子强。   赵夜白凯旋而归,走向江画时,行云流水地点了根烟。   “怎么样?还想学坏么?”   江画惊异反问:“你抽烟?”   赵夜白挑眉:“不行?我十八。”   “你不是主唱么?”江画印象里,唱歌的人都要保护嗓子。   “没事儿,天生丽质。”赵夜白浑不在意,神情间的痞气更浓:“我嘛,做完刺激的事儿就抽。”   赵夜白有时说的话就是对牛弹琴,因为江画根本听不懂其中的深意。   他眼巴巴看着赵夜白指间夹着的香烟,心思都写在脸上。   “想试试?”赵夜白问。   江画纠结了好半天,才犹豫点头。   其实身边的人里,他见过乔修远抽烟,还见过其他朋友抽烟,但从来没有过尝试的想法,甚至有些讨厌那种味道。   不过厌恶的情绪还是抵不过死亡的威胁,他不学会,怎么去教白莲花。   赵夜白将香烟递给他,江画嫌弃没接:“你嘴碰过。”   赵夜白一愣,失笑着拿出根新的:“你自己会点烟么?”   江画自然是不会的。   带着点戏弄他的心思,赵夜白说:“打火机丢了,你叼在嘴里,从我这借火儿。”   没听懂什么意思,江画照做,含住了香烟的滤嘴,又眼巴巴看向他。   赵夜白叹了口气,突然凑近,江画下意识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住了桥梁围栏。   “干什么?”江画有点心慌。   赵夜白俯身,两条手臂撑着江画两侧的围栏。   黑沉夜幕下,点点火星抵上江画的烟头。   “吸气。”赵夜白说。   江画一惊,下意识吸了一大口气,烟雾涌进鼻腔,直接激得他将香烟咳了出去。   “噗嗤,用嘴吸,谁让你你用鼻子吸。”赵夜白实在忍俊不禁:“你是傻瓜吧。”   江画咳得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好不容易缓过来,就见赵夜白都快笑背过气了。   江画有点沮丧。   在学坏这件事上,他好像就没顺利过。   今天也是,飙车虽然是不良少年的一面,但且不说危险性大,他和越歌都没成年,根本没法开车。   江画丧得都懒得管赵夜白嘲笑他了。   “这些都好难,有没有什么更快变坏的方法?”   问时,江画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最快完成任务的方法,可能是做梦。   谁知赵夜白忍住笑,说:“有啊。”   “嗯?”   “早恋呗。”赵夜白说:“爱情使人变坏。”   江画怔了怔,脑中突然闪过两周前越歌拿到厕所的粉色信封。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早恋。”   赵夜白抽了口烟,烟头燃到一半,俊俏邪气的五官被烟雾氤氲得朦胧不清。   “越喜欢他,我就越想变坏。”   ......   赵夜白的话,江画听得似懂非懂。   当天晚上,被赵夜白送回家后,他辗转反侧,思考了大半宿。   一是之前叫越歌小鸭子的事,二是早恋的事。   为了求证,他甚至给苏闻打了通电话,询问早恋是不是代表学坏了。   电话那头,苏闻沉默良久,给了肯定的答案。   江画这下信了,不管是不是最快的方法,他都打算先试一试再说。   现在他就像只没头乱窜的苍蝇,没什么思路,索性瞎尝试,等一个瞎猫碰到死耗子。   江画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一点,越歌应该还没睡。   他咬着嘴唇犹豫良久,才打开手机,耳尖红红地发去一条消息。   【话梅糖好吃:越歌,你想谈恋爱吗?】 第20章 情书 那你呢   越歌洗完澡, 在桌前看了会儿书,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响了。   【越歌, 你想谈恋爱吗?】   越歌皱了皱眉, 这次又是谁。   他拿起手机,看清名字后表情有瞬间的怔忪, 指尖停顿在名字上,开始无声措辞回应。   直接说不想,好像太过直接了,如果反问,又像是诱导对方继续这个话题一样。   让江画继续往下说,想也知道会说什么, 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越歌难得纠结一次。   就在这时, 手机震动, 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话梅糖好吃: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越歌:“...”   看来不用他回复, 江画自己也能继续这个话题。   越歌敲打起键盘。   【x:没有想过。】   【话梅糖好吃:你想想嘛。】   【x:好, 我想想。】   有戏!   电话那头,江画雀跃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白莲花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不排斥,这是个好征兆,说不定早恋真是个突破口!   江画抱着手机等回复。   结果等着等着, 等到他歪头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再看,越歌都没回复。   江少爷感觉自己被耍了,早上上学, 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找越歌算账。   七点四十,班里还没多少人。   越歌正在窗台旁浇花,江画径直冲到他跟前。   “你昨晚怎么没回消息!”   越歌面露茫然:“什么消息?”   “你不是说你想想么, 喜欢的类型!”   这话一出,本就没多少人的班级更安静了,教室各处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   就是越歌,都轻吸了口气。   谁会把这种问题说得这么大声。   傻瓜。   越歌放下喷壶,解释道:“我说想想,现在还没有想好。”   江画傻了,这个问题还需要想这么久吗...?   系统说:“感情上的事都得慎重点啊。”   江画狐疑:“是吗?”   没涉及过恋爱的江画多少有些不理解,误会了白莲花,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呢。”   “没有不理你。”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越歌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拿出本习题册,转开话题:“先把这个...”   江画扭头就走,毫不迟疑。   但他走也走不出这个教室,刚回到座位装死,越歌便不疾不徐地跟来了。   “上午先把前三页做完就好。”   江画趴在桌上,扭过头当没听见。   “只有十道题。”   “我要补觉,我昨天等信息等到好晚。”逃避无果,江画搭配上了苦肉计:“都是因为你。”   越歌稍作思考:“如果你能准时做完,省下催促的时间,我也许能快一点想。”   “...”   江画耳朵动了动,缓缓转头,从胳膊里露出一只眼睛:“真的?”   “真的。”   “那你放下吧,说好就十道题。”   越歌点头,将翻开的习题册放在桌上,拿笔勾出其中五道说:“这些是做过的,记得写清楚过程。”   “你好啰嗦。”江画抢过册子和笔,开始撵人:“我知道,我写还不行么,你快好好想!”   这一幕看得一班同学眼珠子都要掉了。   他们想不明白,江画怎么就从处处针对越歌,变成如今这缠人的小妖精了。   缠也就缠了,问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意思???   等一班学生来齐,越歌作为班长,收走了各组的社会实践报告,顺便将捐款分给了其他贫困生。   江画虽然是募捐组的参与者,但他根本不晓得最后募集到了多少钱,也根本不在意,越歌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时,他在讲台下正认真做题。   因为周大嘴跟江画关系不错,到了课间,有人忍不住把他拉出去打听消息。   “江画和班长怎么回事?他不作了?”   周大嘴朝教室瞄了一眼,确定江画不在,才敢扯着嗓门说:“这还能为啥,画儿中暑那次不是班长救的么,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   江画是没听到,教室内看书的越歌却是听得真切。   他眼角抽动,故作平静地翻了页书。   “别扯犊子,赶紧说。”   周大嘴嘿嘿一笑,挠头说:“以身相许是不至于,有点好感总至于吧,反正我感觉画儿这个月就老围着班长打转,都不咋搭理我了。”   “那不是在找麻烦么。”   “你找麻烦这么缠人?真不喜欢,都眼不见为净。”   本来同学们只当铁柜事件过后,江画和越歌的关系逐渐缓和了。   直到今早江画在教室里问出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一下就把班上同学的思维全带跑偏了,江画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两人很熟稔,起码是半夜互发消息的关系。   何毕张了张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挤出一句:“靠...还能这样?!”   看见这些人被自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周大嘴心里暗爽,存了点帮江画报仇的心思说:“你们也别急着上火,马上就月考了,先好好学习吧,到时候出成绩,要是没考过画儿...”   没等周大嘴说完,何毕等人就急匆匆回座位学习去了。   要是没考过江画,那可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   月考在九月底,距离开学考试只隔了半个月,看似不合理,不过学生们倒宁可在十一假期前考完。   因为月考不会像期中或期末考试一样按成绩分考场,打乱各个班级,所以江画才决定让白莲花月考帮忙作弊。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自习室的午后,江画把昨晚的习题交给越歌,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答案。   “越歌,我题做完了,你想没想好?”   江画站在桌旁,越歌则坐着批阅习题,一个双眼亮晶晶,一个头也没抬,碎发却挡不住绯红的耳尖。   批改完最后一道题,越歌才停笔抬头:“还没有。”   “你好慢啊...”满怀期待的江画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哀怨问:“那你要多久才能想好。”   空旷的自习室只有他们两人,想起周大嘴今天在走廊里的话,越歌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我尽快。”   “你现在就想。”   越歌问:“为什么这么急?”   江画眨了眨眼,几乎是秒答:“为了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他不知道白莲花喜欢什么类型,怎么对症下药,让他早恋。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霎时间,教室里的温度低了八度。   “你说什么?”越歌冷硬重复。   “就、就是...介绍女...男朋友?”江画越说越小心翼翼,他还是第一次在越歌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由得后退半步:“你干嘛这么看我?”   越歌收回视线,淡淡说:“抱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总会有的。”江画坐在后方座位,与越歌隔着一个过道对话:“你先告诉我喜欢的类型,我帮你找找。”   “没想好。”越歌声音更冷,补充道:“起码智商要在水平线上。”   江画默默记下:“行,其他你再想想,比如性格长相什么的,想完告诉我。”   越歌低头看着书,没回话,江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正在脑中物色智商高点的女孩,也没注意到。   不管怎么说,起码有一条参考了不是。   不过智商在水平线,他认识的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好像也没有特别傻的...   ......   午休结束,下午时江画依旧每个课间都要去问越歌一遍,越歌的答案都是‘还没想好’,后来大概是不胜其烦,又给江画出了几道习题。   江画想法简单,做完题,越歌就会想上午一样想出一点,所以高高兴兴回去做题了。   下午出的题目都很难,虽然每道题看起来都有点眼熟,却是完全没做过的题目。   江画绞尽脑汁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解出来,再一抬头,放学铃都响过了。   越歌的座位空无一人。   周大嘴转头说:“画儿,班长说今天有事,不教你了。”   “他怎么不跟我说啊?”江画郁闷了,亏他好不容易才写完。   “你不好好学习呢么,他就没打扰你。”   江画:“...”   晚上六点半,越歌回到家。   又一次少见的准时回来,只不过这次没有在巷子里遇到挡路的小混混。   往常他都会简单吃过晚饭,然后先复习一遍当天的功课,再提前学习高三的课本,但今天,越歌吃过饭,直接拿出了江画的专属习题册。   江画平时的习题量大概是上午十道,下午十道,这样还不一定会做完,有时候耍耍赖,就要拖到晚上。   越歌翻开周三的习题,在二十道的基础上,又面无表情地多加了五道题。   想起江画那精力旺盛的模样,他又加了五道。   第二天上学,江画又信了越歌所说的‘你做完这些题,我有空闲,也许会早点想出来’,几乎一整天都埋在书桌前。   等他好不容易写好当天的练习题,一抬头,又已经是晚自习了。   上完晚自习就是补习时间,但今天是周三,越歌晚上还要去打工。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一班教室,江画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这和计划中不一样啊,我为什么在学习?”   系统答:“为了让白莲花想得快一点。”   “那白莲花呢?”   “去打工了。”   江画一摔:“那我还学什么习!我学傻了!”   越歌不在,他又不想学习,就这么耗过一天,江画又觉得不甘心,他的时间可都是生命啊。   可能是这两天真的写了太多道题,他心里的某个小角落一直在期待奖励,结果别说奖励,越歌非但没回答问题,竟然都没有夸他两句。   江画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要气死了,恨不得把这本习题册撕了。   但小册子刚被撕开一点,就显露出了密密麻麻好不容易做完的题,越歌还没批阅,万一他都做对了呢。   江画犹犹豫豫地松手了。   系统提醒:“已经耽误两天了,早恋这条路可行吗?”   江画忿忿道:“可不可行都得试,反正短期不成功,下周的月考他也答应我帮我作弊了,总能歪一点吧!”   系统持保留意见。   突然,江画眼珠亮了。   越歌在嗨街咖啡店打工,他不但知道那家咖啡店的名字还光顾过一次,今天越歌去打工,他去喝咖啡不就好了。   等见到人,就问问他到底想没想好。   系统泼冷水:“白莲花要是问你为啥在这,你怎么说?”   江画都走出教室了,脚步一转,又拐了回来。   他揣上习题册才走:“我就说是巧合,我找个咖啡店做题,很巧的去了绿贝,很巧的遇见了他。”   系统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程序出了问题还是江画出了问题。   这种拙劣的谎言就算是白莲花,也不会相信的吧!   ......   晚上六点半,绿贝咖啡店如每个周二一样,人满为患。   江画的计划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因为他发现,店里压根就没空位,不少年轻男女甚至排队买完咖啡,就站在店里喝。   按理来说,嗨街周边的咖啡店没有十间也有五间,饮品的口味大同小异,实在没必要大热的天在这儿人挤人。   江画记得,上个周日他和赵夜白来店里时,店里明明就很空旷。   系统一语道破:“是为了来看白莲花吧。”   江画趴在玻璃上往里看,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越歌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身上还香喷喷的,属于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情愉悦的类型。   系统拆台:“你以前不是还吐槽过乔修远的品位吗?”   江画冷脸:“就你长嘴了是不是。”   以前是以前,自从上次被越歌救过,他就没法再昧着良心抹黑对方了。   江画探头探脑在窗外瞄,隔着一层窗户,坐在窗边座位的是两个年轻女生。   起初,他们被江画诡异的举动吓了一跳,在看清他的脸后,惊吓转为了惊艳。   店里没位置,越歌一直在柜台忙碌,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注意不到江画。   白来一趟,江画有点失落,又不好在越歌正忙的时候去添乱,他打算今天先回家时,咖啡店内的两个女生隔着窗户,对他招了招手,指向身边的空位。   江画疑惑看着两人打手语,几秒后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在叫他进去拼座。   ...还有这种好事?   既然有,江画也就不客气了,他好不容易挤进店内,绕过点餐的队伍,走向那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似乎是附近的大学生,穿着打扮时尚靓丽,就是看江画的眼神有点奇怪,或者说格外的热切。   “你是在找座位吧?”短发女生笑容爽朗,指向自己身边:“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拼座、”   “你们两个人吗?”   长发女生摇头:“三个人,还有一个男生没来。”   江画点头,很生硬地道谢:“谢谢。”   家庭因素影响,从小就有形形色色不认识的人上前讨好谄媚,江画没有乔修远那般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也没有苏闻那样四面玲珑游刃有余,久而久之,他就开始有意躲避那些交集,连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太擅长打交道,更不用说陌生人了。   把习题册放在桌上,江画忍不住又往柜台瞧,也不知道越歌什么时候忙完,忙的时候有没有认真想喜欢的类型。   “要去点咖啡吗?我们可以帮你看着东西。”短发女生说。   江画看向快排到门外的队伍,实在懒得排队:“我不点。”   “那你是来店里学习?”   女生要不说,江画还真想不起来学习。   为了防止越歌等下看见他,他赶紧假模假样地打开了习题册,开始写题。   反正越歌还要忙一会,他就先把今天的内容做完算了。   自始至终,两个女生都一直偷偷打量着江画,见江画开始埋头学习,两人互相对视,激动得疯狂眨眼。   明明面对面坐着,这会儿她们却开始手机交流起来。   【冉冉:他好好看啊啊啊啊,像不像咱们昨天看的漫画里的小可爱!】   【刘妍:这以后的孩子长这样就好了,呜呜呜他皮肤比我都好。】   【刘妍:而且小可爱戴的那块手表好像一百多万...这么有钱来咖啡店学习,更反差萌了怎么回事???】   【冉冉:神啊!今天出门出对了!!!】   【刘妍:高中生?会不会有女朋友啊,来咖啡店也可能是约会。】   【冉冉:不会吧,长这么漂亮得配什么女生啊!我猜没有!】   两个女生在江画看不见的地方你一眼我一语的聊着天,他呢,旁若无人地做着题。   第一道题刚看出一点思路,眼前突然放了一杯冰镇西瓜汁,杯子侧面弥漫着水汽,一看就是刚刚做好的。   江画愣愣抬头,越歌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问:“喝这个可以么?”   刚进来就被逮到,江画脸不红心不跳,拿起西瓜汁尝了一口 :“我还想吃冰激凌,特别大的那个。”   越歌:“吃太多凉的不好。”   江画仰头说:“我想吃。”   越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同桌的两个女生屏了半天呼吸,终于满脸通红地喘起气来。   “小可...那个,同学,他是你朋友?”   江画喝着西瓜汁,也没心思做题了:“我们同班。”   “你、你不会来找他的吧?”   闻言,江画差点呛到:“谁说的,我来做题!”   他一激动,脸颊不自觉攀上红霞,落在两个女生眼里,就是傲娇在狡辩。   江画的确是来找越歌追问的,但他不能说啊,把目的暴露的太明显,白莲花再觉得他不怀好意,对他产生防备心。   结果没想到越歌还没识破,先被陌生人戳破了。   江画有些窘然,庆幸越歌不在这儿,不然就真的完了。   他看隔壁桌的小情侣起身要走,赶紧挪了过去,走时还没忘带上西瓜汁。   一个人无聊地坐了两分钟,越歌拿着冰激凌过来了,只不过型号明显是小份的。   “我想要大的。”江画一撇嘴,有些不满。   越歌语气平静:“大的卖没了。”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江画拿过冰激凌,刚吃下一口,越歌突然问:“你怎么在这?”   “...”   江画默默放下勺子,指向被丢到一旁的习题册:“...来做题,好学生不都这样么,找安静的地方学习。”   越歌四下扫了眼,似笑非笑:“这里安静吗?”   江画硬着头皮说:“安静,而且等下给你也方便。”   要是以前,他就说‘你管我’了,现在因为对带歪越歌愧疚,总是要说些谎话。   江画暗自腹诽时,嘴边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掺杂着淡淡的香味。   既不属于冰激凌的甜香,也不属于西瓜汁的果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清新又干净的香味。   越歌用手指拭去他嘴角的冰激凌:“沾到了。”   江画脑子莫名有点发昏:“...谢谢。”   一旁看过全程的两个女生险些尖叫出来,要不是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她们恨不得拍下,但短发妹子刚举起手机,柜台处有人唤了声越歌的名字。   越歌回头看了眼,说:“你学吧,我先忙。”   “等等!”江画赶紧拉住他:“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望向被拉住的手腕,越歌脸色比白天好了许多:“要到十点钟,你写完就回去吧。”   “你想好了吗,那个问题。”   越歌霎时抽回手走了:“没有。”   “...”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江画有点头疼,他和白莲花的相处时间本来就不多,虽然老师让他们补课,但越歌在外面有别的学生不说,每周还要打工。   而系统给他完成任务的时间也不多。   江画突然冒出个离奇的念头:“白莲花不会正在谈恋爱吧。”   系统:“你怎么想的?”   江画:“你记不记得之前,越歌口袋里露出个粉红色的信封。”   系统调出过往回忆,片刻后,‘哦’了一声:“就是你叫人家小鸭子,还被人家听见那天。”   江画:“...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的是信封!粉色的,会不会是情书啊?”   系统:“喜欢白莲花的人很多,有人给他写情书有什么好奇怪的。”   越歌收到情书的确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当时他的反应。   江画没记错的话,一开始,越歌是拿着那封情书去的男厕所,被他打岔后,才将情书放进口袋,整个中午都没有打开。   他不会是打算去厕所偷偷读,结果被自己给耽误了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情书,完全没必要带在身上,难道,是喜欢的人写的情书?   就在江画脑洞越开越大,颇有些收不住时,隔壁桌两个女生等的人来了。   一个外表阳光清爽的男生坐在江画刚刚的位置上,热情地和两人打招呼。   然而两个女生却没他那么热情,反而态度冷淡,视线一会儿瞄向隔壁,一会儿眺向前台。   男生奇怪地挠挠头,循着她们的视线望去,顿时惊讶道:“江画?”   咖啡店内不算安静,沉浸在想象中的江画也没听到。   长发女孩一愣,赶紧追问:“你认识那个小可爱?”   “小可爱?”男生咋舌:“他可一点儿都不可爱,又作又矫气。”   短发女生不耐烦了:“谁问你这个,问你是不是认识!”   男面对他,男生表情有点不自然,讨好一笑:“认识,我们一个高中的,他是我哥们儿的竹马。”   “你哪个哥们儿?”   在短发女生期待的目光下,男生脸一红,主动提起八卦。   “乔修远你听过没?”他指向前台:“我哥们儿毕业时还跟越歌表白了,我们都是恒安高中的。”   “哈?”长发女生掩嘴:“他们不是在交往吗?”   “谁们?”   “江画和越歌。”   男生噗嗤一下笑了,像是听到多离谱的事儿,连连摆手:“不可能,他俩还算情敌呢,一个月前差点闹出事。”   短发女生面露不悦:“他们那么熟,我和冉冉都看见了。”   “不可能。”自认了解情况的男生还是摇头,好笑道:“他俩交往?这事儿我就是当愚人节玩笑告诉修远,他都得揍我一顿。”   两个女生见他不信,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偷偷发起短信。   【冉冉:死直男,爱信不信。】   【刘妍:死直男,等着挨揍。】   ......   事实证明,越歌的确有问题。   一直到九月末的月考,江画不知不觉都做了十几套卷子,越歌竟然还没想到答案。   如果不是越歌有情况,就是越歌在耍他玩了!   只是,没等江画查出那个粉色信封的来历,九月末的月考先来了。   月考当天,江画赖在第一排不肯走:“你还没想好吗?”   可能是因为问过太多次,次次都是否定的答案,江画问话时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撒娇口吻。   越歌却不为所动:“还没有。”   “我生气了,你别想再骗我做卷子!”江画怒气冲冲地放狠话:“晚上补习我也不做,等你想好我再学,不然不学习。”   越歌看了他一眼,表情如常:“江画,你不是说不想拖后腿吗?”   “我忘了,我没说。”   “等下考试好好答,我相信你。”   江画接着耍脾气:“我不信,我也不答,除非你立刻想好。”   系统听得头疼:“你不是还要让他帮你作弊吗,你不答怎么做?”   江画这才想起这事儿,神情一呆,赶紧改口:“我...我不信我自己,比较信你。”   他僵硬挤出一个笑脸:“班长,你说帮我的,你没忘吧?”   “没忘。”越歌准备着考试用具:“我已经帮你了。”   江画松了口气,虽然没打听到越歌喜欢的类型,但促使他作弊这件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八点半,月考开始。   上课铃打响,班里不动声色观察两人的学生收回视线,江画回到座位准备答卷。   虽然两人没有具体商议过怎么作弊,江画觉得,应该和开学考试那次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开学考试是何毕偷看的越歌答案,这次越歌会作为出发点主动给他传。   带歪的一步很快就要落实,江画难免有些激动。   江画:“系统,到时候会不会直接判定我带歪成功,然后你就消失了?”   系统冷笑:“你在说梦话。”   江画顿时没那么兴奋了:“哦。”   系统说将越歌变成赵夜白那种人,江画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赵夜白飙车外加给他点烟的痞样儿,想也不是越歌一次作弊就能划等号的。   直到考试结束,江画才知道自己想的多简单。   因为不知道越歌何时会传来答案,他等了会儿,索性自己先写着。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补习效果分外显着,江画就像被钓着胡萝卜跑的驴,在追逐胡萝卜的过程中,跋山涉水地锻炼了一路。   最后胡萝卜没吃到,反而身强体壮了。   人认真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时间,江画专心挑着会做的题写,不知不觉竟然也写到了下课。   第一课语文考完,江画感觉发挥的还可以,很多题目他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着时间推移,越歌已经不止辅导他数学,现在几乎每科都开始涉猎,最近给他出的题目,有时甚至会是综合的一张卷子。   江画基础不好,很多问题他连题目都似懂非懂,但架不住同一个问题看见数次。   就算不懂,算法都快被硬生生背下来了,一看见相似的题目,越歌解题的办法就会像录音一样在脑内打开开关,一字一句的播放。   等江画反应过来好像忘了什么时,第二科考试已经开始了。   两个小时,桌面上空空如也,地上也是。   周大嘴每次给他传小条,都会提前晃悠一下椅子,但这两个小时,周大嘴就没动过。   ...越歌没给他传答案。   意识到这点时,江画整个人都懵了。   他从没想到,白莲花也会说话不做数。   他侧头朝越歌看去,越歌后背挺拔,正在专心考试。   江画犹疑问系统:“难道他忘了?”   系统分析了一会儿:“有这个可能,白莲花没做过这种事,考试太认真,可能忘了。”   江画:“那怎么办?”   系统:“不是还有两科么,下课提醒试试。”   现在确实还不能下定论,江画郁闷地拉下脸,也不知道越歌最近怎么搞的,作弊忘了,喜欢的类型也想不起来。   江画合理怀疑,他是每天打工累坏了脑子。   这科考的是数学,卷子上的题目依旧都似曾相识,江画百无聊赖,索性拿起笔答了。   两科考试结束,到了午休时间。   恒安中学的气氛比平常热闹,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答案,每到这个时候,成绩最好的越歌永远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江画本打算挤进去叫他,提醒他作弊的事,谁知道八百年啃面包的越歌今天竟然跟同学结伴去食堂了。   江画:“...”   何毕等人没有让越歌讲题什么的,江画也没法干涉,只能眼巴巴看着越歌离开教室。   江画肚子不饿,或者说气饱了。   系统纳闷问:“之前白莲花和别人聊天,你还是关你什么事呢?”   江画闷闷道:“谁生那个气了,我是气他说到不做到,我很讨厌别人骗我。”   系统沉默半晌,也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他怎么会骗人呢。”   午饭总有吃完的时候,但苍蝇这种东西,却永远赶不走。   江画趴在桌上,幽幽瞪向前排的人堆,越歌被挡的基本看不到,但这不妨碍他释放杀气。   周大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吓得缩着脖子转回去了。   一直到下午的考试开始,那行人才终于回位。   江画决定再给越歌一次机会。   如果下午两科,越歌老老实实兑现承诺,他就可以既往不咎,当做无事发生。   如果没有...呵呵。   事实证明,果真不能留悬念。   下午五点半,月考宣告结束,十一长假正式开启。   周大嘴等人兴奋的欢呼雀跃,一伙人大着嗓门商量假期一起出去浪,班级处于一种和谐欢乐的氛围里。   只有江画,阴恻恻坐在角落,气得牙痒痒,一张脸都是黑的。   作弊计划彻底失败了,越歌根本就没给他传答案!   考试这天是周五,每周五,越歌都有家教课,不会留下给他补习。   但今天江画很生气,他生气了,惹他生气的越歌也别想好过。   晚上六点,空荡荡的教室内。   越歌坐在原位,江画则站在他跟前,怒火在眼底翻滚沸腾,仿佛下一秒就会喷出来。   “你骗我。”   越歌顿了顿,反问:“我骗你?”   “你说帮我作弊的,答案呢?”   江画本以为面对质问,越歌起码会心虚一瞬。   没想到越歌非但没有心虚,还平静得不像样子。   “你考得怎么样?”越歌突然问。   江画怒道:“你别转移话题!”   “我没有。”越歌说:“你说想要这次考试成绩好一点,我答应帮你提高成绩,没有说答应帮你作弊。”   “不可能!”   说实话,江画根本想不起那天的对话内容,不过他想不起来,有储存功能的系统却自发给他放映了。   【江画:你还没说考试帮不帮我?】   【越歌:下次月考,你很想成绩更好些吗?】   【江画:我不想拖后腿。】   【越歌:好,我帮你。】   被迫重温一遍经过,江画彻底自闭了。   竟然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江画还在原地呆愣,越歌眼眸微闪,绕过他走了出去。   “我出去一趟。”   来人是隔壁班的女生,千篇一律的娇怯姿态。   越歌跟着对方走到楼梯拐角,接过女生手里的情书,表面在专心听对方说话,实际脑袋里想的却是幸好预料到江画的反应,家教课提前请了假。   女生很害羞,全程没有抬头看过他,拐弯抹角说了一分钟的话,便转身跑了。   越歌看了封面没有标注的情书一眼,没有立刻回教室,而是一路走向男厕所。   等江画后知后觉跟出来时,越歌已经从厕所出来了。   江画问:“刚才是不是有女生找你?”   越歌点头:“是学生会的,说些工作上的事情。”   “啊...”江画露出失望之色:“我还以为是表白。”   “不是。”   江画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既然作弊的事是他没说清楚,他可不会浪费时间去责怪自己。   条条大路通罗马,打架作弊都失败了,他还有好几个备选方案呢。   眼下的方案,就是安排早恋。   江画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注意过乔修远。   在喜欢上越歌的前后,乔修远的确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乔修远在国外打架受伤也间接证明了这点。   所以江画觉得,这个方法还是挺靠谱的。   趁越歌没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对方拉进教室,反手边关上了门。   光关上不算,江画还把锁也拧上了。   锁完门,江画回身,笑得不怀好意:“你等下有家教课对不对?”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越歌扫了江画一眼,转身回到座位坐下,边打开一本书,边很配合地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看你想气死我!”   江画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瞪着越歌说:“我问你,你现在想好了吗?喜欢的类型?”   江画话音一顿,晃头道:“不对,你先说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因为越歌拒绝了优秀的乔修远,之前收下的还是粉色的信封,江画想当然以为他应该喜欢女孩。   但结合他第一次和越歌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时越歌的异常反应,江画又开始犹豫了。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从性取向开始确认。   没想到,越歌还是摇头:“我没考虑过这些。”   江画着实没脾气了,这还用考虑么!   他想了想,突然拉住越歌的手问:“这样你反感么?”   越歌目光闪烁,水润清亮的眸子倏然蒙上一层云雾。   “还好。”   还好?江画皱了皱眉,还好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接着尝试,拉住越歌的手改成了十指相扣:“这样呢?”   越歌无声看着交握的手,似乎在思考着感觉,江画也没打扰他。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热,耳朵也烫烫的,就像是发烧的前兆。   “还可以。”两分钟后,越歌才回答。   江画松了口气,随即想想,这好像也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越歌不反感同性而已。   万一是个女孩子,越歌没准也会说还可以。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咬唇思索着下一步,另一边,越歌看向还没松开的手掌,平静用另一只手翻开了书页。   等江画回神,满脸通红地抽回手时,他又很自然地双手拿起了书。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越歌发现一个规律。   一旦江画有求于他,或哀求,或恳求,或要求,江画都会唤他‘班长’。   唤班长的时候,似乎都是江画很渴望的事情,如果无关痛痒,他会直呼名字,或者干脆不叫。   受挫后,江画越发绵软的声音传来:“班长,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啊?”   “智商在线就可以。”   “那也太片面了,谁智商不在线啊。”   越歌看了江画一眼,继续低头看题。   江画捣乱地坐上课桌,见越歌还低着头,他就干脆挑起对方的下巴,凶巴巴地逼问。   “你说不说!你不说,今天别想走!”   越歌扬起视线,眼眸清澈:“这个要想很久的。”   江画咬牙切齿:“你就是故意的,哪有那么难,都想了一个多星期了。”   “真的不难么。”   越歌任由他抬着下巴,目光细细描过江画漂亮的脸蛋。   他问:“江画,那你呢?” 第21章 老父亲 心脏病   “我...”   突然说起喜欢的类型, 江画大脑里一片空白,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特征。   “长得好看。”他结结巴巴说了个肤浅的。   越歌问:“还有呢。”   江画:“...”   越歌垂眸,合上手中的书:“很难想的。”   “我能想到!”江画下意识想起崇拜的乔修远, 随便拿来参考:“高大帅气, 喜欢运动,然后...嗯...很聪明有主见, 好像无所不能的人。”   越歌故作惊讶:“所以你喜欢男人?”   江画哽住。   他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江画不知道谈恋爱的喜欢和作为朋友的喜欢有什么不同。   小时候,他喜欢跟在乔修远身后跑,也喜欢和苏闻谈天说地,长大后,他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待在一起的人了。   “我不知道。”江画脸有点红,干巴巴地说:“应该是女孩子。”   “你最近一直问这个, 是因为青春期吗, 需不需要我帮忙?”   越歌说这话时, 神色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白莲花, 不掺杂半点旖旎。   江画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你怎么帮忙?你回答我就好了啊。”   他话音刚落, 越歌突然站起身,反客为主。   两人的高度差再次变化,江画愣愣看着越歌凑近,呼吸和香味交错, 最终停在了咫尺之处。   “反感吗?”越歌问。   江画不敢说话, 他害怕动一下,嘴唇就会擦到。   没得到反馈,越歌侧过头, 虚虚环住他。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桌子上,窗外的余晖洒进, 江画眼珠动了动,只能看见墨色的碎发。   呼吸仿佛凝固了,香气主动钻进鼻腔,熏得人头脑昏沉,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不知道过了五秒还是十秒,越歌退开,一脸纯良地说:“江画,你的心跳好快。”   江画脸蛋爆红,倏地跳下课桌:“你、你...”   他想质问越歌为什么突然抱人,奈何舌头打结,被对方抢在了前头。   “分辨完了,你不反感男生。”   要早恋的是白莲花,他分辨这个干什么,他又没想谈恋爱!   任务不完成,他人都没了,谈什么恋爱。   江画这会儿才明白对方说的帮忙是指什么,但这简直是帮倒忙。   “谁要你管闲事的!”   江画正欲气恼责怪,越歌则偏了偏头,看表情有点无辜:“你刚刚也是这样帮我分辨的。”   系统翻译:“礼尚往来。”   江画:“...”   教室里的空调不知道被谁关了,热得人心烦意乱,白莲花竟还火上浇油。   “江画。”越歌对他说:“我好像也不反感你。”   ......   江画亲自锁上的教室门,最后又亲自打开了。   答案没问出来,心态却是完全被搞崩了,除了爸妈,江画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一时慌了神,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了。   回到江家后,江画就有点心不在焉。   系统本着向人性化发展的目标,关心问:“你怎么了,这不是挺有收获的么?”   江画翻了个身,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   “什么收获?”   系统:“不管白莲花对女的有没有兴趣,起码他不反感男生,你可以撮合试试了。”   江画:“他又没说喜欢什么类型。”   系统:“他不是说不反感你吗,你先照自己这样的物色呗。”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江画表情扭曲了一瞬,没吭声。   说实话,他问越歌喜欢什么类型,多少有点私心。   一开始,他和越歌的矛盾就是乔修远,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江画感觉越歌也挺好的,如果现在越歌和乔修远在一起,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如果越歌喜欢上乔修远,说不定乔修远就回国了。   他把想法跟系统一说,系统都惊呆了。   系统:“你不是喜欢你那个竹马么?”   “喜欢啊。”江画一脸理所当然:“喜欢才先想着他啊。”   以前江画还觉得,乔修远优秀的没人能配得上,现在却提前担心乔修远那脾气,以后会不会冷战欺负白莲花。   这么想想,好像苏闻更合适一点,温柔随和,从不乱发脾气。   系统复杂道:“...你现在好像老父亲,在给儿子物色对象。”   江画尴尬,好像真有一点。   可能是因为未来要把越歌带歪,所以在其他方面,江画总想给他最好的补偿。   江画突然想起白天的拥抱。   耳朵贴着床铺,咚咚的心跳声被放大,江画纳闷地捂住胸口。   ...他该不会被气出心脏病了吧。   ......   月考结束之后,就是一场十一长假。   以往这种假期,江家都会去旅游度假,尽情放松玩乐,今年因为江父在国外,江母打算去找他,顺便再度个假。   十一当天,江母积极收拾着行李。   “你爸和苏闻他们不都在米国,你过两天可以去找他们玩。”   江画瘫在柔软的沙发里,看透说透:“你和老爸过二人世界,嫌我碍事么?”   江母笑容更迷人了:“怎么会呢。”   江画和乔修远他们两个多月没见了,从小到大,可以说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江画自然是想去探望的。   但一旦出国,就意味着任务进度要搁置七天。   一个月了,任务进度依旧为0,江画实在没心思玩。   他摆弄着手指,纠结又纠结,还是开口说:“妈,我不去了。”   江母一愣:“不去哪?”   “我不去度假了,我自己在家。”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月前就很期待吗?”   期待是一回事,小命是一回事。   “我就是不想去。”   江母又劝了几句,最终也没能说服江画。   等儿子回房休息,江母找来家里司机,第一句话就是:“画画是不是谈恋爱了?”   司机把江画最近的动向说了后,江母若有所思,嘱咐他照顾好少爷。   江家这一代就江画这么一个独子,江父江母宝贝得不得了,这样庞大的家业都没有强行改变江画的性格,说是溺爱都不为过。   两人想得很开,江家的根基极稳,江画还有个年轻的小叔叔,如果江画不愿意,以后把公司交给别人打理,他只要当个股东拿钱就行。   平时任性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一回事。   江画天真单纯,很容易被骗,江母对这事格外慎重,尤其在听司机说,对方居住在贫民区后。   出国前,江母特意在江画身边多安插了几个人,又将家里的佣人嘱托了个遍。   江母出国后,江画独自在家,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差点抑郁了。   江画没忘记导致他留在a市的‘罪魁祸首’。   牺牲七天假期来带歪白莲花,总能培养出一个坏习惯吧。   系统说可以以赵夜白为模板,而想起赵夜白,目前唯一显露的坏习惯就是抽烟。   他拿出手机,磨磨蹭蹭给越歌发了条短信。   【话梅糖好吃:你在干嘛?】   【x:做饭。】   这么冷淡。   江少爷撇了撇嘴,就在他赌气不想回了时,又收到一条信息。   【x:节日快乐。】   【话梅糖好吃:不快乐,家里人去度假了,我独守空房。】   【x:江画,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话梅糖好吃:那怎么用?】   良久没有回信,江画回房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再看手机,收到一条带着注释的短信。   【x:独守空房:独自在家,没有丈夫陪伴。】   江画脸一红。   【话梅糖好吃:撤回撤回!】   【话梅糖好吃:你在家么?】   【x:嗯,今天没去打工。】   抽烟当然要搭配喝酒了,江画到厨房翻开酒柜,惦记起江父的珍藏来。   【话梅糖好吃:为什么?】   【x: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   江画一顿,默默把酒瓶放回去,关好了柜子。   生病的话,喝酒就算了,不过倒是给了江画一个去探望的好理由。   他犹豫半天,没有再回复消息,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司机驾轻就熟地行驶到明阳区,江画在巷子口的小卖部偷偷买了盒香烟。   他也不知道哪个好,就随手指了一个,大概是他长得嫩,店主还特意问了句‘真要这个吗’。   江画板着脸,故作成熟:“嗯。”   这种小店远没有那么规范,店主认出江画是上次一百块买一瓶矿泉水的有钱人,就把烟给他了。   江画临走时,店主乐呵呵说了句‘小孩子抽烟不好’。   江画当然知道抽烟不好了,要是好,他就不教越歌抽了。   小卖部离越歌家的筒子楼很近,即便是白天,楼道里也黑漆漆的,江画在门口犹豫了十几分钟,愣是没敢走进去。   过路人频频朝他打量,都对这张生面孔很好奇。   最后,一个老大爷忍不住上前:“娃娃,你要找谁啊?”   江画转头,干巴巴说了越歌的名,老大爷一听,竟然叹了口气,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慨同情。   “可怜的娃,怎么摊上这么对挨千刀的父母。”   江画听在耳里,疑惑道:“他爸妈怎么了?”   谁想到,他刚问完,漆黑楼道里便走出一个人。   那人正是越歌,只不过比起平时,今日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见江画,越歌一点也不惊讶。   “要上来吗?”他问。   江画点头,赶紧跟过去,越歌和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带着他走了。   又是一路扯着越歌的衣服,只不过这次江画没先前那么怕了,只是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越歌咳了两声:“在楼顶看到了。”   “你眼神可真好。”江画松了口气,还好白莲花眼神好:“你不是说你生病了么,我来探病。”   走上天台,越歌朝他手里扫了眼,什么感冒药都没拿,小少爷更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再次光顾这里,江画又被震撼了一次。   越歌家和之前没多大变化,门口的花盆似乎少了两个,天台多了一张类似遮阳布的东西。   “你随便看,我先去做饭。”越歌在遮阳布下放了一张椅子,示意江画可以在这休息。   江画没去坐,而是在天台绕了几圈,上次他来都没自己看,为了了解白莲花,他决定好好观察。   江少爷不像探病,倒像来参观的。   饭菜的香味自屋内飘出,江画动了动鼻子,竟然被勾起了食欲。   越歌长得好看,成绩也好,性格更是濒临灭绝的白莲花,竟然还会做饭。   江画对比自己,突然有点挫败。   他想去看看越歌怎么做的,忍着闷热走进屋子,突然听见一串震动声。   江画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赶紧翻出来看,结果一条消息没有。   反而前方的桌上有个手机一直在亮。   江画上前拿起,下意识提醒:“越歌,你手机在...”   扫见屏幕上的消息,江画瞳孔一缩,吞下了后半句话。 第22章 两全其美 短信   信息看不到署名, 但可以看出来自同一个人。   【你怎么又请假了?】   【你再这样我可要扣钱了。】   【扣——钱——!】   【嗐,我发十条你怎么也得回一条吧,最近演技有点下滑。】   【老师, 真不考虑和我交往么?我肯定能让你无忧无虑, 先试一周?】   江画定定看了半天最后显现的短信,吞了吞口水, 将手机放回原处。   脚步调转,怎么进屋的,他又怎么出去了。   之前是有目的的在天台转圈观察,再次回到天台,江画开始漫无目的的打转。   一双桃花眼肉眼可见的闪烁不定,瞳孔也因出神而没有焦距, 中途还险些踢翻一个花盆。   越歌端着饭菜出现时, 江画正坐在天台边, 双手捧着下巴发呆。   “那里很危险。”越歌提醒。   隔了两秒, 江画才迟钝回神, 愣愣点了下头。   越歌的午饭是西红柿炒蛋。   江画来时其实吃饱了,但越歌的厨艺实在很好,简单的一道菜让他做的色香味俱全,江画坐在一旁, 一边摆弄手机, 一边止不住吞咽着口水,   越歌看着好笑,回屋给他拿了一双筷子。   “要吃吗?”   江画坐直身子, 骄矜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   越歌收回筷子:“不用勉为其难。”   江画:“我想吃。”   越歌笑意愈浓,将筷子递给他, 江画一开始只是想尝一口,结果一口接着一口,后来越歌又给他盛了一小碗饭,他也全吃光了。   吃饱喝足,江画打了个小嗝感慨:“你竟然是专业的。”   “专业什么?”   “专业厨师,比食堂好吃一百倍。”   “谢谢。”越歌耳尖有点红,像是被夸的害羞了。   看到这一幕,江画晃了下神,惬意的神情很快变作纠结。   他想起想撮合给越歌的乔修远,其实乔修远也不是无所不能,比如乔修远就不会做饭。   现在,乔修远在国外,短期内没法回来,而越歌...似乎正在被其他人追求。   越歌在收拾桌子,江画小心翼翼瞄着他,问:“你假期忙吗?”   越歌:“还好,咖啡店会比较忙,我排在六号和七号。”   江画又试探问:“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家教工作?”   越歌:“等我一下。”   “哦。”   收拾好碗筷,越歌再从屋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把小刀和一个苹果。   他坐下后,便默默开始削苹果,江画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你还没回答我。”   按理说,家教学生在追白莲花,白莲花一定是知道的。   那些暧昧的短信肯定不是第一次发。   江画牢牢盯着越歌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越歌‘啊’了声,面色如常:“是还有份家教的工作,本来在今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那不会扣钱么。”   苹果皮中途断了,越歌意味不明地扫了江画一眼,点头说:“会的。”   “哦...”   江画干巴巴地应了声。   过了良久,直到越歌快削完一个苹果,江画才小声问:“他好教么?”   将苹果切成几块放在盘子里,越歌推到江画跟前,咳了两声:“和你相比吗?”   江画顿时脸黑,拍案而起:“我怎么了?”   “没怎么,你挺好教的。”越歌仰头,表情里透着点无辜,江画见状,下意识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好像人家也没说什么,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江画往嘴里塞了块苹果,尴尬坐下:“...我也觉得。”   “他不是很配合。”越歌说:“似乎处在叛逆期。”   “和我们一样大?”   越歌摇头:“高三。”   越歌明明刚高二,竟然能当高三学生的家教?!   江画的想法几乎写在脸上,越歌轻描淡写地解释:“我有自学。”   “你教他多久了?”   “三个月。”越歌神色淡淡,没有过多提起,但也认真回答了江画的每个问题。   “你记得好清楚。”   “因为他有些特别。”   江画又想起方才看到的消息。   是因为意图不轨么。   与其说追求,半分钟就收到的五条消息,都快能称作骚扰了,   江画心情有些古怪:“那你出题时也会出两份么?”   “嗯,你们进度不一样。”   “做笔记呢,也是写两份么?”   “对。”   身体啪嗒往后一靠,江画不知不觉鼓起腮帮:“你们一节课多长时间?”   越歌耐心答:“一个半小时。”   江画大脑飞速运转,计算了午休加放学后的辅导时间,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   还好,他有两个多小时。   系统吐槽:“你怎么像在争风吃醋?”   江画咬牙说:“谁知道班上的苍蝇没了,外面的苍蝇防不胜防。”   系统不解:“为什么要防?”   江画:“这些人看白莲花好欺负,就疯狂压榨。”   系统:“人家补习付钱了,你都没给钱呢,谁压榨?”   江画被呛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也不知道是老父亲心态,还是这段时间一对一辅导习惯了,他就是觉得不太得劲儿。   就像小时候家里光临的陌生小孩子,他不得不和对方分享玩具和糖果一样。   江画喜欢的玩具不多,朋友也很少,所以对于珍惜的东西,总会冒出不合时宜的占有欲。   就像在得知乔修远和越歌表白时,他同样有这种感觉。   但换种角度想,如果对方追求成功,他岂不是轻松带歪了白莲花?   想到这,江画心里的郁闷才消散了点。   “你会辅导他多久?”他问。   “还不清楚,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   口袋里的烟盒硌到了腿,江画突然想起正事。   默念了几遍要耳濡目染,他掏出烟盒,佯装熟练地拆开包装,拿烟时,因为慌张手抖,差点没拿稳。   整个过程中,越歌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画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生硬说:“烟、烟瘾犯了,不介意吧。”   越歌先是偏了下头,澄澈的目光里透着些许疑惑,而后轻轻摇头。   江画放松了些。   问完他就后悔了,还好不介意,要是越歌介意,让他出去抽,那才叫尴尬。   然而很快,江画意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尴尬。   嘴唇撷住香烟后,他突然想起,好像没买打火机。   “...”   越歌还在盯着,江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问:“能借个火儿么?”   越歌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此时嘴唇和脸颊却格外红润,眼底甚至漾着盈盈水雾,清澈而透亮。   “你要吃这个吗?”越歌问。   吃?应该和抽烟的意思一样吧...   江画犹疑着点头,香烟上下晃了晃,显得有点滑稽。   越歌笑容更深了:“我来帮你。”   说着,越歌突然抽走他嘴上的香烟。   白皙的手指稍一用力,香烟外层的包装纸被撕开,露出了其中的纯白色糖果。   重新将没了香烟包装的糖果放进呆住的江画嘴里,越歌拄着下巴,悠悠然地问:“你很喜欢吃这个?”   “这、这不是...”   “包装很像香烟,实际却是糖果,咳,小时候比较常见。”越歌拿起桌上的烟盒打量:“我记得附近的小卖部还有卖。”   “...”   江画尴尬得脚趾扣出了四合院。   脸颊一点点染上红潮,他恨不得回到过去,一拳打死小卖铺的老板。   他说要买烟,为什么给他香烟糖啊?!   但事已至此,江画也只能强作镇静。   “我、我看到就买了,你要吃么?”   “不...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江画的思绪。   他有些迟钝地看向越歌:“你怎么了?”   “没事。”越歌摇头,面露歉意:“有点感冒。”   江画突然想起,方才吃饭时,越歌就没有吃多少,他说要尝尝后,越歌还把菜分成了两份。   是为了不传染给他么?   系统:“白莲花一开始就说身体不舒服,你脑回路是有多长。”   江画承认自己有点心大,而且除了咳嗽,越歌一举一动表现的太自然了,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他脸上病态的红晕。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慌张:“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小感冒而已,我去吃药。”   越歌起身的同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连续三声震动。   江画无意识放轻呼吸,视线飘向手机,但越歌有点高,角度根本看不到。   看不见屏幕,却能看见越歌的表情。   远山般的眉端微微蹙起,嘴角紧紧绷着,一副苦恼又无奈的模样。   情绪只显露了一瞬,便飞快隐没,越歌回屋内吃药,天台只剩江画一个人。   一人一统开始闲聊。   江画若有所思:“白莲花好像不喜欢那家伙。”   系统呼了口气,毫不掩饰地庆幸:“幸好。”   江画:“幸好?他不喜欢就不会和那家伙谈恋爱,哪里好了?”   系统反问:“这两年你都要带歪白莲花,如果白莲花和其他人交往,两个人每天腻腻歪歪,你怎么插进去带歪他?”   江画一脸诧异:“他如果早恋,我不就算完成任务了吗?”   系统:“谁说的?”   系统:“早恋不等于长歪了啊,还有健康绿色双学霸式的早恋呢?”   江画:“...哈?”   系统:“这么说吧,如果白莲花单纯谈恋爱,性格根本没变化呢,你总不能硬说他长歪了吧。”   江画算是明白了,系统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三年期限的任务就不会让他投机取巧的完成。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息暴躁的冲动。   “谈恋爱你说耽误任务,不谈恋爱你又说不够歪,你到底想怎样?”   系统沉默了好一阵,压低声音说:“其实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画气急败坏地骂:“那你不早说?!”   系统难得吞吞吐吐。   “要不然...你去和他谈恋爱?” 第23章 梦 喜欢的类型。   江画诧异到叫出了声:“哈?你说什么?!”   系统支吾道:“你和他谈恋爱, 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如果你是白莲花男朋友,他肯定对你很好, 你让他做什么, 他不会拒绝的。”   好有道理,有道理到江画一时失言。   系统又补充:“而且到时候你也用不着找理由联系白莲花了, 你要是想,他周末都得给你补习。”   江画嘴角抽了抽,补习倒也不必,他们要是谈恋爱,周末当然让越歌陪他出去玩啊。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他脸色一变, 整个人都熟透了。   他在想什么?!   不行不行, 带歪越歌都够过分了, 怎么可以再欺骗对方感情。   那他也太坏了吧。   越歌从屋内出来, 就见江画纠结得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 脚步不由顿了顿。   “怎么了?”他问。   江画慌张摇头:“没、没事啊,你怎么样?”   “吃过药了。”越歌轻咳两声,没有问江画到底为什么来,只是问:“要讲题吗?”   江画现在看见越歌, 就想起系统说的话, 一想起来,他就掩饰不住的别扭。   这趟行程,可以说失败的彻彻底底, 要是还要学习,那也太憋屈了。   江画闷声说:“不要。”   又看了越歌一眼,江画呆不住了, 匆匆告别,逃似的走了。   .......   傍晚六点。   江画坐在地毯上玩电动,屏幕里的小人东跳西跳,操作的人却恍恍惚惚,满怀心事的样子。   江母和江父去度假了,江画习惯了自己在家,今天却格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奈何家里静悄悄的,佣人都休息了。   江画扔开手柄,百无聊赖地抱膝发呆。   确实,如果越歌和别人早恋,带歪白莲花的事会变得非常不方便。   但是和越歌谈恋爱...   江画表情又是一阵别扭,有点想象不能。   系统说:“反正早完成任务早解脱,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   江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喜欢我?”   系统语气不变:“你每天不好好听课,白莲花都不说你,给你出题,给你泡面,给你削苹果,出门给你买水,连嘴都给你擦,这不是挺喜欢你的么。”   要不是系统列出来,江画都意识不到自己这么任性。   他有点尴尬:“我不是为了任务么,白莲花就是乐于助人,也不一定是喜欢我啊。”   系统补充:“我看见你俩在教室拉手,还抱抱了。”   江画脸唰地就红了:“那、那也是为了任务啊!你明明知道前因后果!”   系统:“你想想上次白莲花救你的事,要不是喜欢你,谁会那么谨慎,特意去找你。”   江画说不出话了。   系统说的挺有道理,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乔修远都被越歌拒绝了,越歌却喜欢上了他?   唔。   江画决定收回之前说过的,类似越歌没有眼光的话。   “可我不喜欢他。”江画不自在地说:“我也不想谈恋爱。”   系统没有再劝,只说这办法是捷径,就不吭声了。   江画没谈过恋爱。   他从小就粉雕玉琢,长相精致,可以说非常招人喜欢,没谈过恋爱的主要原因,一是迟钝,二是被保护的太好。   不论是江家,还是乔修远和苏闻,亦或是江画的情商,都是一道道不可攻陷的堡垒,再加上圈子里都以为江画喜欢乔修远,谁也不想去碰一鼻子灰。   所以,从小到大,虽然有很多人明里暗里接近过江画,但都明里暗里的碰了壁。   如今,系统的提议直接让江画打消了诱使白莲花早恋的念头。   他看过班上的小情侣,每天不是吵架就是冷战,乔修远都因为早恋这事儿变了个人,周大嘴也因为喜欢隔壁班花,每天顶着太阳往嗨街跑。   身边这些案例让江画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着比学习还累。   ......   十一假期一共七天。   第二天,书房里。   江画一身睡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笔尖在纸张敲敲点点。   打架,作弊,抽烟,早恋,一一被划掉,仅剩的几项好像也没有特别快速高效的。   难不成真的只能慢慢来?   江画没有思路,想来想去,决定问问赵夜白。   上次飙车事件后,两人就互换了联系方式。   【话梅糖好吃:除了早恋,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没多久,赵夜白回复了。   【yeah:小少爷,不是让你先学会赖床么,现在才几点。】   江画退出看了眼时间。   【话梅糖好吃:都七点了,你是猪么。】   【yeah:...】   【yeah:没有,早恋最快。】   【话梅糖好吃:第二快呢?】   【yeah:要是五年前,逃课去网吧也是种办法,但小少爷高科技接触的多了,网瘾肯定沾不上吧。】   【yeah:而且你看起来不像玩得懂游戏的样子。】   江画放假在家,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打电动,被赵夜白这么一说,顿时不乐意了。   【话梅糖好吃:谁说我玩不懂,我一个能虐你十个。】   【yeah:我不玩,我不是宅男,是酷哥。】   江画发了个猫咪呕吐的表情包,把聊天界面关了。   无论如何,赵夜白确实又给他提了个思路。   江小少爷家境优渥,从小接触高科技,玩电动只是消遣,但他想了想越歌的处境,觉得五年前的学坏办法也不一定没效果。   计划逐渐在脑内成型,江画想了想,又在逃学上打了个圈。   可以搭配使用。   还要六天才开学,敲定了下一步计划,江画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了。   在家玩了两天游戏,江画打算周三再去一趟越歌打工的咖啡店。   去咖啡店前,他竟然接到了乔修远的电话。   被系统占据了精力,不知不觉,江画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乔修远了,这换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乔修远似乎也挺意外,电话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最近又惹麻烦了?”   江画愣了愣:“什么麻烦?”   乔修远的印象里,只有江画犯错了,才会缩起来不敢主动联系他。   “在学校没惹什么麻烦么?”   “没有啊。”江画总算明白了乔修远话里的意思,有点生气:“明明是他们找我的麻烦,苏闻哥没告诉你么。”   乔修远一顿。   苏闻的确有提过,甚至乔母都也说过江画被欺负了的事,唯独江画没有对他说。   要是以往,如果江画受了委屈,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哭诉了,他没有打电话,一般就是自己不占理,乔修远以为这次也是这样。   他皱了皱眉,转开话题:“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江画撇了撇嘴。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他肩膀上的伤都快好了,乔修远才想起来问。   苏闻可是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还要他拍照检查伤口。   “你呢,在国外怎么样?国外应该不放假吧。”   “不放。”乔修远问:“伯父伯母都在米国,你自己留国内?”   十一那天,苏闻没精打采地说江画不出国时,乔修远还不信,等了两天,江画竟然真没来。   “对啊,我自己在家。”说起这个,江画突然想起越歌。   不知道为什么,手机突然变得有点烫手,江画心虚气短,只想赶紧挂了。   乔修远狐疑:“你自己在家做什么?”   “我...学习。”江画声音更小。   乔修远很了解江画,见他这个态度,突然语气一冷:“江画,说实话。”   要是以前,乔修远一冷脸,江画肯定就说实话了,但这次不一样。   就是乔修远声音再冷,手机还是烫手。   他总不能说,是在国内带歪越歌吧。   江画慌张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拜拜!”   匆匆挂断电话,江画倒不担心乔修远打来,乔修远心高气傲,如果被人强挂掉电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打来的。   江画曾偷偷嫌弃过乔修远事儿多,现在却有点庆幸他这点。   想来想去,他给苏闻打去电话。   “苏闻哥。”江画压低声音说:“乔哥在你身边么?”   听着江画小心翼翼的声音,苏闻语含笑意:“他好像很生气,刚刚出去了,可能是去跑步了。”   “太好了。”江画松了口气,恢复声调:“苏闻哥,你帮我打听件事行么?”   “什么事?”   江画犹豫问:“就是乔哥他...现在还喜欢越歌吗?大概几分喜欢?”   苏闻停顿片刻,声音里的笑意消散:“修远?他应该已经想通了吧,最近都没有提起。”   江画:“那他之前救下的服务生?”   “在那之后就没联系了。”   “呼,太好了...”   江画这下彻底放松了。   如果乔修远想通,那以后就算发现他在教越歌学坏,应该也不至于大发雷霆吧。   结合前些天江画问过的恋爱问题,苏闻彻底会错了意。   “画画,你对修远...”   “苏闻哥,你可千万替我保密,千万别说我这么问过!”江画慌慌张张地打断:“乔哥要是提起我,你尽量说点好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闻想,就算江画犹豫那份心,但乔修远没有,而且乔修远人在国外,两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进展。   “闻哥?”   将嘴边的拒绝默默吞咽下去,苏闻轻轻说了声:“好。”   ......   自认两通电话暂时解决了问题,当天晚上,江画洗了个澡,轻轻松松地睡觉了。   乔修远不喜欢越歌了,苏闻还会提前帮他说好话,事情简直太顺利。   要是带歪白莲花的事情能这么顺利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系统洗脑太严重,当天晚上,江画做了个梦。   背景在篮球场,是他开学初,质问越歌的情景。   他那会儿还挺嚣张的。   “你为什么拒绝乔哥?他哪里不好?!”   “抱歉,我不喜欢他。”   “哈?那你还能喜欢什么样的?越歌,你不要太过...”   之后便是扑面而来的篮球以及额头的剧痛。   江画身体一歪,身体向后倾倒,距离最近的越歌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身体靠倒在对方怀里,当时他就失去意识了,梦里,江画却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轻摸了一下。   “可惜了。”   江画:“...?” 第24章 瓜子脸or小圆脸 辅导结束   ...可惜什么?   第二天一早, 洗漱时,江画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哪里长得可惜啊。   一百分。   果然只是梦吧。   今天江画计划去绿贝咖啡店,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就是为了多了解白莲花。   他本打算吃完午饭再去, 结果在家打了会儿电动就无聊得不行,没等到中午就出门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天, 江画这两天都没有联系过越歌,根本原因,还是对系统的话耿耿于怀。   上午十点钟,绿贝咖啡店还没坐满。   江画到达时,在门口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捂着微微发热的脸颊深呼吸几次, 才迈进店门。   这次他没有吃白食, 老老实实站在队尾排队。   越歌在柜台后忙碌, 点单过程有条不紊, 即便客人很多, 也丝毫不显忙乱,等待中的顾客看着他,心绪都会不自觉平静下来。   更何况,有美少年养眼, 前排的顾客都恨不得多等一会儿。   五分后, 终于轮到江画。   “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江画趴在柜台,语气有点生硬:“冰激凌, 大的。”   越歌抬头,微笑说:“好,您稍等。”   越歌没表现出惊讶, 态度和对待其他的顾客一样,反倒是江画被白莲花的笑容晃了下神。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江画咬了咬嘴唇,忿忿地想。   点完单,他在柜台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没多久冰激凌就送来了,来人不是越歌,而是一个圆脸的少年。   少年放下冰激凌,多看了他两眼才转身离开。   这趟来就是为了了解越歌,江画边吃冰激凌边观察起来。   打工时,越歌和平时差不多。   都说人在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但越歌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是认真的。   江画拄着下巴远远看着,眼前突然闯进一个人影。   刚才的圆脸少年在拿着抹布擦桌子,刚好挡住江画的视野。   江画收回视线,也没多想,专心吃起冰激凌。   等少年擦完,他再朝越歌看去,没过多久,少年又转悠回来了,这次是招待客人,没有人招待时,他也在那个地方打转。   江画不断调整视角,但下一秒,越歌还是会被对方挡住,翻来覆去,江画也烦了,正想换个位置,那少年突然转向他,用口型说‘看什么看’。   江画:“...!”   靠!搞半天是故意的!   江画气坏了,他根本不认识这小圆脸,对方竟然找事儿!   江画正打算找店长投诉,却被系统拦住了。   系统:“你投诉理由是什么,耽误你看店里的服务生吗?”   江画:“...”   这理由听起来,反倒是他像个变态。   江画郁闷问:“那怎么办?我好气!”   系统沉吟道:“这个少年有可能喜欢白莲花,所以对你抱有敌意,上一次你来,这小圆脸也远远看着你来着。”   “他喜欢越歌?”   系统:“有可能。”   小圆脸喜欢白莲花,那有什么用,白莲花喜欢他啊!   江画翘起嘴角,突然就不气了。   他吃完冰激凌,就在位置上玩手机,圆脸少年三番五次用眼神嫌弃他占位,江画权当没看见。   越歌一直忙碌到中午才休息。   十二点,小船型容器的冰激凌已经化成了水,江画眼皮耷拉着,差点睡着。   越歌坐在他对面,问:“来逛街?”   “不是。”江画都等蔫了:“来找你。”   越歌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江画会这么说。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江画说得无比坦然,也不觉得没事跑来有什么问题。   好在,白莲花永远不会让人尴尬。   越歌轻轻一笑,说:“谢谢你来看我。”   对上这张笑脸,江画别过脸,不自在地说:“也不是特意...”   都怪系统,现在江画看见越歌,就想起对方很可能喜欢自己,然后就莫名脸热。   中午时,咖啡店的服务生轮班午休,小圆脸和几个服务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在了他们隔壁吃午餐。   越歌看了眼时间,问江画:“肚子饿吗?”   江画有点犹豫。   饿是饿了,但他又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所以还是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绿贝咖啡店中午为员工提供员工餐,是两菜一汤的盒饭,看起来还不错。   隔壁桌吃饭时,一直在压低声音聊天,时不时朝江画瞥一眼,有的人是八卦好奇,有的人是警惕敌意,灼热的目光让人想忽视都难。   江画很烦像猴一样被盯着,对上小圆脸排斥的目光,他眼珠灵动地转了转,突然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越歌,上次的问题你想好了没?”   越歌还是那句答案:“还没有。”   江画双手捧着脸,眉眼弯弯:“那我缩小一下范围,你喜欢圆脸还是瓜子脸啊?”   隔壁桌吃饭的声音瞬间安静,隐约还能听到一点抽气声。   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等答案,小圆脸后背挺直,尤其僵硬。   越歌眸光流转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都可以。”   小圆脸登时后背一松,江画却不乐意了。   他拉下脸,没好气地说:“只能选一个。”   越歌面露为难:“其实我没有特别研究过脸型...”   研究?这有什么研究的。   江画心急地朝前探身,微扬起下巴说:“这就是瓜子脸!研究什么?你摸摸?”   一张小脸几乎凑到眼前,细白的脖颈若隐若现,自耳垂至下巴的轮廓柔和精秀,透过浓密的长睫,还能看见眼尾淡淡的桃色。   非常漂亮的一张脸,说是绮丽都不为过。   越歌默默看了须臾,很配合地抬起了手。   手指自脸侧缓慢滑到下巴,就像真的在细细研究一样。   “很好看。”   江画一听,尾巴都要翘起来。   他做回原处,一脸期待地问:“所以呢,你喜欢哪种?”   “瓜子脸吧。”   “嗯哼。”   江画得意洋洋地向小圆脸示威,见小圆脸面色苍白的样子,非但没同情,反而更舒服了。   谁让这家伙先招惹他的。   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越歌稍作思考,就分析出了原委。   没有去看小圆脸,越歌说:“我先去吃午饭。”   江画霎时收回心神:“去哪?”   越歌向隔壁示意,江画又看了眼小圆脸,顿时不爽:“不行。”   系统:“臭毛病又犯了,还不让人家吃饭啊?”   江画纠结几秒,改口道:“你过来吃,我一个人无聊。”   越歌一本正经地说:“假期时间不能浪费,江画,无聊可以先回去写题,你写作业了吗?”   江画:“...”   比起学习,发呆可太有意思了。   “我爸妈去度假了,家里只有我自己。”江画可怜巴巴地说:“我回去没意思,写不下去。”   越歌和他僵持半晌,最终轻叹了口气,去隔壁拿了一盒套餐就回来了。   以两人的普通同学关系,江画的表现称得上缠人,系统忍不住提醒:“你表现的太明显,白莲花说不定会看出你的目的。”   江画不以为意:“不可能,只有他听不见你的声音,就不可能猜到。”   系统:“是你演技不好,你俩没交往,关系还这么密切,要不你就和他谈个恋爱得了。”   江画这次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不着,我们也算...算生死之交啊。”   系统:“哈?”   江画心虚道:“他不是救过我。”   系统不想和傻子说话了。   “我带了一本书来,本打算中午看的。”越歌说:“你如果无聊,下午可以看看书。”   江画盯着他盒子里的饭菜:“不想看。”宁可发呆。   “那还是回去睡午觉吧,下午店里很忙,我照顾不到你。”   江画撇嘴:“我看书。”   越歌轻笑一声,低头吃饭了。   套餐里的饭菜卖相都挺一般的,一般是一般,但眼看着越歌慢条斯理的吃,江画还是忍不住吞咽口水。   冰激凌填不饱肚子,他真的有点饿,说来也怪,刚才他看别人的,还觉得那菜油腻腻的没胃口,越歌这一盒感觉就还好。   可能是白莲花清油,江画暗忖,看了五分钟,开口问:“好吃吗?”   越歌筷子一顿,隐约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耳熟。   没等他回答,江画又问:“你感冒好没好啊?”   “已经好了。”   “哦...那好吃吗?”   “...”   越歌感冒好了,江画没什么负担地尝了两口,越歌想再给他拿一盒,却被他拒绝了。   “我吃不了。”江画很长记性:“到时候剩下,你又说我浪费,一直说。”   越歌无奈,但多少习惯了他这性格,也没有勉强,只是又去柜台给他拿了一份甜点。   吃甜点时,江画终于想起今天的目的。   “越歌,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四个月左右。”   在咖啡店工作了四个月,家教工作了三个多月。   系统补充:“还辅导了你一个月,免费。”   “...”   江画含着勺子,突然发现一件事,越歌好像没有关系特别密切的朋友,桃花倒是不少。   小圆脸,家教学生,还有之前那封粉色情书什么的。   可能是因为又要学习又要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交朋友?   江画瞄向坐在身旁的人。   纯良无害的一张脸,男女通吃,最难得的是,气质还很平易近人。   白莲花真的喜欢他?   乔修远喜欢越歌那阵,不说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要走几次神,下课刻意在他班级门口转悠两圈,但越歌呢,每天就是让他学习。   想到这,江画又忍不住开始延伸。   乔修远被拒绝后,可是受挫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性情高傲,国内都不呆了,就是跑去国外还郁闷呢。   江画眼眸一闪,要是越歌哪天突然跟他表白怎么办?   他直接拒绝的话,越歌会性情大变么?也会借酒消愁,郁郁寡欢?   那白莲花是不是也算被带歪了一点。   系统砸吧着嘴:“别做梦了,白莲花和乔修远性格又不一样。”   江画不爽道:“万一呢。”   系统:“白莲花伤心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想着不给你添麻烦,从而逐渐疏远你,到时候你怎么完成任务。”   那怎么办,如果越歌跟他表白,他还不能拒绝了?   一时间,江画神情变幻莫测。   越歌吃完午饭,收拾好残局,突然说:“江画,今早我从老师那里收到了成绩单。”   江画还没回神,眨了眨眼等下文。   “老师说你进步很大,语文数学英语这三科都达到了她的要求。”   江画:“...嗯?”   越歌斟酌了一番用词,平静看向江画:“所以老师说,以后我可以不用专注辅导你了。” 第25章 管辖范围 脚印   江画被这一重磅炸弹砸懵了。   “你不辅导我了?”他问。   越歌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那不就和班上的同学一样么。   他又不是真想学习, 辅导什么的只是接近白莲花的理由,然后伺机而动把他带歪罢了。   本来任务进度就纹丝不动,这一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行, 我不要。”江画生出一股心慌:“你是不是不想教我?”   “江画, 我没有不想教你。”越歌表情如常:“就算单独辅导,我们也只有在学校才有时间, 你的情况其实更适合找一位专业的家庭教师。”   越歌说的很中肯,奈何江画听不进去。   他一拍桌子,眼含威迫:“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越歌无奈:“江画,我还是会帮你答疑的。”   “就是不打算单独教我了呗。”   江画气急败坏地站起身,直直瞪着越歌,见他没有妥协的意思, 气得胸膛起伏。   “不教拉倒!”   什么喜欢他, 都是放屁。   江画自尊心受挫, 转身就走, 也不管越歌有没有追上来, 钻上车就回家了。   家庭教师他能请一百个,谁稀罕白莲花教。   回家后,江画越想越气,可怕的是,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生气。   系统:“没办法啊, 你们就是普通同学,人家又不欠你的。”   这话就是补刀,这刀别人说补还好, 偏偏是逼他完成任务的系统补。   江画冷笑:“滚!”   因为他们是普通同学,越歌教他学习,给他买水做吃的, 就都是逼不得已呗。   因为是普通同学,只能老师要求越歌只辅导他,他没办法自己要求呗。   白莲花对所有普通同学都一样好,就算换成别人,越歌也会同样这么对待。   江画越想就越生气,都怪系统说什么越歌喜欢他,才让他有点自以为是,忘了那是朵博爱的白莲花。   什么喜欢他,白莲花恐怕没有不喜欢的人。   这狗系统!   江画觉得自己要冷静几天,重新梳理一下思路。   十一剩下的假期,他关上门在家冷静,冷静几天的结果就是——   寸步难行。   没有辅导这层关系,他和越歌的交集彻底斩断,越歌身边的苍蝇会时刻防备他,带歪遥遥无期,小命岌岌可危。   江画心态突然就崩了,他这一个月受的挫折比十七年受的都多,哪适应得了。   江画:“不干了,不如死了。”   系统:“...别这么消极啊,才一个月,还有两年多呢。”   江画脸色一变:“赶紧,现在立刻劈死我。”   系统:“...”   没想到江画是这个反应,系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逼得急了。   系统不敢再说话,江画说的也是气话,不过他的确累了,心态消极,想着反正还有两年多,就打算先休息一阵再说。   越歌不教他了,要是这时候往上凑,江画的自尊心不允许。   决定之后,他不找越歌了,最后两天假期,江画想了想,发了个朋友圈,并附上一张满分自拍。   【好无聊,真后悔没去度假[生气][生气]】   朋友圈一发,消息提示差点爆炸,半数都是江画没印象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有些人直接回复,有些人则是私聊的他,江画先看了看回复,差点气死。   【乔修远:不错,我能安静一周。】   乔修远别的都挺好,就是记仇,这么回复,肯定是因为上次被他先挂了电话。   江画一瘪嘴,眼泪直打转,头一次怼了乔修远。   【话梅糖不好吃: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你安静一辈子吧!】   他都快死了,乔修远还气他。   回复完,江画也不看朋友圈了,很多人私聊约他出去玩,江画看了一圈,没有特别熟的,他有点认生,出去的念头渐渐打消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蹦了出来。   【yeah:昨天还话梅糖好吃呢,今天怎么改不好吃了?】   【话梅糖不好吃:我乐意。】   【yeah:呦,暴躁期。】   【yeah:小话梅,哥哥带你出去玩?】   江画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回复。   【话梅糖不好吃:你能不能别叫的那么恶心。】   【yeah:画画?】   【话梅糖不好吃:闭嘴![猫咪呕吐]】   【话梅糖不好吃:去哪啊?】   【yeah:天气这么热,当然是去海边啊!来吗,来看沙排小旋风。】   江画让他给逗笑了,这是什么沙雕称号。   a市是个临海的城市,海边的景点名很浪漫,叫做银河滩。   江画很擅长游泳,好笑地回复。   【话梅糖不好吃:好啊,我还浪里小白龙呢!】   赵夜白说还有别人,江画表示不介意,他就是想散散心而已,不自在就自己去一边玩了。   两人约好时间,江画期待满满,准备今天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刚放下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x:在生气吗?】   江画皱起眉,怎么看这条消息都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别人第一句话都是‘在吗’,白莲花中间加上两个字,好像有点像明知故问似的。   不管怎么样,罪魁祸首出现,江画也不客气了,他那条朋友圈一半是想给白莲花看的。   什么白莲花,不还是会惹人不开心。   【话梅糖不好吃:刚才生气,现在不生气了,明天我就出去玩。】   【话梅糖不好吃:别说什么无聊去学习,你以后管不了我。】   【话梅糖不好吃:别和我说话。】   一连怼了三条,江画心里舒服多了,结果看到越歌的回复,喉咙又是一哽。   【x:好。】   啪叽一声,江画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卧室里铺着地毯,手机闷闷摔在地毯上,一点都没摔坏。   没隔几秒,手机再次响了声。   江画一僵,纠结半天,又蹭过去把手机捡起来了。   【x:明天去哪里玩?】   【话梅糖不好吃:你管我。】   【x:没有管你,只是问问。】   问问不算管...?   江画没等琢磨清楚,手已经快一步回复了。   【话梅糖不好吃:银河滩,你好烦啊,别和我说话!】   【x:好,早点休息。】   ...问完了?结束了?   好不容易忘记任务的事,越歌这么一打岔,江画又给想起来了。   他想摔手机,一想等下还得自己捡回来,忿忿钻进了被子。   在被子里盯了半晌最后那条消息,江画咬了咬嘴唇,没有回复,转身睡觉了。   任务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   小长假期间,银河滩人满为患,沙滩上都是外地前来游玩的游客,游客之中,最多的要属年轻腻歪的小情侣,以及青春洋溢的青少年。   江画和赵夜白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和赵夜白厮混在一起的是乐队那几个熟面孔,瞧见江画,一个公鸭嗓远远便激动地叫着‘你小情人来了’。   和陌生人在一起玩,江画说不尴尬是假的,但江小少爷就算尴尬也不会表现出来,板着脸纠正:“我不是他小情人。”   公鸭嗓嘻嘻哈哈地笑,还想说话,却被赵夜白一巴掌打上了后脑勺,差点咬到舌头。   “今天我没迟到吧?”赵夜白笑眯眯地问。   江画哼了声,别开了头。   平时的乐队一霸叶恬恬,在江画面前收敛了不少,几个人简单打过招呼,换好泳衣后在海滩随便找了个位置。   沙滩椅基本都被沾满了,江画皱了皱眉,拨出一个电话。   没一会儿,几个大夏天还一身西装的男人就扛着崭新的沙滩椅来了,连带有遮阳伞,沙滩排球,水上专用小鸭子什么的,看得夜话乐队的一众少年目瞪口呆。   公鸭嗓结结巴巴地问江画:“你家在这附近啊?”   这也太快了,一个电话到现在没有五分钟!   江画摇头:“不在,他们从酒店拿来的。”   “酒店?”   江画指向最近的一处高层酒店:“那是我家的。”   公鸭嗓:“...”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咋舌不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楼,个个都从疯狗变成了鹌鹑,拘谨地退到了赵夜白身后。   公鸭嗓挤眉弄眼地跟赵夜白说嘴型,江画很不巧地看出了他说的话。   公鸭嗓:助梦大师...?!   江画:“...”   赵夜白会意,朝江画露出一个专业微笑:“小少爷,助个梦呗?”   江画面无表情:“你退队就助。”   “一言为定。”赵夜白转头:“走吧走吧大家去玩!”   少年们的拘谨只保持了几分钟,就鹅叫着冲进了大海。   今天天气很好,头上碧空如洗,海面波光粼粼。   沙滩上萦绕着阵阵笑闹,江画躺在沙滩椅上,一手拿着冰镇西瓜汁,一手摆弄手机,吹着湿凉的海风,简直惬意的要命。   果然出来透透风是对的。   躺着躺着,江画就有点昏昏欲睡,赵夜白摘掉他的墨镜时,他正要睡着。   “小少爷,你出来睡觉的么?”   江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行吗。”   “不太行,走啊,我们去玩嘛。”   赵夜白说话的腔调,莫名让江画想起了电视里一些花枝招展的女人。   他一阵恶寒:“你好恶心,离我远点。”   赵夜白笑容一抽,眸光沉了下来,隐约流露出一抹危险:“你会游泳么?”   江画冷哼:“瞧不起...”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江画就感觉身下一空。   身边景物错乱变幻,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阳光下。   赵夜白一个公主抱把他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往海边跑。   “赵、赵夜白——!”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扑哧一声,水花四溅,江画被抛进了大海。   叶恬恬看见这一幕,脸都白了,好在江画扑腾了两下就露出了头。   “你个混蛋!”江画狼狈抹掉脸上的水,气得破口大骂:“狗东西,你有本事等着!”   赵夜白双手抱肩,在两米处老神在在地看着他:“快点,我等半天了,你能抓到我,我叫你爸爸。”   “你叫爷爷我也弄死你!”   两人追逐打闹了好一会儿,直到累的江画筋疲力尽,他才想起自己本来不是打算睡觉吗。   赵夜白戏弄了他一会儿,见他打起精神,就精力无限似的去打排球了,江画想离这群疯子远点,回去抱上小鸭子就往远走。   “你去哪儿?”赵夜白注意到他的动向,扬声问。   “用你管!”   赵夜白不太放心,和其他人说了两句后跑过来:“你要去哪?放下人质。”   江画看了一眼手里的鸭子泳圈,一时不知道他在说谁。   “我去那边玩一会儿,这里人太多。”   赵夜白朝前方看去:“我陪你?”   “不要,我想自己呆着。”   昨天江画的朋友圈就是心情很糟的样子,赵夜白犹豫了一下,没有勉强。   “那你小心一点,有事打电话,别跟陌生人走啊。”   江画逼视地看他:“你当我三岁小孩?”   赵夜白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五岁吧。”   江画一脚踢过去,赵夜白像能预知一样躲开了,而后突然抬手,像是要往他脸上摸。   江画偏头想躲,却被按住肩膀说:“别动。”   拇指在脸颊上擦了擦,赵夜白低声问:“沙子都晒干了,帮你涂些防晒?”   “不用。”江画不自在地说:“等下我自己涂。”   擦个沙子,赵夜白竟然擦了十几秒,直到江画不耐烦地瞪人了,他突然两手捧住江画的脸揉了揉。   漆黑的葡萄眼亮晶晶的,赵夜白忍俊不禁:“怎么这么呆,真好占便宜。”   说罢,没等江画反应过来,他就转身跑回去了。   江画:“...”   鸭子泳圈被重重砸向了沙地。   王八蛋!   ........   因为赵夜白这么一番操作,江画走的更远了一些。   银河滩的海岸线很长,可供游客活动的沙滩起码就有一千米,越往前走,海滩的游客就越少,但也不到稀少的地步。   走着走着,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江画闻声望去。   小孩似乎被沙滩排球砸到了,玩球的一众男女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假装没看见,小女孩的家人似乎又不在身边。   他暗想好麻烦,埋头继续往前走。   大概走出五米左右,女孩子的分贝不降反增,江画的脸纠结得皱成一团,最后低头骂了句,折步转身。   “你哭什么?”他站在小女孩身前,僵声问。   小女孩哭声一停,抬头看他。   江画板着脸时,表情并不算很友善,鸭舌帽挡住阳光,阴影让他黑着一张脸。   小女孩打了个嗝,顿时哭得更凶了。   江画心里咯噔一下,蹩脚安慰:“...喂,别哭了!”   小女孩被吓得连连后退,江画有点手忙脚乱,一时没跟过去。   他没动,女孩子的哭声才减弱了一些,眼珠一次又一次地瞥向江画手里的黄鸭子。   见江画好像没危险,她哭唧唧地指向鸭子说:“哥哥,我想要那个。”   江画循着她的手指望去,面色一变。   他好心来安慰,这小孩竟然觊觎他的鸭子!   “不给。”江画想都没想便拒绝,顺带把鸭子背到了身后。   小女孩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大哭,一个身穿海滩安全员衬衫的男人突然走来,蹲到女孩子跟前。   男人声音很柔和,就像拂过耳边的暖暖海风:“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本来不想买账,但在瞥了男人一眼后,突然小鸡一样安静了下来。   “爸爸在海里,妈妈睡着了。”她乖乖回答。   男人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额头有点肿,哥哥带你去找妈妈,然后冰敷一下好不好?”   女孩子盯着男人的脸,也忘了想要小黄鸭的事,很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种显而易见的区别对待可把江画气坏了,他抱着鸭子就走,决定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   因为这件事,他打算再走远一些。   两分钟后,游客密度更小,周遭也更加安静,安静到除了海浪声,还能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沙子声。   一开始,江画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余光瞧见了后方的影子。   好像...有人跟着他?   他心中警惕,脚步一停,倏地转头看去。   入目便是一件熟悉的安全员衬衫,胸前垂挂着一枚哨子。   衬衫是很鲜艳的橘粉色,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皮肤偏黑的人穿着看起来会有点土,但白得发光的人来穿,就会显得很清新。   他停下,对方也停下了,看身形,就是方才的安全员,因为带着帽子,所以刚刚没有看到脸。   “...”   江画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里人少,后方的沙滩上只有一排新鲜的脚印。   对方一直踩着他的脚步。   “江画。”越歌指向前方的路标,说:“再走五米,你就离开我的范围了。” 第26章 人工呼吸 海水的味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江画差点破音, 表情活像见鬼了。   “这里招临时工,按日结算。”越歌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说:“我是安全员。”   又是打工。   江画在心里掰了掰手指, 三份工作, 外加辅导他,上课, 自学高三的内容。   越歌的一天是有四十八小时吗?   昨天刚决定放下任务,今天任务对象就自己来到眼前了,江画咬了咬嘴唇,有点纠结。   最后,他一狠心一跺脚,转头接着走。   “你别跟着我!”   说了不管任务, 说到做到, 今天他就是来度假的。   朝前走时, 江画忍不住用余光瞄向侧后方的影子, 发现越歌还在跟, 心里有些恼火。   放一天假就这么难么。   他快走几步,再偷偷瞟,这次终于没有影子了。   “...”   越歌跟着,江画心烦, 现在越歌不跟了, 江画莫名更不爽。   他带歪白莲花时,每天都在受挫,都没这么容易放弃吧。   江画回头看去, 见越歌刚好停在路标旁,安全员管辖范围的边界。   越歌语气真诚地劝说:“江画,前面没人管理, 很危险。”   江画回呛:“没人管你还管。”   沉默片刻,越歌突然走向他:“暂时有了。”   江画:“...?”   江画想摸摸越歌的额头,看他是不是脑袋烧坏了,景区的安全员又不是走到哪管到哪的,更不是盯着一个人管的。   “我不回去。”江画后退,这里不是很偏,能有什么事啊。   越歌盯着手表说:“你在这边,我顾不到。”   “你非管我干什么,我今天不想搭理你。”   越歌这次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手表上,隐约流露着担忧。   一拳打上棉花,江画噎了下,嗔怒道:“你赶时间就快走。”   “我没有请假,离开管辖区一分钟就会扣光工资,现在还有三十秒。”   江画一愣,旋即催促:“那你赶紧回去啊!”   越歌抬头,给了他一个没关系的宽慰笑容。   “江画,跟我回去吧。”   “...”   ......   越歌管辖的范围内,江画把拖了一路的黄鸭子往沙滩一摔。   白莲花!   系统:“宿主,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宝宝。”   江画咬牙:“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系统很淡定:“他是专业的白莲花,他不会故意。”   江画一屁股坐下,气鼓鼓地开始堆沙子,嘴上还在骂:“白莲花可真烦!”   他实在不明白越歌怎么想的。   天气这么热,越歌出来辛苦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怎么眼看着要被扣光工资了,却不慌不忙的,还要等他拽着跑。   江画以前没有直观感受,了解越歌的处境后,再对比两个人的生活,他心情便有点复杂了。   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现在江画生气,大半原因是在气越歌不珍惜劳动成果,差点就白工作一天。   察觉到他的心情,系统委婉说:“可能白莲花觉得,你的安全比一天的工资重要吧。”   江画动作一顿,手心的沙子簌簌下落。   “...我的安全?”   系统正想接着说,江画却突然用力晃了晃头。   “不可能,闭嘴,我不信你的鬼话。”   上次系统说什么越歌喜欢他,结果呢,辅导关系就被越歌中止了。   江画瞪向斜前方的挺拔人影。   回到管辖区,将他安顿好后,越歌就去忙工作了。   安全员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海滩巡逻,检查区域里有没有危险或隐患,提醒游客不要前往深水区,偶尔调节一下矛盾什么的。   和工作人员搭讪要比正常搭讪容易的多,只需要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过去聊上一阵。   短短十分钟,越歌已经应付了好几波游客,不管面对什么人,他都从始至终保持着亲切友善的态度,非常具有职业素养。   此时,一个外表成熟的外国女人,正拿着防晒霜对越歌比比划划,似乎是想拜托越歌帮她涂后背。   江画在旁看热闹,心想乐于助人的白莲花,肯定不会拒绝对方。   想是这么想,但眼看着越歌真接过了防晒霜,江画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这样是不是也太白莲花了。   好在随即,越歌询问一旁的女生能不能帮忙,将防晒霜递给了对方。   “...嘁,就这。”   江画忽然想起,赵夜白刚刚还让他涂些防晒霜来着。   离开这么久,他拿出手机,跟赵夜白说了一声中午不用等自己,刚发出短信,一双脚踏着沙子跃入视野。   他抬头,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在朝他笑。   “一个人?”男人长相阳光俊朗,皮肤呈古铜色,声音里透着股自信:“介意聊聊吗?”   江画收回视线:“介意。”   男人笑容一僵,没有就此放弃,反而越挫越勇。   僵站片刻,他蹲下身,投江画所好:“其实我很擅长堆沙堡...”   江画不耐烦地打断:“你谁啊,离我远点。”   男人假装没听见,三两下堆出了一台小汽车,感受到江画的讶然,男人恢复自信,露出一个张扬轻佻的笑容。   “我还会堆城堡,要不要一起玩?”   江画的确有点无聊,他想了想,没再赶人。   “不要。”   男人的表情一裂。   江画扬起下巴:“你堆,我看着。”   “...”   陌生男人名叫程浩阳,是附近高校的大三学生,今天和社团成员一起约来海边玩,他的同伴就在不远处看热闹。   江画长得太引人眼球,几人注意了很久,程浩阳来之前,几人还在打赌谁能搭讪成功。   第一个出马,自认是团草的程浩阳堆着沙堡,还时不时瞥江画一眼。   有人来给自己解闷,江画也没那么排斥了。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逐渐成型的沙堡,随口问:“你刚才说你是什么社团的?”   “电竞社,主要就是打游戏。”   “打游戏?”江画半信半疑:“打游戏还有社团?”   “这两年才有,现在电竞比赛不是很火么。”提起爱好,程浩阳热情问:“对了,你玩游戏么,我可以带你。”   江画摇头,他喜欢打电动,但不怎么玩网络游戏。   他虽然不玩,下一步带歪白莲花的计划,却是让白莲花成为网瘾少年。   江画不了解什么电竞,在他眼里,眼前的程浩阳就是专业的网瘾少年,和赵夜白一样,是可以作为顾问的存在。   他抱着膝盖问:“你知道怎么让人喜欢上玩游戏吗?”   程浩阳卡了下壳,犹豫道:“游戏这东西...接触后不就喜欢了。”   “万一不喜欢呢,怎么逼他喜欢?”   程浩阳懵了,这东西还能逼的。   随即,他暧昧地弯起唇角:“我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不然咱们加个好友,等我想到了告诉你。”   江画没多想,拿出手机打算再加个顾问。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在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越歌走了过来。   程浩阳一见对方穿着安全员的衣服,没太放在心上:“这没什么事儿,我们就是加个好友。”   江画抬头看去,突然明白刚才的小女孩为什么看见他要哭了。   这种一站一坐的视角确实很有压迫感,尤其越歌戴着帽子,看不太清表情,虽然他语气和平常一样温温柔柔的,江画还是觉得有点陌生。   没等到江画回答,帽檐之下,越歌眸光闪了闪,突然说:“江画,鸭子好像被人拿走了。”   江画刚打开微信,听见这句,赶紧转头。   果然,他的黄鸭子正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拖远。   “放下!谁让你动的?!”   顾不上加什么好友了,江画气得跳起来去追。   越歌捡起落在沙堆里的手机,在程浩阳怔愣的注视下,平静揣进口袋。   没多久,江画气喘吁吁地拖着鸭子回来了,因为跑得急,他脸颊红扑扑的,虽然表情很糟,但也难掩艳色。   程浩阳看得眼睛有点直,举起手机提醒:“那个...我们还...”   越歌问:“中午了,肚子饿么?”   江画拉着脸:“没心情。”   “那要不要去海里?”越歌指着黄鸭子,提议:“拿了它这么久,去玩一会吧。”   江画堆沙子也堆腻歪了,这鸭子还挺沉,拖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要玩的。   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想玩,结果遇见白莲花就给忘了。   而且他躺在鸭子上,总没人敢抢了吧。   “好。”   “中午紫外线比较强,海上更热,涂些防晒吧。”越歌从口袋里拿出瓶防晒霜。   江画正想接过,就看见了自己沾满沙子的手。   他顿了下,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方才让越歌帮忙涂防晒的女生。   “你手脏了。”越歌轻声说。   修长干净的手上挤了一些防晒霜,接着抚上江画的脸。   “江画,先把帽子摘掉。”   江画下意识摘掉帽子,越歌拨开刘海,凉凉的手指抹匀了额头。   很快抹完脸,越歌的手指抚上细白的脖颈,江画打了个激灵,涨红脸退开。   “可、可以了,我等下自己抹。”   越歌没有勉强,把防晒霜揣进他口袋说:“好,去玩吧,手机我先帮你收起来。”   江画脸上跟着了火似的,话都没回,抱着鸭子就跑了。   江画走后,越歌拿出江画的手机,手机收到条新消息,他看了一眼,装进了防水袋。   一切做完,他才歪头看向程浩阳,好像突然想起这个人一样,露出服务人员的标准微笑。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程浩阳:...搭讪忽然成了翘墙角,怎么办,急。   成功误会的程浩阳老脸一红,此时尴尬得只想遁地跑了。   越歌礼貌颔首:“那我去忙了。”   “...好的,辛苦。”   与程浩阳擦肩而过时,越歌轻轻压了下帽檐。   “祝您假期愉快。”   ......   浅滩的海面上,江画爬上鸭子,划了会儿水,躺在鸭子上惬意伸了个懒腰。   舒服。   就是有点热。   江画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如果是以前,涂个防晒霜这种小事,他可能不会往心里去,但上午时,赵夜白刚以此戏弄过他,还说他好占便宜。   江画憋得难受,只能询问系统:“白莲花是不是占我便宜呢?”   系统惊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画:“他摸我脸。”   系统:“只是涂防晒霜啊,你手不是脏了。”   江画辩驳道:“可我没让他帮忙,而且...”   系统:“而且什么?”   江画抿了抿嘴,翻身趴在鸭子上,闷声说:“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他喜欢我。”   系统:“啊这...”   江画:“按你的说法,他要是喜欢我,还摸我的脸,不算占便宜吗?”   系统着实慌了,吭哧半天没答上话。   系统:“可能是我猜错了吧,白莲花不可能的。”   江画埋在鸭子里,耳朵红彤彤的,脸上热度只增不减。   ...可能是他多想了吧。   但同样的动作,越歌和赵夜白的感觉怎么不太一样,他是不是防晒霜过敏啊。   江画赶紧爬起来就着海水洗了把脸,等冰凉的海水冷却了热度,他才松了口气。   银河滩游客最密集的地方在赵夜白等人的位置,距离这处僻静的海岸大概五百米。   正午是天气最热的时候,部分游客去避暑,部分游客去吃午餐,更显得海滩人流稀疏。   江画环视一圈,方圆二十米内竟然都没人。   鸭子在海上飘了一会儿,距离岸边越来越远,渐渐的,江画也有点饿了。   他没带手机,分不清时间,便跳下鸭子打算游回岸边。   远远望见岸上与游客说话的越歌,江画眼眸忽然闪了闪。   说起来,越歌是安全员。   他非把自己拉回来,说什么在那边顾不到他,在这边就一定能顾到么?   江画眯了眯眼,像只打算恶作剧的猫。   他擅长游泳,但这事越歌不知道,越歌看他一路拖着个鸭子,肯定以为他不会水。   谁让越歌不辅导他还多管闲事。   江画开始等待时机,等了半天,越歌都没往这里瞧。   啧,这叫顾着他?   江画脑袋慢慢下潜,在海里吐了会儿泡泡,最终完全藏进了水里。   正常人都没装过溺水,江画也没有,他躲在水下,犹豫该不该扑腾,但又怕闹出动静引起围观。   水下听不到声音,江画掐着秒,好奇越歌来没来,刚过十秒,他就悄悄探出了头。   “江画!”   刚冒出水面一点,就听到一声惊慌的呼唤,江画一惊,倏地缩回头。   发现的太快了吧。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   瞥见这一幕,越歌焦急跑去的脚步霎时停滞。   刚刚是一时乱了阵脚,脑海里回忆过自始至终平静的海面,他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白痴。”   ......   怎么还没人来。   一分钟后,水面下,江画快憋不住气了。   就在他打算放弃这个恶作剧时,一股力道突然将他从水下托了起来。   江画一时失措,反射性地假装昏迷。   这是一处浅滩,水深堪堪两米左右。   越歌把鸭子朝岸边推了一把,才拖着江画往回游,等到双脚猜到地面,一个公主抱把江画抱了起来。   ...话都不说,反应也太淡定了吧?   江画心里纳闷,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瞄去。   越歌的下颚线很柔和,此刻却崩得很紧,不止如此,樱粉色的嘴唇也紧紧抿着,与其说紧张焦急,不如说有点...生气?   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进耳朵,江画愣了下,再度瞄向越歌。   应该还是有点着急的吧?   一滴水珠顺着越歌的发梢滴落,正好滴在眼皮上,他惊得一颤,慌忙闭上眼睛。   身体紧紧贴着,一点动静都感受得格外明显。   越歌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继续往岸上走,而是走到水鸭子旁,将江画放在了鸭子上。   高度刚刚好。   “江画,能听到我的声音么?”越歌扶着鸭子淡淡问。   江画偷笑,在心里回答:听得见啊。   “看来晕过去了。”越歌自言自语似的说:“要先试试有没有呼吸。”   江画一听,赶紧憋气,越歌探去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盯着江画颤动的眼睫,继续说:“呼吸很微弱,怎么办?”   江画感觉演到这里差不多了。   他装晕装得太紧张,再加上本来就是装的,一时就没注意越歌异常的反应。   江画正准备睁眼吓越歌一跳,突然听到越歌迟疑的低喃声。   “急救课程里,这种情况好像必须要人工呼吸。”   “...?”   江画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睁眼坦白,然而眼底刚映出一丝阳光,转瞬又覆上一片黑暗。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唇畔传来温凉而柔软的触感,将声音也堵了回去。   鼻间的清香霎时浓郁,水珠成串滴落脸颊,这次却半点都没能冷却温度。   江画浑身僵硬,大脑宕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玩脱了。 第27章 和我交往吗 事发   如果问江画初吻是什么感觉, 江画一定会答。   ...想死的感觉。   今天风和日丽,此时,耳边却仿佛听见了由心跳汇聚而成的海浪声。   感受到嘴唇上奇异的触感, 江画瞪圆双眼, 一时竟真的仿若溺水般屏住了呼吸。   睫毛擦过手心,越歌的手动了动, 终于发现他醒了。   手掌移开,显出灼灼日光。   “还没开始,怎么就醒了?”   江画:“...”   正对着太阳实在刺眼,江画撑坐起身,怔怔看向越歌的嘴唇。   越歌迷茫回望:“江画,你没溺水吗?那刚刚...”   说话中途,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白皙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 尴尬说:“我还以为...抱歉。”   “...”   江画能说什么。   他自己恶作剧在先, 现在玩脱了, 被亲了,还能反咬要救他的白莲花一口么。   江画只能饮泣吞声,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虽然很介意,他却不能表现出介意, 相反还得尽量云淡风轻。   “没事...”江画强颜欢笑:“反、反正都是男的, 不算什么...”   空气随着话音落下而陷入沉默,江画别头看向鸭子,偏偏这会儿眼里的鸭子都挎着张尴尬脸。   海面生起一阵微风, 将小黄鸭吹走了半米,两人也因此拉开了一点距离。   江画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越歌唤道:“江画。”   “呃、嗯?”   “你朋友给你发消息了, 说在米方酒店等你。”   话题很自然地被转开,越歌拉着鸭嘴朝岸边走,边走边问:“下午还要玩么?”   “不玩了,我要回家。”   到了岸边,江画一个打滚爬下鸭子,头都不抬:“我、我手机呢。”   越歌看了一眼江画绯红的耳尖,若无其事给鸭子放了气,又将手机递还给他。   “用我送你吗?”   “不用!”   江画背对越歌,手指按错好几次,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司机。   他现在彻底乱了阵脚,没去酒店找赵夜白,现在就想赶紧回家,离身后那朵白莲花远一点。   五分钟后,江家的轿车来了,江画逃似的钻进了车。   回程路上,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好几次,都是赵夜白的消息。   【yeah:小少爷,我们都快吃完饭了,您人呢?】   【yeah:江画?江画?】   【yeah:靠,你带着人质去征服大海了?不带着我这个船长?】   江画眼角一抽,直接跟赵夜白说自己已经回家了,   赵夜白没再多问,简单回了个‘ok’。   刚收到回复,手机又响了一声。   【x:到家了吗?】   江画定定盯着那条消息,好不容易消退的热度去而复返,很快扩散至全身。   他慢吞吞地回。   【话梅糖不好吃:没。】   【x:回去早点休息,我去忙了。】   江画看了半天,没回。   不是江画故作冷淡,是他只回复一个字,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   虽然越歌很体贴地没有拆穿溺水的恶作剧,但他突然‘诈尸’,就是傻子也能想明白怎么回事。   回到江家,江画扔了手机,整个人扑进了柔软的大床。   床铺很软,软的就像躺进了云朵里。   但还是软不过人的嘴唇。   脑中闪过这一念头的瞬间,江画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疯了吧他!   江画敲了敲脑壳,想歪打正着敲出个失忆,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系统:“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儿啊,你纠结什么呢?”   江画泪眼汪汪:“我后悔啊。”   系统:“忘了吧。”   江画:“忘不了,代价太大,教训太深刻。”   系统:“什么代价?咱们不亏啊。”   江画呜咽声一顿,翻了个身,诧异问:“哈?还不亏?”   初吻都没了还不亏?!   系统开始胡言乱语:“你成功骗到了白莲花啊,虽然被亲了一下,但反过来想,白莲花不但被你骗了,还多骗走个吻不是。”   江画:“...?”   系统:“现在亲嘴这事儿你俩算抵消了,总的来说,你还是把他骗到了。”   江画:“...滚蛋。”   系统说得是挺有道理,但江画还没蠢到被它忽悠进去。   不过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用,江画仰面朝天,手背紧贴额头,只能竭力说服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亲了一下而已,也不会掉块肉。   江画故作轻松地想。   卧室一片静谧,隐约能听到庭院内的蝉鸣鸟叫。   两分钟后,江画手背下移,缓缓挡住了嘴唇。   “...呜。”   ......   假期的最后两天,自闭的江画都缩在家里没出门。   他本以为这个小长假会一个人平静度过,没想到开学前一天,突然接到了乔修远的电话。   上次强行挂断乔修远的电话,如今乔修远主动打来,江画着实惊讶了一下。   不过很快,惊讶便被欣喜替代,这几天头顶的阴霾都因为这通电话散去了大半。   “喂!”电话一接通,江画就开始卖乖:“乔哥!你不生我气了?”   然而,不同于他的热情,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冷冽。   “你派江家的保镖去找越歌麻烦了?”乔修远问。   江画笑容瞬间凝滞。   片刻后,他装傻问:“什、什么找麻烦?”   “江画。”乔修远严词厉色:“别跟我装傻。”   江画实在郁闷,那都多久之前的事,谁嘴这么欠告诉乔修远了。   他问:“谁跟你说的?”   “我查的。”听江画默认,乔修远话音里寒意更浓:“我朋友看见你去越歌打工的地方,你也是去找他的麻烦?”   “谁说的啊,我没有!”   他就去绿贝咖啡店找过越歌两次,一次是问问题,一次是去了解白莲花,什么时候去找过麻烦!   虽说他是叫保镖找过越歌麻烦,但也没成功过啊!   江画试图解释:“我和白...越歌是同学,去他打工的地方怎么了,而且不是我想找麻烦...”   没等他话说完,乔修远便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被篮球砸了还不长教训是不是?!江画,你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也该有个度,谁都没义务哄着你玩!”   劈头盖脸的一番指责直接把江画说懵了。   “江画,你怎么学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却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乔修远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说:“这件事我会告诉伯父伯母,如果你还去找他麻烦,以后就别联系我。”   “我不是故...”   伴随着咔嚓一声,耳边传来嘟嘟的盲音。   沙发上,江画呆坐了半晌,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去找麻烦的。   为什么乔修远不听他解释呢。   ......   七天假期结束,十月八号,恒安高中终于开学了。   学校开学,久别校园的学生们兴奋劲儿十足,大清早,一班教室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几乎传到楼梯口。   七点半,老师还没来,赶着抄作业的学生奋笔疾书,手速过快,表情都有点狰狞。   周大嘴和几个哥们儿寒暄完,转向趴在桌上看不见脸的江画。   江画的桌面上瘫着一沓崭新的试卷,都是假期作业,他既没写,今早也不抄,来了就趴在桌子上补觉。   周大嘴问:“画儿,你这是咋了?开学时差没调回来?”   江画一动不动,仿佛是具没灵魂的壳子。   “画儿?”周大嘴心中纳闷,下意识望向前排的越歌,嘴里小声嘀咕:“吵架了这是?”   周大嘴对两人的关系误会颇深,直觉感觉不对劲。   当然,他的直觉也是有依据的,比如说,今天越歌突然开始营业了。   自从辅导江画,越歌就没再给别人讲过题,但刚刚有人拿着作业追问越歌,越歌竟然给对方讲题了。   周大嘴又瞥了眼无动于衷的江画,暗想不会跳过吵架这一环,直接分手了吧?!   就在周大嘴忧心忡忡之时,老师走进了教室。   月考的成绩假期就发到了班级群,老师一来,又给所有人下发了纸质的成绩单。   江画的成绩提高太多,进步到让人没法忽视的地步,虽然早在班级群看过,但如今面对本人,一班同学仍忍不住频频朝他看去,面露讶然。   而当事人江画此刻并没有因为月考成绩喜上眉梢,他目光涣散地盯着空气,面色有些苍白,明显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班同学都很惊奇,但最惊奇意外的,还要属以前最瞧不上江画的何毕。   下课时,何毕拿着杯奶茶,晃悠到了最后排,打算找机会戏谑江画几句。   在他看来,江画成绩提升,都是越歌牺牲了自己时间的成果,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真没错,要不是江画成绩太糟,人又作,班主任也不会让越歌转门教他。   “江画,这次考得...”   江画闻声抬头,对上他红彤彤的眼眶和无神的双眼,何毕的后话在舌尖打了几个滚,硬是没说出来。   “有事么?”江画问,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何毕一愣,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江画太反常了,反常到他脱口而出:“你哭了?!”   “没有。”江画揉了揉眼睛,矢口否认,同时冷声道:“别来烦我。”   两人的关系很差劲,按理来说,被这般冷待,何毕应该转身就走,离这油盐不进的小少爷远远的,省得惹上麻烦事。   但何毕看着此时的江画,有点挪不动步子。   以前的江画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矜傲模样,好像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似的,何毕也就同样不把江画放在眼里,很少正眼去看他。   今天冷不丁一看,何毕还有点新鲜。   江画的五官依然精致耀眼,只不过此刻眼眶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就像只落寞而伤心的小兔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江画瞪向何毕,问:“还有什么事?”   四目相对,何毕心脏莫名就漏了半拍,说话都结巴了:“你...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   江画不想理人,干脆趴回桌上,将整张脸埋进了手臂。   他闷声说:“走开,别烦我。”   上课铃打响,何毕不得不回座位了。   江画这么一趴,趴了整整一天。   期间,各科老师轮番表扬他成绩进步,他都没有回应。   接连尴尬了好几个老师,英语课上,周大嘴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说:“老师,江画身体不舒服。”勉强算是帮他圆了个场。   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越歌转头望向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桌上的江画,微微皱了下眉。   那天自从海边分开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包括今天,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越歌做好了平静几天的准备,却没料到江画的情绪波动。   江画的异常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学。   放学后,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光了,越歌看了一眼钟表,五点四十。   按照惯例检查完电器和门窗,确定安全后,他迈向教室后排孤单坐着的人影。   位置上,江画正定睛注视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江父江母发来的消息,乔修远果然把事情告诉了他爸妈。   江父江母的话语里没有多少责怪,只是叮嘱他不要任性,多和朋友沟通,如果有误会就解释清楚。   看着消息,江画不禁想起昨晚那通电话,眼眶再度泛红。   被从小憧憬喜欢的人误会责怪是什么感觉,他算是体会到了,以前乔修远虽然也不冷不热的,但从来不会说这么重的话。   江画本以为,乔修远那么厉害,那么聪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乔修远应该很了解他,结果看来,还是爸妈更了解他。   乔修远果然不是无所不能的。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和平时课外辅导的情景一样。   越歌走到江画身边,问:“身体不舒服么?”   他用手背触了下江画的额头。   “好像没有发烧,但眼睛很红,昨晚没有休息好?”   何止没有休息好,昨晚他根本就没睡着。   江画本来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呢,这时候,一句关心简直就是泪腺的催化剂。   听他这么一说,江画一下就绷不住了。   之前的十几年,乔修远都是他最喜欢的人,有什么好事情,他都恨不得第一时间和对方分享。   后来乔修远和苏闻出国,他难受一个假期,去质问越歌,被系统砸到,这才将放在对方身上的注意力转移给了白莲花一点。   不过就算这样,乔修远仍一直是他最憧憬的存在,并且这种憧憬经过多年的潜移默化,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   江画不一定听父母的话,但乔修远说的话,他都会听。   但现在,乔修远说他任性,说没义务哄着他玩,还说他学坏了。   江画仰起头,难过得眼泪成串往下掉。   越歌顿了顿,抬手拭去他的眼泪,轻声问:“江画,怎么哭了?”   江画隐忍般咬紧了嘴唇,眼泪汪汪的,也不说话。   他一说话,害怕自己嚎啕大哭,那就太丢人了。   越歌没有因此罢休,擦掉他不断冒出的眼泪,耐心问:“因为要上学?”   江画一哽,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怎么可能,当他是小孩子么?!   感应到江画的气恼,越歌轻笑了下,继续问:“在生气辅导的事?”   这个是有点生气,但也不至于哭。   江画抽了抽鼻子,摇头。   眼泪有止住的趋势,停在眼角的手指顺着泪痕下移,不知不觉就到了唇边。   越歌眸色深沉,声音压低了一些:“还是,因为人工呼吸...”   “不是!”江画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可能!”   他急切反驳,再加上憋了半天眼泪,一说话,竟然还打了个哭嗝。   越歌嘴角溢出抹笑,这个笑容看在江画眼里,跟嘲笑他没什么两样,江画登时恼羞成怒了。   “亲了一下而已,我根本不在意,我早都忘了!”   “是么?”   “真的!”   “好厉害。”越歌说:“我还没有忘。”   江画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全被这句堵了回去。   没有忘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忘?他干嘛要记这个?   江画大脑一时空白,试图从越歌脸上看出什么,但越歌表情如常,完全没有破绽。   越歌没有说下文,手指在他脸上擦来擦去,要不是江画知道自己没哭,恐怕都要真以为越歌在好心帮他擦眼泪呢。   “越歌。”江画的声音因为哭泣而绵软,中途还夹杂着哽咽:“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越歌的手指霎时僵在江画嘴边。   其实江画问这个问题时没想太多,他就是被这件不确定的事情困扰了很久,一时冲动问出了口。   好吧...还想到了乔修远的失恋经历。   乔修远不是无所不能的,既不了解他,也追不到白莲花。   “是不是?”江画追问。   他现在不想崇拜乔修远了。   越歌如果不喜欢乔修远,而是喜欢他,那不就代表他比乔修远招人喜欢么。   江画这会儿钻进了死胡同,只想着证明自己起码有一点比乔修远厉害,从而缓解难过的心情,根本没有考虑越歌回答后的展开。   不过,很快,他就不得不考虑了。   自从江画问出这个问题,越歌一直垂着双眼。   片刻之后,他终于抬眸,眼底一片沉静。   依旧是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容,表情却是江画从未见过的认真。   “嗯。”   那双敛收夕阳的眼睛落定于黑珍珠,映出几分幽深的光。   “所以,江画,要和我交往吗?” 第28章 家庭教师 扣钱   他的眸色比要一般人浅淡, 有些像琥珀,现在被夕阳染成了淡橘色,就像花蕊的颜色。   那一瞬间, 江画在心里掰着手指数了数。   从小到大跟他说过这句话的男生女生加在一起, 大概有十一人左右,其中, 十个都是他叫不上名字的人。   能叫的出名字的...   江画眨了眨眼,看向越歌。   “江画,和我交往吗?”   越歌捧着他的脸,重复了一遍。   “我...”   问问题时,江画压根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越歌竟然真的喜欢他...?!   这一认知让大脑晕乎乎的,江画眼神飘忽, 避开越歌的目光, 攥了攥搭在桌上的手。   手心潮湿, 他紧张的直冒汗。   系统在脑袋里炸了, 不断重复着答应答应答应, 活像个复读机。   “我们交...交往?”   “嗯。”   江画面红耳赤地舔了舔嘴唇,涩声问:“我为、为什么要和你交往?”   越歌偏了下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最后给了一个很抽象, 却正中江画下怀的答案。   “为了什么都行。”   江画在心里又掰起了手指。   首先, 为了辅导功课,这件事他就是耿耿于怀,交往后, 似乎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   其次,白莲花早恋,任务进度一定会是质的飞跃。   最后, 为了以后更多的带歪计划,最便利的耳濡目染必定是情侣关系,把越歌带歪后,以后掰正也容易。   除了这些之外,越歌做饭好吃,性格也不错,长得还挺好看,除了喜欢养活打劫的之外,好像没什么缺点。   江画突然想起乔修远说,不是谁都有义务哄着他玩。   谈恋爱的话,就有义务了吧。   划算。   江画不再动摇,一咬牙,抬眸望向越歌:“你要说到做到。”   是白莲花说为了什么都行,可不是他故意欺骗感情的。   越歌弯起嘴角,眼神柔和:“我尽力。”   江画不满:“不是尽力,是一定。”   “好。”   江画张了张嘴,明媚的脸上红霞遍布,娇艳欲滴,眼底的泪光褪去,盈出另一种湿润。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话...”他眼珠瞥向一边,嘟嘟哝哝地说:“也不是不行。”   江小少爷说得太委婉,想要就这么结束这一话题,越歌却没有任他蒙混过关。   越歌半强迫地转过江画的脸,第三次问了遍:“那要和我交往吗?”   “我都说了好。”江画恼羞成怒:“你好烦啊!”   教室里空荡荡的,因为门窗都关好了,连阵微风都没有。   脸颊上的手指有一瞬间加重了力道,但转瞬即逝。   越歌笑了一下,笑容很甜,流露着些许羞涩,清纯又可人。   “江画,现在听到了。”   江画心跳骤乱,脑中飞过几个字。   白莲花成精了。   ......   他们这是...谈恋爱了?   恍惚度过一晚,江画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迈进教室。   突发情况让他根本没心思去想乔修远,谁知道还是没有休息好,和天花板对望到了后半夜。   昨天系统亲口认证,白莲花歪了百分之二十了,任务进度大飞跃,以至于第二天在教室里看见越歌,江画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昨天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就和白莲花谈恋爱了。   温度又有沸腾的趋势,江画没意识到自己正堵在教室门口发愣,周大嘴晃悠进一班时‘咦’了一声,热情和他打招呼。   “画儿,在这傻站着干啥?”   这一声嘹亮的嗓音吸引来数道目光,包括正在给人讲题的越歌。   江画倏地收回视线,快步走向座位:“你才傻。”   周大嘴屁颠屁颠跟在后头:“我没说你傻。”   “你傻。”   “行吧,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颜狗周大嘴毫无底线,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来往。   路过越歌时,他同样咧着大嘴说了句‘班长早’,全然没注意前方耳朵根都红透了的江画。   江画头一次体会如芒在背的感觉。   明明很多人在看着他,偏偏有一道存在感强烈,根本没办法无视,险些看得他同手同脚。   江画闭了下眼。   有点出息,为了任务而已!   默念了三遍工具恋爱,他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越歌。   后面的周大嘴险些撞上他的后背:“嘿,画儿你这...”   “你在干嘛?”江画僵声问。   周大嘴蓦地收回话音,提心瞪眼。   好家伙,两人主动说话了,这是要和好?   越歌顿了下,拿起试卷示意:“在讲月考卷子。”   江画又问:“给谁讲?”   桌前的副班长弱弱举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江画,老师说班长不用只辅导你了。”   潜台词就是他们问问题怎么了。   江画眼珠一转,朝副班长看去。   副班长是个戴眼镜的认真妹子,平时在班级里不太显眼,性格也很内向,江画的印象里都没有和她说过话。   “老师说不用,我又没说。”江画挑眉:“老师不也说,有问题问老师么。”   话音一落,副班长脸都憋红了,偏偏找不到话反驳。   一个男生看不下去:“啧,江画,你是不管太宽了?”   “他不就仗着班长人好,人家可救了他,他找事还没完了。”   “艹!适可而止行么!班长凭什么听你的啊!”   在江画眼里,是其他人苍蝇似的压榨白莲花,在旁人眼里,却是他无理取闹,这时候还惦记找越歌麻烦。   双方脑回路无法连接,谈恋爱第一天,江画就被惹的心气不顺。   凭什么听他的。   凭白莲花自己答应的!   他正想回嘴,越歌突然合上卷子,说:“好,那今天先不讲了。”   叽叽喳喳叫嚣的人蓦地闭嘴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望向越歌。   “班、班长,你理他干什么,他...”   “早自习快开始了。”越歌朝说话的人笑了笑:“先回座位吧。”   “...”   试卷被递回,副班长紧咬嘴唇,红着眼眶走了。   系统:“宿主牛逼,白莲花都会拒绝人了,看来是真喜欢你啊。”   江画突然忘了刚才想怼谁。   越歌要去讲台准备早自习,起身后,轻拍了下江画的后腰。   “好好上课。”   这句话辅导时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次却听得江画面红耳赤。   “你好烦。”他嘀咕了一句,逃似的回位置了。   七点半,距离上早自习其实还有一会儿。   周大嘴兴致勃勃地转身:“画儿,你和班长和好了?”   江画哼哼了声:“算吧。”   周大嘴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透着点得意洋洋。   “我就说吧,那些书呆子说什么你欺负班长,屁都不懂!”   江画其实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周大嘴瞎猫碰到死耗子,提前半个月就以为他和越歌在谈恋爱。   那一整个上午,班里的气氛一直微妙。   之后的课间,有人去问越歌问题,都被越歌以各种理由延后了,江画看在眼里,一开始那点气不顺渐渐烟消云散。   谈恋爱虽然别扭,但有用。   江画没有好好上课,一上午的时间,都被他拿来补觉了。   午休时间,学生们前拥后挤地奔向食堂,到了十二点十分,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何毕瞥了眼正认真看书越歌,磨蹭半晌,才走向后排,一副要从后门出去的架势。   路过江画,他突然止住脚步:“你没事了?”   江画正趴着发呆,闻声抬头,一见是何毕,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有事我都没事。”   何毕差点被这白眼翻走。   他昨晚没有休息好,今早是踩着点进的教室,自然错过了早上的插曲。   何毕感觉自己中邪了,因为他昨天晚上竟然梦见了江画。   梦里的江画和白天一样,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嘴唇更是红得像沾染了玫瑰花汁。   这个梦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江画蜷缩在角落,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愣是看得他这一觉跟没睡似的,睁眼时脑门都在冒凉风。   做梦梦到死对头,何毕简直想掐死自己,可到了学校,进班第一件事,他竟然还是不受控地看向江画。   走神一上午,好不容易中午鼓足勇气来搭话,被这么一怼,直接把何毕的斗志给怼出来了。   “呵呵,也不知道昨天谁哭了。”   “放屁!谁哭了!”江画被踩了脚尾巴,语气更差:“少胡说八道。”   “哈?你那样要是没哭,我脑袋摘了当...!”   何毕话说一半,对上江画羞恼嗔怒的目光,嗓子一噎,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挠了挠头,烦躁地嘟囔:“靠,随便吧,关我屁事。”   “知道就赶紧走。”   江画懒得理他,直接扭头看向了窗外,何毕僵硬站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走了。   对着何毕的背影,江画一脸莫名其妙地骂了句:“神经病。”   何毕一走,教室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空气安静了两分钟,偶尔会响起一声翻动书页的声音。   江画指尖跳跃着签字笔,他一会儿看向窗外,一会儿看向后门,就是不看正前方,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又过了两分钟,看完最后一行字,越歌合上书,将桌上的试卷和书本细致收纳好,起身走向后排。   他在周大嘴的位置坐下,问:“不去吃饭?”   “没胃口。”江画把笔转飞了,睫毛抖了一下,没去捡。   越歌弯身捡起笔,塞回他手里:“怎么没胃口。”   “心烦,后悔,不开心。”   江画想接着转笔,却发现笔杆的一端仍被越歌捏在手里。   越歌另一只手在桌面点了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沉吟片刻,问:“要怎么挽救?”   江画眸光闪烁:“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越歌整理了一下江画的刘海:“说吧。”   江画垂下视线。   手指顺着笔杆下滑,自然的就像重力作用,直接滑进了他的手心。   “那你不准给别人讲题,就和以前一样。”江画试探说。   见越歌没有立刻回答,他瞬间变脸:“骗子!还说怎么都行。”   越歌劝道:“江画,不要对同学这么大敌意。”   “他们先说我的。”江画有点委屈。   天地良心,他只是没怎么和同学来往,谁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不对...   江画突然恢复记忆。   “要不是因为你...”   越歌迷茫回望,指了指自己:“因为我?”   捋清源头势必要提起乔修远,江画抿了下嘴唇,感觉现在似乎不太适合提那些,硬是憋了回去。   “反正你答应不答应吧!”   “好。”越歌犹豫了半晌,一脸无奈地妥协了:“还有么?”   江画心情好了。   他眉梢一扬,矜持地清了清嗓子:“还有,今天晚上陪我玩游戏。”   耽误一整个假期,网瘾计划也该实施了,带歪白莲花刚有些气色,不如乘胜追击。   这个要求比之前的要简单太多,谁知,越歌这次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今天我要打工,晚上没时间陪你。”   “去哪?”   “去做家教。”   江画没忘记那天不小心看到的信息,他隐约记得,家里有个保镖说过,越歌的家教学生是个小王八蛋,要帮越歌出气。   以前就算了,谈恋爱之后,江画自认多了很多话语权。   他没谈过恋爱,但看别人谈过。   “不行,不许去。”   越歌愣了下,摇头说:“江画,我要打工的。”   “那你给我打工。”   江画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操作一通,表情忽然顿住。   “对了,你给他补课多少钱?”   越歌还没说话,手机突然响了声,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江画心下一紧,也起身探过去瞧。   【老师,迟到也扣钱,今天要早点到哦。】   没有打开的消息看不到发信人,江画却从语气里一眼就看出这是上次给越歌发消息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再看,突然火气上头。   扣钱扣钱的,威胁谁呢!   “家教费多少钱?”   “一节课三百块。”越歌按灭手机,神色自若:“他开玩笑的,迟到会延后课时。”   江画没接话,坐回位置气鼓鼓地摆弄手机。   片刻后,越歌感觉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一笔大额转账。   “不要教他了,给我当家教。”江画一脸愤愤,很豪气地承诺:“我绝对不扣钱!”   越歌摇摇头:“我不能收你的钱。”   “为什么?”   “因为在交往。”   江画舌头一打结,才想起这茬:“那有什么...”   见越歌无动于衷,他绞尽脑汁地想:“要不补习的时候,就划清界限,当做没有交往。”   “怎么划清?”   “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啊,像之前那样。”   越歌眨了下眼,顶着张清纯的脸,竟煞有介事地问:“忍不住怎么办。”   “呃...”   江画一噎,瞄向不知不觉被抓住的手,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反正要挽救,你就得当我家教,必须忍住。”   他眼神飘忽了一阵,才下定决心般瞪向越歌,一脸严肃地威吓。   “忍不住,扣钱。” 第29章 近期勿扰 你乖一点。   江画连威带吓, 软磨硬泡一番,总算逼的越歌答应了。   “说话算数。”   解决了一桩大事,江画心情非常不错, 一想到越歌因为他摆脱了一只问题苍蝇, 嘴角便控制不住上扬。   就在他沾沾自喜做了件好事时,越歌突然拉了下他的手, 说:“江画,学校不允许早恋。”   江画挑眉:“所以呢?”   “所以要小心一点。”   江画瞥向被抓住的手,小声嘟哝道:“...没看出来你小心啊。”   江画的目的只是带歪白莲花,并不在意公不公开,而且其实他也挺怕家里人知道的。   爸妈不知道他是工具恋爱,听到消息后, 肯定会事无巨细地调查越歌, 说不定还会打扰越歌的生活。   何况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 如果传到乔修远耳朵里...   江画打了个激灵, 不敢想象后果。   为了不把事情搞得更麻烦, 他对保密提议表示。   越歌说今晚要去辞职,江画只能将网瘾计划推迟一天。   家教家教,自然是要来家里教他。   当晚回家,江画在江家别墅转悠了好几圈, 江母和江父在国外度假, 他跟管家交代了一下明天会带同学来,又去准备了十几张游戏卡带。   现在进度百分之二十,如果越歌沉迷上游戏, 说不定会再涨百分之二十。   这样算下去,他今年可能就完成任务了!   江画简单算了算,带歪一年, 掰正一年,刚刚好高中毕业,能顺理成章提分手。   完美。   提前一天,迎接白莲花的陷阱准备就绪。   江家书房,江画坐在老板椅上,五个保镖在面前排排站。   “你们,都谁让越歌看到脸了?”   五个保镖面面相觑,站出三个。   江画摆手:“你们三个,最近不用来了。”   被点名的三个保镖顿时如丧考妣,一脸‘我做错了什么’的委屈表情。   江画被三个大老爷们泪眼涟涟的样子看得恶心,没好气地补充:“又没说辞了你们,你们先去公司当保安吧,最近别出现了。”   某种程度上,乔修远间接给江画提了个醒,要不是他提起,江画都快忘了自己让人找过越歌麻烦。   如今越歌要来他家,这几个在白莲花眼皮底下晃悠过的人定然是要支走的。   打发走了几个保镖,江画吩咐家里的佣人最近能早下班的都早下班,省得越歌到时候不自在。   然而结果证明,他的顾虑都是多余。   恒安高中五点半放学,放学铃一打响,江画就迫不及待地去催促越歌。   “快点,快点。”   越歌问:“今天补习怎么这么积极?”   周遭一头雾水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这么急还以为做什么呢,搞了半天又是补习。   接连两天越歌没有给人讲题,结合昨天早上的插曲,一班的人认定班主任迫于江画的背景,又给越歌发令了。   虽然一些人对此愤愤不平,但越歌本人都没有表露不满,他们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得背地里酸几句‘有权有势了不起’之类的。   江画要是听见,恐怕会挠着头回:是挺了不起的。   “快,很急。”江画也不解释,就在一旁闹钟似的催促。   与其说急,不如说是迫不及待。   江家有专车接送,省去了路上的时间,晚上六点钟,两人便一同到了江家。   从大门到庭院再到卧室的一路,就算再回避,园丁管家小女仆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江画偷偷打量着越歌的神色,见他不但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还亲切地对打招呼的人回以微笑,一时无语。   不愧是白莲花,小瞧了。   将人带进卧室,江画把书包一丢,兴冲冲地跑到了电视前连接主机。   江家有书房,卧室更注重装修设计,没有摆放类似书桌的桌子,屋内是很温馨的布局,灯光更是绝不适合学习的昏黄色。   没有第一次来到陌生环境的局促,也没有光顾截然不同人生的自卑,越歌神色如常,扫视四周问:“江画,要在哪里学习?”   江画头也不回:“今天不学。”   “现在是补习的时间。”越歌放下书包,拿出提前整理好的笔记和习题:“你是学生,要听老师的。”   这会儿的功夫,江画已经把游戏打开:“我还是老板呢!”   越歌没再答话。   等江画调试好游戏,才发现身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音了。   他回头,越歌正静静望着他。   白莲花不说话时,出乎意料地唬人,起码江画就有点慌神。   “...干什么啊。”他小声问。   越歌耐心商量:“江画,先放下,学习之后再玩吧。”   “你先陪我玩一会儿再学习。”   “时间不早了,我等下还要回去。”   “就一小会儿。”江画指向时钟,讨价还价道:“现在六点十分,六点半肯定学习。”   他有信心让越歌玩得忘乎所以忘记时间,就是得先想办法把对方拉下水。   见越歌仍旧不说话,江画皱了皱眉,开始耍横:“没有你这么谈恋爱的,这才第二天你就这样!”   越歌无动于衷:“现在在补课,没有谈恋爱。”   “...”   江画惦记了晚上一整天,实在没想到会以吵架开场,更没想到越歌这么较真。   他既懊恼又生气,也顾不得讲不讲理了:“我说了六点半才开始,现在有谈。”   越歌默了默,突然放下手里的习题,朝他走来。   江画以为有了转机,心下一喜,正想说话,那道黑影拿过手柄,反扣住他的手腕。   “好,那先做些恋人之间的事。”   江画:“...?”   越歌一脸正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此刻江画正跪坐在地毯上,越歌半跪在地,眼看着就朝他凑了过来。   江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本能觉得不是好事,倏地后退,越歌也停在了中途。   “确定六点半才开始吗?”越歌问。   江画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脸先憋红了。   两人的距离实在很近,近到他可以去数越歌浓密的眼睫,嗅到淡淡的清香。   “你...你...”江画‘你’了半天,最后嘴一瘪,开始卖惨:“我好不容易找到人陪我玩。”   这话其实说得没错。   自从乔修远和苏闻出国,江画的假期时间几乎都是自己猫在家里度过的。   学校的人他不熟悉,圈子里的人江小少爷又相处不来,在学校形影单只,回家自然也是一个人自娱自乐。   今天他一直迫不及待放学,有一半的原因是带歪白莲花,另一半却是单纯的和越歌一起玩游戏。   江画越想越不是滋味,别头说:“算了,不玩拉倒,爱玩不玩。”   什么白莲花不会拒绝人,拒绝他不是很干脆么。   越歌沉默半晌,轻轻戳了下他气鼓鼓的脸。   “就到六点半。”   江画还是别着头。   越歌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走神思考起现在应该怎么办,突然感觉手心一沉。   一只手柄被塞到了手里。   越歌忍俊不禁,又戳了戳他细嫩的脸颊:“不教我吗?”   有了台阶下,江画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   江画自己只会打电动,最开始让越歌接触的也是电动游戏。   这种游戏不会特别上瘾,但很容易让人产生探索的兴趣,毕竟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江画多少懂这个道理。   两人坐在卧室的地毯上,背靠床尾,江画探身凑过去讲解手柄的键位。   越歌看着眼前毛绒绒的脑袋,手指微动,垂下了眼。   讲解只用了两分钟,江画就没打算让越歌玩的顺风顺水,所以只是很粗略地告诉他每个键位有什么用。   一直以来,江小少爷在学习成绩上都被压得死死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大概讲解完,江画转了转眼珠,不怀好意地提议:“这么玩没意思,我们比赛吧。”   越歌问:“你想比什么?”   “我如果赢了,你就多陪我玩一会儿。”江画时刻不忘任务:“如果你赢了,嗯,你说你想怎么样?”   江画本以为越歌会说,他赢了就关掉游戏立刻去学习什么的。   越歌朝他露出一个浅笑,话里有些意味深长:“我赢了,你就听话一点。”   ...狡猾,白莲花真狡猾。   江画瞥了下嘴,心想反正自己也不会输,就默认了赌注。   两人玩的是一款普通的赛车游戏。   二十分钟后,江画看着屏幕上三比二的战绩,懵了。   前两轮明明一直是他在赢啊。   越歌放下手柄,若有所思:“竟然涉及一些物理知识。”   江画:“...?”   “不太值得研究。”越歌转头,说:“江画,我赢了。”   江画被打击得还在出神,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   越歌看了眼时间。   “六点二十八了。”   “不玩了,垃圾游戏。”江画把手柄一丢,一时半会都不想碰电动了:“去学习!”   “还没到时间。”越歌凝视着缓慢移动的秒针说。   好嘛,他要去学习,白莲花又较上真了。   接二连三的不顺心让江画心情糟透了,他不耐烦地扭头说:“不是马上就...”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越歌突然倾身,将江画虚虚揽在了怀里。   接着,额头印上两片温软。   “江画,愿赌服输,等下要乖一点。”   分针转到代表半点的数字,越歌松开怀里石化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书包旁。   “一个半小时,从现在到八点钟。”他朝江画温润一笑:“去书房吧,江画同学。”   ......   八点钟,江家的司机准时将越歌送回了家。   书房里,被迫学习了一个半小时,江画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身体在微微起伏,看上去简直像是死了。   二十分钟过去,手机响了一声。   江画轻颤了一下,在桌上摸索到手机,恍恍惚惚坐起了身。   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打开消息。   【x:我到家了。】   江画盯了半晌,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烦人。”   他退出对话框,打开了朋友圈。   几个小时没刷新,朋友圈多出了很多新动态。   江画漫不经心地划过,突然扫见一条扎眼的消息。   【yeah:失恋了,近期勿扰[哭]。】   赵夜白失恋了?   好事!   江画眉眼弯弯,点了个赞。   一看见这家伙,他就想起自己被丢进海里的事。   点完赞,他又有点后悔,虽然赵夜白大部分时间很狗,但偶尔好像还是有个人样。   早恋和网瘾的思路都是出自对方,江画想了想,觉得可以将功抵过,又把赞给取消了。   他退出朋友圈,乱翻好一会儿,磨磨蹭蹭又打开了越歌的对话框。   【x:我到家了。】   【话梅糖就那样:哦。】   消息回复后,如同石沉大海,江画等了半天,没等到越歌的回复,反而等到了赵夜白的消息。   【yeah:看在你良心发现的份上,我才和你说话。】   【yeah:你们恒安,还招生么?】 第30章 扣钱 黑粉   【话梅糖就那样:哈?你脑子没坏吧?】   赵夜白半晌没回复, 下一条消息自然转移了话题。   【yeah:周五咱们乐队有演出,要不要来看?】   【话梅糖就那样:什么叫咱们乐队?】   【yeah:来不来嘛。】   【话梅糖就那样:不去[猫咪呕吐]】   和赵夜白聊过天,他再次打开了越歌的对话框, 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江画鼓了鼓腮帮, 发去一个猫咪表情包,图片上印着暗中观察的字样。   发完, 江画就有点后悔。   谈个工具恋爱而已,好像也不同特别入戏,反正第一天的网瘾计划就失败了,可以明天再努力。   等了几秒,依旧没有回复,江小少爷耐心耗尽, 丢开手机去楼下看电视了。   第一天的网瘾计划宣告失败, 江画没有泄气。   接下来的一周, 网瘾计划持续失败, 江画开始泄气了。   每晚只有前半个小时越歌会陪他玩游戏, 与其说陪他,不如说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他,越歌喜欢没喜欢上游戏江画不知道,他是快被打击的不想玩游戏了。   周四的晚上, 又是辅导功课的一天。   江画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装死。   “江画, 这道题重新写。”一眼指出江画故意跳过的复杂大题,越歌推回卷子,不容置喙地说:“做过的, 你能写出来。”   “我不写。”江画哼哼唧唧:“我饿了,想吃东西。”   “你刚刚吃过晚饭。”   “没吃饱,我饿。”   越歌没搭腔, 间接驳回了他的无理取闹。   江画做题做的都有点精神恍惚,他感觉这一周做的题都快是前十几年功课的总和了。   越歌当家教时,真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江画想闹了。   “不学了。”他念经似的重复,手指勾上越歌的衣服:“不学了,要不还是谈恋爱吧。”   “不要撒娇。”越歌翻了页试卷,接连几道题都打了叉:“ 暂时没有用。”   “那什么时候有用?”   越歌看向时间:“再过一个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辅导结束,他干嘛还谈恋爱啊!   江画可等不了一个小时,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根本一道题都不会写,安心当个学渣不要太舒服。   现在和过去不同,和越歌是普通同学时他很被动,如今他们在谈恋爱,他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再任性一点。   反正白莲花喜欢他。   江画没动笔,耍起了小聪明:“我们聊会天吧。”   越歌继续批阅着习题:“写完再聊。”   “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江画侧趴在桌上盯着越歌,露出半张精致的脸,盯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根本不看他,江少爷恼了,一把抽走了越歌手里的笔。   越歌叹了口气,无奈唤了声:“江画。”   江画威胁道:“你再不听我说话,我扣钱了。”   “没有这条规矩。”   越歌刚拿起笔,又被江画抽走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有什么规矩?我都要学傻了!老板傻了还不能扣钱么!”   看着越歌面不改色的平静样子,江画一股怨气就冲上了头。   凭什么他一天要写那么多道题,还要给折磨他的人开工资,想休息一下都不行。   “之前规矩是什么?谈恋爱就扣钱?”   江画起身坐直,拉过越歌还要拿笔的手:“这样能不能扣!”   越歌愣了半晌,眼神变了变。   “不能,老师和学生可以拉手。”   江画感觉被挑衅了,气得牙根直痒,甩开手说:“你转过来!”   越歌迟疑转过身,眨眼间,被江画扑了个满怀。   这还不算,江画僵硬地拉过他的手臂环住自己,在胸口处仰起头,恶声恶气地问:“这样呢,哪个老师会这样?”   越歌抿了抿嘴角,垂眸说:“江画,你这是碰瓷。”   “我不管,反正扣钱。”   听越歌承认有效,江画眼里闪过抹得意,想把人推开算账,结果原本只是搭在腰间的双手突然收拢,他不但没推开,反而被迫贴了过去。   有些动作,自己做,而且是有目的的做没有什么感觉,一旦由主动化为被动,风吹草动都格外明显。   江画整个人都僵了。   越歌紧抱着他,下巴贴着肩膀,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扣一次,有时间限制吗?”   “...什,什么?”   “既然抱一秒钟和抱一分钟都算一次。”越歌稍微松了松手臂,睨了眼江画开始泛红的耳尖,说:“我想值当一些。”   江画结结巴巴:“你、你别得寸进尺...已经可以了吧。”   “还不行,姿势也不方便。”   “...嗯?”   越歌贴近已经红透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江画,坐到我腿上。”   “...?”   当天晚上,送走了越歌,江画洗了一把脸降温,奈何脸上的热度挥之不去。   太羞耻了,白莲花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扣一点钱而已,江画最后竟反而觉得自己亏了。   越歌其实没做什么,就是抱了他一会儿,如今回想起来,他脑子里仍残存着温热的触感,还有越歌身上淡淡的香味。   “白莲花!”江画在脸旁用力扇风。   以后不扣了,再也不扣了,他宁可学习。   睡觉前,江画给赵夜白发去了信息。   【话梅糖就那样:明天的演出我去看!】   这习没法补了,又要花钱又要做题,还他妈的得谈恋爱。   不干了!   ......   夜话乐队的演出地点依旧在嗨街。   怀水中学乐队的火爆程度远不止于本校,就是在一向互相瞧不上的恒安中学,都拥有着一定的知名度。   周五放学,班上女生压抑着兴奋议论纷纷,江画偶然听到几句,对话的重心除了演出,就是乐队主唱。   他回忆起乐队其他人的脸,长得都不错,但最出彩的的确是赵夜白,在亲眼见过赵夜白飙车后,江画不想承认又不得承认,这狗东西是挺酷的。   赵夜白和越歌一样,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但比起循规蹈矩的越歌,赵夜白要显得更加神秘一些。   只不过,江画对他没什么好奇心,要不是需要赵夜白的意见,只凭他们初识的糟糕经历,江画压根不会和这家伙来往。   系统:“你今天不和白莲花学习了?”   江画:“学学学,天天学,我也是要休息的!”   一提起这事儿,江画就冒火。   赵夜白说什么谈恋爱使人变坏,放狗屁,明明是谈恋爱逼人学习,越歌没学坏,他都快学傻了。   周五这天,以家里有事情为由,江画请了一天假,越歌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他好好休息。   没有被问什么事,不用撒谎,江画松了口气,放学后,他便和周大嘴一起去了嗨街。   周大嘴本身对演出没多大兴趣,纯属是跟随他女神姚瑶的脚步,而江画和自己班女生都不熟,更别说其他班了,所以到了嗨街,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演出七点开始,不到七点,嗨街的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充斥着a市各地的年轻人,女孩子的比例明显比男生大一些。   四处都是乐队成员的海报,江画去咖啡店买西瓜汁时,还被一个女生强塞了一把印着赵夜白头像的小扇子。   看见这个,他突然想起上次被赵夜白逼着买下的签名照好像还在家里没扔。   回去一定扔了!   不过天气实在太热,江画今天准备的不充分,连帽子都忘了戴,所以就随手拿来扇风了。   【话梅糖硌牙:我到了,你在哪啊?】   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江画给赵夜白发了条消息,在咖啡店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回信。   乐队上台前,后台服装乐器什么的都要准备,赵夜白可能一时没看到消息。   江画没办法,眼看着演出就要开始,只能先赶往舞台再说。   挤进舞台附近的一路竟还算顺利,不得不说,有时候出众的外貌和气势确实可以让人横着走,每每江画穿过密集的人群,第一眼看清他的人总是会不自觉愣下神,接着本能得让步。   江画借着外貌优势,勉强挤到了舞台中央。   “呜哇——!赵夜白!看这里!!!”   “程真!程真快出来!程真我爱你!!!”   “一闪一闪亮晶晶,夜话主唱大明星!”   “小白——!快跟麻麻回家!”   越靠近舞台,粉丝们的热情越高涨,震耳欲聋的呼唤声萦绕广场,有些口号江画听了都替赵夜白脸红。   也太羞耻了!   小型规模的演出并没有保安控场,但粉丝们很有秩序地停在了舞台边缘,没有人爬上台影响演出。   不知不觉,江画就被挤到了舞台旁,他气恼地瞪向身后的少年:“你再挤我一下!”   那少年身穿怀水高中的校服,好像根本没听清他的话,边随着音乐前奏摇晃,边朝他咧着嘴傻笑。   江画无奈,越气越热,拿着扇子用力扇风。   “你是赵夜白的粉丝?”少年扫了眼他手里的扇子,扯着嗓门问。   江画翻了个白眼:“黑粉还差不多。”   少年突然兴奋:“太巧了,我也是!”   江画:“?”   广场上起码一半都是赵夜白的粉丝,虽然江画不懂这些人的眼光,但突然听到有人说是赵夜白的黑粉,还是有点惊讶。   少年说完话,依旧朝他傻笑,江画觉得这人有点疯疯癫癫的,转过身没再理会。   在观众们翘首以盼的热烈气氛里,七点钟一到,夜话乐队终于出场了。   尖叫声几乎盖过了音乐,数种声音糅杂在一起,江画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赵夜白抬起手臂,悠悠然做了个收的手势。   广场上霎时寂静,江画诧异地四下看去,几乎每个人都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   激扬的热场音乐响起,五人组的乐队各司其职的演奏,气势一点都不像徘徊在成年期的少年。   没有像平时一般嬉皮笑脸,没有与热情的观众互动,前奏期间,赵夜白只是站在舞台中央,静静地打着拍子。   就只是这样,却像是有聚光灯在他身上一样,让人没办法不去看他。   当赵夜白抬起话筒,吐出第一个音阶时,江画双眼圆睁,瞳孔狠狠缩了缩。   纯黑色的皮衣,黑色紧身休闲裤和铆钉靴,单边的钻石耳坠折射着灯光,眉眼被鸭舌帽遮挡,露出了少年人瘦削精致的下巴。   江画距离赵夜白大概四五米,角度很近,还能看到对方唱歌时亮晶晶的,盛放闪烁碎星的双眼。   他想起赵夜白曾开玩笑似的问他,要不要替追梦少年圆梦什么的。   当时他认定这家伙发疯,当他人傻钱多好忽悠,现在却觉得,这家伙可能在说真的。   一首歌演奏完,江画热得满头大汗,却傻站着忘了扇风。   赵夜白是专业的。   不是后期培养的专业,是生来优越的专业。   如果说开始时粉丝还有所克制,如今就是打了鸡血的疯狂,江画庆幸于自己的位置还不错,起码四周没有手舞足蹈的女生。   中场休息,乐队的成员在切换音乐,在第一首的热烈之后,是极致的抒情。   不过这次的表演却突生变故。   表演中途,江画挑了下眉,耳尖听出赵夜白唱错了一个音,几乎同时,一个拳头大小的沙包越过半空,砸在了赵夜白的脖颈上。   沙包里装满了粉灰,砸到人的瞬间,灰尘四溅,染脏了皮肤和衣服,纯黑色的衣服上,粉红色的灰尘格外明显。   赵夜白愣在了舞台上,乐队伴奏骤停,广场再度寂静一片。   江画转头,看着身后一手粉灰的少年,脑子有点懵。   少年朝他粲然一笑,又向舞台丢出一个沙包,这一次打中了赵夜白的胳膊。   “主唱大人,你唱错音了!这么简单的歌为什么唱错?废物——!”   场面不可遏制地混乱起来。   赵夜白仍一动不动地傻站在原处,江画看得直冒火,狠狠踩了少年一脚。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狗东西!”   这家伙竟然真是黑粉,还是重度疯狂的那种。   少年吃痛地缩脚,江画还想和他讲道理,周围的人群已经愤怒地涌了过来,他就在少年身边,竟倒霉地被牵连了进去。   视线里皆是愤怒的人脸,江画拼了命地想往舞台上跑,结果一股力道更强硬地将他往人流中央带。   他顺着被抓住的胳膊看去,那是一个身型强壮的男人,因为沙包是他这个方向丢出的,男人误把他当成了凶手。   “艹你妈...”   伴随一声怒骂,男人挥起拳头。   手臂想被铁钳卡住一般挣脱不开,江画面白如纸,危急关头,害怕得闭紧了双眼。   可能是上一次被救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下意识喊:“越...”   就在这时,一只手自上方挡住拳头。   男人愣住,而江画只觉得身体一轻,被撑着腋下一把带起,拉上了及胸高的舞台。   赵夜白喘了喘,在他耳边轻声问:“没事吧?”   “没、没事。”江画心有余悸地望向那男人:“你白痴么!不是我打的!”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江画却敏锐感觉到身后的赵夜白僵硬了一瞬。   “程真!”赵夜白转向身侧,指挥道:“报警,让林笑然把音乐关了,拿麦安抚一下观众。”   他拉着江画往后台走:“我先去找后勤帮忙控制。”   被换做程真的人慌忙点头去安排了,江画回头看了混乱的广场一眼,问:“不会出事吧?”   “不会。”赵夜白大步朝前走,头也没回:“不是第一次了,没事,他贼的很。”   江画愣了下,才听出‘他’是指刚刚的黑粉。   不是第一次,听起来像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十月份的傍晚,没到八点,天色已经很暗了。   道路上的街灯亮起,江画被带着走离广场,感觉到不对劲儿时,已经走到了青环江边。   这处位置僻静而昏暗,行人很少,江水声一道涌着一道。   “不是要去找负责人?”江画问。   赵夜白松开手:“不用找,有人管。”   “那你说要找。”   赵夜白没答话,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火星亮起,他找了个台阶坐下。   “有人接你吧。”他说:“不早了,回去吧。”   “哦。”   江画是挺想回去的,他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消息,转身就朝大街走。   赵夜白扫了眼江画的背影,目光挪回夜幕下的江水。   半分钟后,眼前的景色被道人影挡住,赵夜白眼神顿了顿,抬头望去。   夜幕下,那双眸子已经没了光亮。   江画别着头,语气似乎很不情愿:“要不要我送你?”   打中脖颈的沙包将赵夜白脸侧都染上了粉色灰尘,江画嫌弃地看了一眼,将手伸进口袋,拿出包湿巾递了过去。   “我正好带了,你用么。” 第31章 冰激凌 字母   赵夜白怔忪了几秒, 看了眼湿巾的包装,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商店:“你...刚去买的?”   江画扬声:“放屁!我带的!”   “噗嗤。”   赵夜白失笑,瞥见一脸诡异的江画, 捂着肚子乐不可支。   江画一开始很生气, 渐渐变成了不安。   “赵夜白,你是不是疯了?被打坏脑子了?”他忧心忡忡地问。   赵夜白刚缓过来, 闻言,再次忍俊不禁,指着江画说:“哈哈哈你真的...”   “我怎么了!”江画把湿巾丢到了他怀里骂:“脏死了赶紧擦!”   “没,你真可爱。”   江画一脸嫌恶:“你真恶心。”   “...”   赵夜白清了清嗓子,老实擦起了脸。   气氛安静下来,江画犹豫片刻, 问:“你之前说让我助梦, 是想当歌手?”   舞台上的赵夜白, 看着就是一个追逐梦想的发光少年, 江画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谁知道,赵夜白却摇了摇头。   “没啊,就是觉得挺有意思而已。”   江画咋舌:“你不是追梦么?你不喜欢唱歌吗?”   “还行吧。”赵夜白细致清理粉灰,一脸的不以为然:“谈不上梦想, 我又不是只喜欢唱歌。”   “不只?”   赵夜白沉吟道:“唱歌是挺有意思的, 乐器也不错,赛车很刺激,嗯...还有上次你说打游戏, 我试了下,还挺有趣。”   “...你爱好还真多。”江画干巴巴地回应。   “对了。”赵夜白一拍手,意味深长地说:“我最近也喜欢画画。”   突然被叫到小名, 江画浑身打了个冷颤,见鬼似的等着赵夜白。   赵夜白用手比划:“画画的画。”   “我知道!”   虽然唱歌不是赵夜白的梦想,但江画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唱的很好。   江画回忆了一下他飙车时的样子,眼睛好像也是亮晶晶的,翻滚着火热的温度,不由得一时沉默。   行吧,搞了半天还是个爱好无数的不良少年。   “今天那人怎么回事?”   粉红色的粉末逐渐被湿巾抹去,露出皮肤原本的颜色,赵夜白抽了口烟,无奈道:“没办法,哥哥太吸粉了,我就是玩玩而已,谁知道会有人盼着我二十四小时专注训练,火出银河系啊。”   经过赵夜白的解释,江画才弄清原委。   黑粉是怀水中学的高一学生,今年刚入学,听完赵夜白唱歌后惊为天人,但没多久,就发现这家伙吊儿郎当,爱好甚广,根本没专心搞音乐。   说白了,就是事业粉恨铁不成钢,看不得他浪费生来的天赋,奈何赵夜白骨子里是个天赋都束缚不住的浪子,对什么东西都三分钟热度。   江画好奇问:“那你梦想是什么,还让我助梦?”   “让你助乐队,又没让你助我。”赵夜白想了会儿,说:“梦想不是那种拼劲全力才能实现的东西么,没有,哥哥太厉害了,什么都能实现。”   “你要不要脸啊?”   赵夜白摇头笑笑,面上盛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实话。”   江画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失恋了,近期勿扰?”   追个人都追不到,还好意思说什么都能做到,乔修远都不敢这么说。   提起这茬,赵夜白表情一僵,尴尬摸了摸鼻子:“不是一回事儿。”   十月份的夜晚有些泛凉,一阵晚风吹过,穿着短袖的江画打了个抖。   赵夜白敏锐发现,脱下外套。   “小少爷,请。”   江画没接,了解了不是什么大事后,他就不担心赵夜白跳江了。   “我要回去了。”   确定过司机的位置,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赵夜白随手将衣服搭在肩上,掐灭烟头,自言自语:“脏,不穿就不穿吧。”   江画走了五六米,突然听到后方低低唤了声。   “江画。”   他回头,赵夜白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双手插在口袋,夜幕里看不太清表情。   “嗯?又怎么了?”   赵夜白没说话,只朝他勾了勾手,江画‘啧’了声,不耐烦地走回去。   “干嘛啊?”   “衣服脏了,帽子没有。”赵夜白说,将鸭舌帽扣在了他头上:“这里流氓多,长得如花似玉的,藏着点。”   就这事儿,江画着实气到了,他刚想摘帽子,就听赵夜白一本正经地补充:“省得碰到我这样的,直接拽来当男朋友。”   江画:“...”   这句话勾起了江画不愉快的回忆,他四下看看,这地方还真是和赵夜白第一遇见的倒霉地方。   他二话没说,一脚踹向赵夜白,赵夜白却像早有预兆似的躲开了,转头就跑。   “那帽子是我传家宝,下次千万还我。”   “还你大爷!骗鬼呢!”   赵夜白一阵风似的跑远了,江画听着渐远的笑声,气不打一处来,摘下帽子就要往江里抛。   帽子离手前,他突然瞥见帽子内侧好像印着什么。   是一行缩写字母。   【zyb】   ......   最后江画也没能把那破帽子扔了。   他纠结半天,有点担心这破帽子真是什么重要物件,看在赵夜白今天出洋相有点惨的份上,随手丢进了车,打算下次还他。   回家后,江画实在想找人抱怨,没忍住,给越歌发去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   【x:怎么了?】   【话梅糖硌牙:不开心。】   【x:我还以为是想我了。】   【话梅糖硌牙:...】   看来谈恋爱真能改变性格,白莲花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的。   系统啧啧道:“因为人家在认真谈恋爱,你当工具恋爱。”   江画讪讪:“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   【x:为什么不开心?】   江画请假时找的借口是家里有事,当然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他半天没想出说辞,只能郁闷回复。   【话梅糖硌牙:就是不开心。】   【x:嗯...那明天要不要来咖啡店?】   【话梅糖硌牙:[猫咪问号]】   【x:给你做冰激凌吃。】   江画看了一会儿那行字,关掉手机蒙住被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冰激凌他家有的是,还有甜品师呢。   嘁,肯定是骗他去学习。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他傻了才会去找折磨了他一周的白莲花。   嘁,一个冰激凌而已。   ......   周六下午,绿贝咖啡店内。   江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大号冰激凌和西瓜汁,他拄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嗨街广场的风景。   越歌虽然辞去了家教的工作,却没有辞掉咖啡店,咖啡店的工时是每周二和周六,越歌和老板商议改成了周六周日,原因就是为了当好他的家教。   江画知道后,只想回一句大可不必。   说来奇怪,白莲花每周的时间安排,根本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但他看起来却毫无疲态,每天都是一副能感染周围的美好面孔。   江画歪着脑袋,远远望向忙碌中的越歌,更奇怪自己大周末都转悠到这探班白莲花。   他可真是太敬业了。   系统问:“你还打算把白莲花往网瘾上引导么?”   江画吃了口冰激凌,怏怏道:“还没尝试网络游戏呢。”   系统:“那你准备怎么办?”   江画:“等下带他去网吧。”   系统:“没成年怎么进?”   江画:“...”   江画烦躁地挠了挠头,看来只能家教时试着让越歌接触了。   那他今天来干什么?   江画空白了一会儿,埋头吃起冰激凌。   算了,就当了解白莲花吧。   暗恋白莲花的小圆脸仍在店里打工,江画闲得无聊,小圆脸总是看他,他便毫不客气地回望观察。   小圆脸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长相很稚气,没有他好看,个子也没有他高,普普通通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的特征,可能就是那张小圆脸了。   江画挑剔地打量着,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几个表情就把小圆脸气得脸红脖子粗。   系统揶揄道:“你怎么突然燃起胜负欲了?”   江画:“什么胜负欲?”   系统:“你在干嘛?吃醋?”   江画纳闷了:“吃什么醋?我是觉得白莲花眼光还挺好。”   系统无话可说。   周六的嗨街人流量密集,昨天出过事的广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和谐。   人很多,越歌自然也很忙碌,一直没有空出时间来陪他,江画等得无聊,招来服务员把冰激凌撤掉,打算趴着睡一觉。   好巧不巧,来的正是小圆脸。   小圆脸阴沉着脸走近,江画这会儿对他失了兴趣,也没有多看。   “把这个撤掉。”   “哦。”   小圆脸端起容器,手指触碰到玻璃容器表面的冷气,不小心打了个滑。   融化的奶浆顺着偏坠小船的一端洒出一大半,江画的裤子精准遭殃。   江画本来在看窗外,突然听到一声惊呼,随即靠近大腿根的位置就感觉到一片凉意。   低头,奶白的粘稠雪糕正顺着裤子往下流。   “...靠!你干什么!”他霎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小圆脸飞快扯了下嘴角,转瞬又换上一脸歉疚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没拿稳,真对不起!”   “你...!”   要是换成别的服务员,江画说不定就信了。   融化的雪糕很快渗过夏季单薄的裤子,难以启齿的感觉激得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没拿稳,你骗鬼呢?!”   吵闹声吸引了店内的注意,客人朝这边张望,店里的员工很快围拢过来。   江画今天穿了件浅色的牛仔裤,如今一被浸湿,看起来更加狼狈,尤其位置特殊,活像是大庭广众尿了裤子。   他气得胸腔起伏,根本没心思理论,冲上去就要揍人。   “王八蛋!”   拳头眼看着就要砸上小圆脸,小圆脸竟没有躲,表情反而更加惊恐可怜。   打到人前,江画突然被人从后抱住,拖回了原位。   江画用力挣扎:“放开!我要揍死他!”   “等等。”越歌将他拉得更远,安抚道:“让我先看看。”   “我要先揍他!”   “听话,裤子湿了,都在看你呢。”   一句话戳到软肋,江画动作一僵,下意识扫向四周。   果然,店里的男女老少都在盯着他瞧,一副或惊讶或同情或看好戏的表情。   被这般盯着,他也顾不上报仇了,当下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办法,他当机立断,回头扎进了越歌怀里,藏起湿掉的裤子。   “呜,他是故意的!他真是故意的!”   看到这一幕,小圆脸表情扭曲了一瞬,旋即用力摇头:“我没有!真的对不起,杯子太滑,你不能冤枉...”   “你放屁!”江画回头就骂。   下一秒,越歌扣住他的脸,又给转了回来。   “等下再说,我先带你去换裤子。”   江画声音里带着哭腔:“谁出门带裤子啊,我要回家。”   “我在店里有放衣服,先换上。”   越歌不由分说,揽着他越过人群,去了员工休息室。 第32章 白莲花 吻。   休息室不大, 墙边竖着两排员工衣柜,一旁放在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墙角还有一个老旧的坐地空调。   进屋后, 越歌反锁上门, 打开其中一个衣柜,找出条干净的休闲裤。   江画站在一旁生闷气, 嘴里念叨着:“他真是故意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他喜欢你,就看我不爽。”   越歌闻言,微微有点惊讶,江画见状,立刻倒豆子似的告状:“真的,上次他就不让我看你,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越歌拿着裤子在江画腰上比量:“你上次在看我?”   江画一噎。   这是什么关注点。   “应该能穿, 换上吧。”   把裤子放在长椅上, 越歌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湿巾:“擦干净再换, 是我的错, 刚刚没注意你,等下我就让何园跟你道歉。”   “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画不满道:“他故意的,谁要他假道歉!”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打了他, 就不占理了。”   江画解开裤子, 边脱边骂:“我不想占理,我想揍他。”   脱到一半,没听到回应, 江画抬头望去,便见越歌视线向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脱裤子。   彼时, 他总算意识到不对劲,血流瞬间冲上脸颊,想也没想就把裤子往上提。   越歌上前,扣住他的手腕,语带疑惑:“裤子脏了,你怎么又穿上?”   “你...你...”   “先坐下,我帮你。”   江画脸红得都要滴血了:“不用!你放手!我自己来!”   越歌顿了下,放开手,江画赶紧后退,谁想到裤子脱到一半,腿没分开,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呜哇——!”   越歌原地望着他,表情不变,只在眼里写着几个字。   ‘用帮忙吗?’   江画刚才只是想找地缝,现在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摔得屁股疼,敏感的痛觉神经和羞耻同时作用,瞬间红了眼眶。   几秒后,头顶传来声叹息,接着,他就被撑着胳膊抱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画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因疼痛有些发白的脸深埋在肩膀上。   “疼吗?”越歌问。   江画呜咽道:“呜...你废话。”   越歌就这姿势把他放在长椅上,江画摔得实在疼,已经社会性死亡,这会儿也就自暴自弃地不动了。   抽出张湿巾,简单擦了下江画的白皙细腻的腿,越歌扫了眼一旁,问:“为什么是胡萝卜?”   江画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这次不是疼的。   “闭嘴!不许说!”   “胡萝卜内裤也没什么。”越歌勾了下嘴角,给他换上裤子:“挺可爱的。”   被拉起来提裤子时,江画恼羞成怒,勾着越歌的肩膀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轻不重的,不会受伤但足够让人疼。   听到越歌闷哼一声,江画心里的郁气才终于稍稍消散了一点,然而还没等他得意,耳侧突然感觉一阵温热。   越歌顺势吻了他一下,低声说:“恩将仇报。”   江画:“...”   被吻过的地方燃起了火苗,星火燎原,很快蔓延整张脸。   有那么一瞬间,心口处像钻进一道微弱的电流,麻酥酥的,和火苗一起,点燃了大脑里的烟花。   江画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本能的躲避,后退会摔倒留下了阴影,他的手臂从肩膀滑倒脖颈,紧抱着越歌往前藏。   越歌摸索着给他系好扣子,说:“你如果不接受道歉,可以让他赔偿,这条裤子多少钱?”   “不知道,几千吧。”江画蔫声说。   “好,等下去我和店长说。”   江画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裤子的事,他含糊应下,换完裤子,立刻给等在附近的司机打了电话,看都不敢看越歌一眼,匆匆说了句家里有事就溜了。   逃命时,系统憋了好久的笑声在脑内炸响。   系统:“宿主,真丢人。”   江画:“...滚!”   ...   江画离开后,绿贝咖啡店正常营业。   越歌简单和店长说了经过,因为江画的裤子留在这,网上可以轻松查到价格,所以事情解决的并不麻烦。   上学的年纪利用假期来打工的,多半家庭条件不富裕,何圆也不例外,在听店主说完裤子的价格后,他脸色瞬间就白了。   三千多块,相当于他打工一个月,而且他是临时工,每周只工作两天,要攒几个月才能攒够这笔钱。   “店长,我可以拿回去洗的!”何圆央求道。   店主也很头疼:“牛仔裤都被冰激凌浸透了,怎么洗干净,你可真会挑,选了条最贵的。”   何圆顾不上店主的抱怨讥讽了,一个劲儿的道歉。   越歌刚给一名客人装好奶茶,封口时出了点意外,不小心弄脏了手,所以来后厨清洗,何圆瞧见他,就像瞧见了救星。   “越哥,你帮我说两句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裤子这么贵!我...!”   越歌拨开抓住他胳膊的手,看了眼一脸怒容的店长,用安抚的声音说:“好,你先帮我去柜台忙一会吧。”   何圆眼睛一红,感动得差点哭了,连忙点头去了前台。   何圆走后,店长火气都不藏了。   “你说说他,平时毛手毛脚就算了,端个盘子还能出差错,我这次必须辞了他,你别帮他说话!”   赶走一个员工店长并不在意,但这裤子钱何圆不赔,咖啡店却是要赔的。   “店长,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越歌说:“可以让他带去洗洗试试,可能...”   早听说了越歌和江画认识,店长突然出声打断,转开话题:“对了,小越,这周工资也该给你结了,以后你确定都换成周末吗?”   越歌点头。   店长一脸怜爱,叹气说:“这也太辛苦了,你平时还要上学。   说着话,店长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块钱,是两天工时的工钱。   她塞给越歌,接着,又塞了五百块过去。   店长笑着说:“你最近表现的好,好多小女生为了看你,天天来咖啡店问呢,这一份就当是奖金了。”   越歌垂眸,看了眼那一沓钱:“谢谢刘姐。”   “你放心,你朋友下次来,保证不会有这种事了,以后他来,店里的东西都打八折,至于何圆,明天我就换掉他。”   越歌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说:“店长放心,他不会牵连咖啡店的。”   店长闻言,知道越歌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间阴霾一扫而空,笑容瞬间灿烂。   越歌说:“对了,刘姐,你身上还有现金吗?”   店长愣了下:“还有一些。”   “我转账给你一千,换成现金行吗?”   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要给临时工开工资,店里有很多现金。   店长给越歌换了现金,越歌刚道谢,前台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两人面色一变,前后冲了出去,就看见柜台一片狼藉,何圆傻愣愣站在封口机前。   机器好像出了故障,内里的奶茶杯被压得炸裂,奶茶四溅,不止操作机器的何圆遭了殃,整个柜台被淋得都不忍直视,根本没法再做生意。   店长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去,店内员工检查的检查收拾的收拾,结果确实是封口机坏了,在封好杯口后机器仍然下压,才造成这种惨剧。   机器坏了,绿贝咖啡店只能被迫停业一天,不到五点,员工便早早下了班。   店长留下了几个人收拾后,便让越歌几人先回去,越歌没有推辞,换下衣服离开了咖啡店。   四点多钟,天色还很明亮。   嗨街距离明阳区大概两站地,走路需要半个小时。   越歌惯例没有乘车,一路不急不缓地前进。   他走路时不会东张西望,也不会注意过往的行人,夕阳下,浅色的瞳仁里映着前方的道路,仿若古井无波。   到达筒子楼时,他看了眼时间,刚好五点。   顺着楼梯走到四楼,越歌转弯迈向长廊。   这里的房间分布很密集,每间只间隔了三四米的距离,他路过七扇门,最后停在一间半开的房间前,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昏暗,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也不会被外界窥探。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隐约还掺杂着类似食物腐败的酸臭味,如果不是长期生活在这的人,会以为进了一个垃圾堆。   越歌面不改色地开灯,望向正瘫在沙发上喝酒的男人。   男人双颊酡红,醉醺醺地举起酒瓶傻笑:“来了啊。”   “嗯。”   从口袋里掏出整齐一沓百元大钞,越歌说:“少喝些吧。”   “艹!用你管老子!”男人猛地将瓶底撞向茶几,不耐烦道:“少他妈废话,钱呢!”   “这周给你两千块。”   男人一愣,眼睛瞬间就亮了。   “妈的,可以啊!”说完,男人脸色变了变,兴奋道:“你听我的话去陪陈龙了?他最近都没来要债,你是不是跟他了?”   越歌没说话。   男人自顾自地幻想起来:“这是不是他给你的零花钱?我那些债不用还了?”   “我没有跟他。”越歌一张一张数着钱说。   男人顿时垮下脸,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   他嗤了声,仰头灌了口酒,一脸讥讽:“那你哪来这么多钱?卖给谁了?”   越歌抬头,弯唇朝他笑笑,纯澈得像个误入垃圾堆的天使。   清点过钞票,他走近男人,将钱递过去,在对方伸手接时,却突然抬起了手。   指尖捻动,红彤彤的纸币一张张抖落,飘洒在了沙发上的男人脸上。   直到最后一张纸币落地,他才垂眸望向愣住的男人。   樱色的唇瓣微张,声线清润而悦耳。   “捡起来,拿去花吧。” 第33章 签名照 不对劲   绿贝咖啡店后续的展开, 逃离现场的江画并不知道。   越歌的裤子穿起来有些大,他回家后立刻换下来了,当天都没再和越歌联系, 周日也整整在家龟缩了一天。   原因无他, 太丢人了。   十七岁的人,笨手笨脚的摔倒不说, 竟被白莲花帮着换了裤子,还被看到了胡萝卜内裤。   江画就是再不在意旁人看法,都没办法两眼一闭,当无事发生。   ...最重要的是,越歌怎么又亲他了。   唯独这件事,无论多少次, 江画的心脏都不能适应。   系统:“谈恋爱不都是这样, 你不用在意, 就当被蚊子咬了。”   江画蔫头耷脑的练习着网游, 听到系统的风凉话, 恨得牙关直痒。   江画:“站着说话不腰疼呗,你试试。”   系统:“我想试试。”   江画:“...?”   系统咳了咳,转开话题:“幸好白莲花长得好看,万一他是个邋里邋遢的大叔, 你不更难受。”   江画想象力延伸, 当即打了个寒战。   如果和那种白莲花早恋,对方又抱又亲的,他还不如死了。   这么一想, 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对于这些亲密举动,他其实算不上特别排斥,毕竟越歌脸没得挑, 身上香喷喷的,不止抱起来舒服,嘴唇也很软。   之前江画觉得越歌配不上乔修远,如今想法却变了。   乔修远的身形看起来就没越歌抱着舒服,而且他的嘴唇太薄,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如果这两个人交往,似乎...越歌更吃亏一点。   系统好奇问:“那白莲花和你交往呢,吃不吃亏?”   江画声音拔高好几度:“和我交往为什么吃亏,我长得比他好看,我还...”   系统:“?”   话音卡住,江画神情不住变幻,试图挖掘自己身上比越歌强的地方,结果除了些比较肤浅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想到。   他眨巴眨巴眼,操作着游戏角色去追人,结果被对方爆头反杀了。   啧,游戏天赋也不行。   江画撅着嘴,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他喜欢我,你呢,没人喜欢你,被你砸中都不叫吃亏,叫倒了八辈子霉。”   系统扎心了。   游戏输了,在等待下一局的间隙,江画去浴室照了照镜子,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自己长得越好看。   能长成这样,他都够努力了,其他差点就差点呗,不就是学习不好么,越歌又不用他辅导学习,有什么好吃亏的。   两分钟解开纠结,江画神清气爽地继续玩游戏了。   快到中午时,桌角的手机亮起。   【x:何圆被辞退了。】   【话梅糖没了:嗯?我下次去看不见小圆脸了?】   【x:嗯。】   【话梅糖没了:[转圈][转圈][转圈]】   【x:后续赔偿问题有点麻烦,他还是学生,手头不太宽裕,可能需要分期。】   江画皱眉,那岂不是表示小圆脸隔三差五就要来找他,或者去找越歌?   【话梅糖没了:...算了,我不要了。】   【x:怎么?】   被秦扬报复的事虽然过去了很久,带来的阴影却不是轻易释怀的。   得知小圆脸被辞退后,江画除了解气,隐约又有些不安,谁知道小圆脸会不会也有个坏弟弟。   江画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发去张表情包。   【话梅糖没了:[猫咪害怕]】   这次过了许久,越歌才回复。   【x:好,我知道了。】   ......   网络游戏和电动很不同,玩家之间同阵营组队的模式更普遍,江画尝试了一上午,明明一直输,却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为了让越歌明晚多陪他玩一会儿,下午时,他强迫自己关掉电脑,去书房把越歌交代的卷子写了,这样到时能省出不少时间玩游戏。   书房的空调温度有点低,江画穿着单薄的t恤坐了一下午,谁知道第二天竟然着凉了。   周一上学,他浑身乏力,几乎是在桌子上趴了一小天,中午更是直接睡着了,再睁开眼,午休结束,越歌见他不舒服,都没有叫醒他写题。   桌角多了一罐牛奶,江画呆呆和牛奶罐上的小人对视半晌,拿着慢吞吞喝起来。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远远望着越歌的背影和发梢,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脸颊和耳朵都热腾腾的。   白莲花哪都好,别动不动就亲人更好。   他在心里数过,白莲花都亲他三下了,真的过分。   系统:“白莲花已经上了百分之二十一的色,亲一亲还是有用的。”   江画哼声:“亲三次才动百分之一,有个屁用。”   系统:“屁用?要是亲三百次就能完成任务,你就偷笑吧。”   江画:“...”   系统:“要不要试试?”   江画:“滚!”   想想就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算亲三百下,白莲花恐怕还是那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白莲花。   不到逼不得已,他才不会尝试这么没节操的方法。   ......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格外脆弱敏感,具体表现就是粘人。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放学后,一钻进江家轿车,江画就软倒在了座椅上。   越歌紧随其后,两人都坐在后排,江画嫌靠着不舒服,一歪头,倒在了越歌腿上。   “让我躺会儿。”他声音软软糯糯的,鼻音很严重。   越歌微微皱眉说:“不然今天休息一天吧。”   江画摇头:“不要,我好不容易写完卷子。”   难得认真写完卷子,因为那是晚上辅导的内容,他就落在书房了,没带来学校。   江画不知道他现在就像完成任务,期待夸奖的小孩子,稚气未脱,单纯又好懂。   “明天也可以看。”越歌说。   “不行,就今天。”江画在他腿上蹭了蹭,耍赖道:“我是老板。”   身体不舒服,他有点想老爸老妈,但两人都在国外,如果今天不补习,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以前这种情况,苏闻都会来陪他,还会给他讲故事听,现在苏闻也不在,江画的依赖感自然转移到了身旁的越歌身上。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嗯,那今天早点结束吧。”   越歌不再说话,两只手都放在身侧,转头望向了窗外。   学校距离江家并不远,只是今晚的运气不好,路上有些堵车。   不止如此,经过一个路口时,路边的草丛突然蹿出只小猫,司机一脚踩下刹车,惯性险些冲得江画滑到地上。   “呜...”   江画马上睡着了,被这么一惊吓,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更白。   越歌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揽住他,而后怔了怔,飞快放开了手。   江画心有余悸的坐起,随口抱怨了司机两句:“你小心点,吓死我了!”   司机连忙道歉。   扔在车厢后的鸭舌帽也因惯性滑到了两人座位中间,江画迷迷糊糊的没注意,越歌扫了眼,目光便没再移开。   他拿起帽子,问:“这个好像没见你戴过。”   “不是我的。”江画瞥了眼帽子,头靠车窗虚弱道:“一个混蛋的。”   那是赵夜白周六留下的,他还没找到机会还回去。   越歌隐隐觉得这顶帽子有些眼熟,瞥见帽子内侧的缩写时,眼底闪过了一抹诧异,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他看向半闭上眼的江画,将帽子放回了原处。   到达江家时,差不多六点半。   管家准备好了晚餐,两人简单吃了些,就去了书房。   江画吃得很少,脸上的病态已经难以掩饰,没等补习,管家先唤来家庭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越歌想先回去,却被江画扯住衣服,硬是不准他走。   检查的结果就是着凉了,医生开了一点药,叮嘱他注意休息,江画也没听,赶走了管家等人,就拖着越歌去了书房。   “这呢,我写完的。”江画看向时间:“现在七点钟,讲完今天的卷子,我们玩游戏吧。”   “你还没做作业。”   “作业我又不会,怎么做。”   越歌劝说:“医生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玩吧。”   江画哼哼唧唧:“就玩一会儿,我不难受,只是没力气。”   越歌默了默,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去洗手。”他说。   走到门口,越歌脚步微顿,又回来了,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先讲卷子吧。”   江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迷惑不解几乎都在写脸上,越歌却没有为他解答的意思。   在越歌批阅试卷时,因为无聊,江画昏昏沉沉的,继续趴着瞧他。   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画看过电影,电影里,恋爱中的男女主如果有一方生病,另一方基本都关怀备至的,恨不得代替生病才好。   何况越歌是朵天生喜欢照顾人的白莲花,现在他生病了,越歌不但没有多关心,态度反而好像有些...冷淡。   江画咬了咬嘴唇,这会儿身体不舒服,心理上也开始郁闷委屈了。   难道是越歌心情不好?他做错什么了?或者是小圆脸的事情?   小圆脸喜欢越歌,两人认识的时间比他和越歌来往的时间都久,也许他们是好朋友,现在小圆脸因为他被辞退,越歌迁怒他了。   系统忍不住打岔:“哎哎,你想太多了吧,生病都喜欢胡思乱想,你还是休息去吧。”   江画:“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系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   江画不再看越歌,将脸埋进了胳膊。   老爸老妈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有点想苏闻了,他生病时,苏闻什么都会由着他的。   “我不学了。”   生病的人的确会多愁善感,江画闷声说:“你心情不好,就回去吧。”   越歌卷子刚批阅到一半,闻言,笔尖一顿。   “我没有心情不好。”他语气温柔:“我只是觉得,你休息一天比较好。”   江画蹭着脸颊转头盯向越歌,目光幽幽的,带了点委屈和控诉。   越歌坦然回望,对峙几秒后,江画耷拉下眼皮不吭声。   以往他这么盯着越歌,即便是在辅导过程中,越歌也会摸摸他的脸,叮嘱他快写题。   既然不是心情不好,那果然就是因为小圆脸。   他说不学,越歌也没有勉强,顺势放下笔说:“那我先回去了,吃过药,你早些睡吧。”   江画埋头趴着,既没抬头也没搭腔。   越歌并不执着于回应,起身准备离开。   路过书架时,他余光淡淡扫了眼,脚步蓦地停住了。   书架上随意放着一沓照片,那是江家佣人洗衣服时发现的,询问过江画后,因为江画说随便处理,便将照片放在了书房。   越歌抬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张,目光定格在了照片下方的签名上。 第34章 转学生 防感冒防传染。   屋内一片寂静。   许久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江画在习题本上乱画一通,终是按捺不住望去,就见越歌挺拔的身形立在书架前, 不知在对着什么发呆。   江画鼓着腮帮问:“你怎么还不走。”   越歌不动声色地将签名照放回原处。   “嗯, 马上。”   江画本想着等越歌走了就找苏闻诉苦,可听到越歌肯定的回应, 当下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   一口气呛住了喉咙,他咳得面红耳赤,越歌站在两米外无动于衷,完全不是白莲花该有的反应。   不对劲。   当初他肩膀被咬伤,是越歌细致上的药,之后几天也一直关心他的伤势, 那时他们甚至都算不上朋友, 现在明明在交往, 白莲花反而不管不问了。   所以果然是因为小圆脸吧。   既然更喜欢小圆脸, 当初为什么要和他交往, 干脆和小圆脸在一起不就好了。   江画百思不得其解,一想到自己连个小圆脸都比不过,脆弱的心态彻底崩了。   他咳着咳着,就委屈得想哭, 这会儿格外思念苏闻。   苍白的脸色因呛到而泛起红晕, 妍丽的桃花眼这会儿显得圆滚滚的,盈盈水光泛滥其中,可怜得要命, 任谁见了都想抱在怀里。   越歌身侧的双手紧了紧,脸上隐隐闪过抹纠结。   “你...咳咳!你赶紧走!”   江画呜呜咽咽地骂着,趴在桌上翻找苏闻哥的手机号, 找到电话,他刚准备拨过去哭,突然感觉耳朵尖被人捏了捏。   越歌不知何时走回桌前:“怎么哭了?”   江画抬头看见他,倏地又埋回了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没哭,别碰我。”   “让我看看。”   “...”   在头顶温言软语地诱哄中,江画总算听出点熟悉的白莲味。   不过这次他真被气到了,没那么好哄。   一开始,越歌只是轻轻碰下耳朵或者拍拍肩膀,江画都没反应。   “走开,去哄小圆脸吧!”   “何圆?”越歌顿了顿:“我为什么要哄他?”   “谁知道!”   系统:“宿主,你好作哦。”   江画火力转移:“关你什么事!你查查,进度是不是又涨了?”   系统:“涨了百分之一,现在百分之二十二了。”   他就知道,这白莲花果然不对劲!   歪了,变心才会涨,江画更加坚定起因就在小圆脸。   工具恋爱而已,要是别人,他没准会好心地分手成全,但小圆脸不行,小圆脸绝对不行。   两人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越歌几经挣扎,终是妥协般僵硬伸出手。   江画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突然感觉脸颊一侧覆上层温热,越歌蹭进手掌,半强迫地抬起他的头。   “哄你就够难了。”越歌喟叹道,另一只手抹掉他眼角的水珠:“我送你回去休息。”   江画抽了抽鼻子:“小圆脸那么坏,肯定比我难哄。”   “...你在说什么?”   越歌已经忘了上次这么心累是什么时候了,他也忘了刚刚为什么要走回来。   他绕过桌子,打算先送江画去睡觉。   江画问:“你不是因为他被辞退,所以心情不好么。”   “我没有心情不好。”越歌无奈:“我和他不是很熟。”   “可你今天怪怪的。”   江画半信半疑,被越歌拉着站起了身,结果迈步时又不小心被椅子绊到,软趴趴地扑靠了越歌一下。   越歌僵在原地,瞥了眼吓到惊呼的江画,闭了下眼,彻底放弃挣扎。   接着,从书房到卧室,到洗漱过后钻进被窝,相处起来,江画再也没有不对劲的感觉了。   看着正帮他塞被角的越歌,江画简直怀疑刚才的不对劲就是生病的错觉。   “睡吧,明天如果还是不舒服,不要勉强上学。”   察觉越歌要走,江画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掖好的被子又乱了,越歌扫了一眼,说:“我去拿本书就回来,等你睡了再走。”   江画这才松手。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可能只是错觉。   越歌很快拿来了习题册,坐在床边认真批阅起来,卧室的灯光有些昏暗,他却没有抱怨什么。   “错的多吗?”   越歌温声夸奖:“不多,很棒。”   又一份期待被满足,折腾半天,吃过感冒药的江画眼皮终于开始打架了。   他盯了会儿越歌专注的侧脸,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手。   越歌动作微滞,目光转向被抓住的衣角。   “江画。”陷入梦乡前,江画隐约听到越歌问:“你对乐队很感兴趣吗?”   当时他实在太困了,只是哼哼了一声,没有听到下文,便沉沉睡了过去。   ......   周一那天,越歌到家的时间和平常补习时差不多。   回家后,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兼消毒。   饶是这样,他仍觉得不稳妥,从柜子里翻出了几种感冒药,一股脑地吃了。   江画的感觉没错,今天他确实不对劲。   受伤和生病,在越歌眼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前者只需要照顾好就行,后者却有被传染的风险。   他不喜欢生病,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生病。   连衣服都换过一套后,越歌坐在桌前,心烦意乱地蹙起眉。   说不定已经被传染了。   如果脑子清醒,他怎么会留到现在,江画哭时,他可能就被传染了。   越歌起身,又去厨房灌了两杯热水,才重回书桌开始做自己的事。   作业做完,预习好第二天的内容,自学高三后期的课程,最后,他拿出了专属江画的习题册。   翻到习题册的最后一页,越歌手指一顿,与纸上大大的鬼脸对视良久,扯了下嘴角。   屋内响起一声呢喃低语。   “病得不轻。”   ......   江画的病情持续了两天。   生病第二天,他偷懒没去上学,一个人在家玩了一天游戏,病情好转后,他就没再给苏闻打电话。   苏闻最近在准备课题,学业很忙,上次两人联系还是因为乔修远发飙,苏闻安慰了他一整晚。   一想到苏闻,江画心里就暖洋洋的,犹豫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苏闻和乔修远不在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难以度过,这两个月他已经逐渐适应了,何况脑袋里有个无时无刻都在刷新存在感的系统,江画着实寂寞不起来。   现在最令他苦恼的,还是白莲花。   自从带歪进度暴涨百分之二十,江画对待任务就懈怠了很多,但经历过昨天,他的精神却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虽然自己一直想要了解越歌,实际不管尝试折腾几次,好像都从没有真正了解到重点。   对越歌的印象依旧停留在表面,江画试图去探究更多,前方却永远都是迷雾,越歌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模板似的滴水不漏,唯一一次的不对劲就是昨天,原因未知。   感冒痊愈,江画恢复正常的生活,接下来一段时间再没有松懈,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越歌身上。   电动游戏失败后,网络游戏被提上日程,他试图带歪和了解并行,结果却不尽人意。   的确是有新的了解,越歌这家伙除了学习,在游戏上竟然也点满了天赋点,江画自己玩游戏很少赢,和越歌一起,再怎么拖后腿,都很难输上一次。   至于带歪,越歌坚持每天只陪他玩半个小时,风吹日晒雷打不动,他倒是差点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努力了一周,江画又想懈怠了。   这哪是带歪白莲花,这分明就是折磨自己。   努力什么啊,他不想努力了,不如让进度自己动呢,之前他什么都没做,进度就涨了百分之二,现在他辛辛苦苦一周,进度竟然只涨了百分之一。   如果光是这样就算了。   十一月初,天气入冬,换季转冷。   江画拿到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自己都傻了。   他竟然一跃从班级的倒数第一挤进了前三十,比周大嘴都高上好几名。   系统看到这份成绩单,同样无语:“不愧是白莲花,你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啊。”   江画:“...我有什么办法。”   系统:“还有二十六个月。”   江画:“...”   没有办法怎么办,江画第一反应,找顾问。   然而没等江画行动,某天中午,从食堂回来的周大嘴就带回个不得了的消息。   听他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说了五分钟,江画放下笔诧异道:“夜话乐队要解散?”   “也不算解散。”周大嘴解释:“就是主唱换人了,赵夜白退出了。”   “为什么?”   “不知道,应该不是内部矛盾,听说演出时他有空会客串唱两首,可能是高三学业紧?我女神听说后都哭死了!”   高三学业紧,这理由太扯了,赵夜白看着就不像在乎成绩的人。   瞎猜不如问本人。   和赵夜白的聊天记录断在一周前,自从上次的演出后,赵夜白的朋友圈就没再更新过,也没有联系他要过帽子,江画都快以为这人失踪了。   【话梅糖爆炸:你退出乐队了?】   果然,即便是上学时间,赵夜白回复的也很快。   【yeah:啊。】   【话梅糖爆炸:啊什么啊,为什么?】   【yeah:因为你把我传家宝拿走了,我唱不出来。】   【话梅糖爆炸:???】   【yeah:哈哈开玩笑,因为有更有趣的事。】   【话梅糖爆炸:什么事?】   【yeah:我老师跑了,联系不到人,我只能亲自去找他了。】   江画没看懂这句回复。   【话梅糖爆炸:什么意思?你要去哪找?】   【yeah:很快你就知道了xd。】   赵夜白所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两天后,恒安中学迎来了一个令学校上下沸腾的清晨。   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这个节骨眼,高三一班竟然转来了一名学生。 第35章 交易 目的   恒安中学因转学生而沸腾那天, 江画没休息好,一到学校就开始补觉,等他一觉睡醒, 第一节 课都下课了。   课间要比平常噪杂, 周大嘴不在座位,班里女生兴奋讨论着什么, 时不时有人从外跑回来,夸张地惊呼着‘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么?   江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头去看越歌,见越歌在前排看书,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趴回去了。   算了, 随便什么吧。 第一节 课是语文, 马上要上的是数学, 和数学纠缠了快两个月, 江画从深恶痛绝到逐渐麻木, 如今已然变为面不改色。   上课前五分钟,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开数学书,周大嘴张牙舞爪地冲进教室。   “靠靠靠靠!走廊!来高二溜达了!”   只一句话,班级的气氛顿时沸腾。   “真的假的!”   “你们太夸张了吧。”   “来高二?!来高二干嘛啊?!谁有小镜子借我!”   场面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员亢奋, 江画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他随手拉住走道的何毕:“喂, 他们怎么了?”   何毕回头,一见是他,触电般倏地抽走了胳膊。   “你干嘛?!”   江画张了张嘴, 看着何毕面红耳赤的惊慌模样,险些怀疑自己变成了大力士。   他就是拉了一下,也没用力啊。   江画鄙夷道:“我就是问他们怎么了?你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闻言, 何毕脸涨成了猪肝色:“靠,谁让我总梦见...”   何毕话还没说完,一道颀长散漫的身影出现在一班门口,教室里的噪杂顷刻消弭大半。   江画循着众人望去,看到赵夜白那张熟悉的脸,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平心而论,赵夜白的外貌是这个年龄的女孩最难以抵御类型。   俊帅的五官,微微上扬,带了点痞气的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长相,偏偏那双眼睛漆黑如墨,专注盯着人时真挚得不像话,就像唯独对你情有独钟的不羁少年。   在恒安中学,几乎没有这般个性乖张且挂在脸上的帅哥,一池春水被搅浑,今日校园内的温度格外火热。   赵夜白迈进一班,无视了一路盯着他的男男女女,径直走向靠窗第一排。   越歌像往日般在温习功课,专注得将一切置身事外。   咚咚。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越歌眼睫微动,淡淡抬眸。   “老师,我单词都背完了。”赵夜白无辜问:“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已经辞职了。”   “我单词背完了,你回来吧。”   越歌婉拒:“抱歉,我找到了更合适的工作。”   赵夜白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竟然这么快就有别的猫了?”   闻言,越歌皱了下眉,赵夜白敏锐捕捉,表情霎时生动起来:“你刚刚生气了?”   “没有。”越歌收回视线。   赵夜白像是有些失望:“没事,那我下次再努力。”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微妙到周围的观众不禁屏气凝神,却仍听得云里雾里,分不清萦绕着的到底是暧昧还是火.药味。   江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对话听得有些模糊,但赵夜白嘴里的那声老师,他还是听的很清楚的。   能管越歌叫老师的人不多。   江画本以为赵夜白可能是越歌过去教过的学生之一,但在仔细回忆后,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赵夜白第一次提到家庭教师,是在九月中旬,抱怨他的家教很凶。   前两天的聊天记录,赵夜白说他的老师跑了,他要去找,所以退出了乐队。   时间点和越歌的上一个学生完美贴合。   回想起之前在越歌手机上不小心看到的短信,江画眼皮一跳,蓦地站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桌椅碰撞的声音转移了赵夜白的注意,发现目瞪口呆的江画,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哟,小少爷,你也在这个班啊。”   越歌翻书的动作一滞。   赵夜白边说话,边朝后排走去,到了江画跟前,疑惑又好笑地帮他合上了下巴。   “这是什么反应?看见我太开心了?”   信息量太多,江画险些丧失语言功能。   “赵夜白,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转学生。”赵夜白笑吟吟地戳了下他的脸颊:“异地恋腻歪了,转来和你谈恋爱。”   江画一把打掉他的手:“胡说什么啊!”   这句玩笑话就像在一班丢下颗炸弹,班上的同学瞬间炸开了锅。   最近的何毕先懵了:“什...!” 第二节 课的铃声打断了所有言语,老师准时走进教室。   赵夜白遗憾看了眼时间,说:“等会儿我要熟悉熟悉新同学,中午一起吃饭。”   说完,他没给江画拒绝的机会,直接从后面晃悠出了教室。   拜赵夜白所赐,那一整个上午,江画都没听进去课,满脑子都是这狗血的巧合。   这种情况下,系统成了他唯一的诉说对象。   江画语无伦次:“所以赵夜白给白莲花发过短信,想和他交往?赛车那天所说的喜欢的人也是白莲花?!”   系统思维很严谨:“也不一定吧。”   江画抱头:“都这样了还不一定,我的老天爷,我以为乔修远一个就够难办了,怎么又冒出个赵夜白?!”   白莲花竟然是这么受欢迎的物种么!   和‘情敌’到来的危机感相比,江画现在更多是对复杂关系的不知所措。   赵夜白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越歌,这让他以后要怎么咨询赵夜白带歪白莲花的方法。   何况越歌喜欢的是他。   赵夜白虽然长得不错,但和他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而且性格那么欠揍,根本不如他招人喜欢。   江画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他要是知道我和越歌在交往,又发现各方面都比不过我,还会回答我不良少年的问题吗?”   系统住在江画脑子里,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这种心态和关注点简直再适合做任务不过了。   系统憋了片刻,说:“...那你就不告诉他呗。”   江画犹豫道:“是不是有点坏啊?”   系统:“这家伙去追求白莲花,就是阻碍咱们做任务,四舍五入,就是不给你活路,所以不但要瞒着,你还得劝他死心。”   “...好像有点道理。”江画被说动了,不忘补充一句:“而且越歌不喜欢他,他追也追不到,回头是岸,我还算做好事。”   系统见他顺杆爬得挺快,严肃道:“没错,高三也不适合谈恋爱。”   一人一统很快达成默契,从震惊到接受,江画仅仅用了两节课。   做出决定后,他松了口气,却没料到在这同时,有关于他和赵夜白的流言已经火速在恒安高中传开了。   到了上午第四节 课,进门的英语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江画和越歌之前商量好了隐瞒关系,再加上有辅导这一层交集做掩护,虽说平时来往密切,却因为鲜少在人前接触过密,除了周大嘴,从来没人怀疑过两人的关系。   江画这会儿毫无意识,正想着中午怎么劝说赵夜白。   午休铃声一响,周大嘴火急火燎地扭身:“画儿,你和赵夜白怎么...”   江画翻开刚收到的消息,打断道:“大嘴,你帮我跟越歌说一声,今天中午有事不补习了!”   落下话,江画急匆匆跑出了教室。   周大嘴还想说什么,可江画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给他机会。   他挠了挠头,只能无奈先捎话,一转身,就见第一排的越歌正淡淡望着江画离开的后门。   周大嘴心里‘哦吼’一声,暗想完蛋了。   明明班长性格一级棒,看起来就是包容性很强,从来不会发脾气的温柔男友。   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完蛋了。   ......   食堂一处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着两个自带吸睛效果和八卦光环的人。   但两个人平常都是被注视类型,对于周遭若有似无的围观,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江画和赵夜白面对面坐着,各怀心事,却又很普通的在吃饭。   “你退出乐队,就是为了转来恒安?”江画问。   赵夜白点头:“算吧,而且有点玩腻了,唱不好还要被砸,怕了怕了。”   “那家伙还在缠着你?”   赵夜白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江画有点想不通:“唱歌好的那么多,干嘛非盯着你?”   “我长得还帅啊。”   江画一愣,随即朝天翻了个白眼。   赵夜白正喝着果汁呢,看见他这个表情差点喷出来。   他无奈道:“江画,我发现你对我有偏见啊,你看看周围,多少小姑娘偷偷看我呢。”   江画不屑:“他们没眼光。”   有眼光的都喜欢他,比如白莲花。   想到越歌,江画分了下神,也不知道越歌中午吃没吃饭。   为了早点回去,他直接迈入了正题。   “你转学来是为了找你那个老师?”   赵夜白模拟两可地回:“算吧。”   他瞄了眼江画盘子里的丸子,继续埋头吃饭。   “哦...”江画咬了下嘴唇,有些不自在地试探:“你不会喜欢他吧?”   赵夜白反问:“喜欢谁?”   “越歌啊!”   “啊。”   赵夜白喝了口果汁,看表情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点头:“算吧。”   江画的心脏沉了沉。   虽然预想到是这样,但实际听到,他的心情多少会有点古怪。   赵夜白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眼梢一挑,玩味道:“怎么,你吃醋了?”   “放屁!”江画下意识回。   他和越歌是工具恋爱,他吃什么醋!   赵夜白明显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吃他的醋了呢。”   这句话江画反应了半天,经系统提醒,才明白过来赵夜白误解得多离谱。   他抽了抽嘴角,一时不知该从何吐槽,谁知下一秒,赵夜白突然坐正指着他盘子里的丸子,一本正经地商议。   “其实,你要是给我个丸子,我也可以不移情别恋。”   江画:“...?”   说完,赵夜白表情又开始纠结:“...要不两个吧。”   江画:“...” 第36章 喷药 我帮你吧。   中午的对话持续到江画的丸子告罄为止。   江画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因为直到丸子被骗光了,他也没搞明白赵夜白和越歌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赵夜白转学来干嘛的。   赵夜白总有办法三言两语把话题扯远, 明摆着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 赵夜白发现端倪,放下筷子狐疑道:“你和越歌很熟?”   “...”   江画不得不提前溜回教室。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了, 和油嘴滑舌的赵夜白相比,不撒谎的白莲花明显是更好的选择,他问什么赵夜白呢!   回到教室,没发现越歌的人影,周大嘴说越歌去自习室了,不断对他挤眉弄眼。   “你长针眼了?”江画问。   周大嘴一拍大腿, 说恨铁不成钢都轻了, 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教江画谈恋爱。   “你等会好好解释啊。”周大嘴忧心嘱咐:“可千万别让班长误会。”   “误会什么啊?”   周大嘴一拍大腿:“误会你和赵夜白啊, 他早上那么说, 现在学校都在传你俩是一对儿!我女神都快气哭了。”   “...哈?”   江画低估了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 不过他不太在意这些,反正平常校内就传谣他是个蛮不讲理的小霸王。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去自习室了。   自习室在五楼,江画径直摸去了常去的一间,越歌果然在里面看书, 听到声音, 抬眸扫了他一眼。   “你吃午饭了吗?”江画走进教室,反手关上门:“我买了牛奶。”   “你去哪了?”   “和赵夜白去食堂了。”江画实话实说,略略解释道:“我和他因为一点小事认识, 没想到你们也认识。”   越歌放下书:“你们很熟吗?”   “...还可以吧。”   江画仔细想想,他能保持联系的屈指可数,赵夜白竟然勉强算一个。   他拉开前排的椅子坐下, 朝越歌推去牛奶:“应该没你们熟。”   越歌瞥了眼牛奶,眸光稍稍柔和:“谢谢,我吃过了。”   江画‘哦’了声,清了清嗓子,努力佯装自然:“那个...你和赵...”   越歌突然拆开了张湿巾,一脸认真地帮他擦起脸来。   “你说。”   话音一顿,江画懵懵问:“我脸上沾东西了?”   “有点,抬一下头。”   江画配合抬头,湿巾的凉意转而挪到了下巴。   越歌擦拭得很仔细,以至于江画开始回忆午餐时吃了什么,竟会沾上一侧的脸颊和下巴,而且顽固的半天擦不掉。   那他回来这一路岂不是顶着张花脸?刚才周大嘴怎么不提醒他!   整整擦了一分钟,越歌才放下湿巾,摸了摸江画有些泛红的脸颊:“下次和别人去吃饭,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吗?”   江画刚想接着问赵夜白的事,再次被岔开了。   “嗯?”   越歌敛下眉目,说:“毕竟,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他的声音很轻,掺杂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隐隐透着些许失落。   “我...”   无论是内在条件还是外在条件,都决定了白莲花示弱恳求时,效果会翻倍再翻倍,甚至几句话、几个表情就能转移舆论风向,让‘罪魁祸首’无地自容。   比如现在的江画。   江画没多少交往中的自觉,这一幕映入眼帘时,心脏却顿时揪了起来,懊恼和歉意一同涌上心头。   白莲花难过的表情让他有点慌神,印象里,他从来没见越歌流露过这种表情。   他想起刚才周大嘴所说的传言。   “对、对不起。”江画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有让大嘴说,其实我和赵夜白也没那么熟,我就当他是顾...不不,当他是普通朋友!”   越歌有些勉强地朝他笑了下:“嗯,我相信你。”   江画更不是滋味了。   他手足无措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这股内疚感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怎么去缓解,最后没办法,只能虚弱地重复:“真的...”   越歌没有再为难他,打开桌上的牛奶,递回去说:“喝了吧,长个子,你刚才想问什么?”   “我又不矮。”江画蔫头耷脑的,这会儿已经没了探究精神:“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赵夜白是我之前家教的学生,辞职教你后就没来往了。”   “他好像特意转学来找你的。”   “是么?”越歌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他是不是还说喜欢我?”   “...”   台词被抢,江画再次哑口无言。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些短信他都看过,越歌自然看过,在他不知道时,赵夜白那家伙不知道发过多少暧昧的话,说不定在他被系统砸中之前就开始了。   “他对谁都是这样,大概是青春期,所以对同龄人充满好奇。”   江画惊了:“对、对谁都这样?”   “嗯,以后说不定也会和你开这种玩笑。”   越歌垂下视线,漂亮的眼珠沉如暮霭,贴心为他想好了应对方法。   “到时候,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   ......   赵夜白转学的第一天,可谓是风光无限。   在他出风头的同时,自然会引得一小撮人的心情不爽。   午饭过后,有的学生回教室学习休息,还有一部分在操场散步玩乐,一些偷偷谈恋爱的更不用说,早找个角落培养感情去了。   偷偷谈恋爱的江画临上课才回教室,越歌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没和他一路。   教室里,何毕见他回来,脸色一僵,抬脚就往外走,路过江画时,故意不轻不重撞了下他的肩膀。   “让开!”   江画一愣,回头就骂:“你发什么疯?”   何毕一脸的戾气,唯独眼眶红彤彤的,眼神虽凶,竟好像带了点委屈。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出去了。   何毕虽然和他不对付,却没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   上次江画和秦扬的矛盾后,何毕身为体育队的一员,出于愧疚,已经很少再招惹江画,有时互怼几句,也是先退让的一个。   周大嘴连忙跑来答疑解惑:“嗐,今个中午体育队和高三打篮球输了,何毕吃呛药了,你别和他计较!”   “他输比赛关我屁事啊?”江画气坏了。   周大嘴脸上滑过抹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班里爱凑热闹的男生接了句:“输给你男朋友了啊。”   江画:“...?”   越歌还会打篮球呢?   围观全过程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热情还原了比赛的起因经过。   原来中午吃完饭,赵夜白被班上的同学拉去打球了,球场隔壁就是体育队,万众瞩目的转学生加入,直接将体育队的观众分流走了大半。   围观人群里,周大嘴的女神姚瑶就在其中。   姚瑶是恒安中学的校花,青睐者遍布学校,两拨人马的争执起源于姚瑶送给赵夜白的一瓶水,之后便演变成了冠名‘友谊赛’的pk。   专业和业余对决,结果本该毫无悬念,谁知道最后竟是赵夜白一伙险胜。   江画听完,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体育队那伙人都气炸了,还惦记着找回场子呢,何毕就在场上,被赵夜白盖帽好几次,能不气么。”周大嘴幸灾乐祸地说,因为江画,他也看体育队不爽。   有人酸里酸气:“对啊,江画,你男朋友可真帅。”   江画脸一黑:“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你别藏了。”一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打趣:“赵夜白本来没答应比赛,后来高三的学长跟他说了你和体育队的恩怨,他才比的。”   “这样么!我说他怎么刚拒绝,转身又一个远投投进隔壁篮筐挑衅。”   “靠,我看见了!当时他还朝体育队勾手来着,简直帅炸了!”   所以赵夜白和体育队打比赛,是为了给他出气?   比起感动,江画怀疑更多,他怎么感觉赵夜白只是单纯觉得有趣呢。   “然后呢?赵夜白人呢?”他问。   “打球的时候体育队的杨帆犯规,篮球砸到赵夜白手腕了,听说在医务室喷药呢。”   下午第一节 课是自习,江画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去趟医务室问清楚。   一个是问篮球赛的事,其次是问他喜欢越歌,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交往的事情可以瞒,但越歌给自己做家教的事肯定瞒不住,如果赵夜白是开玩笑,他就挑明了说,让赵夜白别跟他抢家教老师。   学校的医务室江画只去过一次,就是被秦扬咬伤那次,再次光顾,附近依旧冷冷清清,人迹罕至。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江画正要推门进去,门内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只是体表损伤,喷些喷雾就够了。”越歌说。   赵夜白的声音好像很失望:“啧,我还以为要上药,老师,你帮我喷。”   “你的另一只手没断。”   “没人就装都懒得装了。”赵夜白叹气:“唉,好歹我也是为了你来的,第一天就受伤,你还伤我的心。”   屋内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越歌淡淡的声音。   “没人,你真敢让我帮忙么。”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掩盖住了人声,江画听得模模糊糊的,只听懂了赵夜白真是为了越歌转来的。   赵夜白要是不喜欢越歌,专门转学过来跟他抢家教老师?   怎么可能,那他也太闲了吧。   江画胸口闷闷的,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   赵夜白坐在病床上,越歌则在桌旁站着,两人相距半米,距离并不亲密,在看见他时,脸上却同时掠过一抹不自然。   气氛凝滞了一瞬,原因不明。   “你们在聊天?”江画瞥了眼越歌,没好气地问:“你不是去老师办公室了么?”   越歌面不改色:“老师喉咙不舒服,我来拿药。”   “厉害,反应真快。”赵夜白鼓掌。   越歌眼皮跳了跳,去药柜拿出了治疗嗓子的含片:“快上课了,你怎么来了?”   “我...”   没等江画想好怎么说,赵夜白对着手腕喷了两下喷雾,起身就往外走,路过江画时,很自然地揽上他的肩膀。   “我知道。”他揽着江画往外走,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邪笑:“画画,是不是听说我受伤了,来找我的。”   虽说的确是这个原因,但由赵夜白亲口说出来,还是这副欠扁的语气,江画当场恼羞成怒,一时都忘了挣脱他的手臂。   “你要不要脸!谁来...”   话音未落,赵夜白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沉目回头。   手腕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扣住,正是喷过药的伤处。   “喷药的位置好像不对。”越歌一脸纯良地望着赵夜白,关切道:“赵同学,还是我帮你喷吧。” 第37章 逃课 作   肩头上的手被扯开, 江画跟着回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总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赵夜白同样不明所以, 更多的是讶异, 就像看见了一件稀罕事儿。   他盯着越歌:“你生气了?”   “没有。”   越歌嘴角微凝,依旧笑容可掬。   手腕力道加重, 赵夜白吃痛得直抽气,越歌却在他抽回手之前松开了。   他回身拿过喷雾,对着赵夜白的伤处喷了喷:“近期最好不要用力,避免碰撞。”   赵夜白嘴角一抽:“你刚...”   喷完药,越歌转向江画:“好了,该回去上课了。”   江画:“哦...”   “...差点忘了你俩同班, 难怪要维持形象。”赵夜白了然, 嘟囔着检查伤势。   越歌落下句‘好好休息’, 扣着江画的肩膀出去了。   余光瞥见这一幕, 赵夜白愣了愣, 从医务室探出头。   走廊里,越歌手臂自然下垂,两人保持同学间的正常距离,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赵夜白心下一松, 没再多想, 看时间一点多,回去上课也来不及,索性关上医务室的门, 找了张床铺睡觉去了。   ......   回去的路上,江画一直跟在越歌身后,走出几十步才猛然想起自己去找赵夜白的目的。   他脚步一停, 扭头就想回去,谁知越歌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他转身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   “去哪里?”越歌问。   那一瞬间,江画似乎隐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愠怒。   他愣了愣,挣了两下没挣开。   “我、我不上自习。”看着被抓住的手腕,江画结巴说:“赵夜白好像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我去道个谢。”   越歌不为所动:“道谢的机会有很多,不用挑在上课的时候。”   逃课的心思被戳破,江画鼓了鼓腮帮,不情愿地被拉着往前走。   “现在又不是辅导时间,你凭什么管我。”   越歌淡淡说:“谈恋爱时间,我们可以互相干预的。”   江画不服气地扬声:“我哪管你了?”   “你不是不准我给别人讲题么。”   “...”   行吧,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江画膨胀起的气势顿时萎缩,他怏怏望着越歌的后脑勺,想起自习室的谈话,没再反驳。   站在越歌的角度,不管赵夜白是不是在开玩笑,被不喜欢的人缠上心情肯定不会很好。   江画决定心量宽点,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上课铃响了十分钟,走廊里空无一人,即便如此也有时刻被撞见的风险。   又走了几米,越歌正欲松手,手指刚松动,江画瞬间便抽了回去。   越歌下意识皱起眉,随后,手心处硬是挤进一道柔软。   拉着他的手,江画还撅着嘴,一脸老大不乐意的表情。   “不去就不去呗,管东管西的。”他哼哼了声:“我就是不想回去上课。”   没办法让越歌逃课,他自己逃课都不行,江画觉得自己实在太苦逼了。   越歌手指动了动,指尖触到细腻的皮肤,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不可以逃课。”   “知道了,你真烦。”江画没好气地说,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越歌突然抓紧。   淡色的眼眸扫过四周,越歌放慢了脚步。   “不过,可以走慢点。”   ......   在恒安中学,高三生安排有晚自习,放学时间要比高二晚几个小时。   放学铃声打响,赵夜白和一天之内混熟的同学穿过高一高二放学的人群,一起往食堂走。   路过校门口时,余光扫见江画的人影,赵夜白脚步一顿,脸上下意识挂起笑容。   随即,他才瞧见江画身旁的越歌。   两人一路在走,江画撅着嘴巴,像是在讨价还价什么,而越歌表情平静,偶尔会摇一下头来表示拒绝。   江画气恼的情绪写在脸上,隔着十几米都能看得真切,他甩开越歌钻进轿车,越歌脸上浮起淡淡的无奈,之后竟然也跟着上了车。   赵夜白无意识蹙眉,他脚步一停,同行的人也停了下来,一个寸头男生循着赵夜白的视线望去,了然的‘啊’了一声。   有关赵夜白和江画的传言在高三也流传甚广,寸头搭上赵夜白的肩膀,调侃问:“赵哥,你和江少爷真谈恋爱呢?你诓人呢吧。”   轿车开远,赵夜白收回视线,嗯哼一声,不置可否:“小少爷和越歌很熟?”   “你肯定诓人呢。”寸头嘻嘻哈哈地笑:“他俩以前有点过节,现在嘛,听说越校花在给他当家教。”   赵夜白眯了眯眼:“家教?”   “对,就一对一那种,听说是老师让的。”   “哦...”他拉长尾音,再次望向轿车离开的方向:“只是家教还好。”   寸头愣了下:“啊?什么意思?”   赵夜白笑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没什么。”   根本不用江画坦诚,当天洗完澡睡觉前,江画就收到了赵夜白‘质问’的消息。   赵夜白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以数个伤心难过震惊表情包铺垫,问江画是不是把他老师抢走了。   江画第一反应就是心虚,接着又有点胸闷气短。   当初的确是他半逼着越歌辞职的,但也算不上抢吧。   他不知道怎么回,索性当没看见,关上手机睡了。   临睡前,江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白天越歌帮赵夜白喷药的一幕。   白莲花真是朵博爱的花,怎么对谁都那么好。   他郁闷地翻了个身,脑中飞快闪过一个想法。   怎么就不能只对他一个人好呢。   ......   赵夜白的转学热度整整持续了两三天。   有些人在人际关系上一窍不通,有些人却是天赋异禀,只用两三天,赵夜白竟然就撕掉了怀水学生的标签,打碎了他人对怀水的有色眼镜,和恒安学生打成了一片。   比如,恒安一半的学生已经快忘记他的主唱身份,转而成了他篮球技术的拥簇者了,他的确如所说的般,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实现。   处于不同年级,只要不刻意,江画和赵夜白几乎没什么来往,很多八卦都是被迫从周大嘴口中听来了。   姚瑶喜欢赵夜白,周大嘴彻底失恋,这两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江画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这两天越歌给他布置了超量的学习任务,他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机会偷闲。   越歌这家伙太狡猾了,竟然说如果这周他认真完成,周末就请假陪他玩一天。   这种诱惑让最近沉迷游戏的江画根本抵御不了,晚上做梦,都是越歌带着他在游戏里一路吃鸡。   然而,坚持到第三天,他的梦就变成了溺亡在题海里,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   等好不容易到了周五,江画从早上起就瘫在课桌上,虚弱得有进气没出气。   “我为什么要学习?”他问周大嘴。   周大嘴想都没想:“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江画一本子砸了过去:“你再扯屁!”   周大嘴卖怂讨饶,捡起习题册瘫在江画面前:“嗐,这不是你俩情趣么,角色扮演,学吧学吧,为了谈恋爱而读书。”   “...”   为了谈恋爱...   江画蓦地坐起了身。   可他是为了带歪越歌才谈恋爱的啊,什么时候开始本末倒置了?!   竟然不知不觉忘了初心,江画捂着胸口,痛定思痛,决定说什么也不学了。   他明明该影响越歌,怎么莫名其妙成了被越歌牵着鼻子走。   越想越不对劲,江画合上习题册,打开一开始的计划本,在逃课上不断画圈圈。   逃课去玩游戏本该是下一项计划,计划困难,才不得不拆开进行,现在他不该执着玩游戏,应该两手抓才对。   但无缘无故,让越歌逃课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江画绞尽脑汁地想了几节课,头发都快想掉了,总算想到一个主意。   越歌不会主动逃课,他当越歌逃课的理由不就好了。   比如...他可以逃课去玩游戏,然后告诉越歌,逼着越歌逃课抓他回去啊。   想到这个办法的瞬间,江画简直觉得自己太机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机智的人!   就连系统都不禁夸奖:“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江画兴奋得要命:“非常可行好不好!这样我也不用做题了,每天逃课不就好了,越歌也没办法啊。”   系统泼冷水:“万一他耐心耗尽,不管你了呢。”   江画一顿,兴奋劲淡了点:“他喜欢我。”   系统:“得多喜欢才能经得住你这么作啊。”   “...”   江画有点没底气了,但也不到打退堂鼓的地步。   他翻了翻怎么也做不完的习题,一咬牙,决定起码先试试。   带歪进度已经搁浅好多天了,想不出好办法,他只能用这种馊主意了。   说做就做,当天中午,越歌辅导完回班,趁他去洗手间的功夫,江画一个人溜出了教室。   恒安中学并不是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午休时间校门敞开,学生可以自由进出。   江画大摇大摆出了校门,即便是临近上课的时间,门卫大爷也没有多问什么,学校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的人堆很多,江画一个人并不显眼。   学校是溜出来了,在去哪的问题上,江画又犯了难。   去逛街,好像没什么意思,回家的话,越歌八成不会管他,想来想去,只能去网吧打游戏,但他没成年也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找顾问。   江画给赵夜白发去消息,问他附近有没有未成年能去的网吧,赵夜白回了个皱巴着脸的表情包,问他在哪。   五分钟后,下午的上课铃打响。   学校大门外,江画和赵夜白大眼瞪小眼地站着,眼底都透着迷惑。   “你来干嘛?”江画问。   “你不是要去网吧,我不出面,谁让你进?”   赵夜白不太适应恒安的制服,随手扯松领带说:“怎么突然想起逃学,最近不是沉迷学习么。”   “谁说的?”江画差点喷出来,一提学习他脑袋就疼:“都学成傻子了,快带我去打游戏!”   赵夜白没再废话,拿出手机给谁发了条消息,朝左边的路口转去。   “算了,正好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江画小跑跟上,想到什么,吞了吞口水:“要是家教的事,你就别提了,我不会让的。”   赵夜白走在前头,点了根烟没说话。   江画摸不清他的想法,尴尬跟在后头,万分后悔不该这时候咨询。   网吧距离学校很近,快走到门口,赵夜白突然停下。   他回过头:“江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第38章 来咬我啊 咬   江画想都没想:“我知道啊。”   没人比他更知道越歌是什么人了, 是朵带歪进度百分之二十四的白莲花。   赵夜白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耐人寻味:“说说?”   “好人。”白莲花这词不太形象,江画换了个说法:“好到养活打劫的那种。”   赵夜白噗嗤一声笑了, 江画看神经病似的白了他一眼, 目光挪向后方的小店。   “这就是网吧?”   赵夜白带他来的小店隐匿于一条僻静的巷子,网吧门脸极简, 连牌子都没挂,大门上方只悬着一盏键盘样式的led灯,怎么看都像个黑店。   这卖相,江少爷不禁打起退堂鼓:“要是特别脏我可不去。”   赵夜白说:“不脏,老板有洁癖。”   “你怎么知道?你常来?”   “最近比较有兴趣。”赵夜白没急着进去,在门口抽了两口烟, 捻灭在墙头:“放心吧, 老板是我表哥, 龟毛得要命, 保证是你见过最干净的地儿。”   说完, 他朝江画招手:“我身上有没有烟味?”   江画凑上前嗅了嗅,一脸嫌弃地别开头:“有,好臭。”   “噗。”赵夜白再次忍俊不禁:“小傻子,他不得耍的你团团转。”   “什么啊?!”   江画一脚踢过去, 赵夜白躲开, 闪身进了店内。   店内的环境如赵夜白所说的一样,不光装修精致,地板干净得都能反光。   五六十平的空间摆放了大概二十台电脑, 和江画印象里的网吧一点都不一样,电脑不是整齐排列,而是分列成了几小堆, 像咖啡店般的休闲布局。   与其说是网吧,更像是个私人的娱乐基地。   事实证明江画没感觉错,这里的确是个私人场所,据赵夜白说,是他表哥开来和朋友玩的,用不着身份证,让他随便玩。   赵夜白说:“脏乱差的网吧哪配得上您这身价,这点烟味你都受不了,进了网吧就得熏出来。”   两人找了个挨着的位置坐下,江画头一次在外面玩游戏,难免有些兴奋。   “小少爷,要不要喝点什么?”   江画一点不客气:“西瓜汁。”   赵夜白去给他拿了杯西瓜汁,说:“随便玩吧。”   江画接过果汁,四下望望专业的设备,又想起上次赵夜白开的机车,皱眉道:“你家不是挺有钱的,让我助什么梦啊。”   赵夜白摸了摸鼻子:“我没钱。”   “放屁。”   他才反应过来,不说赵夜白,就是夜话乐队的叶恬恬,说参加过他生日宴会的女孩都是个有钱人,什么乐队募捐助梦的,根本是这帮人闲的没事。   这一趟逃课竟顺便搞清楚了赵夜白的底细,真是意外收获。   江画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会儿也没心思计较。   他喝了口西瓜汁,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脑准备开玩,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一看,是越歌的短信。   【x:你在哪?回家了?】   江画终于想起正事,抬头问:“这是哪啊?”   他看了看赵夜白,犹豫片刻,改口问:“不要店名,旁边那条街叫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江画突然不想越歌过来了,越歌一来,肯定会和赵夜白碰面,想到那一幕,他玩游戏都兴致缺缺。   不如把越歌叫到附近,他再出去找人,拉着越歌去其他地方玩,反正逃课才是主要目的。   “安静街。”   【话梅糖没味:安静街。】   【x:还在上课,为什么去那?你自己?】   【话梅糖没味:我出来打游戏。】   越歌半天没回消息,估计是被他气到了,江画心道我也是没办法,为了逼真,以及为带歪下一步铺垫,特意补充了一句。   【话梅糖没味:刚才是自己,现在不是,这里好多五颜六色的头发,好酷。】   【x:回来,校外不安全。】   【话梅糖没味:你来找我吗?】   【x:离学校很近,你可以自己回来,或者让司机送。】   【话梅糖没味:我不回。】   【x:听话。】   【话梅糖没味:我就不回去,你来咬我啊!】   江画用力敲打着手机键盘。   什么白莲花,根本就没多关心他!   赵夜白瞄了眼屏幕,眼眸微微眯起:“家教还管逃课,他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江画心头一紧,按灭手机说:“他这个人不是就很爱管闲事么。”   爱管闲事简直是白莲花的通病。   “是么。”赵夜白讥诮地勾了下嘴角,感叹道:“我打架打了一身伤,他眼皮可都没眨一下。”   “嗯?”   赵夜白着实不解,他上下打量起江画,看得江画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看什么?”   “难道是看你长得可爱。”赵夜白摸了摸下巴:“而且人傻,有钱?”   “你是不是欠打啊你!”   江画听得云里雾里,别的没听懂,只听明白赵夜白骂他傻。   他气得直接锤了赵夜白肩膀一拳:“越歌不管你,肯定因为你讨人厌,说个话都欠揍。”   赵夜白捂着肩膀装了会儿疼,见江画扭过头开游戏,根本不搭理他,也就不装了。   他看着江画气鼓鼓的侧脸,眼神晃了晃,沉默片刻,在江画想带耳麦时拦住了他。   “离越歌远点。”赵夜白正色道:“别请他当家教了。”   江画眼睛一瞪。   赵夜白追不到越歌,就不准别人雇佣他了,讲不讲理。   “为什么?”   赵夜白罕见的认真:“小少爷,他要是想,能吃的你骨头渣都不剩。”   “吃...”   江画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扯回耳麦戴上:“你怎么扯,我也不会让的。”   赵夜白扶额:“靠,谁真跟你抢家教啊。”   “那你别打扰我玩游戏行么。”   两人根本说不通,赵夜白从没想过江画会和越歌有层联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决眼下的情况。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靠着椅子思忖起来。   江画心里正暗骂赵夜白有病。   江画:“他抢不过我,怎么就背后说越歌坏话!”   江画:“系统?你死机了你?”   滋啦一声杂音,系统重新上线:“没没,我更新去了。”   江画打游戏都没了心情:“你听见他的话了么?”   系统停顿半晌,尴尬说:“听到了,你别放在心上,白莲花哪会吃人啊。”   江画:“刚带歪百分之二十多,要不是早恋了,还白的纯纯正正呢,赵夜白也太能睁眼说瞎话了,是不是当我傻的!”   系统说:“他刚才的确说你傻了,我证明。”   江画想起来了,再次扭头瞪向赵夜白,发现赵夜白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短短几分钟,竟然闭目睡着了。   “...”   说完别人坏话,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的确是赵夜白没心没肺的作风。   江画心里更加憋闷,摘下耳麦,翻出了手机。   十分钟过去了,越歌一直没有回消息。   江画咬了咬嘴唇,越歌不会真不搭理他吧,还是他这样真的太作了?   ...也是,越歌那么看中学习,怎么可能因为他的无理取闹就逃课。   江画胸口闷闷的,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他不死心地编辑了条信息。   【话梅糖没味:你来找我了么?】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就多出一条提示,是越歌发来的位置共享。   江画手一抖,直接点了同意,看见代表越歌的小圆点就在附近,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赵夜白就是胡说,越歌明明这么好,起码比赵夜白好一百倍!   不能让越歌和这狗东西碰上。   江画瞪了眼呼吸均匀的赵夜白,蹑手蹑脚挪出座位,朝吧台的陌生男人比了个嘘后,离开了小店。   走出店门,他朝巷子两侧望去,一眼看到了拿着手机,正朝他走近的越歌。   小巷周围高楼林立,位置有些背光,即便是白天,巷子也处于高楼的阴影里。   越歌身穿恒安中学的制服,平时领带都系的规规整整,今日却略显松散凌乱。   目的达成,江画喜出望外,忙不迭朝越歌小跑过去。   “你逃课了?”他兴冲冲地问。   身高原因,越歌眼睫半垂,望着他沉默不语。   喜悦的心情冷却了一点,江画眨了眨眼,慢半拍地有点心慌。   他也是为了任务啊。   知道是自己不对,他心里却下意识给自己找借口,嘴上硬邦邦地说:“我、我可没让你来找我,是你自己逃课来的。”   说完,他又觉得这么说实在太不是人,虚虚瞥了越歌一眼,有点想改口道歉。   作弊,早恋,玩游戏,逃课...   越歌看向手机屏幕,最后一条消息是江画发的。   【话梅糖没味:你来找我了么?】   越歌朝他安抚一笑:“嗯,你没让我来,我自己逃课来的。”   见他好像没生气,江画稍稍松了口气:“那你陪我去...”   肩膀突然被朝旁推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江画本就站在巷旁,这一推,脚步直朝墙边挪去。   下巴被迫抬起,他对上了越歌浅淡的,琥珀色的眼眸。   “我来咬你了。”   江画:“...?”   系统说白莲花不会吃人。   嘴唇被咬住的瞬间,江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被系统骗了。   ......   越歌用上几分力道咬了江画一口。   听着他吃痛的抽气呜咽,注视着他眼底弥散开的水汽,越歌发现,即便是这种时候,眼前的人都格外好懂。   胸口抵上只手推搡,越歌顿了顿,抓住他的手腕,咬完之后,又安抚似的吻了上去。   一开始只是惩罚意味的吻,然而当怒火逐渐平息,余温点燃气氛,后续的吻越发意味不明。   看着江画仍委屈震惊的眼神,越歌既无奈又好笑,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闯进了余光里。   越歌只是淡淡扫了眼,抬起手,挡住了江画的视线。   然后,旁若无人的继续。 第39章 涨钱 。   不知过了多久, 亲吻麻痹了痛觉神经,空气越发稀薄,江画憋得实在受不住, 张嘴咬了回去。   越歌一顿, 终于退开道缝隙。   “很痛。”   “活...活该!”江画撑着他的肩膀喘气,嗔怒道:“你先咬我的。”   “你让我咬的。”越歌说, 作势要给他看聊天记录。   那只是在电影里看到的一个梗。   江画太阳穴抽疼,解释不清,只能自暴自弃地合上眼:“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嗯。”越歌问:“喘完了吗?”   “...”   以为越歌还要继续,江画吓得搂住越歌的脖子往前藏,让他亲不到。   “没有,我不亲了!”   越歌轻笑了声, 拍拍他的后腰:“江画, 该回学校了。”   江画一僵, 意识到越歌根本没打算继续, 瞬间羞耻得面红耳赤。   谈恋爱总是要伴随一些亲密举动, 这段日子他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建设。   然而事实是,真与越歌异常亲密时,再多的心理建设都形同虚设,感官上的刺激根本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你以后能不能别亲我。”江画怏怏道。   越歌问:“不喜欢?”   “就是怪怪的。”江画抿了抿嘴唇, 欲哭无泪:“你一亲我, 我总睡不好。”   越歌掩住眼底的笑意,沉吟道:“可能是还不习惯,习惯就好了。”   江画有点狐疑, 却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只能含糊说:“可能吧...”   “培养一个习惯要二十一天,别担心, 我帮你。”   刚缓过气,江画脑子还懵着,正在反应越歌话里的意思,潜伏在意识里的系统响起一声提示。   系统:“白莲花上色进度进行到百分之二十五了。”   江画被扯走注意:“逃课跳了百分之二?效果太好了吧。”   系统:“宿主加油,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美好的愿景让人心情明媚。   江画松开手臂,对着越歌俊秀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成就感倍增。   就在他美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越歌凑近,又吻了他一下。   “好了,回去吧。”   “...!”   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led灯牌十米左右。   江画自顾不暇,分不出精力东张西望,而越歌除了一开始瞥过一眼,之后就再没有在意过。   这却比他频频张望更刺激人。   望着两人并排走远,显眼的led下方,赵夜白呆若木鸡,久久没有回神。   他怀疑自己真睡着了,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梦。   “...扯呢吧。”赵夜白低喃,扭头钻进小店,对着正追剧的表哥掐了一把。   赵天河疼得嘶气,当即给了赵夜白一巴掌:“你又发什么疯!”   很疼。   赵夜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渐渐严肃深沉起来。   ......   在江画的计划里,这个下午,他本该在网吧,玩游戏玩上个爽,然后等越歌找来,拖着他一起玩游戏,直到放学。   而现实是,现在一点多钟,下午第一节 自习课还没过,他就被带到学校栅栏低矮的后墙,打算爬回去接着上课。   “没有正当理由,现在从正门回去,门卫大爷会联系老师。”越歌解释道:“所以我们从这里回去。”   江画问:“你刚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越歌没否认,估计了一下栅栏的高度:“你能爬进去么?”   开玩笑。   其他江画可能没自信,但运动细胞,他自认还是比被打劫都不反抗的越歌强的,而且眼前的栅栏只比他高一点,爬过去根本不是问题。   “我不爬。”江画一脸不乐意:“我不想回去上课,你自己回去吧。”   越歌无声看着他,看得江画气势越来越弱。   “你爬不上去吗?”越歌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没关系,我会帮你。”   “我能爬上去,这么矮我怎么可能爬不上去。”   越歌非常善解人意:“不用勉强。”   “谁勉强了!”   越歌看起来不太相信似的,江画气结,攀着栏杆就往上爬。   “我去里面接你。”   在江画还在笨拙攀爬时,越歌三两下就翻过了栅栏,快得江画都没注意他怎么过去的。   江画刚攀到最高处,跳下来时有点犹豫,越歌在下张开手臂,鼓励道:“别怕,我接着你。”   江画又气到了:“不用,瞧不起谁。”   他一下跳到地上,站稳后得意看向越歌,越歌弯起嘴角,摸了摸他的头:“很棒。”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觉得他在哄小孩,自己就是被哄的那个小孩。   不过越歌的手很舒服,他没习惯亲吻,对于这种程度的碰触却早以习惯了,所以没躲。   几秒钟后,江画看了看铁栅栏,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校舍,石化了。   “...你故意的?”他瞪向越歌,咬牙切齿道:“激将法?”   越歌一脸茫然:“什么?”   歪了百分之二十五的白莲花,江画已经没那么容易相信了。   他正想质问,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赵夜白。   赵夜白一定是醒了,发现他不告而别才打来电话。   江画飞快扫了越歌一眼,按灭电话,若无其事地改变了主意。   “哼,行吧,回教室。”   反正今天已经涨了百分之二,大不了明天再逃课。   越歌假装没看见,跟他一起往教室走,直到快到班级,在江画已经放松警惕时,突然问:“你一个人出去的么?”   “不是啊。”江画下意识说。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补充:“和司机。”   “哦。”越歌朝他莞尔一笑,拿出手机看了眼:“你先回教室,我去下厕所。”   江画现在巴不得赶紧回班,脚底抹油一样溜了。   他没忘记越歌的承诺,虽然积压了很多习题,逃课回来后,一整个下午都在疯狂做题。   然而速度实在有限,江画只能寄希望于晚上的家教时间,反正只要周六前他完成越歌布置的任务,周末越歌就得请假陪他。   结果周五晚上,越歌突然请假说家里有事,江画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学习的动力都没了。   回家后,不用被盯着学习,他竟然百无聊赖起来。   打了会儿游戏,看了会儿电视,又在庭院里溜达了几圈,还不到八点,江画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无聊得快死了。   系统:“平时你天天嚷嚷着要玩,怎么让你玩,你又嫌无聊了。”   江画同样不解,深思熟虑后,他煞有介事地说:“可能是习惯。”   系统:“啥?”   江画:“白莲花说的,不行,我绝不能养成学习这种恶习!”   翻出手机,江画准备再玩会儿游戏自救,一解锁,先看见了条未读消息。   【yeah:你去哪了?】   他下午急着写题,一直没看手机,此刻终于想起赵夜白。   晾了人家一下午,江画心头涌上股愧疚。   【话梅糖好吃:我回学校了。】   【话梅糖好吃: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   过了很久,赵夜白才回了个‘哦’,冷淡的态度很像是生气了。   江画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过了一会儿,赵夜白又发来了消息。   【yeah:[笑不出来]】   【yeah:周末见个面吧。】   【话梅糖好吃:我不想玩。】   【yeah:啧,谁带你玩,聊聊越歌。】   最近进度良好,江画没什么想请教的,但赵夜白的后半句话,让他实在没法拒绝。   两人将时间定在周日,放下手机,江画翻来覆去地猜想赵夜白会和他聊什么。   最差的可能,就是赵夜白突然觉悟,发现自己对越歌是真心的,然后想方设法挖走他的家教。   江画提起了警惕,毕竟赵夜白连说坏话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越歌打这么多份工,一定很缺钱,如果赵夜白真的出高价,越歌没准真的跳槽,赵夜白明摆着是个有钱人。   江画拿起手机,火急火燎地把下周的补课费转给越歌了,多转了一倍,美其名曰教得好涨工资。   钱发出去,他才松了口气。   系统:“你有点杞人忧天吧,白莲花喜欢你,你撒个娇,他不会教别人的。”   江画挡住额头,哼哼道:“你懂个屁。”   涨钱的一小半原因是赵夜白带来的危机感,更多的,算是他笨拙的帮助方式。   就算在谈恋爱,每天都要教他,周末还要打工,不用想都知道多辛苦。   虽然越歌完全没表现出来,但最近江画总忍不住去想象那种生活。   他有试探的问过越歌,是不是很缺钱,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白莲花不会说谎,可带歪了百分之二十五的白莲花可不一定。   “他家里有事才请假,说不定很需要钱。”江画翻了个身,困意上涌:“反正我有的是钱。”   系统:“那你干脆把两年的都预付了,这样他就跳不了槽了。”   江画瞬间清醒:“...你也太机智了。”   两年,一天三百,大概是二十万。   转账不太方便,江画吩咐管家办了张卡,打算下周就给越歌。   这样带歪之前,他就跑不了了。   ........   周六对于江画来说,又是过分惬意的一天,而这一天,江父江母旅了一个月的游,终于舍得回家了。   从小到大,老爸老妈这种间歇性失踪不计其数,江画总是习惯不了孤单寂寞,以前会去找乔修远和苏闻陪伴,现在两人不在,他又有越歌陪着,竟头一次觉得老爸老妈回来早了。   实际上,一个月对于经常出差旅游的父母来说,也的确算早的。   被江母揉捏亲近了半天,江画好不容易挣脱,问:“你们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母在江画身上比量着新衣服。   “还不是修远上次那么说,妈妈发现最近好像确实有点忽略你,就赶紧回来了。”江母可怜兮兮地卖萌:“宝贝,你会怪我吗?”   江父虽然一直没搭腔,此刻明显也很紧张地竖着耳朵。   不管是面对父母还是面对别人,江画都嘴硬心软,好哄得要命,何况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埋怨。   偷偷早恋,江父江母回来,他才比较惊慌。   “我没怪你们。”江画不自在地问:“乔哥还在生我的气么?”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两人就没再联系过,苏闻也不会提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乔修远的情况。   “你管他干嘛?”   江母没当回事,转忧为笑:“那小子本来就难搞,你不用理他,等你下个月生日,你们再好好聊。”   江画一愣:“我生日乔哥回来?”   “当然了。”江母点头:“他俩都请假回来。” 第40章 身后 耳听为虚   江画的生日在十二月, 一年中最小的月份。   以他的身世背景,每年的生日注定高朋满座,奢华盛大, 其中, 作为青梅竹马的乔修远和苏闻算是固定出席的宾客,今年两人出国留学, 江画本以为他们不会回来的。   乍一听这个消息,江画先是欣喜,很快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要是没和越歌谈恋爱,他现在一定无比期待生日的到来,可现在,还是算了。   江母见他反应平平, 有些纳闷地和江父对视一眼。   “画画, 你不是很想他们么?”江母问完, 才了然道:“是不是还在生修远的气, 也对, 这会儿让他长点记性,一时半会别搭理他!”   两个孩子里,江母一向更喜欢温润有礼的苏闻,奈何江画就喜欢跟在乔修远屁股后跑, 现在见江画态度变了, 巴不得一鼓作气地转移他的心思。   “...我没生气。”江画摇头,干巴巴地说:“就是长大后没那么想了,反正又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   这番说辞着实把江父江母惊到了, 没想到,江画强调一般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现在你俩背着我出去玩,我都不想了, 自己在家也挺好的。”   江父、江母:“...?”   比起江画作闹,江父江母显然更怕他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模样,两人慌了神,直到江画回房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被任务转移了注意力的江画并不晓得自己无形扎了把父母的心,以至于江父江母忧患意识爆棚,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都对他关怀备至,恨不得宠上天。   回房后,江画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打工也该下班了。   【话梅糖好吃:你工作忙完了吗?】   【x: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   【话梅糖好吃:什么事啊?很严重吗?用不用帮忙?】   【x:不严重,不用,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   一共三个问题,回答了两个,最重要的被忽略了。   故意的吧!   江画鼓起腮帮,对着手机盯了半天,盯不出回复,气得洗澡去了。   每次深入了解越歌的过程都很不顺利,即便是谈恋爱了,江画发现,除了外在及性格,自己对越歌的其他仍旧一无所知,越歌从来不会刻意提起这些。   当晚入睡前,犹豫再三,江画叫来保镖一号,让他去查下越歌这两天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过多好奇心往往是一段新历程的开端。   系统忍不住提醒:“只是带歪而已,你了解那么多干什么?”   江画奇怪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开始不就这么决定了么。”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说:“你都说只是工具恋爱,了解太多,真情实感了,万一你下不去手带歪怎么办?”   江画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深入了解越歌之后,万一他同情心作祟,不忍心了怎么办,这可是事关小命的问题。   只是了解一点白莲花特性的话,他没那么多压力,可以速战速决地带歪再掰正,何必给自己制造困难。   在屋内纠结打转了好一阵,江画又把保镖一号叫回来了,让他别查太多,就偷偷去越歌打工的地方打听一下他的请假理由就行。   吩咐完,江画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栽到在床上,本来觉得百分之二十五的进度很快,现在又觉得实在是无比的慢。   系统安慰:“偷偷调查别人本来就不好,你要真想知道,找机会问他本人嘛。”   江画:“那不还是会影响我做任务。”   系统:“那就等你完成任务后再问。”   江画嫌它烦人,翻了个身不再搭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预感,自己好像忍不到那个时候。   可能是最近对任务太积极,除了吃饭睡觉和被迫做题的时间,白莲花几乎一直占据他的心神。   他忽然想起昨日的亲吻,温度飞速攀上脸颊。   江画心烦意乱地在被子上蹭了蹭脸。   工具恋爱什么的,太奇怪了。   任务快点结束吧...   ......   周六晚上,江画成功失眠到半夜,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越歌发去短信。   【话梅糖难吃:我果然失眠了![猫咪生气]】   越歌迟迟没回复。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江画收拾一番后,前往嗨街广场赴约,赵夜白这次没迟到,只是一反常态地板着脸,见面后直接带他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店。   两人默契十足地没有选择绿贝咖啡店,落座后,江画老样子点了杯西瓜汁。   “你真专一。”赵夜白瞥了眼泛着寒气的果汁杯,板着的脸稍稍缓和:“天气转冷,西瓜也过季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江画不以为然:“我家一年四季都有。”   赵夜白点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笑笑没说话。   江画想问赵夜白知不知道越歌家里出什么事了,又怕问了赵夜白真知道,那他这个正牌男朋友简直不要太难堪。   想了想,他拐弯抹角地打开话题:“越歌周五请假了。”   赵夜白抿了口咖啡,淡淡‘哦’了声:“他是经常请假。”   这语气,显得多了解越歌似的,江画瞬间不爽了。   他不服气地说:“他没经常请假,辅导我之后第一次请假。”   赵夜白:“那可能你比较难教。”   江画:“...”   见江画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赵夜白扯起嘴角,清了清嗓子。   “好了,不逗你了,聊正题。”他放下咖啡杯:“你和越歌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啊?”江画后悔来了,他早该想到这家伙没按好心:“你说聊越歌,就是来气我的对吧!”   赵夜白气结:“我闲得啊我,我问你们什么关系?”   “家教关系。”   “呵。”   没见过雇个家教还带打啵儿的。   赵夜白冷哼,突然想起那天越歌有意无意挡住了江画的视线,嗓子一噎。   他下意识揣测起越歌此举的意图,想了半天,发现无非就是不想让江画知道他看见了。   ...为什么?   赵夜白想不到原因,他对越歌防备意识太强,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跟江画坦白自己看见了那一幕。   见赵夜白半晌没说话,突然开始发呆,江画不耐烦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咖啡勺。   “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夜白顿了顿,转开话茬:“我是看你傻头傻脑的,怕你最后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意思?”江画只恨他不能一口气说明白:“你再这样绕来绕去,我不听了。”   咖啡店里不让抽烟,赵夜白掏出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拆包装的过程都显得很烦躁。   “他不是什么好人,没收获的事情他不会做的,你看着就像只肥羊。”赵夜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眸光沉寂下来:“你总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吧。”   江画好像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脸‘你有毛病吧’的表情。   越歌明明就是对谁都好的博爱白莲花,在班上都不知道义务给同学讲过多少道题,把他家五个保镖都感化了,这还不是好人。   “我知道你不信。”赵夜白耸肩,越歌是个有趣的人,他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越歌在人前破功,目前都没成功,江画这小傻子不相信也正常。   “赵夜白。”江画突然面露怜悯:“你不能因为嫉妒就疯了吧。”   赵夜白嘴角抽了抽,体会了一把对牛弹琴的感觉。   “江画,我害过你吗?”他问。   江画一顿,就算对赵夜白再不满,答案依旧是摇头。   “现在不信没关系,我总会让你相信的。”见他摇头,赵夜白欣慰一笑,颇具自信地说:“在那之前,你答应我,满分十分,你只能相信越歌四分。”   江画还是一副一头雾水的表情。   他其实不明白赵夜白在说什么,只是眼前这双眼睛漆黑而真挚,被这般定睛注视着,让他莫名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赵夜白给他一种,他不答应就不会罢休的感觉。   最后,江画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地点了下头。   ......   早上发给越歌的短信,直到江画中午回到家才收到回复。   回家的一路,他还在想,赵夜白到底是真疯了还是逗他玩呢,越歌不是个好人,这简直比乔修远接受他和越歌早恋还扯。   越歌的回复很简单,就是让他周末好好休息,与此同时,保镖一号终于打听到了消息,越歌的请假理由竟然是家里人生病了,这两天应该是在医院照顾病人。   听说这个原因,江画转眼就将赵夜白的话抛到了脑后,回家就在管家那里拿来了银行卡,打算周一赶紧给越歌预付家教费。   他对钱再没概念,也知道生病的人都很需要钱。   江画犹豫良久,终究没告诉越歌和赵夜白的谈话内容,原因无他,就是好像没什么太大必要,说出来反而平添麻烦。   反正他都没当回事。   到了周一,上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越歌说话,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吃过午饭,江画以吃撑了为由,拖着越歌在操场散步。   和上周相比,隔了一个没有打工的周末,越歌神情间反而流露出了些许疲态。   “上周的练习题做完了吗?”越歌问。   江画一脚踢开鞋边的小石子,没正视越歌,小声说:“...不想提。”   “完全没写?”   “别提。”   越歌抿了下嘴角,体贴道:“好像布置的太多了,没写完也没关系。”   其实江画紧赶慢赶,周五就写完了三分之二,就是周末两天一笔没动,听越歌这么说,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带歪了百分之二十五的白莲花怎么还这么好。   江画就差把感动写在脸上,完全忘记他是被逼学习的事了。   “今天心情不好?”越歌问。   江画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疑惑回望。   越歌拿出手机,指了指他的昵称,略带笑意:“今天的话梅糖好像不太好吃。”   江画:“...”   江画有个特别的发泄方式,就是改昵称。   他朋友太少,很多时候心情找不到人分享,只能像写日记似的表现在昵称上,他三天两头就换个后缀,不知道有多少人发现了其中的规律,但明明白白提起的,越歌还是第一个。   胸口好像流过了一道暖流,顺着血管遍布四肢体骸,埋在心间的小小种子得到了营养的灌溉,泛起丝丝破土而出的痒意。   两人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从操场走到了东侧的桃树林。   越歌不动声色地掠过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摸了摸江画的头。   “为什么不好吃?”   “就是不好吃了。”江画别开脸,表情里透着秘密被发现的窘迫。   其实原因就是乔修远下个月回国,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要一想象到时的场景就惶惶不安。   越歌想了想,改变问题:“那怎么才能变好吃呢?”   “然后你又要说,怎么都行对不对。”   越歌没否认:“好吃比较重要。”   “下个月我生日。”江画走累了,倚靠一棵树干慢吞吞地说:“乔哥和苏闻哥好像会回来。”   越歌目光在空气间停顿了一瞬:“然后呢。”   江画苦着张脸,要哭不哭地说:“乔哥要是知道我和你谈恋爱,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揍我。”   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调皮,一屁股把乔修远做好的飞机模型压碎了,乔修远那副气得要揍他的模样,事实也真打过他几下。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好在多数时候都被苏闻拦下了,苏闻还开玩笑似的安慰他,说也就他能把乔修远气成那样。   江画一点也不觉得安慰。   越歌认真听完,走近说:“不会的。”   “肯定会!”江画酸溜溜地想,你可不知道他多重视你。   “不会的,到时我把你藏起来。”   “藏在哪里?你家吗?”江画蔫头耷脑地反驳:“不可能的,他随时都能逮到我。”   越歌摇头,擦干江画湿润的眼角,借着树林的遮挡,低头吻了他一下。   “藏在我身后。” 第41章 遮掩 早恋   直到此刻, 江画才明白越歌所谓的帮他习惯是指什么。   一个习惯要培养二十一天。   他双颊酡红,紧捂住嘴巴后退,奈何退路被树干挡住, 退无可退。   与上次不同, 这次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越歌没忘记这里是学校。   突然袭击, 江画大脑一片空白,仅剩的想法就是,该不会接下来二十天都要发生这种事吧。   为了掩饰羞赧,他真的一溜烟躲到了越歌身后,故作冷静地回归正题。   “那到时候,我就这样, 你替我挨打。”   在越歌视线死角, 他急忙在脸旁扇风降温。   越歌扫向地上动来动去的影子, 声音里含着笑意:“好。”   “唔, 他应该也不会揍你...”   在江画心里, 以越歌并不特别强壮的身形以及温吞如水的性格,别说打架,可能被打都不会反击。   所以除了受听之外,他没把越歌的承诺当回事。   “对了, 这个给你。”   好不容易冷却了脸上的热度, 江画掏出银行卡,就着姿势飞快塞进了越歌的制服口袋。   越歌下意识去摸:“什么东西?”   “预付的家教费。”   越歌对着手里崭新的卡片愣了几秒,才问:“为什么预付?”   “...你太受欢迎。”江画假模假样地踢弄着脚边的小石子:“预付了, 省得你跳槽。”   这个理由牵强的离谱,任何人得知这事,恐怕都会以为江画对越歌情根深种, 身处热恋期而冲昏了头脑。   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但朝夕相伴,每天将江画写在脸上的心事看在眼里,越歌第一反应,就是不解。   尤其是迄今为止的相处过程中,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活窘迫,也没有暗示过江画出以援手。   沉浸在困顿的思绪中,他无意识呢喃出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   不论是出于补偿还是帮助,都是无法言表的理由,江画只能用急躁来掩饰心虚:“别废话了,就是补课费而已。”   越歌回神,深深看了江画一眼,眼神少见得复杂。   “好,谢谢。”   饶是不解,他仍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这份‘好意’,既没有推辞,也没有询问卡里的数额。   起码有一件事越歌可以确定,‘好意’不是平白无故的。   收起银行卡,越歌敛下温度冷却的双眸:“那我得更敬业点。”   见他收下了钱,江画长长舒了口气,除了减轻些许压力外,心底还涌现出了一丝雀跃。   一想到能帮上越歌,他就难掩开心。   “不用,你这两天如果家里有事,就先别管我了。”江画摆手说:“反正晚两天辅导也没什么。”   越歌点头:“这周恐怕没办法上课,以后我会想办法补上的。”   江画更开心了,笑眯眯地说:“不补也行。”   温热的掌心揉了下他的发顶,越歌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眼底掠过淡淡的宠溺。   “会补的。”   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漏掉了半拍心跳。   江画躲开视线,不自在地想,可能还是不够习惯。   ......   那天晚上,系统提示进度条又涨了百分之一,涨动颇为令人摸不到头脑。   今天没实施任何带歪计划,越歌在学校也一切如常,怎么会突然涨了百分之一。   江画蜷在沙发,试图推测:“难道是金钱的诱惑?”   系统:“不太清楚。”   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他只能将疑问抛到了脑后。   好巧不巧,父母回国的第一周,越歌就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一周的假,两方碰不上面,江画暂时省去掩饰的精力。   他不是深谋远虑,提前布局的人,所以没到火烧眉毛,也懒得去想一周之后早恋的事会不会暴露。   爸妈足够开明,就算到时暴露也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想着瞒住他们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乔修远,不过距离生日还有一个月,现在想还是太早,而带歪任务,在越歌家里出事的情况下,江画也实在不忍心继续作。   想来想去,他咬咬牙,决定委屈自己当几天咸鱼。   围观了江画的心路历程,系统嗤之以鼻:“偷懒就偷懒,还拐弯抹角的。”   江画冷哼:“我这怎么能叫偷懒,我是有良心,不想给越歌填麻烦。”   接下来的一周,江画开启了咸鱼生活,闲置了没人管的学业,感受着父母突然无微不至的关切,任务也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光,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天突然变得格外漫长。   最开始的两天还好,江画找回了被系统砸中前的简单快乐,然而好景不长。   咸鱼的第三天,江画拄着下巴,默默注视着来去匆匆,中午都不再留校的越歌,两个招呼都来不及打的越歌,硬是生出了一缕烦躁。   咸鱼的第四天,江画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先看到了桌角多出的牛奶,烦躁才勉强压下去一点。   咸鱼的第五天,一想到再咸两天就要恢复往常,江画心情很好,从早上起就压抑着迫不及待,甚至破天荒了翻开了习题册,结果晚上就收到越歌的信息,说可能还要请一周假。   那天回家的路上,江家司机感受了一路的低气压,江母望着无聊到开始拎着剪刀修剪庭院的江画,惴惴不安地联系了苏闻。   在江母偷偷联系苏闻时,江画正拉着脸边剪枝叶边和系统说话。   江画:“忍不了了,我要去查他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戏谑道:“说好的当咸鱼呢,这才一周。”   江画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烦躁,只能归咎于任务期限:“我就两年,眨眼一周过去了,换你你不急!”   系统:“白莲花不是说下周肯定能处理好么,你就再等一周呗,他又不会骗人,有调查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的计划,江画在逃课那天就有了想法,顺便都跟越歌做好了心理铺垫,谁知道隔了这么久都没能行动,连再逃几次课的计划都被耽搁了。   他越想越郁闷,但这份郁结也就自己消化,当着越歌的面,他又不能表达不满。   越歌现在肯定比他更烦心吧。   江画挥舞着大剪刀,给家里的绿植剪了几个发型练手,玩一会儿就腻了,回房洗过澡,正想给越歌发短信问问情况,突然接到了苏闻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苏闻担忧的嗓音。   “画画,最近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江画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一定是老妈多管闲事,联系了苏闻。   他现在的确不太开心,将近半个月没和苏闻诉苦,此刻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情绪更加毫无防备。   “有点。”江画委委屈屈地说:“最近我一个人好无聊,你们都不在。”   苏闻还以为什么事,一听理由,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想我了吗?”   江画毫不迟疑:“当然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苏闻玩笑似地问:“更想我还是更想修远?”   江画这次迟疑了。   等了片刻,苏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正想说话,江画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更想你。”他老实得过分:“唔,我不是很想乔哥,苏闻哥,乔哥如果特别忙的话,你就让他别回来了...”   他话音一落,苏闻整整十几秒都没说话。   苏闻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异问:“你想让修远别回去了?”   江画一惊,他表现得有这么直白吗?!   “如果他很忙...其实也不用勉强。”   苏闻又沉默了良久,再说话时,欣慰和惊喜糅杂,硬是压抑在了话音里。   “好,我会转告他的。”   “嗯...”   苏闻再次确认:“最近真的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真没什么不开心的。”江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就是太闲了,你别听我妈瞎说。”   苏闻笑道:“伯母上次还到处炫耀你的成绩呢,最近不是在努力学习么。”   江画撇了下嘴,闷闷不乐地摆弄着扣子:“最近不用学,他没时间理我。”   “...他?”   江画蓦地捂住了嘴。   苏闻和乔修远在一所学校上学,两人都在国外,肯定经常在一起,他和越歌早恋的事如果被苏闻知道,乔修远肯定也会知道。   他大脑从来没有运转得如此快过:“我、我请了个家教老师,老师最近有事,暂时不能辅导我。”   “这样啊...”苏闻笑意收敛了些:“之前你聊起早恋的话题,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江画不想撒谎,只能干笑两声,含混道:“我有聊过吗...?”   他打着能瞒几天是几天的心思,既然能拖到下个月挨揍,他当然不想明天乔修远就冲回来揍他。   苏闻却不肯罢休,慢条斯理地说:“有啊,一个月前,有天晚上突然提起的。”   “...”   江画脑袋卡壳,一时哑口无言。   见他沉默,苏闻犹豫道:“...是因为修远吗?”   苏闻是想问,江画是不是将对乔修远的憧憬当成的喜欢,但听在江画耳朵里,却被他理解成了是不是受乔修远失恋的事情影响,生出了好奇心。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对,就是因为乔哥!”   苏闻沉吟了片刻:“那你现在...”   “现在...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一点都不好奇了!”江画被逼的开始胡说八道,而且他正体验着早恋的感觉,确实不好奇了。   好在,听过他的话后,不知为何,苏闻好像心情转好,话题总算翻过了这篇。   两人又聊了些琐事才挂电话,江画还打探了下乔修远最近的心情,得知有好转的趋势后,仍旧放松不下来。   不过现在还不到十一月中旬,挨揍也早着呢,和苏闻通过电话,江画心情纾解了不少,他给越歌发消息询问,越歌仍旧是类似于不用担心的说辞,怎么看都很敷衍。   聊了一个小时才好转的心情,竟然因为越歌的一句话就会急转直下。   江画用力锤了两下被子,到底没忍住,敲打起键盘。   【没糖了:[猫咪生气]】   【没糖了:我也想帮忙,我太无聊了。】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越歌回了一段语音。   他的语气依旧不慌不忙的,一点都不像在忙碌照料病人。   “不用,实在无聊的话,虽然没时间补课,但我们可以抽空继续培养习惯。”   【没糖了:你忙吧。】   江画在家里老老实实修剪了两天庭院,被抢了工作的园丁战战兢兢,不敢怒不敢言。   第二周的咸鱼时间,刚迈进班级,他的视线便被桌上的一罐糖果吸引了。   透明的罐子,各式各样的话梅糖,一张简单的便利签。   江画匆匆看了眼,便将糖果藏进了课桌。   整张脸埋进胳膊里,只留下泛红的耳尖,心头的郁结顷刻之间就不见了。   他趴在桌上嘀咕了句:“糊弄谁啊...”   ......   在江画百无聊赖的咸鱼时光里,不光越歌为家人忙碌,自从那天咖啡店聊过之后,赵夜白竟然也神龙不见摆尾,鲜少到他眼前晃悠。   咸鱼的第二周,在江画差不多习惯了这种懒洋洋的节奏时,周一中午,赵夜白突然冲进了高二一班。   睡梦中被人摇醒,看到赵夜白那张焦急的脸,他才突然想起这家伙前几天好像信誓旦旦地要向他证明什么。   “赶紧!”   漆黑的双眼晶亮,赵夜白急声催促,因为兴奋,他说话都在微喘:“快跟我出来,我发现了!” 第42章 转移阵地 染头   越歌中午抽空去了医院, 此刻自然和赵夜白没撞见。   赵夜白转来之后,除了第一天打打嘴炮,和体育队闹出点矛盾外, 最近这段时间都和江画来往不多, 反而时常围着越歌打转搭话,再加上江画的辟谣, 最近,关于两人的流言已经渐渐冷却了下来。   如今他挑了午休间隙,风风火火地冲进一班,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学生也点不燃八卦之魂,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你发现了?”江画被他的态度吓到了,暗想, 你明明是发疯了吧。   赵夜白点头:“出来再说!”   赵夜白半拉半拽地将江画带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 就扯着他进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厕所。   很少有人会绕远走走廊尽头的楼梯, 也就找安静地方闲聊时会想到来这, 所以这个厕所不常使用。   十二点十分,教学楼内空旷无比,厕所内安静的只有水龙头滴落的水滴声。   盥洗间门口的垃圾桶,江画顺着赵夜白的手指望去, 看到了扔在最上方的信封。   眼看着赵夜白从垃圾里拿出张被撕成两半的粉色信封, 他嫌恶地退开半米:“翻垃圾是什么癖好,你能再恶心点么?”   “都是干垃圾,你娇不娇气。”   赵夜白一脸鄙夷, 将信封往他眼前推,江画赶紧又退了两步,惊怒道:“你干嘛呀你!”   “...”   赵夜白无奈, 只能从信封中抽出没沾过垃圾的两片信纸,示意他看:“看看第一行,念出来。”   信纸是和信封一样的粉红色,上方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娟秀工整,一看就写的很用心。   江画看向信头,几秒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致越歌同学...?”   “嗯哼。”发现了越歌的把柄,赵夜白显得有点嘚瑟,摇晃信纸说:“知道这是什么了吧?”   “这是...”   原地思索了几秒,江画忽然瞳孔剧颤,不可思议地瞪向赵夜白。   “你给越歌写的情书?!”   赵夜白险些喷出来。   “你这张脸和脑子真是配套的么?”   “那这是什么?”   比起计较赵夜白的挤兑,江画此时对眼前的信更感兴趣。   即便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都能扫见字里行间的心意,这明显就是封送给越歌的情书。   “我班女生写的,中午送出去,十分钟后,喏,就成了垃圾桶的废纸。”   江画问:“你是说,越歌把收到的情书扔了。”   赵夜白拍了拍自己:“人证物证聚在,我想看个热闹来着,结果还真看到了。”   “你好闲。”江画发自内心的吐槽:“然后呢?”   赵夜白一脸愕然:“还用然后?践踏别人的心意啊,这还不能证明这家伙平常是装的?!”   就这?   江小少爷可没这么想,他以前在书桌里发现奇怪的卡片信封,不知道谁送的,也会随手扔掉,留着不是占地方么。   想了想,他有些同情地望向赵夜白:“赵夜白,你是不是不受女生欢迎啊?”   “哈?”   “你没收到过情书吗?收得多了,不扔掉还要收藏?”   “...”   赵夜白虚弱地揉了揉眉心,被怼的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感觉和江画就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会扔掉没错,但那是正常人的反应,他这举动符合他的人设么,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   江画给了他一脚:“谁不用脑子!”   他也感觉没法和赵夜白聊天。   主要是赵夜白不知道越歌在和他在交往,这种情况下,如果越歌收下别人的情书还好好保存,他才要觉得白莲花人设崩了。   又朝密密麻麻的信纸扫了眼,江画撇嘴,酸溜溜地说:“不喜欢的话,扔掉怎么了。”   赵夜白试图跟他讲道理。   “不喜欢就不收啊,再说,扔就扔了,为什么还撕了。”   “就是防止你这种翻垃圾桶的家伙偷看呗。”   “...”   道理讲不通,赵夜白看着江画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实在好奇江家到底怎么养孩子的。   实际上,因为本身不太懂情情爱爱,江画自然也就不清楚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情书撕了扔掉是多过分的事,再加上越歌是他男朋友,他就更没办法共情了。   第一次尝试就铩羽而归,赵夜白也不气馁,双肩一垂,信封一扔,洗干净手说:“...算了,肚子饿了。”   江画没应声,俯盯着垃圾桶,目光灼灼,勉强把那封情书读完了。   他评价道:“写的一般。”   赵夜白想说他是不是也闲的,又突然亿起巷子里的一幕,皱了皱眉,把话吞了回去。   “你很在意?”   江画反问:“明明是你在意吧,单相思没前途,你别搞事情了,我知道越歌什么样。”   赵夜白气结:“你知道个屁,谁他妈单相思了!”   江画突然被凶,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半惊半吓得回望。   赵夜白见他这样,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无奈道:“我瞎扯的,我喜欢他有趣,不是单相思。”   江画一点也不信,赵夜白说话太没谱,他对这个人已经失去信任了。   赵夜白要是不喜欢越歌,为什么前几天说为了越歌转的学,知道越歌是他家教后,又洗脑似的开始说越歌坏话了。   当他傻的么。   不过江画虽然不信,为了避免赵夜白没完没了,嘴上还是敷衍地应道:“嗯嗯,行。”   赵夜白气得胸腔疼,别过头不想看他,越看那副傻样越来气。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看得很开,没想到看到傻瓜被忽悠,会这么上头。   两人一路无话,在尴尬的气氛里来到食堂。   江画最近实在咸鱼,越歌不在,他在班上说得上话的只有周大嘴,无聊到极限后,连对着赵夜白都想聊天。   “赵夜白,要做那种五颜六色的头发,需要多长时间啊?”   在江画眼里,赵夜白作为不良少年,飙车时的朋友都是彩色头发,他自己肯定也有经验。   “三四个小时吧,你想染头?”   江画点头:“有点。”   赵夜白扫过他乌黑柔润的头发,手指动了动,克制着拿起筷子:“现不说恒安让不让,染发剂很伤头发。”   听他这么说,江画犹豫了,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神色。   “我想染。”   “什么颜色?”   “还没想好,我打算下周去,三四个小时可以顺便逃课。”江画自顾自地嘟哝。   赵夜白挠了挠耳尖,视线不自在地转向一旁,问:“...我陪你?”   “不用,有人陪我。”   江画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赵夜白脸一黑,佯装轻松地说:“嗤,幸好不用。”   平日里的风流浪子今天硬是被气得崩了人设,没了调戏漂亮傻瓜的心情。   吃了几口饭,他表情一变:“你不会打算让越歌陪你吧。”   江画正筹划着事,下意识回:“嗯。”   谁知,听他承认,赵夜白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你想什么呢,他在这儿端着个和谐有善诚信敬业的人设,会和你去染头?”   这话阴阳怪气的,江画不开心了:“不行吗?”   “行,太行了。”赵夜白乐不可支:“你要是能说服他去染个彩毛,我叫你爸爸。”   对于这么有趣的事,赵夜白非常乐见其成,但想到这两个人如今摸不清的关系,他心情有点复杂,笑容不自觉又收敛了一些。   “算了,你...”   “你这儿子白给我都不要!”   江画只觉得被轻视了,他万分后悔跟赵夜白闲聊,落下狠话转身就走。   “狗东西,你等着!”   ......   在赵夜白的‘挑衅’刺激下,咸鱼的第二周,江画鼓足了干劲做下一阶段带歪计划的前期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调查了一下学校附近有什么理发店,染发烫头的好处及注意事项什么的。   这一周的越歌比上一周还要忙碌,不刻意的话,在学校两人根本说不上话。   江画等待新的一周等的望眼欲穿,眼看着接近自己的生日,又希望时间过慢点,矛盾得心烦。   好不容易熬过第二周,久未开工的系统都快发霉了,越歌终于解决了家里的事,不过江画却遇到了新的难题。   早在十月假期他不愿意出国旅游开始,江母就在怀疑他是否谈恋爱了,问过管家得知家教一事后,这段时间就一直想见见他的家教老师。   顾虑到老妈的洞察力和八卦度,一旦发现端倪,肯定会第一时间传播出去,江画犹豫再三,不得不下定决心,迁移了补习场地。   系统建议回到自习室,江画却打算改成越歌家里。   不派人调查白莲花,他走进生活,了解一下越歌的生活习性总可以吧。   好奇心被压抑,一直得不到满足,随着带歪进度的不断提升,压抑的情绪越发接近危险爆发的边缘。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派人将越歌调查个底朝天,从而影响做任务的心态,江画觉得亲自渗入,润物细无声地探究。   这样的话,等他充分了解了,说不定任务刚好做完,过程中的好奇心也得到满足,两不耽误。   恢复辅导的第一天,楼上自习室。   江画捧着一个字都没写的习题册,笑盈盈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想去我家辅导?”越歌有点讶异。   “对啊,家教家教,当然要去家里。”江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家最近不太方便,去你家吧。”   越歌面露异色,很快收敛:“现在入冬了,天气很冷,我家不是很暖和。”   江画不以为然:“那我多穿点。”   “晚餐也不会很精致。”   “没事。”为达目的,江画难得嘴甜:“你做什么我都吃。”   越歌看着他粉嫩嫩的小脸,以及下方裸露在外的细腻脖颈,眸色晦暗了几分。   他说:“而且在我家,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江画闻言,大咧咧地摆手:“没事,我司机特会打架,能一脚踢飞个大胖子。”   “...”   越歌沉默了一会儿,对上江画满含期待的晶亮眼眸,还是沉默。   江画凑近,眼巴巴地望着他,手指轻轻扯了扯越歌制服的领带。   “我肯定老老实实,不乱碰乱摸。”   越歌眸光晃了下:“...好吧。”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不应该答应的,只是简单的预想都知道,江画每天光顾,除了捣乱和增加负担外,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最差的可能,甚至会彻底打乱他每晚的时间安排。   越歌轻呼出口气,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江画的脸蛋,发现傻瓜竟然也会蛊惑人心。   喜出望外的傻瓜达成目的,倒是一点也不知道满足,转而提出了下一个要求。   江画眼珠灵动,故意兴冲冲地说:“越歌,我上次不是逃课去网吧玩了吗,我看到好多很酷的人!”   他这番演技绝对是超水平发挥,系统都差点信了。   越歌又捏了一下,这次稍稍加了点力道:“嗯,然后呢。”   “和他们一比,我觉得咱们的发型好呆。”   抬眸扫过他的头发,越歌贴心整理:“我觉得挺好看的,你长得好看,什么发型都没问题。”   “真的?”   “真的。”   江画被夸得脚下飘乎乎的,半天才发现被拐跑了话题。   白莲花太诚实也不好,就不能顺着他的话来么!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拐弯抹角地暗示必定失败,逼得他直说目的。   “我就想染头发。”江画坚定说:“你陪我。”   越歌又捏了下他的脸,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印,他用拇指摩挲过,才说:“学校不允许染发烫发。”   江画打掉在脸上作祟的手指:“学校还不允许早恋呢,你怎么不说。”   “早恋可以藏住,但头发藏不住。”   “...”   没想到越歌会拒绝的这么不留余地,江画想起和赵夜白的赌约,有点急了。   任务计划虽然可以变更,但失了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你不去拉倒,那我一个人染两个色!”他威胁道,见越歌依旧无动于衷,嘴巴撅上了天。   “你真不去么?”   “江画,我们还是学生。”   “我知道。”硬的不行,江画只能用上苦肉计,蔫头耷脑地装可怜:“可我和赵夜白打赌了,你要是不陪我,我就是傻狗。”   苦肉计里掺了点小小的谎言   越歌一顿:“赵夜白?为什么会和他打赌?”   提起这个,江画来了精神,转眼开始告状:“他最近发疯,总说你坏话。”   越歌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他说我什么?”   江画非常诚实,看着越歌说:“他说你不是好人。” 第43章 明阳区 父亲   听到这句‘诋毁’, 越歌挑了下眉梢,没有多意外,反而话音一转, 问:“你们很熟吗?”   “还行吧。”   江画总觉得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 即便和赵夜白接触的次数有限,在他近两年的社交圈子里, 赵夜白绝对能算得上熟人了。   每次和赵夜白相处时,江画身心都挺放松的,最重要的是每次都有‘惊喜’,所以他并不排斥这个人。   当然,要是赵夜白不总想着耽误他做任务,就更好了。   江画说:“我感觉他还是对你有意思, 最近总莫名其妙的。”   “...总?”   越歌呢喃重复, 眉心微微皱起, 接着, 转移注意力般翻动起江画的习题册。   “他玩性重, 有时候收不了场,就会说这种前后矛盾的话。”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江画有点惊讶于他的心平气和,试图挑拨:“他这么说, 你不生气吗?”   重新合上进度停滞两周的习题册, 越歌朝他露出一个温润大度的笑。   “不生气。”   “为什么?”江画追问。   “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何况你比他了解我,不会信的, 所以造不成什么影响。”   “...”   这番挺有道理又好像太过宽容的言论让江画咋舌了一会儿,不过那句他更了解白莲花,倒是听得他心里麻酥酥的。   ...听上去有种, 他相比别人与众不同的感觉。   说的也是,一直以来的亲身相处以及系统的加持,他连白莲花的带歪进度都清清楚楚,肯定不会被赵夜白三言两语所影响。   就算已经带歪了百分之二十五,本质上,越歌也还是朵宽宏大量的白莲花嘛。   注意到他不住变幻的神情,越歌状似随口问:“你们还聊什么了?”   江画摇摇头,含混道:“就打赌了。”   他将情书一事和说坏话的本质归为一类,想起情书内容,没什么兴致提,最近几天虽然有和赵夜白来往,但基本都是闲聊加请教,更不能告诉越歌。   好在越歌也没有追问,他看了眼时间,开始了复工第一天的辅导。   江画没忘正事:“所以呢,你陪不陪我?”   越歌笑笑,指向空白的习题册:“江画,这两周你一道题都没写。”   “我知道,用不着重复。”江画表情一讪:“你别转移话题,到底...唔?”   余下的话音被吞没于唇齿间。   “该上课了,别转移话题。”   亲完,越歌不顾愣在原处的江画,勾出几道重点题型飞快算出了答案。   两分钟后,几乎在辅导开始的同时,系统再次传来了一声提示。   系统:“任务进度已完成百分之二十八。”   江画大脑晕乎乎的,没太听清系统的提示,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   亲吻这个习惯,这就开始从头培养了?   ......   直到周一的辅导结束,有关于染头发的话题被堵回后,就再没有机会被提起。   从周二开始,辅导场所便从学校转移到了越歌家里。   明阳区距离学校的路途比江家要更近些,恒安高中的放学时间在五点半,如果放学就出发,他们六点就可以到达。   在车上,因为江画嚷嚷着要先休息,算上做饭时间,越歌勉强同意七点再开始辅导,直到八点半结束。   六点钟,天色渐暗,司机在楼下等待,两人一前一后迈进了筒子楼。   这个时间点正值下班高峰,明阳区人流混杂,光是上楼梯的一路,江画就感觉到了无数打量的目光。   虽然他身穿校服,但在这片下九流扎堆的区域,光是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就已经足够吸引来几道灼热,更别说楼下还停着辆显眼的豪车。   越歌环顾四周,扣住了江画的手腕,有几道目光火速转开,眼珠子仍固执不动的,多半是搬来没多久的新住户。   大概记住了几张面孔,越歌偏头说:“你明天来,换一辆低调点的车。”   “低调点?”   “嗯,这附近有很多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喜欢偷偷划坏别人的车。”   江画停顿了几秒,才掩饰什么般惊呼:“...这么可恶?!”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学画画,沾着白色的燃料找不到黑色画布,跑去车库在老爸的黑车上作画的旧事,突然有点同时被骂的共鸣。   越歌却是不知道他活泛的小心思,将人沉浸在回忆里的江画带上天台,让他在卧室先等着,就抓紧时间去厨房做饭了。   第三次光临越歌所居住的地方,江画没了前两次的警惕和好奇,基本已经适应了这片陌生的环境。   天气转冷,已经不能再像第一次一样课外辅导,场地转移到了他从未踏足的卧室,江画坐在有些硬的单人床上,圆滚滚的眼珠四下乱转,很快便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尽收眼底。   虽然环境简陋,但屋子里非常整洁干净,空气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清新剂的味道。   江画动了动鼻子,和越歌身上的味道一样。   陌生的环境因此而变得熟悉起来,他少了点不自在,起身四处参观。   昨天答应了不会乱翻乱碰,屋子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碰的。   陈旧的衣柜,陈旧的书桌,一张像是手工制造的单人床,周围的墙皮因为年岁久远而微微泛黄,上方没有任何点缀,明明是件狭小的卧室,却因为没布置一任何多余的东西而显得有点空旷。   江画皱了下眉,莫名有种违和感。   这和他认知里越歌会有的风格不太相同,他以为越歌的房间会像他这个人一样,也给人一种舒服温暖的感觉。   白莲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印象里,每次老师提起什么荣誉奖都有他的名字,但他屋子里却一张奖状都没挂,江画想起书房里,被父母大张旗鼓裱起来的钢琴四级证书,瞬间有那么点羞耻。   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出声:“白莲花品性高洁,荣辱不惊。”   江画感觉被冒犯,忍不住回呛:“反正白莲花什么样是你随口定义的么,我都没见越歌受过辱,你怎么知道?”   系统也不知道是被噎到还是其他,又潜水不说话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话越发的少。   江画等了一会儿,狐疑问:“你是不是升级之后换人了?”   系统:“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江画:“你以前很话痨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虚虚说了句:“...言多必失,你该长大了,别总依赖我。”   江画眼角抽了抽,希望这个统下次升级能彻底失声。   他继续打量越歌的房间,走到书桌前,桌上除了一盏台灯和整齐摆放的课本试卷,还有两本看起来像是与医学有关的书籍。   越歌未来想要当医生?   念头一闪而过,江画翻了两页医学书,脑内霎时浮现出越歌身穿白大褂的模样。   好像...还挺合适的。   手指摩挲过书面,他小声嘟囔了句:“越医生...?”   “越歌!小兔崽子!”   就在这时,透过并不隔音的墙面,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高喝。   “老王说你坐豪车回来的,还带回个富家小少爷?!”   声音随着主人来势汹汹,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江画打了个颤,下意识望向一门之隔的越歌。   此时,炒菜声已然停止,越歌正看向门外,有一瞬间,眼底似乎划过抹冷冽。   “越...?”   江画眨了眨眼,再看时,卧室的房门被自外关上,随后,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陌生男人醉醺醺的,吐字不清,语调却异常兴奋:“哈哈,老王说下面停那车几百万呢,你他娘的攀上高枝了,一个月就拿几千块糊弄我?”   紧接着,越歌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王叔误会了,他只是我的同学而已。”   “误会?”醉酒男人似乎不信,嗤笑道:“大老板都跟来贫民窟了,难不成是来游花逛景的,你犯不着藏,让老子来跟他谈价。”   “谈什么?”越歌说:“他还是我家教的学生,每节课的价格已经订好了,不需要谈。”   “妈的!你个小犊子听不懂话是不是!”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却足够听得江画心惊胆战。   其实他听不懂醉酒男人在说什么,但能听出男人好像很想见他,现在双方不再说话,江画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下一秒会冲进一个陌生人。   他凑到窗边想要偷偷看看,却发现两人所站的角度刚好在卧室窗户的视野盲区,只能接着竖起耳朵警惕,拿出手机随时准备联系司机。   好在几秒的沉寂之后,伴随着一声啐,屋外响起男人略带喜色的话音。   “看来上学还他妈真有点用,你小子钱包挺厚啊,我数数...”   “这是这周的。”   “什么这周那周,老子没钱了就来,你要是不给,老子有的是方法让你在学校念不下去。”   越歌似乎笑了下,声音很轻,轻到江画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被一个奇怪的醉酒大汉缠上,就算白莲花应该也笑不出来。   ...不对。   江画贴着窗户,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   这该不会是一个看出白莲花属性,缠着他勒索的小混混吧!   对话仍在继续。   越歌淡淡地回:“我知道,饭做好了,用不用给你送一份下去?”   “用不着,老子下馆子去。”   得了钱的男人喜滋滋地走了,身影从窗前路过,直到这时,江画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男人满脸的胡渣,上身穿着大大的汗衫加一件旧蓝色外套,下身则是邋遢的牛仔长裤和拖鞋,明明个子很高,却身形佝偻,晚风吹过他的衣服,勾勒出隐藏在肥大衣服下的体型,瘦弱得像根成了精的竹签。   男人走后没多久,越歌推开卧室的房门,江画惊慌回头,一见是他,倏地松了口气。   “别怕。”越歌温声安慰,言语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晚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江画不放心地确定:“那、那个人走了吗?”   “嗯,走了。”   见他迟迟未动,越歌回到厨房,将盛好的饭菜端进卧室,放在本就不大的书桌上。   “你如果很怕,就在房间里吃吧?”   司机就在楼下,江画捂了捂胸口,嘴硬道:“我不怕,就是突然出现吓我一跳,不过那个醉鬼是谁啊,为什么来找你,而且说话奇奇怪怪的?”   不等越歌回答,江画迫不及待地求证。   “你该不会又被附近的小混混缠上了吧?!”   越歌动作一顿,看着一脸‘肯定是这样’的江画,有点啼笑皆非。   摆好手上的筷子后,他才平静回答。   “那是我爸爸。” 第44章 喜欢 带歪进度   刚出言不逊的江画懵了。   “你...爸爸?”   越歌点头:“是啊。”   “我还以为...”   江画忽地噤声, 此刻无比后悔,想到刚才自己称对方‘小混混’、‘酒鬼’,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已至此, 他只能艰涩挤出句:“...对不起。”   越歌并不介意, 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摸了摸江画布满懊恼的脸, 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先吃饭吧。”   “嗯。”   明明是一顿味道非常可口的晚餐,江画却因为心虚,吃得无比艰难。   提议来越歌家补习时,他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现在回忆,第一次来时, 越歌的确提过一句他爸爸住在楼下。   但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爸爸啊。   沉默吃过晚饭, 在越歌收拾残局时, 江画趴在门边, 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心里还在犯嘀咕。   不论是五官气质,亦或是性格根本都不像,但越歌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洗碗间隙,察觉到持续落在身上的一道目光, 越歌余光瞄了眼:“这么好奇吗?”   江画很好奇, 但他不敢问,只敢眼巴巴地瞧。   “唔...我就是感觉,你们不太像。”   “我比较像妈妈。”   江画手指扣弄门框, 吞吞吐吐地说:“但他好凶。”   越歌失笑:“看来还是吓到了,你不用在意他的话。”   怎么能不在意,虽然江画大半都没听懂, 但对于面不改色应付那种醉鬼的越歌,还是感同身受般涌起股同情。   “他总是这样吗?”他努力斟酌语句,尽量委婉地责怪:“就是总喝酒,然后这个态度来找你吗?”   “放心,这几天应该不会来了,你不用怕。”清理干净水池,越歌侧身擦了擦手:“因为妈妈的原因,我爸爸对我有些偏见,不是针对你。”   江画感觉他会错了意,脱口便反驳:“我才不怕,我是担心你!”   一切都收拾完,越歌正朝卧室走来,闻言,脚步倏地停滞在半路。   他眼底掠过一抹讶异,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随着睫毛垂下而掩在了阴影里。   “不用担心,很快就能解决了。”越歌轻声说,音色一如往常般温柔,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画有点迷茫:“...解决什么?”   越歌抬起眼皮,朝他笑笑:“解决误会。”   ......   时针不知不觉转到了七点,越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将他拥进屋内,开始了今天的辅导。   一直到八点半,补习结束,整个过程中,越歌和往常都没什么两样,但他越是正常,江画就越觉得不对劲。   来到越歌家的第一天,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对越歌了解得更深,他却更按捺不住想调查清楚的想法。   江画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忍住。   辅导结束,越歌送江画到楼下,一路和楼内的住客擦肩而过,他在后虚虚环住江画,用手臂挡掉了双方的接触。   直到一楼,江画回头:“我要走了。”   “好,路上小心。”   发生了太多事,江画急切需要回家调整一番心情,才能继续专注回任务本身,今天因为越歌爸爸的突然出现,刚才他根本没心思去提染发的事情。   江画满怀心事地往外走,刚迈出半步,手腕突然传来一道拉力,他一个趔趄,又被拉回了原处。   “...!”   “差点忘了。”   越歌无比流畅低扣住他的后脑勺,在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亲完后,他整理了一下江画的刘海:“明天见。”   月光透过门缝照在楼道,映在越歌的眼眸里,更衬得那双眼眸温柔似水。   四目相对,江画能在其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他抿了下嘴唇,胸口里像揣了只兔子,正在不老实得上蹿下跳。   “...哦。”   他干巴巴挤出个音节,撒腿跑向不远处的轿车,就差在背影里写上落荒而逃。   .....   回到车上,江画把脸颊贴在窗户上降了好一会儿的温,十分怀疑二十天之后,自己真能习惯这种亲密举动吗。   司机很快发动轿车,从阳明区到家需要半个小时,他拿出手机,试图转移注意力。   【yeah:你去哪了?】   【七彩话梅糖:?】   【yeah:我坐的位置能看到校门口,你家车今天怎么往反方向开?】   昨天揭发了赵夜白的‘恶行’,江画如今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   当然,坦诚是不可能坦诚的,斟酌半天,他别扭回了句。   【七彩话梅糖:你盯着我家车干嘛。】   【yeah:嘿,听听这话多没良心!】   【yeah:你要不是非得和大魔王呆一块,我用得着担心你么!】   本来在发出短信时,江画还有点后悔,可看到赵夜白的回信后,后悔立刻化作了一个白眼。   他是真觉得这家伙有妄想症。   【七彩话梅糖:你再说他坏话,我真不搭理你了!】   【yeah:...】   【yeah:[笑不出来]】   足足十分钟,赵夜白都没再回消息,今天又受惊吓又费脑子的,江画靠在座椅上,很快便昏昏欲睡。   刚要睡着,手机突然响起,赵夜白竟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算了,看在你傻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赵夜白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句话就把江画气清醒了。   “你...!”   赵夜白打断:“话说,你的家教答应陪你染头发了么。”   江画:“...”   “哦吼。”从沉默里得到答案,赵夜白戏谑道:“我就说吧,他不可能答应。”   江画嘴硬道:“我还没问呢。”   “问也不可能,看你这昵称是想染个七彩头毛,要不还是哥哥陪你?”   “不用!”江画咬牙切齿,说得自己都没底气:“越歌肯定会陪我。”   话筒那侧沉默了一会儿,再响起的声音冷了许多。   “是么,那你就去找他吧。”   江画虽然平常大大咧咧,这会儿却也听出赵夜白心情不佳。   想起赵夜白以前帮的忙,他犹豫半晌,有点不情愿地问:“要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话筒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传来一声夹杂无奈叹息的苦笑。   “小傻子。”   “...你再说,我真把你拉黑了!”   “我说多少遍都行,越歌不会陪你染头发的,他在扮乖乖仔方面可非常的有原则。”   赵夜白这次没有直接说越歌的不好,沉吟片刻,饶有深意地补充道:“...怎么说呢,也可能还是关系不到位。”   “不到位?”江画重复。   “对啊,你们只是家教关系,他的确没必要陪你做什么。”   这话越说就越意味深长。   几次告发受挫,对于江画单纯的脑回路来说,想要改变他认定的事,必须转变思路。   而实在不会解题怎么办,赵夜白扯了下嘴角。   抄呗。   他不知道越歌怎么哄骗的,但江画听不进真话,他只能让江画自己去发现了。   “原则这种东西,总要遇到特别在意的人才会打破吧,你们这种金钱交易,就别想了。”   “谁说我们是金钱交易,我们...”   江画下意识想解释,坦白的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夜白沉眸陷入回忆,嘴上淡声陈述着。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没那么在意你,自然就不会为了你改变。”   ......   赵夜白的话确实对江画造成了影响,那句话听上去很奇怪,但仔细想好像又有点道理。   江画想起了自己,他以前特别在意乔修远的时候,因为乔修远不喜欢他吵吵闹闹,说话随意,他为此还特意请了个礼仪老师。   就是只学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现在想想,之前几次计划失败,绝大多数原因,好像都是越歌不愿意为他做出改变。   比如作弊那次,学习的问题,打游戏的时间分配,还有这次染头发,至于其他几次,算是他自己犯蠢失败,越歌唯一一次妥协,就是他逃课那回来找他。   但越歌亲口说了喜欢他的。   睡觉前,江画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甚至拿出班上偷偷谈恋爱的同学对比。   和每天都心潮澎湃的同学相比,从始至终,越歌根本淡定得不像话,就连做些亲密举止时,都面不改色的。   他会因为不习惯而惊慌失措,越歌却不会,他怎么习惯的?   越歌真的喜欢他...吗?   抱着这个疑问,江画合眼睡了,之后的几天,赵夜白都没有再提起两人的赌约,而在越歌家里辅导的过程中,如越歌所说,再没有人突然冲上天台。   江画虽然仍对越歌的家庭抱有好奇,但那份好奇心却暂时被其他疑问盖过了。   换了场地后,补习仍然按部就班的进行,除了养成习惯的亲吻,越歌一直扮演着克己复礼的老师,从没如他最初说得那般‘忍不住’过。   江画疑惑更浓,每天补课都心不在焉的,多数时候都在盯着越歌发呆。   带歪进度不知不觉涨到了百分之三十五,反正是场工具恋爱,越歌有没有那么喜欢他根本不重要,明明他应该为了进度飞跃而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这件事像小针似的卡在心头,令人难以忽略,甚至坐立难安。   终于辅导满了一周,周五结束时,江画趴在桌上,别别扭扭地问:“越歌,你好像只扣过一次钱?”   越歌正整理着桌面,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惊异。   几秒后,他说:“你预付了很久的补课费,我说过要更敬业点。”   “...哦,是因为这个啊。”   越歌的确说过,敬业也的确是白莲花做得出的事,但江画心里的小疙瘩却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缓解。   他脸上写着闷闷不乐,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越歌停下动作注视着他,在江画快收拾完时,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江画一愣,转头投去询问的眼神。   卧室里沉默了片刻。   越歌眼睫颤了颤,微微垂下,阴影打在眼睑上,昏黄的灯光下,给人一种脆弱又无助的感觉。   “江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第45章 休息一下 吃醋   突然被戳中软肋, 江画心下一慌,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没、没有!”   越歌轻轻抿了下嘴唇:“我只是感觉你还没喜欢上我,所以想多给你些时间适应。”   “...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少主动和我亲近, 也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   说到这, 越歌抬眸望向他,清亮的眼眸微微闪烁, 好像能穿过伪装看透他的内心。   “江画,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和我交往呢?”   “我...”   软肋再一次被戳中,江画苍白着脸,心虚地避开了眼睛。   越歌却不罢休,侧过身追问:“江画?”   “...我、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江画僵硬狡辩,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一咬牙, 双臂勾住越歌的脖子, 整个人抱了上去。   “真的, 我真的喜欢你!”   面对他这番证明, 越歌只是保持原姿势坐在椅子上,江画等了一会儿,没得到一点回应,这下彻底慌了神。   越歌的话不止打消了他纠结一周的疑问, 撕开了他深藏心底的罪恶感。   要是问江画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情是什么, 一定就是编织了数种谎言来欺骗一朵白莲花了。   这会儿他像只没头苍蝇般仓皇无措,只能在心里不断追问系统。   江画:“怎么办!你也怂恿我答应了,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系统倒没有他一样手忙脚乱:“小问题, 他只是感觉,又不是确定。”   江画:“你就直接说怎么办!”   系统:“你现在就做的挺好的,通过实际行动, 让白莲花打消这个念头呗。”   既然这样...   江画控制着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蹭到了越歌腿上,而后撑着他的肩膀望去。   越歌仍旧半垂着眸,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真伪,眉目间流露出复杂迷茫之色,好像在犹豫应该不该相信。   江画见状,轻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捧起越歌的脸就吻了上去。   不就是不够主动吗,他可以的!   少年纤细的身体并不沉重,即便是跨坐在身上也没有多少压力,呼吸交错之间,越歌将目光挪到江画紧闭颤抖的眼睫上,眼底暗了暗,泛起淡淡的笑意。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动。   江画急得快哭了,他两条手臂抱上了越歌的脖子,身体前倾贴得更紧,笨拙又主动亲吻间,细弱的呜咽声自齿缝留出,像只不知所措的小动物发出的。   终于,腰间揽上手掌的温度,江画顿了下,睁开了眼,桃花眼中刚迸发出放松的喜悦,很快瞳仁便紧紧一缩。   唇齿被撬开,原本浅尝辄止的气息侵略而来,江画慌慌张张想后退,然而方才让他雀跃的回应转瞬成了桎梏,让他动不了分毫。   “等...唔!”   随着亲吻深入到下一阶段,热度顺着脖颈飞攀而上,红霞很快蔓延至整张脸,四肢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软绵绵的,别说挣扎,就是呼吸都开始不受控制。   ...原来这才是越歌所谓的‘忍不住’吗!   江画泪眼迷蒙地想,有了这次对比,不用习惯一个月,下次普通的吻他肯定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江画感觉嘴唇都快麻木了,越歌终于退开了距离。   几乎是一瞬间,身体全凭重力作用瘫软在了越歌身上,剧烈的喘息声和心跳同时响彻耳畔,给他一种濒死逃生的错觉。   “你...呼呼...你太过分了...”   “还没有很过分。”越歌说。   “...!”   江画眨了眨打湿的睫毛,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过...耳边同时也听到了越歌有些凌乱的呼吸和心跳。   他眼眸闪了闪,感觉这次越歌好像没那么淡定了,下意识就想去看越歌的表情。   谁知道,就像知道他的打算一样,换在腰间的双臂突然一紧。   越歌将下巴伏在了他肩头,刚巧避开了目光,江画只瞄到了一只嫣红的耳朵。   “怎...怎么了?”   “没什么。”   越歌无声凝视着空气,像是在看着书桌,又像是在看着不远处的衣柜。   浪潮渐渐褪去后,不知想起什么,那双淡色眼眸显得有些空泛,隐约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疲惫。   转瞬,手臂收紧,他缓缓合上了眼。   “只是休息一下。”   肩膀上半天没动静,江画缓过气后,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依靠眼下的姿势,他凑近越歌耳边说:“我真的喜欢你。”   越歌好像睡着一样没有反应,江画咬了咬嘴唇,凑得更近,用气音强调:“真的!”   气流拂过敏感的耳朵,越歌偏头躲了下,含笑道:“有多喜欢?”   “额...就、就是很喜欢。”   “和苏闻比呢?”   “...苏闻哥?”江画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为了任务,违心地小声说:“更喜欢你。”   其实他根本对比不出来,和越歌相处的感觉跟和苏闻相处时完全不一样,起码五六岁之后,苏闻哥就没这么抱过他,更不会随便亲人。   亲就算了,中间还咬了一下,江画抿了抿滚烫的嘴唇,简直怀疑越歌是属狗的。   听完答案,越歌又不说话了。   江画靠在怀抱里,等着等着就开始犯困,在他快睡着时,隐约听到越歌说。   “放假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往常不同,带了点亲吻后的沙哑。   “嗯?”江画艰难眨了眨眼:“...什么?”   “等放了寒假,就陪你去染头发。”   ......   赵夜白输了!   晚上八点半,比平常下课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江画钻上轿车,第一时间就想给赵夜白一个重击。   不过刚敲几行字,他又犹豫了。   没有证据,说了赵夜白肯定也不信,不如等寒假染完头发,他拍照发过去,直截了当给予重锤。   一想到那时赵夜白的反应,江画眉眼弯弯,提前得意地笑了。   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他一愣,见窗外是越歌,赶紧放下了窗户。   “怎么了?”   开窗的瞬间,凉风顺着车窗灌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不暖和了,越歌送他下楼只穿着简单的t恤衫,但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冷。   “最近有和赵夜白一起玩么?”越歌问。   要不是知道窗户是外面看不见的材质,江画都要怀疑越歌看到他的短信了。   他瞪圆了眼,本来想点头的,但想起事情的起因,中途赶紧改成了摇头。   越歌‘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指了指车后排的帽子。   “忘了还么?”   江画看向帽子,猛然发现他竟真一直忘了还。   “我周一还给他。”   “拿来吧。”   越歌挑了下嘴角,不知是不是因为暮色浓稠,浅色的眼眸都浓郁了几分。   “周六他常来嗨街,我帮你还。”   将帽子递给越歌时,江画右眼皮狂跳,在濒临反悔时,越歌抢先拿过帽子走了。   “...”   车窗合上,司机发动了轿车,除了少了个帽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夜白虽然说过越歌的坏话,但以越歌的性格,知道后多半是想去化除误会,好好聊聊吧...   江画安慰着自己,就算被带歪了百分之三十五,白莲花脾气依旧没怎么变,最重要的是,越歌也不会打架啊。   对...应该不会有事。   即便如此想通了这事,回家的路上,他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在后排沉思了一路。   一直到回到江家,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江画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火速摸索起手机,翻找和越歌的聊天记录,从十一月中旬一直回翻到了十月初。   【七彩话梅糖:苏闻你知道吗,也是咱们学校的,高三刚毕业,人可好了。】   【x:不知道。】   十月初越歌还不知道苏闻呢,今天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潜伏在意识里围观了全程的系统清了清嗓子:“你在中间提起过啊。”   江画狐疑道:“我有提过吗?”   系统:“有提过,可能白莲花记在心里,吃醋了吧。”   江画本想问什么时候提的,一听后半句的‘吃醋’,话到嘴边打了个转。   他瞠目结舌:“吃...吃醋?”   系统‘嗯’了声,怕他不理解,还特意举例说明:“大概就像你听到乔修远跟白莲花表白时的心情。”   江画没好气地说:“吃醋我还是懂的好么!”   他只是惊讶,好好脾气的白莲花竟然也会吃醋。   不过白莲花喜欢他,吃醋好像也可以理解,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   想到喜欢,江画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自己的‘主动’,羞耻地埋进了被子,一张脸火烧火燎的,老毛病犯了,又开始失眠。   他在床上发了半天呆,实在受不了,去楼下喝了杯冰水。   “对了。”江画打开冰箱,问:“进度应该有涨吧。”   系统:“涨了,直接窜了百分之五,现在百分之四十了,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宿主你太厉害了!”   冰水勉强将嘴唇消了点肿,江画欲哭无泪,代价也很大啊。   不过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高二他就能完成任务,赶走威胁生命的系统,再用高三一年将带歪的白莲花掰正,等一切尘埃落定,然后...   他脚步一顿,呆站在客厅,脸上闪过一抹迷茫。   ...然后呢?   ......   眨眼间,距离江画的生日仅剩一周。   自回国至今,江家父母为了挽回‘心如死灰’的儿子,毫不吝啬地抛洒着关爱,江画每天回家,都会被包裹得喘不过气。   以前他的生日宴基本都是阿谀奉承的交际场,即便有许多同龄人参加祝贺,实际与他熟悉的却不多。   经过这段日子的关怀,江母很快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自己可可爱爱的宝贝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没多少朋友。   幼时他想邀约的对象是乔修远和苏闻,十七岁时竟然仍只是这两个人,江母提议江画邀请些要好的同学一起玩,江画却摇头拒绝了,表情很不自然地说‘没有特别要好的’。   这可不行,江母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担心江画仍不知道如何和同龄人相处。   彻夜和江父商议后,利用周末两天,两人给高二一班每个人都发去了请帖。   周一上学,一班格外热闹,在走廊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江画打着哈欠迈进班级时,班级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   一道道火热的目光射来,看得江画哈欠定格在半路,头皮发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次被这么盯着,还是他穿了粉色外套的那天。   他后知后觉地低下头。   果然,老妈不知何时又给他套上了那件外套。 第46章 负负得负 认命   恒安中学的有钱人不少, 但大多数都是出生在小康家庭的优等生,对于上流社会的生日宴,这个年纪的学生天然带着一种好奇和憧憬, 更让一班同学惊喜的, 是一向不合群的江画竟然会主动邀请他们。   而完全搞不懂情况的江画在门口僵了几秒,不自在地挠了挠脸, 下意识看向越歌。   越歌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自然而然朝他笑了下,神奇地让他提起的心脏缓缓落了回去。   他快步回了座位,拍上周大嘴的肩膀:“我这衣服这么明显?”   “衣服?”周大嘴上下打量他一圈,嘴角笑得都快咧到了耳朵根:“挺好看啊, 特好看!”   好看到这群人疯狂盯着他瞧?   江画忍受了一节课, 下课后实在受不了, 把衣服脱了。   脱完后, 他又觉得有点冷, 目光在周大嘴身上犹豫了片刻,拿着衣服到教室第一排去找越歌。   “我们换衣服穿吧。”   越歌正在和何毕讨论什么,江画的到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怎么了?”越歌不解。   理由有点尴尬,江画难免支支吾吾:“太显眼了, 我不喜欢穿。”   何毕被迫在旁围观, 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下意识以为江画在刁难,不过转瞬想起江画和越歌这几个月关系都缓和了, 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当他只是单纯找个人换衣服。   何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要不我跟你换?”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江画和越歌同时愣住,一齐望向何毕。   “你...?”   刚说完,何毕就后悔了,不过在懊悔的同时,心里隐约又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期待。   “嗯。”何毕僵着张脸,故意露出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我可以和你换一天,反正咱俩尺寸差不多。”   班里不对付的头号人物突然要和他换衣服,江画是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越歌先反应过来。   “不用了。”   何毕扭过头:“唔,那更好。”   越歌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些,脱了外套递给江画,拍了拍他的腰:“快上课了,先回去吧。”   “哦...”   江画应声,惊疑不定地瞄了眼何毕,忙不迭走了。   恒安中学的制服是定制的,每一件外套袖口内都印着学生的名字,越歌的外套对于他来说稍微有点大,但江母买的偏大的粉色外套在越歌身上却很合适。   穿上外套,江画侧头朝前瞄了一眼,正感觉那件外套好像也挺好看的,突然和回头看来的何毕对上了视线,下一秒,何毕就像被烫到一样倏地扭回了头。   江画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今天的何毕好像不太对劲啊   过了一节课,外套也换过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依旧不断,几句话入耳后,江画终于觉出了不对。   “听说会有很多明星去哎!”   “真的?姚乐会去吗?会吗会吗?!”   “姚乐算什么啊,我有个有钱的表哥参加过江家的宴会,影后秦子萌都在场呢!”   “我们真的能去吗,是不是还要穿礼服啊?没有怎么办。”   “上面不是写了吗,不是正式的宴会,是宴会第二天的聚会,去江画家里的,穿着随意。”   “啊...那就没有明星了吧。”   “说不准,可能会有本来就是富二代的小鲜肉,去年出道的那个成墨阳不就是a市的么。”   江家、宴会等等一系列关键词让他眼皮狂跳,涌出股不好的预感,他二话不说,踹了前排椅子一脚。   “周大嘴!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宴会?!”   周大嘴嘴张得比他都大,错愕道:“画儿,不是你过生日么!”   周大嘴三言两语把请帖的事说了,说完还热忱地拿出卡片给他看,在看清上方的地址后,江画眼前一黑,人都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老爸老妈会擅自邀请全班同学,此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崩溃。   为了避免在生日宴上挨打,他本来没打算邀请越歌的,甚至还抱有一点乔修远待两天就走,发现不了他在谈恋爱的侥幸心理,现在老爸老妈一掺和,却是彻底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另外,昨晚苏闻说他们已经订好了机票,乔修远没有意气用事,周六晚上,两人都会正常参加宴会,周日的聚会更不可能缺席。   想起什么,江画脸色苍白。   ...完了,彻底完了。   现在他不但可能会挨打,还可能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挨打。   ......   中午时,越歌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江画没吃饭也没留在教室,心事重重地去操场散心。   他想阻止越歌参加,但又不知道怎么提,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参加什么宴会。   以前江画对生日的期待,都在收礼物拆包上,生日那天,乔修远这个中央空调难得会停止运转,一整天对他和颜悦色,父母也会在家里陪着他,今年他却非常抗拒即将到来的生日。   实在烦心之下,江画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提前和苏闻商量一下办法,毕竟如果说有谁能够安抚住暴怒下的乔修远,他只能想到苏闻了。   可能是郁闷也会相吸,散了几分钟步,江画在操场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篮球场旁的阶梯上,赵夜白带着鸭舌帽,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正沉着脸围观篮球赛,几个女孩子在他身边流连不走,他却瞧都不瞧一眼。   江画本来不想过去的,但见赵夜白好像比他还郁闷,又注意到帽子已经物归原主,想了想,打算去问问他周末和越歌见面的情况。   他走到赵夜白身边,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下落座。   “走开,这位置有人。”赵夜白头也没转,阴恻恻地说。   “有谁啊?”江画四下看看:“人又没来,我就坐一会儿。”   江画一出声,赵夜白倏地扭头,表情立马变得不太自然。   他压低帽子,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冷淡:“人马上来。”   “哦...”   看出他心情不好,江画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负负得正用在心情上是不顶用的,他想着还是去买杯果汁缓解郁闷,刚站起身,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他疑惑望去,正和抬头的赵夜白对上,两人都愣住了。   赵夜白慌慌张张地压低帽子,然而江画已经眼尖地瞧见了。   “你怎么受伤了?”他惊呼,伸手摘下帽子。   原本白皙俊朗的一张脸,此刻眼角却微微泛着青,鼻梁上也贴上了枚创可贴,好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如果是旁人可能会显得有些狼狈,但这点小伤挂在痞里痞气的赵夜白脸上,反而衬得他少年气十足,野性飒爽。   赵夜白没好气地抢回帽子,这会儿看到江画就来气,偏偏又对傻瓜发不出火。   “你是不是把我卖了。”   “谁把你...!”说到一半,江画突然哽住,表情由不爽渐渐变为低眉顺目:“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我是故意的。”   赵夜白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冷哼一声,郁火却散去了不少。   偷瞄一眼,江画不甘心地补充:“但就是你先说的坏话...”   赵夜白又暴躁了:“走开!”   江画干笑两声缓解气氛,重新坐下,扯回了话题。   “说起来,你怎么受伤了?”   赵夜白表情变幻一阵,复杂扭曲地盯了江画几眼,想说不就是你那大白兔家教打的,但这么说先不管江画信不信,怎么都丢了面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心性就是不服输,赵夜白紧咬牙关,重重哼了一声。   “我摔的。”   江画不太信,探头仔细打量:“能摔成这样?你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吗?”   赵夜白气得骂骂咧咧:“靠,我骑车摔的行不行!”   江画点头:“那好像差不多。”   负负的确得负,本来赵夜白只是郁闷,现在他却想揍人。   听到了原因,江画有点失望:“本来我还想让你带我去兜兜风呢,你这车技还是算了。”   从江画有气无力的语气中听出丝怪异感,赵夜白挑眉:“你想兜风?为什么?”   “郁闷。”   “越歌气的?”   “不是,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气我。”   赵夜白恢复冷漠脸:“哦。”   江画憋了一肚子话没人商量,眼看着再过几天乔修远就回来了,他情急乱投医,忍不住咨询起顾问的想法。   他撞了撞赵夜白:“你说,如果你的好朋友和你的初恋在一起了,但你的好朋友不是故...不,也算是故意的,你会和他绝交吗?”   赵夜白一脸怪异:“绝交?”   “嗯。”   赵夜白冷笑:“嗤,绝交太便宜他了,这种朋友就应该直接打死。”   江画:“...?!”   .......   负负得负,江画着实被赵夜白的回答给吓到了。   以江家为主的商业生日宴将在周六举行,而邀约了同学和圈子里朋友的小聚会在周末,江画作为主角,这两天都不能缺席。   为了调整状态,他这一周本应该好好休息的,但一直到周四,江画都处于白天上课补觉,晚上补习心不在焉,半夜三更却在失眠。   持续几天后,他眼睑上泛出了淡淡的阴影,周五晚上,越歌抽空去楼下父亲那里一趟,回来后,就见江画趴在桌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越歌微微皱了皱眉,关切问:“肚子饿了?我这就去做晚饭。”   “我吃不下。”   江画坐起身,一双桃花眼黯淡无光,透着股认命般的妥协。   “越歌...我不躲在你后面了。”他抽了抽鼻子,板起张‘英勇就义’的小脸:“我还是自己挨打吧。” 第47章 回国 滤镜。   他说完话, 还硬着头皮笑笑,即便笑得比哭都难看。   突然听到这番话,越歌足足反应了两秒, 才明白他在指什么。   越歌有点啼笑皆非, 走过去抹干江画湿润的眼角,指尖下滑时, 有些恶趣味地向上提了下他下垂的嘴角。   “为什么?”   江画心神不宁的,根本就没注意到:“我想了想,不能连累你,乔哥脾气很差,又学过打架。”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越歌问。   “嗯...”   江画上下扫了越歌一眼,他也想偏袒白莲花, 但实在不能违心地撒谎, 为了顾及越歌的面子, 他到底没有说的太直白。   他眼神飘忽, 含糊说:“因为他练过嘛。”   越歌似笑非笑地挠了挠他的下巴, 没再说什么。   时至今日,江画对于这种程度亲昵已经习以为常了,明晚就是江家的生日宴会,他一直没有主动邀请过越歌, 越歌也没有问过, 临到关头,这件事没法再回避了。   “明天你要打工吗?”江画小声问。   “嗯,明天要工作。”   “我生日其实在后天, 明天只是家里举办的宴会,所以...”   “我知道。”越歌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言语间满是理解, 朝江画眨了眨眼:“我们在早恋,是要小心一点。”   江画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办,现在一听越歌这么说,顾虑当即扫空。   他松了口气,看着越歌温柔美好的笑容,歉意翻滚上涌,心里酸酸胀胀的,突然有种抱上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越歌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   “明年的十二月,你就成年了。”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的,却恰好打断了江画的情绪,他耸了耸发红的鼻尖,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问:“成年怎么了?”   “没怎么。”越歌看了眼渐晚的时间:“别想太多,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后天会很忙吧。”   “好...”   江画起身收拾起东西,依旧是紧皱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越歌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起身,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唔...!”   没有一点预兆,后背甚至因此撞上了衣柜,唇瓣的亲密交错成功转移了江画的注意力,惊乱过后,眼底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   接吻中途,越歌退开些许:“明天见不到面。”   江画懵懵应声:“...好像是。”   “所以是不是应该提前一天习惯。”   江画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感觉挺有道理的,就没表现出异议。   反正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也是亲,没多大差别。   然而越歌说完,依旧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没动,一双漂亮的眼珠微微含笑,跳跃着星星点点的期待光芒。   等了一会儿,江画就是再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红蔓飞快晕散在脸颊开,他纠结片刻,终是闭紧双眼,主动吻了上去。   ......   苏闻和乔修远的飞机抵达a市时,正值深夜十一点。   a市机场,顾忌江画可能睡了,苏闻放弃打电话,只发了条短信告知。   “你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乔修远摇头:“你说我说有什么区别。”   苏闻笑着打趣:“毕竟画画这次好像不太欢迎你回来的样子。”   “呵。”乔修远冷哼一声,颇为不以为然:“学坏了当然怕被教训。”   苏闻有点无奈:“事情都没搞清楚,只凭一个同学的话,你就这么笃定?”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因为年龄相同,相比江画,聊的话题会更深一点,苏闻说完,见乔修远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知道他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沉默片刻,苏闻问:“这趟回来,你去找越歌么?”   乔修远脚步一滞,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良久后才僵声回了句:“不去。”   苏闻意味深长地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给画画准备什么礼物了?”   “礼物?”乔修远顿了顿,脸上闪过抹不耐:“家里会给他准备。”   苏闻讶异道:“你不是忘了吧?”   “...麻烦,他什么都不缺。”   苏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嘱咐了乔修远不要迟到后,两人各自坐上私家车,离开了机场。   但凡再早一天,江画这个时间点都在失眠,不会错过苏闻的短信。   可因为看出他精神萎靡,这天晚上,越歌打来电话温言细语地哄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竟然过分地在电话里给他讲解起文言文,江画才终于睡着了。   他看到短信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因为休息不错,黑眼圈消失不见,想到两人可能在调整时差,就谁都没打扰,只回了个收到。   生日宴在晚上五点举行,地点位于a市最为高档奢华的五星级酒店,是江家主营的产业之一。   临近五点,宴会大厅灯壁辉煌,觥筹交错,打扮正式光鲜的宾客如约而至,许多都是电视上的熟面孔,不少人都带着衣香鬓影的明星女伴。   周大嘴曾询问他能不能要几个明星签名,江画作为江家的小少爷,宴会的主角,当然不可能做这种跌份的事儿,把事情交付给管家后,他穿着精心定制的西装跟在江母身边应酬。   平时柔顺的头发被专人打理成了最贴合气质的发型,昳丽精致的脸蛋稍加修饰,在交映的灯光下更加光彩照人。   比起专攻心计的圆滑商人,他更像一个从城堡中走出的小王子,纯澈而不谙世事,和这弥散着利欲气息的交易场格格不入。   江画虽然骄纵,却也知道分场合,该当工具人时,他一向如同漂亮木偶似的任由老妈摆弄。   这种模式并不是毫无缘由,小时候江画的确不分场合的任性,六岁生日时,因为对于庞大的云朵状生日蛋糕很感兴趣,趁人不备,一头扎了进去,结果可想而知。   沾了满身的蛋糕后,他觉得好玩想分享,第一时间想到乔修远,冲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结果被乔修远黑着脸一把推开,摔倒时撞上桌子,被掉落的刀叉划伤了脸,没留下疤痕,却也吓得江母事后哭了很久。   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江画的记忆里,再加上乔修远不止一次提醒他守规矩,不要给江家丢人什么的,渐渐的,在这种宴会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宴会开始后,前来奉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江画在江母身边傻站着,让他笑他就笑,让他唤人他就乖乖巧巧地打招呼,每当有人夸赞江画乖巧懂事,江母都得意得眉开眼笑。   直到熟悉的两个人影相继迈进大厅,江画才收回心神,眼睛一亮。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矜贵冷峻,进门就吸引了多方的关注,见江母正和人聊得火热,江画赶紧抽身朝苏闻和乔修远迎面走了过去。   “乔哥,闻哥!”   几个月不见,两人的变化非常大,不止身形挺拔颀长,气场也比走前强大了许多,眉眼间是迈入成年后才有的成熟。   “画画,生日快乐。”   苏闻笑如春风,毫不掩饰重逢的喜悦,见面就给了江画一个紧密的拥抱。   可能是很久没见,原本熟悉的怀抱都变得有点陌生了,江画喜出望外地来回打量两个人,一对儿眼珠险些忙碌不过来。   就算事前有无数担忧,但十几年的关系,真的见面,最先涌上的仍是思念和喜悦。   “谢谢!你们时差调好了吗?”   “还好。”苏闻摸了摸江画的头发,笑着说:“你好像长高了一点,礼物明天再送给你。”   “可以可以,不过你们回来就是份大礼!”   两人热切聊天之时,被忽视了半天的乔修远突然拧眉:“江画,领带没系好。”   江画一僵,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慌慌张张低下头整理领带。   只是松了一点,不算没系好,但乔修远一向要求高,是个完美主义者。   忆起先前的矛盾,整理好领带,江画怯怯唤了声:“乔...乔哥,你来了。”   “嗯。”   重逢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苏闻夹在中间,本应该担任调解人的作用,但他这会儿沉浸在错愕中,一时没能开口。   如果是以前,就是几天没见乔修远,江画都会冲上去加倍亲近,但如今几个月不见,江画不但没有表现得多么热切,竟反而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虽然这段时间有很多线索指向江画对乔修远的态度已然不复从前,可真的亲眼看到,在十几年的过往对比下,苏闻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不止是他,乔修远也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但具体哪里违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莫名有些烦闷。   见面后的喜悦被纷涌而至的心事冲淡,江画吞了吞口水,偷瞄着乔修远,张了张嘴。   乔修远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没想到下一秒,江画倏地转向了苏闻:“苏闻哥,你们会在a市留几天啊,会参加明天的聚会吗?”   “嗯,难得回来一次,我们请了一周的假,周三就回去了。”   江画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苏闻会错意,以为他舍不得,补充道:“别急,过年还会回来的。”   乔修远冷冷插了句:“过年我不回来。”   “对,修远有个项目要做,年前不一定能忙完。”   江画点头:“哦。”   乔修远:“...”   他没表现出不舍或不满,接受得过分迅速,与分别时又哭又闹的形象判若两人。   乔修远眯起眼睛,目光中闪烁着狐疑,江画被盯得后背直冒汗,硬着头皮说:“什么项目啊?”   “是...”   苏闻刚想解释,却被乔修远打断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最近怎么样,有给伯父伯母惹事么?”   过着生日呢,听见这话,江画有点不开心,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乔修远,习惯使然,这种不爽已经成了种麻木。   他听得出来,乔修远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在问,他最近有没有去欺负越歌。   乔家主营房地产,乔修远在国外主修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兼工商管理,他头脑优异,在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高人一等,十九年来唯一失败过的事就是那次告白,也难怪至今耿耿于怀。   “没有。”江画嘴角下垂,话音里憋着股压抑很久的委屈:“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见面就提这个?”   乔修远扯了下嘴角,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姿态。   他下巴微抬,眼神里透着淡淡的高傲,审视一般看着江画。   “不然呢,快半年了,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修远!”苏闻慌忙拍了乔修远一下。   要是别人这么说,江画可能还似懂非懂,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说话的人是乔修远,他却瞬间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就是说他没什么长进呗。 第48章 聚会 我到了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以前江画习惯了乔修远面瘫嘴巴毒, 分开一段时间后,他竟不太习惯了。   而乔修远四个月不在,期间内他习惯了被爸妈和越歌哄着惯着的, 冷不丁被贬低, 还真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儿时的崇拜滤镜被不住敲打,不知不觉中, 已经崩裂出了蜘蛛网状的裂痕,江画瘪了瘪嘴,突然有些想念越歌。   他进步一点点越歌都会夸奖他,从来不会说他没有长进。   不想在生日因为这种小事吵起来,江画压下喉间的争辩,闷闷说了句。   “乔哥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苏闻本来想打圆场, 一听他带着点不满的小回击, 话音一顿, 有点忍俊不禁。   乔修远自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从小被江画惹火的次数数不胜数, 这种回嘴激不起他太多情绪变化。   “还是有的,在国外几个月,你乔哥脾气见长。”苏闻不介意落井下石。   江画点头,一脸赞同:“我看也是, 在国内他都没和人打过架。”   要不是听到乔修远出国后和人打架的消息, 他也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   苏闻笑意更浓,眼见着乔修远脸色越来越黑,在将人惹火前转开了话题。   “对了, 伯母说,今年的聚会有邀请你的同学?”   “...嗯,我老妈自作主张, 可气死我了。”   “这样啊。”   苏闻若有似无地瞄了乔修远一眼,乔修远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漆墨的双眸幽深闪烁,明显听进了心里。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江画也在忐忑偷瞄着乔修远的反应,但他只能瞧出一张面瘫脸,看不太出隐藏之下的情绪。   既然看不出,就只能试探了。   江画吞了吞口水,做了两个深呼吸,正鼓起勇气要说话,却被应付完旁人,朝三人走来的江母不经意打断了。   “苏闻来了呀,还有修远,真的辛苦你们大老远跑回来了。”   “...”   江画鼓足的勇气顿时泄光了。   面对江母,苏闻和乔修远一向谦逊客气。   苏闻恭敬说:“画画生日,我们赶回来是应该的。”   看着苏闻,江母笑容更加慈爱,等转向乔修远时,唇边的微笑稍淡了些。   “修远,既然你都回来了,找个机会和画画好好聊聊,他前些天失魂落魄的,我就猜,可能是又被你凶了。”   江母慢声细语地说着,外表看不出嗔怒,可那份不满却明明白白藏在了话里。   乔修远本来就性子冷,闻言嘴角崩得更紧,碍于对方是长辈,只能脸色难看地点了下头。   除开是幼时玩伴,几家在商业上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部分时间是利益的共同体,但也不乏互为竞争对手的时候,在商言商,但表面上的和谐是必须要维护的。   要说谁最了解江画的喜好,那非江母莫属。   从小看到大,她最清楚江画多喜欢乔修远,有些话她跟江画说多少遍不顶用,乔修远一句却堪比圣旨。   这个社会多年前就不再限制性别恋爱,因为江画被保护的太好,对于他与乔修远和苏闻玩在一起的事,江家一直没有反对,现在见他明显更倾向乔修远,虽然乔修远不称江母的心意,江母却依旧希望能遂了儿子的喜好。   江母压下心中这股火,这会儿突然和江画想法重合,也打算试探试探乔修远的态度,只不过两人试探的方向却截然相反。   她美眸一转,饶有深意地说:“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在院子里玩的过家家呢,几个小豆丁像模像样地扮夫妻,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关系还这么好。”   江画从小就心大,因为痛觉神经敏感,除了受伤或挨打的疼痛感,其他记忆都很模糊。   “过家家?”他一脸茫然地问。   江母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粉嫩嫩的小脸:“是啊,你那时傻乎乎的,还吵着要和修远结婚呢。”   话音一落,乔修远目光一沉,苏闻的脸色也变了又变。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江画先倒抽了一大口凉气,一脸听到恐怖故事似的惊恐,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能,我肯定是胡说八道的!”   江母:“...?”   江画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顿时让几人一同愣住了。   在场的人都看着江画长大的,别说江母,就是乔修远自己都觉得这个缠着自己的粘豆包可能喜欢自己,找越歌麻烦也不乏有这个原因,乍一听江画比自己反应更快的拒绝,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告知一个天才,他几年的判断有误,天才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最后,还是江母最先反应过来,长舒了一口气,欣慰道:“是啊,你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根本算不得数。”   意外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江母又和两人闲聊几句,就带着江画去别处炫耀了。   两人走后,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苏闻拿过两杯侍者托盘上的香槟,一杯端在手里,一杯递给乔修远,意味深长地睨着他:“什么想法?”   乔修远接过酒杯,音色冷冽:“松了口气。”   苏闻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勾起了嘴角。   玻璃杯‘叮’地在半空轻碰。   “真巧,我也是。”   ......   八点钟,喧嚣散去,晚宴落幕。   在会场内游走几个小时,江画感觉骨头架子都要累散了,回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   临睡前,他强提起精神给越歌发送了一条晚安,想到零点时会收到祝福短信,特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手机信箱险些挤爆。   周末,江家又举行了一场小聚会,这一天才是江画生日,他不用作为家族的一员去交集,开开心心过生日就行。   聚会在下午一点,为了他能玩的轻松,江父江母早早离开了家,布置精巧华丽的江家除了江画,就只剩下了佣人和管家。   时间越接近,江画就越紧张得浑身发冷,为了缓解压力,他在客厅放了首欢快的音乐,又让保镖一二三四五号在庭院里待命,嘱咐他们听到自己求救就赶紧冲进来。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江画喝了杯酒精饮料壮胆,才跑到落地窗周围紧盯大门。   江母给班里的同学都发了邀请函,光顾江家的大概有一半,将近二十人左右,都是平常班上比较爱凑热闹活泛男女。   让江画有点意外的是,何毕竟然也来了,踏进江家后,一行人东张西望,显得有些拘谨,但大都是一副激动惊喜的表情。   “江画,你家好大!好大好大!”作为班里和江画关系最好的周大嘴,在逐渐适应了一旁站立的佣人后,就忍不住大着嗓门感慨起来。   随着他发出信号,其他同学纷纷恭维感叹,江画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倒没有甩脸子,只说了句随便玩,人仍流连在落地窗边。   越歌不在其中,他说他上午要打工,可能会稍晚一点到。   在他等人时,何毕突然走近,生硬问:“礼物放在哪?”   江画转过视线,看到他手里银色的礼物盒子,又诡异望向何毕的脸,直把何毕盯得耳根红了一片,才指了指壁炉旁。   “放在那里就行,不是炸弹吧。”   何毕一噎,瞬间黑了脸色:“是炸弹!”   丢下一句,他愤懑走向礼物堆,江画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姑且没再理会。   “滴滴滴,行人避让!”   没过一会儿,周大嘴开着室内的儿童车来到窗边,偏胖的身体只能塞进车里两条腿,模样看起来特别滑稽,逗得江画紧皱的眉头都舒缓了。   他嘲笑吐槽:“别开了,蠢得要命!”   “卧槽,我刚才数了下,那礼物堆里四五十盒!”   江画嗤了声,给他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楼上还有。”   “...妈的,有钱人的快乐!”周大嘴低骂一句,问:“班长呢?”   “说要晚点。”   “你知道么,你现在特像那眼巴巴等情郎的深闺少女。”   “滚!”   周大嘴挨了一脚,嬉皮笑脸还想逗弄江画,周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开门的声响,几道衣着有品的人影迈进客厅。   看到几人,原本热闹的一班同学渐渐安静下来,隐隐还能听到惊呼和吸气声。   江画望去,是乔修远和苏闻,还有一众圈子里还算熟悉的同龄人。   这群人家里非富即贵,打扮得又时尚靓丽,长期浸淫上流社会,和普通学生相比,出场难免自带一些光环。   其中最显眼的要属乔修远身旁的红毛,他是之前班上同学提起过的当红小鲜肉,对上江画的目光,立马摘掉墨镜露出了八颗牙齿标准笑脸。   “画画,想我了没?”成墨阳目光转了一圈,狐狸眼弯成对月牙:“呦呵,今年真够热闹的,不枉我推掉一部广告过来。”   乔修远淡淡扫了他一眼,接过佣人递来的拖鞋:“你还有广告拍呢。”   成墨阳被呛得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乔哥,其实我挺火的...”   相处模式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从小乔修远就是圈子里的众星捧月的‘头领’,无论学习成绩,兴趣爱好,甚至最普通的小事,他随便做做,就能呈现出让一众小孩子敬仰膜拜的效果。   只不过相较他人,出于某件意外,江画对乔修远的崇拜要更狂热一些,再加上他们经常来往,才掩盖住了其他崇拜者的‘光芒’。   然而今天,一看到乔修远,江画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是昨天太累还是条件反射,浑身的骨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第二波人一到,场面顿时更加活络起来,在接连给江画送过祝福又放下礼物后,一众人很快形成各自的小圈子散布在各处。   有的打牌、有的闲聊、有的要签名、还有人没事做,四处乱窜,除了聚会主角,一切都很其乐融融。   “画儿,过来!”成墨阳喊道。   江画赖在窗边:“我不去。”   一点半,在成墨阳的蹿腾下,一堆人围坐在沙发打算玩游戏。   聚会开始后,江画心事重重,一直没怎么应付朋友,包括刚刚回国的乔修远和苏闻,注意到异样的人频频望来,有的因此而窃窃私语。   在和苏闻小声说了几句话,成墨阳走了过来,纵使不愿,作为主角,江画也硬是被扯到了沙发。   挟着江画,成墨阳纳闷了:“你自己发什么呆?”   “啧,别拽我!”   一众人兴冲冲地围观着,只有苏闻有些忧心。   “画画,身体不舒服?”   “不是...”   几乎刚落坐,手机就传来嗡得一声震动。   江画收起话音,打了个激灵,立马打开手机。   【x:我快到了。】 第49章 国王游戏 。   江画说没有不舒服, 但苏闻仍觉得担忧,成墨阳和他想法一致,刚来讨过意见, 这会儿正围着江画套话。   “画画今天好像有点奇怪。”苏闻忍不住跟乔修远示意。   正在喝水的乔修远瞥向江画, 眼神顿了下。   实际上,几个月没见, 江画的变化很大,性格似乎仍是那般天真单纯,但好像又有哪里和以前不同,比如如今只能从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却看不出他的心事。   出国前,江画就是遇到一点新鲜事都忙不迭要和他分享, 他当初觉得江画实在太缠人, 然而这种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突然改变, 乔修远莫名又生出几分不悦。   “他什么时候不怪, 现在起码不吵吵闹闹了。”   苏闻叹气:“你不要总把他当小孩子。”   乔修远轻哼了声:“我倒希望他能成熟点, 别遇到一点小事就又哭又闹。”   想到什么,苏闻笑眯眯地问:“说起来...他都很长时没找你哭闹了吧。”   “呵,总算安静几天。”   乔修远心烦地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放在大理石的桌台,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起来。   苏闻眉毛一挑:“你不是没准备礼物么?”   “准备一上午还不够?”乔修远反问, 睨向他手边的长盒,冷笑道:“不是每份礼物都用准备一个月。”   手指一推,精致的小盒子顺着桌面滑到苏闻身前。   “等会直接帮我一起送了。”   说完, 乔修远难掩烦乱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掏出手机看起来。   不光江画奇怪,自己这个兄弟也挺奇怪, 但乔修远情绪起伏的原因苏闻心里清楚,无外是高二一班的学生来了一半,但他想见的人偏偏没来。   “画画和越歌有矛盾,人家不来也正常。”苏闻没太走心地安慰道,假装没看见乔修远威胁的眼神,耸了耸肩,拿着礼物去找江画了。   以前每次生日,收到两个好朋友的礼物,江画都会迫不及待当场拆开,尤其是乔修远的礼物。   这次收到礼物,江画虽然好奇,但先看了眼刚收到消息后的手机,道谢后,犹豫着放到了一旁。   “谢谢苏闻哥。”   苏闻掩住眼底的惊讶,面上闪过抹思量,最后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江画的发顶。   “生日快乐。”   成墨阳在一旁围观半天,这会儿早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别腻歪了啊,赶紧坐下,学弟学妹都等半天了!”   当初乔修远和苏闻没毕业时,在恒安中学绝对称得上风云人物,能和传闻中的学长互动,参加江画生日聚会的同学着实兴奋得不行,更别说在场还有电视里才能看见的大明星。   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个个紧攥着衣角,脸颊红扑扑地盯着几人,看到这么多帅哥美女,一时竟有些眼花缭乱。   周大嘴平时是活跃气氛的好手,这会儿却被成墨阳牵制得死死的,怂得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在埋头苦吃。   江画坐下后,周大嘴立马小鸡贴母鸡似的挤到了他身边,本打算坐下的成墨阳愣了愣,瞧着朝自己傻笑的小胖子,笑道:“你小子动作够快啊。”   说着话,他打算去江画另一侧,一抬头,何毕像是刚好随着人群挤到这,看有位置,一屁股坐下后就低头玩手机,看都没看成墨阳一眼。   成墨阳呆站半晌,差点气笑了,瞥了眼心不在焉的江画,无奈去对面的沙发找苏闻去了。   因为乔修远送的礼物盒子很小,江画走神时不自觉就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而苏闻的礼物暂时被放到茶几上后,就被管家拿走收起来了。   苏闻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含了几分苦涩,乔修远坐在江画正对面,接连看了江画好几眼,发现他一直在走神后,别开眼,压住了眼里的浮躁。   很快,刨除一旁一起打电动的男生,还有几个讨论时尚美容的大小姐,茶几一圈的沙发都坐满了人。   成墨阳适时拍了拍手,吸引来一众视线:“大家都挺长时间没见了,先玩点普通的吧。”   “你还有普通的玩法?”他一侧的皮肤偏黑的公子哥明显不相信,似笑非笑地提议:“不如你直接爆点娱乐圈的料吧,我感觉那也挺有意思。”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意动,不管熟不熟的纷纷吵闹附和,倒是把气氛带起来了。   “凭啥我自己爆啊,公平点行不行,玩个游戏,该我我肯定爆料,独家秘料!”   这话要是别人说肯定没几个人相信,但成墨阳的是乘风娱乐的大少爷,几乎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是他家的,大少爷哪有什么职业道德,谁的料都敢往出说。   成墨阳从茶几下拿出一套国王游戏的卡牌,不怀好意的朝江画挥了挥。   “画儿,记不记得去年让你公主抱我,你都没抱起来,最后还是我抱的你。”   江画气急败坏,扬起颗橙子作势砸他:“你是不是找打!”   周大嘴闻言来了兴致,跳起来说:“靠!这么刺激呢,等我先去上个厕所!”   生怕其他人不等他似的,他跑得很急,中途差点撞到桌子。   一听还有这种游戏环节,在场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更加热情洋溢,催促着成墨阳赶紧开始,成墨阳随便洗了下牌,正要分发,玄关处隐约传来一声佣人的问候。   收到消息的五分钟后,越歌终于来了。   随着江画蓦然睁大了眼,周围的人不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跟随管家步入客厅的越歌时,热闹的气氛旋即凝滞下来。   正值午后,屋内光线充足,即便相隔几米,依旧能清楚看清越歌挺直的鼻梁与颜色浅淡的眼眸。   他脖颈间缠着米色的围巾,露出的嘴唇和眸色相称,是偏淡的樱粉色,细碎的刘海半挡住远山水墨般的眉宇,浓睫下的清幽目光在十几双眼睛间平静扫过,落在江画脸上时,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场的帅哥美女很多,但像他这样干净漂亮得好似虚幻,又毫不给人距离感的却没有,即便是初次见面的人都本能的想亲近他。   “抱歉,我来晚了。”   越歌颔首示意,将外衣和围巾递给等候的管家,看了一眼茶几旁的人群,又将礼物盒子也暂且给了管家。   乔修远的位置背对着玄关,他没随着旁人回头看,听到人轻呼都不为所动,直到听到越歌的声音时,拿着手机的手指才猛然一紧,错愕地转过头。   时隔四个月,再次看到拒绝自己的人,乔修远心头五味杂陈,根本淡定不下来。   江画坐在沙发上,看了眼越歌,又看了看恍惚盯着他的乔修远,额角不禁渗出层薄薄的冷汗,更没法淡定。   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的。   几个富二代沉默的原因纯粹是不认识,而恒安高中一众沉默的原因,则是不约而同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学校疯传的八卦,这会儿心里既激动又紧张,都在悄咪咪注意着乔修远和越歌,偶尔还不忘瞥一眼江画,互相打着眼色。   他们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几个当事人有一天会在他们面前碰上,等明天消息传到学校,不用想都知道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那些个没来参加的人恐怕要后悔死。   越歌朝扎堆的沙发走近,十几个人几乎坐满了位置,除了离席去洗手间的周大嘴,只有乔修远身边有个空位。   因为从小就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深知他这一脾性的几个公子哥都离得很远,一班的学生就更不敢接近了,这也就导致除了一侧的苏闻,他的另一侧留出了位置。   久别重逢,错愕之后,乔修远紧盯着越歌的脸,试图找到一点再见面的情绪波动,越歌却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瞄过那唯一的空位,径直走到江画身边坐下。   “抱歉,迟到了半个小时。”   “...没、没事。”江画硬撑着干笑两声,小声提醒:“这是周最的位置,他去洗手间了。”   越歌的眼睫动了动,没听清似的偏头凑近,江画一时放松了警惕,挨到他耳边重复道:“周最刚刚坐在这里。”   他没意识到这个动作从旁人的视角看是很亲密的咬耳朵,尤其乔修远等人与他正对着,将那份间不容发的距离看得更清楚,当即诧异地拧起了眉。   即便察觉出了一丝古怪,忆起江画过去找人麻烦的行径,乔修远下意识开口警告:“江画!”   江画吓得整个人一抖,飞快退开距离,表情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我没...!”   他这个反应倒是逗笑了不少人,成墨阳正想调侃江画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怕乔修远,话还没说出后,就被一道清越的嗓音打断了。   越歌皱眉,淡淡望向乔修远,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你吓到他了。”   这句话一出,四周刚要升起的交谈声再次熄火。   等了半天的情绪波动出现了,却偏向负面,乔修远顿了顿,只当越歌仍和过去一样为别人着想,阴下脸没说话。   看见这一幕,苏闻只觉得疑惑,以前的江画并不算害怕乔修远,被说了总会不服气地回嘴,这次实在反常。   “画画,你没事吧?”看着江画微白的脸色,他不放心地又问了遍:“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   “苏闻哥,我挺好的。”   越歌转头,很自然地用手背贴了下江画的额头。   “不舒服?”   江画避开,紧张得直咬舌头:“真没有!”   苏闻瞳孔缩了缩,正赶在这时,周大嘴上完厕所回来了,看到越歌,他表情先是惊喜,很快又变成了惊恐。   作为场内唯一能看出形势的旁观者,周大嘴终于反应过来事态,怜悯瞧了眼江画,提都没提座位的事,硬着头皮坐到了乔修远旁边。   成墨阳每天忙着工作,不太清楚其他人的事,只是多瞧了越歌几眼,又张罗起玩游戏。   “又来个帅哥,有没有不参加,有也不行,我要发牌了!”   随着他清朗的声线,一众人再度热闹起来,没玩过的急着问身边的人怎么玩,只顾八卦的眼珠滴溜溜地在几人身上打转,江画这会儿也不走神了,注意力异常集中。   “在玩什么?”越歌问。   “国王游戏。”江画尽量态度平常:“就是大家都抽一张号码,抽到国王的可以命令其他人做事,其他人要无条件服从。”   想到越歌平时都在打工,可能没什么时间接触这些,江画又多解释了几句:“一般不会太过分的,不用担心。”   越歌点点头:“好。”   在场一共十六个人,成墨阳让每人抽了张卡片,在桌上给国王留了一张不可见的号码牌,然后拿着自己的牌警惕退回位置。   江画问:“谁是国王?”   苏闻举了下手:“是我。”   江画松了口气,苏闻思考几秒后,说:“简单点,一号和二号对视一分钟吧。”   成墨阳‘切’了声,用态度来表示失望:“上次我们公司玩这个,两个小姑娘都嘴对嘴喂酒...”   苏闻打断:“成墨阳,这里很多未成年,你说话注意点。”   成墨阳看向几个少年少女涨红的青涩脸蛋,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   对视一分钟不是什么难题,乔修远翻开二号的号码牌时,江画还在幸灾乐祸,然而当越歌将自己的卡片摊开,江画顿时傻眼了。   ...要不要这么巧的。   不止是他,一班的一众都傻了,紧接着涌起就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苏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点会是这种结果,目光在两人间游移几圈,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国王游戏的有趣之处吧。”   “有什么趣啊,就是个对视。”只是个对视,即便当事人里有乔修远,成墨阳都提不起兴致:“好了,可以开始了。”   乔修远脸色微僵,神情间难掩复杂,越歌则礼貌问了句:“开始了?”   “开始了开始了。”   相隔两米,越歌抬眸望向乔修远的眼睛,眼波平静,格外漫长的一分钟之间,对着乔修远暗潮汹涌的漆黑双眸,没泛起半点波澜。   江画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心里对越歌崇拜感直线攀升,要是让他现在被乔修远盯一分钟,他还不如死了。   一分钟后,无事发生,一众人的心脏失望落回原处。   成墨阳重新洗牌,这次抽到国王的是个一班女生,她的目的很明确,让十号和十五号各爆一个猛料,可惜没挑中成墨阳,成墨阳自己也挺可惜。   十号是何毕,他想了半天,对上江画好奇的目光,心下一动,突然面无表情地说:“江画在班里偷哭过。”   有关寿星的的确算是个猛料,猛到江画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哄堂笑声中,直接给了何毕肩膀一拳。   “靠,你等着!”   何毕躲也不躲,无所谓地耸耸肩。   “好啊,我等着。”   周大嘴自认是江画最好的小伙伴,这会儿有点不服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竟然有秘密?!”   何毕掩面轻咳一声,因为‘秘密’这个词,耳尖飞快攀上道红晕,而糗事被爆,江画这会儿丢人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没管周大嘴说什么。   一派笑声里,成墨阳都快打哈欠了,他想说这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对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只觉得自己内心太肮脏了。   “十五号呢。”   犹如天选之子一般,越歌再次翻开了卡片。   对于大学霸爆的猛料,一班同学还是很好奇的,此刻不由转去了目光,包括江画和一直注视着他的乔修远。   越歌沉吟了片刻,越过江画看向何毕,一脸认真地说。   “他偷哭那次,是我哄好的。” 第50章 男朋友的义务 。   这句话乍一听很暧昧, 但震惊之后,结合越歌平时的为人来想,又好像很平常, 算不上多大的事。   可如果再往深了细想, 普通同学之间用安慰或开解可能更贴切点,‘哄’这个字本身就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色彩。   这个念头一旦闪过, 一班学生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好像没必要想太多。   围观群众脑子里都千回百转,何毕更不用说,脸色变了又变,耳尖处的红晕飞快褪去, 长年在室外打篮球而晒黑的皮肤好似都白了几分。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江画来找越歌换衣服的一幕。   当时只觉得两人逐渐熟稔了, 如今再去回忆, 突然发现何止是熟稔, 最近一段时间, 两人基本同进同出,连放学后都一路。   注视着他的越歌和往常一样,一眼看去温和而无害,可何毕这会儿与他对视, 总感觉后背泛着股淡淡的凉意, 有种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这双眼睛看穿了的感觉。   越歌话音落下,其余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了新一轮讨论。   “画儿, 你多大个人了还偷哭,哭还要人哄,丢不丢人!”成墨阳最先开口打趣:“是不是乔哥他们走了, 你才偷偷哭鼻子。”   他反应很大,矢口否认:“不是!你别胡说八道!”   要不是情况允许,江画真想摇着越歌问他是不是发疯了!   成墨阳不依不饶:“那你偷哭什么?”   他顿了顿,下意识瞄了眼乔修远,却见乔修远也在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着,缓慢攥成了拳头,光是看着那泛白的指节,都能想象出打在身上的重量。   江画缩了下脖子,不自觉朝越歌靠去,乔修远的目光瞬间凌厉,江画欲哭无泪,又磨磨蹭蹭地退开了。   “都说了我没偷哭,他们胡说!”   江画嘴硬不肯说,成墨阳撬不出话,没一会儿就张罗着开始下一轮。   苏闻是猜得到原因的,他看了眼乔修远,又看向江画和他身边眉眼亲切的少年,皱了皱眉,扼住了发散的想象力。   国王游戏再次开始,之后的两轮游戏,抽到国王的分别是个公子哥和一班少年,公子哥挑了两个倒霉鬼干吃柠檬,结果不幸选中了自己,惹了一番笑话,而一班的少年也提高了尺度,抽中两个班上的男女玩pokey游戏。   随着气氛不断升温,初次见面男男女女逐渐熟悉起来,玩起游戏不再拘束克制。   直到第五轮游戏,成墨阳没被抽中爆料,却终于如愿当了一把国王。   拿到国王卡,他兴奋的往桌上一摔,原地蹦迪:“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了!”   一个游戏而已,看他那摩肩擦掌的样儿,江画鄙夷道:“摔坏了赔。”   “找事儿是不是!”成墨阳眼梢微扬,端起副‘国王’架子,不怀好意地睨着江画:“小东西,找事儿就拿你开刀。”   等所有人抽完卡了,他站在原地,余光瞄了眼苏闻正看的卡片,结果一瞄瞄两个,顺带连旁边的乔修远的号码都看到了。   在他们这小圈子里,江画这个小傻瓜对乔修远的心思可能说不准,但苏大少爷对江画的心思却是人尽皆知。   十几年的朋友,除了个别傻瓜,大家相处得不错,又都算知根知底,成墨阳爱玩之余,趁着地理位置之便,心里难免升起撮合二人的心思。   在他看来,江画这只表面龇牙咧嘴,实际好哄又好骗的猫崽子,搭配苏闻这种耐心十足,鲜少与人红脸的饲养员再合适不过了,跟在乔修远屁股后纯属找虐。   成墨阳眼珠转了转,琢磨着干脆趁这次机会让江画认清现实。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那就六号和十号送今天的大寿星一个祝福吧。”   成墨阳刚才表现的那么兴奋,如今说出如此简单的要求,在座的众人都鄙夷望向他。   “就这?”   江画‘嘁’了一声,头发丝都透着轻蔑,成墨阳咧着嘴,朝他粲然一笑:“没说完,送大寿星个祝福之吻。”   无视霎时懵住的江画,成墨阳老神在在地坐回位置摆弄卡牌,一脸无所谓地看戏姿态:“至于谁送祝福谁送吻呢,你们自己分。”   要换成别人,他肯定说来个三分钟舌吻或者隔着衣服亲下小点点什么的,但一想到苏闻和江画肯定不会做,说不定还要揍他一顿,成墨阳也就勉为其难放低了标准。   乔修远直接翻开了卡片,卡片上印着十号。   “生日快乐。”他随口丢下句祝福。   接到乔修远的祝贺,江画刚开心一点,可旋即想到乔修远说了祝福,那就代表剩下那位要来亲他。   江小少爷不想被说玩不起,目光在兴致勃勃的人群转了一圈,最后看了眼越歌,为难地紧咬嘴唇,暗忖亲下手亲下脸算不算过关。   不管怎么说他都在谈恋爱,当着白莲花的面被别人亲到,好像不太好。   难怪这种游戏只适合单身玩,想到这,他眼里带刀,恶狠狠瞪向成墨阳,成墨阳坏笑着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乔修远祝福完了,余下围观男女开始起哄,对于这种无条件服从的游戏来说,两个不搭边的人接吻一直是众所期待的环节。   早预料到会这样,成墨阳摊了摊手:“现在祝福没了,剩个亲亲。”   他嬉皮笑脸地逗弄江画:“画儿,这不会是你初吻吧?”   “放屁!”   说起实话,江画挺着胸膛,特别有底气,但几乎没人信。   “谁是六号啊?”周大嘴瞄着越歌,忐忑不安地问。   苏闻愣愣盯着手里的卡片,红蔓顺着白净的脖颈一路上攀,很快砌红了整张脸。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画,本想看他的眼睛,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那两片桃色的嘴唇上,随即脸涨得更红。   喉结滚了一圈,苏闻艰涩开口:“我是...”   刚发出两个音节,正对自己的江画突然被一只手勾过下巴,颜色艳丽的嘴唇转至一侧,被手的主人撷住,眨眼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温热的呼吸缠绕,看着眼前的越歌,江画险些心脏骤停,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说好的要保密呢!   这个吻很短暂,一吻结束,面对痴呆脸望过来的众人,越歌抿着唇,似是有些羞赧。   他看向僵直得犹如一座雕塑的成墨阳,犹豫了一下,问:“这样可以吗?”   成墨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再次确认苏闻手里还没放下的卡片。   “可以是可以,但我记得我说得是六号啊。”   越歌怔了下,目光里盈出几分不解,他再度朝手里的卡片看了一眼,大概过了两三秒,他眼眸微微睁大,懊恼和尴尬接连跃现,将卡片亮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紧张,刚刚拿反了。”   卡片上写着数字9,因为是印刷体,如果反过来看的确是6,即便牌头有生产商的logo,如果不注意,确实可能看反。   但可能性很小。   不管怎么说,唯一知情人周大嘴仍是松了一口气,打着哈哈说:“哎呀,祝福之吻总归都送了,这把就这样吧,看把我们画儿都亲懵了。”   江画确实还懵着,身子都没转回来,不止他懵了,一班学生下巴都要掉了。   这真是个神奇的游戏,能让曾经闹得全校沸沸扬扬的对头亲在一起?   一班学生面面相觑,几个女生小声说着悄悄话,偶尔能听到几句‘好像挺配的’、‘忘记拍照了’的话,听得其余几人神情各异。   有人犹疑问了句:“那谁是六号啊?”   苏闻眼中的光晕不知何时沉寂了下去,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缓缓翻开卡片。   “是我。”   “...抱歉。”   越歌表情真挚,水润的眼波闪烁两下,带着十足的歉意。   苏闻愣了愣,想说没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很快他便皱起了眉,正常来看,这场意外的受害者显然是江画,越歌其实没必要和他道歉,即便他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在看到江画被亲时,心脏险些漏了一拍。   苏闻有些不舒服地回望,越歌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快,蝶翼似的睫毛颤了颤,唇角漾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弧度。   “抱歉,不小心抢先了一步。”   日光之下,那对浅色的眼珠波光潋滟,一小片云朵正巧遮住太阳,阴影叠进,那一瞬间,他清澈的眼底似是有些意味深长。   苏闻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捕捉那份异样,只听‘叮’得一声。   乔修远蓦地甩出手里的卡片,卡片撞击到杯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成墨阳刚想宣布开始下一轮,就见乔修远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刚好挡住落向他的阳光,那张清冷俊美的侧脸黑气弥漫,下颚崩得死紧,硬是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轮廓,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明显是发怒前的征兆。   成墨阳手一抖,刚收过来的几张牌洒了一地。   他战战兢兢地问:“乔...乔哥,怎么了?”   乔修远目光倏地转来,眼底的寒气吓得成墨阳又朝后躲了躲,恨不得完全躲在苏闻身后。   任谁都能感觉到温度的大变,纵使过足了八卦的瘾,一班的一众学生仍被这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压得恨不得立刻回家。   江画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他先是看了眼发出声响的玻璃杯,而后才慢半拍地抬头,对上乔修远黑成锅底的脸,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上当即没了血色,差点失口把保镖一二三四五号全叫过来。   他以为最坏的可能就是被乔修远发现他和越歌交往了,没想到还有更坏的!   “乔哥,你听我...”江画乱了阵脚,颤颤巍巍想起身解释,却被越歌拉住了手。   “去哪?”   越歌好像没事人一样淡定,江画都快急哭了。   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乔修远一向没多少表情的脸扭曲了一瞬,压抑着怒火说:“我们谈谈。”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歌,显然在跟他说话。   越歌稍作思考,点了点头。   在一众注视下,两人去了二楼阳台,没在大庭广众下挨打,江画松了口气,可想到越歌和乔修远独处,他又有些坐立难安。   越歌是乔修远的初恋,两人本质上没什么矛盾,应该不会打起来,但如今乔修远找越歌能聊什么啊。   两人走了,八卦的旋涡只留下江画,何毕眼神挣扎,频频望向江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江画本想让苏闻帮忙去劝劝乔修远,目光挪去,发现这种场合里一向顾全大局的苏闻竟在发呆。   他盯着桌面上的六号卡片,目光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成墨阳和周大嘴一齐打破尴尬,怂恿着开始新一轮游戏,江画屁股动来动去,时不时就瞥一眼楼梯口,五分钟后,实在坐不住了,丢下句‘上厕所’就上了楼。   外面的天气已然到了零下,别墅里却温暖如春,即便是二楼靠近阳台的位置也只是稍有一点凉意。   上了二楼,江画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人,险些迈进阳台时才听见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退了半步,身体贴在门边,小心侧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张望。   两道人影站在阳台中央,正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说话,越歌的身型比乔修远要矮一点,但谁都没有靠上墙面。   “他最近是不是还在找你的麻烦?”乔修远问,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却卸去了大半的冷意。   越歌与他相反,冷淡的神色让江画感觉有些陌生。   “没有人找我的麻烦。”越歌淡淡说:“乔学长,谢谢你的关心。”   乔修远沉默了半晌,闭了下眼,竭力保持着体面,呼吸间仍流露出了几分狼狈。   他自嘲地笑笑:“我是很关心你,和没毕业时一样,你呢。”   这有点类似于二次告白的话让江画扣着门框的手指紧了紧,一个不查,发出了声响。   乔修远倏地侧头,鹰隼似的双眸射去,看到江画露出来的眼睛,顿了下,紧接着一股火气就蹿到了脑门。   “你来干什么?”他声音冷得要结冰,怒意压都压不住。   江画心下一惊,吓得飞快缩回头,而后又慢吞吞地探出脑袋。   “我在楼下有点无聊...”他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扯胡话:“就、就来找你们玩。”   乔修远一脸的阴霾,气得额间青筋直跳,越歌却不知何时褪去了神色间的冷淡,眉眼间多出几丝笑意。   “江画,你能不能别不分场合的缠人,我说过,没人有义务哄着你!”   江画僵在门边,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亲吻后殷红的唇瓣色泽一同变淡。   从小到大,乔修远其实说过不少过分的话,但让江画最难受的就是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他总有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理取闹,而一直以来,每个人都在忍耐他的无理取闹一样。   如果是别人说,他可能不会想太多,但在他心里,乔修远聪明厉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无论是什么问题,乔修远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所以潜意识里,他就觉得乔修远说什么都是对的,这句话就变得格外伤人。   一想到几个月不见,自从上次电话里吵过架后,他们就没再好好说过话,江画鼻子就有些泛酸,眼圈也开始发红。   ...什么叫没义务哄他,谁要他哄啊!   “我没缠你,我...”   江画想替自己辩解,但话一出口,就被一道更响的声音打断了。   “有的。”越歌突然出声,表情严肃而认真:“作为他的男朋友,我有这个义务。”   稍作停顿,他有些歉疚地朝如遭雷击的乔修远颔首。   “他找的应该是我,抱歉,不能和你聊了,我要先去哄他了。” 第51章 过往 崇拜我吧   撂下这句话, 越歌转身就走,即便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在越歌侧身而过时, 乔修远仍旧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太过震惊, 他胸腔起伏,双眼被怒火烧得赤红, 抓着越歌的手腕越攥越紧。   “你们在交往?!”乔修远喘了喘,压抑着火气挤出一句:“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   越歌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神情却更冷,他看了眼江画,身侧的拳头终是松了。   “放手。”   虽然刚刚就觉得这两个人相处的气场和预想中不一样,但乔修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不禁转头望向江画, 冷峻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复杂茫然。   在他眼里, 江画就是个缠人的小孩子, 大脑构造简单得离谱, 基本没什么可挖掘的内涵, 即便年龄相仿,他却从来没有拿江画放在同一水平比较过。   ‘赢’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他对失败格外难以忍受,四个月根本不足以消化被拒绝那一瞬的狼狈, 这次回国本想抹掉这次失败, 却没想到让他碰了壁的越歌会看上他嫌烦的惹祸精江画。   乔修远眉间拧成川字,强压下纷杂的情绪,只觉得不可能, 想叫江画过来问清楚,没想到缩在门边的江画却先一步唤了声。   “越歌...”   乔修远愣了愣,瞬间又蹿出一股火, 这股火气来得莫名其妙,让他一时搞不清缘由。   江画原本同样处于震惊之中,见越歌被乔修远抓住了,当即回神,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乔修远的手,说不出的不得劲。   那一瞬间,他不加思考地唤了声,叫完越歌,瞥见乔修远瞬间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又没出息得缩回了头。   手腕上的力道很大,越歌拨开时表情如常,反而是乔修远脸上一闪而过讶异,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等他反应过来,越歌已经走向江画,关切地问:“冷不冷?”   江画摇摇头,一颗心随着他靠近而提起,想偷瞄乔修远的反应,眼珠刚转过去,就被越歌揽住肩头背回了身。   “走吧,先下楼。”   被半推着走了几步,江画慢半拍地恢复记忆,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紧扒住路过的房门,也不管是哪一间,推开就拉着越歌一起进去,反手扣紧了房门。   冲进的刚好是他的卧室,江画背靠房门平缓了半天受惊的心跳,越歌则面露不解,只站在一旁无声看着他。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江画瞪圆了眼珠,责怪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亲我?”   越歌眨了眨眼,重复解释:“因为看错了号码。”   “骗人,那怎么可能看错!”   “确实看错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江画是不信的,如果真是看错,亲一下脸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特意亲嘴巴。   他再次质问,越歌却仍然回答的滴水不漏。   “习惯了。”   “...”   总是这样,越歌有时候说的话总是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没法反驳。   以前他觉得白莲花不会撒谎,可现在进度都到百分之四十了,这一点已经不具参考价值了。   江画梗着脖子和他对峙了一会儿,对着一张人畜无害甚至有一点点委屈的脸,气场很快矮了下去,最后彻底泄气,生无可恋地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呜,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没多久,脚步声接近,他感觉到床铺塌陷一快,越歌坐到了他旁边。   “怎么了?”越歌问。   “乔哥知道了。”   江画埋在被子里,一股无力感涌上,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不但知道,他还看到了,他以后肯定不搭理我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越歌倾身,手肘半撑着床,拉近了与江画的距离,垂眸便能看见他的发旋。   “你很在意他?”   问话时,他的声音比平常低沉了些,江画心神不宁,没能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   “当然了!”他想也没想便肯定道:“我从小就很喜欢乔哥,他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涉及到自己的糗事,江画犹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解释起来。   乔修远很厉害,小时候就是一群小豆丁的中心,但那时候江画虽然也觉得他厉害,但还没崇拜得太过盲目,直到他五岁那年被乔修远救下后,这份崇拜感才开始泛滥。   江家底蕴雄厚,自十几年起便一直住在这片别墅区内,这些年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上自然也结下了很多仇家。   江家上一任管家姓刘,儿子也在江家的公司任职,是江氏一家酒店的财务主管,却因为沉迷赌博擅自做假账,拨走公司两百万公款去填补赌债,结果又输了个精光,在江家总部查账前填补不上这笔账务,走投无路之下,与刘管家商议,打算绑架江画赚一批赎金,然后一齐卷款走人。   两父子里应外合,刘管家在楼下支走保镖,男人挑在江画午睡时迷晕带走他,谁知道江画那天因为做了错事心虚装睡,男人从窗外爬上来时,两人直接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全懵了。   不过男人很快镇定下来,打算先哄骗江画一番,再趁机将他迷晕打包,江画那时刚五岁,心性比长大还要单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对陌生人也没什么防备心,还挺开心有人陪他聊天,然而两人聊到一半,他心虚的源头找上了门。   他当天下午没睡着觉,就是上午在乔家搞了破坏,乔修远黑着脸找来时,他吓得不行,听着走廊里的怒吼,男人却更是吓得冷汗直流,肝胆欲裂。   江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拎小鸡似的拎去了浴室,男人面露凶相,不知从哪抽出把刀抵着他威胁,让他说自己在上厕所,赶走冲进卧室的乔修远。   这倒是刚好戳中了江画的软肋,他从小就怕疼,男人的刀尖只是假模假样地在他脖子上划了个小口他就疼得不行,再加上他也害怕乔修远,所以毫不犹豫就照做了。   结果气势汹汹冲进卧室的乔修远不知怎的安静了下来,在浴室门口站了几秒便走了。   时隔十多年,江画仍然学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地吹嘘着乔修远:“乔哥特别厉害,我当时明明哭都没哭,他竟然就知道出了事,叫了几个保镖上来守在门口,把那坏蛋逮了个正着!”   大概弄清了事情的缘由,越歌嘴角笑纹渐浅:“是挺厉害的。”   不知不觉,江画转过了脑袋,此刻早已将心事抛在了脑后,好像怕他不信似的,不住给予真挚的目光。   “真的,不止这个,反正乔哥从小就特别厉害,我很喜欢他,所以不想和他绝交。”   “你很崇拜他,所以当初才会跑来问我为什么不答应他?”   沉吟片刻后,越歌不声不响将这份感情总结为崇拜。   江画没做他想,下意识点头:“对啊。”   当初他的确想不通为什么,索性就想问问越歌,没想到会惹出一堆麻烦,还被系统胁迫。   越歌又问:“你现在这么怕他,是因为和我交往吗?”   这还用说么,乔修远出国那么久还对越歌念念不忘,要是知道他天天和越歌黏在一起不说,还天天亲嘴,不得气死。   江画侧过身,给了越歌一个‘你好傻’的眼神,点了点头。   随着他侧过来,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了几分,耳旁的发丝被呼吸吹动,搔得脸颊痒痒的。   江画想退开一点距离,越歌却突然倾身而来,两条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他被逼得不得不平躺在床,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身下。   这下距离更近了,近的呼吸直接打在脸上,逐渐交缠在了一起。   “你...你干什么?”   事发突然,江画看着近在咫尺的越歌,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   越歌垂着眼皮,半路的眼眸中流露着星星点点的碎光,近看之下,好像莫名有些失落。   “你不开心?”江画试探着问。   越歌摇头:“可是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江画呼吸一滞,微微睁大了眼睛。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短暂停拍后,又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越歌突然的表白让他不知所措,一张脸像被温热的呼吸点着了火,转瞬星火燎原。   他慌乱避开眼:“我、我知道,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就因为这样,你最近才会这么不安,是我的错。”   品味了半天这话里的意思,江画气得一推越歌:“喜欢我怎么就错了!”   越歌飞快勾了下嘴角,江画看去时,只看到他抿了抿唇。   “如果没错的话,你为什么会惴惴不安?”   江画噎了噎,怏怏道:“是没错,可我很喜欢乔哥,不想看他难过,也不想被他讨厌...”   越歌这次没有纠正,他沉下眼,手肘涌上几分力道,与江画拉开了些距离。   鼻尖的清香淡了些,江画一怔,视线追逐而去,正对上了他陌生而又隐忍的目光。   “...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越歌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脸上的红晕刚刚褪去一点,顷刻间再次卷土重来,江画恼羞成怒地想捂住他的嘴,却听越歌接着又说。   “他发现你出事,有可能是窗户没关好或者屋内留下了脚印,也可能是你的声音和平常不同。”   说完,越歌问:“江画,我也很厉害吧。”   江画认真想了想他的话,发现可能是这样没错,犹豫着点了点头。   越歌这才再次露出微笑,拨开江画凌乱的刘海,目光很认真。   “他会的我都可以学会。”   片刻之后,他再次俯身贴近,在吻上江画前,用带有微弱请求的语气说。   “所以你不要崇拜他了,崇拜我吧。” 第52章 礼物   其实江画曾不止一次追问过乔修远, 当初怎么发现坏人的,乔修远每次都轻描淡写地说凭感觉,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 如今听越歌简单一说, 江画才终于了然。   让他崇拜了好些年的事迹被越歌几句话就拉下了神坛。   是啊,乔修远又没有透视眼, 仔细想想,这样的话,当时好像也不是很难发现他有危险。   被吻着时,江画仍在走神的回想,越歌发现他不集中,咬了下他果冻一样软嫩的唇, 感觉到江画吃痛抽气, 眼中才浮现满意之色。   如果只是接吻, 江画其实多少已经习惯了, 他不排斥越歌的吻, 甚至还觉得挺舒服的,就是要自己主动时会很羞耻,如果是越歌主动,他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但往常不是站着亲就是坐着亲, 像这么躺着亲还是头一次。   后方就是柔软的大床, 仅有的空间几乎都被越歌的气息覆盖了,江画动了动身子,身上这层‘被子’越来越热, 心里正后悔没调好空调温度,一只手不知何时贴上了侧腰。   在家时,他只穿了件短袖的t恤衫, 躺下后衣服难免上滑,那只手直接触碰到皮肤,顺势拨开碍事的衣服滑了进去。   江画僵了僵,赶紧扣住了越歌乱动的手,又惊又懵地瞪向他。   没想到越歌反而停了吻,一脸平静地反问:“怎么了?”   \"...\"   何止平静,他问得甚至有点理直气壮,语气里的疑惑甚至都让江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可能谈恋爱都会这样...?   他惊疑不定地想,不自在地一点点放开手,在越歌半握住他的腰时,忍不住又按住了。   “苏闻哥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呢,对,楼下还有人,先下去吧!”   他凌乱说完,气氛突然冷了一瞬,这样近的距离,江画再迟钝都感觉的到越歌气息的变化。   越歌问:“你还没回答我。”   江画眼角抽了抽,想说自己明明刚空出嘴巴说话。   “你们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感觉上...”说着说着,江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越来越小:“反正,乔哥又不会亲我,我平常也不和他在一块。”   他说得模模糊糊,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越歌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哪里不如他么?”   江画深想一阵,渐渐的,自己都有点讶然:“...好、好像也没有哪里。”   越歌长得很好看,是和乔修远不一样的类型,虽然他以前觉得越歌五官柔和得像女孩子,但看习惯后,又发现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而且越来越养眼,好像每天都比前一天好看似的。   至于学习成绩,乔修远很厉害,但越歌也是年级第一,高三的东西他都会,家里甚至有大学才用到的医学书,而且他情商很高,到哪都是一溜烟的好评,即便是不认识的人都对他颇有有好感,愿意帮助他募捐,在学校的人缘比当年的乔修远好多了。   越歌还会打游戏,教自己时很有耐心,愿意陪着他玩,学习之余却又兼职打工,做饭还特别好,对那样的老爸也很孝顺,总是会夸他,从不像乔修远一样对他凶巴巴的。   江画越想越惊异,越歌的确没有哪里不如乔修远的,硬要说的话只有家世比不了,身高差了一点点,但乔修远又高又壮,身体和性格一样硬邦邦的,越歌就香喷喷的,抱起来很舒服。   从他迷茫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气氛无形缓和,越歌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既然我没有哪里不如他,你就不要崇拜他了。”越歌煞有介事地说:“我会吃醋的。”   在越歌小狗一样让人没法拒绝的注视里,江画找不到能反驳的理由,中邪似的点了点头。   越歌弯起嘴角,奖励般又亲了他一下,凑近他耳畔问:“加上崇拜的话,你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江画的脸腾得就红了,温柔的试探戳中心房,他心里像是有什么融化了似的热热暖暖的。   害怕旧事重提,他赶紧搂住越歌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强调:“我本来就喜欢你,不能更多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越歌起身坐到床边,江画也撑着起来了,问:“对了,你送我什么礼物了?”   随手抚平了床单上的褶皱,越歌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那抹神情稍纵即逝。   “不是很贵的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   越歌朝他笑笑,也不说话。   他总这样,但越是这样江画就越好奇,自己瞎猜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颠颠下楼去拿了。   越歌没有跟他一起下楼,看着江画背影消失在门口,笑容渐渐敛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揣回了口袋。   他目光在屋内简单转了一圈,最终落到床头柜的书上,拿起看了看,眼底又染上了无奈的笑意。   【睡前故事集】   右下角还有几个小字,儿童版。   ......   一楼客厅,随着几人离去,过往游戏暂且告一段落,原本在沙发周围扎堆的男女已经散开,三三两两的在各个角落惬意交谈。   江画快步下楼,直朝一旁安静伫立的管家而去,急切问:“李叔,礼物呢?”   李管家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是江画在问苏闻和乔修远送的礼物,他很快取了过来,江画是见过越歌送的盒子的,见不在其中,语气更急了些。   “不是,是我同学送的,就是来晚的那个。”   李管家总算明白过来:“放在壁炉旁了。”   壁炉旁堆着小山一样的礼物盒,江画有点傻眼,不过立刻跑去找了,越歌是最后来的,他的礼物应该也放在最上一层。   客厅里一群人各玩各的,又放着轻快的音乐,没几个人听得见他和管家说了什么,就连坐在小吧台旁的苏闻也听不真切,只看见江画对着自己和乔修远和礼物摇头,转眼又蹲到了壁炉旁。   回国两天,往日亲密无间的几人到现在都没机会聊聊天,苏闻想过去问他在找什么,回眸看了眼一身寒意,自从楼上下来就没再开口的乔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几个月不见,画画好像变了许多。”   他抛出句话试探,就听乔修远从鼻子里冷冷哼了声,目光阴森森的,与以前单纯的放冷气明显不同。   乔修远咬牙切齿地说:“何止变了。”   苏闻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和越歌在一起。”一口喝光被子里的香槟,乔修远不再压抑话音里的躁郁:“谈恋爱了。”   苏闻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愣愣看着乔修远,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不过很快,那张温文尔雅的脸龟裂出道道痕迹,半晌都没有说话。   “真的?”他声音艰涩,玩笑似的问:“你在和我恶作剧么?不是很好笑。”   乔修远转过头,狭长的双眼间隐约闪烁着四溅的火星,他扫了苏闻一眼,又喝了杯酒,答案不言而喻。   两人的目光落在半跪在地上翻找的江画身上,他像是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正好奇地摇晃着盒子,眉眼弯弯的打量着,本就漂亮的五官明媚得像镀了层光。   拿到礼物后,他就要上楼,路过吧台附近才注意到乔修远和苏闻的目光。   江画笑容有点僵,这次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脚步一滞,不觉拉开了小半步的距离,心虚不安地朝乔修远瞄了几眼,接着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不安换成了一点防备,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乔修远一直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将玻璃杯握的死紧,看江画颠颠消失在楼梯口,气极反笑:“看来以后不用缠着我了。”   说完,他将视线挪回眼前的酒杯,明明没有喝多少,却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找不出缘由。   有那么一瞬间,他莫名回忆起了江画小时候傻头傻脑跟在他身后的模样。   ......   江画跑得太急,抱着盒子跑回卧室时,人还是喘的。   他火急火燎关上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越歌正拿着故事书翻开,见江画回来,慢条斯理地放到了一遍:“遇见乔修远了?”   江画抹了把虚汗,边走近边点头:“乔哥一直在瞪我。”   他本想坐在越歌旁边,又觉得角度不舒服,索性在越歌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抱着盒子晃了晃,惊吓的表情眨眼不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剩下期待和好奇。   “我可以拆吗?”   “当然可以。”   越歌从床边起身,索性陪他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嘴角噙着笑,无声看他拆礼物。   盒子包装的很精美,拆开时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里面放着一个纯白色的鸭舌帽,帽面中央印着简单的金色的字母logo,被框在了亮金色的方框里。   江画有猜过越歌可能送自己糖果,或者很不做人地送自己一套试卷,却从来没猜过他会送自己帽子。   虽然衣帽间的帽子数不胜数,他还是惊喜了一小下,戴上朝越歌傻笑了一会儿,又摘下帽子看了看logo。   【yg】   他知道这个牌子,好像价格不是很便宜,不过想到他刚给越歌预支了二十多万的补课费,微妙的一点担忧飞快不见了。   “为什么送我帽子?”江画摆弄着帽子问,越看越觉得还挺好看的。   “白色的比较适合你。”越歌答非所问,整理了一下他被帽子压乱了的头发:“下次就不用戴赵夜白的了。”   江画有点懵:“我什么时候戴过...”   说到一半,他才想起之前赵夜白留下帽子的事,再看手里白色的帽子,越看那个商标越觉得微妙。   半晌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不是你名字缩写吗!”   越歌一脸纯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画和他对视一会儿,眯起了眼凑近,试图瞧出些蛛丝马迹。   “送给我的帽子为什么带你的名字缩写?”他不解地问,很快脸色变了变,一副‘不会吧’的表情:“你难道吃醋了?”   “是我的名字缩写吗?”   越歌好像也和他一样惊讶似的,拿过帽子看了眼,手指在字母上摩擦了两下,给他戴上后,又仔细调整带子的长短,让它刚好贴合江画的头围。   一切做完,他放下手打量了一下,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很好看。”   江画撇着嘴,说出句真心话:“你别转移话题,我现在可不信你。”   越歌想了想,反问:“我的名字缩写不行吗?”   “你不是送我的吗,应该定做一个印着江画的。”   “没什么差别。”   越歌捧起他的脸摸了摸,眉目清淡,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的就是你的。”   一句话,就给江画接下来想好的争辩给堵没了。   本来他其实也就是闲的没事作一作,想看看越歌为难解释的表情,结果没作到越歌,反而把自己作得面红耳赤。   傻呆呆地卡了半天壳,脸颊痒痒的,江画拨开在脸上摸来摸去的手,不服气地说:“那我的也是你的。”   越歌笑盈盈地‘嗯’了声。   江画又给噎没了,最后只能装作不耐烦地收起帽子,顶着对通红的耳朵要去楼下招待客人,被越歌几句话弄得乱了阵脚,只能在心里跟系统发泄。   江画:“白莲花是真的脸皮厚,你说是不是!”   系统看了眼进度条,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只能假装升级装死,死前还不忘提醒一句,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五十。   等到江画和越歌下楼时,乔修远已经不在楼下了,苏闻一个人坐在吧台,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江画不知道他是跟乔修远吵架还是怎么的,见他一直在喝闷酒,几次过去担忧询问,苏闻却只是苦笑着,用一种很复杂地眼神看着他说没事。   几次之后,江画也不敢问了,等到下午五点多,玩闹差不多到了尾声,客人陆陆续续离场,他想再问问苏闻,却发现他也回去了。   这一插曲搞得江画有些心神不宁的,不过好在生日当天没像之前预想的那样在同学面前被打,虽然被乔修远发现了他和越歌在交往,但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后果。   和越歌简单聊过后,他发现越歌和乔修远在不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何况他还带着攸关性命的任务,就算和乔修远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会让步。   想通之后,江画暂且放下了这件事。   当那份崇拜感和滤镜一层一层的淡去,现在如果在天平两头各放上越歌和乔修远,他自己都不确定孰轻孰重,但如果加上那个破系统,肯定是越歌更重要的。   聚会结束后,佣人整理着楼下的残局,江画吃过晚饭,去楼上开始拆礼物。   乔修远送给他的是一个领带扣,江画想起他那天说自己领带没系好,瘪了瘪嘴,放到了一边,拆起苏闻的盒子。   苏闻的礼物是一副画,他本身是学艺术的,几乎每年都准备的很用心,画里的江画看起来和现在年龄差不多,躺在一片露天的草地上在睡觉。   江画一眼认出那是苏闻家的度假山庄,这副画面应该是苏闻十八岁生日时的景象。   “难道当时拍照了?”江画小心翼翼地摊开画纸,嘴里感叹:“这也太像了...”   除了两人的之外,江画又拆了会儿其他的礼物,最后实在累的不行,洗了个澡后给乔修远和苏闻发去道谢的短信就准备睡了。   然而短信刚发出去,还没等他放下手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跳转到了来电界面。   显示的事一串陌生号码,江画看了眼时间,马上都要十二点了,以为是哪个朋友,他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接了。   “喂?”   他困得昏昏欲睡,说话都带着慵懒绵软的鼻音,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直到江画不耐烦地想挂断时才出声。   “江画。”   一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声响起,语气有些恶劣,江画总觉得有些耳熟,大脑混沌之下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谁?”他问。   那人没回答,自顾自地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歌声响起,江画一开始嫌吵地想挂断,听着听着,困意骤退。   脑中出现一个与声音相匹的人影,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面上血色褪去,如坠冰窖般浑身发冷,肩膀处的旧伤随回忆一起刺痛起来。   唱完生日歌,听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对方才满意似的低笑一声。   “江画,生日快乐。” 第53章 资料 。   生日落幕, 恒安中学迎来新的一周。   周一当天,生日聚会发生一切不可避免地在学生间流传开来,自从江画踏进学校起, 一路接到多种多样的注视, 这次他没有归咎于粉色的外套,却也提不起精神去恼火羞赧。   虽说是游戏, 但江画和越歌接了吻却是不争的事实,以往因为两人复杂的恩怨,就算时常走在一起也没人往早恋的方向想,听到这一消息时,恒安八卦群众都是懵了一阵,第一反应竟有些接受无能。   一班内,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还是当着乔修远的面?你确定?”   “确定, 乔学长和苏学长都来了, 你们没去太可惜了, 那场面刺激得,我当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都舍不得眨!”   “可不是,好多帅哥美女, 成墨阳都来了!啊啊啊啊我还要到了签名!”   没去的人听得心里酸溜溜的, 还想再问,余光瞥见一脸憔悴走进教室的江画,当即噤了声, 不自觉瞥向了越歌。   以前没往其他方面想,现在再看,感觉就不一样了。   学生间的谈资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新鲜度维持不了两天,越歌听得见看得见,但不以为然,毕竟在同学看来,那不过是场游戏诱发的小意外。   他朝江画看了一眼,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强撑淡定的脸,没想到却见江画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路过越歌身边时,江画望向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往日粉嫩嫩的脸颊有些发白,眼下罩着淡淡的青,显然昨晚没有休息好。   最终他四下看看,没说什么,蔫头耷脑去了后排。 第一节 课是语文,老师讲的是他接近满分的一张试卷,越歌手里的签字笔没有拔开,时不时在手指间转动一下,有半节课都在走神。   下课时,江画按捺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越歌扯出了教室,两人一路到了僻静人少的楼梯拐角才停下。   “怎么了?”越歌问,语气里带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江画像是在整理语句,嘴唇咬得发白,越歌伸手救出那片唇,半带命令地说:“别咬。”   说完,他顿了顿,轻吸了一口气,缓下声音又问了一遍:“江画,怎么了?”   江画磕磕绊绊地说:“昨天晚上,秦扬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秦扬?”   江画点头,眼神颤抖得厉害,抬手捂了下肩膀:“那个神经病还给我唱生日歌,吓...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他是不是被放出来了啊?”   听到秦扬这个名字时,越歌眉头便皱起来了。   秦扬退学前,冲进一班教室咬了江画一口,提到这个人,他脑中便浮现出这一幕。   “他怎么知道你生日的?”   压下眼底的阴霾,越歌问:“我记得他进了管教所。”   江画也不清楚:“我不知道,我老妈明明说他会在那里呆两年的...”   他小时候是遭遇过危险,但当时他似懂非懂的,精神上没受到过多惊吓,身体只是被划破一道小伤口而已,而被乔修远教训不过是踹一脚屁股,打一巴掌额头什么的,乔修远也不会下重手。   不管是身体上痛觉还是精神上的绝望,江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阴影都来自于秦扬,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明知道丢人,他却控制不住地寒颤。   “秦、秦扬不会出来了,打算找我的麻烦吧?”江画惴惴不安地问,联想到可怕的事,本来就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苍白得有些透明。   越歌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正落在已经愈合的伤口处。   “不会的,只是打了电话而已,少管所可以向外打电话。”他很理智地分析道:“如果他出来了,想找麻烦的话,今天就会来找你。”   江画嘴角抽了抽,一时竟分不清越歌是在安慰他还是在火上浇油。   越歌提议:“和家里说一下,江家会帮你解决的。”   以江画的背景,只要他小心一点,江家有一万种办法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越歌稍一思考,便没有太过担忧。   想起老爸老妈,江画心下稍安,想起自己担惊受怕的缘由,不免有些怨怼。   “我根本没惹过他啊,明明是他和他哥哥总是找我的麻烦!”   越歌顺着他附和:“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江画幽幽怨怨地盯回去,看得越歌无奈叹气,知道他翻不过去这篇了。   他眼眸闪了闪,含着丝委屈道:“不是说了我的就是你的。”   江画顿了顿,想起那鸭舌帽,有些发愣。   他还以为那只是越歌随口一说,没想到还会再提起,而且是用在这种地方。   感觉不对劲又捕捉不到,江画被忽悠得脑袋疼,倒是把秦扬带来的恐惧给冲淡了。   想来也是,他们在交往,确实分不出是谁的错,但因为越歌,他脑袋里确实多了个要命的系统,还附带一大堆的麻烦,要是让罪魁祸首就这么甩掉锅,江画又有点不甘心。   他想起被秦扬咬的那一口,眼波流转,四下瞧了瞧。   发现没人注意这处角落后,他仰起头,不怀好意地问:“那我的也是你的吗?”   越歌看着他滴溜溜往自己肩膀上瞄的眼珠,心下了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对。”   “嗷呜。”   江画坏笑着扑了上去,隔着衣服狠咬了越歌一口,越歌也没躲,偏头注视他的后脑勺,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有一点刺痛,与其说疼,脖颈被他的碎发搔出的痒意反而更具存在感。   “江画。”越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淡声提醒:“现在是冬天,你被咬的时候是夏天。”   江画半晌回过味,恼羞成怒之下,又填了几分力道。   穿得多怎么样,只是他没用力罢了!   果然,这次越歌闷哼了一声,吓得江画赶紧松嘴,慌里慌张朝他看去。   “疼了吗?”   越歌扫了眼制服上的小牙印,点点头。   “一点点,但应该没破皮,不然晚上回去,我脱下衣服让你咬?”   江画:“...”   明明是相当不正经的话,越歌顶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来,偏像真的似的,江画想起那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一半一半的可能下,一时都判断不出他要不要脸。   没办法,判断不出白莲花的真假,江画忍气吞声,转开了话题。   “这几天我不去你家补课了,苏闻哥只留一个礼拜,我想和他聊聊天。”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气氛当即一凝。   越歌眯了下眼,眼神深沉起来:“只找他?”   “对。”江画没注意到不对,自顾自道:“好久不见,我也挺想他的,至于乔哥...我还是等他消消气吧。”   “有多想?”   “...多想?”   江画被问得发懵,愣愣看向越歌,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没话找话,只能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除了老爸老妈,苏闻哥对我最好了,我们一起长大,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不过他说等我毕业去国外读书,到时会在国外陪我到毕业呢。”   说到这里,江画来了兴致,一脸骄傲地夸赞:“苏闻哥画画特别棒,要是在国外办画展,说不定里面还有我的画...”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越歌却不搭腔,等江画后知后觉发现气氛不对劲,声音也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音。   他还是第一次捕捉到越歌脸上的负面情绪,那双淡色的眼睛被夜幕侵袭,沉甸甸的,看得人喘不过气。   不过转瞬间,随着越歌弯起眼笑了下,天空便放晴了,就像他刚出现了错觉。   “你毕业后要出国?”   江画犹疑不定地点了点头:“...应、应该。”   说完,他才感觉后悔,现在任务还没做完,两人在交往中,他怎么能提起出国的事,越歌的家庭情况又不可能和他一起出国。   没等越歌说话,江画赶紧补救:“其实也、也不一定!”   出乎意料,越歌只是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安慰他几句后,稍作犹豫,还是让他留下了昨晚秦扬打来的电话号码。   那串号码明显是手机号,越歌愣了下,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记下了。   之前担忧越歌多想,现在见越歌一副不怎么关心他出不出国的样子,江画反而有些心里发堵。   系统耐人寻味地安慰了一句:“可能他不在意异地恋吧。”   江画若有所思:“是么...”   没过一会儿,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面红耳赤道:“什么异地恋,到时候任务完成,我们肯定分手了!”   系统问:“分不了吧,不是还要掰正吗?”   江画一愣,发现好像是这样没错。   而且掰正的话,没了系统,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心情由阴转晴,回到教室,路过越歌身边时,他还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越歌依旧拍了拍他的腰,催促他快回座位,江画这才红着耳朵回去了。   学校里的八卦传的沸沸扬扬,两个当事人却都无心在意,在周大嘴拼了命的掩饰下,到了下午,谈论的人便少了很多。   江画生日时邀请同学的事是父母做的,以前那些朋友则是不请自来,再加上当时他心思都在怎么应对乔修远上,自上次被赵夜白吓了一遭后,直到生日结束,他才想起忘了邀请这家伙。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场聚会后,赵夜白气得够呛,中午在食堂遇见江画,冷着脸一言不发,端着副跟他不熟,生人勿进的模样。   江画确实有点心虚,下午时就急急忙忙发去短信道歉,一开始赵夜白还摆架子不搭理,直到江画快没耐心了,他才掐着点晃悠到二楼,找江画询问当时的情况。   乔修远是后转来恒安中学的,这段时间从同学嘴里得知了江画和越歌的过往,江画只是大概说了一下过程,省略掉透露自己和越歌在交往的情节,光是如此,赵夜白已经听得兴致勃勃了。   临走前,赵夜白意味深长地说:“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江画问:“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赵夜白笑了两声,竟没否认,而是说:“你这两个朋友总不可能比你傻,既然从小一起长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肯定要打探一下你的近况吧。”   江画被他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反复回想确定赵夜白不知道他和越歌在交往的事后,才不耐烦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啧,没什么意思。”   赵夜白耸耸肩,视线在他嘴唇上顿了下,脸上闪过一抹烦躁,才转身大摇大摆地上楼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江画真想撬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或者缝上他的嘴巴让他不要说话了。   他被这半截话气得胃疼,突然就不后悔没邀请赵夜白了,依照这家伙混不吝的性格,恐怕巴不得把场面搅得更乱。   不过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江画就明白了赵夜白话里的意思。   ........   乔修远和苏闻会在a市留一周,一周的时间,除了被家人耳提面命一番,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来联络朋友。   江画谈恋爱了,圈内还没传开,事情却很快传到了江家父母的耳朵里,而在江父江母调查之前,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乔修远便已经查出了最近几个月两人在一起的起因经过。   周一下午,乔家别墅的书房内。   苏闻和乔修远面色严肃,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摊放着越歌详细的资料信息。 第54章 身世   搜集越歌的资料费了一番功夫, 将近一天的时间,得到的信息不算特别细致,但却查出了一点端倪。   与其他学生不同, 越歌从初中起就给人打工, 接触过太多的人,但生活圈一直在a市的范围内, 从小居住在鱼龙混杂的筒子楼,那里人员流动得厉害,很难找到几个居住十七年的人,再加上警察经常光顾走访,住在那处的人普遍嘴巴很严,不爱多管闲事。   “他母亲生下他后就改嫁了, 父亲年轻时是明阳区一带有名的小流氓, 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宽裕, 从小到大, 基本都是他在养家, 至于他生母的行踪暂时没有查到,不过...”   乔修远抬眼扫向脸色难看的苏闻,拿过那沓资料,翻开几页后, 视线落在标粗的一行字上。   “不过和苏伯母有过一次来往。”   对越歌萌生好感时, 乔修远从没想过私下调查他,只知道他生活艰苦,对别人来说悠闲的假期, 他都用在了打工上,即便如此,却不喊苦不喊累, 每天笑脸迎人,从不遮掩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不会为此感到自卑羞耻,心态远远超过同龄人,即便是成年人在那种条件下,恐怕都很少有他那般从容淡定。   高二时,他偶然间光临越歌打工的餐厅用餐,认出了这个今年入学人气颇高的小学弟,招待同校的同学用餐对于青春期自尊心极强的少年来说本应是件丢脸的事,但当时的越歌对待他们和对待其他客人没什么两样,依旧亲切而有礼,在同行的人叫出越歌的名字后,他似乎还惊讶了一瞬,迷茫环视过几人,而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笑笑,嘴上说着‘真巧’。   乔修远在恒安中学的名气颇大,越歌的反应却明显是不认识自己,年少时莫名的傲气让他多注意了越歌几眼,现在乔修远回忆起当初那个漂亮美好的笑容,仍觉得记忆犹新,自那时起他便开始对这个‘奇怪’的学弟上了心,谁想到毕业告白时,越歌回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这次嘴上说的是‘对不起’。   记忆涌上,乔修远有些晃神,转念想到越歌和江画正在交往,拳头紧了紧,又无奈地松开了。   现在的他仍带着那份傲气,时间抚慰了当初的不甘,他还没到没了理智,硬逼着对方分手后接受自己的地步,高挂了十几年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何况情敌是江画。   江画每次搞破坏后眨巴着眼睛装无辜的样子浮现脑海,乔修远心情复杂得厉害,强行打断回忆,继续翻看手里的资料。   他冷冷陈述:“他们两个是从九月初开始来往的,起因是秦子峰,后来班主任拜托越歌提高江画的学习成绩,之后便是秦子峰的弟弟把江画关在更衣室,被越歌救出来后,关系开始缓和。”   苏闻幽幽问:“就是你说他在恶作剧那次?”   乔修远话音一滞,知道苏闻心情郁闷故意旧事重提,想到那件事的后果,只能憋着火气说:“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苏闻这才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看向桌面,肉眼可见的沮丧。   乔修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所以当初救他出来的同学就是越歌,江伯母曾想拿一笔钱感谢他,但被越歌拒绝了,之后江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接近他,甚至雇佣越歌当起家教,提前预付了他二十万,至于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还不确定。”   苏闻脸色苍白,眼神空泛泛地盯着空气:“嗯。”   乔修远沉默半晌,皱了皱眉,重新拿起越歌以前的资料翻看起来,总觉得这份资料有些不对劲。   生活在秩序混乱,乌烟瘴气的贫民区,以越歌父亲的品性肯定惹了不少麻烦,据资料显示,越家欠了很多的外债,父债子偿虽然不合乎法律,但灰色群体可不管那么多,越歌免不了会被找麻烦,可派出的人似乎没探查这个方向,所以有关事情的处理方法一片空白,只知道越歌的父亲贫苦十多年,但脾气秉性一如当初,每天花天酒地出没于黑赌场,半点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嚣张。   尤其是最近,他又借了一大笔高利贷。   “他小学和初中不需要付学费,高中因为中考成绩优异,不但被免除了学费,还给了他一笔奖学金,再加上前些年的打工所得,按理说他并不缺钱。”乔修远锋眉紧皱,眸光有些锐利:“但他打工没有停过,看样子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不少的生活费,为什么?”   苏闻摇头:“可能是放不下相依为命的家人。”   即便是亲情也禁不住这么磋磨,乔修远依旧不理解,但回想在校时越歌的为人,也不排除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暂时抛开这个疑点,他将注意力放回越歌的身世上。   “他和苏伯母有过来往。”   乔修远这次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猜测:“越歌出生两年后,伯母嫁进了苏家,两个人很可能有关系。”   “八成。”   早在看到这份资料的第一时间,苏闻心中便有了底,这会儿脸色虽然难看,但却不算错愕。   苏母生下他没多久便死于意外,三年后苏父续弦,娶回了清丽貌美的陈梦榕,如果陈梦榕真的和越歌有来往,十有八九两人是母子关系。   这对苏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陈梦榕和越歌上一次接触是在两年前,时隔多年,明知道儿子处境艰辛,看起来也并没有接他到苏家的意思,何况越歌出生便被抛给了父亲,可想而知母子之间也没有多少亲情。   苏闻犹豫了一下,说:“陈阿姨的性格,不像是顾念旧情的人。”   乔修远不置可否:“但他们确实见过面。”   即便对越歌抱有好感,在评估危害时,乔修远仍理性得不像话,他放下资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质地极佳的书桌。   “从两年前开始,你不知道他,他却知道你,但在学校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即便是昨天,对你的态度也毫无破绽。”   有两种可能,一是心态极好,丝毫不在意母亲的改嫁,二是静静蛰伏,伺机而动。   从小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长大,无论是乔修远还是苏闻,心思的深沉度都与单纯的江画截然相反,客观分析时都保持着理性。   “不是毫无破绽...”   苏闻突然想起,越歌吻过江画后,曾和他说‘抱歉,抢先了一步’。   看起来是在为代替他吻了江画而道歉,但如果两年前越歌便知道他,那么是不是也知道他对江画的感情呢。   抢先了一步...到底是指那一轮游戏,还是指江画。   “画画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会和我提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苏闻深吸了一口气,越想脸色便越难看:“我有点担心。”   “担心他接近江画另有目的?”   “嗯。”   苏闻的担心不无道理,即便对越歌仍有好感,乔修远也没有当即下定论。   想起对人不设防的江画,又想起越歌人畜无害的笑容,乔修远有些心烦意乱。   “看起来不像。”他看了眼墙上滴滴答答的挂钟,临近三点,起身就要往外走:“这件事是江伯母拜托你查的,她的意思你清楚,告不告诉江画你决定,不过那家伙脑回路离奇,你自己想清楚。”   “你去公司?”   “嗯,有事办。”   临出门前,乔修远脚步停住,转头时,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阴恻恻地说:“晚上留着他,我要收拾一顿。”   “...”   ......   临放学前,江画收到了苏闻的短信,让他晚上去乔家聚一聚,江画早就为了和两人多相处一会儿而推掉了这几天的补习,收到短信后没做他想,放学就去了乔家。   他去时乔修远不在,苏闻并没有直接拿出资料给他看,只是以‘哥哥’的身份了解了一番两人的交往过程,结果与查到的资料几乎一致,唯一一点差错,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实际在开始家教之前。   看着羞涩得左顾右盼,不好意思和他对上视线的江画,苏闻勉强掩饰住落寞,问:“为什么突然想要谈恋爱?”   江画心想是被系统逼的,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因为你俩都出国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就想找个人陪我。”他尴尬扯弄着衣袖,目光闪烁着说:“正好他、他又说喜欢我,我就答应了。”   苏闻着实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出国前,他的确犹豫了很久,但为了提高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再加上家里的压力,最后他仍毅然决然前往国外深造,就艺术这门学科来说,国外的造诣和环境都比国内高出太多。   但他没想到,江画会长大得这样早。   在印象里,江画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看起来任性娇气,目中无人,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傲娇的外表唬到,实则却天真又好哄,心思简单到不可思议,比谁都要善良心软。   他以为没人能发现这点的,以江画不常与人来往的性格,起码这两年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闻神情有些迷茫,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实际上还是不够了解江画。   ...不,还有一种可能。   苏闻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般做了个深呼吸。   “画画。”   回答完问题,江画又开始把玩起手指,听到苏闻的声音,才心虚不自在地抬起头。   苏闻定定看着他问:“你了解越歌的家世吗?” 第55章 看我 。   苏闻大概说了一番越歌的身世, 江画足足用了两分钟才消化这一爆炸信息。   那个温柔可亲,美丽高洁如天仙儿一般的苏伯母竟然是越歌的母亲,他和苏闻某种意义上, 竟然算得上兄弟?!   他突然想起曾经那条短信, 怔怔说:“可我提到你时,他明明说不知道你是谁...”   苏闻神情一动:“他说不知道我?”   说完, 他便摇了摇头:“不可能,两年前,他就和陈阿姨有过来往。”   “那...”   苏闻语气更加坚定:“他骗你的。”   江画怔住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次问起苏闻时,白莲花的带歪进度刚刚开始,几乎没什么进度, 那时的越歌怎么可能骗他。   如果越歌不想提起苏闻, 可以直接和他说啊, 为什么要骗他?   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苏闻, 江画提不起一点怀疑, 他没想过苏闻会骗自己,也不觉得越歌故意骗他,脑筋转了几圈后,很快得出了一个中和的结论。   肯定是越歌说不出口。   对着一脸严肃的苏闻, 江画结结巴巴地解释:“他、他可能是知道我们关系好, 所以才不想和我说的。”   “你觉得他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不可能故意骗我。”有系统作保证,再加上与越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江画很有底气:“而且他没必要骗我啊。”   苏闻嘴唇翕动, 正欲说话,又被江画打断了:“苏闻哥,越歌他人很好, 就、就算他和伯母有关系,他也不会对你有恶意的,真的!”   苏闻哽了半晌,着实不解:“画画,你怎么这么肯定?”   面对苏闻,江画说话没什么防备,他习惯了向苏闻倾诉抱怨:“越歌就是朵白莲花,就算别人勒索他,他都心甘情愿养活人家,心态好得像脑子有病。”   “哦?”苏闻挑了下眉:“他被勒索过?”   “就是有些小混混看他长得好欺负,在回家的路上堵过他。”   记忆的话匣子被打开,江画得意地宣扬了一遍自己曾‘英雄救美’的事迹,说完后,见苏闻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思考,便自己拿出了手机,也对着越歌的对话框思考起来。   他没想到越歌会和苏家扯上关系,听到这一消息后,心中难免后悔自己没有早调查越歌的家庭情况。   但他转念一想,越歌不说,肯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借由越歌的父母联想了一下越歌的童年生活,江画又瞥了眼沙发对面气质优雅的苏闻,心里突然有些发闷,有点后悔今天没跟越歌回去补习了。   不过两人过几天就又出国了,江画咬了咬嘴唇,还是收起了手机。   乔修远回来时,两人都在走神,迈进客厅,看见江画的后脑勺,他扯了下嘴角,几步上前,拎猫似的拎起了江画的后脖颈,当头给了两个爆栗。   江画发现得太迟,被敲得脑门通红眼泪汪汪,好在乔修远知道他怕疼,没用上多大的力道,只够他吃点苦头。   打完后,他还恶声恶气地威胁:“不准哭!”   “你打我干什么!”   江画憋回眼泪,心虚都被这两下敲没了,不服气地瞪了回去:“越歌不喜欢你又不是我的错,乔哥,你真不讲理!”   “...”   “没我招人喜欢你就打人?!你打!我明天就告诉他你打我!我还告诉我妈!”   “...你!”   苏闻都起身上前拦了,听到这两句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愈合一点的伤口又被大刺刺地掀开撒了把盐,乔修远脸色铁青,气得拳头都硬了,要是别人这么说,八成是故意在耀武扬威,但换成眼前这个缺根筋的傻子,不用故意就能把人气死。   乔修远咬牙切齿地说:“你早恋还有理了?好的不学,坏的倒是无师自通,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捏着江画的后脖颈,捏得他脖子生疼,心下又想起越歌的好来。   “为什么要和你说!”   江画拼了命的挣扎,话音刚落,乔修远怔了怔,手劲一松,他赶紧趁机逃脱,一溜烟缩到了苏闻背后,露出对眼睛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眼见着乔修远回神,气得要过来收拾他,江画也顾不得叙不叙旧了,撒腿就跑了。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来!   他跑的太快又太突然,两人都没拦住,乔修远对着敞开的大门傻了半晌,最后竟忍不住骂了句脏。   等江画走后,苏闻拉了把乔修远,突然提议:“要不然从讨债的人下手调查试试。”   几个深呼吸后,乔修远压下火气,表情微动:“问出什么了?”   苏闻摇头,深邃的眼眸望着江画走前坐着的地方。   “只是感觉可以试试。”   ......   当晚回到江家,家里静悄悄的,江画没注意到气氛的不同,老样子回房间睡觉了。   江母在江画卧室门前晃悠了好几圈,白日她和管家司机详细打听了有关越歌的事,得知对方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学生,再想起江画最近明显进步的成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等等苏闻他们的消息,生生压住了心底的焦虑和担忧。   江画不知道家中的暗潮涌动,与系统沟通不出个所以然后,他便决定亲自找越歌问清楚。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了解越歌生活得多辛苦,和从小不为开销担忧,全心全意专修艺术的苏闻相比,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不为过。   虽然他很有可能当时骗了自己,但江画实在生不起气,谁都有不愿意说的事,即便越歌当时的带歪进度只有一点点,都可以解释这个小小的谎言。   有了前一日的教训,周二晚上,江画不愿意再去找苏闻和乔修远了,放学后,便如往常般跟去越歌家补习。   越歌似乎有些意外,在车上便忍不住问:“他们走了?”   “还没有走。”   “那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叙叙旧?”   江画摘下头顶的鸭舌帽,左瞧瞧右看看,眼珠一转,朝越歌挪近,戴到了他头上。   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弯起眼:“你才适合白色。”   “这是送给你的。”越歌摘下帽子放到一边,接着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画撇了下嘴,又拿过帽子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心不在焉道:“不能耽误学习。”   这话一出,不止越歌忍俊不禁,就连司机都‘噗’了一下,江画恶狠狠地瞪去,没等摆起少爷架子虚张声势,就被越歌一句话扰乱了思绪。   “是不是...他们说我什么?”越歌放轻声音问,一副预料之中的平静。   在江画倏地慌张转头时,他睫毛扑闪,明澈的眼睛转瞬因为忧郁而黯淡了几分。   “是我母亲的事?”   “不,你怎么...!”   江画想说不是,一张嘴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本来是打算找机会问清楚的,可看到越歌低眉顺眼,提起这件事后,身影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他胸口处闷闷的,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然而越歌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反过来朝他安慰似的笑了笑。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江画睁大眼,愣愣望着他:“你、你不在意?”   “嗯,我小时候是被楼里的阿姨婶婶们轮流养大的,对母亲没有什么记忆,没有什么印象的人,当然不会特别在意了。”说话时,他眼波平静温和,就像在提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却看得江画莫名揪心。   他从小就是被江母宠大的,虽然老妈总是给他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总是对他又抱又揉的,但那份疼爱将他保护得无忧无虑,从来不用为什么事情担忧,家里总能帮他解决掉一切。   不止是他,他认识的人基本都差不多,即便是周大嘴,都总抱怨家人太唠叨什么的,但江画突然意识到,越歌从来没有提起过家里的人。   与其是不想提,或许是因为没什么可提的。   江画看着越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顾不上司机了,挪过去抱住了他,舌头打结似的笨拙安慰:“没...没事的。”   越歌没拒绝他的投怀送抱,下巴搭在江画肩膀上,眸光柔柔地望着视野里的发梢。   “我没事,我想和你解释的,但因为你和苏闻关系很好,就会顾虑一些,你会怪我吗?”   江画忙不迭摇头,心想果然是这样,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肯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又不是你的错!”他将越歌抱得更紧了些,瓮声瓮气地说:“没关系,你还有...唔,没、没关系。”   他想说越歌还有老爸来着,但想起那个醉鬼的模样,硬生生又把话憋了回去。   江画突然有点泄气,越歌都这么辛苦了,他怎么还砸到个系统上来添乱,把好端端的白莲花带歪。   他也太不是人了吧!   愧疚感和自责感一浪接一浪的袭来,直压得他神色怏怏,喘不过气,拉开距离后,越歌敏锐感觉到这份情绪变化,眼神顿了顿。   他嘴唇嗫喏,最终抿成一条线,垂头吻了上去。   出于愧疚和同情的双重原因,江画难得挣都没挣,乖乖迎着回应。   没过多久,越歌偏头吻了下他的嘴角,突然问:“还崇拜乔修远吗?”   江画愣了下,心绪一下子就被扯远了:“乔哥?”   说起这事,江画当即委屈地拨开刘海告状:“你看看是不是红了!就是他打的!乔哥太小心眼了!”   越歌目光上移,挪到额头一片浅浅的红晕上,轻轻眯了下眼睛。   “他打的?”   “对!用手指节打的,可疼了!”江画说着说着,突然又松了口气,放下了头发:“不过还好,就是打了两下,没逼我分手什么的,啧,他手指头可太硬了。”   他拉过越歌的手,摸了摸指节,本想在这种细微之处对比出不同,结果发现越歌竟差不了多少,摸上去就是打人很疼的硬骨头。   他有点咋舌,又抬头看了看越歌的脸,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越歌捕捉到了那抹微妙,眼角抽了抽,眉眼弯弯地问:“怎么了?”   江画摇头,毫无察觉:“你和乔哥长相不是一个类型,手倒是有点像。”   “都是什么类型?”   “他更帅一点。”江画想也没想便说:“你有点像女生。”   车厢的温度骤然下降,江画打了个哆嗦,赶紧催促司机把空调调高,见越歌脸色不太好,只当他也冷了。   他想起越歌开始的问题,说:“我不崇拜乔哥了,现在看到他,我总想起你,就...感觉怪怪的。”   气场这才缓和了一些,越歌看着眉头微蹙的江画,他像水晶一样干净而透明,又像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白纸,明明只看脸就看得出他在纠结什么,自己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引导着他提笔勾勒上颜色。   “为什么奇怪?”他问。   江画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迷茫:“就是会想起你啊,苏闻哥也是,我今天都不敢见他,总是想到你。”   越歌深深望着他,眸色渐深,窗外景色不断后退,夜幕间的灯火映照其中,光芒忽明忽灭。   “那就不要见了。”他轻笑一声,语气似真似假:“想我的话,来见我就好了。” 第56章 暴露   周二晚上, 江画又一次遇见了越歌的爸爸,或者说他和越歌刚迈上天台,一直等在天台的男人便一身酒气地迎上来了。   男人有些猥琐的眼神扫过他时, 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 越歌脚步一错,挡住了男人的目光, 朝男人递去一沓钞票。   是个令人满意的数额,男人挥动钞票在掌心扇了两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整个过程间,两人什么都没说,越歌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进屋后看了眼日历, 便如往常般开始给他上课。   “你打工的钱都给你爸爸了吗?”江画问。   “一部分, 他要生活。”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赚钱?”   越歌的目光从试卷上移开, 因为江画不平的语气勾起了一抹温柔如水的浅笑。   “就像你不喜欢学习一样。”   江画没想到自己替他打抱不平, 他却反过来敲打自己。   白莲花歪了百分之五十之后, 有点不知好歹。   系统纠正:“百分之五十五了。”   江画:“什么时候又涨了?”   系统:“刚才。”   江画被噎了一肚子闷气,也不再追问了,既然越歌说他不喜欢学习,他当天的补课就如越歌的愿, 全程不是走神就是捣乱, 把越歌逼出了没辙的表情才罢休。   苏闻和乔修远是周四晚上的飞机,要找一个小混混很不容易,直到周三还没能查出确切的结果。   令乔修远倍感意外的是, 周三早上,他收到了越歌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 约他中午时继续上次没聊完的内容。   收到短信时,乔修远正在吃早餐,他整整呆怔了半分钟,才收起手机,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餐上楼。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一家毕竟清静的咖啡店,乔修远到的很早,越歌午休时才赶来。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风铃响动,越歌穿着米白色的棉服,从室外走进室内时,鼻息都是泛白的水蒸汽。   天气很冷,他的鼻尖被冻得有点泛红,落座时带过一阵冰凉的风,隐约夹杂着冷却的清香。   乔修远看着他,表情有些怔忪。   重新缩回泥土里的种子在寒冷的冬季生根发芽,像藤蔓一样疯长。   “你想找我聊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说这句话时,一向倨傲的天之骄子心里涌出了些微不可查的希冀。   然而,他表面不显,越歌也不会深挖,他甚至连外套都没脱,摆明了不会呆很久。   “上次你说完了么?”越歌睨了眼氲着热气的咖啡杯,道了句谢。   乔修远一时失声,他的大脑记忆极佳,偏偏突然想不起当时要说什么。   越歌耐心等了一会儿,体贴地笑了笑,恰到好处地打断刚冒头的尴尬。   “那就聊些别的。”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乔修远紧盯的视线里,舔过沾上咖啡的红唇,偏了偏头,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乔修远喉结滚了一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眉宇间隐约闪过一抹懊恼。   他收回视线,竭力端着冷淡的表情,表情有所遮掩,回答的却很坦然。   “有一次,你抱着两本书在走廊里发呆,我下楼时看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乔修远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褐色的液体上旋转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勾起了他当年的回忆。   确实没什么然后,越歌当时怀抱书本,垂眸望着操场发呆,走廊空无一人,清晨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脸上、浓密的睫毛上,那副画面静谧又美好,看得他失了神。   与其说他喜欢越歌,不如说他生活太过乏味无趣,才对那瞬间的美好产生了兴趣,孤寂的灵魂本能想留住它。   这份感情很复杂,乔修远的视线再次望向越歌,眼神也很复杂。   越歌似乎在努力回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般眨了眨眼,眼底却没有听到告白的涟漪。   “我想起来了。”他说:“当时我好像在看江画。”   “看江画?”   “嗯。”越歌回答的和他之前一样坦然:“我当时在想,他过些年会长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朝乔修远笑笑:“我很喜欢他的长相,每一个五官都很合心意。”   “...”   刚氤氲而出的一点暧昧瞬间消逝,乔修远想起江画,就想到他前天回嘴气自己的样儿,着实没办法感同身受。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冷下脸说,根本不想听越歌对江画的心路历程。   越歌笑容更深,目光淡淡瞥向他搭在桌上的手指,说:“是没什么关系,我们走吧。”   乔修远挺得直直的脊背僵了僵,没想到他这就要走。   他不自觉拧起眉,有一种与其说越歌是想和他聊天,不如说只是想约他出来见一面的感觉。   得知自己喜欢他的原因后,越歌既没生出半点波澜,也没有好奇心被满足后的释然,而这个话题,似乎开始的就很敷衍。   咖啡店的大门是玻璃制造的,在弹簧压力的作用下,推开要费些力道。   临出门前,越歌突然问:“乔修远,你开车了么?”   乔修远刚出门,越歌叫他,他不自觉停顿了一下。   “开了。”   说话时,他单手还扶着门框,越歌就在他身后,这时本应代替他拉住沉重的大门,然后跟着走出来。   但他却没动。   店门在弹力的作用下飞速闭合,眼看着就要夹上乔修远的手指,然而就在这时,另一桌客人同时出门,走到越歌后方的男生想也没想变拉住了门。   越歌一顿,回头看了眼。   那男生对上他的脸,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艳,下一秒却像被慑住了般僵在原地。   乔修远这时已经放下了手,停步问:“怎么?”   “这里上主街要路过学校。”越歌走出咖啡店,神色自若:“你能送我到门口么?”   乔修远复杂看了他一眼,迟疑半晌,终究答应了,话音里带着些自嘲,自嘲自己竟然到这种地步还放不下。   “上车吧。”他解锁轿车,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后方传来女生对男生的询问,越歌这次没有回头,径直走近黑色轿车,钻进去后,他一只脚无意般半搭着车边没有完全收回,乔修远本来要帮他关上车门的,看见这一幕,关门的动作停在了中途。   就在这时,越歌扯过安全带,低头寻找起锁扣,尴尬道:“穿得太多了,还有些不好找。”   闻言,乔修远倾身,下意识扶着门边望去,谁知转瞬便听到声脆响,越歌一边说着‘好了’,一边缩脚扯回车门。   他动作太快,力道又太大,乔修远根本来不及收回手,指节被狠狠夹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额头倏地冒出大片冷汗,冷峻的一张脸疼得没了血色,五官都在微微抽动扭曲。   越歌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询问,看见乔修远已然红肿的手指,一脸的自责懊悔。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我送你去医院吧!”   越歌当时背着身,确实看不到他的动作,即便是他突然关车门,乔修远也清楚这怪不到他头上,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他冷汗津津,犹豫了一下,正想点头,却听越歌无措地说:“可我下午还有场考试。”   乔修远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微微发抖的手,强撑淡定:“小事,你不用管我。”   越歌没有逞强,忧心忡忡地嘱托:“你这样不能开车了,联系一下司机来接你吧。   “嗯。”   “那我先走了,马上要上课了。”越歌抬起乔修远的手臂看了看,表情更忧虑了几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赔偿。”   “不...”   说完,不等乔修远拒绝,他转身便走了。   这处街道很偏僻,恒安中学的食堂还算物美价廉,即便是午休又靠近学校,街道上所见的学生仍旧不多。   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当后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后,越歌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路人行迹匆匆,他没有东张西望,视线一眨不眨地垂落在路面,嘴中轻喃。   “位置好像刚刚好。”   .........   周三晚上,江画思来想去,还是没去和越歌家里补习。   巧合的是,和越歌打招呼时,越歌说他晚上可能有事,今天本来就打算请假。   于是放学后,江画直接交代司机去乔修远家,决定今天必须要和他们叙叙旧了。   两人回来这么久,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前,他竟然没找到机会打探他们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作为朋友,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谈恋爱是早恋,但乔修远和苏闻可不算早恋,上次苏闻说乔修远在国外帮了一个很像越歌的服务生,他有些好奇后续怎么样。   江画怀揣一颗八卦的心来到乔家,结果一迈进客厅,先注意到了乔修远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的左手。   在从管家嘴里听说乔修远手指被车门夹到,伤得挺重,起码要恢复半个月后,江画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讶然问:“乔哥,你手怎么被门夹了?”   这么丢人的事,乔修远自然不可能解释,他阴着张脸没搭理江画,凛然的气场却堵不住江画的嘴。   两人上次最后见面是江画被敲了爆栗那天,江画没凑上前,在距离他几步处摸了摸额头,自言自语道。   “明明敲的是我的头,你小脑怎么还出问题了?”   乔修远倏地瞪去,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少了那份盲目崇拜后,面对乔修远,江画行事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不过此刻乔修远的眼神像是要宰了他,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小时候江画被门夹过,那会儿七八岁的乔修远就说他小脑发育有问题,说到底,这说辞还是乔修远教的。   江画在屋内转悠了一大圈,挠了挠头:“苏闻哥呢?他怎么不在?”   乔修远没好气地说:“这是我家又不是他家,我怎么知道!”   “...也是。”   给苏闻发了条短信,等回复间,江画到沙发上坐下,时不时瞥黑沉着眼乔修远,见他正在气头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他恨不得时时粘着的人,时隔一段时间再次相处,竟然就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了。   江画心里琢磨着原因,直到下巴被抬起,才注意到乔修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跟前。   没受伤的手指正捏着他的下巴,乔修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审视,看得江画莫名其妙。   这张脸确实长得很好,算是江画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乔修远从小看到大,脑子里反而没了清晰的印象,直到此刻,他好像才看清江画的模样。   是张阳光一般明媚而漂亮的脸,又带着落日晚霞的妖冶,本来该是艳光逼人的长相,偏偏一双桃花眼水润润的,纯粹柔软,好似揉进了两片云朵,能把人的心看软。   乔修远皱起了眉,江画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一直以来,他都是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么?   和越歌看向窗外的那一幕相比,江画这样看着他,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客厅间萦绕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靠近壁炉的沙发很温暖,乔修远的手指也由冰凉变得温暖起来,眼底的寒冰都有了一点融化的迹象。   动作持续十几秒后,江画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东西?”   乔修远瞳仁微动,迷茫了一瞬,焦距逐渐回笼。   “没东西。”   “在玩谁先眨眼的游戏?”   “...”   又过了十几秒,他放下手,攥紧拳头,转身上楼。   后方传来江画煞有介事地疑问,他在问管家:“乔哥怎么像是脑子被夹了?”   乔修远脚步一个踉跄,额间青筋乱跳,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克制住回头揍他的冲动。   ...不行,苏闻不在。   苏闻不拦着,他怕失手把江画打死!   ........   从阳明区的小混混着手调查是苏闻提的意见,周三下午时,他终于收到了反馈。   在乔修远为揍不揍江画而天人交战时,阳明区,在越歌被‘勒索’的小巷中段,两道人影相隔五米,已经无声对峙了半分钟。   越歌扫了眼他手里的资料,莞尔一笑:“等了很久吗?”   苏闻确定他知道自己查出了问题,却没料到越歌会不慌不忙,没有半点谎言即将被戳破的心虚与慌张。   他一时哑然,想说的话统统因越歌的先发制人而推翻,像被牵着鼻子走一般答道:“没多久。”   越歌朝前走了两步,使得彼此的神情更加清晰入目。   他歪头看了苏闻一会儿,突然问出一个与当下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喜欢江画吗?” 第57章 正好无聊 。   只是一句话, 就猛然戳进苏闻的心坎,让本打算好好沟通的心态直接崩裂。   没等到他的答案前,越歌老神在在的站着, 既不催促, 也不急着走人,终于耗得苏闻无法再沉默, 表情严肃起来。   “对,我喜欢他。”   这句话他第一次说出口,却不是当着江画的面。   越歌耸了耸肩,惋惜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白喜欢了这么久。”越歌偏着头,眼含戏谑:“可惜他是我的了。”   他今天穿着的仍是米白色的棉服,却和见乔修远时的气质完全不同, 棉服的拉链没有系上, 随着偏头的动作, 半敞的外套顺着肩膀下滑少许, 即便身处暮色之间, 裸露在外的脖颈白得夺目,颈线而下,棉质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两颗,那片白终究隐没在扯松的领带后。   明明是一张天生纯良的脸, 此刻却下巴微抬, 嘴角轻挑,浓密的睫毛衔着耷落的眼皮,波光流转间, 恣意闪烁着邪谲与讥诮。   苏闻以为越歌会起码与他伪装周旋一会儿,没想到越歌连伪装都不屑伪装,反而以一种傲慢的姿态睥睨着他这个失败者。   苏闻一向是温温吞吞的性格, 他习惯了用包容的角度去面对一切负面的人事物,过去十八年,第一次体验到火冒三丈的感觉。   “是你的?”他气极反笑:“是哪个你的?装出来的你?他知道你到底什么样么?”   “你会让他知道吗?”越歌好奇问。   苏闻板下脸,冷冷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再骗他。”   越歌从口袋中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外套和衣领。   “打赌吗?”   苏闻拧起眉,没有接他的话。   等系好扣子,重新摆正领带和外套,越歌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一脸的玩味。   “你猜,他信你还是信我?”   苏闻脸色阴沉如水,眉头拧得更紧。   昏暗的小巷只伫立着一盏亮度不足的白炽路灯,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越歌耸耸肩,表情渐渐转为无趣,而苏闻垂下头,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大半神情,只能听到他郑重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再骗他。”他说:“如果是为了你母亲的事,不要把他拖下水,他知道后,会很难过的。”   越歌脚步停住,站在与苏闻相隔两拳的身侧。   “所以?”   想起江画澄澈的眉眼,苏闻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知道骗他很容易,他很容易被表象欺骗,只要是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他不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画画的世界很单纯,他看人的眼光也是单纯的,而我只想他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直到方才为止,越歌身周的气场一直自然随性,仿佛与苏闻的对峙不足以激起多少情绪起伏,但在此刻,苏闻敏锐感觉到一股凛然寒意。   他话音一顿,脑内努力搜寻越歌波澜的原因,越歌却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哦,所以你当他的知心大哥哥,一直都是别有用心?”   苏闻表情一僵,旋即转为恼怒。   没等他开口,越歌接着说:“不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那女人,送你就是了,我不打算跟你抢。”   他偏过头,眉眼沉寂,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纯粹的宣告:“但江画,我要了。”   苏闻被他这种对待物件的轻漫态度激起一阵怒意:“那如果我要抢呢?”   听他这么说,越歌不急反笑。   潋滟的眼波荡了荡,盛映莹白路灯,弯成了一对漂亮的月牙。   “好啊,正好无聊。”   ......   晚上九点钟,苏闻神色疲惫地迈进乔家的别墅。   回来之前,他独自在车内沉思了很久,即便如此,走进乔家时,他仍旧没想好要怎么和江画说明经过。   如果知道越歌的目的,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不少,但不管是通过资料还是与越歌接触,他都无法确定越歌接近江画的原因。   如果时间充裕,他可以和乔修远好好商议过再说,但他们订的是明天中午的航班,再过两天,学校里有一项关乎毕业的重要考试,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消耗。   乔家灯火通明,屋内却静悄悄的,苏闻迈进客厅,管家轻声告知他江画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乔修远在楼上的书房,两人一直在等他。   苏闻点头,放轻脚步靠近沙发。   沙发一侧,江画蜷缩成一团,身上搭着薄薄的毯子,一双灵动的眼睛紧闭,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沉睡。   他睡相很好,呼吸均匀,柔嫩的脸颊晕着淡淡的粉,樱红色的嘴巴嘟着,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在做着酣甜的梦。   苏闻默默注视半晌,走向他,半跪在沙发前,伸手整理散落耳际的发丝,感觉到痒意,江画睫毛颤了颤,他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在调查资料中,‘勒索’越歌的小混混被打成了重伤,被他的人找到询问时,听到越歌这个名字,表情活像是见了鬼,如果不是威逼兼利诱,小混混根本提都不敢提。   只是被打了一次,便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说明越歌这个人不但极其擅于伪装,而且极具危险性,他不止骗过了江画,甚至连头脑优越的乔修远都被骗得团团转。   苏闻心头焦躁,无意识皱起了眉,从没有那一刻,让他这般后悔出国的决定。   低沉的气场影响了睡梦中的江画,他打了个颤,幽幽转醒,看见近在眼前的苏闻时,先是吓了一跳,认出对方后,才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坐起。   “苏闻哥,你终于回来了。”他声音绵软,带着困倦的鼻音:“你去哪了?”   “有点事。”   苏闻起身,在他身旁坐下,目及江画侧脸的压痕,忍不住伸手碰去。   刚碰到江画的脸,江画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下,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   苏闻收回僵住的手臂,强颜欢笑:“怎么睡在这,我看到你发来的消息了,想聊什么?”   “就是聊聊你们在国外怎么样。”江画想起什么,困意消散,朝楼上瞥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对了,你看到乔哥了么,他今天手竟然被门夹了!”   “今天?”   “对,好像是中午还是下午的事情,你说他是不是回国之后水土不服啊,被车门夹,这也太傻了。”   苏闻问:“伤得很重吗?”   “挺严重的。”江画有点担心:“说是半个月才会好,会不会影响国外的功课?”   乔修远中午和越歌见过面,这件事苏闻是知道的,听到江画的话,他潜意识里便觉得乔修远的手受伤肯定和越歌脱不了关系。   他虽然厌恶越歌那副稳操胜券的态度,但对于江画会相信谁这一点,苏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乍看之下,十几年的关系比几个月的关系牢靠的多,但既然越歌敢那样笃定,某种角度来说,说明江画对他的信任恐怕非同一般。   苏闻嘴里有些发苦,他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扭转江画对于乔修远的盲目崇拜,可不知道越歌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几个月就改变了江画的态度。   “按照车子的设计,他不可能自己夹到自己的手”苏闻做了个深呼吸,既然江画自己提及,便打算由此切入正题:“应该是别人夹了他的手。”   江画愣了愣,脑中想象车门的位置,发现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除非自虐,不然不可能自己夹到手。   他就顾着惊讶乔修远难得的纰漏了,一时都没动脑子。   “别人夹的?乔哥今天去见谁了吗?”   苏闻‘嗯’了声:“他去见越歌了,越歌约他中午聊一聊。”   “越歌?”江画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两个人见面直接调动了他的警觉:“我怎么不知道?!”   苏闻不动声色:“越歌没跟你说吗?”   江画恍恍惚惚地摇头:“没有,中午时,他只说有事出去一趟。”   不同于赵夜白几次失败后的学乖,苏闻和江画一起长大,远比旁人了解他的性格,江画心中的阴暗面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他便也发现不了别人的阴暗,如果直接跟他说明,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是帮他埋下怀疑的种子,才一步步引导他自己去看清。   如果可以,苏闻其实并不想他发现越歌一直在骗他,他只希望越歌到此为止,可事情明显不会就此结束,他没办法留在国内,只能教会江画保护自己。   “两个人中午有约,修远手上的伤,大概率是越歌夹的,但他看起来很细致,不像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江画很赞同这点:“是啊,他很会照顾人,怎么会伤到乔哥。”   说完,他撇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他为什么要约乔哥出去...”   “有没有可能是修远哪里惹到他了?”   苏闻假装没听到江画的后半句,顺势拿起方才放在茶几上的资料:“你之前说他被勒索过,后来是不是就再没有见过那个小混混了。”   江画不明白苏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不过回忆一番,之后他去过越歌家那么多次,确实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欺负白莲花的小混混。   “阳明区很乱,你最近常去,又招惹过这个小混混,我不放心,就让人查了一下,两个多月前,他被人打了一顿,伤得很重,断了三根肋骨,鼻梁断裂,耳朵也出了问题。”   江画抽了一口凉气,仿佛感同身受般捂住了鼻子:“被、被打得这么惨?”   “嗯,被一个人。”   明知道自己大概率不认识,江画还是很好奇到底谁这么凶残:“被谁?”   因为说的是都是实话,苏闻态度一直很坦然,说到这里,他甚至自己又低头确认了一遍资料上的名字,才复杂望向江画。   “被越歌。” 第58章 称呼 。   “被谁?”江画怀疑自己没听清。   苏闻耐心重复了一遍:“越歌。”   江画眨了眨眼, 认真盯着苏闻的表情,发现他好像没在开玩笑后,一时结舌。   苏闻是个很靠谱的人, 对于他所说的话, 一般情况下,江画都是会盲目确信的, 但这个只限于一般情况,苏闻现在所说的越歌把人打了,还打的那么凶残,就实在太挑战他的信任度了!   江画又确定了一遍:“苏闻哥,你是说那个小混混的伤都是越歌打的?”   苏闻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确实是他做的,画画, 你不相信吗?”   “他怎么可能打人...”   江画想起越歌柔柔弱弱的脸和跟壮硕完全不搭边的身形, 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相信, 要是越歌打架真这么厉害, 根本就不需要他带歪了。   等等...   想到什么, 江画突然回神,在脑内询问越歌的带歪进度。   系统:“百分之五十五。”   有一段时间,进度条上涨的特别快,除了谈恋爱, 江画自认那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做, 有没有可能是小混混私下又找上越歌,而越歌变歪之后,有了反抗意识, 觉醒了打架能力?   “...!”   白莲花被带歪超过百分之五十,性格应该和正常人差不多,面对小混混这种恶势力, 当然会选择反抗。   自以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江画突然之间有种看见了胜利曙光的感觉。   他从沙发上蹦起,眼睛亮晶晶地自言自语:“所以进度条才会自己上涨,原来是因为心态变了...”   江画既没有不敢置信,也没有晴天霹雳,反而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   “这也太省事了吧!”   “...?”   苏闻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反应,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江画。   他回忆起越歌那胸有成竹的嚣张模样,即便不想承认,但这四个月的时间,除了调查出的资料之外,这两个人之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不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也没用,事已至此,苏闻只能继续采取循循善诱的方式劝说。   “画画,如果越歌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或许他一开始就在骗你。”   提起这个,江画老脸一红,挠了挠头,心虚地讪讪:“苏闻哥,他没骗我。”   “你怎么确定的?”   江画不知道怎么跟苏闻解释,总不能说越歌会变坏,都是他从中作梗,恶意引导吧,越歌学会打架,恐怕都是他的责任。   卡壳半天,他支支吾吾地说:“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他真的会给小混混钱的。”   “...”   苏闻吸了一口气,心中憋闷,意识到江画与他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   “那你怎么确定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苏闻问。   江画态度更加含糊,他眼神飘忽,有点待不下去了:“我确定,总之,苏闻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口气憋得苏闻有些肺疼。   这还不算,敷衍之后,江画竟来跟他找认同:“而、而且打架也没什么啊,总比被小混混打好,对吧!”   “...”   两个人对话半天,却都没提起小混混挨打的时间点。   苏闻觉得让江画知道越歌的行为就够了,但他不晓得系统和任务的存在,江画脑内有一根白莲花各时期变坏程度的进度条,所以便没有特意提起小混混挨打在九月。   而江画,想当然地当成了最近。   江画现在困意全无,额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担心苏闻接着追问,自己没办法解释,苏闻对越歌的印象只会更坏,一个是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另一个是被他带入歧途的男朋友,他不想让这两人多出一层嫌隙。   因此,见苏闻端着脸,仍试图劝说他什么,江画绕过沙发,脚步朝玄关挪动。   “苏、苏闻哥,我马上期末考试了,作业还没写完呢。”他吞了吞口水,不忘朝楼上瞥了眼。   乔修远刚从书房出来,见他这好像要离开的架势,眉头瞬间紧皱。   “这就要走?”脱口问完,乔修远自己先愣了愣。   过去都是江画赖在他家不走的,他最常做的就是赶人,但这两次,竟然根本轮不到他赶。   江画忙不迭点头:“你和乔哥明天中午还要赶飞机,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这场谈话刚刚开始,苏闻没想到,他才说了越歌一点‘坏话’,江画竟然就要走了。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言,看着江画无声抗议的脚步,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涌起阵阵痛楚。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但他突然理解了两人出国时,江画为什么会又哭又闹,发了一大场脾气,甚至和乔修远冷战那么长时间。   那时,江画应该是觉得自己被抛下了吧。   苏闻不知道乔修远有没有发现,但他却意识到,在这四个月,不知不觉间,江画也把他们抛下了。   ......   对于越歌无师自通,学会了打架这件事,江画不但乐见其成,甚至想给他一个大大的鼓励,鼓励他再接再厉。   当进度条攒满那一天,就是他彻底摆脱系统,性命无忧的时候。   不过在鼓励的同时,他隐隐也有一些焦虑,比如说如果越歌过段时间变得太坏,真的成了不良少年的模样,会不会先从他这个男朋友下手欺负。   他问系统:“现在进度一半,越歌学会反抗恶势力了,那等到再多些,他会不会去主动欺负人?”   系统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江画:“不会杀人放火吧?”   系统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幽幽开口:“我也不清楚,以前的宿主都失败了。”   江画:“...?”   系统:“白莲花越歪就越具危险性是肯定的,不过不用杀人放火,我就能分析出实际的进度条,如果他真有这个冲动的话,你拦着不就好了。”   江画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到系统这套不负责任的说辞,气得直接一个仰倒。   江画:“我要是拦不住呢?!他要是坏得要命,欺负我呢?!”   系统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认真跟他科普过带歪成功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直到此刻,江画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可气的是,系统似乎对此不以为然:“为了自己的安全和任务着想,你只能想办法提高他的好感度,如果白莲花特别喜欢你,就不会欺负你的。”   江画:“哈?!”   江画纵使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任务的异常。   表面上是带歪任务,实际上,明明就是在逼迫他刷满白莲花的好感度,如果白莲花不喜欢他,这个任务就会变得异乎寻常的困难。   系统最近的存在感很低,大半时间都处于隐匿状态,很可能就是因为心虚,怕他发现不对。   江画冷下脸,恨得牙关直痒,一旦被系统砸中,想活命,竟然就得把自己搭进去。   想通这点后,他不禁怀疑其系统先前的种种建议,会不会是蓄谋已久的圈套。   系统见他久久不说话,难免有些心慌,赶紧解释道:“其实也没有多难,你家里有权有势还有钱,任务完成之后,想和白莲花分手还不容易吗,他再黑也是一个人,你要是想分手,他...”   说到一半,系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突然噤声。   江画以为它越说越心虚,气急败坏地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还完成以后,我能不能活着完成都说不定呢!”   想明白种种利弊,他不再搭理系统了,除了进度条,以后他绝对不会再信系统的一句话,纯粹就是把他往火坑里带。   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带歪白莲花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还得把自己卖了,他说不准当时就直接放弃了。   但现在...   江画咬紧嘴唇,看着车窗上映着的脸,那张脸神情复杂,抛开郁闷和怨愤,细微之处,隐约又流露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对于更加更加喜欢他的越歌,他竟开始期待起来。   拿出手机,他犹豫拨通了越歌的号码。   在话筒中传来三声拨号音后,越歌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江画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轻微的翻书声。   越歌突然问:“到家了吗?”   江画一惊,四下看看:“你怎么知道我在回家?”   “随便猜的。”越歌轻笑了声:“有问题要问我?”   “没有问题啊,就是打个电话。”   越歌若有所思地低喃:“果然...”   “果然什么?”   “嗯...”越歌说:“那果然是想我了吧。”   “谁想你了!”   江画一下涨红了脸,发现随着进度条增加,越歌不但歪了,脸皮还越来越厚了。   “我就是闲得无聊,才打的电话。”他试图解释。   “幸好你正无聊。”   江画撅起嘴,有点不满:“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了,正准备打去电话。”   越歌的声音压得很低,含着几分温柔笑意,明明两人隔着几公里的距离在打电话,声音穿过话筒,就像本人真的在身边与他说话似的。   江画这下不止脸颊发烫,头顶都要热得冒烟了。   他捂着脸,额头抵着前排椅背,娇嗔道:“你别说了!”   谈恋爱使人上头,江画着实好奇,越歌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些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每当越歌通过某些言语或行动表现出喜欢他时,他的心脏都会乱了分寸,像揣进了只上蹿下跳的兔子一样。   “江画。”   越歌突然唤了声他的名字,江画没吭声,一边用手背缓和脸上的余温,一边等着他说下文。   话筒里先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大概过了十秒,寂静了一瞬。   因为出自越歌口中,这个称呼都变得陌生起来。   “画画。”而他的语气,就像少得了一个糖果的孩子般郁闷:“我今天忘记吻你了。” 第59章 心意   印象里, 越歌一直是连名带姓的唤他的名字,像这般亲昵地唤叠字是第一次。   “你叫我什么?”江画问,与其说确认, 不如说他想再听一遍。   越歌换了种说法:“画画, 你今天没亲我。”   江画:“...”   江画的注意力还在名字上。   别人唤时还没什么感觉,越歌这样叫他, 听着却莫名烫耳朵。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他不自在地提醒,手指不住扣动车上的安全带:“你、你改回去。”   “不改。”   不改就不改,江画咬咬牙,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亲就没亲,不是说只习惯二十天吗,已经够了。”   “习惯是要保持的, 不然怎么叫习惯呢。”   越歌说得一板一眼, 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 江画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丢下句:“谁让你忘了,我也没办法。”   电话一端沉默半晌才出声。   “说的也是,太晚了,明天吧。”越歌声音怏怏的, 有些闷闷不乐, 又有些不情愿:“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哦。”   他妥协的这么干脆,江画倒是应对了个措手不及。   江画本来没太在意这个吻,实际上, 因为每天都会亲亲,如果只是贴下嘴唇那种,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要是动作够快,他甚至能控制住脸红心跳,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感觉到越歌因此失落,他竟有点后悔。   ...其实中午他想起来了的,就是没好意思说。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越歌便和他道了晚安,挂断电话后,江画反而郁闷了。   他咬紧嘴唇,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家了,眼一闭心一横,到底下定了决心。   夜晚的交通状况极佳,二十分钟后,筒子楼下,江画一边打哈欠,一边给越歌拨去电话,让他下楼。   晚上十点,越歌还没睡,甚至没有换上睡衣,电话挂断后两分钟,他竟然就衣冠整整地出现了,看得江画一脸狐疑。   他有种,越歌早知道他会来的错觉。   等越歌坐上车,江画正想质问,凉风裹挟着清淡的香气先一步袭了上来,越歌将他堵在车门边,二话没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你是不是...唔!”   长途跋涉而来的吻自然不会草草结束,这种时候,越歌仍旧体贴的要命,手掌隔在他的后脑勺和车窗之间,不忘防止他磕到头。   江画却一点也不领情,但凡越歌温柔点,都不至于多此一举。   嘴唇原本带着室外的温度,却架不住摩擦生热,温凉交缠出滚烫,灼热的温度几乎沁出了鼻尖的汗珠。   这个吻无声而激烈,绵长而灼热,夺走了呼吸所需的氧气,大脑也因缺氧放弃了思考。   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搭上越歌的手臂,做出推开的动作,奈何有心无力,指尖扣紧衣料,眼眸盈出请求的水光,直到水光挤出眼角,越歌才微喘着离开他红肿的嘴唇。   “呼呼...你...你...”   不同于越歌的游刃有余,江画呼吸凌乱,虚弱靠在他手心,只觉得方才被亲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大脑一片混沌,早就忘了想问的问题,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越歌发疯了!   “画画。”越歌目光落在他湿润的唇上,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   江画竭力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呛到自己。   “嗯?回答我。”   说着话,越歌不住拉近距离,再度覆上嘴唇的同时,江画突然回神,打了个激灵,挣扎着抱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从唇边擦过脸颊,随着他紧搂住越歌的脖子趴上肩头,勉强算是逃过一劫。   越歌错愕了一瞬,随即嘴边漾出一抹笑意。   江画咬牙切齿:“来亲你,已经亲完了!”   越歌不依不饶:“不是说了明天再补吗,为什么会来?”   “...”   这下江画被问住了。   实际上,他现在也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越歌发疯,他就不应该心软一时冲动,大半夜跑来这里受罪。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份冲动,其实和今天与系统的对话脱不开关系,系统说,最好努力让越歌更加更加喜欢他,借以在未来保住自己的小命,江画对此半信半疑,所以他就做了个半信半疑的选择。   一半为了让越歌更喜欢他,至于另一半...他主要考虑自己的心意。   “画画,画画,为什么?”   越歌音色更低,伴随印在耳朵上的轻吻,一路钻进脑海,触动数条敏感的神经。   心脏被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勾得麻酥酥的,江画知道他想听什么,忍了一会儿,终究缴械投降,用滚烫的面颊蹭了蹭越歌的脸。   “画画。”   “...喜欢你。”他不情不愿地小声哼哼:“因为喜欢你。”   ......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江画涉猎极浅,一直以来,他都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   直到他方才得知,所谓的完成任务就是要欺骗越歌的感情,任务完成后,他可能依靠家里的势力毫不留恋地分手,他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对于完成任务之后的打算,他有意回避去想,如今被系统直接点出来,他终于意识到了回避的原因。   他竟然不太想分手。   如今,听到系统说要刷越歌好感度,他不愧疚,听出系统要他出卖感情和越歌交往,他也没有多排斥,反而是听到分手两个字,他的不满被放大了数倍。   谁说任务完成之后就非得分手,系统到时候都滚蛋了,凭什么管东管西!   当时他只觉得不爽,直到拨出电话,听到越歌改变后的称呼,在与乔修远和苏闻,以及一众亲昵唤他‘画画’的朋友家人对比后,江画就算再迟钝,也终于发现了这份不同的感情。   一路上,他分析来分析去,确定这应该就是喜欢没错了。   喜欢这个词他曾经糊里糊涂地和越歌说过好多次,第一次说得这般有底气,也不知道越歌听没听出来。   江画想了想,越想越不甘心,之前他不怎么较真的,这会儿他突然发现,除了告白那次,越歌真的就没再明确说过,上次他想问清楚,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变成自己心虚地向越歌解释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他推开越歌,逼视问:“你呢。”   “我?”越歌抿了抿嘴唇,明澈的眼眸不躲不闪:“我只对你这样。”   江画定格几秒,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捂住沸腾的脸,别过头不吭声了。   亲吻完毕,越歌没有马上下车,他坐在一旁,眼眸低垂着,气场突然变得有些消极。   “不过,我不确定你还会喜欢我。”   这句话将江画从羞赧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面露不解。   “我可能和以前不一样了。”越歌轻声说:“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   “什么意思?”   比起刚刚,越歌脸色苍白了些,他勉强朝江画笑了笑:“就是,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坏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说完,没等江画回答,他再度垂下头,有些自嘲地说:“听上去挺奇怪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始没办法控制自己,总是感情用事。”   江画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第一反应便和苏闻所说的小混混挨打事件联系在了一起,至于越歌的后一句话,他又难免联系到了自己的诱导。   江画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越歌会意识到自己在变化,看着他无助低迷的状态,他心下一紧,想都没想便抱了上去。   “我会的!”他期期艾艾地说:“我当然会喜欢你!”   是他把越歌带坏的,就算越歌变了,他怎么会因为这份变化而改变心意,那也太没良心了!   担心越歌不信,江画反复强调,一时忽略了自己的用词:“我肯定会负责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越歌任由他紧紧抱着,在江画看不见的角度,眼眸闪了闪,声音却依旧脆弱。   “真的吗?”他问。   “真的真的!”江画边点头,这会儿还不忘任务:“其实我更喜欢坏坏的,你随便感情用事,我肯定不变心!”   越歌扬起嘴角,回抱江画,充分感受着怀中温热的体温,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好,我努力。”   ......   回到江家后,江画接到了苏闻和乔修远接连打来的电话,让他有些吃惊的是,两人虽然态度不同,但所说的内容基本都是让他好好去了解越歌的为人。   经历了晚上与越歌的一番谈话,江画假装乖巧地答应了两人的说法,实际心里依旧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打算接下来继续就谈恋爱,顺便完成任务。   两人是周四中午的飞机,年前这段时间是没办法回国了,然而即便耳提面命许久,苏闻还是不放心将江画一个人留在a市。   临走前,苏闻和江母在书房聊了一个多小时。   就目前调查出的资料来看,越歌除了不同于外表的武力值,以及与苏家相关的身世,并没有实际证据表示他为人有问题,与江画谈的这场恋爱目的不纯,所以即便面对江母,性格使然,苏闻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在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   他和乔修远出国,总要给江家一个提醒。   这场对话进行期间,江画像平常一样,正无所事事地在学校里打发时间。   他要上课,中午不用去送机,只发去短信道了别,对朋友的离开虽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两人走后,他总算不用再小心翼翼地应对有关越歌的问题了。   发短信时,江画突然想起个成语,重色轻友,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   十二月中旬,临近期末,恒安中学陷入了老僧入定般的平静。   课间打闹嬉戏的学生少了,各种室外活动被一刀切,只有中午时篮球场会热闹一阵,其他时间,萦绕校园的都是翻动书页和试卷的簌簌声。   “太无聊了!”   食堂里,江画不止一次哀怨,挑食的毛病被激化到极点,现在看什么饭菜都不顺眼。   在他对面,越歌看了眼手机:“还有不到一个月期末,考完就放假了。”   江画拄着鼓鼓的腮帮:“我想一眨眼就放假。”   “放假就不无聊了么?”   “对啊,放假我可以出去玩,我好久没旅游了。”   越歌思考片刻,指尖点了点桌面:“好吧,到时给你放一个月的假。”   “...什么意思?”   越歌慢条斯理地吃着午餐:“忍耐到期末,到了寒假,补习可以暂停一段时间,假期的辅导班很多,我可能会去应聘。”   “不行!”江画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说完后,对上越歌疑惑的眉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权利干涉对方的时间。   即便补习正常,越歌每天都只需要辅导他一个半小时,假期里的大把时间,越歌肯定不会任其浪费,要是不用辅导他,那时间就更多了。   想到越歌要带着同样的耐心去教别人,江画越想越不得劲,方才对寒假燃起的期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没好气地戳了戳盘子里丸子。   “为什么不行?”越歌问。   江画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嘴里却被越歌塞进一个丸子,他用咀嚼了好一会才吞掉,又要开口,结果嘴里又被塞了一个。   “...!”   他用控诉的眼神瞪向越歌,越歌已经吃完了,喂给他的都是他盘子里的食物。   “你中午什么都没吃,吃完再说。”越歌好像看不见他的不满,淡声问:“要不要喝水?”   江画好不容易又吞下一个丸子,视线开始防备越歌的筷子。   “不要,我要喝果汁。”   越歌用下巴示意他的餐盘:“先吃饭,吃掉一半就给你买。”   越歌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江画撇了撇嘴,终是拿起了筷子,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眉眼弯弯,朝越歌狡黠地笑了起来。   “你不能去辅导班。”他语气笃定:“人家不会录用你的。”   越歌不以为意:“会的。”   江画眼梢一挑,放下筷子,手肘支着桌面,双手捧脸看他。   “不会的。”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班长,不会有辅导班录用一个染着七彩头毛的学生的?”   越歌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僵。   江画得意洋洋地提醒:“你忘了吗,你答应我,假期要陪我去染头发的。” 第60章 合作 。   越歌难得表情管理失败, 江画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他明知故问:“你不会真忘了吧?”   越歌拿起筷子,作势要接着塞丸子给他, 江画警觉后仰, 捂住嘴说:“你忘了也没用,你答应了的, 一放假我们就去。”   越歌眼皮跳了跳,那抹僵硬稍纵即逝,很快的,他恢复了浅笑安然的表情。   “好,也有适合染发的工作。”   “对啊,不要教别人了。”   一连达成达成两个目的, 江画的食欲都跟着提升了不少。   他眉开眼笑地吃完午饭, 没去细想什么适合染发的工作, 反正既然打算正了八经谈恋爱, 那这个寒假, 他肯定不会让越歌埋头工作的。   再一次,他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假期。   ......   苏闻和乔修远离开当晚,江画恢复了以往的时间安排,放学之后, 打算跟着越歌去他家里补课。   这几天他无心学习, 功课落下了不少,不过比起他,越歌似乎更伤脑筋, 中午时特意和他说好,晚上补课要专心一点。   结果没到放学,江母便给江画发了消息, 让他晚上早些回家,说是有话要说。   没办法,江画又和越歌请了一天假,越歌听到理由后,怔愣了一下,在嘱咐他不要忘记做作业后,便放他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江画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一般家庭不同,在江家,江父江母如果特意找江画谈话,那一般都是好事,如果江画闯祸或者惹事了,两人一般私下就摆平了,至于批评什么的,那也是委婉的不能再委婉,能让苏闻等人转达,就绝对不会亲自出面,生怕江画对他们产生厌烦心理。   江母和江父平时最爱攀比的就是谁更宠爱儿子,慈父慈母生涯中,谁都不想留下‘污点’,好在江画身边有乔修远这样的‘恶人’角色,在几个朋友潜移默化的引导下,他不但没长歪,心性端正的压根不像个被宠上天的富二代。   在苏闻和乔修远知道他谈恋爱后,江画已经不抱希望能瞒住父母了。   以他对父母的了解,即便知道他早恋了,除了保护欲会更加旺盛之外,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勒令逼迫他分手的桥段,包括老妈今天发来的信息都很正常地加了爱心和波浪,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不安。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江画探身凑近前排,目光灼灼地盯着司机的面瘫脸。   “李哥,你的职业素养呢?”   司机李石感觉到后方逼近的气息,手一抖,当下冒出一脑门冷汗。   “少爷,我冤枉。”   “你没跟我妈报信?”   李石性格木讷,本人要是不说话,就跟一座摆着的人型石膏没什么差别,摇起头来都很僵硬:“我只说送你去同学家里补课,其他什么都没说。”   江画眼睛一眯:“其他?”   “...”   李石看似面瘫,实则嘴里发苦,车子刚好到了江家,停好车后,他二话不说,掏出眼罩示意。   “少爷,我每次停好车都戴这个,最近从不离身。”   江画:“...”   自己都还没防着司机,司机竟然防着他们。   不过这样看来,应该不是李石告的密了,只可能是苏闻或者乔修远。   江画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落下句‘算你识相’后,尴尬下车进了家门。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江母特意找他谈的就是早恋的事。   江母话里话外的意思和苏闻差不多,一边让他多留几个心眼,小心被人骗了什么的,一边暗示他现在年纪太小,大学里优秀的男男女女更多什么的,总归就是越歌不够好。   如说是在前两天,江画听到这样的话可能都会不以为意,毕竟他清楚,越歌‘表里不一’的根本原因在他,别人调查出这份违和并以此怀疑越歌也正常,可在弄清自己的心意后,明知道正常,江画也不乐意听了。   他全程人在魂不在,脑子里惦记着过段时间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好,直到听见江母无奈说:“修远不行,还有苏闻啊,这两个孩子都知根知底的,你要是想谈恋爱玩,身边不就有现成的么,干嘛非找班里的同学啊。”   “不可能!妈,你说什么呢?!”江画猛然回神,完全无法理解老妈的想法,忙甚至吓得不清:“这话让苏闻哥听到了,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通过江画的表情,江母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家儿子的迟钝。   她默了默,突然怀疑以江画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谈成恋爱的,因此更加偏向他被人骗了,经历了上次秦扬的事,江家的背景基本在恒安中学传开了,也不排除对方见江画人傻钱多,打算占些便宜的可能。   虽然在江母眼里,就算没有江家,江画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宝贝,但她更清楚,江画在外面从来不是主动交朋友的类型,更别说去喜欢谁,如果没人引导,他脑袋里恐怕都没有爱情这个概念,苏闻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光对他好根本没用。   江母越想越头疼,妩媚动人的脸蛋都愁得少了几分光彩。   “这样吧,爸爸妈妈过段时间要出国,在那之前,你带他来家里吃顿饭,聊聊天吧。”   “来家里?”   “对啊,听李石说,你每天都去阳明区补课,那边乱得很,车子都被人划了,如果假期你们还...在一起的话,不如来家里补课吧,家里什么都有。”   车子被划的事江画是知道的,阳明区确实不太和平,不止有勒索钱财的小混混,还充斥着非常多的无业游民,再加上那片区域没有监控,李石每晚一个人在车上等他补完课,还被人丢过石头。   到了冬天,简陋小屋内的温度严重下跌,江画娇生惯养十多年,确实有些吃不消。   何况越歌每天给他做饭也挺辛苦的,他家有厨师,有地暖,甚至有好几间空着的客房,如果天气太糟,他动动心眼,说服越歌住下来都没问题。   江画被说动了:“只是聊聊天?你不会和他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江母脸色微僵,随即对着儿子娇嗔道:“妈妈是那样的人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什么电视剧?”江画懵懵道:“我是说,你不会和他说我小时候的糗事吧,你可千万别说!”   江母:“...”高估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江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考量,现在越歌的带歪进度只有百分之五十几,完全是正常的人范围内,结合他那张迷惑性十足的好人脸,要过爸妈这关完全不是问题,要是等到越歌彻底变坏再见家长,那这关还真就不一定过得去了。   “寒假再说吧。”江画面上有些发烧,在江母惊异的注视下,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寒假我再约他,最近期末很忙。”   明明交往了好几个月,按照他的时间来算,这会儿却是刚心意就要见家长了,心情简直像过山车。   江母没有异议,在江画离开前,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对了,你爸爸最近在和b市的度假山庄谈合作,下个月对方可能要来家里拜访。”   江画摆摆手:“知道了,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和你怎么没关系。”江母说:“他家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听说也在恒安中学念书,最近刚转过去,上次见面,还提到你们可能认识呢。”   江画敏锐捕捉到‘刚转过去’几个字,不由停住脚步。   “...他叫什么名?”   江母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江家类似的合作太多了,就算这个项目比较重要,但因为对方的根基在距离远些b市,她没有记太多信息。   “忘了,只记得姓赵。”   “...”   ......   生日结束后,十二月终于趋于平静。   没了外在因素干扰,连带系统也越发安静,简单的快乐日子过得飞快。   每天上上课,补补习,谈谈恋爱,不用发生什么,江画只在嘴上念叨,实际也不觉得多无聊了,相反的,在心里,他甚至开始珍惜起了这份平静的日常,等到越歌越变越‘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眨眼间,时间到了一月,恒安中学迎来一学期的期末考试。   被迫在题海中遨游了一个月,考完期末的那一刻,江画简直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期末考试是按照期中的成绩分配的考场,江画在倒数几号考场里,而越歌不止在一班位列第一,在整个年级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两人的考场隔了十万八千里,江画本想拖一会儿,等人都得差不多了下楼,结果铃声一结束,他便在教室门口瞥见了越歌的人影。   不止他注意到,考场里的其他学生也注意到了,学校里近期的八卦不少,但两人之间的八卦算是话题度榜首,当下,一众人的眼神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正巧在这个考场的周大嘴最为嚣张,自后桌推了下江画,小小的眼睛本就被肥肉堆砌,这会儿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画儿,班长来接你了,去约会啊?”   江画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余光不住往门口瞄。   “约什么会,我们去染头发。”   周大嘴眼睛睁开了点,怀疑自己听岔了:“染头?”   “对,染头发。”   “...你没发烧吧!咱们学校不让染发,也就怀水中学不管头发。”   说着话,周大嘴伸手去摸江画的脑门,胖手被江画一巴掌打开:“我染了,学校能把我怎么样!”   “画哥牛逼!”   也就这时候,江画想得起来自己是个出身显赫的富二代,何况都放寒假了,他染个头发学校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   江画瞥向门口没了笑容的越歌,眼中闪过不解。   好像越歌不这么想。 第61章 染发   他收拾好东西出教室时, 越歌正对着空气走神,敛眉沉目,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模样。   许多人在他身边路过时看出他在想事情, 很体贴地没上前打招呼, 就这样,人缘爆好的白莲花难得没有被打扰。   江画却没那么善解人意, 出来后便唤了他一声:“你来的好早啊。”   越歌回神,慢半拍地答:“嗯,提前交卷了,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江画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等发成绩不就知道了,都考完了就别提了,走吧, 去染头发!”   越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目光扫过江画乌黑的头发, 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理发店的选择, 江画没有询问赵夜白这个顾问。   自从过生日忘记邀请赵夜白后, 再遇到什么问题,江画便不太好意思去寻求帮助了,他怕自己养成习惯后,真把赵夜白当成了完成任务的辅助工具人。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赵夜白到底是喜欢越歌, 还是认真的在说越歌坏话, 他不再找赵夜白,还有一半原因在于这家伙说话太没谱,有时着实让他烦躁。   问过成墨阳等圈内的朋友, 江画最终将目的地定在a市商业区的一家理发店,听说那里价格高昂,但水平非常不错, 非常善于挖掘顾客的优势,并以此设计出适合顾客的发型,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名叫托尼的造型师。   最后一场考试在下午三点半结束,两人乘车到达店内时,刚好下午四点。   “听说染个头发要好几个小时。”江画忧心忡忡地问:“我脖子不会断吧。”   为他服务的是一个有些娘气的年轻男人,一听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不会的,客人想染什么颜色。”   颜色这个问题,江画想了好些天。   他打算让越歌染七彩头毛,但自己却没那个勇气尝试,染完之后恐怕跟插了一脑袋鸡毛差不多,整个一成了精的七彩鸡,人基本不能要了。   “要、要不深棕色,不太明显。”   越歌正在一旁翻开图册,闻言,倏地抬起了头。   他合上册子,淡淡说:“那我一样。”   “不行!”   “为什么不行?”   “...”   对上越歌清清亮亮的眼眸,江画支吾一阵,终是败下阵来:“好嘛,我染其他颜色。”   他挑来挑去,看哪个颜色都觉得夸张,最后在理发师的建议下,勉强选了个和外套颜色差不多的淡粉色,据造型师说,这个颜色和他鲜艳的五官很相称。   刚选完颜色,江画正寻思着怎么忽悠越歌染个七彩头发时,一直围前围后的造型师再次开口。   “你们是情侣吗?”   江画警惕抬头:“你想干吗?”   偌大的店内有不少顾客正在做造型,但放眼望去,也不知道是白莲花气质加成,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在一众时尚前卫的俊男美女中,越歌依旧是最特别,最具存在感的那个。   想起学校里被越歌迷成脑残粉的大众,江画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地宣告归属权。   “他是我男朋友。”   见他似乎误会了,造型师连忙摆手,心里却也生出了那么一小点遗憾。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是情侣的话,搭配您...恋人的气质,可以尝试一下冰蓝色,我觉得很合适。”   在造型师的示意下,江画看了看他所说的冰蓝色,又看向正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手机的越歌。   越歌没有再挑颜色,似乎已经放弃了,浑身弥散着一种淡淡的,生无可恋的感觉。   “你觉得怎么样?”逼着人染头发的江画很心虚地凑过去。   “可以。”越歌看都没看:“都可以。”   接着角度,江画飞快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差点喷出来。   【头发的生长速度】   他憋着笑,假装没看见,对着越歌紧绷的侧脸,突然想凑上去亲一口。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江画到底没那个胆子,确定好颜色后,两人相邻而坐,先修剪了一番头发,而后,染发这一目标设定一个多月,终于落实到了白莲花头上。   漫长的上色时间非常难熬,让江画有些意外的是,过程中,越歌竟然比他还要不老实,经常偏头朝他看过来,非常不配合工作。   江画也注意到了,与其说越歌在看他,不如说在看他身后的造型师,那双淡色的眼珠不住往他头上瞄,就好像上方有多碍眼的东西似的,看得江画没来由的忐忑。   好不容易一切结束,江画对着镜子东照西照,问越歌:“是不是这个颜色很难看,你刚刚怎么总往我头上瞟?”   越歌表情僵硬了一瞬,避开江画镜子里的目光:“我没瞟。”   江画睁大了眼睛,心中感慨果然带歪了,白莲花竟然撒谎。   其实他感觉还挺成功的,起码比预想中好了一百倍。   越歌本来就皮肤白皙,浅淡的冰蓝色将他的皮肤衬成了冷白色,如画的眉眼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霜降,不仅压住了亲切柔和的气质,还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神圣之感。   不管带歪没带歪,起码不是好亲近的白莲花气质了,更像是高岭之上的天山雪莲。   没有驾驭不了的发色,只有无法驾驭的颜值。   染完头发,店主便走上前商量能不能拍两张宣传照,江画不缺钱,当下就回绝了,因为店主给出的价格不菲,他以为越歌会犹豫一下,还在想怎么打消越歌的念头,谁想到越歌拒绝的更果断,无视周围偷拍的客人,拉着他便走了。   越歌看起来心情真的很糟,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糟糕。   回到车上,越歌面朝车窗生闷气,江画在脑内偷偷询问系统当前进度。   系统:“百分之七十。”   江画险些惊呼:“怎么这么高,之前不是才百分之五十几吗?!”   系统停顿片刻,含含糊糊地解释:“染头是一个原因,前些天就涨到百分之六十五了。”   江画更纳闷了:“前些天?前些天我没做什么啊。”   系统:“可能是白莲花更喜欢你了吧,早恋程度也是影响因素。”   江画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喜的同时又对系统抱有怀疑,他瞥了越歌一眼,问:“那你查查,今天好感度有没有下跌。”   系统不说话了,不知道是查不出来还是装死。   考完试,当天不需要再补习了,晚上八点左右,江画没有提议回家,让司机找了一家餐厅,打算请越歌吃些好吃的,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补偿。   两人的杀马特造型非常的惹眼,不管到哪都是视线的焦点,江画本来就不喜欢被人盯着,然而自作孽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   餐厅里,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随便点了几道菜,在越歌点餐时,江画意外发现越歌好像不吃辣,点的都是很清淡的食物。   他偷偷记在心里,一直注意着越歌的脸色,见比方才缓和了许多,才软着语气开口。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江画对着窗户照了照自己,转头问:“真的很难看吗?”   越歌摇头:“还可以,很适合你。”   “那你怎么不开心?”   越歌扶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脾气地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江画明知道哪里不方便,这会儿却假装不知道,将骄纵的性格发挥了个彻底。   “都放假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要不要拍张照发朋友圈。”   越歌眼角顿时一抽,江画没有加过同学的好友,但越歌却是被迫充实了恒安中学一半的列表,其中不乏有各科老师以及过往打工的老板。   “不用了,之前说好的不公开。”他示意两人的发色,娓娓解释:“如果发了照片,会被猜测在早恋的。”   “最近不是一直在猜么。”江画不以为然,现在他想法变了,还挺想有人看出来的,省得学校里的人总变着法地找越歌搭话。   越歌拒绝的坚定:“不一样,很麻烦。”   “...什么麻烦?”   越歌顿了顿,看着江画在发色加成下更加艳丽夺目的眉眼,勉强压下心中的郁闷,却没再装出一副温柔大度的形象。   “会发生很多麻烦的事,比如老师会找我谈话。”   “...哦。”   江画虽然点头应声,那双眼珠却还是茫然的,越歌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他在不懂装懂。   他耐着心解释:“我拿了学校的奖学金,如果坐实早恋,下学期的奖学金会有影响。”   江画这下明白了,甚至能举一反三:“也会影响那些评比吗,比如三好学生什么的?”   越歌点了点头。   江画暗忖,那才叫带歪白莲花。   在喜欢越歌之前,江画就因为优柔寡断,总是心软,而狠不下心用极端的办法完成任务,喜欢上越歌后,不但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反而更加畏手畏脚了。   带歪程度百分之七十的越歌不一定会容忍他的任性,说不定会因此而吵架什么的。   犹豫到点好的菜都摆上了桌,江画只是拍了照片,终究没有外发。   吃饭时,他收起手机,精神有些怏怏,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对了,你这两天有空吗?”   “嗯,咖啡店的工作改成了日班,但要下周才开始。”越歌给他倒了杯果汁:“这两天可以陪你玩。”   “谁用你陪...”江画脸颊发烫,小声嘟哝了一句,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那你明天来我家一趟吧。”   “你想打游戏?”越歌把果汁放到他跟前。   江画挑剔地看着杯子里的果汁,说:“不是我,我爸妈想见你。”   哗啦一声。   越歌倾倒果汁的手一抖,不小心洒出了杯外。   江画吓了一跳,赶紧给他抽出几张纸,越歌放下瓶子,没有接,只是一脸复杂地看向他,看得江画心虚气短。   “看我干什么,我爸妈知道了,想见你一面怎么了?”   虽然还没成年,但满打满算,他们都交往四个月了,见见家长应该也...没什么吧。   江画本来是这么觉得的,但越歌的态度突然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话音一落,越歌突然做了个深呼吸。   “我没有说不能见面。”   江画追问:“那你想说什么?”   从高一入学,认识越歌开始,江画便没见他露出过这般心累的表情,他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并在此基础上又被人狠狠刁难了一番似的。   越歌看了看窗户上怎么看都不像正经未成年的造型,表情逐渐麻木。   他转向江画,发自内心:“我只是想问,为什么不能等我见完家长之后,再去染头发呢?” 第62章 见面 。   江画整整反应了五秒钟, 脸上才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浮现出懊恼的神色。   “我忘了。”他说。   越歌又做了个深呼吸。   江画再次认真端详越歌的新面貌,心态倒是很乐观:“我妈不在意这些,长得好看就行, 你不用紧张。”   “我没有紧张。”越歌叹气, 看着江画想说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他拿出手机, 查了查染发剂的脱色时间,商议道:“浅色的染发剂一个星期左右就会脱色,到时还是要染回黑色,能不能推迟到下周?”   “不行,我爸妈下周就走了。”   越歌抬眸:“那明天就染回黑色?”   江画用力摇头:“那我这几个小时不是白折腾了,更不行!”   “...”   越歌今天第n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江画这个罪魁祸首反而不耐烦了。   “没事的, 我妈真的不在意, 她要是问起来, 我就说是我非拉着你染的头发。”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系统:“难道这不是事实么?”   江画:“你闭嘴。”   说完, 江画自己也有点心虚,没敢看越歌的表情,自顾自地埋头吃起饭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落在身上的目光移开, 越歌终是妥协了, 只是语气仍有些发僵:“阿姨什么时候有空?”   “上午吧。”   “好。”   和越歌简单吃了顿饭,因为心虚,江画没再缠着他, 轻轻亲了一下就回家了。   他顶着个粉脑壳大摇大摆迈进江家时,刚好和下楼的江父撞了个正着。   江父被那头粉毛晃到眼睛,手里的水杯啪叽掉了, 声音吓到了正在客厅敷面膜的江母。   “爸,你干嘛啊?”江画挠挠头,显摆一样问:“我新发型怎么样,是不是比成墨阳那头红毛好看?”   江父虽然宠爱儿子,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   他既想批评江画不伦不类,又碍于那份溺爱说不出口,结果就是严肃的嘴角不断抽搐,瞥了愣住的江母一眼,捡起水杯上了楼。   老爸没搭理自己,江画却心里没数,颠颠朝沙发凑去。   “妈,我新发型好看吗?”   江母愣过后,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乍眼。”   “你没看习惯,过两天就好了,我现在瞧着也不太顺眼。”   江母的接受能力比江父高出太多,她本来就喜欢把儿子打扮得粉粉嫩嫩的,适应几分钟后,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起照来。   “我的宝贝长得漂漂亮亮,果然折腾成什么德行都好看。”   江画噎了噎,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等江母好不容易拍完照,喟叹一声,放下手机说:“画画,不过你明天下午还是出门一趟吧。”   “为什么?”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你老爸和b市的赵家合作,后天我们就出国了,所以明天人家要上门拜访。”江母爱不释手地捧着江画的小脸,帮他整理起挠乱的头发:“你这头发好看是好看,不过你爸估计接受不了,他在外面凹的是铁血手腕的霸总人设,你明天一出现,你老爸估计就绷不住了。”   江画似懂非懂,问:“你们后天就走,你不是说要见越歌吗?”   江母一愣,因为江画最近乖得要命,每天回家后还要占用书房写写卷子,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和他说的上午。”江画转了转眼珠:“不过你们要是忙,要不就别见了,他没什么特别的,又不是坏人。”   江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昔日里不谙世事的宝贝儿子竟然也有护着人的一天,江母心里既感慨又不由失笑,对能把江画带早恋的越歌更好奇了。   “上午可以,就上午吧。”   “哦。”江画难掩失望,没了和老妈聊天的兴致,敷衍两句就回房间了。   回房间尽情玩了会儿游戏,等到困意袭来,江画洗过澡钻进被子,迷迷糊糊想起,老爸合作的对象,貌似很有可能就是赵夜白。   最近赵夜白和高三打成了一片,在学校里特别惹眼,班上很多女生都会在课间提起他的名字。   生日之后,两人便没怎么来往了,不过江画却清楚记得,之前赵夜白说过,要是越歌陪他染头发,就叫他爸爸。   临睡着前,他心想,也不用赵夜白叫他爸爸了,只要抵消到生日忘记邀请的事就行了。   他手机里拍了越歌蓝头发的照片,等下学期开学,见面后,再和赵夜白谈和吧。   ......   寒假第一天是个阳光不错的晴天,a市的冬季气温不算很低,但天冷路滑的,江画仍派李石去接了越歌,早上吃过早餐,他便在客厅等着人来。   今天全天都是社交场合,江母在楼上梳妆打扮,而江父上午去了公司,这倒是让江画松了口气,老爸虽然对他一点都不凶,但偏偏长了张凶神恶煞的脸,不在家也好,省得吓到越歌。   系统:“你老爸要是知道你在想什么,恐怕真想把白莲花吓出a市。”   江画不以为然:“他又不知道,倒是你,最近怎么突然又活跃了。”   说实话,江画还是喜欢系统不说话的样子。   系统傲娇道:“你管我。”便再度匿了。   ......   越歌到达江家时,时针刚好指向九点。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量要不要准备礼物,然而结合当下的情况,江画的父母此次见面,必然是处于对他怀疑的态度,如果准备的太妥帖,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只买了一束清新优雅的百合花。   其实他应该买一束鲜艳欲滴的品种,那应该更贴合江画母亲的喜好,江画的外貌应该遗传母亲多一些,大概率江母是位妩媚动人的女性。   但那样有悖今天的目的。   一个没什么心机,未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才是最不惧威胁的,即便越歌非常厌恶被人拿捏的感觉,但他知道,有些时候必须暂时暂停思考,甚至不能跟随本能行动,而是要表现出最真挚无垢却不失莽撞的一面。   直到进门前一刻,越歌脑中都在权衡值不值得   门开了,看见江画强掩着羞赧和雀跃的脸,越歌朝他笑了笑,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   “在等我吗?”   “谁等你了,我只是刚好走到门边!”   江画拉开门,嘴上狡辩,灵动的眼珠却不住往后瞄,又想看看越歌,又想注意江母下没下楼,差点忙不过来。   将越歌带进客厅,当管家要结果花束时,江画先一步抢了过去。   “你在这里等等,我上楼叫我老妈,顺便告诉她这是你送的!”   比起越歌,江画更像急于表现的那一个,越歌有些忍俊不禁,在光滑的茶几上扫了一眼头顶的一片蓝,根本没打算留下多好的印象。   等到管家端来沏好的红茶,江母才施施然出现在楼梯口。   江母妆容精致,本想端着优雅贵妇的形象出场,瞥见越歌的头发,又看了眼江画的头顶,眼皮抽了抽,心中却生出了几分疑惑。   按照苏闻所说,越歌在学校是十分乖巧优秀的模范生,但人不可貌相,对付一些要债的小混混下手很重,表里不一。   江母又瞧了瞧越歌的形象,感觉表里挺如一的,怎么看都是不正经的不良少年。   江母下楼时,越歌站起了身,直到江母在对面落座,江画转悠了一圈凑到他身边,他才顺着江画的拉扯坐下。   对着一个蓝脑壳和一个粉脑壳,江母掩了掩眼睛,心里打好的那些不动声色警告越歌的草稿都给晃忘了,竟是越歌先开的话头。   “伯母好,我是江画的同学。”   他没有直接说是男朋友,这一点光看头发丝都能看出来。   昨天江画还不紧张,真到现场,明明两个都是熟悉的人,江画却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了。   “妈,这是越歌。”江母还没从视觉冲击中回神,江画便按捺不住开始周旋了:“你别看他头发了,是我逼着他染的,越歌在我们班是班长,还是什么三好学生,什么优秀班干部,还拿过乱七八糟好多奖,反正...妈,你别看他头发了行不行!”   越歌:“...”   江母收回视线,有些尴尬地掩面轻咳:“你说是你逼着他染的?”   这些前卫的造型并不适合出现在未成年的脑袋上,江母看江画是爱屋及乌,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但如果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这样,难免会有所偏见,更别说江家本就是注重仪态的大户人家。   江画想应声,越歌却轻轻碰了下他的腿,止住了他的话音。   “不是的。”越歌温声说:“我和江画约好,如果他成绩提高二十名,就答应他一件事。”   说到这,越歌顿了顿,面露犹豫:“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所以最后他选了这种解压办法吧。”   江母反问:“解压?”   “嗯。”越歌动了动手指,避开江母的视线,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担心江母责怪一样:“因为是假期,所以我就答应了,应该下周就会掉色,到时我会带他染回黑色的。”   他的声音清清润润的,没有这个年纪男孩子的骄躁,在那张漂亮干净的面容下,即便是慌乱都显得惹人怜爱,不忍苛责。   即便对着个不良少年的蓝毛,江母此刻莫名心头一软,好不容易准备出的暗讽又憋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   江母将越歌刚刚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除了苏闻和乔修远,江画身边并不是没有其他喜欢在外貌上折腾的好朋友,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兴趣,就连在宴会上做做造型都嫌麻烦,所以江母本来就怀疑江画是不是替对方故意背锅的,经越歌一解释,感觉那倒也像江画干得出的事。   不过,她对江画主动学习这一点,心中仍充满疑虑,不明白越歌是怎么做到的。   江母抿了口红茶,没忍住又飞快瞥了一眼两个脑壳:“听说你还是画画的家教,你们是怎么...”   没等江母问完,庭院里突然传来一声车鸣。   紧接着,门铃响起,管家接通电话,挂断后,有些为难地望向江母。   “夫人,客人提前光顾了,老爷还要等一会儿才回来,让您先帮忙接待。” 第63章 怀疑 。   就没有比现下更不凑巧的拜访时间了。   江父还在回家的路上, 起码要二十分钟才到家,江母看着眼前一粉一蓝两个脑壳,头疼得拧起了秀气的眉。   她无奈道:“我知道了, 画画, 先带你...同学去楼上吧。”   “哦。”   江画乐得如此,拉着越歌便去了楼上卧室, 知道这次见家长应该没了下文,起码在爸妈再次回国之前,没机会刁难越歌了。   他们刚拐上二楼,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江画好奇地回头瞅了一眼,瞧见一个面容英俊的大叔, 听从江母的嘱咐, 赶在对方看见自己的头发前, 将越歌扯进了卧室。   关上门, 江画便问:“我们什么时候打赌成绩了?”   谈话结束, 越歌心里同样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刚九点半。   “只是那么说而已。”他淡淡道:“不然你妈妈会觉得你在撒谎。”   “为什么?”   越歌看了他一眼,走向卧室一角的小沙发坐下, 语调不变:“你妈妈没有和我相处过, 是从其他途径了解的我,在她眼里,我不一定是个三好学生。”   他点到为止, 不再过多解释,给江画留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果然,听到其他途径几个字, 江画第一反应便想起了苏闻和乔修远。   他没摸清如今乔修远的态度,但苏闻却明确表示过让他别太相信越歌,很可能是苏闻跟老妈也说了同样的话,这才影响了老妈的判断。   虽然苏闻应该是出于担心他才这样做的,但因为正处于热恋期,江画这会儿仍觉得不太舒服。   面对越歌,他心里也生出了淡淡的歉疚,赶紧干巴巴地夸赞:“还好你反应快。”   越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内,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毫无责怪之意,手指在沙发上轻点,目光一直落在江画脸上,片刻后,招了招手。   “画画,过来。”   江画本来都坐到床边了,犹豫了一下,起身挪向单人沙发:“干什么?”   越歌没说话,只是拍拍腿,江画脸颊红扑扑的,表面不情愿,身体却老实坐了上去,越歌搂住他的腰,沉吟片刻,问:“你爸妈最近要出国么?”   “嗯,出差。”江画摆弄着手指,状似无意地说:“我妈还想带我去,放假顺便带我旅游了。”   瞥着他写在脸上的小心思,越歌眼眸微沉,很‘贴心’的接道:“那你去吗?”   江画抬头,蝶翼般的长睫忽闪着,他也不看越歌,视线在屋内乱飘,一脸的傲娇:“我还没想好。”   越歌忍着笑,故作不舍:“这样啊。”   江画飞快瞄了他一眼,有点心软了,正想松口给越歌点提示,却听越歌接着说:“那假期辅导课暂停,我这段期间先找其他的工作吧,你最近挺累的,确实应该放松一下。”   江画:“...”   有时候他是真的讨厌白莲花这份贴心,善解人意,怎么解不到正点上。   江画气得直瞪人,最终仍在越歌无辜的回望中败下阵来,抱住他的脖子。   “啧,你才比较累吧!”江画顺口说了句实话,嘟嘟囔囔地说:“算了,看你一个人可怜,我就勉为其难留下陪你吧。”   “不用为难,我...”   “你好烦啊!”   江画恼羞成怒,直接堵住了越歌还想再说的嘴。   明明一开始他是打着让越歌挽留自己的念头,最后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他主动留下来了。   爸妈都在家,江画不能专注的腻歪,在越歌身上吸了两口,便要拉着他玩游戏,刚考完试,越歌没有扫他的兴,点了点头,在江画准备期间,起身去了厕所。   房门被敲响时,江画电视还没有打开,管家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少爷,客人想见您。”   “见我?”江画心中疑惑,这会儿上门的应该只有老爸的客人才对,见他干什么。   他走去打开房门,对上赵夜白那张熟悉的脸时,当场愣在了原地。   而赵夜白的反应比他只大不小,本来端着张欠扁的乖痞笑脸,瞥见江画一头粉毛后,表情直接呆滞了。   “你真去染头发了?!”   赵夜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江画,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打从和江画最开始熟悉那会儿,这小少爷便成天嚷嚷着要学坏,赵夜白以为小少爷无聊找消遣,事实证明,江画也确实一直在自娱自乐,他那些实践方式在赵夜白看来,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江画听出他话里的轻视,下巴一抬:“当然是真的,谁跟你开玩笑呢!”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只消片刻,赵夜白便收起惊愕,抱肩端详起江画的新形象,毫不吝啬赞扬:“别说,还挺不错的,现在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傻逼。”   江画正要得意的咧嘴,听到赵夜白的后半句,表情转凉,反手就要关门。   “开玩笑开玩笑。”赵夜白连忙讨饶,趁机钻进了他的卧室。   江画问:“你怎么来了?”   “听见我老爹要来你家,我就跟来了呗。”赵夜白随意扫了眼屋内,没好气地哼声:“我再不来,你怕不是彻底把我忘了。”   江画噎了噎。   这话说的倒是事实,越歌开始自主变歪后,不需要计策,他根本想不起来赵夜白了。   不过既然赵夜白自己找上门,江画嘴角一勾,不怀好意地斜睨着他:“我以为你发现自己输了,特意上门来叫爸爸呢。”   面对当初变着法挤兑自己的赵夜白,江画格外盛气凌人,摆出胜利者的得意洋洋。   “上次打得赌你没忘吧,越歌昨天陪我染头发了,你叫吧。”   赵夜白正在床边摆弄着床头的青蛙玩偶,闻言,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越歌陪我染头发了,染的蓝毛。”   “不可能。”赵夜白断然结论,收起嬉皮笑脸,面露狐疑:“那家伙怎么可能染头发。”   “为什么不可能?”   江画都想好了,他只是口头上刺激刺激赵夜白,然后‘大发慈悲’地提议和生日的事抵消,这样刚好谁也不欠谁,没想到赵夜白却再三质疑他。   “要不你等下自己看,反正他就在...”   没等他说完,赵夜白似是陷入什么回忆,又惊又疑:“靠,要是真陪你染了,他是想干嘛?!”   江画没听懂,卡壳问:“你什么意思?”   赵夜白不傻,江画方才那腰板挺直的样就不像撒谎,事到如今,看着江画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他烦躁地‘啧’了声,脸上几近挣扎,终是闪过抹坚定。   “你知道他之前是我的家教。”   江画隐隐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喉结滚了一圈,抿了抿嘴,没有出声打断。   赵夜白露出一抹苦笑,眼神变得有些涣散:“怎么说呢,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个挺不错的乖乖仔,那会儿我比较闲,送上门的消遣,闲得无聊,索性想方设法地挑战这种乖学生的底线。”   说到这,他坐上沙发,右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看见江画,顿了下,没掏出来:“说白了,一开始我是想逼他提辞职。”   头一次听到赵夜白口中的越歌,江画下意识噤声,对于那段过往既发酸又好奇。   “然后呢?”他忍不住追问。   “然后,然后他什么事儿没有,我他妈却总吃瘪,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办到的,后来我老爹竟然还给他涨了工资。”   一开始确实觉得有趣,赵夜白喜欢有趣的人,能为他没什么难度的人生增加点乐趣,但谁也受不了永远身处下风。   提起那段经历,赵夜白至今忿忿,看江画的眼神都变成了恨铁不成钢:“我都说了你玩不过他,越歌心眼多了去了,你又是个缺心眼,你那两个朋友也太没用了,这都没查出来?”   “你才缺心眼!”   江画的关注点又让赵夜白无语了一把,他有点心累地摆手:“算了,不提这个,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对他有偏见么,今天哥哥豁出去了,这事儿就只告诉你。”   赵夜白一直不愿意说,主要那段经历实在丢脸,简直是他肆意人生里的污点,但要是不说,江画这傻瓜说不准会被耍一辈子,他挣扎良久,天平终究偏向了江画。   “去年九月,我被人阴了一把,回家的路上被套了麻袋揍了一顿。”他声音怏怏,说话时表情也讪讪的,时不时轻咳一声,试图以此缓解尴尬:“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出来混的谁不会被阴啊,就那么一次。”   江画这会儿没心思嘲笑他:“然后呢,你快说啊。”   “正赶上那天有家教课,越歌去我家的路上,路过了那条巷子。”   “他帮你了?”九月初他刚被系统砸中,越歌仍是一朵白莲花,江画便自顾自地猜测起来:“他好像挺会打架的,你如果想说这个,我知道。”   “嗤,帮我?”赵夜白鄙夷地嗤笑了声:“不,他没帮我,甚至都没装模作样的报警。”   江画一愣,犹疑着说:“他路过但没帮你?那可能是他没看见...?”   “...”   赵夜白叹了口气,一脸复杂地看向江画,渐渐的,表情变得有些淡漠:“我那时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人,却听见他的声音了,你猜他说什么?”   他不是真的在问江画,所谓问句,只是揭露事实前的铺垫。   “说什么?”江画象征性得问,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慌。   “他说,只是为了撒气的话,最好翻过来打,正面会伤到内脏。”   “什、什么?”   赵夜白没理会他的惊呼,彻底陷入了回忆中:“然后,有人用脚尖轻轻踢了下我的右腿,越歌说,他最近喜欢机车,不如打这儿,能提高意外事故的概率。”   “不过因为被人撞见,越歌又是一副认识我的样子,那些人最终跑了,然后,我听见他淡淡说了句废物,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逃跑的几个人。”   赵夜白喘了喘气,咬牙骂道:“艹,这两个字我真他妈的印象深刻。”   骂完,他抬眸望向震惊到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的江画,表情无比严肃:“所以江画,我劝你离他远点,这人有趣是有趣,但不适合交往,就你这样的,能把你骨头渣子都啃光。”   屋内沉寂了下来,一番话后,气氛好像都变得压抑起来。   按理来说,江画不应该信的,即便赵夜白语态非常正常,不像是随口胡编的话,出于对系统数据的信任以及切身和越歌相处的体验,他都不应该信的。   但他前些天刚发现,对于这个任务,系统可能一开始就没说实话,再加上一直以来他最相信的苏闻哥,也说过和赵夜白同样意思的话。   越歌是没理由骗他,但他们两个同样没理由骗他。   一番似真似假的冲击直接让江画失去了判断力。他混沌的大脑还在整理思绪,赵夜白看了他好几眼,故作轻松地缓和起气氛。   “何况不都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与其和越歌,你还不如和我订个婚呢,要是你俩在一块,他哪天算计你个意外事故,你们江家怕是要改姓了,和我在一块,你可亏不着。”   他这话说的唐突,甚至在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不管江画相不相信,但赵夜白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越歌的两面性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纵然真如江画所说,越歌染了头发,那他‘付出’的同时,必然在谋划着价值更高的回报。   就像是当初忍耐了他的挑衅,越歌转头便想办法提高了家教的费用一样,这家伙根本不像表面那样无私,反而锱铢必较,精明得让人发寒,而他伪装的又太过完美,即便是赵夜白,如果没有那天突破口,都没有能看穿这份伪装的自信。   而且...虽然他不愿去想,但即便是那个突破口,似乎都是越歌故意表现给他的。   江画没有说话,他面色苍白,正在脑中呼唤装死的系统。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厕所的门半掩着。   一门之隔,越歌一脸淡漠地靠着墙壁,从开始听到了现在。 第64章 风雨欲来 。   赵夜白说了很多过往, 最让越歌留心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门当户对。   好像是刻板的旧观念,却早已被深深种进脑海,成了这些豪门世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拿出手机, 翻看起日期。   “...好麻烦。”   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越歌拉开门, 步履从容地走出,赵夜白顺着声响转去目光, 嘴角的笑意骤然僵住。   他石化在原处,先是一脸茫然,而后渐渐变为大惊失色,倏地瞪向江画,满眼写着:他怎么在这?!   江画这会儿比他还惊慌,他先前是想说的, 但被赵夜白打断了, 他也没想到赵夜白会突然谈起过往, 还是这般疑似‘编排’的内容。   越歌却好像没注意两人的表情变化, 他在屋内扫视一圈, 最后走近江画,停在了与他相距不远处的门边。   “原来要接待的客人是他,你们在说什么?”   系统还在装死,江画来不及思考太多, 得知越歌没听到, 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接着便打算蒙混过去。   “没、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他瞥见越歌的头发, 灵光乍现:“就是在聊头发的事!我不是说过么,他和我打赌了,你要是陪我染头发, 他就要叫我爸爸的!”   “...”   赵夜白面色五彩纷呈,在心里计算自己是第几次被江画坑了。   看着傻头傻脑的,坑起人来是真没良心。   听江画这么说,越歌嘴边的笑容淡了许多。   江画以为他是对头发这个话题十分排斥,侧面反映越歌可能真没听到,心中更加放松,恍惚之间没注意到越歌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意味难明,隐隐含着一点惋惜,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欣慰。   越歌似笑非笑:“这样啊,那叫吧。”   江画和赵夜白一齐僵住。   一个因为打好的算盘被打乱,一个则是纯粹的石化。   “虽然这样不好,但愿赌服输,人总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越歌意有所指地看向赵夜白:“你说对吧。”   他嘴边仍带着笑,只是笑容泛冷。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赵夜白早从一开始的惊愕中缓过了神,他回望越歌,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眉目凌厉而凝重。   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暗流,江画左瞧瞧右望望,明明没人说话,他却觉得喘不过气,不得不打起圆场。   他故作遗憾的‘啧’了声,懊恼说:“其实刚刚叫过了,啧,我竟然忘记录音了!”   赵夜白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江画,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解围,越歌同样看着江画,嘴边彻底没了笑意。   “他叫过了?”   江画硬着头皮点头,心道这下赵夜白应该不会再计较生日的事了吧。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片刻后,越歌突然笑出了声:“噗嗤,这样啊,那是挺可惜的。”   至此,江画觉得事情应该彻底翻篇了,他现在总算确认,赵夜白说要追越歌是真的闲得冒泡而已,恐怕赵夜白当时和接到任务的自己一样,一直变着法儿的挑战白莲花的底线,只是他是为了逼越歌辞职,自己是为了活命,没法相提并论。   不过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江画见过不少无聊成赵夜白这样的人,他庆幸越歌识人很清,一眼就看出那是在开玩笑。   想起越歌提醒过自己的话,再加上这份前科,江画下意识便将赵夜白刚才说的订婚也当成了无聊的玩笑。   他重新走向电视,语调轻快地说:“对了,我和越歌打算打电动来着,你就...”   “不就是叫爸爸么。”   赵夜白突然打断,并拉回了话题,听得江画险些一个趔趄。   他瞥了眼越歌的头发,咧嘴一笑:“江画,想想我刚才说的,你要是跟我订个婚,以后拿这称呼当情趣好像也不错。”   说罢,他起身朝门边走去。   被压制太久的气场迸发,路过越歌身边时,赵夜白停下脚步,斜睨过去的眼神轻佻又傲慢,表象之下,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江画没好气地骂:“你又抽什么风,谁跟你订婚啊!”   赵夜白嘴上回答江画,眼睛却定定盯着越歌波澜不惊的脸:“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越歌眼皮一动,忽然偏头:“赵夜白,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好,我告诉过你的。”   赵夜白黑了脸,脑中立马想起一段更丢脸的记忆,不过转眼间,他一扫阴霾,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谁说你坏话了,话梅糖不是说了,我们只是在聊头发。”   说罢,他摸着下巴打量起越歌的头发,啧啧感叹:“黑头发显得太乖,欺诈性十足,这样看着也不错,少了点乖乖仔滤镜。”   谁料闻言,越歌竟颇为赞同地点头:“是啊,这样也挺好。”   赵夜白不笑了,一时不知道他是真从容还是假淡定,耐心耗尽,烦闷地朝江画摆了摆手。   “小少爷,我先走了,等我明天去染个彩毛再来找你玩。”   “你明天还来?!”江画惊道。   “来啊。”   赵夜白与越歌错身而过。   “我也喜欢吃话梅糖,明天给我准备点吧。”   他走后,江画半晌才回神,慢半拍地抱怨一句:“...靠!你自己不会买啊。”   果然寒假到了,大家都显得没事做,开始乱窜了。   江画不是那么排斥赵夜白的到来,相反的,得知明天赵夜白还会来,他甚至有点期待,期待从他口中打探到更确切的,有关越歌的消息。   想到这,他看向越歌问:“...明天你做什么?”   “还没想好,可能看看书吧。”   江画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明天我爸妈出国,我要去送他们,所以不能去找你,要是时间早,我再...”   “我知道。”越歌打断,体贴地说:“去吧,谈恋爱也不需要天天在一起。”   江画松了口气。   其实他撒谎了,他不用去送父母,他只是需要时间理清思绪,顺便找系统问清楚而已。   越歌沉吟片刻,在江画去开游戏时,补充道:“如果你想和爸妈去旅游,也可以去,不用顾忌我。”   江画动作一滞,倏地转头,不敢置信地问:“你希望我去旅游?”   “不是。”越歌表情平静,平静得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想法:“过了这一周,我可能非常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好不容易放长假,在家呆着有点可惜。”   这话说得好听,还是有理有据的好听,江画却听得分外不爽。   他瞪着眼睛,和越歌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赌气地转回了头,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摆弄游戏。   “你管我!有的是人陪我,多管闲事!”   经过赵夜白那翻回忆,江画心事重重,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情玩游戏了,等到越歌坐下陪他一起后,他基本上每局都在输,越歌却一如既往的专注,好像不管做什么事,他永远很认真,但赢了不会雀跃,输了也不会不甘,相处久了,江画逐渐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越歌。   他不知道越歌对什么感兴趣,有什么爱好,会不会觉得生活辛苦,也不知道赵夜白说得是不是真的,越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越玩越气,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再又一次被碾压后,脾气一股子爆发,扑向越歌,捧着他的脸死死盯着他。   “怎么了?”越歌放下手柄,任由他看着。   既然想不通,江画一咬牙,索性直接问:“你会骗我吗?”   越歌眨了眨眼,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骗你?”   赵夜白所说的江家可能要改姓的话实在太过难听了点,江画憋了半晌,最终也没能说出口,最后闷闷落下句‘也是’,便放开了手。   谁想到,越歌突然承认了:“江画,我刚刚骗你了。”   江画打了个激灵,刚拿起的手柄掉落,惊得险些破音:“你骗我什么了?!”   他目光灼灼,既胆怯听到答案,又实在想揭开谜底。   越歌叹了口气,神色间浮现出淡淡的郁闷,慢吞吞说:“我劝你去旅游,不是因为在家呆着可惜。”   “那是为什么?”   “我很忙,陪不了你。”   江画急得直倾身:“这个你说过了啊,到底为什么?”   “这就是原因。”   越歌抿着嘴唇,放在腿上的手挪向江画,轻轻拨弄起他的手指:“我陪不了你,也不想让别人陪你,不管是赵夜白还是别人,比起和他们见面,我更希望你和父母一起旅游。”   江画听得一脸错愕,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就、就只是这样?”他问。   如果他没理解错,越歌难道是在吃闷醋,所以刚才突然改口,开始劝他出国,还撒谎骗他?   这和赵夜白所说的骗,貌似不是一种意思。   “对。”   越歌边回答,边用指节端起江画的下巴,淡色的眼睛在冰蓝色的发色下,像是装进了一片海,温柔得能把人溺进去。   说话时,他眉眼认真:“我的画画很讨人喜欢,我不想让别人抢走。”   江画被夸得猝不及防,张了张嘴,一张脸飞快涨成了苹果色。   “什、什么你的...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   越歌垂眸笑了笑,没有辩驳:“江画,要是这个理由,你能原谅我么?”   “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你会原谅我么?”   “...”   在越歌不罢休的凝视下,江画眼神一阵飘忽,终于捂了捂脸,勉为其难地说:“...下不为例。”   ......   没到中午,赵家的客人便回去了,离开a市前,江母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暂时便没有再考察越歌,越歌便陪江画玩了一个下午的游戏。   在气氛恢复如初后,直到下午四点,江画才肯放他走。   刚才话都说出去了,明天肯定见不了面,一想起这事,江画甚至有点后悔,在越歌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直到晚上,江画才从江母口中得知,赵夜白上午在楼下和她打了招呼,说和江画很熟,假期会常来帮忙照顾江画,江母正处于对越歌的怀疑中,想着多一个电灯泡也挺好,便答应了。   江画听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赵夜白照顾他?明明是来给他添堵的。   “妈,你别看他那样,他就是个不良少年,还照顾我,简直笑掉大牙!”   江母美目流转,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画画,你现在比较像不良少年。”   江画:“...”   听出她也在暗指越歌,江画不吱声了,该解释的他都解释了,多说也没用,何况他自己现在都不确定了。   赵夜白虽说要明天过来,到了晚上,却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明天要晚点。   【话梅糖断货:你别来了。】   【yeah:我还真不一定能去,我要去打架。】   【话梅糖断货:?】   江画打去个问号,谁知道赵夜白回复了他句和他面对江母时同样的感慨。   【yeah:我该说的都说了,多说也没用,再给你激出逆反心理,你自己去了解他呗,】   江画犹豫了半个小时,直到睡前步骤全做完了,才慢吞吞回复了句。   【话梅糖断货:我怎么了解啊?】   系统不出声,像是真死了,他难道也要找人调查越歌么?   他总觉得那样不好,越歌知道了,说不定会生气,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没想到赵夜白不愧是当初他找的顾问,在这种时候,竟也能给他出谋划策,而且提议合理。   【yeah:我记得上次带你去飙车,你加了一个光头的好友对吧?】   江画回想了半天,发现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刚要带歪越歌,那个光头是在阳明区混迹的小头目,他那时是想让光头警告阳明区的小混混别勒索越歌这朵白莲花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忽然之间,江画灵光乍现。   先前他了解越歌的角度,不是通过越歌本身,就是通过学校里的同学,如果从小混混的角度切入,确实有可能得到不同的反馈。   他想起苏闻也说过,越歌曾打伤了一个小混混。 第65章 撞破 。   时隔几个月, 光头早已忘了江画这号人,收到他发的信息时,险些破口大骂。   光头本名姓陈, 剃了光头不是本意, 只是头发稀疏外加填补大哥气场,不得已之下做的决定, 道上的小弟见到他都会懂事得唤一声陈哥,敢直接叫他光头的,都是些他得罪不起的大佬。   【话梅糖断货:光头,明天有空么?】   在夜店玩得正嗨,突然收到这条短信,光头虽然火气蹭蹭上涌, 但混的久了, 反而瞻前顾后, 担心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人物, 所以回复的很谨慎。   【陈头儿:你是?】   【话梅糖断货:江画。】   光头皱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扯过身边一个小弟恶声恶气地问:“听没听过江画?他哪条道的?”   小弟一口酒还没咽下去,一脸懵地摇头:“陈哥,道上没有姓江的大哥啊。”   光头松了口气,接踵而来的就是澎湃怒意, 当即发段语音噼里啪啦地骂了江画一顿, 转手就要拉黑。   这时,那小弟不太确定地说:“江画...不过江河流的儿子好像是叫江画来着。”   光头愣了愣,一巴掌呼上青年后脑勺, 撤回那一段脏话时,心脏犹如坐了场过山车,吓得险些骤停。   比起道上的大哥, 说实话,光头更顾忌这些资本家的大少爷,这群人才叫杀人不见血,动动手就能让他们一群兄弟没处混。   【话梅糖断货:?】   【陈头儿:江少爷啊!抱歉抱歉,刚才手抖发错人了!】   【话梅糖断货:撤回什么了,没听,你能不能打字?】   【陈头儿:行!没什么没什么!您找我什么事啊?】   【话梅糖断货:有点事,明天见面说。】   两人约在明阳区外围的一家小店,光头也不知道这些大少爷吃什么,大冬天的,便约了最简单通俗的火锅。   中午十二点,两人见面,江画很挑事,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见面后,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在阳明区的小混混吧,知不知道越歌?”   光头夹起羊肉的筷子一抖,羊肉扑哧掉回了锅里。   “越歌?”光头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   江画点头,看出光头表情古怪,心头那阵不安感愈演愈烈。   “江少爷,冒昧问一句,您和越歌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打听他?”   “你管那么多干嘛!”江画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他?”   “知道是知道,但...”   光头这会儿五官皱起,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纠结样,看得江画直闹心。   吞吞吐吐半晌,光头借口上厕所,一溜烟地离桌了。   江画也不是傻子,昨天赵夜白便提醒过他,撬开光头的嘴可能要破费一点,趁这几分钟,他拿出手机,直接给光头转了笔账。   等光头回来,他晃了晃手机,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到转账数额,光头立即眉开眼笑,殷勤地跑来给江画倒了杯果汁,才清了清嗓子,回答他的问题。   “我知道这人,阳明区有点底子的混混都知道,这小子住在西边那栋筒子楼十多年了,有个赌鬼老爹要养,挺不容易的。”   这些江画都知道,他问:“还有呢?”   光头顿了顿,犹豫开口:“他爸欠陈龙一大笔钱,这小子长得好,陈龙那老流氓男女不忌的,好像找过他麻烦。”   这倒是江画不知道的,听光头这么说,他一时忘了这趟的目的,又急又气地说:“靠!谁是陈龙啊!他在哪呢?!”   光头喝了杯啤酒,尴尬道:“好像在医院呢吧。”   “嗯?”   “听说和人打群架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儿伤到了,现在还没治好呢。”   江画没太听懂:“哪儿?”   “就男人那地方呗!反正是够他消停好一阵儿了。”   光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江画纯洁的小眼神,平日里随口就来的荤话一句都说不出来,莫名得还有点自惭形秽。   “活该!”江画反应过来后,拍手称快:“越歌他爸欠的钱,找越歌干什么,报应!”   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憋了回去。   江画敏锐捕捉,会错了意,问:“你不会也欺负过越歌吧?”   “冤枉!”光头当即喊冤,脱口而出道:“我哪敢啊!”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心里便叫了声糟糕,果不其然,江画怔愣过后,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敢?”   在江画眼里,越歌看上去瘦瘦弱弱的,长得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这种人在学校会被同学老师喜爱,在校外应该也是小混混偏爱的类型,事实证明,他确实瞧见越歌被人勒索过。   现在,长相凶神恶煞的光头却说他不敢欺负越歌,好比一只老鹰在说自己不敢欺负小鸡崽,听上去就滑稽可笑。   光头脑门冷汗津津,不管怎么说都收了江画的钱,一咬牙,还是含含糊糊地说了。   “江少爷,你要是和他来往不深,最好别打听他了,不只是我,阳明区这一片除了陈龙那个前几年冒出来的愣头青,真没几个敢得罪他的。”   江画心脏跳得飞快,喃喃问:“为什么?”   “你知道我们这帮人也就是拳头硬点,能动手都不愿意动脑,要是遇到个...那词怎么说来着?对对,智勇双全的,那就彻底歇菜了。”   说着说着,光头有些幽怨地倒了杯酒,竟开始跟江画吐苦水:“那小子的确长得好,看着也挺好欺负的,几年前,我有个小弟还挺喜欢他,想和他搞对象,在路上堵了他好几回,结果呢,手都没碰着,就让那小子给揍成了大豁牙。”   “他、他以前打架就很厉害?”   “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普通小孩,阳明区乱啊,普通小孩没个靠山能被玩死,当年有个□□的老流氓,把他劫去了两天,都快十年前的事了。”   “...?!”   信息量太大,听到这,江画蹭地站了起来,对上光头讶然的表情,又僵硬坐下了。   光头说话时的语气很平常,好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一般,但听在江画耳朵里,无异于炸雷。   他小时候只险些被绑架过一次,过程中还懵懵懂懂的,过去十七年可以说是温室里保护得最好的花朵,别说没见识过社会险恶,就是听都没听人说起过。   “然后呢?”江画嗓音艰涩:“那老流氓是不是...”   “没有没有。”光头见他误会了,连忙摆手:“我找人打听过,那小子什么事儿都没有,那老流氓一伙当天晚上全食物中毒送医院去了,他在警察局待了一天,他爹没去领,就自己回来了。”   江画长长松了口气,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放松下来,心脏还一抽一抽的疼。   他没调查过越歌,去过阳明区那么多次也没切实感受到危险,根本没有线索去想象越歌的过去。   ...越歌也从来不会跟他说。   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光头接着说:“之后这小子就脱胎换骨了,有段时间成天在阳明区溜达,开始是找落单的小混混,后来找两个,三个扎堆的...”   “他找人打架?”   “...不是,他找人陪练。”光头表情复杂:“而且他也不上去就拿人家练手,就在人家旁边站着盯着,非瞅得对方先动手,那会儿他才多大,你说这心眼子多不多?”   一波接着一波爆炸的信息量袭来,江画的神经已经开始麻木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越歌到底是不是白莲花,只是凭借本能地去了解光头口中那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光头脸一黑:“因为这样,后来几次,那小子把人打得半死,生生把小混混打得报了警,结果呢,他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正当防卫,人又没打死,当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江画:“...”   “这也不算什么,一个小屁孩,再能打,一群人也能揍死他,最诡异的是,每次哪个帮派商量好给他次教训,总是堵不到人不说,老大回去的路上还会被那小子反堵着揍上一顿。”   江画听得都结巴了:“这、这又是为什么?”   “有人通风报信呗。”光头点了根烟,哼笑着说:“那小子长得好又有手段,软硬兼施收两个眼线也不奇怪。”   谈话到这,光头就像烫屁股似的坐不住了,他不愿再多说,江画也需要时间消化,   等江画恍惚离开后,光头一个人吃着火锅,确定门口的豪车走远了,才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越、越哥,他走了。”   越歌问:“嗯,聊什么了?”   “我就说你智勇双全,办事特严谨,被老爹逼的得...”   “少废话。”   光头僵了僵,放低身段讨好道:“我...我说了点你小时候的事儿,都是些小事,然后让他最好别招惹你。”   光头这会儿心里非常忐忑,刚才他就借上厕所的工夫跟越歌知会过,当时越歌没什么反应,说江画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就行,也没给个范围划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他什么反应?”   光头老实交代:“好像吓坏了,走时还浑浑噩噩的。”   “嗯,知道了。”   光头听越歌反应平静,大着胆子试探:“越哥,你们什么关系啊?那小少爷是不是找你麻烦?”   越歌嗤笑了声,笑声低沉悦耳,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动听:“这么喜欢装傻,要不要成全你。”   “不不用!我...”   没等光头说完,越歌就挂了电话。   光头混迹阳明区那么多年,手底下小弟众多,昨天收到江画的消息后一打探,其实就得知了江画这几个月经常出入阳明区。   不少人都想过在他身上得点好处,反正阳明区没监控,套个麻袋劫个财,什么大少爷也得认亏,奈何他和越歌来往密切,还敢打主意的,基本都是刚搬来的。   光头听小弟说,有几个偷偷跟过江画的,都被收拾得搬走了,也不知道越歌怎么做的。   想起这人,光头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直打寒颤,被挂了电话都没心思偷骂,心里倒是挺同情江画那看起来啥都不懂的小少爷的,就算被告知可以随便说,他其实也只敢说一些皮毛。   他正同情别人呢,手机嗡得一声,是被备注为警报的越歌发来的消息。   【警报:陈龙快出院了,五月份之前,你透给他一个消息。】   看到后面的内容,光头傻愣半晌,预料到什么,瞳孔缩了缩,怂哒哒的应下了。   ......   另一边,江画刚乘车开出五分钟的路程,突然一咬牙,让司机掉头往越歌家里开。   他受不了了,不想再偷偷调查了,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难受。   江画本来就不是藏得住事儿的人,听完光头一番话,虽然确实有些吓到,但结合前因后果以及对越歌的偏向,感性在不断说服他,就算越歌不是白莲花,但也绝对算不上一个坏人。   那种生活环境江画虽然没经历过,但他知道越歌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不成长的,要不是脑子好使,小时候越歌就被欺负死了。   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江画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打算等下见面,就和越歌好好聊聊,当面把疑惑都问清楚。   虽然越歌不是一朵传统意义上的白莲花,但他对自己却很好,相处的几个月,无论补习还是闲暇时,都对他温柔又耐心,越歌没有告诉他过去,但好像也没有骗过他什么。   江画这会儿开始觉得,苏闻和赵夜白估计是没怎么和越歌相处过,所以断章取义地误会了。   没有用得上系统,江画自己便说服了自己,他只遗憾没有在小时候就认识越歌,那样他就能保护对方,不让越歌过得那么辛苦了。   等到一切说清楚就好了吧,江画乐观的想。   至于系统,有本事就装死一辈子,那他才更省事了。   现在江画简直怀疑所谓的任务根本就是个幌子,系统才是个大骗子。   去越歌家里,乘车要路过那条只能步行通过巷口,绕路过去。   车子路过巷口时,江画想起第一次跟踪越歌的事,透过车窗,不由怀念地朝巷子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瞳孔一缩,叫停司机。   “...李石,停在前面。”   李石应声,在五十米的距离处停下,江画下车后,独自回到了巷子口。   他没有走进,而是贴着墙面,屏着呼吸,偷偷打开视野。   视线里,是越歌熟悉的人影,与此同时,还有个人躺在越歌脚边呻吟。   这一处地界人烟极其稀少,纵使白天,巷子里都显得很阴暗。   江画有些不知所措,就算他不想承认,这一幕看上去,似乎是越歌刚刚把人打了一顿。   那个人...好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来找越歌聊聊的,却突然撞破了现实。   江画知道他不该偷看,应该趁这个机会出去摊牌,问清越歌原委,表示自己能理解,但他脚底就像黏在了水泥地上,一步都动不了。   在他犹豫的几秒,越歌说话了。   江画贴着冰冷的墙面,只感觉手脚一阵冰凉,连呼吸都是冷的。   越歌看了一眼时间,与地上的人提议。   “两分钟,你能从这里出去,我就放过你。”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笑,依旧是那张柔和俊秀的脸,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在寒冬中也能生出一片暖意。   “可惜,你腿断了,只能用爬的了。” 第66章 骗子 。   ...有那么一瞬间, 江画想到了报警。   如果巷子里的主角之一不是越歌,他肯定会报警,再鼓起勇气冲上去, 来一个见义勇为, 就像是他当初从小混混手里‘救下’本来看不顺眼的白莲花一样。   本质上,他其实就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甚至还有点正义感,看不得别人被欺负,高一时,他就很看不惯越歌被同学压榨,连点休息时间都被占用,但见越歌实在不争气, 最后便把这份看不惯转到了越歌身上, 后面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不再关注这个奇怪的人了。   ...而现在, 亲眼看到所谓的白莲花‘欺负’别人场面, 江画受到的刺激难以言喻,他根本做不出半点反应,身体如同被寒冬冻成了冰雕,只能呆呆望着地上那道人影挣扎着向前爬。   江画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一时, 就是那件事让他觉得越歌在人前装模作样, 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善良,后来...后来他被系统砸中,也想起来过, 不过当时一心小命,转眼便将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到了脑后。   恒安中学后院的草丛里,偶尔会跑进来一些流浪猫, 学校里的女孩子时常会拿些猫粮去投喂,他高一时曾因为被乔修远说了几句,便一个人跑去后操场的凉亭生闷气,选择那里的原因很简单,那里很安静,可以撸撸猫治愈治愈,高三的教室还能瞥见。   结果一个人玩了会手机,困意袭来,他便在凉亭睡了个午觉,没多久便被冷醒了。   那天中午,a市毫无预兆地下了一场雨,雨势还不小,他睁开眼,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墙边纸箱里喵喵叫的几只小猫。   学校的楼房没有屋檐,纸箱放在那里的本意是让猫咪晒太阳,谁知竟有只猫咪在箱子里生了一窝小猫,雨势突然,没人想起这一茬。   他那会儿倒是有点庆幸中午来这里睡午觉了,在他打算去给箱子挪个地方时,余光扫见了越歌的身影。   越歌打着伞,从后院的仓库出来,几只猫咪喵喵叫得很可怜,他路过时,却连头都未曾偏一下。   后院没有其他人,而他所在的亭子在一处角落,不特意移去视线,根本看不见的角落。   那时的越歌没发现他,径直走过了被雨水淋得发抖的小猫,现在的越歌依旧没有发现他,垂眸望着地上疼得痉挛的人影。   他靠在墙边,一头冰蓝色的头发衬得他目光更冷,原本柔和的音色如今再听,仿佛都覆上了一层寒意。   越歌说:“还有一分钟。”   江画心脏跟着漏了一拍,他缩回头,捂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掏出手机时,他手指都是抖的,却在拨号停滞了整整一分钟。   直到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江画打了个哆嗦,倏地转头望去。   雪白的运动鞋踩住了地上男人的胳膊,两分钟到了,那人只勉强移动了几米,并没有爬出小巷。   “时间到,不要动了。”   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说着不成调的话音,此刻痛苦的连呼救都做不到,江画眼看着越歌蹲下身,轻漫且熟稔地接好男人的两条腿,男人疼得肌肉抽搐却叫不出来,最后越歌才扯起对方的头发,掰正脱臼的下巴。   他对那男人淡声说:“我开玩笑的,哭什么?你看,这不是治好了吗。”   地上那人哭没哭江画看不见,但他喉间一阵呜咽,确实差点吓哭了。   这一点小小的声音使得越歌话音骤停,偏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没等越歌转过头,江画想也不想撒腿就跑。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只记得自己抖着声音和李石说了句‘回家’。   之后回程一路,江画独自坐在车子后排,没有血色的面颊埋进了抱枕,全程没有动静。   李石忧心忡忡地朝后视镜看了好几眼,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临近江家时,江画手机响了,他惊得打了个激灵,屏着呼吸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赵夜白后,才捂着心率过高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接通电话后,赵夜白爽朗的声音响起:“喂,小少爷,和光头聊完了么?”   江画‘嗯’了声。   听出他语气的不对,赵夜白迟疑片刻,问:“你怎么了?光头都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江画心神不宁,实在没精力和他闲聊,便说:“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赵夜白沉默几秒,语气有些无奈,那他没什么办法。   “行吧,那你先休息。”   挂断电话前,江画隐约听见另一端一个女孩子在叫嚷。   “赵夜白,这天去打架你闲的吧你,冻死我了!越歌到底在哪呢?!”   江画眼皮跳了跳,突然想起昨晚赵夜白说今天要去打架,一个不好的念头猛然升起。   他叫住赵夜白:“等等,你要去找越歌打架?!”   赵夜白捂着手机,对还在抱怨的叶恬一阵龇牙咧嘴,只后悔出门前没把她嘴堵上。   半晌后,他才含含糊糊地说:“你别管了,肯定没事。”   赵夜白是打算去问问越歌怎么想的,要是越歌动手了,再偷录段罪证什么的,算是亲自钓鱼执法,毕竟江画这小傻子说不通,他看不惯江画那傻样,较着劲想让他亲眼瞧清现实。   当然,还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上次挨揍不甘心,想这次找回点面子,为此还特意找了叶恬找个地方猫起来偷偷录像,他连再被揍一顿的准备都做好了。   赵夜白想得挺好,大不了到时候和江画说,自己故意放水的,就是为了帮他看清渣男,江画总得感动一下吧。   想着想着,他端着一副舍己为人的语气说:“哥哥为了你可真是豁出去了,你以后可对我有点良心吧!”   “你别和他打!”   顾不得赵夜白说什么,江画急声阻止,方才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他呼吸更急促了几分:“求你了,你别去找他!会...!”   他咬得嘴唇泛白,憋回了后面的话。   赵夜白再度感觉到不对,他虽然性格比较随性,脑子还是很聪明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学什么都会。   瞬息之间,他便有所察觉,讶然问:“你知道了?”   江画垂着头,没有应答,颤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阻止,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慌,他实在害怕赵夜白也会和地上的男人一样。   “求你了,别去找他打架...”   “...”   临近阳明区,赵夜白忽然停住了脚步,顺手扯住了哆哆嗦嗦往前走的叶恬。   他叹了口气,努力学着不擅长的温柔声线,因为太过努力,稍稍显得有些生硬,听得一旁的叶恬诧异转头。   “...好,别怕,我不去了。”   ......   江画到家时,江母和江父已经走了。   偌大的豪宅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只剩下他自己和几个谨慎少语的佣人。   回家后,他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晚饭也没吃,整个人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管家和佣人都被锁在了门外。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发脾气了,管家想联系江母说明情况,但江母此时人在飞机上,手机无法联系,管家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守在他门口,时不时劝说两句,但江画一律没有回应。   下午时,赵夜白来过一趟,江画依旧没开门,他呆了一会儿便走了,走前贴心的嘱咐管家不要打扰江画。   直到晚上七点钟,手机震动了两声,江画在被子里瞄了一眼,瞳孔一缩,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了身。   【x:伯父伯母走了么?】   思绪卡顿成帧,江画勉强忆起今天和越歌说要送父母的事。   房间里没有开灯,室内阴暗而寂静。   他抱着膝盖,默默盯着那条消息,看着看着,有些崩溃地埋下了头。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更不知道回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越歌。   只听光头叙述,江画以为自己能够理解的,但亲眼见到才知道寥寥几句话的叙述意味着什么,这份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不止颠覆了他几个月的认知,甚至颠覆了他十七年的阅历。   除了在电影里,在现实中,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真的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把别人的腿打断了又接上,巷子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包括越歌没有起伏的声线,因此而迸发的恐惧,竟与他被锁在柜子时的感觉不相上下。   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伤心和难过。   越歌真的在骗他,不是骗财骗色什么的,是整个人都在骗他。   到了这个时候,江画突然记忆清晰起来,他记得就在不久前,越歌还说最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什么的,根本都是谎话,他就是控制得太好了,所以才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半个小时,他都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想起越多就越气恼,渐渐的,气愤简直都要压过了害怕,要是现在越歌在他眼前,他肯定都冲上去打人了。   江画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很傻,傻到会相信突然出现的系统,会相信早早就察觉出古怪的越歌。   ...傻到还喜欢上了对方。   半个小时后,手机又震动了一声,江画忍着情绪,翻开扣在床单上的手机。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再继续追问。   【x:睡吧。】   江画盯着两个字,眼眶越来越红,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最后摔了手机,重新埋进了被子。   一片黑暗中,眼泪打湿了床单,他用哭腔狠狠骂了句。   “...骗子!”   ......   晚上七点半,还是那间夜店,自以为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光头放松了自己,玩得正嗨,结果接到一通电话。   看清显示,他面色一黑,先低头骂了句‘草’,才慌慌张张跑到安静的室外:“喂,越...”   越歌打断:\"把你白天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光头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虽然不知道越歌什么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回忆说了。   “只有这些?”越歌冷声问。   光头打了个激灵:“是啊,越哥,再深的我哪敢说啊!我发誓就这些!”   他心里上火,只后悔中午没录个音留证,光听越歌的语气,就感觉这问题怕是大了。   依照越歌对光头的了解,他确实只敢说这么多了。   狭小的房间里,越歌坐在椅子上,白皙的手指在眼前翻开的医学书上不住轻点,突然问:“他几点走的?”   光头犹疑道:“...大、大概是十二点四十左右吧。”   越歌手指蓦地停住,指尖划过书页一点一点的蜷起,最后彻底握成了拳头。   他闭上眼,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知道了。”   这次,是他低估江画了。   他以为听完光头说的话,江画会回家慢慢消化一段时间,所以才会特意等到晚上才联系,却没想到江画会马上来找他。   越歌放下手机,一时竟不知道该懊恼失误还是该为此失笑。   “真是傻到家了。”   预料中最差的结果发生了,越歌打开江画没回复的对话框,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那个傻乎乎的,一味相信他的江画了。   刚刚熄灭的屏幕忽然亮起,时隔四十分钟,对话框终于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话梅糖断货:假期我想出国旅游。】   越歌看着那行字,没有开灯的房间,眼底只能映出屏幕的亮光。   半分钟后,他淡淡扯了扯嘴角,打下两个字,按灭了手机。   【x:去吧。】 第67章 藏起来 。   江画也骗人了, 他根本没打算去旅游,完全没那个心情。   这么说,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越歌, 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而已, 却没想到越歌答应得这么爽快。   之前越歌说,想让他出国是因为吃醋, 江画现在怀疑这句话也是假的。   他要是去旅游,起码大半个月见不到面,越歌这样都不为所动,说不定本来就嫌他烦,想让他离远点。   想着想着,江画强忍着把人拉黑的冲动, 泪珠子滚落一串, 又火大地把手机给摔了。   混蛋!   现在的他想法很极端, 极端到觉得越歌每句话都是骗他的, 包括说喜欢他也是骗人的。   既然不喜欢他, 为什么要和他交往呢!就为了耍他么?!   江画抹掉眼泪,一个人大哭一顿后,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最后到底气不过, 爬过去捡起手机, 彻底把越歌拉黑了。   大骗子!王八蛋!他以后都不会信这朵假白莲的鬼话!   发生这种事,他本该找父母或者朋友倾诉的,几个月被当成傻瓜在骗, 期间还因为系统承受了莫大的心理压力,江画这会儿简直要崩溃,但真的要给父母拨出电话时, 他心软得坏毛病又犯了。   要是爸妈知道了,说不定会对越歌做什么。   他不由想起秦扬和秦子峰的结局,现在刚刚高二,如果越歌这时被退学...   想起他平常用功读书的样子,江画狠狠咬了咬牙,眼底泪花翻滚,泄愤似的大骂了几句王八蛋,又对着几个玩偶乱锤一通,才被抽干了力气般放下手机,缩进被子继续自闭。   本该惬意玩乐的寒假,之后的几天,他都一个人待在家里。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面无表情的打游戏,偶尔下楼喝水,人影都是神不守舍的,活像只幽灵在飘来飘去。   三天后,江画的卧室里。   赵夜白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一言难尽地望着地上打游戏的江画。   “你该不会这几天一直这样吧?”   江画看起来比前几天消瘦不少,现在那一张小脸几乎只有巴掌大,苍白得透明,再没了生动的神采,偏偏即便这时嘴唇还是漂亮的樱红色,看起来更加勾人,就像是精心雕琢的洋娃娃。   他身上那件纯白色的t恤显得空荡荡,裸露着的手臂更是细嫩得好像轻松就能折断。   “我怎么了,我好的很。”   江画跳过屏幕上的game over,重新打开了一局,幽幽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来看你。”   赵夜白挠了挠头,挪到他身边坐下,拿起另一只手柄:“你倒还是那么没良心,我来陪你打游戏行不行?”   江画没吭声,默默选了对抗模式,两人各自挑了一个角色互殴,玩着玩着,他发现自己几乎每把都在赢。   不是很顺利的直接赢,而是被打压到只剩一点点血,再逆风翻盘的赢。   经历了几局这种消极到紧张再到专心的心情起伏,不知不觉间,江画被迫忘记烦恼,开始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格斗上。   打完几局,他思绪回笼,肩膀一耷,泄气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夜白挑眉:“故意什么?”   “故意放水。”江画丢开手柄,不想玩了:“前段时间都有电竞的战队来学校挖你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蒙谁呢。”   赵夜白愣了愣,旋即眉开眼笑地惊呼:“没想到啊,小少爷这么关注我。”   “嘁,班上女生说的。”   有段时间,女孩子们总是叽叽喳喳地提到赵夜白的名字,江画无意中听到几句,那时才发现,赵夜白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什么都很快学会,轻松做到最好。   他因为自己对游戏起了兴趣,一两个月竟然就能那么厉害。   这可能就是天才,天赋不止在唱歌,当初听说他退出乐队,江画还挺替他遗憾的,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打得好就别唬我。”   江画忿忿把游戏给关了,发泄怨气的途径颇有些迁怒无辜:“我现在最讨厌别人骗我!”   见状,赵夜白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怕江画发泄,就怕这小傻子给自己憋抑郁了。   “又不是一种游戏。”赵夜白虚虚辩解,突然问:“你打算怎么办?最近你们有联系么?”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还都是知情人,这种环境让江画少了些倾诉的压力。   他随手扯来个青蛙玩偶,有一下没一下的‘虐待’着,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几丝怨气。   他是跟越歌说出国了,但又没说自己要去失联的地方旅游,整整三天过去了,越歌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本来他的心态就摇摇欲坠,几天过去,彻底心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钻牛角尖,他现在就是莫名认定以前就都是自己先联系的越歌,要是他不联系,越歌就不会主动发来消息。   他怨气上头,甚至没去翻记录查证,看到那些聊天记录心脏就疼。   江画凉凉看向赵夜白:“能不能别提他。”   闻言,赵夜白心下了然,帅气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江画眯起眼:“笑什么?你在嘲笑我吧!”   “没有!我是那种人么!”   赵夜白赶紧收敛表情,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玩会儿?”   “大冬天的,屁的天气好。”   “怎么说也是晴天啊,最近不是转暖了么,嗨街晚上还挺热闹的。”   江画兴致怏怏,摇头拒绝。   “去吧,我有让你心情变好的魔法。”   江画一脸不信:“我都说了别骗我。”   “你都快呆发霉了,呆出毛病来,越歌那冷血的家伙可不会心疼你!”   赵夜白没管自己说得话多扎心,站起身,毫不费力地将江画从地上拉起来,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口吻:“不就被骗了么,你前十七年太顺了,老天看你哪哪都好,就是缺点磨难,过去不就得了。”   江画可听不进这些,这哪是一点磨难,系统天天嚷嚷着要抹杀他。   被硬生生拖起来,他张嘴就要骂:“用你管!什么...”   话说到一半,赵夜白直接把他嘴巴捂上了。   “我来时听见楼下管家说,今天你再这样就要汇报你爸妈了,你确定不跟我出去?”   江画眼珠凝滞,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动,看得赵夜白突然心头像被扫过般泛起一阵痒意。   不过片刻,江画终究垂下眼睫,不再挣扎了。   …   临近二月,a市气温回暖。   被赵夜白拖出家门,两人乘车来到嗨街附近,下车后,江画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不得不承认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几天过去了,他一头粉色头发还没褪色,因为洗完澡乱吹了一通而显得蓬松柔软,没有特意修饰却透着种慵懒的自然,再搭配那张写满了不乐意的脸蛋,以及粉嫩嫩的外套,在路上非常有回头率。   “我的妈!那个、看那个!好可爱!!!”   街道旁,一个长发少女压低声音尖叫,顺手拉了一旁的短发妹子一把。   短发少女一回头,忍不住惊呼:“卧槽,活的漫画脸,还是小妖精型?!”   “拍照!快拍照,把旁边的痞痞的大帅哥也拍进去,值了,这趟出门太值了!!!”   “我先补个妆行么...”   “补个屁!啊啊啊啊他俩已经锁死了!这他妈也太配了叭!”   这些小声的议论江画并没有听到,他只是觉得后背发凉,被来往行人盯得浑身不自在。   “...烦死了,看什么看。”   江画越走越慢,没多久就想打道回府,手腕却先被赵夜白一把扣住。   相比之下,赵夜白好像根本不以为意:“那是看你长得好看,你要顶着张路人脸,哪还有人看你。”   江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问:“你喜欢被人盯着?跟盯猴子似的。”   “小少爷,你这是什么比喻,那明明是想吃了你的眼神。”赵夜白嫌弃似的扫了他一样,啧啧摇头:“你这脑回路,难怪十七八才谈恋爱。”   江画:“...”你这脑回路更可怕好吧!   “我刚转恒安时还挺纳闷呢,你这小脸花容月貌的,怎么在学校那么不招人待见。”   江画一把甩开他的手:“靠!谁不招人待见了!”   赵夜白人挺好,可惜偏偏长了张嘴,狗嘴吐不出象牙,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夜白耸了耸肩,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这样也挺好,要是性格再好点,追你的人都得从恒安排到怀水了,我哪还有机会啊!”   说完,他拉着江画的胳膊接着朝嗨街广场走,江画一开始听着像夸他,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当即用力踢了赵夜白小腿一脚。   “我性格怎么不好了?你再说一遍?!”   嗨街上人来人往的,赵夜白想躲,抓着手指动了动,没舍得松,索性生生挨了一下,疼得面上肌肉直抽动。   他小口抽着气,无奈服软:“没怎么...多可爱啊。”   江画看出他在忍疼,这才满意地露出抹得意的笑,傲娇地‘哼’了声,不搭理他了,没发现他撇开头的瞬间,赵夜白扬起了嘴角。   他们出门时刚下午五点钟,天色渐暗。   今晚嗨街好像有活动,四周的街道挂满了彩灯,卡通玩偶四处卖萌,一个个分发着彩色的气球,广场布置得很梦幻,江画东看看西望望,一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进入人多的闹市区,四周灼灼的视线也更加汹涌,嗨街里流连最多的就是打扮前卫的年轻男女,不管是结伴前来还是独自闲逛,惊艳的目光总是会在江画脸上定格停驻,偏偏当事人迟钝得令人发指,因为排斥,早已已经习惯了无视。   赵夜白看向正四处张望、稍微有了点精神的江画,心里确实生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庆幸。   正巧江画这会儿转过头,对上他目光时眼神顿了顿,随即飞快翻了个白眼,看得赵夜白忍俊不禁。   他问:“瞪我干嘛?”   “看你烦!”   对周遭的好奇心逐渐减弱,江画收回注意力,甩开了赵夜白的手。   赵夜白虚空拢了拢手指,掩饰般捏了捏鼻梁:“...行吧,你开心就好。”   嗨街有很多游走的商贩,许多未毕业的学生都会趁闲暇时间在这里做些小生意,远远望见两个人,一个带着猫咪头饰的妹子眼睛一亮,挤过人群凑了上来。   “两位帅哥,买个头饰吧!都很可爱的,今天新进了情侣款,有兴趣吗!”   路被拦住,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赵夜白时常在嗨街玩耍,对于这类无证小贩早已习以为常,但拦下他询问的这倒是头一个,毕竟他看起来就不是能装可爱的气质。   他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打算绕路,视线中途忽地定格在了一对兔耳朵上,说:“那就买两个。”   对于没问价就表示要买的主顾,妹子笑靥如花,看在两个帅哥的份上,并没有坐地抬价:“好嘞,两个给您打个折,三十。”   江画一脸惊讶地瞪向赵夜白:“你买两个干嘛?我可不戴,你娘不娘啊!”   赵夜白瞥了眼他顶着的粉毛,又瞥了瞥他那张明媚艳丽的小脸,张了张嘴,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还行吧。”他含糊说,先指了指那个兔耳朵,犹豫了一下,又选了个狼耳朵。   妹子收完钱,兴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很有眼色的走了。   买下头饰,赵夜白对着江画边比划边忽悠:“小少爷,你觉不觉得这耳朵跟你头像那兔子很像?”   “哈?哪里像了?”   赵夜白递过去让他自己瞧,江画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渐渐的,竟真觉得挺像的。   但像又怎么了?   “你要不信,戴上我给你拍张照,你对比一下。”   江画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了过去:“赵夜白,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傻啊!”   赵夜白无辜眨眼,自己先把耳朵戴上了:“我没有,我就想拍个照,要不也让你拍我。”   “骗鬼呢!你狗不狗啊,我才不戴!”   赵夜白突然也火了:“靠!天天骂我狗东西,我才买个狗耳朵让你拍,不拍拉倒,反正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他声音大得太突然了,江画先懵了几秒,而后迟疑道:“...你那是狗耳朵?”   赵夜白拨弄了两下黑灰色毛绒绒的耳尖,脸不红气不喘地编瞎话:“狼狗,不是为了逗你开心么。”   江画:“...?”   没想到赵夜白买这种东西是为了逗他开心,江画面上一阵纠结,有些猝不及防。   确实...要不是赵夜白,他可能现在还蒙在鼓里,家人朋友都不在,唯独赵夜白这个知情人耐着心哄他,甚至不惜自贬戴上对狗耳朵,这让他有点不忍心辜负对方的好意。   ...反正只是丢个人,不会有什么损失。   扯了两把兔耳朵,江画不太乐意地戴上了。   他的粉色头发和兔耳朵意外的很搭,再加上这几天哭过,一双桃花眼眼尾泛红,因为不情愿,脸颊微微鼓着,不止赵夜白,许多路人都扛不住冲击,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拍好照片,赵夜白又和他拍了张合照,满意地喟叹道:“这下收集两张了。”   “什么两张?”   “加上上次的狸猫。”   江画努力回忆,片刻后,脸一黑,正想骂他,赵夜白余光瞥到什么,表情突然变了变,长臂一伸,揽着江画就朝广场走。   江画下意识想挣扎掉肩膀的手,问:“你干什么!”   “别动。”赵夜白压低声音,面色严峻,继续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我看到越歌了。”   江画挣扎的动作僵住,心脏瞬间刺痛起来。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赵夜白手臂紧了紧,又将他往怀中带近几分。   温热的体温因此贴近,低沉的声音像响在耳畔。   “他正在旁边的绿贝打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你这头粉毛太显眼,我得藏起来。” 第68章 躲什么 。   赵夜白挡的太过严实, 路过绿贝咖啡店的一段路程,江画什么都没能瞧见。   其实他是挺想看看越歌的,但要是越歌和平日一样神采奕奕, 他又害怕自己气死。   一直到了广场, 只能远远望见咖啡店的门牌后,赵夜白才红着耳朵松手, 掩饰着尴尬自夸:“啧,幸亏我反应快,今天竟然是周六。”   江画心不在焉的哼哼了两声,目光不住朝咖啡店的方向飘,赵夜白笑容淡了些,好不容易转移掉江画的注意力, 结果因为一句话前功尽弃, 说不郁闷是假的。   临近六点, 五颜六色的绚烂彩灯点缀着夜幕, 广场上的人流越来越密集, 走近表演的舞台,江画惊讶发现那里竟贴着夜话乐队的海报。   “今天他们有表演?”   赵夜白双手插进口袋,嘴角有些邪气地勾着:“对啊,所以带你来看看。”   江画仔细瞧着崭新的海报, 问:“现在的主唱是谁啊?”   “一个学弟, 还不错。”   演出在六点开始,赵夜白离开后,夜话乐队的人气重创, 虽然仍有许多死忠粉,但流失了不少颜狗,所以他们这次的演出现场称不上人挤人。   调试器材耽搁了一些时间, 当调动情绪的鼓点响起时,时间已经临近六点半了。   江画捧着赵夜白买来的果汁,在离舞台不远不近的一颗杨树下等着,赵夜白去上厕所了,半天没有回来。   他独自一人,便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被搭讪的情况,江画明明正在摆弄手机,嘴上却一律以‘没带手机’的借口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在接连几人碰壁后,虽然仍有不少人暗中关注他,实际上前的人却渐渐少了,倒是附近围拢过来不少人,搭讪不成,总可以近距离偷看。   刷手机刷得无聊,江画不自觉打开微信,想起越歌被自己拉黑了,瘪了瘪嘴,心烦地收起手机。   舞台上已经开始演出,新来的主唱是一个清清秀秀的男孩子,声音很干净,但没有赵夜白那种与生俱来的故事感,总显得有些单薄,偶尔稍稍走调,不过不伤大雅。   江画有些挑剔的听着,渐渐的,感觉这样出来透透风也挺好的,晚风吹过时,胸口积攒的郁结好像也跟着一点点消散了。   一首结束,广场上响起一阵掌声欢呼,主唱面颊微红,不断朝台下鞠躬,那种与摇滚形成反差的羞涩又引得女孩子一片尖叫。   然而很快,尖叫着突然凝固了一瞬,几秒后,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炸裂开来。   江画注意力被拉回台上,看见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的赵夜白时,着实呆住了。   他真以为赵夜白去了厕所,没想到所谓的魔法,就是听他唱歌。   一片欢呼中,赵夜白在舞台中央站定,即便相隔很远,拿起话筒时,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准确望了过来。   可能是赵夜白带着对儿毛绒耳朵的原因,台下拍照的热情非常高,闪光灯接连不断,夹杂着纷纷扰扰的激动交谈。   时隔几个月,赵夜白再次回归夜话乐队,确实是一桩激动人心的新闻。   台上,他端起话筒,一如既往的从容不羁:“我认识一个小傻瓜,他原本就像是生活在城堡的小王子,日子无忧无虑,每天简单而快乐。”   江画后悔了,他后悔没找机会把赵夜白打死,实在不行,提前封住他的嘴巴也好!   “不过最近,这个小傻瓜被欺负的差点自闭了,总是闷闷不乐的,今天呢,我想做个坏蛋,不再哄他开心,而是让他认清现实,尽早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赵夜白声音越发深沉,强行无视江画的眼神,说:“下面是一首抒情歌,《就当他没来过》”   随着有些悲伤的前奏响起,广场安静了下来,赵夜白唱歌时闭着眼睛,他的声线深切动人,在某个瞬间,透过一段段歌词,江画好像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这几天的自己。   然而他只听了不到三十秒。   痛处被一层层揭开,在代入感太强,眼眶都红了时,耳边的声音突然消弭了大半,与之替代的,是两只温凉的手心。   江画霎时僵住,挣扎就要反抗,就在这时,鼻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清香中混杂着咖啡的苦涩。   他扭过头,果然对上了越歌淡色的眼眸。   两只手随着姿势调换了位置,再次罩住了江画的耳朵。   “不要听。”   其实用不着越歌这么做,此刻江画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什么音乐,他只是怔怔看着越歌的眼睛,思绪迟迟无法跟上。   越歌的眼眸清浅明亮,第一眼看去便清澈无比,就像折射着晨光的潺潺溪流。   然而,如果仔细盯着,就会发现那玻璃珠一样干净剔透的心灵之窗只是天生优势而已,窗外无形遮着一层屏障,根本透不进外界的光芒。   越歌半抬他的脸,清隽的眉微微皱起,扫过舞台上的赵夜白,摘掉了江画头顶的兔耳朵。   “很可爱,但现在不要戴了。”   听到他又说自己可爱,江画眼神一阵颤动,无意识咬紧了嘴唇。   越歌目光下移,空出只手端着他的下巴,强行抚出了那片唇。   “说了很多次,不准咬。”   几天不见,按理说,越歌并不知道他偷看到了什么,就算真的逮到他没去旅游在撒谎,见面后最先问的应该也是他怎么在这才对。   他把越歌拉黑三天了,越歌一直没有打来电话询问,江画基本认定这家伙恐怕压根没发现,但如今碰面,越歌这番强硬陌生的语气又着实把他吓到了,不禁怀疑难道自己还没发脾气呢,越歌先因为被拉黑而生气了。   因为不爽,所以伪装出现了漏洞,才流露出与温柔不沾边的一面?   江画眼睛睁得更大,嘴唇翕动,想回呛‘关你什么事’,但对于这样的越歌,一时竟没能说出来。   可憋着不说反而更难受,他本来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最后,江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自虐似的狠狠咬了嘴巴一口,在下唇咬出了一排小牙印,然后挑衅地瞪着越歌,眼神里赤.裸裸写着‘我乐意’!   越歌沉默半晌,似乎气极反笑,他又朝舞台看了眼,江画被捂着耳朵听不清楚,视力却没受影响,清楚从他的嘴型里看出一句脏话。   “...?!”   江画用力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被彩灯晃花了眼睛。   四周小范围的观众若有似无地往杨树这边瞥,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亲密的举动,其中就包括刚刚两个偷拍的女孩,她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像是觉得赵夜白碍眼,越歌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树后的阴影处,江画被迫抵在树干上,总算找回了语言功能。   他问:“你干什么啊?!”   越歌盯着他嘴唇上的牙印,嗓音空幽:“你说的旅游,原来是在a市旅游。”   江画僵了僵,而后梗着脖子问:“对,不行么。”   说完,他咬牙切齿地补充一句更像埋怨的质问:“你也没问我去哪啊,我就喜欢在a市旅游。”   他怒瞪着越歌,眼神火.药味十足,偏偏越歌一脸的平静,一腔怒意打在棉花上,江画气得直喘,胸腔不住起伏。   不知不觉,伴奏的声音结束,江画没注意,只觉得越歌放下了手。   他说:“江画,我以为你出国了。”   骗子,避重就轻。   他出不出国,跟越歌有没有问他有什么关系,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大冬天的,江画生生被气得涨红了脸,都想一拳揍过去:“你...!”   结果,悬在身侧的右手刚要作势抬起,忽然被人从后方扣住了。   不是越歌,越歌在他身前,一只手搭在他耳边,另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   江画有刹那的迷茫,就在他转头去看时,被只有金属才能反射出的寒光晃了下眼。   电光火石之间,越歌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朝他被抓的手腕直直挥下。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越歌的动作太快了,从他的手势和那道反光来看,赵夜白下意识以为越歌挥的是把小刀,瞳孔紧缩,身体比大脑更快地松开了手。   下挥的趋势停在了江画手腕上方。   赵夜白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向越歌,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躲什么?”   越歌偏了下头,樱色的唇畔勾出一抹讥诮玩味的笑。   手心翻转向上,轻轻抛起一道闪烁的银光,金属制的钥匙串在半空彼此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看着赵夜白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他随手接住下坠的钥匙,重新揣回口袋。   “钥匙而已。” 第69章 分手 。   江画万万没想到, 是赵夜白拉住了他想揍越歌的手。   要不是清楚两人之间积怨颇深,他都要怀疑赵夜白是不是被白莲花蛊惑的内鬼,突然倒戈了。   杨树下的气氛有些异样, 江画看了看越歌, 又犹豫转向赵夜白,暗忖这两个人碰面不会打起来吧。   见识过越歌另一面, 他不再天真地认为越歌弱不禁风,那远超高中生的手段绝非赵夜白能比的。   再度回忆起阴影般的一幕,江画飞快做出了决定。   他转向赵夜白:“赵夜白,你先回去吧,我想和他聊聊。”   赵夜白不放心,在他眼里, 越歌就是个没有心的冷血混蛋, 自始至终都在玩弄江画感情罢了, 现在越歌装不下去了, 让这两个人独处的话, 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在江画没了利用价值后,他不觉得越歌还会保留那份耐心,但刚才发生的事又让他心生疑窦。   江画看不出来,他却感受得到那占有欲十足的举动。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赵夜白眼眸忽明忽暗, 在江画无声露出拜托的眼神后, 嘴唇动了动,终是火大地转身走了。   他不想管了,江画这没良心的, 根本就不领情。   傻成这样,活该被骗的团团转!   走出五十米,赵夜白插在口袋中的手一点一点攥成了拳头, 脑海里久久萦绕着越歌方才似笑非笑的表情。   刚经历过一场演出,广场许多人的视线仍在他身上徘徊,赵夜白知道自己应该忍着,起码忍出这片闹市再发作。   但在路过一颗差不多的杨树时,他终究没忍住,泄愤似的狠狠踢了一脚,枝丫上的积雪簌簌落了一地,四周传来或惊或吓的抽气声。   这股怒火不是来自江画,而是来自自己。   赵夜白撑着树干,鼻间呼出阵阵白色的水汽,树干上的拳头再一次攥紧。   艹,只是把钥匙而已!   他打过那么多场架,又不是从没受过伤,就算真是把刀,用手臂挡一下就是了。   他怎么就松手了呢。   ......   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歌非常清楚。   人在突然面对无法判断的危险时,大脑也会进入混乱状态,这时候,身体就会像膝跳反射那样,本能的选择保护自己。   这只是身体的选择,不一定是赵夜白的选择。   当然,如果他真明晃晃拿着把刀,越歌也不认为赵夜白会舍己为人。   不过对于这种有人擦屁股的富家公子哥,他一向懒得招惹,后续处理起来太麻烦,所以一把钥匙就够了。   碍事的人走了,越歌扫过围观偷拍的路人,用没在商量的语气对江画说:“去我家。”   江画刚要点头,中途才想起现在不是以前,越歌是个危险份子,眼不眨就能让人下巴脱臼那种。   他点头的动作僵在半路,越歌看出他的想法,自嘲似的笑了声。   “你在想什么?”   江画不想承认自己害怕,死要面子:“去你家就去你家!”   反正是司机送他们去,越歌如果不傻的话,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对他下手的。   还有一半原因,潜意识里,江画总是有种他不会伤害自己的盲目感觉。   毕竟除了偶尔咬破他的嘴唇,越歌从没有伤害他的前科,几天以来搭建好的防备意识在遇见本人之后,终是被称作习惯的东西打败了。   他们离开嗨街时将近七点。   从嗨街到阳明区又用了半个小时,一路上,车子后座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江画本来想说的,但顾忌到司机还在,说得太多担心司机会告诉江父江母,而越歌则全程眉头紧锁,头偏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也很紧张,后排活脱脱就是一副分手前的冷战气氛。   到了许久没有光顾的筒子楼,江画肢体僵硬地下了车,穿过昏暗的楼梯间时,第一次没有抓住越歌的衣服。   越歌走在前面,上楼一路也没有管他的意思,直到两人走到三楼,一个穿着灰背心的干瘦青年突然从拐角出现。   男人脚底趿拉着双脏兮兮的拖鞋,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似乎正打算下楼,瞥见江画时,那双三角眼色眯眯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老旧楼房的楼梯非常狭窄,擦肩而过时,在男人刻意贴近的举动下,江画根本无处可避。   他正低头走着神,视野里突然伸来一只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脏手,作势就要往他脸上摸。   江画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抓住越歌,然而他刚抬起手,忽然听到一声惊恐的惨叫,那只脏手随着男人的身形一起滚下了台阶。   越歌不止何时停下了,面上寒气氤氲,一脚将男人从楼梯踹了下去,动作利落得好像压根没考虑对方摔下去的后果。   “...嘶!”   江画被这一幕慑得屏住了呼吸,白着脸朝二楼的平台看去。   男人滚落平台,抱着膝盖惨厉尖叫,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江画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这也太吓人了...!就这么把人踢下去?!   更可怕的是,他回头后,发现越歌竟然已经走了。   江画呆滞片刻,也顾不得那哀嚎的男人了,拖着发软的两条腿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上顶楼,在天台大门前的平台,越歌靠在墙边站着,楼道昏暗,凸显出了照在脸上的屏幕亮光。   江画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时,越歌正在翻看手机。   澄澈的眼底映出了两张照片,是赵夜白刚发的朋友圈,一张是被化成狸猫的江画,另一张是他刚刚见过的、戴着兔耳朵的江画。   “...你、你就不能等我一下么?!”憋了一晚上,江画扶着把手,终于爆发了。   怒气蒙蔽了头脑,他也不管是在谁的地盘就发脾气:“你走那么快干嘛!”   越歌仍在看手机,语气很敷衍:“抱歉。”   江画:“...!”更生气了。   江画想回家了。   他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了异样,今天的越歌没有半点白莲花气质,装都没有装一下。   要么就是越歌在生他撒谎的气,要么就是越歌知道他发现了,索性不演了。   江画第想到了那个油嘴滑舌的光头,很可能他已经被光头出卖了。   “我以为你会被吓跑。”越歌收起手机,楼道内只剩昏黄的感应灯:“挺意外的,你跟上来。”   “还不是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   江画确实吓得够呛,现在的越歌让他感觉非常陌生,陌生的他有些想逃,但如果不问清楚,他又不甘心被骗得不明不白。   越歌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靠着墙壁笑了下:“你想问什么?”   他的笑容懒洋洋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种迷离的美感,还是白莲花的长相,背后却好似弥漫开了纯黑的底色,莫名更加勾人眼球。   作为唯一的观众,江画没心情欣赏美色,对比越鲜明,他的怒气值就越攀升。   “为什么骗...?!”   话刚说出口,越歌突然动了。   越歌站直身体,脚步朝江画逼近,两只手分别搭上他身体两侧的楼梯栏杆,眨眼之间将他圈在了原地。   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江画愣愣抬起头,理智告诉他应该害怕,赶紧逃走,感性却让他在看见近在咫尺的脸时,变得异乎寻常的委屈难受。   他一拳打上越歌的肩膀:“走开!离我远点!”   这话因为带着哭腔,软绵绵的没一点威慑力。   越歌任他打了一拳,闷哼一声,不退反进。   他无奈叹了口气:“明明是你先凑上来的。”   江画骂道:“你放屁!你刚从那里走过来!”   越歌见他没听懂,也懒得再翻旧账,抬手想擦掉江画的眼泪,江画却瑟缩了一下,偏头躲开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上气。   越歌的手指僵在半空,而后缓缓放下。   “害怕?”他似乎能看穿江画的心事:“想起刚刚被踹下去的人了?”   摸脸的动作,确实让江画想起了越歌将想摸他脸的男人踹下去时的狠厉。   没等他回答,越歌想了想,突然说:“他没站稳,自己摔下去的。”   江画紧咬嘴唇,一直憋着不想哭出声,听到这番话,不敢置信地抬头。   “你说什么?”   “他自己摔的。”越歌面不改色。   “...”   ...很可怕。   性格和外表截然相反,却一直在利用外表的迷惑性伪装自己,真的很可怕。   江画能感觉到,身体在不受控的打颤。   他嘴唇动了动,在越歌古井无波的注视下,缓缓垂下眼睫。   江画问:“越歌,我是不是很好骗啊?”   好骗到让越歌觉得,即便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用解释,可以不紧不慢地继续撒谎。   “嗯,好骗。”越歌不假思索,给出了答案。   突然,他强制抬起江画的下巴,对上那双盛满失望与难过的眼睛时,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楼道里没有监控,如果我想,还会多出几个证人,就算他报警,结果也是自己摔下去的。”   他轻蔑地笑了笑:“当然,那是个刚搬来的逃犯,根本就不敢报警,你想帮他申冤,他可不会领情。”   “...”   江画脸色惨白,被迫消化着他说的话。   越歌目光下移,停在色泽变淡的嘴唇,望着上方没有消去的牙印。   “江画。”他一点点凑近:“我就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江画终于回过神,挣扎着想躲,却被卡在栏杆退无可退。   就在他准备狠狠咬上越歌一口时,还差几毫米的距离,越歌停下了。   越歌保持这个动作,沉默了很长时间,耳畔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分不清谁平稳谁凌乱。   最终,越歌退开距离。   “趁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江画红着眼睛大骂:“...你这个混蛋!”   “进来,我给你做晚饭。”越歌继续说:“或者现在分手,你回你的江家,我就没机会骗你了。”   江画哭的直打嗝:“你说喜欢我,也是骗我的?”   越歌问:“我说喜欢你,你就心甘情愿被我骗吗?”   “...”   他算是听明白了,如果不分手,越歌在跟他保证,以后会接着骗他!   江画险些要气疯了。   越歌脸色也不好看,他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说:“再给你五秒钟,你如果不选,我就帮你选了。”   江画将这句话理解成了要么分手和被分手,心情被恶化到了至高点,一把将人推开,哆嗦着给了他一耳光。   “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他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走,嘴里边哭边骂,只后悔没听乔修远的话。   乔修远说得对,没人有义务哄着他,越歌每一次哄着他都有目的,目的就是耍着他玩罢了。   在他转身下楼的瞬间,越歌抬了下手,手指触到衣料时,他看见了江画哭得通红的鼻尖,仅是一秒的犹豫,便没能将人拉住。   目送江画跌跌撞撞地离开视野,越歌背靠墙面,轻轻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翻滚的情绪被压下,淡色的眼底恢复了沉寂。   他打开铁门,回家后,做了一人份的晚饭。   回房后,一眼瞥见写了江画姓名的习题册,越歌在桌旁站立半晌,拿起那本册子,丢进了垃圾桶。 第70章 出国   一月未过, 分手后,江画让管家订了m国的机票,第二天便出了国。   说是逃避也好, 回归正轨也罢, 总之,他在第一时间离开了a市, 如往年一般开启了长假游玩。   要不是他顶着对红肿的眼睛,这一计划可能更具说服力,然而事实却是在去找爸妈之前,江画因为嗓子哑了,商定过程都全靠管家传话。   江父江母的工作还没处理完,上飞机前, 江画都佩服自己竟然这种时候还有闲心考虑会不会被看出端倪。   要是爸妈看出他心情很糟, 再挖掘出他分手的消息, 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江画没有准备好说辞, 登机前犹豫一番, 还是打给了同在m国的苏闻,打算干脆避开父母,假期去投靠朋友。   总之,他就是不想一个人留在a市。   苏闻和乔修远最近正在准备期末考试, 气候原因, 国外的假期要比国内来得晚一些,苏闻本来住在学生公寓,得知江画要来, 连夜安排人整理出了苏家在m国的房产,江画待了几天,便怎么也不愿意住了。   原因无他, 两人在忙,只有他自己住在这,这和他独自住在国内时基本没差别。   一个人呆着,江画难免想起不好的事,一系列的逃避功亏一篑,又因为在别人家,气火攻心都不能砸东西,情绪又恶化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把越歌拉黑了。   那样的话起码可以在线咒骂一顿,解气了再删掉,现在想起分手那天的情景,江画悔得肠子都青了,被骗的那么惨,他笨嘴笨舌不说,竟然只打了越歌一巴掌。   后悔之后,又是一阵空虚难过,半夜咬着被角边哭边骂。   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用来比喻一个人,注定只是种妄想罢了,在那种环境下,也许只有泥污满身才能活得那么自在,而他生气的点本来就不在越歌是个比混混更可怕的坏蛋,而在其他。   一开始是气越歌骗他,现在是生气越歌轻易便提了分手,明明自己骗人,还敢反过来威胁他!   在反反复复的恶性循环中,另一边,苏闻熬了几天长夜,终于做好期末设计,解决完学校的琐事来照顾江画,见面后,先被他好像大病了一场的憔悴脸色给吓到了。   他转向专门为江画请来的佣人,佣人一脸苦色,和苏闻解释了江画最近的情况。   不光情绪消极,江画还没有胃口,每餐只吃一点,每天也不怎么出门,最多就是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苏闻想起进门时庭院里被折腾的惨不忍睹的绿植,默了默,让佣人先离开。   江画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主持人说着晦涩的外语,内容全是时下政事,江画一脸的木然,全程都在发呆。   “画画,要不要出去逛逛?”苏闻走近,抚过他褪成金色的凌乱头发:“这里气候不错,靠近海边有家餐厅,我们去吃吧?”   江画缓缓转过头,淡金色的炸毛把肤色衬得更白,要不是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看起来真的有些像外国人。   “苏闻哥,乔哥呢?”他没什么精神地问。   苏闻拿出手机:“修远就在那附近,我现在约他,你去了就能见到。”   其实江画也不是特别想念乔修远,他这个傻瓜像是被白莲花洗了脑,在越歌的巧言令色下,如今对乔修远再提不起如火的热情了。   勾起回忆,江画垂下眼,闷闷说了句‘好’。   苏闻的注意力时刻在他的神色上,见他答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没问江画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也不用问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很明显与越歌脱不了关系。   苏闻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江画只是安静的待着,不再像以前一般凡是向他倾诉抱怨求安慰,苏闻眼中划过一抹无奈失落,终是走到一旁去电话预订餐厅,联系上了乔修远,乔修远这才知道江画跑来m国玩了。   中午时分,一家装修的很有情调的西餐厅内,从恒安毕业以来,三人难得再次坐在一起吃饭。   乔修远脸色不太好,他和苏闻就读于一间大学却不在一个院系,再加上期末繁忙,最近两人的联系淡了许多,但即便如此,对于江画跑来m国几天后他才知晓这事,他心中却免不了耿耿于怀。   这份不爽快也不知道是因为苏闻迟来的告知,还是江画来了m国,最先联系的是苏闻而不是他。   见到江画,乔修远一时忘却了情绪,眉目间难掩诧异:“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江画确实又瘦了,下巴更尖,诱惑人的桃花眼也更大更圆了点,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奶猫。   江画一个人呆了好几天,如今和两个依靠多年的哥哥碰面,情绪差点绷不住了。   为了防止自己多说,他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块面包,鼓着腮帮朝乔修远摇头。   那双泪眼迷蒙的眼睛看起来更可怜了,就像被欺负还不敢说似的。   乔修远拧起眉,冷气嗖嗖地外放。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得是苏闻。   苏闻苦笑:“我也不太清楚。”   江画险些被干涩的面包噎到,在那之前,苏闻贴心递去了一杯柠檬水,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江画喝水时,苏闻正试探着猜测:“可能是和越歌有关吧。”   “噗!”   要不是乔修远反应及时,瞬间抬起了手臂,险些让江画喷上一脸。   从小到大,江画总有一百种方法气死他,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乔修远脸色铁青,忍着火气站起了身。   江画拿着水杯有些不知所措,向上的眼眸满是忐忑惊恐,没想到乔修远只是扯了两张纸巾,嫌弃地给他擦了一把嘴。   有点用力,擦得他挺疼。   “你恶不恶心?多大个人了?!”   幸好桌上只摆着干面包,乔修远叫来服务员收拾过桌子,阴着脸坐下:“说吧,你和越歌到底怎么回事?”   江画哽了哽,又想故技重施,往嘴巴里塞东西,这次刚往桌上伸手,就被乔修远一巴掌打了下去。   “别耍心思,你跑国外来,真是因为想度假?”   “...是啊。”   乔修远冷笑:“这几个月不但学会早恋,还学会撒谎了。”   “...”   撒谎两个字直戳江画的痛处,他转向苏闻求救,苏闻却像没看到一样,一脸担忧地等他回答。   江画愣了愣,出国几天,第一次跳出自己的思绪,注意到旁人的反应。   这几天苏闻一直在照顾他,却从来没追问过原因,苏闻不说,他便心安理得享受这份照顾,从未想过去解释,反而藏着掖着,忽视了朋友的忧心不安。   谈恋爱没谈好,友情又不珍惜,江画捂住脸,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和越歌在一起的几个月,确实让他成长了许多。   相较过去,他逐渐知道了不是所有同龄人都无忧无虑,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大把时间浪费,家庭和睦和父母的疼爱更不算件寻常的事,这世界上,也有像越歌这样明明自身优秀,却被困在泥潭里挣扎的人。   最重要的是,因为带歪某人的愧疚心态,过程中,江画被迫学会了换位思考,努力去感同身受。   而且,他为什么要帮越歌瞒着!   之前是怕父母手段极端,逼迫越歌退学,但现在越歌都提分手了,退不退学关他什么事!   江画咬紧了牙,一肚子怨气在舌尖打转,最后就挤出了一句话。   “我没在早恋。”   话一出口,在乔修远和苏闻转为错愕的目光里,他鼻子一酸,忍着哭腔说:“我和他分手了。”   陆陆续续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   虽然想着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午饭全程,江画仍不住往嘴巴里塞东西,就怕自己一时冲动,说太多有关越歌的事。   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失忆,把这几个月的事通通忘掉,再也不提起这个大骗子。   苏闻有所预料,只是惊讶了一瞬,乔修远却是怔愣半天,回过神后,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为什么分手?”他问,想想又加了句:“他把你甩了?”   又被狠狠戳了一把,江画有点火了,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是我甩的越歌!”   乔修远有些不信。   早先他便从苏闻口中听说了越歌的事,在得知曾经的暗恋对象还有另外一面后,见识过很多社会阴暗面的乔修远不像江画那般难以接受。   相比之下,让他更没法接受的还是这两个人谈恋爱的事,现在听江画说他们分手了,他心情倒是转好了。   “为什么分手?”苏闻突然问。   江画塞了一嘴的东西,费力咀嚼的样子像只囤积过多食物的仓鼠,奈何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放过他,而是耐心盯到他吃完。   在吞掉食物后,江画喝了口水,含含糊糊说:“因为我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了?!”   乔修远提高音调,看向江画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理喻,以为江画把谈恋爱当成了过家家。   不过在看见江画瘦得没剩多少肉的小脸,他心中狐疑,缓下了语气:“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你甩了他,然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就是刚来,水土不服。”江画边说边忘嘴巴里塞东西,证明自己吃得其实很多。   苏闻看不下去了,止住他的动作:“别勉强自己,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这段时间没事情,陪你在m市好好玩玩。”   江画现在心里脆弱,格外的吃软不吃硬。   听苏闻温声细语地哄自己,魔怔了似的竟在他身上看到点越歌的影子。   他盯着苏闻的脸,咀嚼的动作停住,直直的眼神即便是苏闻都有些发毛。   苏闻问:“怎么了?噎到了?”   江画眨了眨眼,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紧接而来的,是这一反应深切的抵触。   他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柠檬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撂,说:“好!我要好好玩玩!玩遍m国!”   乔修远没熬夜赶期末功课,但他本身便智商超群,所以这会儿其实也差不多忙完了。   他泼了桶冷水:“很快就过年了,你说梦话呢?”   “我不回去。”   短暂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忘掉越歌,他不愿像个傻子似的独自沉浸其中了。   越歌可以面不改色的提分手,在他难受的那些日夜,越歌说不定早就把他忘了。   在这场骗局里,他输的太惨了,现在,只能努力忘得快一点。   越歌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再喜欢越歌了。   江画竭力忽略闷疼的胸口,下定了决心:“我要在这里过年,等开学了再回去。” 第71章 开学 。   整个二月, 江画的朋友圈异常充实,几乎每天都充斥着各种景点和美食,在一众或羡慕或嫉妒的留言里, 赵夜白却一个赞都没点。   他一张一张翻着江画的朋友圈, 最终停在情人节那天,江画手拿冰激凌, 以游乐场为背景定格的笑脸上,心里第n次骂了句没良心。   不过通过江画出国之后的异常举动,赵夜白基本确定他和越歌之间出问题了。   “赵夜白!下一局开了快选英雄啊!”   “马上。”赵夜白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手机打开了越歌的朋友圈。   上一条更新还停留在去年对绿贝咖啡店的宣传上,和江画交往期间,他一条动态都没有发, 平静的简直不像第一次谈恋爱。   明明占有欲强的离谱, 自控力却更强, 预估出未来的走向后, 放手都放得干脆利落。   说实话, 赵夜白以为会耗到越歌露出端倪,江家查到他的目的,江画撞得头破血流后,两人才会彻底了断。   赵夜白收起手机, 发自内心地呢喃:“可怕的家伙...”   “赵夜白?!都开了你选个啥?辅助???”   “辅助怎么了?”赵夜白叼起根烟, 握上鼠标,桀骜地哼笑了声:“躺好,爸爸带你飞。”   叶恬端来几杯奶茶, 挨个放在打游戏的少年桌上,问赵夜白:“马上过年了,你留a市?”   雾色的烟圈袅袅飘起, 赵夜白一心二用:“人都走了,我留a市干什么,回b市。”   今年的除夕夜是二月二十号,时间比较晚,距离开学日期堪堪一周左右。   对于正值青春期的花季学生,每个人的寒假都过的丰富多彩,各有不同,而江画今年的假期尤甚。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苏闻设定的度假路线里,他几乎逛遍了m国大部分有名的景点,情绪从起初的强颜欢笑,不知不觉间,渐渐真的将烦恼抛在脑后,享受起难得的假期来。   出来玩的机会有很多,但像这样中途没有变故,全程被陪伴的度假却几乎没有。   以前江画虽然经常出国玩,但基本半路老爸老妈就会有事离开,让保镖留下照看他,像这样和苏闻等人一起度假更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就连乔修远都变得很有耐心,有时候虽然满脸抗拒,江画试着拖他一起,他的态度便会松动,阴着脸陪他们一起。   朋友无声的纵容让江画暂时忘记了失恋的伤痛,新年前一天,江父江母终于忙完了工作,几人商议之后,遂了江画的心愿留在m国过年。   经历了人生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坎坷,江画才体会到自己生活在多被溺爱的环境里。   虽然一直以来,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很少,他的朋友也很少,但每个人不管有意无意,其实都在保护他,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他要是受到一点打击就却步不前,注定只能永远做活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那也太没出息了...!   想通之后,江画决定振作起来,逃避没什么用,马上开学,他总得回去上课。   再遇到越歌,维持普通同学之间的和谐友爱,他没自信做到,但如果是恢复以前的态度,感觉应该不难。   总之,他肯定不会再哭哭啼啼,在越歌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新年当天,m国江家的别墅被布置得充满节日气氛,热闹的鞭炮声隐约自外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一直没有间断过。   电视里放着晚会直播,江画斜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里的新年祝福。   回国的机票订在下周,说是要不在意,时间越临近,虽然不愿承认,他对于游玩的兴趣实际越发减弱,注意力经常飘向当天的日期。   苏闻和乔修远被各自的父母强行招回了a市,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在老妈的亲吻下,江画挣扎着去看不断震动的手机。   【苏闻:新年快乐~许一个新年愿望,下次想见到白白胖胖的画画。】   【赵夜白:新年快乐,我刚吃了好几块话梅糖,酸的要死,你今年能不能对我好点?】   【成墨阳:[图片],小画儿,给你的独家节日福利,不谢!】   看到成墨阳的装酷半GV片时,江画着实辣了把眼睛,甚至想发去微博让他再火一把。   摆脱腻人的母爱后,闲来无事,江画缩在沙发一条一条地翻看起来,看一条回复一条,时间长了,渐渐就有点没耐心了。   翻完微信,他打开了短信,一连串都是没有署名的手机号。   江画大致扫一遍,回复了一条号码看起来有点熟悉的短信。   对方只发来一句祝福,外加一个小小的微笑表情。   江画回的也很敷衍。   【新年快乐,你谁?】   【看来你没备注啊。】   【学校的?】   对方没有再回复,半分钟后,竟然直接把电话打来了。   江画仍在翻找着多了几十条消息的收信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找到什么,考试时都没这么细心过。   接起电话时,他心里还暗忖对方最好别太啰嗦。   “喂?”   “大少爷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第一次自电话中听到秦扬的声音时,江画困得迷迷糊糊,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而第二次听到这道声音,纵然电视机和屋外的鞭炮声时刻敲打耳膜,他却一秒便反应了过来。   江画倏地坐直,惊吓很快转为火大:“秦扬...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敢啊。”秦扬懒洋洋地说:“这不是正在打么?”   他这副厚脸皮的样搅坏了江画新年的好心情。   江画不像表现得那么容易被激怒,那好像落了下风似的,于是说:“看来少管所挺宽松啊,过年给这么长的通话时间,比起给我打电话,你还是珍惜时间留给别人拜年吧!”   他故意说得气人,看起来也确实气到了秦扬,秦扬半晌没有说话。   江画等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傻的离谱,和这种人说什么,直接挂了就好。   挂断前,电话那头最后传来了一句话。   “江画,新年快乐,希望你也能珍惜快乐的时间。”   江画啪叽挂了电话。   阴阳怪气,拉黑!   挂完电话,他就去找在二楼腻腻歪歪的老爸老妈了,得知秦扬还在少管所关着,江画才算放下心。   江母听说秦扬打来了电话后,脸色变了变,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看样子是在联系管教所的人。   几分钟后,江母回来安慰江画,表示一时半会秦扬不能骚扰他了,她对那边反应后,对方表示教育完成前,会暂时限制秦扬的通话权。   一个小屁孩而已,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骚扰来报复了,江家从没觉得对方能翻出什么风浪。   江画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他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吃糖果吃到嘴巴不舒服后,准备回房间睡觉。   零点已过,新的一年刚刚开始。   江画洗完澡钻进被窝,睡觉前,又打开了收信箱翻来翻去,就在这时,脑内久违的响起一道突兀声音。   系统:“我扫描了,白莲花没发。”   江画:“...?!”   时隔一个多月,把他骗成傻子的系统诈尸了。   要不是系统躲在他的脑袋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江画一定把它砸得稀巴烂!   “狗东西!你还敢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月以来,系统一直安静如鸡,就是料到了江画会是这副反应,他这次出来,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破罐子破摔。   系统:“宿主,进度一直停在百分之七十五,虽然还有两年,但...”   江画:“放狗屁!你还敢骗我,什么白莲花,越歌哪里是白莲花了你说!他还需要我带歪?!”   系统:“...确实需要你上。”   江画使劲晃了晃脑袋。   “滚!”   系统到现在还不肯说明白,看来它的确有见不得人的目的,既然不能让自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江画现在打定了注意,系统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如果三年之后,他真的死掉了,就算自己倒霉!否则任这个撒谎精系统摆布三年,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折腾成什么样。   江画蒙着脑袋,系统一冒泡,他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他努力不去想越歌的除夕夜是怎么过的,被当个傻瓜耍的经历,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说不定...系统和越歌就是一伙的。   恨屋及乌,在江画为了回国一事心绪凌乱时,系统就像一剂醒酒药,瞬间把他灌清醒了。   新年后的正月,系统的冒泡频率逐步增加,脸皮越来越厚,在数次半哄半逼的提醒他任务进度无果后,系统终于急了。   系统:“进度不拉满,三年后你真的会死的!”   江画带着耳机哼哼歌,窝在沙发翻看最新发行的漫画。   系统:“你只要跟他多接触就行,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江画翻了个白眼。   他损失的可太多了,一辈子忘不了!   感觉出系统比他更急,江画就更不着急了,就这么耗下去,说不准他消极怠工,这系统为了业绩,哪天直接从他脑子里滚蛋呢。   系统见他软硬不吃,也没办法了。   再度隐匿前,它人性化地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方法对你最适合,我好不容易精挑细选的...唉,算了。”   江画放下书,没好气地骂:“你在说什么屁话?”   又一次,系统好像消失一般噤声了。   江画隐约感觉得到它还在,可能是见自己说不通,三年又没到一半,系统打算以静制动,再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鬼鬼祟祟的,像只臭老鼠。   江画烦得要命,又不能把这违反常理的东西怎么样,好在系统不叽叽歪歪,他的大脑总算能清静一段时间。   随着系统的消弭,新年的气氛逐渐冷却,二月终于步入尾声。   开学前两天,江画做上了回国的飞机,寒假过后,再次回归a市的土地,呼吸到熟悉的空气。   上学前一天,学校作业一个字没动,江画翻了翻崭新的几本练习册,还差一天,根本没打算补。   班主任对他的要求就是每科打上五十分,期末江画做到了,就算没做到,也不会追究他的作业。   毕竟惯犯。   抽出时间,他去理发店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包括发型在内,一切都在回归最初,江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压下了心头浮泛的不适应。   阳春三月,温度逐渐转暖,开学第一天,被江母强制穿上了淡橘色的外套,江画带着久违的起床气从后门走进一班。   刚进教室,在前排和人闲聊的周大嘴便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   “画儿,新年快乐!你瞅着越长越嫩了呢!”   江画睡了两个月的自然醒,今天不到六点就醒了,眼皮还有点睁不开。   但只透过缝隙,他都看得出周大嘴又圆润了不少。   “你瞅着伙食不错。”他打着哈欠说。   周大嘴把他拦在门口附近,两人无意中阻住了后来人的脚步。   许久未见,一见面,周大嘴就忍不住苦口婆心:“听说你去国外过的年,画儿啊,不是嘴哥说你,刚谈恋爱就冷落对象,你...!”   此时江画眼里盛着水光,哈欠还没打完,随着班上为数不多的视线汇聚而来,突然感觉肩膀好像擦过了什么。   紧接着,他嗅到一阵让呼吸凝滞的清淡香味,挺直的脊背和墨色的发尾跃进视野。   越歌与他擦身而过,走向贴在黑板上的座位表。 第72章 随你 。   几个月不见, 越歌外表上没什么变化,起码没像班上大多数人一样体重飙升,清隽的身影站在讲台上, 瞬间便吸引了大片目光。   周大嘴的小胖手紧捂住嘴, 担心自己说的话被班长大人听到。   他撞了下江画,挤眉弄眼:“奇怪了, 班长还是第一,你说他看谁的座位呢?”   江画收回视线,没好气地说:“爱谁谁,关我什么事。”   周大嘴疑惑地‘咦’了声,挠头说:“画儿,你要换座了, 你这把考的太好, 脱离俺们后排革命军了!”   “哦。”   一班的学生陆续走进教室, 座位表四周围满了人, 有些脸皮厚的, 竟直接让越歌帮忙看下自己的位置。   越歌还是那朵表面白莲花,用温润嗓音十足耐心地回应着,听得江画直咬牙,他不想这时候凑上去看位置, 索性回了原位。   周大嘴感觉到冷落, 又拍了江画一下:“画儿,哥早帮你看了,你在c组第五排。”   “第五排?”   “对啊?二十几名, 厉害啊!班长可太会教了!”   要不是知道越歌和江画在谈恋爱,周大嘴都想顾越歌当家教给自己辅导,这效果简直太拔群了。   听到周大嘴夸越歌, 江画捂住一边耳朵,烦躁地回到最后一排。   他不得不承认越歌这白莲花装得很成功,不过如今追捧越歌的同学在他眼里就是一群傻子,那些夸赞都听得他心烦。   每个学期初,一班都会按照成绩排名将座位来一场大洗牌,高一一年换的最勤,高二时改成了每学期换一次,所以对于换位置这种事,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但其中不乏会有些例外。   比如越歌这种,永远在金字塔顶端的学霸,或者江画这种万年学渣,都是从没换过位置的类型。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江画和周大嘴看来,倒数三排的靠窗位置就是风水宝地,突然要换位置,江画相当的不乐意。   心态原因,他这会儿不免暗骂越歌多管闲事,当初非逼着他学习,都忘了是自己逼着越歌当家教的。   班里乌烟瘴气的,都在搬桌子换位。   周大嘴问:“画儿,你搬桌子还是直接换?”   江画事儿多,用别人桌子他嫌弃:“搬。”   周大嘴摩肩擦掌:“行,哥先搬完,等会儿帮你。”   江画‘嗯’了声,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甚至先趴下打起了瞌睡。   七点半,老师快来了,讲台上聚集太多的人,越歌摘下座位表,走向教室后的黑板,重新贴上。   回座位时,一个娇小的女生拦住说:“班长,我搬不动,帮孩子搬下桌子吧,求求了。”   女孩子手心并拢,脸颊红红的,请求的模样分外可爱。   江画动了动耳朵,倏地抬起头。   两人说话时就站在他旁边,他想听不见都不行,女生背对他,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倒是越歌和江画对上了视线。   两人不约而同移开眼,江画欲盖弥彰地哼了声。   他动都没动一下,朝远处的周大嘴喊:“快点!我搬不动!”   教室里闹哄哄的,江画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大嘴不一定能听到,但越歌肯定能听到。   何毕拎着书包从后门走进教室,也听到了江画说的,脚步不自觉晃悠了过来。   越歌说:“好,我帮你。”   江画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再度转头,这才发现越歌是在答应拜托他的女生。   江画:“...”   何毕假模假样地看完后座位表,偷偷瞥了脸色发黑的江画一眼。   “喂!”他问:“你坐哪?我帮你搬?”   想起何毕生日时送过自己礼物,江画语气没以前硬了:“忘了,上面不是写了么。”   说话时,他一直在瞪越歌的背影,一口气堵得胸口发闷,索性起身出了教室泄愤。   而何毕半张着嘴,正要说话,江画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低垂着头,晨光下,白得透明的脸显得有些脆弱。   后面的话被迫吞了回去,何毕下意识瞥向越歌。   越歌在搬桌子,好像朝后门看了一眼,又好像只是随着动作变了位置。   ......   男卫生间内,江画边洗手,心里边骂自己沉不住气。   分手后,越歌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以前那么柔情蜜意的人,竟然说变就变,彻底把他无视了!   王八蛋,渣男!   他又粗暴地洗了把脸,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振作点,无视就无视,他看见越歌还心烦呢,这样正好。   江画暗中给自己订了个规则,以后看越歌一眼就捏自己一把,这叫痛定思痛,早晚变得看到越歌就觉得疼。   实际上,比起看见越歌时胸口处古怪的闷痛,他真宁可疼在身上,虽然他特别怕疼。   磨蹭到上课铃快响了江画才走回教室,回去时,他的桌子已经被搬到了新位置。   c组位于教室中间一列,第五排又是中心,四面八方的视线畅通无阻,是江画最讨厌的位置。   坐下后,他没忍住朝左前方瞥了眼,眼珠刚转过去就后悔了,奈何身体有时候就是不受控制。   好在,斜前方坐着的何毕刚好挡住了视野。   江画仔细看了看,确定那人真是何毕后,怪异道:“你怎么坐这了?”   何毕以前天天追着越歌屁股后面问题,可是班上的优等生,这次的位置却是b组的第四排,快掉到第二十名了。   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何毕难堪得面上发烧,老毛病又犯了。   “管好你自己得了!”   江画心情也差得要命,听他这么说话就来火,站起来就要发飙,周大嘴捧着沓卷子走进教室。   “画儿,你桌子搬完了?”他没发现针锋相对的氛围,几步走来,占据了两人之间的走道。   “靠,老师刚才突然叫我去拿卷子,你自己搬的?行啊,长大了!”   说话时,周大嘴浑身上下透着股老父亲的欣慰。   江画:“...”   既然帮他搬桌子的不是周大嘴,就只剩有多管闲事倾向的何毕,江画表情一阵扭曲,终是忍气吞声,坐下了。   ...看在桌子的份上,他放何毕一马。   他没注意到,在周大嘴扯着嗓子问起桌子时,何毕眼神复杂,瞥了座位上安静看书的越歌一眼。   开学第一天,大家对学校自带新鲜感,经成绩排位的刺激后,都鼓足了劲想这学期好好学习。   但这股热情一般维持不了一周,甚至维持不了一上午。   中午时,应江小少爷的邀请,周大嘴受宠若惊,两人在食堂点了丰盛的一餐。   半天的课程,周大嘴已经快抑郁了。   “我想回家,我想我妈的红烧肉。”   吃饭中途听到这么一句,江画差点喷出来:“你多大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我还未成年!”周大嘴贫道:“谁不是个孩子啊!”   江画行为上不算独立,精神却挺独立的,和父母聚少离多习惯了。   他嫌弃地上下扫描周大嘴:“两百斤的孩子?”   周大嘴羞愤了:“我一百五!靠,要不是我,咱班去年铅球能拿第一么,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运动会可不比美!”   江画端着果汁,不以为意道:“我不参加。”   三月份,黑暗的新学期开始,近期唯一吊着学生胃口的大型活动就是两周后的运动会,也是周大嘴一年才有一次的高光时刻,生活精致的小少爷却对这种汗流浃背的活动避之不及。   周大嘴见他兴致缺缺,吞掉块排骨,换上了副八卦嘴脸:“话说你和班长假期咋样?咋一上午都没说话?”   以前午休,江画基本都和越歌腻在一起,搞得不止周大嘴,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两人关系匪浅,他俩可能在谈恋爱的传闻这事儿差点列入恒安中学第一迷惑事件。   然而新学期第一天,据周大嘴观察,江画补了两节课的觉,剩下两节课都在纸上乱写乱画,基本没离开位置,而刚开学,越歌作为班长事务繁忙,一到课间就被各科老师带走,基本没留在教室。   一点交集都没有。   “啧啧,班长这人缘,刚才你听见没,几个学弟学妹走路还念叨着要去偷看他呢,你说怎么有人脑子好性格也好,这就罢了,长得还他妈那么好看。”   周大嘴开吹彩虹屁,吹得江画瞬间没了胃口。   他抬起眼皮,凉凉反问:“你确定?”   “确定啊,这不共识么。”   “万一是装的呢。”   “不可能!”周大嘴毫不犹豫,连连摆手:“绝对不可能!说真的,画儿,你是不是又和班长闹别扭了?”   果然是这样,深入人心的白莲花。   江画无奈想,现在倒真像被系统砸中前的情景。   他从来没和周大嘴说过两人在交往,分手了自然也不用解释。   “没有,别提他,烦不烦。”   “没吵架?没吵架你怎么又质疑上班长了?”   江画干脆没搭理。   周大嘴自顾自地定格思考,半晌后,表情先是了然,很快又变为羞愤:“靠,那你特么不会是间接跟我秀恩爱呢吧!”   ...秀个屁!   江画喝果汁喝到一半,张嘴就要骂,一抬头,差点因远处的景象而呛到了。   食堂门口,赵夜白拦着越歌,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角度有些偏。   江画心下一紧,放下果汁,跟周大嘴说了声先走,就这人来人往的遮掩凑了过去。   赵夜白这家伙不会又想不开去找揍吧?!都闲到找打了?   走到近处,赵夜白模糊的声音渐渐传进耳朵。   江画听到他问:“你们真分手了?”   越歌不置可否,示意他让路,眼底却好像写着‘滚开’。   而赵夜白是个典型的不良少年,叛逆得要命,当然不会听话。   他邪邪一笑,看起来怪嚣张的,语气却在试探。   “真的?你们分手了,我可要去追话梅糖了?”   江画脚步骤停,不自觉竖着耳朵等起了答案。   食堂里人来人往,越歌的表情如模板,在人前永远一脸平静。   烟火气下,其实他看不太清越歌的脸,只能听见他用清淡的嗓音说。   “随你。” 第73章 傻瓜 。   随你...   江画嘴里跟着念了遍, 随着两个音节的吐出,体温降至了冰点。   就是分手当天,他都没有这种寒意刺骨的感觉, 上一次这样, 还是在看到越歌在巷子里打人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还有所怀疑,现在江画则是万分确定, 越歌当初真的在耍他。   说喜欢他是假的,亲吻拥抱是假的,唤他名字时的柔情蜜意更是假的。   江画僵硬扯了扯嘴角,心脏渐渐麻木,眼底残留的温度终于褪去,再看越歌, 彻底成了一个陌生人。   越歌和自己喜欢的越歌不一样, 他喜欢上的就是一个虚构的人, 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不存在, 他可以恋恋不舍, 却没必要对着越歌恋恋不舍了。   紧攥的拳头一点点泄光了力道,他突然想通了。   不管怎么样,起码在知道真相前,越歌留给他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怪只能怪他傻还钻牛角尖, 明知道被骗了还抱有期待。   ...真是太蠢了。   越歌说他讨人喜欢,恐怕也是因为他好骗吧。   江画缺氧般喘了几口气,心脏像被攥紧一般又开始钝痛起来。   他待不下去了, 想转身就走,却又担心赵夜白真的作死。   越歌是个混蛋,赵夜白对他却是真的很好, 要是他一开始就信了几个朋友的话,也不用狼狈成今天这样。   他走上前:“赵夜白!”   赵夜白回头,看见江画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江画...”   越歌偏过头,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他又看回赵夜白:“还有事?”   一向反应灵活的赵夜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不到下文,越歌没了耐心,他迈步向前,在从赵夜白身边绕过时,江画先拉了赵夜白一把,间接避免了两人接触。   越歌脚步一顿,再度转去视线,对上江画防备的目光后,嘴角微翘,隐约掠过一抹自嘲。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   等越歌离开后,江画问赵夜白:“你在这干什么?”   赵夜白难得心虚:“没干什么,就闲聊。”   ...信他个鬼。   江画快被这家伙搞得没脾气了。   虽说赵夜白和越歌本来就有恩怨,但在经历种种事情后,他免不了代入自己的责任,要是真的因为他,赵夜白被打出点毛病,他不得愧疚一辈子。   “你能不能消停点,你又打不过他!”   “...”   赵夜白试图挽回尊严:“靠,谁说的?我打不过他?!”   江画懒得陪他狡辩,摆摆手就要走:“你再去找事,我也不管你了。”   赵夜白拉住他问:“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吧,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江画暗想你找事还拿我当工具人,我没揍你就不错了。   而且赵夜白此举,挑明了越歌对他无动于衷,江画这会儿可领不下这份情。   “想打你。”江画回。   赵夜白睁大眼睛,错愕道:“我要追你,你竟然想打我?”   江画不耐烦地甩开他,话说得毫不客气:“那你死心吧,别来烦我!”   同样的玩笑说多了,江画都听烦了,赵夜白怎么还没说烦。   他没再理会吊儿郎当的赵夜白,直接回了教室。   ......   开学一周后,周大嘴终于肯定不是他的错觉,江画确实和越歌闹掰了。   整整一周,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无非就是越歌每次收作业,江画不耐烦地说没写,或者江画被包围越歌的人挡路,让他们滚开之类的。   午休时不再聚到一起,放学不会一起走,就连早上都能完美错开,时间久了,别说周大嘴,一班的同学都察觉出了违和。   一班的学生私下里都在揣测,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江画这边还好,他平常就人缘不好,敢来找他打听原因的基本没有,旁敲侧击询问越歌的人却数不胜数。   每当看见越歌虚与委蛇应付人的样子,江画都会冷眼说一句‘活该’。   白莲花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不用补习后,江画的学习态度恢复最初,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在看课外书。   有时情节太过恶劣,一些老师会赶他出去罚站,他倒乐得如此,总是很配合的拎着漫画书出去了。   相比时不时听到越歌名字的教室,走廊更清静。   不愿意和越歌共处一室,渐渐的,江画在学校挖掘出了新的去处。   三月中旬,天气愈发转暖,阳光也变得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得想让人睡个午觉。   午休时分,江画拎着本漫画书来到学校后院。   三两个女孩子正在喂食小猫,他独自到角落处的凉亭坐下,看十分钟漫画,困意来了刚好睡觉。   这地方很清静。   空气新鲜,阳光正好,除了猫多了点,平时很少有人打扰。   江画和越歌逃课回来那次就是从后院的栅栏,但恒安中学敢逃课的学生少之又少,对于江画来说,这是块进退自如的风水宝地。   李晓玲常来照顾后院的小猫,时间久了,便知道江画总在这里打盹。   一天中午,她跑来小心翼翼地推醒了江小少爷。   “江画,班主任找你。”   “...找我?”   江画转醒时,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暴躁,虽然好看,却看得李晓玲后退了半步。   她紧张说:“她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我、我先走了!”   落下句话,李晓玲逃似的跑了。   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江画摸了摸靠在自己胳膊上睡觉的小猫,心里吐槽这些人对越歌那么殷勤,对他反而怕的要死。   一群傻子,他可不打人。   江画撇着嘴,挠了挠小橘猫的下巴:“还是你聪明。”   小猫舒服得直呼噜,乖乖朝江画‘喵’了一声。   ......   十五分钟后,教室办公室。   江画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的是他期末各科试卷。   耳边听着班主任喋喋不休的夸赞,江画拄着腮帮,困得直想打瞌睡,支撑他没睡过去的根源,是身边另一道同在被夸的人影。   碍眼,碍眼得他无视不了。   班主任欲抑先扬,不断夸赞着两人上学期辅导的效果:“所以老师认真想了想,马上就高三了,你们成绩这个阶段都有进步,既然效果出色,不如再坚持一个学期看看。”   说到这,她一脸慈爱地转向越歌:“越歌啊,江画他其实挺聪明的,就是自控能力欠佳,他这学期就...”   “唉,老师看班上多数同学都在学习状态,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继续辅导他,等他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对咱班的平均分也是一次稳固。”   班主任就差没直接说,害怕江画这学期一朝回到解放前,带着一班的平均分大起大落了。   江画本来不想说什么的,等老师念叨完,他直接拒绝就好了。   但当老师说他挺聪明的时,他万分肯定,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越歌弯了下唇角。   江画:“...?!”   那表情,横看竖看都是在鄙夷笑话他。   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被耍过自己的人嘲笑,何况江画本来脾气就不怎么样。   他气得面颊涨红,怒瞪越歌,越歌却好像根本没注意,目不斜视地倾听着老师的话。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让江画怒火中烧,他突然想到什么,冷冷笑了一声。   “老师,你确定让他辅导我?”   江画斜睨着越歌,语调很慢,充满报复意味:“他不止教我学习,还教我早恋呢。”   教室办公室并不是独立的,屋内还有其他的老师在工作,一听这话,齐刷刷望了过来,包括几个正被训斥的外班学生。   班主任一时愣住,试图理解江画的意思。   “什么早恋?”   江画换了个姿势,悠悠然地说:“就是谈恋爱呗。”   别说班主任,屋内的人下巴一齐端不住了。   江画在恒安名声很大,一是靠长相二是靠家世,而越歌在老师学生之间倍受欢迎的原因,却大半要靠品行端正。   江画这话一出,无异于颠覆了越歌一直以来的形象,把他说成了教人早恋的‘小流氓’。   再加上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确实有过类似的流言,班主任的脸色变了又变,看向越歌的眼神有失望也有期待。   “越歌,江画说的是真的?!”   被当着众人的面曝光,越歌只是愣了愣,丝毫没有流露出慌张,只是纯粹的惊讶。   他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笑非笑地回望江画:“我教的早恋?”   江画不服输地瞪过去:“你敢说没有?!”   越歌摇头:“不敢。”   见越歌老实承认了,江画才稍微消了点火。   随即,他听越歌跟老师说:“老师,辅导功课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辅导可能没什么效果。”   听到误会两个字,江画嗤笑了声。   “我不用他教,安排也没用。”   江画没注意到周围的视线已经从震惊错愕,变成了看一个任性孩子般的无奈。   这两人关系不和,这下直接摆上了台面。   从江画半带威胁的语气一出,班主任便开始觉得他因为和越歌闹矛盾,才会故意污蔑,越歌性格太好,才玩笑似的回应了。   江画根本没想到白莲花的人设会被越歌塑造的这么牢固,说实话都没人信,他现在想得是全是活该,这下越歌那些评比和奖学金应该都没了吧!   嘲笑他是要付出代价的,看越歌还笑不笑得出来!   最终,辅导的事情没能敲定,在江画的一再拒绝下,班主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摆手让两人走了。   离开办公室时,江画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可当走在前面的越歌突然回头,如水镜湖面般的双眸定定注视他时,他忍不住朝后挪了半步。   他险些忘了,越歌是个危险人物,一朵睚眦必报的黑莲花。   临近上课,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人。   “看什么?本来就是你。”   江画壮胆一样微微抬高声调,冷嘲热讽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听老师的话吧,装好学生装傻了?”   越歌没有说话,看了他良久,突然朝前一步,抬起了手。   应该躲的,但反应神经也需要时间来改变习惯。   江画只感觉头顶一沉,愣神的瞬间,听到越歌含笑说了句。   “傻瓜。” 第74章 秦扬 。   临近运动会的几天, 恒安中学传出一则大新闻,高二一班的江画和越歌,又闹出了新矛盾。   这次矛盾发生的隐秘, 没有外人的干预催化, 谁也说不上来因为什么,只知道比起上次, 江画找麻烦的方式更加阴险。   在学期初,几项评选都在进行的档口,他竟然‘污蔑’越歌早恋。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后,江画开始很愤怒,暗骂这群人有眼无珠,渐渐的, 他开始麻木消极, 意外的发现, 自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认定他喜欢过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后, 就算被越歌摆了一道, 他都没过去那般耿耿于怀了。   后院里,江画逗弄着石桌上的小猫,说:“原来傻瓜是这个意思啊。”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他怎么知道没人信?”   “喵~”   “算了, 随便怎么样吧。”   江画打了个哈欠, 把漫画书推到一旁,开始睡午觉。   说实话,他松了口气。   一开始是他不对, 受了系统的威胁去带歪越歌,做法挺不光明磊落的,不过后来也被越歌骗了, 算是扯平了。   这次要是因为他一时口快,影响了越歌的奖学金什么的,平衡恐怕又被打破,他不想再和越歌扯上关系,现在这样正好,谁也不欠谁。   这些天江母几次和江画提起国外的学校,还问他有没有提前出国的意愿,江画猜想可能是苏闻和爸妈说了什么,只不过他认真想了想,去国外上学好像也不错。   国外有朋友陪他,学校没有太多约束,风景有新鲜感,跟父母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变,又没有越歌,听起来就轻松得多。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的答应了,因为各项手续要处理一段时间,才会等到在国内读完高二。   之后的几天,江画不再关注传言,恢复了懒洋洋的学渣日常。   他每天游手好闲,有时候会和赵夜白逃课打游戏,有时候会请‘病假’,偶尔兴趣来了,也会随手做几道题。   人人都在传他和越歌在闹矛盾,然而两人一直没有来往,一旦江画不主动,矛盾就没有激化的机会。   流言传播期间,学校里的学生都在暗中注意动向,结果等了几天也没等来八卦,最后看向江画的眼神都充满了失望,好像在说你怎么这样。   江画挺无语的,不过他可不管别人在想什么,这几天,每天睡睡觉撸撸猫,不再注意越歌后,生活惬意得很。   周一下午,周大嘴兴致勃勃冲进教室,手里拿着一份运动会的报名表。   “下节课自习占用一下,咱班商量着报个名!”   班内响起一片欢呼,男生最先兴奋地凑了上去。   “我报五十米,谁也别和我抢啊!”   “跳远我的!跳远我的!”   “男女混合接力呢,先给我留个位置!”   恒安中学的运动会为期两天,规模很是浩大,和一般学校的敷衍相比,恒安显得过于重视了,比赛过后,还会放一天假给学生休息。   当然,学校这么重视也是有原因的,每年运动会都是领导来视察的日子,所以连请假都过于严苛。   周大嘴只是去拿个报名表,实际的决策权在越歌,越歌一进教室,周大嘴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把册子丢了过去。   对待越歌,班上同学瞬间就斯文了。   江画朝讲台瞥了一眼,越歌正有条不紊地填写着表格,他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反正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老师说了,他那两天只要来报个到就行。   江画跑去后院逗猫,这段时间他常来,倒是和一只小橘猫混熟了。   起初他来午睡,一觉醒来这猫就自来熟地靠着他胳膊呼噜了,之后可能见他没反应,越来越得寸进尺,开始往他怀里钻。   江画最近有一个很困扰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养只猫。   如果是没心没肺的从前,他可能就直接带回家了,但现在他却有所顾虑,因为老妈好像对动物的毛发过敏,至于老爸,再吓到他的猫。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迟迟没能得到解决,尤其在从几个女生口中得知,黏着他这只猫正是当初他在雨中救下的那窝小猫中的一只。   “喵喵,把你的毛剃了行么?”江画商量。   小猫歪着脑袋,懵懂无知地蹭了蹭他的手。   “喵~”   “傻猫。”   “喵~”   江画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国之后,第一次笑得发自内心。   这一幕风景比明媚的春光更加吸引人。   隔着铁质的栅栏,秦扬双手插着口袋,站在校外,饶有兴味地远远望着。   他只是来学校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江画又给小猫喂了些零食,起身拍掉身上的猫毛回去了,秦扬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多。   运动会将在周四周五举行,时间越临近,学生们的情绪便越发高亢。   原本以成绩拔尖的一半这两天格外闹腾,一到课间,就会讨论别班的报名情况,参赛人选多次调整,越歌的位置时常被围绕得水泄不通。   周二放学,瞧见越歌将报名册交给体育委员时,江画知道他耐心已经耗尽了,对于这种活动,越歌八成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越歌对什么感兴趣,江画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周三中午,周大嘴和他同桌吃饭,哄骗道:“画儿,要不你也报铅球吧,铅球少个人。”   江画说:“我像疯了么?”   “重在参与嘛,你每年都不参加。”周大嘴假抱怨真担心:“你就当围观我的英姿,不然也是在观众席晒太阳。”   江画直接拒绝:“我待一会就走。”   周大嘴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也不敢提越歌,只能嘟嘟哝哝地说:“嗐,你还挺给老班面子...”   周大嘴以为江画口中的走是回家睡觉,殊不知江画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满脑子想得都是逗猫。   吃过午饭,他甩开周大嘴,一个人快步走到后院。   在他常待的凉亭处,吃得圆滚滚的小橘猫看见他,懒洋洋地申了个懒腰。   江画无视了几个惊讶的女生,径直走过去,掏出几包贵得离谱的猫用零食开始投喂。   其实这算他的补偿,认真思考过后,养猫的计划暂时被搁浅。   一想起老妈叽里呱啦的乱叫,甚至可能因为过敏而长痘痘,再对着他又哭又闹,他就提前开始头疼了。   江画想好了,等他出国的时候就把小猫带走,到时候自己租一个公寓养着,还能陪他玩。   光是想象,江画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还是养猫比较好玩。   因为运动会的原因,校方召集学生会的成员开了一场会,主要交代分配明天各部门的工作。   三楼走廊,越歌停在窗前,目光落在凉亭内一人一猫上。   刚开过会,最晚离开会议室的高三学长发现越歌,好奇地走了过来:“越歌,看什么这么专心?”   越歌飞快收回视线,回身时,顺便挡住了学长的视野。   “没什么,只是在想工作。”   学长了然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有压力,就是维持一下秩序,过了领导检查那一关就行。”   “我知道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在对方的过分热情下,越歌皱了皱眉,终是与其同行走向教室。   在他离开的同时,校外的杨树下,秦扬向前半步,显露出身影。   远远看着正在和猫说话的江画,秦扬嘴角挑起抹玩味的笑。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江画每天中午都会跑来这里喂猫,而且每天都是一个人来。   “江画。”秦扬呢喃了声,隔了几十米的距离,江画没能听见。   距离秦扬被关刚刚半年,除了秦家父母,几乎没人知晓他出来的消息。   实际上,如果不是秦家人一直没有放弃上诉,年初险些把事情闹上帝都闹上新闻,秦扬恐怕会被关满两年。   然而事实却是,少管所顶不住压力,又不想得罪江家,半年后,没敢告知江家这个消息,便偷偷把秦扬放出来了。   “最近好像没什么节日啊。”   秦扬自言自语地打开手机,翻找片刻,目光锁定在了四月初。   “...这个节日倒是挺特殊的。”   秦扬笑了笑,远远对着江画说:“一起过吧。” 第75章 报复 。   运动会当天, 学生汇集在教学楼西侧的运动场,别说学校后院,就连教学楼都空无一人。   随着啰嗦的开幕式举行完, 一声枪响, 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   高二一班运气不太好,被划分的场地刚好位于太阳底下, 三月末的天气已经说得上晒人了,皮肤娇嫩的女生们抱怨着打起伞。   然而没过片刻,随着学生会的人一声通知,观众席一片怨声载道,不得不将伞收了起来。   周大嘴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天,不停给自己扇风:“今天真特么的热啊, 咱班这地儿什么时候能凉快点!”   “不知道。”江画躲在帽檐下说。   他手拿小风扇, 头上带着棒球帽, 即便这样还是被晒得小脸泛红, 周大嘴脂肪多, 本身热得不行,看他这样还是忍不住心疼。   “画儿,你不说报个道就走么,你又没项目, 不然回去吧。”   “等会就走。”江画问:“大嘴, 你说猫一般都叫什么名字?”   “猫?你问这干啥?”   “我养了只猫,不知道取什么名。”   周大嘴挠头,运动会让他想这, 他也没灵感啊。   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江画‘啧’了声,甩了甩手:“算了, 就不该问你。”   运动会的主要活力人群是高一新生,一班观众席下方,越歌正被两个高一的男生一脸崇拜地搭着话。   周大嘴看了会儿热闹,瞧见这一幕,赶紧去推江画:“嘿,画儿,你看班长!”   江画飞快抬了下眼皮,继续玩手机:“他不一直人缘好,关我什么事。”   周大嘴掏出手机,拉近拍了张越歌的照片:“不是,你看看。”   “看什么呀!”江画烦躁了。   冷不丁被凶,周大嘴有点委屈,指着照片说:“班长嘴角像受伤了?”   江画转去目光,确实和周大嘴说得一样,越歌的嘴角有些红肿破皮。   不用想,肯定是打架打的。   周大嘴却想不到打架,偷瞄江画的脸色问:“...你咬的?”   江画:“...”   别人都觉得他和越歌积怨很深,唯独周大嘴,至今仍坚信两人只是闹别扭。   江画直接给了周大嘴脑门一巴掌,听见他的哀嚎才解气,哼了声,说:“他被揍了吧,活该。”   两人坐在人群后排,打闹的动静在台下看得很显眼,而越歌今天的任务就是维持秩序。   越歌爬上台阶,一路来到两人跟前。   “马上来领导检查,暂时不要打闹。”   周大嘴拍了拍胸脯,表示积极配合,至于江画,他倏地收起手机,起身就要离开。   “去哪?”   挤开越歌时,越歌拉住了他,正巧那时江画在下台阶,重心失衡,直接踩秃了一节。   江画吓出一身冷汗,却没有如想象中失重摔下去,越歌扯着手臂硬是将他拽了上来。   越歌呼吸乱了一拍:“你能不能小心点!”   江画愣了愣。   越歌的语气比他这个摔倒的都恶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差点扯倒越歌呢!   “不能!”江画甩开胳膊,没好气地说:“你离我远点,我能摔么!”   说完,不顾越歌的反应,他几步冲下台阶。   本来打算看一会儿热闹的,现在却彻底没心情了。   离开运动场,江画看了眼时间,刚十点出头。   距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校园内正是最空荡的时候。   江画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没联系江家的司机,径直走向后院。   如预料一般,学校后院空无一人,几只流浪猫正敞着肚皮打盹,江画梭巡一圈,没在其中找到黏自己的小橘猫,找遍凉亭也没有,渐渐便有些着急。   小东西那么小,要是跑出学校,还能找回来么?   江画有些后悔,早把猫带回去好了。   他绕着后院找了好几圈,临近十一点,才有气无力地回到凉亭,认清小猫可能走丢了的事实。   他不讲理地想,肯定是越歌那家伙倒霉挨揍了,刚才碰到他,把霉运传了过来!   三月末,阳光像团升起的火球,炙热的温度烤的人口干舌燥。   江画仰头喝了口水,找得精疲力尽,打算睡一觉,乐观地想可能醒来后,小猫就回来靠着他撒娇了。   他趴在桌上,双眼渐渐闭拢,临睡前,忽然听到两声熟悉的猫叫。   江画猛然清醒,他站起身,循声望去。   苦苦寻找的猫不知怎么跑到了栅栏外,正缩在二十米外的街边瑟瑟发抖。   “...你可真够皮的。”   江画松了口气,嘴里无奈嘟囔,撸起袖子翻过了不高的栅栏。   他小跑着去捡猫,弯腰那一刻,身后的阳光突然被遮挡,一片阴影覆盖了他的影子。   江画一顿,下意识想回头。   下一秒,刺鼻的味道忽然捂上口鼻,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尖叫,便身子一软,没了意识。   ......   江画醒来时,先感觉到肩膀凉飕飕的。   手腕被扯得很痛,好像拷了一层重重的枷锁,身下的床板太硬,将骨头硌得生疼。   “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很熟悉。   江画努力睁开眼,迷蒙的视线挣扎聚焦,隐约看见一道人影。   见他醒了,秦扬嫌弃地扯好江画肩膀的衬衫,站在床边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等待江画的反应。   江画没有让他失望。   几乎是看清这张脸的瞬间,江画瞳孔紧缩,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起了抖。   “你...!”   秦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惊喜么?”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江画小时候有一次险些被绑架的经历,但那次只是险些。   像这样被迷晕,手腕被长长的链锁拷在床头,眼前站着一直以来的心理阴影,睁眼看见这副景象,他恨不得当场再晕过去。   然而,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锻炼,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被迫提升了。   他仍在发抖,某个瞬间,好像回到了那个狭窄逼仄的铁柜,中暑反射般的头晕恶心。   秦扬想过江画瞧见他后的反应。   可能会尖叫,可能会大吵大闹,也可能吓晕过去,却没想到江画会僵住,傻了似的盯着自己瞧。   “吓傻了?”秦扬讥诮道。   身体不受控的颤抖着,江画张了张嘴,没被束缚的左手摸索着口袋,试图翻找手机。   秦扬敞开手心:“别找了,这呢。”   江画问:“...你、你想干什么?”   秦扬讶异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出来的呢,怎么样,少管所确实挺宽松吧。”   秦扬很记仇,至今仍记得过年时江画的冷嘲热讽,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江画,等着看江画被吓得五彩斑斓的脸色。   没想到江画忽略了他的深意,真的顺势问:“那你怎么出来的?”   “...”   秦扬表情转冷,目光阴恻恻地下垂。   江画撑床坐起,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却强撑着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景象,他正处于一间陌生的空房间内,室内家具简陋,窗帘禁闭,因长时间没人居住,到处都显得灰蒙蒙的。   完全看不出是哪。   “你想怎么样?”稍作冷静,他第二次询问。   秦扬转动着手机,似笑非笑地反问:“你猜呢。”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嘴唇已经干涩起皮,江画舔过唇面,顿感一阵刺痛。   他声音在发颤:“你最好立刻放了我!否则这次就不是进少管所那么简单了。”   这种时候,江画竟然还敢威胁他。   秦扬被他骨子里那份高高在上给气笑了,不知道该说江画是傻还是天真。   “大少爷,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我放了你,你们江家能放了我么?”   “我爸妈不在国内,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   没等他说完,秦扬猛地扯起他的衣领,没有弹力的衬衫衣料勒的皮肤一阵疼痛,江画皱起五官,疼得直抽气。   衣领刚才被解开,拉扯之下,毫无瑕疵的莹白肩膀再次裸露,闯进余光。   秦扬眼神一顿,莫名放松了几分力道。   “少特么废话!现在给家里打电话,就说这两天住在朋友家。”   说罢,他不知从哪摸出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江画脖子上阴森威胁:“说错一个字,就再也别张嘴了。”   经过半年少管所的磨炼,秦扬变化很大。   白皙的娃娃脸已经张开,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四肢鼓起的肌肉,此刻,他的眼神决绝而狠辣,那份慑人的气质,远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起码江画觉得,秦扬敢说到做到。   江画暗忖,如果说住在朋友家,他可以说乔修远,乔修远出国了,他这样说,管家肯定会有所怀疑。   只有管家发现不对劲,以江家的人力,找到秦扬是早晚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打起算盘,谁料秦扬翻开他的通讯录,找到越歌的名字后,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你就说,这几天住在越歌家里。”   江画脸色一变:“哈?为什么要说他?”   “你们不是很熟么。”秦扬一脸戏谑,不耐烦地挥了挥匕首:“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得已,在刀尖的逼迫下,江画给管家打了通电话。   管家早知道江画和越歌谈恋爱的事,听说江画要住越歌家里,不免担心地劝说了两句。   江画不急着挂断,磨磨蹭蹭地拖时间,手心冷汗淋漓,不断祈祷管家最好聪明点,察觉他状态不对。   两分钟后,管家没察觉异样,秦扬先耐心耗尽了。   刀尖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江画抽了口气,啪地挂断电话。   秦扬冷笑,夺过手机。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画捂着脖子大喊。   秦扬横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那点小心思。   “别费劲了,没人能听见。”   江画泄力:“...要钱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   “钱?”秦扬挑起眉梢,嗤笑道:“我当然要,但不是你们江家那些脏钱。”   江画咬紧嘴唇:“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扬没说话,静静看着他,照不进光线的房间掩饰了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   实际上,在看守所的半年很无聊,无聊到秦扬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一旦思考这个问题,难免就会翻旧账,而一翻旧账,日夜想起的,就是江画这张脸。   一开始,每当想起江画,秦扬便恨得牙关直痒,留下案底,他这一生约等于被毁了。   父母因为江家的施压在a市待不下去,哥哥为了帮他上诉耽误了学业,而他,被关在围满铁网的监狱里,唯一支持着他反抗生活的,只剩熊熊燃烧的仇恨。   他必须每天想着江画这张脸,才能撑着被教官操练,打翻扎堆欺负新人的少年犯,咬牙数着日期。   一开始是这样没错,但时间一长,每天脑内想起的不是家人就是江画,对亲人的思念和对江画的仇视开始混淆,有时候秦扬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江画。   也许是早上起来,也许是上课途中,也许是跑步间隙。   ...不知不觉,江画那张脸出现的频率,渐渐比父母兄长加起来都要多。   秦扬轻声说:“当然是报复了。”   话音落下,江画不再发抖,他僵在床上,那张被他想了千百遍的脸惨白如纸。   “报复...?”   “对,报复。” 第76章 天使与恶魔 。   秦扬说要报复。   江画被锁了一天, 时刻警惕报复的来临。   然而秦扬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正对床铺的红色沙发上,一言不发看了他一天。   起初, 在毒蛇一般的眼神注视下, 江画浑身寒毛竖起,一心只想怎么逃, 但渐渐的,高压之下,他竟然一点一点开始适应了。   毕竟眼神不能杀人,除了盯着他外,秦扬什么都没做。   被锁在陌生房间的第一天,晚上九点, 江画实在耗不过困意睡着了。   两三个小时后, 一阵食物香气飘进屋内, 随着胃袋一阵抽搐, 江画饿醒了。   张开眼, 他心脏下坠到底。   身上的衣服是恒安的制服,确定不是做梦,他确实正在面临绑架报复。   江画:“系统,系统。”   江画在脑内唤了两声系统, 没有应答, 无奈之下,他扯了扯手腕上禁锢行动的锁链,试着下床活动。   锁链大概两米长, 只能勉强围着床铺转上一圈,而房间内空空如也,除了床铺, 只有一个沙发和床头柜。   没发现能够打开手铐的工具,江画心中绝望,将视线转向门口。   秦扬不在屋内,半掩的门外亮着灯光。   他不确定地想,秦扬所说的报复,该不会是活活饿死自己吧?   ...那也太恶毒了。   陌生又熟悉的食物香气不断涌进来,江画吞了吞口水,睡过一觉后,多少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大喊:“我饿了!”   声音落地,破旧的小门被人一脚踹开。   秦扬端着两桶泡面走向床头,脸色不太好看:“喊什么!再瞎几把喊把你嘴缝上!”   小命拿捏在别人手上,江画很识时务,眼睛一直盯着床前柜上热气滚滚的泡面。   秦扬眼含暗讽,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恐怕没吃过这种东西。   “赶紧吃。”他不再理会江画,自己端着一碗泡面吃了起来。   一小天没吃东西,江画饿得胃疼,虽然不爱吃泡面,这会儿却也没傻到跟食物过不去。   他凑到柜子前,以不舒服的姿势勉强吃了半份,便远离秦扬,缩回了床上。   秦扬已经吃完了,瞥了眼他剩下的泡面,冷笑一声,端着出去了。   他在管教所的半年,吃个泡面都是奢侈,江画被关了一天,看来还是不饿。   “你别关门!”江画惊恐喊了声。   秦扬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径直出去了。   扔掉垃圾,他回到卧室,恶劣地关上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抱肩看着江画。   但方才的惊恐好像只是错觉,江画望向锁上的房门,又落回秦扬,反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比起害怕秦扬,江画更害怕被关在柜子里那次经历,以至于比起害怕和秦扬共处一室,他更担心秦扬把他锁在屋子后一个人走了,像上次那般叫天天不应,只能自生自灭地感受绝望。   发现秦扬一直盯着他时,江画还怪疑惑的:“你站门口干什么?”   秦扬:“...靠。”   本以为江画会吓得瑟瑟发抖,秦扬挤出一句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怒火中烧地出去了。   眨眼间,房门被关上了,屋内只剩他一个人被锁在床头。   江画怔怔望着门口,浑身的血液流速渐缓,耳边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空旷的房间内,几乎能听到回声。   “秦扬!秦扬!!”   他哆嗦着爬下床想出去,结果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唔...”江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   天气不算热,他却出现了中暑才有的症状。   被关的记忆浮上心头,额头瞬间冷汗密布,他撑跪在地上,两条手臂都在发抖,头晕耳鸣之下,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秦扬...”   铁链的凌乱撞击声传到屋外,秦扬推开门,第一眼便瞧见江画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发抖的情景。   他瞳孔一缩,几步走近:“你发什么疯?!”   听到人声,江画涣散的瞳仁有了一丝光亮。   回忆接连涌上,被恐惧覆盖的情绪找到发泄口,他一手捂着胃,另一只手想也没想便抓紧了秦扬的裤脚。   江画嘴唇都在抖:“对不起,呜...我知道错了...别关我,求你...”   恐惧到极点,江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本能得想用尽办法避免被关起来,对于秦扬来说,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等了大半年的道歉求饶就这样轻飘飘的得到了,秦扬非但没觉得愉悦,反而肌肉绷紧,僵在了原地。   过了半分钟,他将江画从地上扯了起来。   “别关你?老子被关了半年,你他妈不是还嫌出来得早么?”   秦扬恶狠狠地瞪着江画,现在知道求饶了,这半年江画怎么没想过放了他!   江画眼神空泛,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秦扬粗暴地将人摔回床上,骂骂咧咧出去了。   砰!   房门被重重摔上,江画惊恐抬头,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秦扬!”   门外又传来一阵咒骂,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响,那扇看起来很脆弱的房门到底被开了一条缝。   江画长长舒了口气,足足盯了半个小时门缝才放心。   摔倒时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皮,火烧火燎的刺痛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安稳,第二天一早,秦扬又拎着两桶泡面进来了。   大清早闻着油腻腻的泡面,江画明明很饿,却一阵反胃。   他看了眼侧脸阴沉的秦扬,试探说:“我不想吃这个。”   秦扬冷笑:“不吃就饿着。”   江画抿了抿嘴,心里来气:“我想喝水,还想洗脸刷牙。”   几口吃完一桶泡面,秦扬起身,鄙夷睨了他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房门半敞,秦扬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江画又饿又渴,软趴趴地靠在床头,心想与其被这么折磨,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反正按照系统的说法,再过两年多他也要被抹杀。   泡好的泡面仍放在柜子上,江画忍着恶心吃了两口就觉得胃疼,放下了叉子。   一个小时后,秦扬进来一趟,扫了眼泡得膨胀的面条,身侧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说不害怕是假的,江画蜷成一团,糯糯解释:“我胃疼,吃不下。”   “真他妈事儿,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江画鼓了鼓腮帮,忍得胸口疼才没骂回去。   秦扬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屋外传来大门打开的声响。   江画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人走了,赶紧拖着锁链往窗口去。   但床铺被调整过位置,他连窗帘都碰不到。   把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有合适的工具,他本来就没吃东西,折腾一翻差点虚脱,最后泄愤般把枕头甩向窗户,枕头打在窗帘上,软软落地。   这到底是哪啊!   很快秦扬便回来了,他把在外面买的水和粥往床头柜上一摔。   “赶紧吃!再叽叽歪歪就把门锁上,干脆饿死得了。”   江画没吭声,凑过去吃了起来。   秦扬在屋内扫视一圈,看见地上的枕头后,轻蔑一笑:“扔了就别用了。”   江画:“...”   又过了半个小时,江画嚷嚷着要上厕所,秦扬解开手铐另一头铐在自己手上,一脸烦躁地等在门外。   江画半天没出来,厕所里却传来阵阵水流声,秦扬心下一跳,倏地拉开门,就见江画站在洗手台前,盯着一脸泡沫回望。   “顺便洗个脸。”江画理直气壮地说。   秦扬:“...”   反正洗到一半,秦扬说不行也没用,他几下冲掉脸上的泡沫,不安分的手指摸向台子上没拆封的牙刷。   江画小心瞄着秦扬的脸色,见他乌云罩顶般一脸黑气,却没阻止的意思,几下拆开牙刷塞进嘴里,又瞄了秦扬两眼。   “你妈的!赶紧!”   秦扬砰地摔上了门。   江画打了个抖,提在嗓子眼的心脏却缓缓落回了胸腔。   面对秦扬,他也不是真的心大,他慢吞吞地刷着牙,视线却不断扫描几平米大的厕所。   没有剃须刀,更没有锋利好隐藏的武器,唯一看上去有点威慑力的,竟然是他手里的牙刷。   江画心中失望,目光落在正对的镜面上,思考着要不要假装不小心把镜子打碎,拿着玻璃片出去和秦扬对峙。   没等他得出结论,秦扬便在门外砰砰砰地敲门催促。   又过了一分钟,江画走出厕所,依靠在门口的秦扬扫描似的上下打量,毫不客气地摸过袖口腰侧以及小腿几个位置。   确定什么都没有后,他哼了声:“算你识相。”   江画假装听不懂,看向不远处地上粉碎的手机,看得一阵肉痛。   “你把我手机摔了?!”   秦扬淡淡道:“你没机会用了,谁知道有没有定位。”   定位确实是有的,江画没想到他连这都猜到了。   但没机会用了是什么意思。   他默了默,问:“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关到什么时候?”秦扬双手抱肩,悠哉靠上墙面:“这得看越歌了。”   江画一怔,心间涌出不好的预感:“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扬笑容转为阴冷,饱含恨意的声音像从牙缝间挤出来似的:“关系大了,他上次把你救了,我倒想试试这伪善者会不会救你第二次。”   江画不知道的是,秦扬当初被判定为故意伤害罪其实和越歌脱不了关系。   更衣室这种私密空间是没有监控的,当时同在更衣室的体育生口风一致,只凭江画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证据表示他是被秦扬骗进柜子的。   毕竟屋内一群人的时候,江画完全没有呼救的打算,秦扬甚至可以颠倒黑白,说他钻进柜子偷东西,意外被锁在了里面。   然而当时秦扬报复性的踹了柜子一脚,鞋底在柜子上留下了脚印,柜子里还掉落了江画采访他时的笔记本。   在江画被救走后,秦扬便想回更衣室整理残局,回去后才发现身上没有钥匙,要走钥匙后,越歌便以弄丢了为由没有换回来,等他好不容易去后勤部借到备用钥匙,警察已经来了。   要不是秦子峰当初冲动为越歌出头,就不会出现后续的事,结果到头来,越歌这个源头竟然反过来将他算计了一把,秦扬怎么能不恨。   在少管所的半年,最后几个月,比起吃了苦头的江画,让他更如鲠在喉的,就是越歌这个引发争端却全然而退的伪善者,秦子峰就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白痴!   秦扬恨得咬牙切齿,在江画不断后退的动作间,竭力忍了下来。   两米的铁链,江画不知不觉退到了卧室门口。   “他不会来救我的。”他冷静说:“你不如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多少钱都行。”   秦扬手里有刀,就算越歌真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越歌是个大混蛋,撇清关系后连个桌子都不肯帮他搬,听到有人要追他也是一句‘随意’,和赵夜白说得一样,就是个没有心的黑莲花。   江画早就脱离了恋爱脑,一万个肯定越歌靠不住,在有危险的情况下,肯定不会管他。   秦扬突然嗤笑:“江画,你以为他救得了你?”   江画喉间一紧:“...你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江家放过我的条件?”   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专门为了羞辱他的条件,明知道他年少气盛,把他送进管教所前,还要想方设法羞辱他一番,秦扬不知道江画有没有参与其中,却确定江画一定知道这件事。   他本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在江画身上的,却在江画昨天不经意的道歉请求后,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过报复的对象不止一个。   在江画惊恐不安的注视下,秦扬心头涌出一种异样的快感。   当着江画的面,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越歌的电话。   两声拨号音,电话被接起,两端皆是一片冗长的沉默。   “秦扬。”   秦扬一愣,拿开手机,确认拿的是自己的。   他从来没联系过越歌,越歌怎么会知道他的号码?   暂时抛开那点违和,秦扬说:“越校花,好久不见了。”   越歌一点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第一句便问:“他受伤了么?”   “他是谁啊?我怎么听不懂。”秦扬玩味道:“我真是小瞧你了,查来查去都没查到你这么聪明。”   话筒那边没有回应,几秒后,秦扬冷下脸:“你要是敢报警,我谢谢你帮我做决定。”   越歌轻笑了声:“慌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打给我干什么。”   “少特么装,我知道你们早搞到一起了。”   秦扬声音更冷,被轻视过后,余光扫见江画竖着耳朵倾听的样子,心头一阵烦躁。   “嗤,我更意外一天一夜过去了,你竟然一通电话没打过来。”   说着话,秦扬眼含嘲弄,望向江画,没想到江画得知这个消息后,竟毫不惊讶。   “因为早就分手了啊。”江画解释道:“我早说你不如打给我爸妈。”   别说一天没联系,他们都两个月没联系了,秦扬消息也太落后了点。   秦扬却不管这些,他想报复的人只有两个,而伤害江画已经是对江家最好的报复了。   “闭嘴!”他呵断江画。   这个条件对于江家不痛不痒,施加给越歌,却与当年的他效果同样,甚至更甚。   毕竟以越歌的条件,根本办不到。   时隔半年,秦扬终于从被逼选择的人,变成了设定选项的人。   这一幕,他做梦都在想象。   目光落在江画怏怏的脸上,秦扬笑容逐渐狰狞。   他一字一句地和电话那头说了相同的话,声音含笑,却犹如恶魔低语。   “越歌,我给你个选择。”   “要么,一周内拿着一百万来跪着和我道歉,要么...江画就随我处置,当然,如果你找江家求助,我就默认你选择后者了。”   手指轻擦过手机边缘,秦扬眼底跳动着明灭的火光,说:“让我看看吧,你到底是别人口中的天使,还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第77章 感同身受 。   “地址。”越歌问。   秦扬嘴角一耷, 冷冷道:“等你筹到一百万再说吧。”   他直接挂断电话,对上江画复杂的目光。   “你明知道他拿不出这么多钱。”   秦扬收起手机,轻漫挑眉:“我知道啊, 耍他而已, 心疼了?心疼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江画后退几步,背靠墙面, 用颤抖着声音陈述:“你就没打算放了我。”   秦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江画问:“一周之后我会怎么样。”   秦扬不耐烦地说:“反正不在这儿了。”   ......   周五是运动会举办的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比赛刚刚打响。   操场安静的一角,树荫下,越歌独自站着, 帽檐压得很低, 一张脸几乎被阴影吞没, 只露着细白精致的下巴。   他双手垂在身侧, 右手攥着只刚被挂断的手机。   转瞬分析出眼下的状况, 电话里,越歌竭力表现得无动于衷。   如果一个人想报复他,他表现得越在意,对方会越兴奋, 对他所在意的人施虐感越强, 越歌非常清楚这种疯子的心理。   他攥紧手机,听着手心处细微的咯吱声,反复提醒自己此刻更应该冷静。   新一项比赛很快开始, 所谓领导已经迈进了操场。   当任学生会主席陈子墨找了越歌半晌,发现越歌在树下发呆时,不由松了口气, 走近时隐含责怪:“越歌,领导马上走到高二了,没人管,那几个班乱得很,你怎么跑这来了?”   越歌拿起手机,飞快拨通了光头的电话。   “上次让你透给陈龙的消息,你做了么?”   光头昨晚逍遥半宿,被越歌的电话吵醒时,脑子还是飘的。   他打了个哈欠,赖赖唧唧说:“...什么消息啊?”   “你敢再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去宰了你。”   越歌的神情仍掩在帽檐下,冰冷阴森的声音却像从地狱传来似的,慑得光头打了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   陈子墨本因越歌无视了自己而心生不悦,提醒的话刚到嘴边,也被寒意刺得脊背发凉。   他距离更近,感受更加直观,尤其说话的对象是他一直抱有好感的越歌。   越歌看都没看陈子墨,扯断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随手甩给陈子墨。   “滚开,别特么挡路!”   “...?!”   陈子墨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越歌...和平常不一样。   不过现在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电话里,光头说:“越、越哥,我想起来了!但不是说五月份之前么,这才三...”   越歌打断:“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让陈龙知道,越天成买了今晚离开a市的车票。”   挂断电话,越歌操纵手机,用越天成的身份证买了张晚上八点的火车票,然后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苏’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如果现在跟你借一百万,你借么?”   “一百万?”   话筒里的女声迟疑片刻,有些不耐烦:“抚养费我早就给你了,当场说好了两清,你还在纵容那个人渣?!”   “我半个月内还你。”   “嗤,你给了那个人渣,他一天就能输光,你拿什么还我?”   “我自己用,你借不借?”   女人沉默下来,半晌后无奈说:“最近苏闻在查我,平白无故调动一百万的资金,我没办法解释。”   “我知道了。”   越歌抬起头,帽檐下方,那双淡色的眼睛寒气凛人,凝结成冰,阴影中,冷得几乎氲出幽幽的蓝。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知道了。”   ......   当晚江画睡得并不踏实,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梦境是越歌的视角,越歌挂断电话冷冰冰地说:“随你。”   他想捂住越歌的嘴,让越歌别说了,自己知道,但梦里他操纵不了自己,只能在天台的小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着越歌挂断电话,朝书桌走去。   混蛋...   越是了解即将面临的处境,越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出现得越频繁,被人晃醒时江画还在想,真后悔没能撬开越歌的脑壳,看看这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凌晨一点,秦扬愣是被他哼哼唧唧的梦呓吵醒了,本想一巴掌把人打醒,瞥见江画冷汗淋漓的额角,半路又改成了揪起衣领。   屋内没有开灯,视野一片昏暗,连人影轮廓都模模糊糊的。   江画仍沉浸在梦中的情绪,委屈巴巴说了句:“我想回家。”   秦扬手指一松,江画悬空的脑袋摔回床铺。   刚被关进少管所时,他也这样想。   秦扬阴沉下脸,正想刺江画几句,寂静的房间内突然想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江画捂着肚子说:“我饿了。”   秦扬:“...”   秦扬骂骂咧咧去厨房泡了一桶泡面,江画闻到那油腻腻的味道觉得反胃,知道秦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后,破釜沉舟,他反而胆子大了,几乎恢复本性。   “我不想吃泡面。”   秦扬把面往床头柜一摔,怒极反笑:“你想不想挨揍?”   反正都要死了,临死之前,江画不想折磨自己的胃。   他抱着膝盖靠在床头,面对威胁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就是不吃的态度。   既然秦扬说了要等一周过去,这几天肯定不敢把他怎么样。   江画舒服日子过惯了,人生中压根就没面对过什么磨难,但凡有一点阅历,被人绑架报复都不会这么心里没数。   主要是被系统威胁惯了,对死亡的恐惧不断压缩,再加上噩梦的刺激,江画情绪上头,难免有些自暴自弃。   秦扬是真想动手打人拳头握紧又松开,对着一张‘惦记’了半年的脸,竟中邪似的下不去手。   不过对于江画,显然有比打他更有效的方法。   秦扬扯起嘴角,冷冰冰的笑容看得江画后背发寒,右眼皮狂跳。   “不吃,可以啊。”   秦扬大步离开房间,反手摔上了房门,江画瞪大双眼,愣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   “秦扬!!!”   一声声濒临破音的尖叫自门内传来,秦扬坐在沙发上,用力揉着眉心,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砰地一声。   是面碗被打翻的声音。   “秦扬!秦扬!!!”   “闭嘴!妈的叫魂呢!”   秦扬嘴角抽搐,抬头扫了眼挂钟。   一点半,出去买东西显然不现实。   屋内的尖叫还在继续,隐约带上了点哭腔,‘秦扬’两个字被江画一声一声叫出来,秦扬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想让江画赶紧闭嘴。   “...艹!”   二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秦扬接过外卖,火冒三丈地冲进已经打开门缝的卧室,把点回的炒饭摔到柜子上。   “再吵醒我,就他妈把你从窗户丢下去!”   江画打开盒子看了眼,眉眼流露出的嫌弃看得秦扬青筋直跳。   “那等下我还要洗漱怎么办。”   “你试试。”   秦扬烦得看都不想看他,转身出去了,二十分钟后,又一声‘秦扬’想起,秦扬蹭地起身,撸起袖子,打算让江画彻底认清自己的处境。   江画见他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时,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不是洗漱,我想上厕所,总不能在床上吧...”   秦扬:“...”   上过厕所,江画顺便洗漱了一番。   ......   被囚禁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两天,周六一早,紧闭的窗帘透不进光,江画迷迷糊糊刚睡醒,就被秦扬扯着坐了起来。   “你家的电话,多说一句,现在就弄死你。”   为了避免江画失联,引起江家怀疑,秦扬虽然摔了江画的手机,却把他的电话卡留了下来,插进了自己的手机。   又是被刀尖抵着,江画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就算不怕死,他也不想现在就逼得秦扬动手。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只是简单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江画声音里带着刚苏醒的鼻音,想给管家一点暗示,奈何刚睡醒的大脑根本不运转。   秦扬举着手机贴在江画耳边。   江画刚睡醒,柔软的发丝凌乱翘起,眼皮半耷着,看起来蔫头耷脑的。   他歪头听着电话,一边还要避开锐利的刀尖,细嫩的面颊擦到秦扬的手指,秦扬表情微僵,凛冽的眸子倏地横了过去。   江画毫无所觉,半垂的眼皮下眼珠乱转,正在疯狂思考怎么暗示管家。   结果,他刚嗯嗯答应了几句,电话就被秦扬挂断了,在对面看来,就像他起床气犯了,懒得再说一样。   “...”   江画噘起嘴,忿忿鼓了下腮帮。   狡诈。   脸颊忽然抚上一片温热,江画一愣,抬起头,便见秦扬正用一种陌生奇怪的目光望着他的脸,同时伸手摸过,捏了两下。   江画侧头躲开,一脸警觉:“你干什么?”   秦扬轻蔑笑笑,两只手一齐伸上来,托着江画的面颊捏了几下,白皙的皮肤立马多出几道红印。   “我干什么不行?”他反问。   这两天,江画次次在他爆发的边缘试探,秦扬一直想给他点教训,见他对肢体接触这么敏感,不由来了兴趣。   他瞥了眼先前咬过的肩膀,那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指尖的触感比女生的皮肤还细腻,秦扬恍然想,要是这次咬在江画脸上呢。   “你和越歌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秦子峰砸你的时候就已经在搞地下情了?”   没等秦扬反应过来,莫名的问题便脱口而出。   江画再度避开他的手,确实有点怕了。   秦扬一共给江画留下两个心理阴影,一个是被关,另一个就是被咬,所以和他相处时,江画最怕他突然锁上门或者突然靠近自己。   “没有。”他放轻声音,说:“能不能别提他,他没惹过你吧,你要是需要一百万,我给你就好了。”   秦扬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爽:“嗤,分手了还这么护着,看来那欺诈性的脸真忽悠了不少傻逼。”   “我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谁知道呢。”   好在,越歌这个名字让秦扬倒尽胃口,咬人都没了兴致。   白天的时候,秦扬一般不会搭理他,房门一掩,除去吃饭和上厕所,能关上他一整天。   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连课本都没得看。   这种无聊的平静江画却很珍惜,但一个人呆着难免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扬提到了越歌,他一整天都在翻找记忆,思考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仇怨。   国内遇到了太多混蛋,要是有机会逃走,江画打定主意,高二都不读了,一定直接出国。   因为刚惹恼秦扬,就算今天的食物是泡面,江画都决定忍耐着吞下去了,结果早上那通电话结束,他就发现了床头柜上多出的粥,中午和晚上,秦扬丢给他的也都是外面买的食物。   “...又是外面的东西。”接过晚餐,江画小声嘟囔。   闻言,正要转身离开的秦扬一个踉跄,险些爆发。   他怒骂,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荡出回音。   “你他妈的还想让我给你做饭??!”   江画一噎,他没这个意思,秦扬敢做他也不敢吃啊,他只是想家罢了。   所谓的少爷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改变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但得寸进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扬抢过他手里的晚饭,几步冲进厨房,直接扔进垃圾桶。   “不愿意吃就别吃!”   “...”   一句抱怨,江画饿了一顿。   大晚上的,他噼里啪啦地扯动铁链泄愤,秦扬作势要关门,他才消停了。   不过他的情绪终究惹恼了秦扬,半夜十二点,江画正睡着觉,突然感觉身旁的床铺一沉,好像躺上了什么东西。   黑夜中,他猛然睁开眼,偏过头,就看见了皱眉盯着他的秦扬。   “你...!”   凌厉的叫嚷尚未出口,下巴便被锐利的尖端抵住了。   “再喊?”   江画噤声,咬了咬牙,压低音量:“你想干嘛?!”   秦扬冷笑着重复同样的话:“大少爷,你现在在我手里,我想干什么不行?”   说罢,他没理会江画霎时灰败的脸,用刀尖拍了拍他的下巴,便放到了远离江画的一侧。   秦扬一只手握着匕首,另一条手臂枕在脑后,淡淡望着纯白的天花板,问:“几天了?”   他没有类似摸脸的动作,让江画多少松了口气,身子朝远离秦扬的方向挪去。   “三天了。”他答,亲自说更不爽,追问:“你都关了我三天了,到底想干嘛!”   秦扬无视问题,接着问:“现在什么感觉?”   每天被关着,还能有什么感觉。   秦扬问出问题时,其实心里便有了答案。   恐惧,孤独,想逃,再加上对罪魁祸首的恨。   无非就是这几种他半年来为数不多可转换的情绪。   他一直想让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亲身体会一遍。   江画没理他,秦扬面容冷峻,声音里隐含着威胁:“什么感觉?”   江画又朝床边挪了挪,没好气地说:“还能什么感觉,和上次被你锁在柜子里一样糟!”   这个答案让秦扬一时怔住。   他一直觉得是江家毁了他的人生,逼得他陷入绝境,逼得父母为他奔走操劳,而江家仗势欺人,因为一点小事竟毁了他一家。   他想让江画亲身体会这种濒临绝境的绝望,结果江画竟然说早就体会过了。   黑暗中,秦扬眼底有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便转换成了恼怒鄙夷。   半年和几个小时有可比性么。   当然没有。   即便现在关了江画三天,在秦扬眼里,和管教所的半年压根没有可比性。   江画懂什么?!   他舒服惯了,习惯了高高在上,快没命了都敢对自己颐指气使。   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感同身受。   秦扬转向背对着他的江画,呼吸越发粗重,表情渐渐扭曲,窗帘映出的微弱月光下,一双葡萄眼闪烁着猩红的光。   身后压抑的气压太过明显,快挪到床下的江画疑惑回头。   下一秒,温热的身体自后覆上,腰间突然多了只铁钳般的手掌,死死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江画吃痛得张嘴就要骂,然而更疼的还在后头。   “嘶——!秦扬?!!”   刻意加重的咬合力下,尖锐的牙齿轻而易举便刺破了肩膀上的皮肤,在那个没留下痕迹却刻下了痛觉的地方,秦扬竟然又狠狠咬了他一口!   “只要没人报警,一周后,我就放了你。”   白色衬衫飞快晕散出血红色的斑点,黑暗在红色上泼了一片墨,秦扬恶趣味地舔了一下,确实是血的味道。   既然江画无法感同身受,和他落得一个结果也不错。   “要是越歌不但没来救你还报警了的话,呵,那可就惨了。”   看着江画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惧而惨白发抖的脸,秦扬打从心底生出了报复性的快感。   “江画,那就是他亲手把你害死了,是吧?” 第78章 等着我 。   秦扬脑子不正常。   相处几天后, 江画得出笃定的结论。   在他为数不多的十七年人生里,秦扬绝对是思想最偏执的那个,江画现在最后悔的, 就是当初招惹了这么一个神经病。   江画的痛觉神经不是一般的敏感, 这几天他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虽然除了秦扬咬的那口, 其他都是他自己摔的,不过加在一起的痛苦,绝对是用记忆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次。   周日早上,秦扬早早便出了门,八点半把他从床上扯了起来,半强迫地给肩膀上了药。   他的动作很粗鲁, 和越歌完全不同, 江画这次却咬得嘴唇发白都没吭声。   江画也是有脾气的, 这会儿犯了犟劲, 明明疼得面色发青, 浑身发抖,都不肯在秦扬面前示弱,不仅如此,他早饭也没吃。   他这副死倔的模样看得秦扬更加窝火, 上药时恶劣得加重力道, 瞥见江画眼眶里不停打转的眼泪,胸口莫名钝痛,极度的不舒服。   “你把嘴巴咬坏了, 是想一起上药?”秦扬阴沉沉地问。   江画厌恶地别开头,却也不再咬嘴巴了,将痛苦转移到了紧抓的床单上。   上完药, 江画躲瘟疫似的挪到另一侧,秦扬不屑地冷哼了声,愤然走了。   中午时分,秦扬进来送了午饭,见江画仍保持着早上的姿势蜷在床脚,早餐的粥动都没动,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闹绝食?”秦扬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没关系,还有三天,也饿不死。”   江画轻声问:“你不怕我回去后报警么。”   “不怕,关了你几天而已,不是什么大罪,不过你如果报警,等我出来,咱们又得重新算账。”   江画攥紧了拳头,没吭声。   如果越歌真的理都没理江画,这两个人以后也就彻底闹掰了,秦扬目的勉强达成,只要没人逼他,他本就没打算把江画怎么样。   就算江画报警,他没来得及出境,反正也是未成年,抓了就抓了,但只要有机会,他未来一定会和江画清算总账。   秦扬和一般人的想法不同,他活得没有任何顾虑,一旦打上心结,付出一切代价都会亲手解开。   江画自觉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不再说话了。   ......   距离江画被关已经过了三天。   如果窗帘拉开,江画就会发现他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多偏远,而是一栋位于市区边缘的废弃工厂二楼,方圆一公里内人烟稀少,但一公里外就是一片小城镇。   周围建筑物不多,交通却还算便利,而工厂也刚废弃不久,原本盘踞此处的是一伙社会混混,前几日刚刚易主。   这次绑架江画的全程,其实并不是秦扬一个人在行动,只是因为其他人得知江画的身份后不想被拖累,秦扬才给江画营造出了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而其他帮忙的同伙,都是他在少管所结识的前科犯。   江画不肯吃东西,秦扬为此心生烦躁,刚到下午,便丢下江画出门了。   一楼工厂区,几个衣冠不整的小混混正凑在一堆打牌,凌乱的啤酒瓶和垃圾散落四周,几人懒洋洋地闲扯,嘴上飞着不干不净的脏话。   一个围观打牌的黄毛最先注意到秦扬,起身朝他招了招手:“秦哥,又出去买东西?小祖宗够难伺候得啊!”   叼着根烟的寸头甩手一副炸弹,阴阳怪气道:“呵呵,可不,知道的咱们是绑架,不知道的还以为请个祖宗回来度假呢。”   寸头就没见过哪个绑匪绑人回来前先把窝点做个大扫除,还他妈给人质订外卖的!   秦扬面色黑沉,抬腿踹了一脚牌桌。   “就让你们看着点条子,哪那么多废话!”   黄毛很会看眼色,跟一旁的鸡窝头说起悄悄话。   “得,又吃瘪了。”   秦扬嘴角一抽,全当没听见:“有动静么?”   “鸟蛋没有。”   秦扬走到工厂门口,点个根烟,四下环视一圈。   确实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他是周五告诉的越歌,但凡越歌报了警,在这种视野环境下,总会露出点破绽。   隐约的,秦扬松了一口气。   在楼下被七八个人暗讽了半个多小时,秦扬又恼火上楼了,他走后,鸡窝头忧心忡忡地问:“秦哥生气了?”   黄毛摆手:“生个屁气,他就是惦记祖宗找个由头罢了,傻帽。”   寸头一摔扑克,越想越气:“现在的报复可真他妈前卫,老子让秦六给诓了!天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一百万,结果等来个几把?!”   黄毛安抚道:“大哥,咱刚出来,这段时间避避风头也好,a市地下势力乱得很,等这事儿过了,咱哥几个就去阳明区闯闯。”   “阳明区...”鸡窝头还是一脸忧心:“阳明区不好吧,听说刚死...”   几人正聊着天,寸头突然抄起小桌旁的钢管,第一个站起,警惕朝门口喊:“你他妈谁?站那别动!”   “条子?!”   黄毛心下一紧,在少管所操练两年,见到警察都反射性得打摆子。   “不是。”寸头年纪最大,更加谨慎:“就一个。”   七八个少年齐刷刷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各不相同的武器,看向门口的目光充满戾气和敌意。   这些人和一般少年不同,个个身带前科,有些人犯下的事儿,就连阳明区的老流氓听了都要打寒颤,所以一旦摆起架子,气势并不比上了年纪的壮汉差。   然而来人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在距几人十米的位置才停下来。   越歌好像看不到一众虎视眈眈的眼神似的,一手拎着黑色旅行包,一手掏出手机,拨给秦扬。   “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所以声音显得比平时低一些,秦扬接到电话时,先反应了两秒,睁大眼睛,看向半掩的卧室。   “艹!你竟然找到了?!”   越歌没有理会,又重复了一遍:“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秦扬脸色有些难看。   “我好像没让你现在就来吧,一百万你带来了么。”   “不然你下来亲自验?”   秦扬犹豫了一下,让他打开免提。   “黄毛!你们点钱,仔细点,省得这阴货又藏把戏!确定没来警察?”   越歌眼神更冷,口罩下的嘴角泛起冷笑。   “放心,只有我一个。”   他将旅行袋扔向一众混混,厚重的袋子砸落地面,激起一阵灰尘,得知袋子里装的是一百万,几人立马围了上去。   秦扬想起被越歌耍得团团转的秦子峰,根本不放心,只当他在放屁:“鸡窝,你出去转一圈!”   “江画呢?”越歌问。   “他?”   秦扬表情一阵复杂,起身去拉卧室的门。   江画仍蜷在床上,脸都埋进了膝盖里,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但听到动静,好像动了动耳朵。   没想到越歌真的会来,还莫名其妙找到了这,回想一开始打电话时越歌冷淡的语气,秦扬怒火中烧,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一遭。   “他好着呢,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没有声音。”   越歌对事物的洞察力敏感得可怕,透过话筒,他听得出秦扬拉开了一扇门,但秦扬说了这样一番话后,江画竟然全无反应。   要么是说不了话,要么是没反应过来,即便大概率是后者,越歌仍旧不放心。   在秦扬看不见的地方,越歌紧盯着二楼,表情阴鸷:“你确定不下来么?那我就上去了。”   秦扬不耐烦道:“急什么!还没确定你有没有在钱里搞小动作。”   “先把手机给江画。”   江画确实没反应过来,在秦扬提起钱这个字样后,才蓦地抬起了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秦扬不想这家伙冲上来,连累楼下的兄弟和他起冲突,纵使百般不爽还是把手机递到了江画耳边。   他没忘记开免提。   秦扬讥诮道:“你姘头来了,还接着装哑巴?”   话筒贴近的呼吸声明显比秦扬虚弱,越歌攥紧手机,声音却柔和似水。   “画画,受伤了么?”   江画不记得多久没从越歌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就像他不记得上次越歌这么温情是什么时候。   他呆怔注视着空气,本来已经麻木的肩膀突然疼痛无比,积攒了一心脏的委屈酸胀得像是要炸开,无论是哪一样都难受得他想大哭。   江画想说话,但知道一开口就会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断耸动着通红的鼻尖。   听到声音,越歌便安下了心。   他将目光重新落回兴奋难持的几个混混身上。   “别怕,等着我。”   听着两个人腻腻歪歪,秦扬一阵反胃,一把抢回手机:“黄毛!数完了没!”   这么短的时间当然数不完,黄毛几人只是检查抽查了几捆,没发现假钞,也没有掺白纸,看数量大概是一百捆左右。   黄毛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激动得差点咬了舌头:“差、差不多是一百万!”   竟然真的拿来了。   秦扬脸色阴晴不定,不确定越歌是不是暗中联络了江家,这种时候倒是很讲义气。   “没问题你们就拿着钱先撤,后续我来处理。”   寸头看了眼平静的越歌,有些不放心:“算了吧,哥几个等你。”   “我跟他还有事解决。”秦扬拉开一点窗帘,望向后门处的面包车:“你们先上车,发现不对赶紧走。”   寸头没再推拉,应了下来。   越歌冷眼听着几人对话,心中早已不耐,直接挂了电话。   他问寸头:“哪一间?”   越歌帽子口罩的打扮实在太可疑了,谨慎的寸头带了两个少年上前,细细检查过他身上没带武器,才指向二楼走廊漆黑的尽头。   “最里间,哥几个就在楼下,你最好识相点,别搞小动作!”   没等寸头说完话,越歌便迈步走向了楼梯。   如果可以,他其实不想上去,在江画面前,总有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但提前一分钟也好,他想更早解决这场闹剧。   江画正在等着他。 第79章 暴起 。   越歌马上就来了, 而他刚刚关了江画三天。   掐断通话,秦扬看向江画,没有目的即将达成的兴奋感, 反而控制不住的焦躁。   尤其在发现江画眼里的光彩后, 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沸腾更胜。   因为刚刚哭过,江画眼角湿润, 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苍白的脸色沾上了鼻尖和眼角的红,多了几分艳色。   他捏起江画的下巴:“很开心?怎么,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没等江画说话,秦扬继续质问:“你不是说他不会来!”   问话时,秦扬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怨怼, 但江画现在哪有精力搭理秦扬, 他脑子都是懵的。   ...越歌竟然真来了?   自从分手开始, 越歌就一直冷言冷语的, 怎么突然开始念旧情, 冒这么大风险跑来救他?难道是因为罪恶感?   江画实在搞不懂越歌在想什么,就像他也没法理解秦扬的脑回路。   当下他突然有点庆幸越歌是个坏东西,还是个打架很厉害的坏东西。   秦扬被无视得彻底,手上力道加重, 在江画的下巴留下两道红痕。   “说话!”   江画吃痛皱眉:“我不知道!”   江画说得是真话, 奈何秦扬根本不信,事到如今,阴暗的思想更偏向于江画和越歌合伙诓了他, 为的就是降低他的警惕心。   秦扬表情一阵扭曲,刚沉寂几分的仇恨如火山般爆发。   突然,他嘴角勾出一抹狰狞笑意:“原来根本没分手啊。”   就在刚刚, 他冒出了个新鲜念头。   虚伪的模范生竟然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一百万,只身前来救人,想必是格外在意这小少爷了。   秦扬眸光不住闪烁,瞳仁处墨色渐浓。   手指放松力道,缓缓滑过江画柔和的下颚轮廓,顺着脖颈线条游向领口,挑了下外翻的衬衫。   手指途径的一路飞快冒出鸡皮疙瘩,皮肤接触下的痒意让江画一震,他诧异望向秦扬,黑白分明的澄澈眼底映着排斥和不解。   这种眼神让秦扬脸色微妙,话音充满恶意:“反应这么大,看来他还没碰过你吧。”   江画打开那只手:“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睡了没?”   “你有病吧?!怎么可能!”   江画面色涨得通红,既羞愤又恼火,以前只觉得秦扬是个神经病,现在又给他打上了变态的标签。   别说他被越歌耍了,就算正常谈恋爱,没结婚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秦扬心情转好,对着江画生动起来的表情,晃了下神。   “你...”   叩叩叩。   客厅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声音连续,敲过三下后停顿几秒,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远在卧室都能感觉到铁门不堪重负的震颤。   江画打了个激灵,秦扬则下意识将手臂挡在了江画身前,反应过来后,表情一僵。   叩叩叩。   又过了几秒,那失控的一脚就像错觉,门外再度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异,秦扬嘴里咒骂着,将床头的手铐打开,犹豫一瞬,重新扣在自己手腕上,而后拎小鸡似的把江画从床上拎了起来。   “艹!够他妈快的!”   他拉着江画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门外。   越歌已经把口罩摘了,只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一张俊秀的脸面无表情,视线紧锁在猫眼里,冷不丁看去,秦扬竟有一种两人对视了的错觉。   有点不对劲。   在少管所的半年,秦扬见过诸多类型的少年犯,无论是张扬跋扈还是内敛待发的,从没有哪个人给他这么重的危机感。   秦扬眯了眯眼睛,将江画扯到身前,拿出匕首,站到江画身后一米的位置。   “开门。”   江画回头,不明所以。   秦扬用刀背敲他的脖颈催促:“别磨磨蹭蹭的!”   江画眸光闪了闪,既然这样,如果他开门的同时跑出去,再死死关上大门。   虽然有锁链卡着,但屋外有他和越歌,秦扬肯定推不开,到时他再报警就好了!   暗戳戳地做好计划,江画迫不及待推开了门。   然而,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凛冽的寒风铺面而来,快得身体反射都来不及回避,好在也是一瞬间,拳头堪堪停在半空,鼻尖几毫米的位置。   江画都吓傻了,后衣领一阵拉力,秦扬将他扯进怀里,手臂揽过细白的脖颈。   “好险。”秦扬笑得幸灾乐祸。   帽子遮住了阴霾,越歌走进屋内,反手关门。   “是啊,好险。”   在越歌关上门后,江画表情瞬间呆滞,怀疑越歌是不是傻了!   这是来救他还是送上门?!   江画:“你...!”   秦扬手臂一紧,低声警告:“你老实点,伤到了别跟我哭!”   有意不想让越歌听到,秦扬离的很近,几乎贴在了江画耳朵上,嘴唇擦过耳廓,白皙的耳尖敏感的染上了淡粉。   秦扬眼神一顿,而两人对面,越歌脚步突然动了。   “妈的!让你动了么!”   秦扬厉声呵斥,揽着江画退到墙边,刀尖朝江画的脖颈逼近。   越歌停下脚步:“我已经来了,把人放了。”   “嗤,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扬嗤笑,邪邪扯起嘴角扫向越歌膝盖,意有所指:“这话你不应该跪着说么?”   闻言,越歌没什么反应,江画却霎时变了脸色。   开什么玩笑!   秦扬不是说没人报警就会放了他么,与其让秦扬这么羞辱人,江画宁可再被关上三天。   他太清楚越歌拿来一百万多不容易,要是再为了自己下跪,江画害怕会又一次混淆越歌和白莲花。   江画抿了抿嘴唇,复杂的情绪写在脸上。   何况...越歌本来就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有罪恶感,通知江家就好了。   秦扬说:“不愿意就滚,少他妈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越歌挑眉,目光落向秦扬紧握的匕首,而后依次扫过手铐、锁链和地面的距离。   “你都知道打电话给我了,应该清楚这对我可不算闲事。”   秦扬一噎,咬牙切齿道:“那就少废话,有话留着跪下说。”   越歌沉默须臾:“你最好说到做到。”   江画还未消化这番话里的意思,就见越歌用手指推了推帽檐,漂亮的眼睛终于完全露了出来,离奇的是,即便在不怎么透光的房间,江画仍瞬间看懂了他的眼神。   眼底的温柔熟悉又陌生,每次他耍性子、闹脾气或者不耐烦,越歌总会这么看着他,生生吞没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别怕。   淡色的嘴唇轻启,勾勒出清晰的口型。   江画蓦地想起越歌当初将他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情景。   那时越歌也是就这样突然出现,把他救了出来。   当时越歌说什么来着...   好像说是他自己凑上去的,胡说,明明是越歌先找过来的。   江画动了动嘴唇,骂了句骗子。   都分手了,还在骗他。   随着越歌弯下右腿,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一点点跟着掰弯、折断。   那一刻,什么匕首,什么安危,都被抛到了脑后,江画抬起手臂,猛地给了身后的秦扬一手肘!   “嘶!你他妈...”   秦扬毫无防备,那一下正中胃袋,剧痛使得他动作不稳,刀尖轻易划破了江画的侧颈,殷红的血珠霎时冒出几滴。   秦扬面上闪过一抹紧张慌乱,下意识反握刀柄,将刀尖朝向自己,嘴里还在骂:“...江画!你是不是傻逼!我让你老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越歌的右膝盖尚未着地。   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右脚一蹬,半蹲的姿势下,火箭般冲了过去。   江画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咯’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秦扬的惨叫,以及弥漫而来的浓郁血气。   “越歌...!”   叮当一声,匕首砸落地面。   越歌一击将秦扬的手腕掰错了位,手背也因此被锋利的匕首划伤。   潺潺血液从伤处冒出,随着重力汇聚滴落,越歌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将江画从秦扬臂间扯了出来,一拳砸向秦扬疼得扭曲的脸。   秦扬背靠墙面,被打了却退无可退,反而撞击到后脑勺,大脑震荡眩晕,恶心得秦扬险些干呕。   越歌动作太快了,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两米长的锁链唏哩哗啦晃动不停,秦扬抬起左手反抗,却在半空被越歌一把握住。   “就这样还敢绑架?半年了,监狱没人肯教你么。”   情绪压抑太久,基本确定江画安全后,越歌面上的肌肉才微微抽动起来,狠辣的行为终于有了与之相匹的阴鸷表情。   他扯起秦扬的衣领,眼底毫无温度,声音更是冷得人毛骨悚然。   “我教教你吧,不过,你得跪下求我。”   秦扬怒极反笑:“哈!呼...你他妈说梦话呢...啊——!”   膝盖狠撞在秦扬的肚子,秦扬抽搐着弯下腰,越歌一只脚勾向秦扬脚腕,同时手肘重击他后背某个位置,一声抽气,秦扬扑通摔在地上。   秦扬疼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视线,方才掉落的匕首刚映入眼帘,就被越歌轻飘飘地踢走了。   越歌淡淡道:“我说真的。”   燃起一丝的火光瞬间熄灭,直到这时,秦扬才承认自己小瞧了越歌。   “...啐!”   秦扬吐出一口血沫,挑衅仰起头:“你想怎么教,杀了我?”   越歌突然看向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血液沾染到了秦扬身上,地上印着斑驳的水滴状痕迹,以及江画衣服上也留了一片。   与血液相对比的,是江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越歌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画,说:“当然不会。”   “呼...”   江画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半。   “钥匙呢。”越歌收回视线。   秦扬咧嘴一笑,嘴角沾着血沫:“你猜。”   越歌没说话,扯起铁链看了看,转身捡回那把匕首。   江画本以为他想试着砍断铁链,下一秒,却见越歌反手一握,直直朝着秦扬的手腕削了下去,这一幕吓得他瞳孔一震,赶紧扑过去抱住越歌的手臂,身子抖若筛糠。   秦扬没想到他这么疯,顿时也僵住了。   江画恳求道:“你别、别这样!在屋子里!好像在屋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几乎有种越歌才是绑匪的错觉。   挥下的刀子停在半路,越歌用没沾血的左手摸了摸江画的头,停顿几秒,说:“吓吓他而已。”   “...”   秦扬差点爆粗口,放他妈狗屁!   将半死不活的秦扬扯进卧室,越歌第一眼先注意到凌乱的床铺,以及床单上若隐若现的血迹。   他拧起眉,四下看过,锁定墙角的旧衣柜,将秦扬丢了进去。   江画努力回忆:“钥匙好像被丢在床上了。”   “嗯,我去找。”   越歌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条连着两人的手铐,落下句话,便欲走向床边。   明明就在刚刚,江画还因看了越歌打人的过程而止不住战栗,当察觉越歌走远时,他仍在发抖,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抓住了越歌的衣服。   两人同时愣了愣,越歌回过头,表情硬是装上层柔和的面具,极具耐心地抱住江画安抚:“别怕,没事了,等我十秒钟。”   “...好。”   ......   秦扬被摔进了空荡狭窄的衣柜,无论是手腕还是背腹的伤都足够疼得他冷汗淋漓,再加上轻度脑震荡的眩晕感,他的意识已经濒临模糊。   汗水滑进眼睛,异样的刺痛感让人清醒了几分,这一幕映入模糊的视野。   胸口没有受伤,秦扬却觉得闷疼。   半年里,秦扬想过江画各种模样,想得最多的是他突然被咬时的惊恐,其次就是他闯进更衣室采访时多变的表情。   那时江画的表情真丰富,有忐忑有紧张,有郁闷也有雀跃,每一次回想,秦扬都会发现一点小惊喜。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想起江画被骗进柜子时,抱着笔记本懵懵懂懂的样子。   ...很可爱。   其实当时他就觉得,这家伙那么可恶,长得还怪可爱的。   不过就算如此,即便现在他也没后悔锁了江画,但看到这一幕,秦扬却突然觉得后悔,后悔这几天没好好抱抱他。   江画被抱住时的表情是记忆里找不到的。   十秒钟。   越歌松开江画,快步走向床边。   就在这时,叮叮当当,一阵凌乱的铁链碰撞声,秦扬用尽力气扯了链子一把,江画本来就有些腿软,这一下直接被扯进柜子。   江画险些心脏骤停:“越...!”   黑暗吞没视野,衣柜摇晃的柜门受到波及,竟砰得关紧了。   三月中旬,天气很热,却远比不上九月炎热。   时间的流动好像突然间变缓,秦扬抱着江画,恍惚地想,原来被关在柜子里是这种感觉。   很闷,很热,漆黑一片,逼仄幽闭。   “越歌!!!”   秦扬半垂着头,紧紧将抖得牙齿打战的江画搂进怀里,一脸的戾气渐渐化作无奈苦笑。   昨天喊得还是‘秦扬’吧。   感觉很好,就是太暗,看不清江画被抱住时表情,要是江画不发抖就更好了。   秦扬开始后悔了。   光亮顺着逐渐敞开的缝隙照进,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画竟然反过来狠狠咬住了他。   秦扬身体一僵,不怒反笑,连带受伤的右手一起抱住江画,像是帮他咬得更深。   江画咬得这一口包含新仇旧恨,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劲儿!   “江画...”   在被人拉出衣柜前,他隐约听见秦扬说了什么。   好像是‘对不起’,又像是‘等着我’。   ......   不管是哪个,江画都不想听,巴不得没听见!   如果没有秦扬这一暴起,越歌可能开锁后就报警了,就因为这么一遭,江画没时间去消化恐惧,几乎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避免秦扬直接被越歌打死。   五分钟后,直到越歌用锁链锁死了柜子,江画才拖动越歌下楼。   隐藏在外套下的伤口好像迸裂了,江画忍着疼说:“先打电话给李石。”   说完,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赶紧摇头:“不、不行...还是先去你家。”   越歌拿出手机:“先报警,去医院。”   “不行!”江画抢过手机,背到身后:“等等,先别...”   越歌把人打成那样,绝对的防卫过当,江画特别害怕等警察一来,发现秦扬已经撑不住没气了...   越歌来时,江画恨不得能立刻报警,现在却真的慌了。   而越歌来时,脸都没露过,自然是没打算报警,打算私下解决的,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他下手有分寸,知道秦扬死不了,就算可能被查得底朝天,为了免去一切后患,这件事需要江家的介入。   越歌脸色铁青,一边去夺手机,一边疯狂回想哪一件事可能有疏忽,江画却死抓着手机不放。   神经在紧张和放松间转变太频太快,离开被关了三天的屋子,乍一见刺目的阳光,江画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不要报警,先送秦扬去医院,然后...然后去你家...再...”   “...!”   越歌伸向手机的手臂一转,牢牢将晕倒的江画搂在了怀里。 第80章 看透 。   这一觉, 江画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   半睡半醒时,系统貌似在脑子里提了遍进度,江画迷迷糊糊的, 也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从废弃工厂逃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 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   睁开眼, 眼前便是陌生的天花板,本就陈旧的墙面被昏黄的灯光衬得更暗,恍惚见到,与这几天醒来时的景色几乎一样。   江画心脏咯噔沉底,瞬间就清醒了,他挣扎撑坐起身, 环视四周, 发现是越歌的小房间后, 僵硬片刻, 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 他还以为是在梦里逃出来的呢。   房间里没有人,透过半掩的门,厨房不断传来轻微的声响,隐约能嗅到饭菜的香味。   江画坐着清醒了一会儿, 全身的酸痛感迟钝涌现, 比起疼痛,饥饿感更加明显。   他低头打量自己。   脖子和肩膀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脏兮兮的衣服换成了宽松的白色t恤, 明明出了不少冷汗,身上却没有黏腻的感觉,似乎被人细心擦拭过。   至于是谁, 想都不用想。   “...”   即便不是时候,江画还是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逃出来了,他怎么就晕倒了呢!   ...幸好越歌没趁他晕倒就送他回家。   肚子好饿,江画掀开被子打算去厨房看看,结果刚翻身下地,两条腿感觉凉飕飕,他低头一看,当场愣在床边。   好巧不巧的,门开了。   越歌听到动静,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见他醒了,神情稍稍放松。   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下方,越歌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画看了看越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脑袋哄得炸了。   顶着张瞬间红透的脸,他倏地缩回被子:“我裤子呢?!!”   “脏了,就先换下来了。”越歌把饭菜放在桌上,说得面不改色。   “那你怎么不给我穿一条!”   “你晕着,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   说到一半,江画扫见了越歌简单裹着纱布的右手,猛然想起他被刀子划得血流不止的伤口,讪讪噤声。   “晚上有点凉,还是要穿条裤子。”   越歌从衣柜找出件浅灰色的休闲裤,摸摸他的头,问:“现在哪里不舒服?”   江画忆起两人的关系,不自在地避开了。   “...哪都不舒服,肚子饿了。”   越歌顿了下,收回手:“那先吃点东西吧,要不要漱漱口?”   漱口?   江画舔了舔嘴唇,这才发现嘴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对了,最后他狠狠咬了秦扬一口,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味道。   想到这,江画身体蓦地绷直:“秦扬呢?他伤得怎么样?”   越歌脸色不太好,醒来后,江画第一个问的竟然是秦扬。   “他的同伙就在楼下,死不了。”   “呼...”   江画高悬的心这才勉强落地,秦扬没事就好,但不知道秦扬的伤势,报警总是存在风险,他不想让越歌因为来救他却遭受无妄之灾,那这份人情就更理不清了。   越歌问:“为什么不肯报警?”   ...还不是你下手太重,把本来占理的事搞得不占理了。   江画暗想,却没说出来,这样说像是责怪越歌似的,不是他的本意。   避开越歌灼灼的视线,江画摸向被包扎好的伤口,转开话题:“...我、我肩膀这里又被他咬了,这次会不会留疤?”   越歌不想提这个话题,递去裤子示意他换上:“不会,伤口不深。”   “真的?!”江画抬头,有点不相信:“我怎么感觉比上次疼多了。”   说实话,这次被咬后他根本没敢看伤口,再加上秦扬上药那么粗暴,多少都有了心理准备。   但一想到如果留下疤痕,每天洗澡都会看到,看到就会想起秦扬带来的糟糕回忆,江画就感到一阵绝望。   太糟心了。   实际上,江画肩膀上的伤口确实不深,只有咬下去时很重,后面便没再施力。   秦扬的心软既让越歌有些庆幸,与此同时的潜在深意又令他厌恶不已。   要不是留下了血迹...   越歌垂下眼睫,不想和江画说太多:“放心,不会留疤,晚饭快凉了,先吃吧。”   “...嗯。”   .........   上一次来越歌家里,还是上学期的事,分手那天江画虽然来了,但最终止步于天台楼道,没有进来。   气氛很尴尬,尴尬得喘不过气,同时又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妙暧昧。   桌上的书本被整理到一侧,越歌的手艺仍旧高超,晚餐是牛肉汤和番茄炒蛋,江画坐在正位闷头吃饭,时不时注意一眼时间。   饭菜的味道很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越歌的衣服,属于越歌的淡淡香味把饭香都掩盖了。   他几天都没吃好饭,一开始确实别扭,很快便沦陷于美食,连嘴边沾了饭粒都没注意到。   越歌伸手帮他摘时,江画又本能的躲开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闪躲,越歌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这次不退反进,在江画紧张的神情下摘掉了饭粒。   他问:“填饱了肚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画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小伤口都恨不得装上十天半个月的可怜,放下筷子含含糊糊地说:“其他还好。”   “我不太好。”   “...嗯?”   “手疼。”越歌定定看着他,用含了几分委屈的声音说:“我的手很疼。”   江画张了张嘴,一时噎住了。   出其不意的示弱,既像邀功又像抱怨,更像在装可怜地...撒娇似的。   江画用力摇头,试图打消这一恐怖念头,再说话时,声音难免夹杂了几分愧疚。   “不用去医院么,如果伤得很深是不是要缝针的?”   因为右手包着纱布,越歌吃饭时用的都是左手,就算过程有些...但不管怎么样,越歌冒着很大风险来救他都是事实。   等到关心,越歌表情总算明媚了一点:“缝好了。”   江画睁大眼睛:“什么时候?”   “下午。”   “你下午去医院了?”   越歌模糊应了声,又给他盛了碗汤,用的虽然是左手,动作却一点也不别扭。   开始几年因为打架右手经常受伤,为了不影响日常生活,左手早就被迫运用自如了。   脑中的问题太多,江画一时没有注意到,吃过晚饭,到底忍不住问越歌:“...你为什么会来?”   越歌的答案和不回答没区别:“为了救你。”   江画咬着嘴唇,换了个问题:“你拿来了一百万?”   “嗯。”   “怎么凑够的...?还有,你怎么找到我的?”   越歌只是个高中生,甚至不算成年人,江画就算对钱再没有概念,也清楚以越歌的家庭情况,让他拿出一百万来救自己简直天方夜谭,何况越歌赚来的钱好像都被他老爸拿去了。   除了抢劫,他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江画紧张兮兮盯着越歌,抱有一丝期待,故作轻松地问:“还是说你去我家和管家商量了,所以...”   越歌失笑,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没去你家,他的手机号订过一次外卖。”   外卖...?   秦扬基本都是从外面带回的食物,唯一一次订外卖,就是江画深更半夜说饿的那次,越歌竟然连这都能查到?!   江画看着越歌的眼神更陌生了,他心一沉,那钱八成是抢劫的了。   说来好笑,最开始他总是担心越歌被人勒索,现在竟在担心越歌去勒索别人,江画心情复杂,又默默将系统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下倒好,更不能报警了,简直贼喊捉贼。   “其实你要是说明情况,陈管家肯定会保密的,或者直接报警也行,总比抢...”   越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底笑意更浓。   “那些都是要赌的。”他抚出江画咬住的嘴唇,轻叹道:“江画,代价太大了,我赌不起。”   江画怔愣回望,不确定是自己理解能力不行,还是越歌说话太让人误会。   他想再追问,越歌却起身收拾起碗筷:“放心吧,钱是借来的。”   江画连忙接:“我还给你!”   从厨房回来,越歌好像没听到,没再继续这一话题,拿出手机递给江画:“你的电话卡在里面,下午江家来了电话,我接了,说你在睡觉。”   越歌顿了顿,接着说:“管家语气很担心,可能察觉不对了,你确定不和家里说么?”   江画接过手机,犹豫要不要让司机现在来接自己,他现在的状态不用想就很糟,这样回江家,肯定引人怀疑。   他回道:“不说,说了他们肯定会报警。”   “为什么不想报警?”   越歌走到江画跟前,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他穿着普通的t恤长裤,和去救人时不是同一套,动作也仅仅是站在那里,江画却觉得压迫感十足,在这样不公平的视角下,回避都回避不了。   他别开眼不吭声,越歌却俯身凑了过来,不断用话术诱导:“是秦扬威胁你了?没关系,你不用怕他,只要报警,你爸妈不会放过他的,还是说...你担心我出事?”   听到最后一句,江画顿时像被踩中尾巴:“谁担心你了!我们早分手了,我担心你干什么,少自作多情!”   “说得也是,那还是报警吧,都分手了,我还是担心你出事。”   “你...!”   江画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抢过越歌作势要报警的手机,恶狠狠瞪着他,气得呼吸直喘。   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以前就三言两语耍得自己团团转,现在竟然还耍他,江画瞪着瞪着,心里的委屈浪花般一股接着一股,打得他鼻腔酸涩无比,喉间一阵哽咽。   越歌没再争抢,只是再度弯身,淡笑望着他,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他的所有想法。   看透了,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耍他。   既然如此,越歌就更加混蛋,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分手得那么干脆,开学先是无视,又和赵夜白说了‘随你’,现在仗着救了他,就敢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态度亲昵。   太不公平了,他一点都看不透越歌。   江画心里发凉,用力将人推开,恼怒道:“那是你多管闲事,就算你不来,秦扬也会放了我。”   越歌显然没料到他这个反应,扶着桌边呆怔半晌,突然脸色大变。   “你不肯报警,是想放了他?!”   朝夕相伴的三天无形让人多了许多遐想空间,乍听越歌莫名得出的结论,江画都懵了一瞬。   他压根没这么想过,不过眼下这个答案总比担心越歌要强,所以江画当下点了头。   “他本来就没想把我怎么样,这几天对我挺好的,我不想报警怎...”   “去他妈的!”   话都没让他说完,越歌猛地抢回手机,转身就往外走。   江画顿时傻了,感觉不对,赶紧冲到门口拉住越歌:“你要去哪?!”   凌晨一点多,屋外早已漆黑一片,乌云不仅吞没了月光和星光,也一遍又一遍地吞没了越歌的理智。   越歌回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浓稠的乌云笼罩,暗不见底,声音更是阴森得像从谷底发出的,听得江画心惊肉跳。   “宰了他!”   江画:“?!” 第81章 暗闻 。   印象里, 即便在来救他时,越歌情绪都没这样激烈过。   江画一时竟分不出越歌说真的还是在耍他,却不敢真的松手, 半拉半拽将越歌拖回了屋内。   越歌顾忌他身上的伤, 没怎么挣扎,方才爆的粗口跟错觉似的, 全程一言不发。   看着他这副陌生的模样,江画又是憋闷又是不解,隐隐还有那么点新奇:“你...你该不是认真的吧?你生气了?”   越歌没搭理他,回到桌边坐下,自顾自摆弄起手机。   江画探头瞄了两眼,顿时失语。   越歌在看地图, 地图上有个不断闪烁的标记, 是一家距离此处五公里的私立医院。   “这是秦扬的位置?你怎么做到的?!”   越歌阴郁道:“开了位置共享, 等他能碰手机就关了。”   本来是为了方便报警后直接逮人, 没想到江画醒来仍不愿意报警, 越歌只后悔没揍得他以后都碰不了手机。   “...”   闻言,江画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当时收拾完秦扬,越歌的确拿了两分钟秦扬的手机,江画看到他抽出自己的电话卡, 却没想到短短两分钟, 越歌连定位都考虑到了。   搞不好,他真的没开玩笑...   突然,越歌关了手机, 难掩烦躁地站起身:“算了,明天再说。”   住处环境太乱,留下江画一个人太冒险。   越歌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半,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去准备上课。   他简单整理过床铺,示意江画洗漱睡觉,本性暴露大半后,态度自然也跟着变了,端着副‘别惹我’的阴沉表情。   江画撅着嘴,知道这才是越歌的本性,虽然不习惯,心情却非但没有更坏,反而有转好的趋势。   不管怎么说,总算不跟他装白莲花了。   越歌家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洗漱时,江画仍在纠结要不要回家,回到房间,看见正坐在床头看书的越歌,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虚情假意也好,两人怎么都算谈过恋爱,这样好像不太对劲。   橘色的灯光下,先洗过脸的越歌发梢还沾着潮气。   他在低头看书,脸庞白皙而精致,纤长睫毛半遮着清冷的眸子,在眼睑上落下一片形状漂亮的阴影。   欺诈性的外表随时都在迷惑感官,江画不得不承认,不管身处何地,越歌身上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似的,远远看着就能让人头重脚轻。   见他出来,越歌放下书,拍了拍里侧的床铺,说:“明天把手机留给你,你自己在家玩。”   江画转开视线,慢吞吞地挪上床:“今天太晚了而已,明天我就回家了。”   他钻进被子,侧身背对越歌,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怎么只有一床被子’,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墙上。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江画强忍着没回头,两分钟后,越歌下床关了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随即床边一沉,多出一道气息。   床就那么宽,再怎么贴近墙面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何况和冰冷的墙面一对比,后方温热的体温存在感更加难以忽视。   江画想睡觉,但刚睡过十几个小时,这会儿眼睁得像铜铃,清醒异常。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能清楚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又过了五分钟,越歌突然开口:“江画,我没洗衣服。”   “...嗯?”   “你脸色很差,制服沾着血,身上还受伤了,就这么回去,别人会觉得我欺负你了。”   江画默了默,闷哼道:“本来就是。”   窸窸窣窣的被料摩擦声响起,越歌似乎侧过了身,声音越发近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是刚救你出来。”   前半句纯属睁眼说瞎话。   “那谢谢你了!”   江画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墙面挪,腰间突然环上条手臂。   越歌说:“别挤了,墙边凉。”   “拿走!”   说着话,他就要去扯越歌的手,还没碰到呢,越歌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点,这只手受伤了。”   江画:“...”   又不是真的白莲花,耍流氓都耍得这么清新脱俗?!   江画恼得太阳穴直跳,想甩开又下不去手,完全琢磨不透越歌在想什么。   被绑架前,越歌明明当他是陌路人,开学半个月只说过几句话那种,今天态度突然就变了,不止说话的语气不对劲,肢体接触也多得数不过来。   江画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他觉得越歌连喜欢他都是骗他的,突然这样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另一方面,越歌来救他的举动又让他心乱如麻,内心深处涌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期待来,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两种情绪碰撞下,他的身体越发僵硬,僵硬到越歌有所察觉,呼吸跟着滞住。   一阵静默后,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最终放下了。   江画收敛着松了口气,像只逃避现实的小鹌鹑似的,朝墙壁挪去,将脸埋进了被子。   越歌看着他半露的后脑勺,眼底情绪沸腾翻滚,最终湮灭于黑暗。   离开他的视线几个月后,江画不再那么傻了,他开始犯傻了。   异于常人的成长经历让他早早便洞察了人性,清楚其实早在被江画提前撞破一切的瞬间,结局基本就注定了,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越歌自嘲般扯了下嘴角。   他是想过放手的,却有人来用事实证明他放不下。   一番挣扎后,他无声做出了决定,表情渐渐趋于麻木,气场突然萎靡了下来。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不破不立。   ......   凌晨五点,当窗外投进清晨的阳光时,清醒一晚上的江画终于睡着了。   合眼睡去之后,在他平时起床的时间,苏闻的一通电话打到了手机上。   因为担心江画的状况,开学后,苏闻几乎每天打来电话关心,这两天江画的手机打不通,从管家口中得知他和越歌在一起,苏闻担心得差点直接买机票回国。   江画被关了整整四天,除去第一天外,苏闻三天没联系上人,现在已经起了疑心,打定主意如果今天再打不通,就私下派人去确定江画的状况。   手机响起时,越歌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手机放在江画枕头边,江画被吵得皱了皱眉。   越歌走近,瞄了眼来电显示,先将手机调成静音,轻轻挠了挠江画的下巴,见他眉目舒展了,才出门去接电话。   时隔三天,电话终于打通了,苏闻急声问:“喂!画画,你在哪儿?”   天台上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越歌找了处风景不错的位置,玩味勾起嘴角。   “在我家。”   “...”   “他还没醒,有事?”   苏闻做了两个深呼吸,竭力保持平静,他的家教极好,即便怒火中烧也没有失了风度。   “为什么会在你家,你和他说什么了?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至于你这么盯着他不放?”   “你说错了,他没得罪我,只是喜欢我而已。”   越歌拿起架子上的花洒,给几盆摆样子的花浇了浇水:“他喜欢我,想来就来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饶是苏闻脾气再好,听着越歌漫不经心却能气死人的话,都险些砸了手机。   越歌看透的人不止江画,有时候三言两语比拳头更有效,这几句话正是苏闻最不愿意听到的。   他放下花洒,看了眼时间:“还有什么问题,没事我要去上课了。”   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苏闻再说话时,语气彻底没了温度。   “越天成怎么回事?”   越歌无声冷笑,反问他的原话:“我哪得罪你了,这么盯着我?”   沉默半晌,苏闻说:“你放过江画,我会当做不知道。”   “你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   “...什么意思?”   越歌眯起眼睛,打心底里厌恶苏闻自以为拿捏得了他的态度:“越天成死了,该担心的是你,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提前几年帮他买了份保险而已。”   苏闻气极反笑:“防患于未然?陈梦榕当年给了你两百万,你全压在越天成的意外险上了,是不是防得太确定了点!”   自从查出越歌的身世后,再加上江画的缘故,苏闻不可避免地暗中注意起他的动向。   先前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很违和,查过苏家的账务后,他知道陈梦榕曾给过越歌一笔钱,那笔钱并不多,但绝对不需要越歌上学期间挤用时间去打工赚钱。   一开始,苏闻只当越歌为了维持形象而装模作样,以此来博取旁人同情,如果不是越天成突然死于意外,他怎么都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越歌比他都要小上两岁,拿到那笔钱时也才刚刚十五!   查出的越多,苏闻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听完苏闻的质问,越歌丝毫不显慌乱,反而轻笑了声,问:“你在录音吗?”   苏闻呼吸一凝,看着被按下的录音按钮,额间倏地渗出层冷汗。   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轻蔑自眼底一闪而过,越歌不以为然道:“苏闻,只是意外而已,你最好别再盯着我了。”   苏闻还是那个条件:“可以,你别再招惹江画。”   “嗤,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越歌望着艳丽绽放的石榴花,话音一转,淡声问:“你知道么,我的生日在九月。”   这个话题转变的猝不及防,苏闻拧起眉,暗想越歌几月生日关他什么事。   “只要你别再招惹江画,我什么条件都...”   说着说着,苏闻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想通了问题的关键,俊雅的面庞青白交错,满是不敢置信。   “我还未满十八周岁,越天成死了,你猜我的监护人变成谁了?”   越歌刻意留给他思考时间,走到卧室窗边,远远看向熟睡中的江画。   兴许是此处阳光正好,连带将他的目光都衬得柔和了起来。   形势瞬间逆转,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回音。   “不招惹江画可能不行,你这么想谈条件不如换一个。”   手指在玻璃上轻点江画的脸,越歌漫不经心地说:“比如...只要你不招惹我,我就什么都不会做。” 第82章 不破不立 。   江画再次从越歌家中醒来时, 挂表上的时针已经转过了十二点。   他头发凌乱,大一号的t恤领口歪斜,呆呆在床上坐了一会, 才睡眼迷蒙地打了个哈欠, 迈步下床。   手机就放在枕边,被贴心调成了静音, 江画拿起手机,发现家里打过两通电话,顺手便拨了回去。   和忧心忡忡的管家再三报了平安,江画对着镜子打量半天,怎么看怎么憔悴,犹豫片刻, 没在电话里提回去的事, 想着反正到时直接联系司机就行。   挂断电话, 屏幕自动跳转回了关闭前的界面。   江画正懒洋洋地刷着牙, 瞥见跳转出的微信, 当场被牙膏呛得咳嗽起来。   一晚上的功夫,越歌仗着装着他的电话卡,竟然登上了他的微信,还自顾自把好友加了回来。   光是这样不算, 越歌还把自己的微信给置顶了, 打开第一条就是早上发来的内容。   【x:午饭在冰箱,这里太乱,别点外卖, 省得二次被绑。】   “靠!”   越歌会不会说话啊!   江画忿忿按灭手机,暗想果然白莲花时期更讨喜。   格外用力地洗漱完,江画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到底捂着肚子打开了小冰箱,冰箱里放着一些新鲜的蔬菜还有一盒三明治。   几天没吃好饭,中午却只能吃面包,江画一肚子怨气,却没想想就算越歌给他做好饭菜,他也根本不会加热。   吃光两个三明治,江画没再无所事事地转悠,而是躺回床上,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手机。   ...是越歌让他自己玩的。   江画做贼心虚,又跑去窗边张望了一番,确定整个天台只有自己后,关好门,重新跑回床上。   “我就看看。”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菜单页犹豫半晌,最先点进了相册。   虽然分手了,好奇心却不会磨灭。   一直以来,最让江画抓心挠肺郁闷难平的一点,就是他永远不晓得越歌在想什么,越歌的朋友圈空空荡荡的,微博也只转发了几个卡通兔子的图片,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每次江画以为了解他一点了,很快就会被现实打脸,证明他一点都不了解。   “我的天...神经病嘛!”   越歌的相册不是空的,却是江画完全看不懂的。   要么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宣传页,要么就是晦涩难懂的学术笔记,倒是有几张不认识的人像,下面备注的字样是微表情实例,直看得江画眼前发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带锁的相册。   江画实在输入越歌的生日,密码错误,他撇了撇嘴,实在想不出什么四位数,便又随手试了自己的。   相册竟然开了。   江画懵了几秒,眨了眨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张熟悉的照片便闯入了视野,有他带着兔耳朵的,有他化了狸猫脸的,还有他刚染粉毛时在餐厅照玻璃的,以及他曾在朋友圈发过的各种自拍。   如果说这几张江画还算熟悉,那再往下的几张就是他完全没印象的了。   江画心脏噗通噗通得跳,放大其中一张。   背景就是越歌的卧室,应该是家教期间,他趴在习题册上睡着了。   下一张时间线跨越,背景是绿贝咖啡厅,他正坐在窗边拄着下巴吃冰激凌,一脸百无聊赖。   再之后跨度更大了,江画瞪大眼睛,看着照片里略显青涩的面孔,无比确定那时候自己刚上高一。   照片是放学时照的,他背着书包仰头和乔修远聊天,眼睛亮亮的,笑容很灿烂,可照片里只有他,乔修远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   交往之前的旧照只有这么一张,却也足够江画神不守舍了。   越歌竟然偷拍他!还是高一偷拍的?!   高一那年,他和越歌压根没交集啊。   ...真变态。   作为被偷拍的对象,江画脸上发烫,很不客气地骂了句‘变态’,然后重新翻了一遍照片。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江画都乖乖巧巧地玩游戏,这下不急着回家了,就想等越歌回来,问清楚这个变态照片时怎么回事。   恒安中学六点钟放学,江画足足等到晚上七点,越歌才迟迟归来。   听到开门声时,蜷在床上的江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隐约好像听到了冰箱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便见越歌走进卧室,先看了他一眼,而后放下书包,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   江画脑子不清醒,眼睛也跟着迟钝,全程傻呆呆地盯着越歌,直到越歌衣服裤子都换完了,脸上才开始冒烟。   “你...”   “饿了么?”越歌打断道:“再睡一会,我去做饭。”   他没回江家,越歌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江画心下一沉,凌乱的心跳顿时冷静一半。   他不禁开始怀疑,越歌是不是连他会乱翻手机都算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随着更深一步了解越歌,一旦捕捉到异样,江画已经下意识‘阴谋论’起来,本来简单的脑回路硬是被自己纠结成了死结。   他翻下床,趴在卧室门口观察越歌。   观察了五分钟,江画幽幽问:“你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去找秦扬了?”   越歌刀功熟练地切着菜,倒是承认的很干脆:“去了,没逮到。”   “...”   没多久,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江画动动鼻子,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他又问:“一百万是哪里借的?”   越歌炒菜装盘,开始准备下一道:“你不认识。”   江画威胁:“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还你。”   越歌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了。   “不还就不还吧,不是说过么,我的就是你的。”   “哼,不要脸。”   江画想起了那时的自己,被几句甜言蜜语就忽悠傻了,竟然也跟着说了同样的话。   现在想想,江家差点让他一句话白给越歌了。   现在他们就处于一种浓浓的信任危机中,因为怕受伤,越歌说什么江画都不敢相信,那两个月他实在哭够了。   江画缩回一点脑袋,露出双眼睛继续观察。   真正的越歌,其实根本不爱笑,气质更是平易近人的反义词,真正温柔的人,可不会一刀就把鱼给宰了,拍晕都不拍晕的。   想问的问题太多,江画看着案板上凄惨的鱼,决定循序渐进,先问点小事。   “我习题本呢?”   越歌手一抖,多放了不少油。   “平时就放在桌子上的,没找到,还我,开学我要用。”   越歌没说话,把鱼丢进了锅里,未干的水珠与滚烫的热油碰撞,厨房顿时犹如放起了烟花爆竹。   江画吓了一大跳,倏地缩回脖子。   过了得有一分多钟,声音才渐渐消失,江画小心翼翼探出头,感觉应该安全了。   这次越歌先开口了:“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   江画愣了愣,随即认真思索起来,但一起说有点太突然了,一时间,除了惦念的那张照片,他竟什么都没想起来。   于是,他转回循序渐进的小问题:“我习题本呢?”   越歌:“...”   越歌:“扔了。”   江画砰得关上门,没问题了。   卧室里,江画气得直喘,要是会骂脏话,这会儿已经骂出一肚子了。   果然是在骗他,什么破照片,肯定不知道哪里要来的,就是为了耍他!   一本无辜的习题本都不留,怎么可能留照片?!   他要回家,回家后,立刻把越歌送的帽子扔了!   ......   七点半,江画拿起手机,给司机发了消息,让李石立刻来接自己,越歌做好饭端进来时,他刚发完短信。   “我不吃。”这会儿江画看都不想看他:“我一会儿就走。”   越歌放下饭菜,去厨房拿来碗筷,规整摆在他跟前:“吃吧,走不了。”   “哈?凭什么走不了!”   “今天不行。”   江画正仰着头控诉呢,手心突然一空,越歌竟然直接把手机拿了回去,噼里啪啦敲了几下,似乎又给司机发了条短信。   接着,他把手机一关,丢进了抽屉。   一切发生的太快,江画简直不敢相信,越歌这番举动跟秦扬有什么区别?他想干嘛?把自己关这儿?!   越歌坐下,指节敲了敲桌子,拉回他的注意力:“还有什么问题,接着问。”   江画伸手去拉抽屉,中途就被越歌抓住了手,想换另一只,越歌受伤的右手也伸过来了,瞬间逼得他停在半路。   江画咬紧嘴唇,忿忿抬头,眼眶都气红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   越歌认真回望:“对,故意的。”   “...”   要是眼里的火星能飞溅出来,越歌已经被烧死了。   江画不想被当场气哭,那也太丢人了,他忍着怒意问:“为什么?”   “怕你走了。”   江画一愣,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越歌也重复了一遍:“怕你走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微凉的晚风自窗口吹进,吹灭了大半怒火。   江画嘴唇翕动,一时的冲击过后,很快怀疑起越歌话里的真实性,很怕越歌出于什么目的又在花言巧语。   “骗子,你根本不怕。”江画定定看着他:“当初你就说分手,让我回江家。”   越歌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无奈:“是你说的分手。”   “放屁!”   “我让你选,你走了。”   这说得是人话么?!!   江画倏地站起身,火冒三丈地瞪等他,打定主意就算大吵一架,今天也要和越歌算清楚!   “你那么说哪是让我选了?我不分,难道等着被你甩么!”   越歌皱起眉:“我什么时候说要甩你了。”   “你还狡辩?又倒打一耙!”   光是站起来已经不足以表达江画的愤怒了,他气得想打人,又知道打不过,为了发泄情绪,只能火大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期间,越歌仍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番对比,江画顿时觉得绷不住情绪的自己输了。   他内心突然有些消极,又有一点疲惫,面对越歌,他好像从来就没赢过。   江画垂下头,纤细的身影看上去有点狼狈,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一旦扯上越歌,他总像变了个人似的。   要是能就这样结束...   江画深吸一口气,既然越歌让他问,他索性把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一股脑倾倒而出。   “你要不想甩了我,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既然分手时那么干脆,当初为什么要交往呢?”   “明明分手了,你又来救我干什么啊?”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问到最后,江画终究没控制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泪眼迷蒙,一抽一抽地等着越歌回答。   越歌安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古井无波的眼眸泛起几道波澜。   “现在我说的话,你还会信么。”   江画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越歌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这就是我提分手的理由。”   他不是只想谈一场恋爱。   不管对待什么事,一旦认真起来,他会想得很远很远,想到方方面面。   没等他做好铺垫,江画就意外撞破了事实,从那天开始,他就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了。   起初无非是藏起裂痕,继续表面的亲密,也许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当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更多了,埋下的裂痕终究会日渐扩大。   就算不是主观,了解的越多,江画也会越发怀疑现状,时间再久点,江画会开始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会一边一边的追问,时刻处于这种自我折磨里,直到他们分开。   ...现在已经显露出些许端倪了。   越歌太过了解自己,他永远不可能像江画那样简单,把所有事都写在脸上,就像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江画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一样。   他那时想,既然早晚都会这样,不如早些结束得好。   如果是为了自己,他当然紧抓着不放,但江画当时哭着质问他,一想到以后江画会经常这样哭,他就心软了。   那些人说得没错,江画应该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江画没有听懂,湿润的眼眸里满是迷茫。   越歌知道他压根不会想那么多,所以解释得很耐心。   “江画,一旦你不信任我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半信半疑,像现在这样,和我在一起,你开心不起来。”   江画抹了把眼角:“那你发誓不骗我不就得了。”   “我发誓你就信?”   “...”   如果是以前,在刚发现越歌不是朵白莲花时,江画说不定会天真的点头。   但在逐渐掀开越歌的真面目,深切体会到两人极端的不同后,江画眼前顿时又模糊了一片。   ...他不敢信。   “那怎么办...?”   江画声音软了下来,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这一整天,的确总是觉得越歌在骗他。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打算现在说清楚,以后就彻底不要来往了。”   他就知道,越歌非要留他准没什么好事。   获救后产生的一点微妙期待瞬间结冰,江画嘴上重复着‘我知道了’,再次回到桌边,伸手去开抽屉。   就在这时,越歌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后面的问题我还没回答。”   说完,不等江画反应过来,越歌突然起身走向厨房,隐约间江画又听见了打开冰箱的声音。   越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件东西。   江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定那是一罐啤酒,当越歌打开啤酒时,江画确定看到他表情扭曲了一瞬。   事情转换的太过突然,江画眼泪都止住了,完全不知道他想干嘛。   “你...你干什么?你还没成年吧。”   越歌低垂着眼,睫毛挡住了神色,话音却异常艰涩:“我可能有一个弱点。”   “什么...?”   他这样太奇怪了,奇怪得江画都开始不安了。   越歌仍低垂着眼,半张脸都在阴影里,良久没有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画眼看着他一点点攥紧拳头,突然仰头喝光了一整罐啤酒,眼睛顿时瞪成了兔子。   “你干什么啊?!”   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   对着定格一样呆在原处的越歌,江画彻底慌了神,打开抽屉翻出手机,急急忙忙就想去医院。   啪嗒一声,手机掉落在地。   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被扑倒在床上。   “...!”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这下轮到江画呆住了。   柔软湿润的嘴唇最先印在耳侧,带着淡淡的酒精催化,点火似的一路辗转至脸颊。   眼见就要吻上嘴唇,越歌突然撑起身,一双眼眸薄雾笼罩,眼尾飘红,此刻牢牢盯着他,像是发起了呆。   “...真可爱。”   江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梦里,他紧接着被吻住了嘴唇,而越歌梦呓般不断用甜腻的语调跟他说:“画画,好喜欢你。” 第83章 系统 。   一遍一遍的‘喜欢’听得江画晕乎乎的, 躺着的床铺仿佛化成了云朵,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   “画画...”   呢喃间,越歌啄吻着他的嘴唇, 呼吸滚烫。   微凉的手钻进衣摆, 毫不客气地抚摸着细腻的皮肤,细弱的电流顺着指尖蔓延全身, 江画强忍着古怪的酥麻感,按住腰间的手。   “你别过分啊!”   “喜欢你。”   “...别、别说了!”   越歌眨了眨眼,面露茫然,却真的不说话了。   江画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稍稍有些失望, 此时他终于想起, 越歌喝酒前曾说有一个弱点。   难道酒量很差就是弱点?   但见越歌这一系列反应, 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越歌的脸埋在他脖颈处, 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江画试探问:“为什么突然喝酒?到底是什么弱点?”   耳边半晌没有回音, 直到江画推了他一下,才听到闷闷的答案。   “因为你不相信我。”越歌的声音难掩郁闷:“喝了酒会变得和你一样蠢,不会撒谎。”   江画:“???”   ......   越歌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或许是大脑平时太过活跃,对事物的判定过于细致精确, 一旦触碰酒精, 他的脑细胞就像终于抓住休息的计划休息的时机,瞬间便会集体进入休眠。   简单来说,就是完全放弃思考, 一切只凭本能行动。   最开始发现这个弱点是在七八岁时,也就是被陈龙绑走的那次。   那天,为了助兴, 饭桌上陈龙捏着他的下巴灌了杯啤酒,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弱点,不过好在在那之前他已经在食物里动了手脚。   一伙混混边吃边喝,中途见越歌全程不动筷子,还以为他吓坏了,一个陈龙新收的马仔为了讨好老大,嬉皮笑脸地调戏他。   “小崽子,我劝你还是吃点吧,俺们老大可是出了名的金枪不倒,等会再把你玩断了气!”   一杯酒对于七八岁的越歌而言,足够麻醉他的脑细胞了。   “吃了才会断气。”   小混混一愣,啪地摔了筷子威吓:“你特么说啥?!”   那时的越歌坐姿笔直,木着脸答:“那些食材一起吃会食物中毒。”   陈龙等人:“...?”   等陈龙一伙口吐白沫被救护车拉走,越歌报了警,面对警察说出了一切实情。   录笔录时,警察问到他这么做的动机,如果是清醒状态,越歌肯定会说为了自救,但醉酒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当时他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是为了弄死他们。”   警察:“...?”   最终,因为陈龙等人尚未对他实施伤害,反而他的行为过于偏激,险些涉嫌犯罪,最后还被批评教育了一番。   而陈龙等人因为发现及时,连后遗症都没留下,越歌年龄尚小,暂且被判定为思想发育不成熟,即便如此,后续的大麻烦仍旧干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自那之后,便有一个多管闲事的女警察三不五时地去阳明区找他,笑眯眯得赖着不走,一呆就是两个小时,以一副知心姐姐的姿态说些自以为是的乐观语录。   那次之后,越歌便再也没碰过酒精。   对于他来说,主动告知江画这一弱点相当于彻底剖开自己的阴暗面,是个足以致命的弱点。   抓住这个弱点后,不论过去,现在亦或未来的打算,只要江画动动嘴,就能问出想知道的一切。   比如...如果此刻江画询问越天成的事,根本不需要像苏闻那样绞尽脑汁地套话录音。   如果江画有心对付他,这是个足以致命的弱点。   但...不破不立。   喝下那罐啤酒时,越歌在心中替江画叹息了一声。   亏得他心软地放过手,江画却又自己凑上来。   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   听到越歌的回答后,江画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甚至没去计较越歌正在用真心话骂他蠢。   “你的意思是只要喝了酒,就不会对我撒谎?”   越歌‘嗯’了声,呼吸频率明显比平时急促得多。   “画画...别走了。”   他低喃着,尾音绵绵的,听得江画心头直痒。   整个人都被压在床上,就算想走也走不了,更何况他现在也不太想走。   不确定越歌大脑几分清醒,江画清了清嗓子,含糊说:“嗯...等会儿再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越歌没应声,只是将他环得更紧。   江画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明明刚哭得眼眶通红,这会儿还是不争气地心软了,但追忆起分手后那难熬的两个月,他又觉得憋闷。   越歌想分手时,一句话都不挽留,事后还找得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现在越歌不肯让他走,糖衣炮弹外加弱点诱惑,仍旧让他无计可施。   “我习题本呢?”江画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为什么扔了?”   越歌:“看着生气。”   “你还生气?!生气你就扔了?”   越歌:“嗯。”   “...”   不管越歌生没生气,江画是被气到了,他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换个问题平复心情。   即便越歌喝醉了,问起某些问题时,他仍禁不住眼神飘忽,脸颊飞红。   江画别别扭扭的,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问:“算了...那你有多喜欢我啊?”   越歌蹭了蹭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地说:“最喜欢你。”   “...哦。”   江画抿了抿上翘的嘴角,如果有特效,头顶恐怕都开出了几朵明媚的小花。   这种确定是真心话的答案简直太受用了,胸口转瞬被喜悦塞满,得意之下,江画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在你手机里看见高一的照片了,你是不是早就暗恋我!”   越歌:“不是。”   江画笑容僵住:“那你偷拍我干什么?!”   越歌:“随手。”   越歌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他撑起身,指尖一寸寸滑过江画的脸,眼底的雾气若隐若现的,冲淡了原有的冷色,竟显得有些妖冶。   他看着江画,眼神迷离而专注:“当时觉得很可爱就拍了。”   “...”   这和暗恋他有什么区别么,反正江画是没听出来。   江画不满地撇嘴,想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是交往前还是交往后,但这会儿越歌突然又不安分起来。   他俯身就要接吻,江画还有很多问题,当即捂住嘴惊道:“我还没问...!”   腰上的手一路滑上胸口,敏感的某处蓦然被擦过,江画顿时打了个激灵,一把按住越歌的手臂,一张脸羞愤涨红。   “我们分手呢,你要点脸行不行!”   越歌歪了歪头,表情是醉酒后的懵懂。   手背沾上一点潮湿,江画瞳孔一缩,触电般抽出了手。   越歌这变态竟然舔他!   越歌说:“那就再交往。”   “我不...唔!”   “画画...”结束了一个半强迫的深吻,越歌呼吸凌乱,紧贴着他的嘴唇低哑道:“和我交往。”   “滚...”   显露出真面目的越歌比平常要强势数倍,拒绝的话几次冲到舌尖都被生生吞没,直亲得江画嘴角噙泪,除了点头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画不想这么轻易答应,那显得他两个月以来下定的决心跟闹着玩似的,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听过一切缘由后,他更觉得委屈愤怒,不明白越歌为什么当初不说清楚原因,那他也不至于难过的要死了,每天对着空气胡思乱想,差点就自闭。   现在倒好,原因是清楚了,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一句话都不让人说。   混蛋。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嘴唇处的肿痛,还是打从心里的憋闷,他眼眶发热,在越歌吻来时报复性地狠咬了回去,咬得越歌动作一僵。   “我不答应,凭什么总听你的!”   “画画...”   “别叫我。”   眨眼间,几滴眼泪滚了出来,江画抽着鼻子,越说越难过,言语间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压抑许久后的爆发。   “你之前怎么不叫我,我说要出国,你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还无视我,把我习题本扔了,连桌子也不帮我搬...”   旧账这东西,翻起来没完,江画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也不顾丢人不丢人了,‘哇’得一声就哭了:“那天在食堂你不是说随便谁追我么,滚开!我要回家!”   这事他恐怕能记一辈子,反正他是做不出来。   江画没问什么问题,基本都是自顾自的抱怨,越歌眼眸不停闪烁,难得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   他的脑细胞在罢工,解释也不知道解释,只能本能地去擦江画的眼泪,轻声说:“对不起。”   江画哭声一顿,见鬼似的回望。   “...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   江画呜咽了一声,哭的更厉害了,他不是哭别的,纯粹是哭自己不争气。   反反复复的提起,除了讨个说法外,其实也就是想让越歌这个混蛋跟他道歉。   “对不起,画画...”越歌吻去他脸上的泪珠:“和我交往吧。”   江画这次没再躲避,但想来想去,还是生气。   “不行!你当我这么好哄么。”   越歌动了动嘴唇,一脸很想思考,却成效甚微的茫然。   几经挣扎,他终于艰难挤出一句问话。   “我...要怎么做?”   江画瞪过去,都一嘴哭腔了,偏偏还要用最狠的表情说着最软的话:“...你再说一百遍。”   ......   酒精的效果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时间一到,越歌便歪头睡了过去,安静的小屋内,只留下一个清醒的江画思考人生。   思考来思考去,他抹了把眼睛,推开越歌,去抽屉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眼发过司机的短信。   重新编辑短信,让李石明早来接自己,顺便送来一套新制服,江画收起手机,美滋滋地把晚饭吃了。   他确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小时前还满腹委屈,这会儿早抛到脑后了,想的都是明天越歌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江画吃着吃着,一拍脑门。   啧,早知道刚才录下来了!   自己的手掌打在额头上不会打出多少痛觉,却能一巴掌打出个系统。   从工厂逃出来时,系统曾出现过一次,但江画当时晕得太快,没听清系统提示,这次系统再出现,他听得清清楚楚。   系统声音雀跃,甚至放起了烟花特效:“当前进度百分之八十九,宿主加油,再接再厉~”   江画皱起眉,敏锐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次系统的前缀不再是白莲花的带歪进度了。 第84章 碰瓷 。   自从发觉越歌的真实性格, 江画便怀疑起了系统的目的,因为不再相信系统的鬼话,便没再把进度当回事。   寒假时, 系统早经历过他的刻意无视, 如今竟仍如此敬业的提醒进度条,这倒让他隐约开始在意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进度?   江画努力回想以前的每次变化, 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规律,基本涨得都很突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大多情况下进度变化似乎都是他和越歌在一起的时候。   这次是越歌醉酒,上次提示是越歌来救他。   进度跟越歌有关,但显然不是带歪越歌。   系统提示一声后接着装死, 江画叫了几声没回应, 想又想不出所以然, 索性不管了。   现在百分之八十九, 反正等到了百分之百, 什么都会清楚,系统一直蹿腾他和越歌来往,如今的发展不是正如它的意。   不过...说起来,归根结底, 他和越歌开始往来都和系统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江画心情有些复杂。   吃过晚饭, 他笨拙地将饭菜端去了厨房,洗漱完毕后,轻手轻脚挪回床上。   越歌睡相很好, 因为酒精的缘故,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着红晕,两扇睫毛纤长而浓密, 鼻梁挺拔,樱色的嘴唇看起来就很柔软...   总之就是四个字,秀色可餐。   江画捧着这张脸看了半天,想起他揍人的模样,稍稍有些恶寒。   “该不会真跟系统一伙的吧...”他小声嘟囔,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真和系统一伙,越歌就不会提分手了。   过程有些复杂,但一切总算尘埃落定,虽然越歌怪变态的,却意外的让他有种诡异的安全感,好像没什么是这朵黑莲花办不到的,反正如果换做自己,要是越歌被人绑了,不靠家里的话,他恐怕只能傻眼。   不需要人诱导,在江画心里,不知不觉中,越歌的厉害程度早就超过乔修远了,现在他甚至觉得,就算是系统,越歌没准都有办法揪出来暴打一顿。   江画凑近越歌蹭了蹭,满足地喟叹一声。   香喷喷的,一股白莲味儿。   ......   三月末,临近初夏,天气更暖。   周二一早,十几平的整齐卧室内,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江画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衬衫外没有套制服,而是搭配了件嫩粉色的外套,白色的鸭舌帽被反扣在头上,衬得他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充满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洋溢。   “真丑,能不能拆了啊。”江画嫌弃地拨弄脖子上的纱布:“就划破一道口子,不至于吧。”   屋内没有回音,椅子上,越歌犹如老僧入定般坐得僵直。   江画非但不恼,反而弯眼笑了起来。   他走到越歌身后,出其不意探过头:“其实你记得昨晚的事吧?”   越歌眼珠木然挪动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   “忘了。”   “撒谎!那你干嘛这么消沉。”   “因为忘了。”   “...”   清醒时的越歌就没几句真话,江画转了转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他故作不在意地耸肩:“切,忘就忘了吧,那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既然都忘了,交往什么的,当然就不作数了。   说完,江画准备回去接着照镜子,结果一把就被越歌拉到了腿上。   越歌看了眼时间,搂上他的腰:“交往的事我记得。”   江画冷哼:“你记错了吧。”   越歌温柔一笑:“不会的,你说得我都记得。”   一句话又说得江画脚底发飘,但很快就意识到越歌在忽悠他,想起昨晚越歌清清楚楚地说过他蠢,江画当即在心里给了自己不长记性的小灵魂一巴掌。   “别在这装!”   闻言,越歌瞬间没了表情。   他抬手抚了抚江画脖子上的纱布,说:“我管你记没记错,不许摘,走了。”   江画:“...”   靠,还不如装呢。   越歌这演技,不进娱乐圈当真是可惜了。   筒子楼下,李石送完制服便一直等在路口,阳明区的早晨比别的区域安静不少,这里的人多数游手好闲,这个时间都在睡午觉。   即便如此,今早的他依旧倒霉地撞上了桩事。   江画和越歌一前一后出来时,正看见李石顶着张面瘫脸,被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扯着要钱。   男人瘦瘦黑黑的,说话时露着一嘴黄牙,一会儿敲打驾驶座的窗户,一会儿倒在车前嗯嗯哎哎,看得江画一愣一愣的,以为撞见了神经病。   说实话,他以前没见过碰瓷的。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瞧见车子的标识就不敢上来敲诈了,能开这种车的都是不怕‘交通事故’的主,保不齐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但这老头是个新手,哪分得出这些。   自从越天成死后,平日跟着他厮混的泼皮无赖便没了提款机,抽烟喝酒再没人买单,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不想工作,只能去找其他来钱的门路。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好大一个人走着呢你看不见啊!现在把我腿撞坏了,少扯那些废话,赶紧赔钱!”   江画听着听着,睁大了眼睛。   李石这面瘫男,平时遇见只野猫都会停车哄走,哪可能撞到人!   “是不是搞错了啊?”他嘀咕着就要过去,却被越歌扯到了后面。   越歌上前,蹲下问:“那只腿折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抬头,见是越歌,顿时瑟缩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面容狰狞,朝越歌使了个威胁的眼色。   “小越啊,你来的正好!你爸之前还嘱咐我照顾你呢,结果我他妈先遇到这倒霉事儿,你来给叔评评理...”   越歌抬手,不耐烦地打断:“那只腿折了?”   男人眼皮跳了跳:“右、右腿。”   “你想要多少?”   “啐,现在看病死贵,两万不多吧。”   越歌点头:“不多。”   男人顿时面露喜色,凶神恶煞地瞪向江画:“听到没有,赶紧拿钱!”   “一只腿两万,四条腿八万,算上你下面那条,一会儿给你凑十万。”   越歌站起身,淡漠俯视着傻住的男人。   “躺好,乱动可就没钱了。”   说完,他走向驾驶座,江画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本能感觉不对劲。   “你要干嘛啊?”江画追过去问。   越歌停在车门边,轻描淡写地说:“救济残疾人。”   “...哈?”   江画没听明白,地上的男人却听明白了,越歌这小崽子分明打算撞死他!   男人自以为抓住越歌的把柄,临时起意,想利用他骗点钱而已,哪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顾不上去拍身上的灰,指着越歌破口大骂。   “你个小瘪犊子!你他妈敢撞老子试试,别以为你弄死亲爹的事没人知道!你他妈敢动我,老子明天就去派出所揭发你!啐,狗日的丧门星,老越养你这么大,养出个什么玩意!”   男人连珠炮似的喷着口水,一张本就丑陋的脸更加狰狞可怖,那些话气得江画当场发火。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丧门星!你全家都丧门星!”   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哪有这帮无赖会骂人。   男人被吸引注意力,看向江画,一双三角眼布满讥诮:“搞了半天真是攀上了个金大腿了,越天成挡你路了是不是,你也不怕遭天...”   “他没挡,但你挡我路了。”   根本没给男人反应的时间,越歌钻进驾驶位,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把男人撞飞了出去。   距离太近,不足以致命,但一瞬间的惊吓足够骇得男人肝胆俱裂,瘫软在地,险些尿了裤子。   看见这一幕,别说江画,就是李石的面瘫脸都龟裂了。   撞完人,越歌若无其事地下车,径直走向哆嗦着往后蹭的男人。   “哪折了?”   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男人惊恐得像只刚破壳的小鹌鹑,拼了命的摇头。   “为什么总来打乱我的计划。”   越歌发自内心地叹气,本来他只要随口和江画提一句越天成的事就够了,江画也不会追问什么,如今事情却变复杂了。   他蹙起眉,淡淡道:“算了。”   男人被撞飞几米,在越歌刻意压低的声线下,江画和李石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江画忧心忡忡,赶紧跑过去,跑近前看到越歌捏着男人的下巴,手指在脸颊处比划了一下。   “我劝你现在去报警。”   手指从男人嘴角滑至脸颊,越歌笑容明媚,眼底却一片阴寒:“否则等我回来,就把你嘴切了。”   江画没听见,只看见他的动作了,一时间忘了惊吓,哪哪都泛酸,冲上前一把扯开越歌。   “你碰他干什么啊?!”   越歌:“...”   没理会地上精神恍惚的男人,江画赶紧把越歌拉上车,就算撞出问题,这种人他也一毛钱都不想赔。   关上车门,前排的李石发动车子,后排里,江画还在介意刚刚看到景象。   “那老大爷都快五十了,你摸他脸干嘛?”   越歌默了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说话那么难听,长得又丑,你不揍他就算了,还摸他脸,他也没撞伤脸!”   越歌眼含诧异:“你想让我揍他?”   江画挥起拳头,忿忿道:“妈的,我都想揍他!”   要是有人说他是丧门星,是什么玩意儿,别说撞人了,他肯定和对方拼命。   他惴惴不安地打量越歌,担心越歌听到那种话后影响心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转移挽救。   最后,在越歌复杂的目光下,江画犹豫着抓住他的手,想到什么,先嫌弃地在越歌裤子上蹭了蹭,才贴上脸颊。   “...给你摸吧。” 第85章 知道了 。   江画自己不知道, 他那张艳丽的小脸搭配清澈见底的目光,说出这种话时多具杀伤力。   手掌紧贴细腻的面颊,稍稍有些发僵, 无声对视片刻, 越歌放下手,一把将江画搂进了怀里。   “唉...”   他颇为无力地叹了口气:“这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江画被抱住动不了, 竭力转去眼珠:“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话里有话?”   自从发现越歌真心觉得他蠢后,江画就有点捕风捉影了,他现在比以前敏锐不少,尤其是对越歌这种突然的、意味不明又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总觉得在含沙射影。   直到车子开到学校, 他还在缠着越歌追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脑袋怎么了!”   越歌摇头, 先一步下车, 江画非跟他走一边车门, 蹭到右侧下车时,被伫立等候的越歌揉了揉头发。   “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越歌应付的脸不红气不喘。   江画仰着头,嘴唇动了动, 最后别过头骄矜一哼, 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比你好看点。”   越歌忍俊不禁,轻笑着摸他的脸:“好看多了。   “切。”   其实男人刚才说得话江画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记忆很深刻。   越歌的爸爸最近去世,那男人觉得事情和越歌有关,说他杀掉了自己老爸。   这事儿就怎么听都离谱。   江画只见过越天成一次, 对他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记得那人很瘦,走路摇摇晃晃的,就像喝醉了酒,五官虽然不错,却和越歌一点都不像,气质更是天差地别。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江画再想起苏伯母的五官,乍看不觉得,细看却都是越歌的影子,起码有七分像。   虽然得知了越歌的身世,但江画并不清楚具体缘由,不过越歌的老爸,说实话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看起来对越歌也不好,但毕竟是亲生父亲,越歌其实不太好受吧...   毕竟越歌打架这么厉害,阳明区的小混混都不敢招惹他,他却愿意给越天成钱花,为此还打好几份工。   他走路分神,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两个搬书的学生。   越歌皱眉把他揽到里侧,语气不太好:“专心看路。”   江画眨了眨眼,消化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越歌跟他说什么都温声细语的,哪像现在这么真实,亏他当时脑子秀逗,天天为越歌没脾气而发愁。   越歌掠过几抹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手臂没放,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以前那样?”   “...也不算。”   “没事,怎么样都行。”   反正怎样都不费力,只是变个态度的事。   如果不是以前做过的事掩盖不干净,早晚会显露违和,只是态度的话就是瞒江画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题,只看他想不想而已。   江画却不领情,甚至听着来气,停下问:“什么叫怎么样都行?”   “你更喜欢以前,看得出来。”越歌跟着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回头:“你不是想恢复原样?”   是有那么段时间,江画把以前的越歌和现在的越歌区分开了,当成了两个人。   但那时候不是没复合么,又不是现在!   “谁说我更喜欢以前了!我...”   江画恼怒之下不由拔高了音量,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视后,终于意识到什么,倏地捂住了嘴。   他快步向前,嗔怒瞪了越歌一眼,越歌这次确实不明所以,不过很会看眼色地跟了上去。   临近上课,走得越慢,走廊里学生越少,当走到二楼拐角,基本没什么人影了。   江画这会儿气头上,也不顾越歌会不会说真话了,终于憋不住问起越天成的事。   “你爸爸怎么了?早上那人是谁?”   越歌并不意外他问起,倒是意外他问起的时间,比想象中晚了很多。   “意外事故,死了。”越歌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上课。   他看向江画怒意未消,先挂上一分忐忑同情的小脸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路过建筑工地,意外被高空掉落的钢筋砸中了头。”   “砸中头...?”   江画暗自咋舌,这也太倒霉了点,但如果是这个原因,怎么想好像都和越歌扯不上关系。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可能,当下江画无形间却松了一口气。   他表情轻松不少,接着问:“既然是意外,那个人为什么说你啊,他想干嘛?”   越歌扯了下嘴角,眼含讥诮:“可能因为越天成是他认的干爹,赔偿金却跟他没关系吧。”   “干爹...?!”江画人傻了。   刚才那老男人怎么看都五十多岁了,认越天成当干爹?!   越歌‘哦’了声,平静改口:“说错了,干哥。”   江画:“...”   江画突然发现越歌不仅擅长撒谎,嘴巴也特别毒。   如果判定为意外事故,发生这种倒霉事确实需要赔偿,他下意识问:“赔偿金是多少?”   越歌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   一开始,江画还不明所以,又过了几秒,他眼睛渐渐瞪大。   “不、不会是一百万吧?”   越歌不置可否,如果江画就这样误会,他只会顺水推舟,以免牵扯到更大的麻烦。   他迈步走向教室,边走边解释:“建筑方不想闹大,私下解决数额就会高些。”   “多高,真的一百万?”江画追上去问。   “差不多吧。”   “...”   如果刚才江画还觉得这事儿和越歌无关,现在他属实不确定了。   太巧了,越老爹出事时正是他被绑架的时候,也正是越歌需要一大笔钱的时候。   万一真是越歌...   江画脚步慢了下来,他看着越歌走在前面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越歌察觉到他不走了,停下转过头。   “停那干什么,快迟到了。”   江画走去把人扯到墙边先机警地四下扫过,确定近处没什么人后,才用小得不能再小的气声紧张问:“是不是你做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越歌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我那天在学校。”   “真的?真的是意外?你发誓跟你没关系...?”   他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歌的眼睛,只要捕捉到一瞬的躲闪就能确定,但越歌眼波平静得不像话,甚至有那么点似笑非笑,像是觉得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有趣似的。   江画紧张得声音直打颤:“你认真点!真不是你么?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他不是你爸爸么?”   “我那天在学校为运动会收尾。”越歌反问:“他一直想卖了我,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江画怔住:“卖了你?”   有些时候,装可怜是个好办法。   就算江画不信,打算换种方式听到真相,在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是他的伤疤后,以江画的性格,即便他醉酒,应该也不忍心追问了。   越歌垂下眼,因为有些事做的太过火,担心吓走兔子,他暂时没法改掉说谎的习惯。   何况这些本来就是真的。   如果探究太多,依照江画的性格,说不准还会觉得原因在自己,因此产生多余的罪恶感。   “对,最好是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少爷,要么就是他的一些债主,够他吃喝嫖赌就行了,他可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为什么要难过?”   越歌拉长尾音:“至于卖去干什么...”   怕江画不理解,他倾身凑近,吻了吻江画的嘴角,温凉的眼尾挑起几分妖冶。   “就像这样,脱光了上床什么的...”   “别说了...!”   几句话诱发了想象,江画脸色变了又变,一把捂住越歌的嘴,义愤填膺地说:“这是什么爸爸,简直就是人渣!”   难怪越歌过去每年都有奖学金,却把闲暇时间都用在打工上,原来都是给这种人渣花了。   这会儿他已经气得忘了原本的想法,使劲摇晃越歌:“你不是很会打架吗!为什么要忍他!你不管他不就好了!”   越歌无奈道:“他总是我爸爸。”   “可...”   “除了他,我没别的亲人了。”   “不是还有苏...”   话说到一半,江画闭死了嘴。   在a市上位者的圈子里,苏家现下的掌权人是对恩爱出名的神仙眷侣,据说结婚十多年,只是因为苏伯母怕黑,除非出差,否则苏伯父绝不会在外留宿。   说起来江父江母也很恩爱,不过因为江父长得太凶,江母又美艳异常,两人站在一起,明明是对门当户对的亲事,看着愣是像黑道大哥和他的情妇,强烈的既视感下,也没人关注这两人感情怎么样。   老妈平时就总拿这一点来挤兑老爸,以至于江画都听说过许多苏家的事。   他常去苏家玩,一直很喜欢温柔可亲的苏伯父和苏伯母,还曾回家问江父能不能换个爸爸,搞得江父备受打击,情绪影响工作,那段期间一连谈崩了好几桩生意。   没想到温柔都是假象,苏伯母是会抛弃亲生儿子的母亲。   到底因为什么?苏伯父知道这件事么?   上课铃已经打响,江画飞快上前抱住了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越歌。   “...没事,你还有我。”江画轻轻拍了拍越歌的后背,软声安慰:“没事的。”   在江画看不见的角度,越歌眼中泛起笑意,闪烁着暖色的眸光。   “对。”   江画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犹豫了一下,终是一咬牙,羞赧道:“其实刚才我生气了。”   “什么时候?”   “就刚刚啊,你说我喜欢什么样你都可以的时候。”   越歌顿了顿,问:“为什么生气?”   “你当自己是影帝啊!”   一说起这个,江画就忍不住郁闷,推开越歌,忿忿盯着他瞧。   “谁说我更喜欢以前了,不都是你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在越歌发愣的时候,江画又抱了上去,以此掩住自己羞耻得快滴血的脸。   “我喜欢你,所以怎么样都行。”   反正和以前比除了说话难听点,小事上没那么有耐心,也没多少不同。   “我说和你以前不一样,就是抱怨两句被骗的事罢了,又不是要你变回白莲花。”   江画捂着脸降温,色厉内荏地警告:“我是提醒你别骗我了,不然怎么样都不行。”   “...哦。”   越歌偏头清了清嗓子:“知道了。” 第86章 兔子 。   运动会之后, 学校的氛围再度恢复平静,短期内是没有让人气势高涨的活动了,脚步最近的就是下月初的月考。   高二一班。   班主任在前面拍着讲台强调‘都收收心’, 江画趴在桌上心花怒放, 拿着从司机手里抢来的手机敲打不停。   他手机被秦扬摔得粉身碎骨,这两天一直没空闲去买, 早上才嘱托李石帮他买新的,拿到新手机之前,只能暂时抢来李石的备用手机玩。   【话梅糖超甜:中午吃什么啊?】   【话梅糖超甜:随便点,哥请你!】   【x:画画,在上课。】   【话梅糖超甜:还当自己是三好学生呢?醒醒哥哥,你人设崩了。】   【x:你叫我什么?】   【话梅糖超甜:班长。】   【x:中午不吃。】   按照一班的排位模式, 上课期间, 第一排基本不会出现有人偷玩手机的情况。   但一旦意外出现, 就是让人没法忽视的显眼, 何况越歌是放在桌上摆弄。   班主任频频望向越歌, 短短十分钟又是敲黑板又是清嗓子的,最终成功将全班的注意力都带了过去。   年级第一上课玩手机,这简直史无前例!   周一第一节 课,一班犹如坐了满屋狐獴, 个个伸长脖子朝前张望, 都想知道一向循规蹈矩的班长大人为啥当着班主任的面造反,和越歌相比,江画玩手机就不是件稀奇事了, 灼灼关注他的人只有摆起柯南姿势的周大嘴。   调侃一句越歌后,江画没再继续打扰他上课,关掉对话框前, 不忘把那条手快发出去的‘哥哥’给撤回了。   按照生日来算,越歌是比江画大几个月,但他能随口称呼苏闻和乔修远,叫越歌却格外难为情,更何况越歌这名字本来就够犯规了。   收起手机,江画自己琢磨起中午吃什么,想着想着,不由想起学校后院的小猫。   前些日子,他每天中午都在那里打发时间,转眼四天过去,也不知道很黏他的那只小橘猫怎么样了。   等中午吃完饭,他打算带越歌去找找。   几天的失联让微信里挤满未读信息,脱难当天,江画发过条手机摔坏了的朋友圈,为了一视同仁,所以一条都没回复,眼下刚和越歌聊完,就收到了条新消息。   【yeah:中午一起吃饭。】   【话梅糖超甜:中午不行。】   【yeah:why?】   【话梅糖超甜:我又不是单身狗,和你吃什么饭。】   【yeah:???】   两天的运动会不止江画没参加,赵夜白也翘掉活动回了趟b市,是被爸妈逼回去的,说好听了是出席个社交场合,说不好听的就是回去相亲。   赵家的根基在b市,b市某军部司令的女儿刚好是夜话乐队的狂热粉丝,赵夜白架不住赵老爹的威逼加唠叨,赶在假期回去应付着见了个面,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姑娘萌动的心思给磨灭了。   前两天他心烦得要命,曾给江画打过电话但没打通,以为江画还在生上次的气,便打算回a市后再好好哄哄,哄人的赔礼都准备好了!   【yeah:wocaoshenmedgrg】   【yeah:什么意思?!你又谈恋爱了?和谁?】   江画盯紧那行字,什么叫‘又’啊,他明明就谈过一次恋爱。   【话梅糖超甜:没有又谈。】   发出这条消息,赵夜白便没再回复了。   等第一节 课上完,下课铃响起,赵夜白一阵风似的冲进一班,把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江画拉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窗边,江画懒洋洋打着哈欠,困意沾湿眼角。   “干什么啊?”   赵夜白脸色青白交错,指着他‘你’了半天,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过,最终他的注意力先放在了江画贴着纱布的脖子上:“你脖子怎么了?”   江画不自在地捂了捂:“摔倒划伤了。”   “跟越歌没关系?”赵夜白恶意揣测着,越说越恼火,当即转回正题:“我几天不在,你就又被他忽悠了?!”   “谁被忽悠了。”江画不满拨开他的手指,说:“你当我傻么,放心吧,我知道他什么样。”   “你之前也这么说,结果打没打脸!他这次又怎么忽悠的你?!”   “他真没忽悠我。”   江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既不能把被绑架的事到处宣扬,又不能说出越歌的弱点,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默认被忽悠了。   不过这样总显得他真的是个傻子似的。   “算了...他忽悠我了。”江画放弃挣扎,自认替越歌背了口大锅:“反正就和好了呗,你别操心了,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脸上还挂着傻笑,险些把上头的赵夜白气个仰倒。   “食堂那次你都听到他的话了吧,你就这么喜欢他?!那我...”   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赵夜白直憋得脸色发青,看着一脸懵然的江画,简直要吐血。   “艹!我特么就想不通了,你到底喜欢那家伙什么?”   ...喜欢越歌什么?   第一次有人提这个问题,江画也是第一次认真思考原因。   他挠挠下巴,沉吟起来。   因为把赵夜白当朋友,再加上不想他继续追问,江画答的就没怎么傲娇。   “哪都挺喜欢啊,我喜欢他的声音,身上的味道,还有眼睛、鼻子...”江画脸一热,支支吾吾地说:“咳,嘴巴也挺喜欢的。”   “总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莫名被秀了一脸恩爱的赵夜白:“...”   心脏被人为暴击,此时赵夜白脑袋里只剩一行字。   这特么没救了。   ......   赵夜白是黑着脸走的,走时嘴里恶声恶气地骂着:以后别特么找我哭,完全没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似乎气得不轻。   江画摸了摸鼻子,自认理亏,被骂了都没回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得出赵夜白是在为他着想,就和苏闻哥和乔哥一样,都在为他操心劳神,结果他却表现的一点不领情,赵夜白生气也是应该的。   但...他还有父母朋友关心,越歌却只有他了。   他刚刚都承诺了的。   江画给赵夜白发去个卖萌的表情包,怏怏回了教室。   因为越歌上课玩手机的事,班主任整堂课都忧心忡忡,一下课就把越歌叫走了,马上面临高三,她生怕自己的得意门生赶这时候误入歧途。   等越歌回来时,上课铃声再次打响。   座位上,江画和刚进教室的越歌对望一眼,忍不住郁闷地撇了下嘴。   越歌皱眉,回座位后拿起手机。   【x:做噩梦?还是伤口疼?】   【话梅糖超甜:。】   【x:中午去吃饭。】   【话梅糖超甜:你给我买西瓜汁。】   【x:好。】   和越歌谈过话后,听信了越歌是在查资料的瞎话,班主任便安下了心,第二节 课要开会,她选了条路过班级的路,打算顺便注意下其他学生有没有开小差。   下课后,越歌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   午休时分,食堂里沸沸扬扬,在远离窗口的角落一桌,江画想起今天越歌几次进宫的事就憋不住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今天老师一上午都趴在后门,是不是就为了盯着你?”   这处角落没什么人,越歌懒得再装,眉目间难掩烦躁:“有够麻烦!”   最近保险公司恐怕会私下派人来学校打听他的为人品性,所以还不能特别掉以轻心,按照越歌以前的打算,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直接换个学校,彻底免了褪去伪装之后的麻烦。   至于现在,这个计划自然取消了。   江画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在纳闷:“谁让你非要装白莲花。”   “...”   越歌佯装没听见,在他嘴里了个丸子,转开话题。   吃饭中途,江画没提赵夜白的事,吃过午饭,便催促着越歌去后院找猫。   他们到时刚十二点二十,后院一个人都没有,角落里的猫碗都是空的,平时常来的几个女生一般十二点半以后才会过来。   学校不准谈恋爱,没有旁人在,江画省得提着半颗心了,推着越歌嘱托:“你去那边找找,一只小橘猫,鼻子上一点是白的,四个爪爪穿着白袜子。”   越歌对猫没兴趣,见江画这么在意,更没兴趣了。   他敷衍道:“我知道。”   江画背对他往反方向走,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焦急寻找:“你知道什么啊,你又没见过。”   当然见过,楼上视野很好,就这么一只厚脸皮的天天往上蹭。   越歌‘嗤’了声,也没解释,希望猫丢了,江画一无所获。   作为唯一的特殊待遇,江画很难客观去了解越歌有多冷血,因为他本人正巧感受不到,这也导致他和赵夜白等人没太多共鸣,压根没想过越歌会连只猫都容不下。   他边找边商量:“我妈对猫毛过敏,找到后能不能先放你家养几天啊。”   “学校不是有地方么。”   “不安全嘛。”   就在这时,仓库附近,越歌不经意和架子下方的小橘猫四目相对。   看见陌生人,小猫好奇地歪了歪头,越歌则眼皮都没动一下,就像对着团空气似的平淡掠过,随手扯下挡风遮雨的塑料布盖住架子。   越歌:“找到再说。”   猫:“?”   在亭子四周梭巡的江画毫无所觉,他隔着十几米嘟囔:“你到底养不养?你肯定没养过宠物,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凶残。”   和那种老爸在一个屋檐下,越歌要是从小有只小猫小狗陪着,哪至于歪成这样。   几眼‘找’完分给他的区域,越歌朝江画走去:“不养,我都养了只兔子。”   “兔子?哪呢?我怎么没见过?!”   江画惊了,天台就那么大,他去过越歌家多少次,压根连个兔子影都没见到。   江画回身追问时,越歌刚好走到他身后,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这呢。”   “...!”   顷刻间,江画的桃花眼瞪得像兔子一样圆。   不是因为越歌突然的亲昵,而是因为回头后视野里多出的两道人影。   十二点半整,平常喂猫的女孩子来了。   两个女生紧捂着嘴,装了猫粮的袋子啪叽落地。 第87章 曝光 。   猫粮哗啦啦落地, 声音瞬间吸引了听觉敏锐的一众猫咪。   顷刻间,几只毛色杂乱的小猫从各个隐秘角落蹿出,喵喵叫着朝两个女生围了过去, 体型瘦小的小橘猫夹杂其中, 被一只肥胖的花猫撞得一个踉跄滚到江画脚边。   “...”   江画没看错的话,橘猫就是从越歌刚找过的架子跳出来的。   两个女生还在发愣, 江画一把推开越歌,先看看猫咪,再恼怒瞪向越歌,意思不言而喻。   找到也不说?!   越歌垂头望着脚边的小猫,估量起一脚踢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猫有事,他可能也会摊事。   “我没看见。”越歌脸不红心不跳:“没见过, 看见也认不出来。”   江画这会儿暂时没心思和他争辩, 方才的拥抱被旁人看到, 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 恐怕一天就得传遍学校。   他是无所谓, 但越歌这神经病装白莲花上瘾,一旦背上早恋的名头,就不只是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的问题了。   什么奖学金,什么评比荣誉, 肯定彻底和他无缘, 江画不太确定越歌在不在意这些。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摔了一跤的小橘猫挣扎爬起,跌跌撞撞地朝猫粮跑去,越歌收回视线, 转身就像变了张脸,朝目瞪口呆的女生内疚一笑。   “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们喂猫了?”   他说得坦荡, 竟一点掩盖的意思都没有,说话时,甚至若有似无地搂了下僵硬的江画。   说好听点,这叫临危不乱,说不好听就是臭不要脸,但在白莲花滤镜加持下,没人会意识后者。   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画很尴尬,目击者却被越歌说得更尴尬,两个女生脸颊涨得通红,连忙慌张朝越歌摆手。   “不、不...是我们打扰了才对!”   说完,女生三步并作两步,把猫粮倒满墙角的盒子,也不顾撒出一地,猫都不撸就互相拉扯着走了。   “喂!等...”   江画想叫住两人解释,抬起的手臂瞬间被越歌拽下。   “没用。”   ...的确没用。   八卦的传播速度一向比期末试题泄露的速度还快。   江画诧异于越歌的气定神闲,不管怎么想,明明越歌才是应该是乱了阵脚的那个吧。   “你怎么一点都不慌?”   “我为什么要慌?”越歌反问。   江画怀疑班主任的两次谈话把越歌谈叛逆了,抱起肩膀戏谑道:“为什么?你不是白莲花吗,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老师的掌中宝心头肉,哪能早恋啊。”   上次他在办公室揭发,越歌出来还骂他傻瓜呢。   越歌走向墙角吃食的猫咪堆,精准拎出不大点的小橘猫,十分厌嫌地打量起那张猫脸。   “早恋而已,没什么影响,就算传出去,也是被你带入歧途。”   江画表情僵住:“放屁!哪是我带你?”   越歌把猫放回猫堆,确保它被几只大猫挤没了,才悠悠然起身:“我带你,但没人信。”   江画从来没发现越歌这么欠揍过,污蔑起人来简直得心应手,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一看就实践过千八百回。   仗着长了张白莲花脸,根本不干人事!   “靠,你是人吗!”   越歌一脸无辜地朝他笑:“你不是总说我是白莲花么?”   江画手心直痒,想把他连根拔了。   “我不管,凭什么我背黑锅,你去解释清楚,明明是你带坏我的!”   越歌敷衍地应了声:“到时我一定自首。”   这还差不多...   等下,不太对。   江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就聪明了一回。   依照越歌在学校的风评,就算事情传开后有人向他求证,肯定也只会认定越歌人美心善,一个人承担后果。   过去一年半,他装得实在太完美了,没人会怀疑他诱人早恋,只会当他是朵无辜的小百花,被自己这个恒安恶少给缠上了。   ...这种憋屈的感觉怎么回事。   江小少爷捂住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胸口,感觉受尽了委屈。   越歌走到他跟前,两只手捧起他的脸颊揉了揉,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江画凉凉抬眼,脸被揉变形了也不想说话。   心里来气,懒得理人。   越歌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还有个办法,我们可以转学。”   江画不解,闷声问:“为什么要转学?”   “转学后我就听你的,不装模做样了。”   江画还是疑惑:“你不想装,在恒安就可以不装啊。”   越歌手指下滑,若有似无地抚过江画脖颈的纱布,神情散漫:“那会很麻烦,估计每天被约谈。”   的确,如果越歌突然性情大变,别说老师,就是他在学校里那些迷弟迷妹都受不了这种巨变,说不准会天天跑来一班。   江画没想过转学,他在恒安的人缘虽然不好,但这些张脸都看习惯了,他比较认生,很难适应新的环境,再说这里还有周大嘴和赵夜白。   他不太明白越歌为什么突然不想装白莲花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江画这人心思都写在脸上,越歌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愿意采纳建议,也没勉强。   “没什么,就是有点腻了。”   越歌不像从前那样注意四周有没有眼睛,直接吻向江画被脸颊挤得微微撅起的红唇。   暧昧的声响惊得江画一呆。   “恒安校风太严,不好占便宜。”   “...”   早恋不像顽劣斗殴,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发生,基本不会影响保险公司的考察,而奖学金和其他头衔,越歌如今更是不在意。   实际上,如果没有江画这个意外,此时的他可能已经准备离开a市了,该得的都拿到手,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可以过得随性又自在。   至于现在,只要苏闻不自找麻烦,怂恿江画转校是最好的选择,高中的东西早已学完,接下来,越歌很想游手好闲一阵。   不过既然江画不上钩,越歌只能扯回钓竿。   因为这一插曲,中午江画根本没时间去看小猫,而下午两节课后,流言蜚语果然像病毒一样火速蔓延。   “真假?越歌和江画???不是愚人节吧?”   “真的!有学妹中午看见他俩在后院抱一起了,听说高三还有学长看到他俩亲嘴儿!”   “卧槽!我了个大槽!我的越校花,我特么房子塌了!”   “江画?我没听错吧,和江画?那个鼻孔看人的二世祖?”   “别酸了,江画怎么了!长得也就比你好看八百倍吧,我知道一个学长惦记他两年了没敢追,艹!这俩竟然搞一块去了。”   “都亲嘴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去年江画生日他俩是不是就亲嘴了,不会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吧?”   “卧槽!不会吧?!他俩看着...好像撞型了吧...”   江画木着脸从厕所出来,走廊边上的男生声音一收,一众八卦人群同时左顾右盼,假装看起风景。   “撞什么型?”江画走到男生跟前,一字一句地问:“哪里撞型了?”   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是真心实意地想问明白,但架不住恶名在外,背景深不可测,男生吓得脸一白,竟撒腿跑了。   江画满脸郁闷,偏头骂了句,在几道火热注视下回教室了。   他一向不喜欢被人盯着,这会儿浑身不自在,临进教室前,还听见身后一道压低的声音在议论。   “脖子上的纱布不会是挡草莓...”   什么草莓啊,这些人怎么净说些他听不懂的!   一班早就炸开了锅,几圈学生将越歌围得水泄不通,江画只是看了一眼,便一身黑气走回座位,结果却有人比他脸色更黑。   何毕问:“你和越歌在谈恋爱?”   江画一屁股坐下,烦躁地翻了两页课本,时不时瞥向越歌那处的人群。   “对,不行么!”   他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也没有好态度,听得人胸闷气短。   何毕脸色更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哈,越歌谈恋爱还得通知你?你谁啊。”   何毕:“...”   何毕觉得自己眼瞎了才会在意这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怼人精。   他就纳了闷了,过去得罪过江画的人那么多,江画怎么唯独对他敌意最大。   “真想知道就告诉你,我们都交往半年了。”江画扬起精致的下巴,挑衅完还不忘赶紧补充:“对了,是他追的我。”   他一张脸美得明媚张扬,抬起下巴看人非但不惹人生厌,反而更加生动耀眼,像团灼灼绽放的火焰。   何毕晃了下神,受打击后的满腹怨气瞬间蒸发掉大半,与此同时,却是格外懊悔没早些和江画挑明,一直端着那少年无谓的自尊心。   江画可没心思管何毕此刻的想法,他更在意越歌被围着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说自己的坏话。   何毕话没说完,还想再问,周大嘴圆润的身躯突然挤进,挡在两人之间。   “画儿,你胆子忒大了,地下情多刺激,唉,这下可就乱套了!”   江画不屑哼了声:“真夸张,还能怎么样啊。”   周大嘴挠头,细想好像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学校里早恋传开的不少,顶多就是明面分手再搞回地下情。   他们这些差等生一向不在意三好学生那些虚名,周大嘴觉得越歌都敢早恋了,肯定也有觉悟。   他这会儿成了最兴奋的吃瓜群众,搭上江画肩膀调侃:“靠,以前问你你还不承认,让我一个人知道不就得了,非在人民群众里走光,你猜明天老班什么脸色进屋?”   “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可是班长!你没去看,哪个年级都疯狗似的,你这几天小心着点!”   话说一半,周大嘴想起秦扬这一前车之鉴,讪讪改口:“不过估计也没傻子敢惹你。”   手机震了声,江画拿出一看,眼睛弯了。   他拨开周大嘴的手说:“你这几天也小心点吧。”   周大嘴一愣,指指自己:“我?”   江画点头,一脸认真:“越歌说要揍你。”   “哈哈哈哈画儿这笑话忒冷。”   江画也笑了,一双眼睛弯成对儿月牙:“冷不冷不知道,就是可能有点疼吧。”   周大嘴:“?”   ......   经历了半天的风雨喧嚣,放学后,江画不乐意一路被围观,趴在桌上不肯走,心里仍惦记着后院的小猫。   放学后的几分钟,班上议论不停,江画突然收到苏闻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见面。   学期中,苏闻哥怎么回来了?   江画心中不解,想着确实该回家一趟了,便回复说自己七点钟到家。   回家是回家,在那之前,他想先把小猫的问题解决了。   越歌见他拖着不动,收拾好东西便走了过来,在他前排坐下。   流连不走的几个同学看见这一幕,不约而同抽了口气,整理书本的动作好像慢速回放,个个恨不得自己有顺风耳。   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不论性格如果,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确实养眼。   “打算什么时候走?”越歌问。   江画哼哼了一声,撑起下巴问:“急什么,难道你还要打工?”   “辞了,先管你。”   这个答案江画很受用,他满意地荡起微笑:“我今天要回家,苏闻哥回来了,我们约好了见面。”   “苏闻?”   “嗯。”想起两人复杂的关系,江画尴尬道:“就是聊聊天而已,苏闻哥从小就很照顾我。”   如果能选,江画其实最不想越歌和苏闻相处不来。   “哦。”   越歌什么都没说,眉眼间的神色无声沉寂,褪去伪装后,连表面理解都不演了,完全一副冷淡态度。   他越是这样,江画就越头疼,只好先转移话题。   “对了,今天能不能把猫带回去,我想养。”   有求于人,江画不自觉放软语调:“小猫会自己上厕所,又不乱叫,养起来不费劲,真的。”   越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继续沉默。   江画不死心:“而且我不在的时候,它也能陪你啊。”   “用不着,不养。”   “为什么!”   越歌平心静气,先和江画讲道理:“他活在我眼皮底下比在学校危险,我不一定忍得住。”   江画:“...?”   想起方才江画提到的人,越歌皱起眉:“养猫不费劲,养你费劲,我哪有精力管它。”   ...养他怎么就费劲了?   除了不吃外面的东西,越歌做的饭他挑过么,他有的是钱,不像越歌老爸一样压榨越歌,还能给越歌钱花,养他怎么就难了!   江画忘了自己还欠越歌一百万呢,此刻非常不服气,只想争辩,结果越歌的手机先震了起来。   越歌拿起手机,是条转账信息。   他看着刚入账的一百万,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抹冷色。   “可算还回来了。” 第88章 养不了了 。   有牵挂的人总是最好拿捏的一种。   过去十几年越歌能过的如鱼得水, 很大一部分原因他没什么能让人挟持的软肋,爹娘不疼,身无长处, 想整治他只能从他本人下手, 奈何本人有心机有武力有文化,更是精通医学法律, 想下手都得考虑被反杀的可能性。   作为一个年龄段的同龄人,秦扬就异常的好拿捏了,他不像江画一样背景雄厚,又不如越歌般孑然一身,即便有过看似不良的案底,本质上都只是个处于中二莽撞的年纪, 父母健全的普通少年。   没背景, 年纪小, 有人牵挂, 拿回一百万再简单不过。   早在第一次接到秦扬电话, 看到那串背过的熟悉号码时,越歌就默默按下了录音键,救出江画后,他虽然没报警, 却转手把这段录音给秦扬的爸妈发了过去。   为了秦扬能提早出狱, 秦家这半年不断奔波各市,如今儿子刚出来就又犯了事,越歌估计着这对爹妈恐怕会气吐血, 为了不让秦扬‘重回故地’,要回一百万总不是难事。   越歌不在意最后谁买单亦或先前的一百万便宜了谁,只要他送出去的钱收回来就行。   一百万到账时, 他有些遗憾地看着那条转账信息。   其实可以顺势敲诈一笔的,但现下正是不能出差错的时间段,万一秦家拿不出那么多,拼的鱼死网破去报警,他多要的部分就会定案为敲诈勒索了。   得不偿失。   一个尚未少年心思却缜密得滴水不漏,任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偏偏距离最近的江画是个心大得没边的,越歌的自言自语只在他耳朵边打了个转,他只惦记养猫的事。   “什么叫在你眼皮底下危险,你不会丧心病狂到跟只无辜小猫咪过不去吧?!”   越歌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意思却明确。   ‘会。’   江画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别这么跟我笑,不养拉倒。”   “好,你说的。”越歌跟着起身,拿起书包:“回去了,先送我不麻烦吧。”   “...你脸皮能再厚点么?”   “能,比如到了楼下,把你也绑上去。”   江画瞬间泄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多多少少能看清越歌的情绪,此时的他无疑心情很糟,头发丝都透着股烦躁,但表情管理的很好,笑不达眼底却无比轻巧,换做周大嘴绝对看不出来。   但江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得出。   出了校门,司机先送越歌回了阳明区,一到地方,他下车时干脆利落,快的江画都没反应过来。   江画放下车窗,郁闷地看着越歌的背影,结果走出几米,越歌又折回来了,俯身停在窗边朝他勾手。   江画蹭向右车门,两手扒着车窗,自下而上的视角显得一双眼睛更是郁闷无辜。   “干什么?”他干巴巴地问:“先说好,我肯定得回去。”   六点多钟,寻常下班的时间段,阳明区地痞无赖就喜欢在这个时间点寻找肥羊,阳明区到处都能零星瞧见几堆抽烟的混混。   原本筒子楼下就有几个靠墙抽烟的男女,瞧见越歌下车,当即一阵烟儿似的溜了。   越歌一条手臂撑在车架上,另一只手直接覆上他的手背,指节焦躁地点了几下,等司机李石机械性地戴上眼罩耳塞才张口。   “你知道吧,我表里不一,不是个好人。”   江画眼神愈发古怪,暗想现在也没喝酒,突然自我觉悟是怎么回事,不过想归想,还是配合得点了点头。   “知道,说这个干什么?”   越歌继续问:“你爸妈在家么?”   “在家啊。”   “...艹!”   越歌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养个江画确实费劲,他好哄,不代表他背后的人都好哄。   以前的他确实毫无破绽,现在处境却比秦扬好不到哪里去,某种程度上,甚至更好拿捏一点。   苏闻这趟回国,越歌不用脑子都猜得到他想干什么,无非是告诉江画乃至江家实情,从而给他制造出一堆麻烦,他确实能回馈苏闻更大的麻烦,可值不值得还有待商榷,若是江家知道他的底细,保准立马把江画打包送出国,强制切断这段往来。   江画只觉得越歌这会儿阴沉得让人心慌,于是反手抓住他那根点动的手指,轻声问:“你突然骂什么人,我爸妈在家怎么了?”   “他会说我坏话。”   “谁?”   “苏闻。”   “苏闻哥说你什么坏话?他只知道你打架很凶,我爸妈不会在意的。”   江画记得很清楚,在国外时他只说了分手,关于越歌的欺骗行径一个字没提。   “不是。”越歌扯了扯衣领,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是其他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要是让江家父母知道他间接弄死了越天成,第一反应绝对是他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爹妈都下得去手,和江画在一起后也会对他们也会下手。   有这想法简直太特么顺理成章了。   但本来就不是所有事情都可操控的,如果苏闻足够重视江画,会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意外。   事已至此,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挽救办法了。   越歌攥紧窗沿,修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才克制住把江画拽下车的冲动。   就算江画不回去,苏闻也会和江家提起。   “养你真费劲。”他边说边将手臂伸进车窗,拽过又开始愤愤不平的江画,狠狠咬了他嘴唇一口:“你们约的几点?”   “嘶...你咬我干什么!”   江画疼得嘴巴都麻了,能感觉到没出血,也能感觉到明显印下的牙印,当即就想咬回去。   越歌任他不轻不重地厮磨了两下,捏捏他的后脖颈追问:“你和苏闻约的几点?”   “八点,到底怎么了,你好奇怪。”   “没事。”越歌扫了眼驾驶座的时间,又咬了江画一口才放手:“养不了了,回去吧。”   江画愣了愣,没感觉多疼,只是见越歌说完就走,拿起手机似乎在给谁打电话,当下觉得这人小心眼的没边,他和苏闻见个面而已,就反复提醒养他费劲什么的,奇奇怪怪,没一句好听的。   说话不好听也就算了,竟然还咬人,明明喝醉时嘴巴那么甜。   “混蛋,谁用你养!”   他拉上车门,赌气推了把快睡着的李石,让他赶紧开车,心里暗自决定回家就去酒窖偷拿几瓶老爸的红酒,灌出越歌几天的甜言蜜语。   江画走时,越歌正站在楼道外和陈梦榕通电话。   不需要听到对话内容,只凭他那阴影都压不住的沉郁脸色就能判断处通话内容绝对算不上愉快,五分钟不到,话筒里先是传来东西打翻的噪音,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和开门声。   电话被挂断前,越歌听见一声略显尖锐的‘苏闻’。   放下手机,他嘴角噙起冷笑,眸底只剩下浓得化不开阴鸷。   苏闻能下定决心和自己正面交锋,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把他当了二十年亲儿子照顾的继母央求。   要是禁得住,越歌着实该替江画感谢一番他这份‘赤子之心’。   他要让苏家身败名裂! 第89章 我认输 。   时隔一周后, 江画终于再次回到了江家。   迈进卧室,他丢下书包,先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 鼻间没嗅到越歌身上那独一份的香味, 隐约竟有些不自在。   江画默默腹诽,他在越歌家里一共就住了两天, 习惯培养的也太快了点。   不过越歌比他更奇怪,听说他要回家,反应跟神经病似的,所以江画擅自认定越歌绝对更喜欢他一点。   想到这,他摸出手机,自拍一张给越歌发去了。   【话梅糖超甜:我到家了[图片]】   【x:不认识。】   【话梅糖超甜:???】   很快, 越歌打来电话, 说话的声音有点哑:“见到苏闻了么?”   “没有啊, 约的是八点。”   “是么。”   江画抱着手机, 在床上翻了个身:“嘁, 你不是不认识我么。”   越歌没说话,话筒里传来阵阵风声,听得江画心生疑窦。   “你还在外面?”   “看风景。”   江画坐起身,两条腿不安地晃了晃:“你到底怎么了?有吃晚饭么?”   “没胃口, 手疼, 你回来喂我?”   “...别瞎扯了。”   越歌吸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算了,没事了。”   江画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画, 你好麻烦。”   啪叽。   江画把电话挂了。   越歌果然在发疯,江画忿忿一摔手机,在床上又滚了几圈, 换身衣服就下了楼。   江父江母今天上午刚从国外回来,并不知道他外住几天的事,江画反复叮嘱过管家不准提起,而管家见他平安回来,一颗心落回肚子,只当他是处于热恋青春期,很理解地保守了秘密。   当晚的晚餐格外丰富,小一周没开过火,江家大厨手痒,使劲了浑身解数。   在外面受了好几天的苦,总算恢复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江画给面子地吃了不少,但他吃着吃着,不免又想起奇怪的越歌,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大概就是盲目的热恋期,一点小事都会联想到对方,江小少爷现在病情很重。   “画画,吃着饭想什么呢?”   江母这趟出差回来体态丰腴了些,结果老实在家的江画反而瘦了,她看在眼里,简直心疼得不行:“你这两天是不是闯祸了?脖子受伤不说还瘦了这么多!”   江画埋头吃饭,以此掩饰心虚:“妈,你怎么跟乔哥似的啊,我什么时候闯祸了,就是不小心被刮伤了。”   “怎么不小心?在哪不小心?你不小心你那小同学怎么也不注意点。”   江母话里带了几分埋怨,她知道自己儿子不省心,现在江画谈恋爱了,她不舍得责怪儿子,自然会迁怒到越歌头上。   这种堪称盲目的宠溺让江父都有点无语了,放下筷子说:“刮刮碰碰有什么,画画瘦了就让他多吃点,怪什么外人。”   江母美眸一横:“你别插嘴!”   江父低头吃饭了。   江画见势不妙,转移话题道:“对了,等会儿苏闻哥要来。”   “苏闻?”听到苏闻要来,江母果然转走了注意力:“他不是今天刚回国么,这么晚还来找你?”   “白天我上课啊,苏闻哥找我聊聊天。”   想到方才越歌古怪的反应,江画心神微动,补充了一句:“悄悄话,你们不要偷听!”   江母自然不会偷听,她巴不得江画和苏闻多多独处,‘回头是岸’,发现身边就有个现成的良配。   说实话,越歌的身份她早就偷偷调查过,但调查方向仅限于学校和家世,越歌私底下的一面藏得实在深,如果不从小混混下手,很难调查出什么端倪,毕竟他每次解决麻烦都会挑在人迹罕至没有监控的角落。   现在在江父江母眼里,越歌只是个身世难言的穷学生罢了,虽然成绩优秀,外貌也拔尖,但比起知根知底的苏闻等人,多少还是不放心的,他们的傻白甜儿子,要骗到手简直太容易。   “唉...”江母幽幽叹了口气,心想明明自家儿子这么好哄,苏闻和乔修远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   是压根不上心,还是当画画是小孩子,所以不知道着急。   江画纳闷:“妈,你叹什么气啊?”   江母摇头,看着一脸纯稚的儿子,忍不住问:“你那个小同学...”   江画一撇嘴,不满打断:“他叫越歌,什么小同学,是我男朋友。”   江母:“...”   江母和江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酸劲儿,江父清了清嗓子,端着一脸严肃接过话茬:“什么时候有空,叫他来一起吃个饭。”   江画立马警觉望着江父,看得江父眼角直抽。   当宝贝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几个月就忘了爹,实在让他心里发堵,偏偏又舍不得发火,最后默默和江母一样全归咎到越歌头上。   “我们还是学生呢,不用见家长。”江画扒了两口饭,一改上次要见面时的态度,含含糊糊应付了过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心虚罢了,以前他觉得越歌是朵纯纯的无死角白莲花,一点都不担心白莲花不招人喜欢,现在知道了越歌的真面目,听老爸说想见面,自然提心吊胆的。   匆匆吃完晚饭,他不顾父母挽留的眼神,先一步跑回了卧室。   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是不可能写作业的,江画见时间还早,对着镜子照了照伤口,非常小心的洗了个澡。   约好是八点,苏闻七点半就到了,他进来时,江画正对着镜子笨手笨脚地上药。   这种明显是刀割的伤口如果被爸妈看到,肯定会戳破他的谎言,越歌不在,这种事他只能自己做,结果因为对着镜子掌握不好方向,药膏擦得满脖子都是,澡都白洗了。   就在江画打算干脆放弃时,苏闻来了,他宛若找到救星,一脸可怜巴巴地看向苏闻。   “苏闻哥,帮我擦个药呗。”   苏闻来得很急,开门时,呼吸都是乱的,平日温润的脸色此刻显得有些严肃,一向整齐的衬衫也凌乱狼狈,像是被人拉扯过。   进门就听见江画的请求,苏闻脚步一顿,急步走向沙发:“你受伤了?!”   “呜,我最近特倒霉。”   “怎么回事?”   如果是面对别人,江画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隐瞒,但苏闻是他从小到大最信赖的人,向他抱怨示弱早就成了习惯,隐瞒分手原因是因为担心苏闻会针对越歌,但如果是秦扬,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简单把被秦扬报复的事说了一遍,江画伸着脖子让苏闻上药。   “你答应我千万别和我爸妈说,也不要报警。”   苏闻僵做在沙发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江画寥寥几句的内容。   他面色由青转白,浮现出恼怒后怕的神色:“为什么不报警?抓不到秦扬,你下次遇到危险怎么办?”   苏闻的语气是江画陌生的严肃,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讶然看去,苏闻这才意识到什么,话音缓和下来,循循善诱道:“画画,必须要报警,不然还会出事。”   如果是正常情况,江画当然会报警。   他避开苏闻认真的注视,犹犹豫豫道:“当时越歌来救我,把人打了。”   苏闻愣了愣,耐心等他说下文。   “打得特别狠,满地都是血,胳膊...胳膊好像也断掉了。”   “...当着你的面?”   江画点头,至今想起那副场面都心有余悸:“最后还把人锁在了柜子里,不知道秦扬伤成什么样,万一特别严重,会影响越歌吧,防卫过当什么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   江画对越歌的话抱有怀疑,他不确定越老爹一百万的赔偿金到底和越歌有没有关系,万一所谓的意外和越歌有关,如果报警,这么巧的事,警察肯定会顺势追查。   江画眼神躲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他把我救出来,我不想连累他,我现在还欠他一百万呢。”   一时间,苏闻表情变化莫测,艰涩问:“你是说他为了救你才凑的一百万,还给秦扬跪下了?”   江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差点跪下,还好我反应快!”   苏闻没再说话,细细擦掉江画脖颈上多余的药膏,对着开始结痂的伤口出了会儿神,动作很轻地帮他重新上药。   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先入为主的偏见里,越歌接近江画就是抱有目的的,对于那种城府深沉的利己主义者来说,明明通知江家才是最没有损失的选择。   没等苏闻想明白,他便已经问出了口:“他当时为什么不通知江家?”   说起理由,江画顿时脸热,红蔓波及到正在上药的脖颈,以至于苏闻动作稍有定格。   “他说赌不起,怕我出事。”对着好朋友秀恩爱,江画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解释:“我本来也奇怪呢,不过后来想想,当时我爸妈都不在a市,知道后可能也会先报警吧,秦扬那疯子真打算看见警察就动手的。”   结果越歌来了,还是因为秦扬点了个外卖就找来的,别说靠江家能不能找到他,就是警察可能都没越歌脑子转的快。   苏闻沉声问:“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唔...刚刚和好了。”   来之前,苏闻不顾陈梦榕的哀求与阻拦,下定决心要告知江画和江家伯父伯母越歌的所作所为,多年的蛰伏待发,避免亲弟弟一样看大的江画遭人算计,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   如果越天成之死只是越歌为了救江画而临时下定的决心,那是不是代表,他和江画之间可能不只是简单的利用关系。   不对...那几份保险是两年前买下的,越歌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迟迟没有动手而是选择用钱捧杀越天成,不过是怕落下把柄,打算通过这种纵容的方式提高意外死亡的概率罢了。   像现在这样临时动手必定是冒了风险的。   苏闻越是细想就越捉摸不透越歌的打算,如果越歌真打算插入苏家,不会像养猪似的耐心养越天成两年,临近成年才下手,毕竟移交监护人也需要一段时间。   最大的可能,就是越歌的确没瞄准苏家,一开始就只打算榨干越天成这一头‘猪’罢了,所以才会不紧不慢的,如今他为了江画冒了这么大风险,甚至来威胁自己保密...   苏闻不及乔修远聪明,但思维十分缜密,排除掉一切原因,仅剩的那个不可能就是答案了。   他停下上药的动作,听见自己用艰涩的声音问。   “画画,他真的喜欢你吗?”   几天前江画都是不确定的,现在他却是一百个确定。   “他特别喜欢我!”江画挺直腰背,开始大言不惭:“明明从高一就暗恋我,还不承认,还偷拍我照片呢。”   这时,系统突然冒头:“当前进度百分之九十,宿主,酒后他否认高一暗恋你了。”   江画:“谁在说话?”   系统:“...”   苏闻看着江画眉飞色舞,提起越歌时格外明艳的表情,嘴唇不知不觉中抿成了一条线:“如果你以后发现被他骗了呢?”   江画伸手拿起桌上的纱布摆弄,不自在地嘟哝道:“他是总骗我...但喜欢我肯定是真的,不用以后,我想发现就能发现。”   苏闻拿回纱布和胶带,妥帖覆上他的伤口。   “怎么发现?”   江画神秘兮兮地朝苏闻眨眼:“秘密,苏闻哥,你别担心了,他虽然人...额,不算太好,但也没那么坏的。”   苏闻默了默,心想弄死亲爹竟然还不算坏么。   江画迟疑道:“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我要和你见面后,他变得很怪,可能是吃醋了吧。”   苏闻冷哼,是心虚。   如果可以,苏闻不想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状况,他清楚,一旦越歌的身份曝光大众,苏家会登上娱乐版块,一向以恩爱闻名的父母一夜之间就会变作圈内笑柄,即便不会离婚,家庭气氛也再回不到从前。   而江家得知越歌的所作所为,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挠这份关系,到了那时,江画不会再有这样的笑容,被送到国外后,大概率很长一段时间会想当初那般浑浑噩噩。   苏闻见过江画那副样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似的,没有多余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也黯淡无光,仅是回忆,就让他心脏抽痛。   但长痛不如短痛,为了江画的未来,就算是这样,今天他也做好准备了。   苏闻闭了下眼睛,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画画,有一件事...”   “苏闻哥!”江画突然站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桌台,疼得五官一阵扭曲,嘴上却接着说:“能不能不告诉我爸妈啊...”   借由越歌奇怪的反应,纵然江画心大,也能推测出一些东西。   他笑得非常勉强,秀丽的小脸难掩苍白,就像早就猜到苏闻要说什么,莹润的眸底映满忐忑和哀求,满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如果是越歌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我爸妈啊。”   苏闻睁大双眼,一时错愕失言。   知道苏闻平时最纵容他,江画努力调动起所有脑细胞讨饶:“他有时候是挺...挺坏的,苏闻哥,你别和他计较了,我保证让他反思,让他道歉也行,我们私下解决就好了吧...”   “...”   其实江母猜测的没错。   他和江画亲密相处十几年,却从来没表明过心意,不止是因为误会了江画对乔修远的感情,更多的是因为觉得江画还小,时间还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先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在各方面都能成为江画的依靠,再把重心放回江画身上。   江画特别好哄,苏闻知道的,却不知道有朝一日,江画会为了别人来哄他。   苏闻张了张嘴,想说你不知道他做得多过分,此时时针正好指向八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苏闻无声看向来电显示,又看了眼站立不安的江画,终是先按下了接听键。   话筒那端响起一阵簌簌晚风。   天台边缘,越歌按灭烟头星星点点的火光,极为生硬地垂了头。   “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低哑虚弱的嗓音裹挟在晚风中。   “我认输。” 第90章 江画的灌酒方法 。   江画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越歌, 但接起电话后,苏闻便去了屋外。   不知道两人到底交涉了什么,过了大概十分钟, 苏闻回到卧室, 叮嘱他伤口不要碰水后便离开了江家,临走前也没去打扰书房的江父江母。   至此, 江画才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越歌做了什么坏事,又怎么改变了苏闻的打算,但起码他不用刚刚复合,就糊里糊涂又交往危机了。   苏闻走后,他立马给越歌打去电话。   “你老实说,你到底做什么坏事了?苏闻哥为什么那么严肃!”   电话那端一阵静默, 好半天才传来淡淡的回应, 答得毫不相关。   “画画, 我想你了。”   “你是想我还是不想说?”   “一半一半。”   江画听得直磨牙, 越歌心虚不肯说, 在电话里终是撬不开他的嘴。   没办法,江画只能等明天见面再逼问。   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是一个人睡不习惯还是心里装着事,江画醒的很早, 七点半, 多数学生还在上学的路上,他就已经到学校了。   结果呢,好像早猜到早上会被堵截似的, 越歌卡着上课的点进的教室,在门口对上江画幽怨阴郁的眼神,还很是白莲花地朝他温软一笑。   笑完回到座位, 越歌就发现微信被江画拉黑了。   越歌:“...”   看来小傻子也没有那么好惹。   早恋一事曝光,恒安人气第一的校花学霸形象可谓一夜颠覆。   周二整整一天,越歌都处于热议的暴风口,各科老师轮流召唤他谈心,都想劝说掌心宝悬崖勒马,立刻回归学习的怀抱。   但谈心一场都没谈成,越歌全程微笑倾听,收尾时才会轻飘飘落下句‘老师,我会兼顾学习的’。   这话听得各科老师当时就一阵胸闷气短,差点喷出口老血。   敢情现在早恋成主业了呗?!   直到放学,江画都没能堵住他。   在周大嘴等围观学生嘴里,越歌属于压抑许久后迟来的叛逆,以前多听老师的话,现在就有多叛逆,但本质还是那朵人见人爱的白莲花。   早恋一事不止没影响越歌的评价,反而让以前看不上他的乖张分子都对他有了好感。   年级第一早恋,牛逼!表率!   这下父母家长再拿他们和学霸比,立马端出早恋比个痛快!   听了一天类似的议论,江画渐渐麻木了。   事实证明,现在的人就是这么肤浅,只要长了张白莲花脸,别说早恋,就算打架斗殴都有人帮着洗白。   而他这种长相,就是天生背锅。   和越歌预测的一模一样,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给越歌下的桃色陷阱,他成了勾引白莲花的小妖精,有理说不清。   但...这些都是小事。   几句八卦而已,没人敢来找江小少爷的不痛快。   放学后,校门口熙熙攘攘,以前是偷拍,如今却拍的越发明目张胆,甚至还有一些怀水的小混混大老远跑来围观。   一众刺眼的注视下,江小少爷一脸乌云密布,快步钻进了自家轿车。   围观人群看到这一幕,交头接耳猜测起来。   “怎么回事?江画今天顶着张被欠了八百万的脸。”   “靠,不会转眼就闹分手吧。”   “讲真,我觉得越歌好受气,江画是不是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人呢!”   “哈哈哈你想说包养?不至于吧,我倒感觉江画总生气,越歌那老好人的性格做朋友挺好,谈恋爱多气人啊。”   “...好像也是。”   事实证明,就算本性和老好人不沾边,越歌还是很气人。   车门一关,屏蔽掉校门口的噪杂喧闹,江画转向车窗,嘴巴撅的能挂上个油瓶,用行动来表示不满。   是非常不满!   越歌饶有兴致地看了他几眼,手指戳了戳气鼓鼓的脸颊:“在生气?”   废话!   江画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依旧没回头。   越歌端详着说:“画画,你现在像个河豚。”   “别和我说话!”   “好。”越歌挪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正色道:“好友申请通过一下,我打字。”   江画:“...”   白莲花长相在江画这里已经不具任何欺诈性了,但越歌仍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没脾气。   他扭头怒视,越歌却像看不见似的捏了捏他的脸,转开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吃。”   “急什么,回去慢慢说。”   江画一顿,狐疑道:“...你真的会说实话?”   越歌放下手,坐回原处看起手机上的英文资料,窗外景色飞变,霓虹灯在俊秀的侧脸掠过道道光影。   “嗯,你问什么都说。”   “这还差不多...”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筒子楼下,越歌率先下车,江画抱起车座后放置一路的红酒盒子,跟着就要下车。   他那侧车门太靠近墙,只能改走越歌这一侧的,结果一看到他怀里的红酒,越歌脸色骤变,赶在他下车前啪叽把车门甩上了。   “明天见。”   江画:“???”   越歌转身就走,江画开门跳下车,气呼呼地跑到他跟前:“你心虚!”   越歌一脸无辜:“未成年不能饮酒。”   “你还狡辩,挣扎也没用,必须喝。”   江画怀抱歪歪斜斜的长盒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危险,越歌拿他没办法,叹气接过盒子:“你可真缠人。”   “你这大骗子还好意思说!”   走进黑暗的楼道前,江画就跟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控诉,然而迈进楼道,和陌生的住户擦肩而过,他瞬间老实,一边警惕着那些衣衫不整的住户,一边紧抓越歌的手臂不放。   好不容易爬上天台,越歌随意把红酒放到一边,就换衣服去准备晚餐了。   考虑到江画挑食,即便只有两个人,他也会做的丰盛一点,半个小时做好饭端上桌,江画正抱着红酒瓶子像模像样的研究。   “怎么办...”他坐在椅子上,仰头求助:“我不会开。”   越歌还是那句话:“未成年不能饮酒。”   “呵呵。”   江画也不求他,就抱着个酒瓶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直到越歌妥协,面无表情地开了红酒。   “先吃东西。”   江画摇头,也顾不得红酒有没有醒过,直接倒了半杯:“我吃不下,先聊天。”   越歌夹了片兔子最爱的胡萝卜送到江画嘴边,无奈道:“喝醉了我会睡到天亮,你要我饿一整晚么?”   江画犹豫改口:“那...那还是先吃东西。”   他张嘴去接那片胡萝卜,结果越歌筷子一转,送进自己嘴里。   “自己夹。”   “我不吃了!”   耍了他一通,越歌稍稍畅快了点,自顾自地吃起饭:“我也不喝酒,你想问昨天的事,我直接告诉你。”   江画皱了皱眉。   要是越歌死活不愿意喝,他总不能硬灌下去,转了转酒杯,他不甘心地说:“那你先说。”   “我威胁你苏闻哥了。”越歌神色自若,避重就轻:“越天成一死,我的监护人成了你的苏伯母,我让他别烦我,不然我就去苏家玩玩。”   江画有些发懵,隔了一会儿才说话:“所...所以你现在随时可以去苏家?!”   “成年前吧。”   越歌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之间尽是讥诮:“不过到时媒体一宣扬,为了名声,就算成年了苏家也不敢赶我出来,你的苏闻哥怕我抢了他的东西,当然急着告状了。”   江画睁大了眼睛,满眼写着不敢置信,甚至没注意到越歌奇怪的称呼。   “就是这件事,现在能吃饭了吧。”   认输和挑拨离间可不矛盾,越歌点到为止,任由他胡思乱想。   “苏闻哥不是那种人啊,只是这样,你为什么怕他告诉我爸妈?”   越歌动作微顿,眯着眼睛看去,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委屈:“你更相信他,不相信我。”   江画不为所动,推过酒杯示意。   “你喝了,我保证更相信你。”   “...”   越歌收敛起表情,低头吃饭。   江画眼角抽了抽,这不明摆着心虚。   苏闻这趟回国很突然,江画听说他很快就会走,明明今天应该抓紧时间和苏闻在一起聊聊的,但因为昨晚帮越歌求情的事太尴尬,他很怂地没回家。   苏闻哥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了他好,他呢...他见色忘友。   江画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不止苏闻和乔修远,就连老爸老妈都不赞同他和越歌交往,只是有所顾虑没有明说,而这两天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对此也颇多非议,基本都是反对票。   江画对此很不满。   什么啊,就好像他和越歌一点都不登对儿似的。   最可恨的是越歌,总对他藏着掖着。   瞪着面前老神在在吃饭的人,江画凭空生出一股怨气,用腿撞了越歌一下,越歌只是掀了掀眼皮,江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拿起酒杯仰头干了。   “...?!”   越歌反应极快,瞳孔一缩,当即扣住了江画的下颌。   “不准吞...”   没得‘吞’字说出口。   咕咚。   江画眨了眨眼,鼓着的脸颊一瘪,正对他把红酒吞进了肚子。   越歌:“艹!”   比脑子江画比不过越歌,比出其不意和作绝对是第一名。   吞了半杯酒,江画吧唧着嘴巴说:“还挺好喝的。”   酸酸甜甜的,有些发涩,紫红的汁液沾染了嘴角,转瞬被舌尖舔进嘴里。   “也没什么感觉啊,就是...嗯,有点痒。”   “痒?”   说话间,红蔓爬上了江画的脸,越歌对酒这东西防备心很足,见他不对劲,立刻拉过江画里外检查起来。   果然,不止脸红了,江画脖子也开始红了,明显就是酒精过敏,好在只喝了一点,不是很严重。   “你真是欠收拾!”   越歌忍着脾气揉了几把江画软嫩泛红的脸,起身去给他找过敏药,刚喝了半杯红酒的江画却跟没事人似的,围着他打转。   “就一点点痒,等下就好了吧,我酒量比你好多了!”   “这瓶酒我爸可宝贵了,平常都放在书房的,我好不容易偷出来,你不心虚为什么不敢喝。”   “你到底做什么坏事了!你不说我今天不走了!”   “爱走不走。”   越歌被闹得不行,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去开抽屉找药:“一点点痒?马上越来越痒,不赶紧吃药等着长一身小疙瘩。”   江画被扣在臂弯,一时被他唬住了:“真的?!有那么严重么...”   突然间,江画余光在抽屉里捕捉到什么,一把按住越歌的手:“等等!你抽烟?”   抽屉里放着拆开的烟盒,和他上次买错香烟糖不同,一看就是真的香烟。   越歌拿出药,关上抽屉去厨房倒水,回来后捏开江画的嘴把药塞了进去,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赶紧吃药。”   江画苦得直皱脸,喝了一大口水,囫囵吞下药片,问:“那你为什么买?抽烟不好。”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喝酒不好,你不是也逼我喝?”   “一样吗!我只让你喝一口!”   “不喝。”越歌扣着他往床上按,似乎是没了耐性,恶声恶气道:“不吃东西就干别的,累了再吃!”   什么干别的,不干!   “我过敏,喝不了酒。”   江画突然强调一句,接着弯下腰,像只泥鳅似的从越歌臂弯里滑了出来,端起桌上另外半杯红酒又干了,但这次没吞下去。   越歌:“你他妈...?!”   没等他开骂,江画一脸视死如归,豁出去了似的将越歌扑倒在床,直接吻上他嘴。   “呜呜...!”我喝不了,快点!   越歌:“...”   这种方法,脑子正常的人根本想不出来。   越歌额间青筋直跳,眉心一片阴霾,别说伪装,这会儿只后悔以前对江画太好,纵得他现在处处得寸进尺。   眼见江画作势要吞,越歌咒骂一声,狠狠扣住江画的后脑勺,舌尖撬开唇齿。   甜涩的红酒渡进口腔,在嘴角淌下暧昧的水线,紫红色的水珠蜿蜒滑过下颚,最终隐没在颈间。 第91章 进度掉了 。   江画一见得逞, 双眼顿时弯成对儿月牙。   还没等笑开花,眼前的画面颠倒,他反被按在了床上, 毛绒绒的脑袋埋在颈间, 越歌喘息不断,像是在竭力平复心跳。   江画有点紧张, 更多的是兴奋。   他推了推越歌的脑袋,像警察审问似的凶巴巴说:“你说,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越歌努力适应着酒精流过食道的烧灼感,在江画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可以,算计他。   什么酒能让人只喝一口就精神恍惚, 眼神发直, 理智掉线, 知无不言。   没有, 有也是装的。   “没做。”   越歌的声音模模糊糊, 带着股醉意上头的酣慵,江画愣了下,纳闷地又推了推越歌的脑袋。   “那你为什么害怕苏闻哥找我爸妈?”   湿热的呼吸打在江画颈间,随即是雨点般的啄吻, 越歌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理由, 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把江画亲成了只红透的虾米。   他听见江画小声嘟囔着‘听点真话都要代价’,‘流氓’什么的, 于是很配合地开始解江画的扣子。   从下而上,悄无声息。   “真的只是这些?”   江画不太信,挣扎着看了越歌一眼, 见他确实双颊酡红,眼里只剩迷离,疑惑才稍稍打消了一点,但还是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要是越歌刚才说的就是真话,怎么会心虚的不愿意喝酒。   江画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越歌...你爸爸的意外和你有关系么?”   “有。”   虽然心里做了无数遍准备,真听越歌承认时,江画身子一僵,仍觉得脊背发凉。   他是在父母恩爱的蜜罐里长大的,只从越歌口中说过越天成的所作所为,无法想象出具体,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下意识会...觉得有点过分。   以越歌的能力,明明可以直接搬出来住的,不去管越天成就好了。   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越歌垂下眼,片刻后,用手臂撑起身体看他。   “那不是意外,是陈龙做的,我知道,但是没告诉警察。”   江画怔了怔,虚声问:“为什么?”   “为了救你。”越歌半阖着眼皮,醉醺醺地说:“不止有赔偿金,陈龙也给了我封口费,苏闻查到缘由,所以威胁我。”   两个人生长环境不同,塑造出的价值观也不一样,越歌从来没想过同化江画,只想在有限空间内,为自己博得一点偏爱。   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都是实话,苏闻了解得没错,他就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与其去逼迫江画理解他,不如编织谎言让江画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小少爷。   想要保持黑与白的和谐,中间势必会隔着条谎言的细线。   如果真有完全暴露那天...   越歌眼神清明了一瞬,俯身吻上走着神的江画,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就算真有那一天,江画也逃不掉的。   谁让一开始,他自己要凑上来。   ......   江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捋了一会儿起因经过,再回神,衣服就差点被脱了。   不对,不止衣服。   察觉到皮肤传来的痒意,江画蹭得涨红了脸,按住越歌往他后腰下伸的手:“你、你干什么?!”   咫尺间,越歌眸底波光点点,和嘴唇一样泛着湿润的水光,一双杏眼迷惘而懵懂。   “我喝醉了。”   “你喝醉...!你喝醉你也不能乱摸啊!”   事实证明,没法跟醉鬼讲道理,江画刚说完话,就感觉自己屁股一凉,裤子直接被扯下了一半。   “?!”   他突然想起越歌清醒时说过的话。   不吃东西就干别的,累了再吃。   ...所谓的干别的,不会是指这种事吧。   一开始,江画确实惊慌失措,用尽力气挣扎的,直到越歌的手游移到身前,他瞬间石化成雕塑,一张脸红得滴血,连呼吸都忘了。   明明经常打架,越歌的手指仍旧温凉细腻,江画曾经仔细观察过,观察完就起了嫉妒心。   晚风从窗户缝间钻进,吹过暧昧的水渍,吹起一片羞耻的凉意。   “呜嗯...”   江画紧咬嘴唇,别头埋进越歌的手臂,浑身颤抖,哼唧得像只小奶猫。   他想不通越歌明明喝醉了,手指怎么那么灵活。   ...什么白莲花,根本就是变态。   越歌凑近吻了吻他的耳朵,欣赏注视着被热气熏得更红的莹润耳垂,眸色也随之变得更暗。   江画的骨骼很纤细,快要成年却更偏向于少年,一张脸同样娇艳得超越性别界限,此刻被挡了一半,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越歌一直没有说,虽然谈不上暗恋,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自控力确实松动过一瞬间。   “画画。”越歌唤了声。   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夹杂醇欲红酒的香气。   “画画,你好可爱。”   “呜...”   江画蓦地打了个哆嗦,随即从喉间挤出一丝哭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越歌低头看了眼,说:“衣服脏了。”   “你别说...”   欺负得差不多了,越歌想起今天江画的一系列举动,若有似无地提醒:“这算做坏事么?”   江画湿着眼睛瞪人。   “废话!”   “那我做了,下次再问,我还做。”   他确实早有预谋,威胁算临时起意,省得江画总惦记着灌他喝酒。   做完坏事,越歌演戏演全套,假装醉意上头,睡了过去。   江画缓了好一会儿才脱离余韵,几分钟后推开他,像只逃难的兔子似的跌跌撞撞跑进了浴室。   越歌睁开眼,自己把手擦干净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兔子套着件衣柜里的白衬衫,带着一身沐浴露的香味重新爬上床,傻了似的盯了他半晌,好像还没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安静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声嗔骂。   “变态。”   江画一边骂,一边往他怀里钻,细软的鼻息落在锁骨,声音越来越小:“怪怪的,不过...还挺舒服。”   越歌:“...”   明明没人陪聊,江画自己也能对着空气聊天。   “下次还做,下次是什么时候,这个可以天天做吗?”   “但是有点累。”   “你和苏闻哥打电话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改主意了?”   “酒量能再差点么,搞得我现在好无聊。”   越歌嘴角动了动,险些失笑。   白费,原来是个色鬼。   等江画自己念念叨叨半个小时,终于睡着了,越歌才睁开眼,收拾屋内的残局。   江画晚上没吃东西,担心他半夜饿醒,收拾完,越歌在床头放了罐牛奶,才把蜷缩在床上的色鬼塞进被子。   可能是欺负得狠了,也可能是刚打过哈欠,江画眼角有点湿润。   越歌想了想,拍了张照发给苏闻,照片里只留有熟睡的眼睛。   【x:这样算不算哭[图片]】   【闻声:...】   大半夜的,苏闻被气失眠了。   两人谈好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不管怎么样,越歌都不能再把江画惹哭。   苏闻本意就不是针对越歌,他只是担心江画而已,现在意识到江画陷得太深,恐怕来硬的会适得其反,苏家又一堆烂摊子,眼下只是无奈的妥协。   和越歌的表里不一不同,即便对江画有私心,苏闻依旧舍不得看他伤心难过,所以斟酌再三,提出了这个要求。   如果江画再被惹哭,他就狠下心告诉江父江母实情,去做江画眼中的‘坏人’,为自己争取一把。   结果昨天刚认输,越歌这个记仇的今天就来挑衅了,苏闻一万个肯定这家伙知道自己的心思。   【闻声:你故意的?】   【闻声:我随时都能反悔。】   【x:哦。】   【x:对了,我名字是陈梦榕取的,她迷恋你老爸,连儿子都要学着取名,她这些年对你很好吧。】   【闻声:你提这个什么意思?】   【x:不觉得愧疚么?】   【闻声:...】   【x:愧疚就大度点,睡了。】   【闻声:...】   对于人性的把控,越歌说得上炉火纯青,他看人很准,往往只要几次交集,就能看透最核心的东西。   比如依照苏闻这种舍己为人,甘愿不顾苏家丑闻而揭发他的真白莲花性格,内心深处对他的存在必定很介怀。   关了手机,越歌嘲弄一笑。   不能把江画惹哭。   真是句梦话。   ......   对于这些没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江画本人全然不知。   确认越歌和越天成的事没多大关系,他放松了神经,之后的几天,每天吃吃睡睡,除了学习什么都很积极。   直到两天后,苏闻离开a市,他才从苏闻口中问出了越歌的承诺。   机场里,江画感动得不行,觉得果然苏闻哥对他最好,然而苏闻的表情却意外的古怪,像是一副很憋屈又没法说的样子。   走之前苏闻抱了抱他,叮嘱他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自己,还反复强调该准备留学的事了,让他认真想想学习方向。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江画,一直以来,他都过得太随心所欲了点,马上高三,竟然全然没想过这些。   老爸老妈虽然总是说到时会安排他出国留学,却从来没说让他学什么。   苏闻走后一周,经历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混乱后,日子突然恢复了平静。   直到四月初的某天,江画曾在教室门口被两个西装革履的女人叫住,问了几个关于越歌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当时赵夜白也在场,江画担心是警察,怕赵夜白说些有的没的,全程抢答的很快,并给了赵夜白眼神威胁,赵夜白一脸不屑,到底被威胁得一言不发。   人一走,赵夜白立刻痛心疾首:“你真被带坏了,江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叫同流合污!”   江画看了他一眼,讶然道:“你竟然会说成语。”   夸完,江画没事儿人一样进了教室,显然根本没仔细听他的话。   “...”   赵夜白不但会说成语,还想打人。   直到现在,他都笃定越歌在耍着江画玩,边磨牙边等着江画被甩,甚至幻想着以后江画来找他哭时,他冷言冷语奚落对方的场面。   呵,这才谈多久。   嫌弃望了眼教室内转眼凑到一块的两人,赵夜白转身走了。   呵,有你哭的。   四月中旬,气温日渐提高,临近期中考,恒安高中的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难得的,最近江画也很紧张,成天对着本子写写画画,周大嘴有次路过,扫见上头的内容,稀奇的只眨巴眼。   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江画整理出一页选项,而后闭上双眼,拿着笔悬空转了几圈,随机在本子上画了个圈。   睁开眼,看清圈住的选项,他当即变脸。   “老师?当不了当不了,重来。”   “科学家...打瞌睡的瞌还行。”   “厨师,没用啊,越歌做饭不就好了。”   本子上一半都是他完全没兴趣的废选项,江画烦躁撕了纸,又重新写了页靠谱点的,一下课就跑到第一排让越歌提意见。   “你看看,感觉我最适合做什么?”   越歌正在看书,视线随意扫了眼,放下书拿起笔,先把‘大明星’这一项划了。   他问:“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么?”   江画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反问:“你先说,你想做什么?”   越歌同样没什么感兴趣的,他表里不一到了极致,骨子里带着越天成慵懒不恭的基因,偏偏对自己的把控力极强,如果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会去做。   如今为了江画的崇拜感也算一个目的。   “学医吧。”他随口说:“做事方便。”   江画皱了皱眉,总觉得后半句有点微妙,不过学医确实蛮方便的,小病都不用去医院了。   如果越歌想当医生,要不他让老爸开个私立医院,他去当院长好了。   他把想法和越歌一说,越歌嘴角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重新拿起写满职业的白纸。   “学点你感兴趣的。”   在美术和音乐上打了勾,越歌说:“这两样你有功底,想发展可以发展。”   “是么...”   江画确实从小就被迫学了很多特长,受着艺术的熏陶,他不喜欢学习,想来想去,好像只能朝这方面发展了。   越歌看了一会儿,又在摄影上打了勾,江画眨眨眼,提起了几分兴趣。   “你有点自恋,应该喜欢拍照。”   江画:“...”竟然无法反驳。   越歌把需要脑子转弯的都划了,只留下一些主要靠天赋和审美能力的,把纸递回给江画,问:“毕业打算出国?”   这是两人头一次聊起这个话题,江画一时被问住了。   上课铃正巧打响,越歌没再追问,放他回了位置,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就在江画回到座位,数学老师随即迈进教室时,系统突然在脑内冒泡,用小心翼翼的机械音提示。   系统:“当前进度百分之八十九,掉了。”   江画:“什么???” 第92章 见义勇为 。   进度掉了, 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这段时间进度在不知不觉都涨到百分之九十四了,现在竟然一下子掉了百分之五,而且原因不明。   因为这事, 整个上午江画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里, 时不时就要向系统确定当前进度,就怕一掉再掉。   嘴上不在意, 说实话,江画现在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   身体健康,身家过亿,父母恩爱,恋情甜蜜,长得又好看, 傻子才甘心被抹杀。   江画:“为什么会掉, 你说清楚啊!”   系统沉默片刻, 应付道:“小事, 只掉了百分之五, 不用在意。”   “只是?”江画怒而摔笔,引得前排男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倒轻巧,死得又不是你!”   系统嗫喏着不吭声了。   被系统砸中快一年,经历过数次进度条的波动, 江画心中隐约也有了几种猜测。   虽然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咬牙问出了口:“你总怂恿我去勾搭越歌,这进度该不会是他对我的好感吧?”   这回系统倒是回答的很干脆:“不是。”   江画松了口气。   要真是好感掉了百分之一,他就收回对越歌百分之二的喜欢!   课堂进行中, 越歌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他似有所察,笔尖停在半空,回头看了眼江画。   四目相对, 江画偷瞄被抓了个正着,脸上一热,看到越歌嘴边似笑非笑的弧度后,倏地别开了脸。   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可躲的,越歌不也是上着上着课回头偷看他,随即气势汹汹地望去。   越歌已经转回头听课了。   江画:“...”好气。   江画:“不是他对我的好感,难道是我对他的好感?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掉了很多。”   系统:“不是,但我能感应到宿主对他的好感度,现在是百分之...”   江画捂着脸打断:“闭嘴。”   既然不是好感度,系统之前为什么又说接近越歌是最好的办法,江画感觉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了。   为了缓解降低百分之一的进度带来的糟糕心情,午休时,他打算去后院撸猫。   越歌拒绝陪同,理由是怕控制不住自己,江画看出他眼中的嫌弃,只当他不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也没管他。   小橘猫到底没能养成,不过江画给它取了个可爱的名字。   “喵喵喵,橘子皮,又跑哪去了?”   十二点半,喂猫的几个女孩子准时来了,江画迈进后院时,正撞见几个人慌慌张张往外跑。   在拐角处迎面碰上,女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和他说话,言语间透着惊恐:“学长,别进去了,有人在打架!”   “打架?”   “对...就是体育队那几个流氓,他们又在欺负人!”短发女生愤愤不平地说。   旁边的同伴拉了她一把:“小声点,小心他们盯上你!”   短发女生脸色白了白,虽然一脸不甘心,却没再说话。   提醒过江画,两个女生就快步走了,江画挑了挑眉,没想到恒安也有学生敢在校打架,好巧不巧,还是他的老冤家们。   他懒得多管闲事,但也不乐意被旁人打乱撸猫计划。   不顾两个女生的劝告,江小少爷大摇大摆迈进了后院。   后院野猫扎堆,平时除了后勤老大爷,基本没人来,确实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平时散布后院晒太阳的小猫躲在各个角落看热闹,发现江画来了,几只眼熟的肥猫懒洋洋地朝他打了个哈欠,就像在告状有人吵到它们睡觉了似的。   后院西北角的架子下,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少年被三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围逼于一角,很明显是在受欺负。   “怎么着?让你请客说没钱,陪我们打会儿篮球又半路跑了,看不上哥几个是不是?”   “对了,江子恒,你打的那篮球突然就漏气了,你这手也够衰的啊,明天别忘了买个新的来,牌子微信发你了哈!”   “艹!三句话憋不出个屁!”   中间的体育生不耐烦地给了少年一脚:“你他妈到底买不买?!”   江画第一次亲眼见到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放在大半年前,他说不定会有上去求教的冲动。   而现在,他先抱起了从角落窜出,正往他腿上爬的小橘猫。   抱起猫的瞬间,他听到少年微弱的声音。   “我买...”   江画撇了撇嘴,低头问怀里的猫:“橘子皮,我也给你买几个球玩怎么样?”   后院倏地安静,架子旁的几个人同时回头。   “你要什么牌子的?老爸有钱,一个牌子给你买一个。”江画旁若无人地继续说:“乖,叫声爸爸,什么都给你买。”   橘子皮仰头:“喵~”   江画笑开了花:“真听话,行吧,当爹的确实有义务给儿子买点玩具。”   听出他话里的冷嘲热讽,三人顿时黑了脸色。   他们常年在室外训练,肤色本来就不常人黑一点,如今黑上加黑,凶神恶煞地瞪着江画,乍一眼看去着实挺慑人的。   中间踹人的男生低声警告:“江画,你少他妈多管闲事!”   “我教育儿子呢,跟你说话了么?”江画眯起眼问:“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男生是个脾气爆的,闻言就要冲上去,却被他两个同伴一左一右拦住了。   “艹!你疯了吧你!你忘了秦子峰和秦扬的事儿了?!”   “别招惹那瘟神,你想死自己死,可别带上老子!”   江画表情一僵,瘟神...?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起过这么倒霉的外号,顿时没了教育人的心思。   “滚滚滚!别打扰我喂猫!”   江画骂骂咧咧地朝几人踢去一块小石头:“忘了体育馆是谁盖的,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人扒了!”   “...”   闻言,三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挽尊般回头朝蹲在地上的少年啐了声,才互相推搡着走了。   片刻之后,后院恢复一派安宁,角落里的小猫一个个跳出来伸懒腰,迈着猫步去找太阳。   在恒安高中,江画的名声一直不好,如果体育队是不良少年,他就是性格跋扈的富二代,比不良少年还不好惹,起码和见义勇为不沾边,他的出现并没有让角落的江子恒放松警惕。   江子恒的脸全程埋在膝盖里,三人走后,他仍没有抬头,竖起的耳朵却时刻注意着江画的动向,心中默念了数遍‘快走快走’。   大概一分钟还是两分钟后,他突然感觉头上有点痒,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蹭他的额顶。   又过了几秒,一只猫爪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头。   “你好没用啊。”   江子恒怔怔抬头,江画蹲在他身前,视线持平的却是一只被举着的橘猫。   很快,猫被放到地上,露出了艳若桃李的漂亮少年。   “橘子皮,先去一边儿玩,什么...你不想去?那咱们一起看他笑话。”   江子恒:“...”   放下橘子皮,江画重新把目光落回江子恒身上,看了两眼,突然眯起眼睛凑近:“...我们是不是见过?”   江子恒抱紧双臂朝后缩。   江画见状,惊得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骂过我吧?!”   江子恒一滞,警惕转为无奈:“江画同学,我们在一个班。”   “哦,那难怪。”   已经高二下学期了,这人竟然连同班同学都没记住,江子恒一时既觉得离谱,又忍不住自我厌恶。   他懦弱又胆小,确实没值得别人记住的地方。   没等他忧伤完,江画先甩锅了。   “肯定是你存在感太低,不是我记性不好。”   江子恒:“...”   “你叫什么?”   “...江子恒。”   “你也姓江啊,行了,别丧里丧气了,人不是都走了么。”   脑袋上突然被放了什么东西,江子恒一惊,手忙脚乱地拿了下来,发现是刚才那只橘猫。   蹲得腿麻,江画站起了身,随手拍了拍衣服:“橘子皮给你撸一会儿,下次那些人再找你麻烦,你就指着他们鼻子说,再欺负你江画就把体育馆炸了。”   江画位置背对着光,导致他一起身,样貌几乎都匿进了阴影。   江子恒怔愣抬头,视野里尽是刺眼的阳光,江画藏在阳光里,在那个瞬间绚烂无比。   江画只觉得这个同学奇怪,突然傻了似的看着他。   他挠挠头,打算走了,就在这时,系统就像卡带一样提示起来。   系统:“进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八。”   系统:“进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七。”   系统:“进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五。”   系统:“进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   江画神色大变,忍不住喊出一声:“停停停!你故障了吧你!”   他再没闲心去管江子恒,转身就往教室跑。   系统一开始就处处挖坑骗他接近越歌,就算带歪是假的,这进度却一定和越歌脱不了关系。   担心越歌出了什么事,他越跑越快,上楼梯时险些摔倒,结果爬上二楼,就和抱着一沓卷子和越歌碰了个正着。   越歌什么事都没有,正一脸诧异地看着惊慌狼狈的他。   一颗心脏落回胸腔,系统还在不断提示,江画有种自己马上就要被抹杀的恐惧感,顾不上场合,直接朝越歌扑了过去。   “呜呜我快要死了!”   越歌:“...?”   系统:“进度下降至百分之...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五。”   江画:“...?”   午休课间,走廊里正是人多的时候,江画一路风驰电掣,扑上去时把越歌怀里的卷子撞撒一地。   如今进度一反弹,他是死不了了。   他社会性死亡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越歌眉头紧皱,安抚性地拍了拍江画的后背,没去管地上的卷子。   “什么快要死了?有人欺负你?”   “...不是。”   喧闹的走廊安静得落针可闻,江画回神后,一张脸红得滴血,根本没勇气抬头。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反应,方才来自于江画身体的战栗都做不得假。   越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画,眸光沉了沉。   很久以前,他就注意到江画的情绪有时变化得过快,明明人就在他眼前,却好像在他看不到的某处发生了什么或愉快或糟糕的事。   “不方便说?”越歌柔声诱导。   怀里的江画没吭声,但艰难点了点头。   作为被围观的对象之一,越歌恍若无事发生似的淡定。   “没事。”他轻推江画的肩膀:“你把卷子都弄掉了,帮我捡起来,下午还要用。”   江画使劲摇头,尴尬到想装晕。   “快点,顺便整理语言,等晚上回去,我们再聊聊你快死了的原因。” 第93章 难猜的进度条君 。   可能是在被八卦的漩涡中心待久了, 江画脸皮比以前厚了不止一点。   那天下午,他和越歌在走廊捡卷子的事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走哪儿都能对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得多了, 他渐渐竟然就麻木了。   这样也好,越歌在学校受欢迎, 传得越开越没人敢动作,他记得上周还有几个高一学生偷偷给越歌递了情书。   虽然最后都被扔掉了,但光是看见就影响江少爷的心情。   晚上放学,回去时江画又说起情书的事,越歌竟然反问:“你没收到过么?”   江画:“...”   他虽然没收到过多少情书,但微信却是隔三差五就有陌生人来骚扰的, 越歌的反问怎么听起来像他没人追似的!   江画不服气了, 掏出手机就要给他看。   刚举到越歌眼前, 手机就突兀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乔修远。   越歌看着备注在名字后多加的小雪人贴纸, 很不爽地皱了皱眉。   身边的江画毫无所觉,接通电话:“喂,乔哥。”   “喂。”   为了方便,乔修远和苏闻一样住在学校的单人宿舍, 下课回到宿舍, 就给江画拨了电话。   接到电话,江画最先说:“乔哥,我最近没闯祸。”   乔修远问:“谁说你闯祸了?”   “你啊, 你不是总说我。”   “...”   一段时间没见,乔修远仍是中央空调般的语气,隔着话筒都听得人凉飕飕的。   不过和身边传来的压力相比, 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江画瞄了眼表情不善的越歌,朝车门挪了挪:“乔哥,你找我什么事?”   耳边沉默一会儿,响起更冷几分的音色:“没事不能打给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你没事的时候从不打给我啊...”   话音一落,话筒里又是一阵沉默。   拨通电话后,乔修远其实就有些后悔了。   江画说得没错,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他基本没主动给江画打过电话,原因很简单,以前江画每天都来骚扰他,根本用不着他主动。   出国前,即便每天都会见面,晚上九十点钟江画还会打来电话东拉西扯,就像是和他有聊不完的话题似的,扰得乔修远烦不胜烦,而出国后,这种‘骚扰电话’便渐渐绝迹了。   以前江画总和他分享一些屁大点的小事,在他这儿被怼后去再找苏闻求安慰,前两天乔修远刚和苏闻吃过饭,看出现在恐怕如今清静的不止自己。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觉得心理平衡。   偶尔江画还是会向苏闻抱怨,却几个月没兴高采烈地找过他分享快乐。   乔修远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压火,问:“最近怎么样,听苏闻说你在考虑专业方向?”   “嗯,还没想好什么适合我。”   “我建议你了解了解企业管理,如果未来江家出什么问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光是听见管理两个字,江画已经开始头疼了,他讨饶道:“乔哥,我还是自己想吧,你不用管我。”   乔修远:“...”   最怕的就是对比。   乔修远其实知道江画对学术性的东西没兴趣,但如果是以前,就算再不情愿,只要他说了江画都会忍着不愿去尝试,心里盲目认定他说的是对的,现在呢,话里话外只想着敷衍过去。   对比之下,乔修远顿时心生郁结,既觉得自尊心受挫,又有种预感实现的挫败,毕竟江画的改变不是最近才开始的,他却再三不死心地试探。   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对比,只是反复令自己郁闷罢了。   在旁听得耐心耗尽,越歌摸摸江画的头,说:“长话短说。”   声音不大,刚好能穿透话筒,乔修远默了默,郁闷翻倍,直接挂了电话。   “乔哥你找我真没事...?”江画拿开手机看向屏幕:“欸?怎么挂了?”   越歌答:“挂了就是没话说了。”   “是吗...”   江画遗憾放下手机:“我还想问问乔哥最近怎么样呢,都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越歌淡淡看着他问:“舍不得?”   明明是轻飘飘的三个字,江画总觉得像有阵阴风吹过似的,一个‘嗯’字憋在了嗓子眼。   他纳闷地望向越歌,看着看着,车里的气氛渐渐便回暖了。   不知不觉,车子到达目的地,越歌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推开车门。   “别看了,到了。”   车子所停的位置是一处小区停车场,半个月前,越歌声称用从陈龙那里得到的封口费租了这里的房子,江画非但没有怀疑,反而一百个赞同。   在他看来,越歌原本居住的筒子楼实在太危险了,生活在那里没法保证安全,而且他很嫌弃那个浴室,又小又冷,光线也不好,搞得他每次洗澡都紧张兮兮的。   越歌‘租’的房子在十二楼,开门进屋,江画像回了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跑进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小跑着跳上客厅沙发,悠哉悠哉地追起综艺。   越歌则在换过衣服后,直接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一开始江画不回家,江父江母还每天打电话担心他的去向,但培养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天。   二十天后,对于宝贝儿子被人拐跑这件事,两人终于麻木了。   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思来想去,就只能哄着。   而且几天没见,发现江画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脸色健康又红润,江父江母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天的综艺节目不太好看。   只看了十五分钟,江画就心不在焉地摸去了厨房。   他扒在门边,探头看了利落切菜的越歌一会儿,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喜欢我和乔哥打电话。”   脱去白莲花那张外皮,越歌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心情全得靠猜,而江画虽然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老天补偿给了他敏锐的直觉。   越歌切菜的动作没停,问:“是电视不好看还是你今天不困?”   “都是。”   “那不如先聊聊你快死了的问题。”   江画一噎,立刻装傻:“...谁快死了?”   越歌看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两根苦瓜:“今晚吃苦瓜宴,预防上火。”   “...你也太不是人了!”   “两根好像不够,再加一个苦瓜汁吧。”   “...”   苦瓜是江画一生之敌,他一口都吃不下去,闻到就难受,偏偏越歌总是隔几天就买回来一些,好像专门为了威胁他似的。   幼稚!实在幼稚!   但一开始打算带歪越歌保命这种事他哪敢说出口,现在说出来肯定破坏感情。   江画扶着门框软趴趴地滑了几厘米,戳系统也没反应,纠结半晌,苦着脸撒娇:“我真的是胡说的。”   “是么。”   江画不松口倒挺让人意外的。   越歌饶有所思,没有来硬的,一步一步开始挖坑:“说起来,当初为什么突然让我教你学习?”   一句话问到关键,江画表情发僵,生硬道:“没什么为什么啊,就...突发奇想。”   “嗯...”越歌拉长尾音,说:“我还以为是在替乔修远报仇呢。”   “什么报仇?”   “我拒绝乔修远,你心气不顺,换个法子来报仇,比如先和我打好关系,再慢慢把我带坏什么的...”   砰得一声!   江画手机没拿住,摔地上了。   越歌转过头,看见江画错愕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几个字,眼神越发幽暗。   今天以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喜欢这张脸,索性顺势而为,看看这傻白甜想干什么,没想到最后反而陷了进去。   因为误会了开端,所以他很反感江画和乔修远来往,他不喜欢江画把别人看得太重,以前看得重也介意。   现在看来,江画一开始接近他,恐怕不是因为乔修远了。   “你污蔑我,谁带坏你了,你本来就坏。”   半晌后,江画回神反驳,颤颤巍巍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说话要讲证据的,你、你有证据吗!”   越歌勾了勾嘴角,从容不迫地炒起备好的蔬菜,最先炒的就是刚切完的苦瓜。   他说:“当初鬼鬼祟祟跟着我的那几个人是你家的保镖吧,上次去你家我们还打了招呼。”   “...”   “还有逃课让我去找你,打扰我学习看书,缠着我帮忙作弊,吵着玩游戏...”   江画红着脸打断:“谁缠着你了!”   稍作停顿,越歌又想起什么,轻笑着说:“还有一次,不知道谁买错了香烟糖,说自己有烟瘾,前段时间又反过来教训我抽烟不好。”   “...别说了。”   没想到越歌把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江画羞耻得脑瓜顶都快冒烟了。   情急之下,狡辩的话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想把你带坏的。”   越歌动作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炒菜装盘:“那是谁让你做的?”   “一个系统...”   “系统?”   “对,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憋了大半年的秘密倾吐而出,江画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被抽干精气似的栽倒回沙发。   厨房里,越歌关了火,重新洗过手,跟着回了客厅。   江画爬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头发丝都透着幽怨委屈,越歌在他身旁蹲下,先摸了摸柔软的头发,又伸进去摸他的脸,让他转向自己。   “什么叫莫名其妙的系统?”   总是这样。   一到他脆弱的时候,越歌就会特别温柔,让他忍不住去依赖,向这朵白莲花倾倒更多的苦水。   江画说:“那时候我不是被篮球打到头了么,醒来后脑袋里就多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它说他是白莲花上色系统,让我三年内把你带歪。”   说着说着,他声音里带上了点哭腔:“它有个进度条,说三年后没到百分之百,就说要抹杀我。”   越歌气息一凛,咬字很重地重复了一遍:“抹杀?”   “嗯,它是这么说的。”   此刻,藏在江画意识里的系统愣是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吓得没胆子冒泡阻拦江画告状。   而有人安慰,江画的委屈凭空翻了几倍,一个人忍了大半年的恐慌憋闷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坐起来张开手臂朝越歌要抱抱,断断续续把这大半年系统的恶行都说了,连带系统骗了他的事。   告完状,江画心里舒服多了,他跪坐在沙发上抱着越歌闻来闻去,闻到淡淡的苦瓜味后,整个人又有点不太好。   其实被系统纠缠久了,他早没有一开始那样害怕了,这会儿装可怜,也存了想把起初打算带歪越歌的事蒙混过去的心思。   他说话的时候,越歌一直站在沙发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身体绷得很紧,紧得有些僵硬,抱起来都不太舒服。   片刻后,越歌问:“之前几次进度变化都在什么时候?”   江画说:“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带歪你的时候就一直变变变,但你本来就歪,谁知道那是什么进度条。”   越歌又问:“那最近几次变化呢?”   最近两次都是今天的事,江画老实说了,想了想,又说了涨到百分之九十四那天的日期,就是他灌了越歌红酒之后。   要不是今天突然故障似的一直掉,他百分百确定进度条和越歌有关,毕竟每次他对越歌做点什么,进度条就会涨涨涨。   不管越歌多厉害,此刻对于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甚至无从确认的东西也无从下手。   要么是江画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系统确实存在,通过几个月来江画的种种表现,他倾向于后者。   虽然抹杀一事不知道真假,但系统的出现决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耍人玩。   越歌闭目思忖良久,睁眼后,抱起江画就朝房间走。   江画吓得惊呼:“你干什么?!”   “它说当进度条到一百就完成了对吧?”   “是、是啊,等会儿,还没吃饭!”   进了卧室,江画被放在床上,眼见越歌连饭都不做了,突然就开始脱他的衣服,更是吓得一个劲儿往后缩。   倒不是害怕,他就是肚子饿。   近距离接触后,他更清楚地感觉到越歌不对劲。   越歌远不如语气那般平静,透过玻璃珠一样淡色的眸子,仿佛能看到深邃下方压抑的暗潮。   “它已经说了,它是白莲花上色系统。”   越歌一边解释,一边脱他的衣服,结果手上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扯掉了几颗衬衫纽扣。   江画倒抽一口气,骂道:“混蛋,我衣服!”   越歌接着说:“既然现在弄不死它,就先上色再说。”   一切发生的突然又莫名,江画人都是懵的,此刻只想挽救自己的校服衬衫,手指沿着床单摸索飞了的纽扣。   “什么上色?你先冷静一点...那到底是什么进度?”   越歌忽地停下动作,不知为何,江画也跟着不动了。   窗帘没有拉开,屋内也没有开灯,视野昏暗,他身体半覆在江画身上,细碎的刘海垂挡了神色,声音又低又冷。   “它没骗你,是给白莲花上色的进度。”   俯身吻了吻江画依旧迷茫困惑的眼睛,他压着怒火道:“但带坏的不是我,是你。” 第94章 弱小可怜不无助 。   这个答案让江画有种豁然贯通的感觉。   过往一幕幕场景掠过脑海, 困顿多时的问题全部有了解释,难怪系统死活不肯告知他真相,哪个脑子正常的人肯去带歪自己呢。   他在脑内疯狂辱骂系统, 系统躲在意识角落瑟瑟发抖, 弱小可怜又无助。   江画:“我才是那朵被带歪的白莲花?!”   系统见事情败露,可怜巴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江画:“放屁!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想方设法把我带坏, 还敢说为了我好?”   系统迫于程序限制没办法透露更多,如果它有实体,恐怕会一脸希冀地盯着越歌瞧,以江画的脑子不能理解它的良苦用心,越歌不一定猜不到。   和系统说了两句话,江画不得不收回心神, 保护自己被解开一半的裤子。   开始他以为只是互相帮助, 可越歌的状态实在让他惴惴不安, 何况这会儿他也没心情。   江画扯着裤子喊:“等等, 现在还不到一年呢!我、我饿了!”   越歌眼神一顿, 幽暗的眸子缓缓泛出光亮,好似刚刚如梦初醒。   他翻出手机看了眼日期,手臂泄力,懒洋洋地趴在江画身上。   “时间过得好慢。”   “...慢吗?”   “嗯, 还有半年。”   江画懵懵地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歹越歌冷静下来,不脱他衣服了。   他撒娇道:“我肚子好饿, 等晚上再...”   “不做了。”越歌埋在他耳侧,声音闷闷的像在赌气:“我去做饭,吃完睡觉。”   江画不开心了:“那你赔我衣服!”   “不赔。”   话音未落, 越歌撑起身,狠狠吻住江画刚嘟起的红唇,直到亲得人泪眼汪汪,晕头转向,才下床去做饭了。   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真相。   等两人吃过饭收拾完残局,时针已经转过七点。   江画和以前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进度条不再下降,满腹牢骚也对着越歌发完,他生了会儿气就接着看电视去了,心大的令人发指。   其实在他看来,如果进度条拉满的代价就是带歪自己,那根本不是难事。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白莲花,思维灵活可变通,为了保命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一点都不介意当个不良少年。   但相比他的心大,越歌显然忍受不了系统这一潜在炸弹。   越歌问:“你说今天进度条持续下降过,在那之前你做了什么?”   江画抱着盒洗好的草莓蜷在沙发上,视线专注盯着电视:“没什么啊,就遇到几个体育生欺负人,我把人赶跑了。”   往嘴里塞了颗甜甜的草莓,他漫不经心地说:“唔,因为做好事才掉的吧。”   “持续掉了很久,直到遇见我?”   “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就不掉了,还直接涨回百分之八十多。”   说到这,江画注意力从节目里抽出,睨着他揶揄:“肯定是你太坏,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近什么...”   “近墨者黑。”   “对!”   越歌塞了颗草莓堵住他的嘴,重理自己的思绪。   半分钟后,越歌问:“被欺负的人是谁?”   “江子恒。”江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回忆道:“我觉得眼熟,结果他说是咱们班的。”   江画不认识江子恒,作为班长的越歌却对一班的学生了若指掌,即便如此,乍一听这个名字,他脑中也只浮现了寥寥几个片段。   江子恒在一班的存在感着实低得可怜,几乎是班级的边缘人物,他成绩平平,样貌平平,常年戴着副黑框眼镜,谁都没看清过他的脸。   越歌仅有的几个印象是江子恒交作业时怯怯糯糯的模样。   越歌说:“只是帮人一次,不至于一直掉,之前你往募捐箱塞钱有掉么?”   “没有吧...”江画瞠目结舌:“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越歌没回答,为了避免分心,又塞给江画颗草莓堵嘴,江画想说话只能努力咀嚼,鼓着腮帮像只小仓鼠。   “所以帮人有可能会掉,但不会一直掉...”分析到一半,越歌目光渐沉:“那只能是江子恒这个人有问题。”   等江画好不容易吞下草莓,刚想开口,越歌摸摸他的头发,问:“系统有没有说过什么你觉得奇怪的话?”   江画想了想,犹豫说:“他总怂恿我接近你,说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刚刚还狡辩说为了我好,这些算不算?”   “算。”   越歌若有所思。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紧蹙的眉渐渐舒展开,身周的阴霾也消散了大半。   江画等着等着,便歪头看电视去了,很快被节目里的搞笑桥段逗得哈哈大笑。   越歌看着他无忧无虑的侧脸,表情有些无奈,目光却柔和了下来:“以后离江子恒远些,就算他遇到麻烦也不要帮。”   江画不解回头:“为什么?那些学体育的太气人了,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就来找我。”越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不想进度再掉的话,就不准帮他。”   江画撇着嘴‘切’了声。   越歌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补充道:“再遇见就告诉我,我会帮他。”   江画狐疑道:“真的?你有这么好心?”   “你不相信?”   越歌下落的眼睫颤了颤,再抬眸时,纯良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受伤。   “真的,你希望的话,我当然会帮的。”   “...你行了。”   江画挡住他的眼睛,妥协了。   在他妥协的瞬间,脑内的系统长长呼出一口气,就像终于达成某个目的般如释重负。   江画纳闷问:“你舒什么气?”   系统:“我开心。”   江画:“有什么可开心的?”   系统:“我不能说。”   江画:“滚!”   系统:“嘤。”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江画总能撞见江子恒被欺负。   有了越歌的叮嘱,他努力忍着没管,如果情节特别严重就去找越歌帮忙,次数多了,他发现江子恒看越歌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开始是慌张自惭,逐渐就变成了憧憬依赖,最后都不用江画偶遇,江子恒自己就会主动去找越歌帮忙。   而越歌,这家伙完全端着白莲花嘴脸,每次都笑盈盈地回应,半点排斥的意思都没有。   江画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系统如今生机焕发,看热闹看得很欢,天天在他耳边吹风:“放心吧,黑莲花不可能有事。”   江画:“谁说他有事了?”   系统咯吱卡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出轨。”   江画:“你怎么确定?”   系统:“因为他不是看内在的人啊。”   江画:“...”   自己的男朋友那么过于关照别人,江画心里当然会不是滋味。   不过越歌装的就是白莲花,不止江子恒,其他同学他也很照顾,至少表面上一视同仁,看在江子恒是个受气包的份上,江画一直说服自己大度点。   直到高二学期末那节体育课。   体育课自由活动,江画和越歌在篮球场比赛投篮,规定谁得分多谁请客,然而在比赛中途,隔壁球场突然因江子恒起了争执。   他好不容易投进一个球,兴高采烈地就要炫耀,结果转头却发现越歌正朝隔壁走,压根就没看见。   江画:“...!”好气!   争执的开端是球场外的江子恒走神,把滚到脚边的篮球踢飞了,打球的两队人笃定他是故意的。   事情闹大时,被一群男生围住的江子恒不断摇头道歉,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很能激起旁人同情心。   见状,江画虽然不爽,到底跟了过去。   在看见走近的越歌时,人群中央的江子恒双眼瞬间迸发出了璀璨的亮光,这一幕落在江画眼里,晃得他脚步一滞。   最终是越歌出面解决的问题,劝和后,带着江子恒回到两人比赛的球场。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安慰了江子恒一番,越歌温声问:“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玩?”   江画一个人拍球生闷气呢,一听这话,瞬间瞪了过去,满眼写着不乐意。   而越歌像是没看见一样,将江画手里的篮球递给江子恒,说:“我发现你很少运动,除了学习也要经常锻炼身体。”   听到越歌在关注自己,江子恒满面潮红,低头抱着篮球不知所措。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班长,我、我不会。”   越歌贴心道:“先试着投一投,我打得也不好。”   江画眼底火气更旺了。   放屁,刚刚是谁投一个进一个   被越歌温柔的声线所说服,江子恒颤颤巍巍投出篮球,篮球轻飘飘的划过半空,连球框都没碰到。   被晾在一边的江画‘嗤’了声,刺激得江子恒连脖子都红了。   越歌轻声失笑,也不知道在笑谁,他捡回篮球,示意江子恒继续。   整节体育课,江画像个第三者似的全程围观,后半节课,他一个人跑到一旁生闷气,越歌时不时看他一眼,眼里含着莫名的笑意。   下课后,心脏承受能力有限的江子恒先走了,走时佝偻着小跑,就像只煮熟的大虾。   越歌投了个篮,没再管地上的篮球,到休息区挠了挠江画的下巴。   “我赢了,你晚上要请客。”   江画冷哼:“屁,不比投篮了,比谁更像白莲花,你像你请。”   “脾气真大。”越歌也不生气,理了理江画有些乱的头发说:“你不想转学我才得继续演,你还生气,讲理么?”   “谁让你带他玩的。”   越歌无辜道:“你不是看不惯他被欺负么?”   江画一噎,心里隐约有点后悔了,只是一点点。   “那...那我让你帮他,又没让你带他玩。”   越歌认错态度很好,当下点头道:“那好,下次不带他了,回去吧。”   “...”   江画还是觉得郁闷,但又说不上哪里郁闷,总之就是憋着口气。   在那之后,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他再撞见江子恒被欺负就不太想让越歌管了,江子恒毫不反抗的态度也让他很火大。   想来想去,江画找班主任提了一嘴,直接把事情推给了老师。   对于这样的结果,江子恒很失望,越歌很满意。   满意之余,他不忘叮嘱江画,在校外撞见也不要多管闲事,报警就行。   醋坛子打翻后,江画一直对江子恒态度微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越歌问:“如果发现他被欺负得很惨呢?”   江画背对他看电视,不耐烦道:“你最近怎么总说他。”   “怕你不听话。”   系统插话:“要不你就听他的话吧。”   江画怒了:“闭嘴,关你什么事!”   他直接说出了声,越歌愣了愣,眸光一闪:“它说什么?”   江画一丢遥控器,回过头控诉:“我早怀疑你俩一伙儿的,它让我听你的话!”   越歌勾了勾嘴角:“是么...”   系统的反应间接证实了他的猜想。   种种迹象看来,系统出现的原因十分耐人寻味。   如果掉进度的原因在江画对江子恒的好心帮助,所谓抹杀威胁就很可能只是变相的警示。   越歌一直在想,系统为什么偏偏让江画接近自己,还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看来,恐怕系统并不是真心想让江画学坏,只是像借由旁人来帮他规避掉危险罢了。   而若换成其他人,很可能会纵容江画的做法,他却只会觉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碍事。   不想磨灭江画的善良,又不想他未来因此而深陷危险,系统为此着实煞费苦心。   如果三年是抹杀期限,三年后,江子恒恐怕是一个可能危及江画生命的存在。   越歌不信什么灵异神怪,却不得不相信有荒诞的存在,因为他了解江画,江画根本不会撒谎。   无论事实与否,大胆推测后,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如今江子恒的注意力已经从江画转移到了他身上后,就算给江子恒三年成长,三年后面临危险的也说不定是谁。   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第95章 预言家 。   高二结束的暑假, 江画过得非常愉快,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几乎都和越歌腻在一起。   至于暑假作业?不存在的。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越歌竟然完全没干涉他的学习。   而自从越天成去世后, 越歌就不再四处打工了,闲暇时间基本呆在家里, 要么看看书,要么散散步,当然,做的最多的就是睡觉,以往吃苦耐劳的形象崩得渣都不剩。   换成别人,可能会对男朋友的前后不一感到失望, 但江画却乐得如此, 这样的越歌才让他相信两人是同龄人。   更何况, 现在就算越歌什么都不做, 江画也觉得他厉害得不像话。   比如, 八月中旬的某天,纠结一个月,江画好不容易在几个志愿里选定了摄影,兴致勃勃去告知越歌, 结果越歌一点也不惊讶, 淡淡扫了他一眼,从茶几下拿出个礼物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台崭新的相机。   “最适合的一款,拿去玩吧。”   这简直是天降惊喜。   江画傻愣愣地摸了摸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相机, 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学这个?”   越歌轻哼一声,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这有什么难’。   “猜的,”   “哦...”江画半信半疑, 问:“是不是很贵?”   越歌说:“一般,你比较贵。”   江画反应了一会儿,怒起咬人:“你拿我跟相机比!猫也是,什么都拿我比!”   人影扑来,越歌避也不避,任由他在下巴留下个小牙印。   一阵打情骂俏后,江画兴奋地抱着相机玩去了,等新鲜劲儿过了,他自己偷偷查了下价格。   因为被宠得对钱没什么概念,看见几万块时也没太惊讶,开心的情绪丝毫不减。   他心想刚还给越歌一百万的银行卡,这点钱应该不算什么,他不知道越歌有多少存款,只知道对方有陈龙的封口费,应该不缺钱。   心大就是好,收什么礼物都没心理负担,不过越歌也不是白送的,那天晚上,他自觉索取了应得的福利。   暑假期间,苏闻和乔修远回国了,越歌没耐心和他们虚与委蛇,任由江画回去叙旧,完全没有和两人见面的意思,清楚那两个家伙不是没风度到强取豪夺的人,和他不一样。   而他不乐意,江画也不乐意。   江画心眼就绿豆那么大,仍对乔修远喜欢过越歌的事耿耿于怀,而苏闻和越歌更尴尬,总而言之,不见面是最好的。   但两个当事人以外的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被拐走了儿子的江父江母。   以前是他们出差旅游回不了家,江画在家孤孤单单地等着,现在倒好,整个暑假江父江母天天留家里翘首以盼,愣是等不回放假的儿子。   等不回来,只能想办法让江画回家。   越歌很讨厌被人左右。   在乔修远二人回国的第三天,和江母通过电话后,越歌将睡午觉的江画按在床上揉了五分钟,   睡眼朦胧得江画被揉懵了,盯着头乱毛卖呆,水汪汪的眼睛写满控诉,接着就听见越歌又说了那句让他火冒三丈的话。   “江画,你好麻烦。”   “...你神经病!”   生气了,哄不好得那种。   事情最后是在床上解决的,事发第二天,越歌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登门拜访了江家,江画自然同行。   别的江画不确定,但论演技,越歌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的。   当天江家的气氛很难捱,即便心大的江画也觉得坐立难安,明明见家长的是越歌,他却比越歌更紧张。   乔修远和苏闻也在,他们进屋时,几人正围坐在沙发聊天,望过来时,表情都有些复杂。   对于这个结果,江母心情最是一波三折,一开始她就看好苏闻,结果江画偏偏天天追着性格冷硬的乔修远跑,等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江画审美又变了,找了个温柔秀气的小男友。   虽然有所顾忌,江母的第六感仍告诉她,可能就是这个了。   她的儿子她知道,单纯好忽悠,而且一根筋,能跟着乔修远追十几年,真谈恋爱,八成能谈一辈子。   江母思绪凌乱时,江父也在暗中观察越歌。   夫妻二人心里清楚,江家的家业指望江画就是白给,和江母不同,江父更看好深沉稳重的乔修远,如今半路杀出越歌这么个程咬金,拿自己儿子没辙,江父只能祈祷越歌心思纯粹,是个有脑子的。   会面闲聊期间,江画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结果越歌白莲花演得炉火纯青,全程和他父母谈笑风生,那张乖巧纯良的笑脸就是他看了都不好意思刁难。   相比起越歌的游刃有余,乔修远和苏闻的表情就很微妙了。   江画先前被绑架的事只和苏闻倾诉了,苏闻也说到做到,帮他保守了秘密,所以此时的乔修远对越歌没太大意见,只是看眼睛黏在越歌身上,几乎没有注意自己的江画很不爽,说白了还是没适应心理落差。   不消多时,江父江母被哄得心满意足,先上楼休息了,一楼客厅只剩下几个小辈。   江父江母走后,越歌便神色淡淡,坐姿散漫地摆弄着江画的手指,整个人气质大变,活脱脱就是半个小痞子,看得两人嘴角直抽,偏偏江画习以为常似的,对此毫无异样。   沉默许久的乔修远最先开口,皱眉问江画:“听说你最近都不回家了?”   “嗯...”江画尴尬得有点脸红,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答。   越歌拉起他的手,淡淡接过话茬:“谈恋爱不都这样么,你没谈过吗?”   闻言,江画也好奇看向乔修远,不经意补刀:“乔哥,你没谈过恋爱啊?”   乔修远:“...”   仿佛胸口被射了一箭,乔修远面色漆黑,偏偏无法反驳。   他的确没谈过恋爱,不是没人追,而是没兴趣,生平第一次动心是对越歌,本来或许会顺理成章和江画走到一起,如今也推翻了可能。   苏闻隔三差五就在微信上受刺激,对乔修远被怼并不意外,他打断道:“画画,你高中还没毕业,伯父伯母很担心你,最好还是搬回家住。”   “快了。”越歌饶有深意地打开手机:“还有一个多月,我也在等。”   同是十八九的年轻人,除了江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深意,苏闻和乔修远脸色立马变了,苏闻甚至蹭地站了起来,把江画吓了一跳。   “苏闻哥?”江画一脸担忧地问:“你...你怎么了?到时回不来吗?没关系,反正每年都过。”   苏闻:“...”   对上江画清澈明亮的眼睛,苏闻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让他保护好自己的话。   在他心里,江画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却不知道打开新世界后,江画食髓知味,天天像个小妖精似的缠着越歌腻歪,对比之下,越歌反而算清心寡欲的那一个。   “没什么。”苏闻憋屈地用眼神警告越歌。   越歌说:“可能坐得时间长,屁股抽筋了,别管他。”   江画似懂非懂:“屁股还会抽筋?”   越歌摸了摸他的脸,嘴角含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苏闻、乔修远:“...”   谈话根本就进行不下去,几人干坐了半个小时,当江画打了第一个哈欠,越歌再度变脸,拉着人礼貌告别。   临走前,他去和江父江母打了招呼,结果被江父叫到书房聊了会儿天,出来时,平静的表情便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江画不明所以,但今天他答应父母住在家里,只能眼看着越歌离开江家,问老爸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躺回住了十几年的大床,身边空无一人,江画可耻的失眠了。   凌晨一点半,他犹犹豫豫给越歌发去条消息,没想到越歌回复得很快。   【话梅糖失眠:我睡不着:(】   【x:看会儿数学书。】   【话梅糖失眠:...】   【话梅糖失眠:你说的是人话么。】   【x:嗯,我也睡不着,正在看你的儿童版睡前故事。】   原来越歌也不习惯没有他啊。   江画抱着手机傻笑了两声,更精神地回复。   【话梅糖失眠:你怎么不看数学书?】   【x:我们不一样。】   【话梅糖失眠:[猫咪白眼]】   【话梅糖失眠:说起来,你怎么从来不换名字?】   【x:乖,多看看数学书就懂了[摸头]】   江画半信半疑地下床去找数学书,的确找到很多x,但他完全看不懂,结果看着看着,困意上涌,竟真的睡着了。   ......   暑假一过,父母这关算是跟着过了。   高三学期初,一班重新打乱座位,江画又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靠窗最后一排,而越歌依旧老样子,雷打不动地坐在一号位。   班主任对于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将江画和越歌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念了半个小时,才喝了口水扯回正题。   正题就是恢复原计划,拜托越歌把江画的成绩带上五十分,班主任想回归初心。   越歌本就有这个打算,答应得很干脆,江画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他表示拒绝,越歌却以家庭教师时期的口吻说:“就算出国,文化课的成绩也要好看些,上学期给你放够假了。”   江画无法反驳。   事实上,自从听了越歌的话不再管江子恒后,系统原本掉落的进度一点点恢复,不知不觉又涨回了百分之九十。   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就像以前对待乔修远一样,他纵然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越歌说得恐怕是对的。   整个高三上学期,江画又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一对一补习,犹如梦回去年。   偶尔他也试图反抗:“这么多题,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越歌头都没抬,接着看书:“真的么,我不信。”   “真的!”   “画画,晚上六点前做不完,你会失去晚饭的。”   “...”   恶势力榨干了江画的脑细胞,四个月后,他险些在题海里溺水身亡。   除了白莲花外,他又给越歌贴上了新标签。   魔鬼。   江画的生日在十二月,生日当天,很不巧的,越歌因为保送的问题前往c市面试,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a市和朋友吃喝玩乐。   朋友聚会时,成墨阳表示成年必须去夜店转一圈,告别逝去的青春,江画前几个月被压榨得太狠,再加上乖仔好奇心作祟,和成墨阳一拍即合。   在场都是些老熟人,乔修远和苏闻也在,江画因为酒精过敏,没碰酒光乱蹦了,一行人玩到了大半夜,江画这个寿星很尽兴,疯的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因为越歌不在a市,晚上他便让司机送他回了江家。   回去的路上,江画兴奋劲儿没过,在等待手机充电期间,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窗外的夜景,在不经意瞥见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影时,忽然叫停。   人影身穿熟悉的恒安校服,此刻校服已经被扯坏了,衣袖上沾染着脏兮兮的泥水,书包像是被人粗鲁翻过,课本杂物通通散落在脚边。   江画犹疑下车,走到人影跟前:“喂...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蹲坐的人被吓得瑟缩后退,过了半分钟,才怯怯抬头。   “...”   看清对方的脸时,江画心里咯噔一下。   啪!   除了白莲花和魔鬼外,江画在越歌脑门上又贴了个预言家。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不但能猜到自己要学摄影,甚至能早早预言到他会在校外撞见被欺负的江子恒?! 第96章 幻灭 。   江子恒很狼狈, 这次看起来像被欺负得狠了,不止校服破破烂烂,眼角也留下了一片淤青。   谁啊...下手这么狠, 眼镜都打飞了。   江画暗自咋舌。   两人互看半晌, 都因对方的出现而吓得不轻,短暂停顿后, 趁着进度还没掉,江画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江子恒没有出声拦人,他的眼镜摔碎了,裸露在外一双黑黝黝的眼珠,眼型精致却黯淡无神, 此刻只是静静盯着江画看。   一直到江画走到车门旁, 后方都没传来什么动静, 江画到底有点心软, 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扣上车门的手指就使不上劲儿了。   他心想,大晚上的,江子恒干嘛不回家啊?   被打了就这么傻坐着?明天不上课了?   ...被欺负了报警也好啊?   江画眼睛一亮。   对!越歌说不准他帮忙, 让他撞见了就直接报警, 找警察来帮!   江画毫不犹豫,转头让司机李石打了110。   至于等警察来的时间,他慢吞吞又挪回江子恒跟前, 谨慎和对方保持两米的距离,时刻注意进度的变化,不对劲就跑。   他问:“你被谁欺负了?”   江子恒眼眸闪了闪, 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江画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实际上要不是实在不放心留江子恒一个人,现在他就走了。   系统判断的没错,即便性格长相看不出来,他的确是朵另一种意义的白莲花,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生来就被养的太过纯粹干净。   没人说话,寂静的街道也空空落落的,一时间,气氛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江画想刷刷手机打发时间,一摸口袋,尴尬地想起手机在充电。   他以为要这样等到警察来,结果江子恒突然开口了。   “越歌呢?”他问。   江画一愣,下意识答:“去外地面试了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一想起江子恒对越歌有意思,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摆出副凶样威吓道:“啧,你少惦记他,他是我男朋友!”   “呵。”   江子恒冷笑一声,又不说话了。   寒冬时节,晚风萧瑟,从江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低垂颤抖的睫毛,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摘了眼镜的江子恒好像长得还行。   系统说过,越歌不是看内在的人。   这家伙外在还行。   江画心脏快跳了两下,忽地蹲下身去看江子恒的正脸。   十秒钟后,他松了口气,也就是还行,没他好看。   全程围观他心理活动的系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它本来指望越歌这一肚子坏水的妖孽把江画同化一点点,起码多几个心眼,现在看来越歌也不顶用,恐怕越歌知道宿主这会儿在想什么也会觉得脑子疼。   而在江画胡思乱想时,顺着动静望去的江子恒心中也不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以蹲坐的姿态和江画对视了。   上一次是大白天,阳光的渲染下,江画绚丽又耀眼,可现在明明是深夜,路灯之下,那双闪烁着萤火的眼睛仍旧明亮得惊人。   和越歌不一样,越歌帮他时,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江画每次停留,眼睛里都漾着暖色的光。   江子恒不是傻子。   越歌待人亲切,以往却从没注意过他,或者说注意到也没插手,从他在后院与江画偶遇开始的,越歌才突然出手帮他解决麻烦。   一开始,江子恒真以为越歌在帮他,不管是因为江画的还是其他,可经历过几个月后,他却不这么想了。   从好几个月前开始,就总有几个小混混在他家楼下闲逛,曾凶神恶煞地堵着他爸妈说过什么,他爸妈最近每天忧心忡忡,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几次提起打算搬家转校的事。   江子恒不愿意,追根问底才问出学校有人看他不顺眼,找了几个小混混来找麻烦,表示他要不识相就天天在他家蹲点,见一次打一次,对着他爸妈一顿恐吓加威胁。   学校有人看他不顺眼,江子恒第一反应是那群常欺负他的体育生,不敢得罪江画,所以私底下找他麻烦。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是江画给他带来的麻烦。   什么亲切,什么友善,根本都是幌子!要不是今天意外听见几个混混的对话,他死也不会往越歌身上去猜!   他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明白了缘由,今天在大街上坐一个小时也不是白坐的,他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周大嘴每天像个牛皮糖似的粘着江画,何毕也有事没事和江画拌嘴,越歌不找那些人麻烦,为什么偏盯上了他?!   他家庭条件其实不错,转校搬家也不是多大的负担,但被平白耍了几个月,他也会心生怨恨。   江子恒被欺负过很多次,没有哪次让他这么不明不白,以至于方才看见江画,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从江画身上报复回去。   越歌心地善良,关爱同学?   去他妈的!伪善!真小人!   这种阴招比明面上欺负他更狠,去学校说都没人信!   “你突然瞪我干什么?”江画纳闷问。   “...”   江子恒没忍住,又瞪了他一眼。   至于眼前这个,傻子!   肯定什么都没发现,真以为自己男朋友是什么好玩意儿!   又被白了一眼,江画怒了:“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揍你!”   好心没好报,江小少爷没受过这种委屈。   就在两人险些起了争执时,远处传来渐近的警鸣声,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分外刺耳。   怒火被打断,外加冷风一吹,江画顿时冷静了几分。   他看了眼江子恒惨兮兮的样子,不屑再揍这一顿家伙,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了。   “算了,不和你这怂包计较,你赶紧回家吧,明天不是上课么。”   江子恒没动,听着越发靠近的警鸣声,内心剧烈挣扎起来。   说?还是不说?   说了可能后续会被欺负得更惨,但不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几秒钟后,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画:“我说越歌欺负我,你信吗?”   江画呆了呆,随即瞳孔微缩,一点点张大了嘴。   “你...”   看见他这个反应,江子恒心里一沉,以为江画下一秒就要骂他污蔑,恩将仇报什么的,却没想到江画突然迈近半步,目光比他更认真。   “他报复心很强的,你惹他了?”   “...?”   江画也顾不上再次开始掉落的进度值了,一把扣住江子恒的手腕追问:“你怎么惹他了?他怎么欺负你了?跟今天这事儿有关?”   没等江子恒回答,江画急切的表情定格,接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   他在脑内问系统:“该不是因为你吧?因为进度条...靠,这人也太坏了。”   系统:“进度降至85%...84%,大概率是吧...83%...”   江画咬牙道:“我最近是不是没灌他酒?”   系统:“降至80%,是吧,不过也是为了你好...79%...”   江画:“你俩一伙的,少说屁话!”   系统:“...”   系统也很想哭,自从身份暴露,越歌总是大半夜突然睁眼,死死盯着江画的脑袋瞧,那视线恐怖得仿佛早晚弄死它。   明明躲藏在意识深处,系统每天都在发抖,感觉哪哪都不安全,根本无处遁形。   它早就后悔了,也许比起找把合适的保.护伞,有更好的办法来改变江画的命运也说不定...   想到这,系统使劲摇头。   算了算了,不想了。   起码宿主现在是安全了,两年后不会再被因爱生恨的小炮灰给弄死了。   在江画傻愣着走神时,警车已经到了,江子恒这会儿也看出来江画不是傻的,恐怕比谁都清楚越歌是什么样的人。   但这样江子恒更加想不通,眼底温暖而柔软的江画怎么会和那种...人渣在一起呢?   两个打着哈欠的警察下车朝两人走来,江子恒撑着麻痹的双腿站起身,没有时间去多想。   但他蹲坐的时间太久了,忽然起了,下半身几乎没有知觉,身子不自觉摇晃起来。   江子恒刚想去依靠墙面,身前的江画突然又走近了一点,有些僵硬地扶住了他。   “别告发他。”他听见江画忐忑哀求的说:“我...我会想办法赔偿你的。”   一句话,让江子恒的满心期待幻灭了。   他推开江画,木着脸,迈着酸麻的步子直接上了警车。   眼见果然不一定为实。   他在江画眼里看到的温度,都是假的。   江子恒被警车带走了,只剩下寒风里傻站着的江画。   江画这会儿掐死越歌的心都有,和江子恒有联系才会掉进度,他不联系不就好了,越歌有必要去欺负人么?!   ...这下好了,欺负同学,活该被罚。   具体怎么欺负的江画还不清楚,但看江子恒今天的样子,八成欺负得不轻。   江画气得龇牙咧嘴,还是有点吃不消他的做法,恨不得立刻揍越歌一顿解气。   系统竭力压抑,但话语间的欣喜压都压不住:“宿主,好事啊,大好事。”   江画骂:“屁的好事,说不准会记过,也可能被叫到警察局!”   系统:“进度涨了啊,涨得蹭蹭快,一下子涨到百分之九十七了!”   系统喜笑颜开,这会自己打脸,坚定一开始就选对了方法。   它在心里默默给越歌比了个大拇指,够狠!   江画果然是朵没什么原则的白莲花,到底被越歌带歪了不少,比起那些外人,已经不知不觉把更亲近的人放在第一位了。   这样太自私,太冷血,系统知道有悖初衷,但这么对江子恒却是最好的。   起码现在,蝴蝶效应已经大到磨灭掉江画未来最大的危机了。   江子恒对江画失望,以后自然就不会再关注他,江画也不再是带他走出黑暗的太阳,所有的羁绊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管这群人类怎么样,系统是开心了。   嗨皮了,满足了,接下来再当两年咸鱼,它就功成身退去拯救下一个可怜人!   至于江画以后可不可怜...就不归他管了。   ......   越歌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他没有请假,回到a市后直接去了学校,然后就被几个警察请去喝茶了。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街道上有摄像头,几个打人的小混混很快被抓,但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宁可道歉赔钱也不承认有人主导,越歌又不在a市,不在场证明铁证如山。   更何况,来学校打听一番后,警察也怀疑江子恒说听到越歌的名字可能只是听错了。   一个三好学生,保送国内着名医学院,校内风评极好的普通学生,哪有什么可能雇佣小混混欺负同学?   更何况他们调查过越歌家世,简直惨得没边了,没人欺负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欺负别人。   要是这些都不能说明问题,光看面向和身型,越歌也不像是能收服几个小混混的人啊,要知道欺负江子恒那几个混混可是那一带的小头目!   最终,事情调查一天后不了了之,而警察调查那天江子恒没来学校,他父母直接来恒安中学搬了转学手续。   为这事,江画担心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得知最终没闹出什么水花,松了口气的同时,后知后觉涌现出深深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实在太坏了。   明明是越歌做的不对,别人不知道,只有他和江子恒知道,他竟然不去揭发。   他可真是太坏了。   带着浓重的负面情绪放学回家,一路上,他也没注意到越歌不太对劲的眼神。   直到吃过晚饭洗过澡,被越歌压到床上问。   “想要生日礼物么?”   江画虽然这会儿看他烦,但听到礼物,还是诚实地动了动耳朵。   耳朵诚实,嘴巴不太诚实:“不想要,你欺负同学的事不打算先解释一下吗?”   柔软的床铺向下凹陷,屋内只亮着橘色的床头灯,根本不足以映出眼底的危险。   越歌现在没心思管那些小事,一边解他的睡衣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解释什么?你和他说话,和别人去酒吧,我也不用你解释,两清了。”   江画脑子没转过来弯,一时竟懵了懵。   帐是这么算的?   而越歌压根没给他转过弯的机会,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几个呼吸间,身上的衣服就扯落在地。   意识到可能要做一些舒服的事,江画一双桃花眼开始迷离,不太负责地想不然还是等下再算账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越歌就是这种坏东西,自己早就知道。   先对付过呗,又舍不得分。   他勉强通过被吻住的唇缝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地想,自己好像真被带坏了。   他发誓,要是下次越歌再这样,或者来欺负他,他就把越歌送进警察局改造。   下次一定!   直到吻到两人喘息凌乱,越歌又问了一遍:“想要礼物么?”   这一遍的音色比上一遍更加甜腻,江画呆呆看着眼前这张褪去‘仙气’,五官因攀上情.欲而多了几分清媚的脸,宛若受到蛊惑似的点了点头。   只有这时候,越歌一点白莲花的样子都没有。   越歌满意地笑了,眼尾弯弯,浓密的长睫扑闪,轻声喟叹道:“总算是成年了。”   这句话一出,伴随着越歌去床头拿东西的动作,江画打了个激灵,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等等!”他抓住越歌的手臂:“我怕疼,我想在上面!”   然而他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看,越歌自顾自地继续:“想想吧。”   “真的!我查了会疼死的,我不做!用手不是一样么...!”   越歌停下动作,幽幽看着他问:“真不做?”   江画最怕疼,这会儿都快吓哭了,拼了命的点头。   “不做就没有礼物了,你确定?”   江画点头的动作一滞,很快继续小鸡啄米。   越歌幽幽道:“不要礼物,你会后悔的。”   江画动作更迟缓了,脸上浮现出几抹纠结犹豫。   刚才越歌还没点白莲花样,眨眼却像白莲花附体似的装起了可怜,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失望又落寞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期待了很久的愿望落空,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长长的眼睫垂下,打落一片阴影,此刻这朵白莲花柔弱得不得了,是朵丧失理想的枯花。   几秒后,江画终于顶不住了,艰涩道:“那...让我在上面。”   越歌半遮的眸子动了动,说:“不行,哭得可爱的在下面。”   被夸可爱江画是很开心,但更多是疑惑。   他抽着鼻子,用软糯的哭腔问:“...为什么要哭得可爱?”   话音一落,眼前的白莲花忽地朝他勾唇一笑,如明月般圣洁无暇的脸邪气四溢,江画一时不备,竟没出息得看呆了。   随即,温热的身体贴近,在耳边挑起暧昧气流,他听见越歌调笑似的柔声细语。   “因为太舒服也会哭呢。” 第97章 x等于 完   一整个晚上, 江画犹如起伏飘摇的浮萍,全程没有落地感,有几个瞬间,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白, 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越歌,真是个变态。   中途他实在受不了了, 挣扎着想逃,竟然被越歌按住绑上了手,瞥见越歌更加热烈的眼神后,江画特没出息得吓到了。   不是开玩笑的,这家伙真的是个变态!   明明用手都不是很积极啊,有时候还懒洋洋慢吞吞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折磨他, 现在怎么突然跟疯了一样。   江画不知道自己哭起来可不可爱, 他只知道哭得看不清人, 嗓子都哑了。   潜伏在意识里的系统脸颊红红地捂住眼睛, 它都看不下去了。   作为白莲花上色系统,系统也是初出茅庐,第一次了解怎么上...咳,上色。   已经这样了, 应该算成功了吧...系统不确定地想。   宿主没染黑, 但被染黄了!   赶走了已知威胁,系统觉得以后应该没啥大事了,反正它不想在这围观了!   在起起伏伏的浪潮中, 系统小声说了句:当前进度条100%,恭喜宿主上色成功。   说完,也不管江画听没听见, 它嗖地跑进江画的意识深处,决定偷偷更新两年就溜。   江画听见了,不止他听见了,越歌好像也听见了,还朝江画的脑袋瞥了一眼。   不过这种时候,没人会去追究什么进度不进度。   上完色了?   那就再上一遍。   .......   上色过程中惨是惨了点,好在第二天起床,除了身体像被卡车碾过一样难受得动不了外,江画没有受什么外伤,越歌做足了准备。   哪能怎么样,夸他么?   躺在床上的江画抬起手臂,幽幽目光紧盯着手腕被绑留下的红痕,眼底火光愈演愈烈。   越歌那王八蛋!道貌岸然!禽兽不如!   好好的星期三,他累得实在爬不起来,不得不旷课一天,而越歌倒好,起床起的比平时还早。   他早上迷迷糊糊睁开过一次眼,越歌神清气爽,面带红光,留下的早餐中西合璧,丰盛得不像话,把心情好都写在了脸上。   想起越歌那副少见的样子,江画怒火消了点,就当他喜欢自己喜欢得丧心病狂了。   他捂着腰爬下床,咬牙切齿地吃了早餐,决定等晚上一定好好算账,先骂越歌一顿,再坚决要求以后他在上面!   想法是挺好的。   晚上六点半,客厅沙发上,江画板着张脸,谈判的姿势都摆好了。   越歌抱着个小箱子开门进屋,似笑非笑地朝乌云罩顶的客厅扫了眼。   “感觉怎么样?”   江画愣了愣,脸忽地涨得通红,一副‘你真不要脸’的羞愤表情瞪他。   越歌见他会错了意,失笑改口:“身体还难受么?”   “你说呢。”江画郁闷反问。   越歌罕见地有些局促,尴尬摸了摸鼻子,换好鞋子朝他走近。   回家到现在,他怀里一直抱着个纸盒子,江画想不注意都难。   傻瓜的注意力总是特别容易被转移,比起控诉,好奇心渐渐占据主导,江画盯着平平无奇的小盒子,暗想这不会是越歌要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包装都没有,也太敷衍了。   他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然在意得厉害。   “这是什么?”江画问。   越歌没多说,好像比他更嫌弃似的把盒子放到茶几上:“昨天说了,送你的礼物。”   江画狐疑瞥了他一眼,却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上前打开了纸盒。   随即,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毛绒绒的橘色。   是橘子皮!   江画惊喜道:“你不是不肯养吗?!”   小猫睡了一路,被江画抱出来时还在打哈欠,越歌立刻注意到江画身上刚沾的猫毛,眼皮狠狠跳了跳。   “看你喜欢。”他闷声说,心里却在想,就当补偿了。   本来是没想送猫的,但昨天确实有些过火,靠哄一时半会可能哄不好。   在车上时,越歌数次想把猫丢出去,此时看到江画喜笑颜开的兴奋表情,心头的不爽总归散了一半。   江画举起橘子皮笑得像朵花,这会儿什么烦恼都忘了。   “我喜欢!谢谢你!”   “你自己养,我照顾你就够累了,管不了它。”越歌提醒。   江画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养的胖胖的!”   越歌没说话,不说话就代表压根不信,江画那娇纵的性格可不是当个铲屎官的料。   不过这一招确实好用。   他被晾了一会儿,眼见江画一点回报不给,竟然去网上买猫咪用品去了,再看那只猫,表情就有点阴沉了。   要不然养几天,药死算了。   半梦半醒的橘子皮打了个抖,动物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一股杀气,使劲往江画怀里钻。   “...”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什么奖励没等到,越歌心气不顺地换衣服做饭去了。   ......   结果证明,越歌预估的没错。   这么说吧,小少爷适应上床都比适应养猫来得快。   上床用了一周,养猫用了一个月,这还是橘子皮饿了会要东西吃的前提下。   江子恒转走的事,后来江画没有再细问越歌,就算细问他也拿越歌没办法,毕竟越歌这么做的前提是为了他的进度条,而不是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出于愧疚感,他偷偷让人给江子恒送去了一点补偿。   一切尘埃落定后,高三学生也正式迈入了高考备战期,忙碌过上学期后,高三学生正式步入高中最后一个寒假。   和其他奋战的学生相比,江画每天过的像度假,而越歌顺利被保送到名牌医科大学,更是用不着担心高考。   高中悠哉三年,临近毕业,江画也不得不为以后打算起来。   实际上,他压根不想考虑,江父江母却由不得他再任性了,知道他对摄影感兴趣后,擅自帮他敲定了国外一所大学,学校就在苏闻和乔修远的学校隔壁,方便两人照顾他。   而把江画的文化课成绩教到差不多及格留学后,越歌就没再对他进一步要求,无形之中,好像也默认了他出国的事。   江画还以为他肯定舍不得自己,装可怜来挽留呢,结果消息传出后,越歌简直平静得不像话,江画憋了一个礼拜,他愣是没主动提起过,反而给自己又买了几本专业书看。   江小少爷不相信爱情了。   寒假的某天,在江母打过电话催他回家后,江画终于借着这股劲儿跑去书房耍了脾气。   “你说,你是不是嫌我烦,心里特想让我走!”   越歌手上拿着本主讲摄影的书,看书之余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烦人,猫喂了么?”   “...”真忘了。   江画兴师问罪的表情一虚,急忙颠颠跑去阳台,去了才发现越歌早喂好了,纯粹是耍他。   他气急败坏地跑回去往上扑,张嘴就要咬人,结果被接了个满怀,顺便捂住了嘴。   他跨坐在了越歌腿上,被虚虚环抱着腰,含糊不清地骂人:“你这臭骗子才烦人,我明天就出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爱好是好事,我不想拦着你。”越歌说:“硬是把你留在国内,你父母也会对我有意见。”   江画毫不讲理:“搞了半天不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讨好我爸妈。”   越歌没否认。   “靠,你根本没有心!”   越歌还是没否认,翻了页书,边看边说:“你总不能一直玩,以后会无聊的。”   江画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瘪了瘪嘴。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他抱着越歌的脖子蹭,哼唧道:“我不想自己去,要不你陪我一起...”   “去国外读医要有专业基础,比如医学本科的学历,不可以国内高考后直接读,但大学中途可以去交流,或者读研读博,可那时你就快毕业了。”   江画问:“你特意查过?”   “嗯。”   “...没别的办法么?”   “暂时没有。”察觉到他怏怏的情绪,越歌放下书,另一条手臂将人抱紧了些:“只有两年,没什么可担心的。”   “谁说的,不是说要读四年。”   越歌笑笑:“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学医可能要更久点。”   “这时候你还骗我!”江画嗔怒,脾气刚一冒头,又颓废地熄了,他贴着越歌嗅了嗅,难过道:“可是我不想分开。”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越歌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一时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指望江画学出多少成就,只是拿摄影当爱好的话,国内的学校已经足够满足需求了。   但那次拜访江家,江父却语重心长地和他聊起江画的未来,表示江画毕业后,必须要去外面锻炼锻炼。   按照江父的说法是他们这些年太过宠爱江画,将孩子宠得不谙世事,没有独立生活能力,担心以后万一江家出了问题,江画因此而吃大亏,总是就是要放傻儿子出去历练一番,长点经验教训,除此之外不会干涉两人的感情。   这些都是借口,越歌很清楚。   江家在国外也拥有多套房产,江父江母常年住在国外,江画一走,几乎相当于移民,一家人时常见面算什么历练。   说白了就是觉得他们谈的恋爱只是小打小闹,分开一阵就冷却了,到时自然井水不犯河水,在国外几年,江画还能和苏闻等人培养培养感情。   江家真的很麻烦,除了江画之外一个都不好搞定。   越歌当时想过,如果拒绝这个提议,江画肯定和自己站在一边,以江家父母对儿子的溺爱程度,最后八成会不了了之,只要江家有江画这个弱点,就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江画真有这方面天赋,学习之后,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打算进一步深造呢,用感情唬住江画,算不算耽误了他。   很久以后,这傻子会不会突然聪明了,转头跑来抱怨。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想到这点实在难得。   越歌叹了口气,江画不但是江家的弱点,也是他的弱点,那个老奸巨猾的资本家岳父是不是在这考验他呢,考验他为不为自己儿子着想。   聪明人就是喜欢疑神疑鬼。   几经斟酌之后,他决定遂了江父的意。   对待江画,越歌没用普遍的安慰方式,比如什么出国很方便,会经常见面什么的,那种恐怕会适得其反。   他想了想,说:“分开只是换一种方式谈恋爱,一直每天都腻在一起就只能体会到一种,那不是很遗憾么。”   江画挺直腰脊,诧异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异地恋也蛮有趣的,是很新鲜的感觉。”越歌接着忽悠:“有机会试一试不是也很好么,毕业以后就没机会体验了,如果只谈一场恋爱,却不把所有谈恋爱方式体验一遍,是不是很吃亏?”   江画脑子有点迷糊,思绪被牵引,又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所以犹豫着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点。”   他这副呆头呆脑,被牵着鼻子走的模样非常可爱,忽悠他和忽悠别人不一样,第一次忽悠江画起,越歌露出的笑意就是真的。   “所以就当体验,不然再等几年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为什么以后没机会?”   越歌示意他凑近,江画乖乖贴过去,听到了一句轻声低语。   顷刻间,红蔓顺着脖子攀上脸颊,桃花眼水润而潋滟。   至此,他彻底没了意见,紧抱住越歌的脖子同意了。   江画傲娇地想,哼,他也是没办法啊。   谁让越歌说,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一辈子都要把他绑在身边呢。   他不想被绑着,越歌是个变态,在床上他都被绑怕了。   他要体验异地恋,他得珍惜这几年,不然太亏了!   随着气氛的改变,书房里的温度开始攀升。   江画是个感性派,腻歪劲儿来了就缠着人不放,到处添油点火,仗着姿势便利,就去咬越歌的喉结。   越歌僵了僵,目光暗了下来。   他看向收拾得很干净的书桌,若有所思。   感觉到他起了反应,江画像只偷到腥的猫,得逞地‘嘿嘿’一笑,眼波流转,威胁道:“让我在上面,不然我就跑了。”   “行。”越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答应得太快,江画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当即喜形于色,重重亲了越歌一口,拉着他就要回卧室。   结果人刚站起来,腰侧突然被扣住,脚底传来一片失重感,直接被越歌抱到了书桌上。   越歌去解他的裤子,一脸认真道:“你在上边吧。”   江画:“...?”   狗东西!不是人!   骂骂咧咧的话来不及说就被堵住了嘴,室温持续升高,在熟悉了彼此的身体后,越歌不用几分钟就能让他意乱情迷。   衣服被扯开大半后,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江画余光扫见,是越歌微信收到的消息。   看不见是谁发来的,但倒是让他走神想起了一件事,软趴趴地推了推越歌的肩膀。   “对...对了,你微信的昵称...”   “什么昵称?”   “...你起的x、x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歌动作一顿,恍然失笑。   没想到江画还记得这个。   以数学的角度来看,x是未知而神秘的象征,倘若赋予不同前提,它可以是任何答案。   可以是简单显露的数字1,也可以是无法论证的伪命题。   越歌觉得,这和自己很像,在得出真正的答案前,他可以是任何需要成为的人。   然而,即便层层迷雾笼罩,需要无数辩证推导,每一个x都必然存在着正确答案,经过十几年的复杂计算,如今他已经解开了这道数学题。   越歌停下亲昵动作,沉吟片刻,在江画迷蒙的注视里,拿起手机换了昵称。   【糖衣炮弹】   几秒后,他自嘲一笑,删除重输。   【糖纸】   换完后,他朝江画弯了弯漂亮的眼睛,语气意味深长:“想知道?”   江画慢半拍地点头,眼里满是求知欲。   “以后不要再提在上面的事,我就告诉你。”   江画没好气地瞪了越歌一眼:“滚!不问了!”   越歌也不生气,眸色渐暗,重新煽动起余温,却是闭口不答了。   答案很简单,等江画一觉醒来后,只要不是太傻,看到了就会发现。   褪去神秘感的x等于糖纸,服务对象是一颗话梅糖。   答案是守护一生。   也是我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