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法庭/法院工作日记》作者:蛾富贵/降谷蛾   文案:   第三人视角讲述大明星起诉总裁离婚并争夺抚养权。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双性 - 现代 - 轻松   大明星起诉总裁要求离婚和养子的抚养权。   法庭上,法官问大明星:“原告你声称养子和你有血缘关系,养子其实是你的私生子吗?”   大明星:“不是,他是我和被告的婚生子。”   法官:“**在我国可是违法行为。”   坐在被告席的总裁勾起唇角,露出静观好戏的笑意。   大明星窘迫地憋红了脸,自暴自弃地吼道:“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   总裁×双性大明星。   第一人称叙事体,以第三人(书记员)视角讲一个双性大明星起诉总裁离婚并争夺孩子抚养权的小甜饼。   ‼️薛定谔的甜饼,不保证所有人都觉得甜,只保证不虐。   ‼️文中相关法律程序和规定存在虚构成分,请勿较真。   ✨感谢喜欢、评论和打赏。 第1章   这是我在法院民庭做书记员工作的第二年,作为专门负责传统民事案件的业务庭,我们接手的离婚案可谓千奇百怪,我本以为自己已看遍婚姻百态,无论多无底线的夫妇都再难让我心有波澜。   不过,我拿到这份离婚纠纷的材料时,还是险些在立案庭鸡叫噢不、尖叫出声。   本案原告和被告均是男人,在同性婚姻合法的今天不算稀奇,令我不敢置信、惊诧不已的,是双方当事人的身份——名人,超级大名人!   当我将材料抱回办公室,填写卷宗封面的手,都情不自禁地颤抖。   案由:离婚纠纷。   原告:连恩。   被告:金恺琛。   ——自我踏进法院工作至今,我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接手审理万众瞩目大明星和富可敌国大总裁的离婚案。   为了证明没有白震惊一场,我略过起诉状,直接翻到当事人身份信息,连恩被评价为“女娲打了一亿次草稿才捏造而成的完美容颜”立马跃然入目,我虽不追星,但以连恩的咖位,我很难不在各大新闻头条页面眼熟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连恩身份证上的照片,显然是早些年拍摄的,那时他还没有标志性的及腰长发,短碎发打理得清爽有型,同样精致的五官不似如今柔美中暗含锋芒毕露的艳丽,眉宇间还清晰可见少年人的纯真和朝气。   我轻手轻脚地从钱包中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瞄了一眼,不禁啧啧称奇,要不为什么说人是大明星呢?连身份证照的颜值,普通人都无法比拟。   至于连恩的年龄……若他没有进行过修改,二十六岁能斩获今日的成就着实令人佩服,并且我记得,连恩是在风头正盛的二十岁,突然和当时还是知名富二代的金恺琛登记结婚,随后两人收养了一名两岁的小男孩,名叫“连喜”——取自“喜结连理”。   关于金恺琛,我对财经一窍不通,可过去的娱乐八卦,这三个字也是隔三差五就抢占头条的常客,只是和连恩结婚后,金恺琛鲜少再流连花丛,甚至称得上洁身自好,想到媒体将金恺琛这一行为称为“浪子回头”,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要能抱得连恩这样的大美人回家,我能终生吃素地把他供起来。   纵使金恺琛的外形条件和连恩十分登对,家族背景又深远雄厚,然许是我工作中见识了太多人渣,不仅未能麻木,反而更加厌恶在感情里缺乏自我约束的人——品德败坏就是品德败坏,不管如何英俊多金都无法掩盖这一点。   我本以为连恩起诉离婚的原因是金恺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地出轨——毕竟外面的屎没吃过都新奇,但起诉状却未提及半字,只寥寥几句简述两人各自工作繁忙,感情疏离,请求法院判决离婚,并争取养子连喜的抚养权。   连恩没有要求分割巨额婚后财产,我相信他也不差钱,可他没有和金恺琛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而是走到了诉讼这一步,这其中自然有暂时不能与外人道的理由——我不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也不是从只字片语就能推断出真相的名侦探,他们婚姻破裂的来龙去脉,只能等到开庭之日,才可一窥究竟。   我拿起座机听筒,拨通了起诉状上金恺琛的手机号码,听到对方低沉又悦耳的应答,我惊愕地愣了愣,才找回注意力,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和这位只在媒体平台上远观过的大总裁说道:“这里是人民法院,关于连恩诉你离婚一案,请问你今天有时间来领取传票和相关材料吗?”   对方沉默良久,久到我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我的律师今天下午去取。”语毕,他挂掉了电话。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在金恺琛游刃有余的磁性声音中,听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第2章   离婚案得以调解贯穿始终——通常而言是这样。   但本案双方当事人身份特殊,承办法官似乎并未打算庭前调解结案,连我告知她金恺琛的传票由律师领取,本人不到法院,她也仅是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据我一年来的观察,这位法官办理离婚案,从排案起就会要求当事人到院里,以便她了解情况,当初有当事人委托律师领取传票,还被她训斥:“律师能代替你离婚吗?”   对于普通人的人生而言,婚姻或许重要过事业,如若摊上离婚官司,无论如何也会将工作放到一旁,及时配合法官处理自己的离婚案。当然,也有人对案件漫不经心——仿佛不急于摆脱家庭的桎梏,也不迫切挽回即逝的爱情,所以在开庭前,法官需要和当事人频繁接触,他们对婚姻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判决的结果。   可这次的当事人是连恩和金恺琛,像他们那样的人,婚姻又占几分重量呢?以我浅薄的见识,我认为婚姻之于他们,更像一种维持体面的道具,他们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却不会轻易分道扬镳,更不会不顾颜面地对簿公堂,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连恩不惜出此下策,也要离开金恺琛?   我是打心底感到好奇的。   至于金恺琛对连恩的态度,在我看来有些满不在乎,毕竟他的律师来领取传票时,特意对我强调:“接下来的事宜请老师直接和我接洽,尽管连先生在起诉状上留有金总的私人号码,但金总事务繁忙,开庭之前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连恩考虑得很周到,为了确保我们百分之百联系上金恺琛,在金恺琛的联络方式处,留了好几个手机号码,其中包括金恺琛的秘书,以及眼前这位律师。   做我们这行几乎天天和律师打交道,金恺琛的最强律师团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金恺琛是出于习惯还是别有所图,一个连财产都不涉及的离婚官司,居然出动这样的精英律师。   相较于金恺琛,连恩显得上心不少,在我通知他领取传票的第二天,他本人带着律师和助理,低调地来了法院。   在接案时,上头就对我们庭打过招呼,不准向无关人员透露半点本案的相关信息,所以当同事碰巧看见连恩,事后向我确认是否是本人时,我也只好装傻充愣,说他们看错了——这是后话。   连恩一行人进入法官接待室,是我先于承办法官一步接待的,我故作老练淡定地捧着茶杯,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连恩缓缓走近——他比荧幕上看起来还要纤细,个头不算太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穿着宽松休闲的白色衣裤,没有Logo看不出品牌,只衬得他干净出尘。那头标志性的柔顺长发披散着,头顶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和黑色的大墨镜与口罩一起,挡住了他不足巴掌大的脸。   我喉咙不禁发紧,像是被他天生的光芒灼烧得生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道:“请坐,法官马上就下来。” 第3章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名人如此之近,近得能清晰嗅到秋风游走过连恩颈项携取的暗香,不过,我依然没在他失去口罩与墨镜的遮掩,苍白得仿若透明的素颜,窥见一点粗糙的毛孔。   在我忘记伪饰的露骨注目里,他不以为意地用纤长手指撩开黑色长发,穿透琉璃窗的懒散阳光恰巧洒落至他的耳尖,笼罩着薄粉的肌肤莹莹闪烁起炫目的光斑。   许是茶杯热气的流窜,我的掌心溢出了一层汗液,仓皇的我下意识将手收得更紧,双唇轻轻嚅嗫,盘算着在法官到场前,能不能向连恩打听一下护肤的秘诀,或是要一份亲笔签名。   然后,法官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你把缺的材料收齐了吗?”   我身躯一震,迅速回神,对上法官询问的目光时,瞳孔不由自主地移开闪躲,顺势又转向了连恩,“那个……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你的结婚证带来了吗?”   连恩的起诉卷宗里没有他和金恺琛的结婚证,尽管他们的婚姻关系算得上人尽皆知,可法律程序上必须手续齐全。   “我还是没有找到结婚证。”没有了机械媒介传播的失真,空气中连恩的音色听上去更加柔和,像一片飘零的羽毛,轻盈又脆弱,“其实我和金恺琛登记后,我再也没见过结婚证,以前没有在意,现在想,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语毕,连恩抬手缓缓揉了揉太阳穴,同时眼眸自然低垂,卷长的睫毛颤抖扑扇,有一圈阴影映在眼下,我端详半晌,发现睫影之中,藏着一片疲惫的青紫。   “我们去民政局开了结婚证明,可以证明连先生和金先生的婚姻关系。”明快的女声拽回了我游走的心神,说话人是连恩的律师,但这是一张生面孔,法官在看卷宗时,也表示从未见过该律师。她似乎明白这股陌生感,遂在末了自我介绍:“我一直在日本工作,这次回国是受连先生的聘请。”   律师看上去还很年轻,大概三十出头,连恩特意请她从日本过来辩护,应该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这就令我更迷惑:金恺琛出动最强律师团的律师,还可解释为习惯、省事,连恩又是为了什么大费周章请这样一名律师呢?明明看上去不是一件复杂的案子——我只能归结为有钱人什么都要最好的癖好。   法官让我把证明收好,便问连恩:“你说金恺琛把结婚证藏了起来,你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防止离婚吗?”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确实不愿意离婚,我私下和他沟通过几次,都被他转移了话题。”连恩习惯于面对媒体记者,所以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又带有保留,比如不随意猜测金恺琛的目的,又比如到底何为“转移话题”。   “婚姻自由包括结婚自由和离婚自由,但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换句话说,要是金恺琛不愿意离婚,法院很难支持你的诉求,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和他的婚姻关系确已破裂,只是,你的诉状和证据材料,都无法证明这一点,而且,你是首次起诉,判定驳回是八九不离十。除非你有别的理由及事实证据。”法官草草地翻阅着卷宗,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针见血,“到了法院都不说实话,你怎么达到你的目的?”   “我和金恺琛本没有感情基础,结婚不过他图皮相、我图名利,他腻了烦了大不了当我是一个闲置在家的花瓶,离不离婚都不影响他在外花天酒地,我既然答应了结婚,这些我都心中有数。”连恩直言不讳地说明他结婚的原因,律师和助理都有些诧异,却也未加以制止,放任他继续道:“但我的孩子长大了,他能够意识到这样的家庭是不健康的,况且他跟我姓,金家从来当他是外人——我没有觊觎金家家产的意思,只是认为孩子不应该在这种处处排斥他的家庭环境中生长,离婚后我带他独自生活,尽管我需要外出工作,可他至少不用活得像现在一样压抑。”   “也就是说,你想要离婚,是考虑到金恺琛和他的原生家庭给小孩的成长带来了不利影响,但这些你都需要提供证据,像是你说金恺琛在外‘花天酒地’,你有他出轨的证据吗?八卦报道是不能算作证据的,就算拍到他和别的男人女人在外勾肩搭背,也无法定性为‘出轨’。”法官坦言。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连恩与金恺琛的婚后相处状况,大致如同诉状上的描述,两人各自繁忙,鲜少相聚。   送走了连恩一行人,法官对我说道:“你再联系一下金恺琛,让他抽空过来一趟,我要问问他的想法。” 第4章   无论出于对案件的推进,还是摒弃职业道德后对我个人好奇心的满足,我都希望尽快与金恺琛见上一面。   但一方面金恺琛日理万机,就算关系到于他而言同样独一无二的婚姻关系,他的律师依然回答我需要交由秘书安排日程;另一方面我们庭里还有许多案件等待处理,光是连续几天的出差就令我身心疲惫。所以,在得到金恺琛的律师答复我具体会面时间前,我暂且将这起离婚纠纷放了一放。   直至确认妥帖了金恺琛到院里来的日子,我才意识到,金恺琛和连恩都是公众人物,除了他们双方当事人的说法,了解他们婚姻状况的方法还有很多——网络自然是最简单快捷的首选。   趁着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拿出手机,以“连恩”、“金恺琛”、“离婚”为关键词,搜索起相关新闻——这里要事先说明,我是怀抱着对工作的热忱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没有想看八卦的意思。   搜索出来的结果和我想象中有一点出入,我本以为他们打算离婚的消息多多少少会走漏些风声,然而不管是连恩还是金恺琛,两人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天衣无缝,不仅如此,我还在千篇一律的公众号水文中,看到金恺琛和连恩被多次提名“娱乐圈最不可能离婚的夫妇(夫夫)”。   小编给出的理由大致如下:一、尽管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可歧视现象仍旧存在,普通同性情侣提交结婚申请尚需犹豫再三,金恺琛和连恩却在法案通过的三天后便登记结婚;二、连恩每年的生日,金恺琛都会同他一起庆祝,并准备贴心又昂贵的礼物;三、金恺琛和连恩有共同养育一名儿子。   这种瞎编乱造只为获取流量的文章,向来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但关于上述提到的第二条内容,还是吸引了我的眼球。   回到检索界面,我将“离婚”删去,改为“生日礼物”,再次搜索。   这次出现的内容较之上次,统一又具有可读性了许多,我翻到连恩粉丝制作的汇总贴点了进去,迅速浏览完毕,带着牙龈酸痛的艳羡再退了出来——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哼,为什么不用来砸我!   总而言之,金恺琛赠予连恩的生日礼物,绝对不仅是“贴心又昂贵”,金恺琛似乎有意追求“举世无双”,除了独家定制的豪车、游艇、私人喷射机,还有充满传奇的美酒与藏品,更令我震惊不已的,是只因连恩一句“想看企鹅”,金恺琛便为他安排了一场南极中的烛光晚餐。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称的绝美爱情吧……不对,我不能被金钱所迷惑!这不是普通的离婚案,必须要特殊问题特殊对待。   我赶紧从纸醉金迷的炫目光彩里抽身而出,考虑到以金恺琛的手腕,控制舆论简直轻而易举,我索性放弃了这个查询方向,将目标定位金恺琛和连恩的养子——连喜。   孩子是夫妻的镜子,不过我显然低估了这对夫夫对连喜的保护欲,别说从镜子内对金恺琛与连恩的婚姻真实状况窥探一二了,我连镜子在哪里,都无从得知。   网络上关于连喜的消息,都是和连恩串联起来的,内容大同小异为“连恩收工回家陪儿子”,且发布时间集中在这一年左右。   我对连喜更加好奇,尤其是长相,草草将篇幅不长的网页检索记录看了一遍,我立即开始搜索连喜的照片——没有。我不死心地翻了十几页,只有一张四年前,狗仔偷拍连恩抱着连喜在夜里步行的背影。   而偷拍这张照片的狗仔及所在公司,被连恩告上法庭,当时坐在原告代理席的,正是金恺琛的最强律师团。   “连恩那案子,你调查得怎么样了?我一把年纪是不知道现在的明星了,就看你们这些小年轻了解多少。”法官乐呵呵地走到我身边,向我打听进展。   我放下手机,挠了挠头,强颜欢笑道:“目前来看……完全没发现他们离婚的理由。” 第5章   当我以为连恩的离婚案,在与金恺琛见面前都不会有新进展,正专心致志利用工作空闲时间学习《民法典》时,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拨进了我们办公室。   来电的人,是连恩的母亲——连美心。   从婚姻家庭法的角度,婚姻只是伴侣两人间的事情,第三人就算是父母,也不得干涉婚姻自由。但我国是个人情社会,在婚姻这件事上,实在很难以用法律的条条款款来约束父母对子女婚姻幸福的担忧之心。在处理离婚案时,只要当事人愿意,我们也会向他们父母了解情况,听取长辈的意见。   于是,当我向法官转述完和连美心的通话内容,她当即决定前往连美心家中,取一份连美心的询问笔录。   连恩的案子很特殊,他的知名度太高,一言一行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特别是本案极有可能驳回他的诉讼请求,所以我们必须办得滴水不漏,才能避免落人口实。   在院里的车辆驶向连美心位于半山别墅区的豪宅途中,我又情不自禁讲起了那通电话:“连恩的妈妈好像很生气,一直质问我连恩起诉离婚的具体原因。”   “连恩妈妈不是说,金恺琛告诉她,她才知道连恩起诉离婚的吗?自己儿子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怨气。”法官接话道。   “或许她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因为连恩完全没有需要和金恺琛离婚的理由,认为他将婚姻当成儿戏,才会如此生气吧。”我盲目地猜测。   对此,法官却另有一番看法:“离婚不需要理由,他不想和金恺琛在一起,这就够了。需要理由的,是我们这些站在中立位置的执法人员,为了维护另一方当事人的利益和婚姻家庭和谐,不得已才向他索取事实依据。”   婚姻和恋爱截然不同,离婚与分手亦然。   恋爱中的两个人想要分开,只需要一方将另一方的所有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并狠下心不再见面,就能断得一干二净。而婚姻是责任,选择了被责任束缚的人,想要单方面从中解脱,绝不可能如同一句“离婚自由”轻描淡写,此时过往的爱情都会化为镣铐,牵绊住转身离开的脚步,未能握住钥匙的手,除了举刀将双腿斩断,别无他法。   这一刻,我不禁想起连恩疲惫的脸——如果他真的在婚姻中感到幸福,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吗?   带着疑惑,我在记录询问笔录的间隙,偷偷打量起连美心和连恩相似的五官。   这位母亲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对“贵妇”形象的设想,保养得宜、衣着得体,若不是端着红茶杯的手不经意地流露出年岁的痕迹,乍看之下,很难相信她的孙子连喜已经八岁了。   自打我们进门,她都尽力保持着优雅的气度,可言语间,还是充斥着对连恩的抱怨:“要不是恺琛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知道连恩居然要离婚。他们的关系在我看来可好了,恺琛清楚由于我是单身母亲,早年家里贫困,连恩不得不去做演员、模特什么的兼职挣钱,积累了不少怨气,成名后便对我爱答不理,所以恺琛总是替连恩尽孝道。你们说,要是恺琛不喜欢连恩,怎么会为我这个当妈的费心思?这房子从购置到装修,都是恺琛一手包办的,家里的保姆,也是恺琛聘请的。连恩起诉离婚,在我看来,就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待连美心说完,法官又问:“你说金恺琛替连恩尽孝道,他经常到这里来看望你吗,是他独自一人,还是和连恩同行?”   “恺琛工作很忙,几乎没时间专程到这边来看望我,但他时常派人送来衣、食、住、用、行方面的东西,让我这个独居的老太婆,至少不会觉得没人记挂着我。我见到恺琛,只有逢年过节他邀请我参加家庭聚会的时候,那种场合连恩会和他在一起。至于连恩……”讲到这里,连美心顿了顿,冷笑一声,才接着道:“大明星哪有空闲到我这里来坐一坐?他不仅不见我,每年他生日,恺琛都尽心尽力地为他庆祝,他呢?我可没见到一丝表示。你们不信去网上查一查,有没有关于他给恺琛庆生的报道。真不想承认这样的白眼狼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连美心的说辞提醒了我,在之前的搜索中,我的确没有见到关于连恩为金恺琛庆祝生日的八卦新闻。   难道连恩想要离婚,真的只是个人原因?   法官似乎也有相同的疑惑,遂继续追问:“你站在连恩的角度,能够想到他要和金恺琛离婚的理由吗?”   “大概是以为自己功成名就,翅膀硬了吧。”连美心放下茶杯,一字一句间无不暗含讽刺,“他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谁?没有恺琛,谁搭理他这个撇去皮相一无是处的戏子?他的每份工作,都是恺琛为他把关,再安排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操了什么心?他根本没体会过娱乐圈的残酷竞争,开了几场演唱会、得了几个破奖就当自己举世无双了,还离婚?离了恺琛,他连恩什么都不是。”   连美心的言语太过尖锐,一时之间,我都忘了要将这些话全部记录下来。   而且,我仿佛……猜到为何连恩要离婚了。 第6章   为了证明我猜测的正确性,拜访过连恩母亲的当天回到家中,我便立即打开电脑,搜索起连恩与金恺琛的相关八卦报道。   正如连美心所说,连恩的工作,都未能脱离金恺琛的影响。   不仅是连恩参与的影视演出和公共活动,资方均有金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就连他入组拍戏,金恺琛除了会安排保镖寸步不离地保护他,还派人频频探班,更有剧组人员的小道消息称:只要连恩在剧组一天,金恺琛的手下就会给组里全员发放点心、饮料一天,偶尔金恺琛本人会出现,但次数不多,待的时间也不长。   乍眼一看这些消息,处处透露着金恺琛对连恩小心翼翼的爱护,可是——太多了,几乎没有哪一部剧、哪一场活动是例外。   这已经超出正常的爱护范围,变为了密不透风的监视。   ……这会是连恩离婚的理由吗?我得不到答案地自问。   只是,茫然无解不过暂时,第二天,便是金恺琛前来法院的日子。   到了约定时间,我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捧着茶杯准备和法官一起下楼去法官接待室,法官却临时有急事,遂对我说道:“你先去和金恺琛聊聊,了解一下情况,我一会儿就来。”   我愕然愣住。   尽管在之前的工作中,我也有代替法官接待当事人的经历,可那些都是极其简单的案件,这次……好吧,从案件的本质上来说并不复杂,让我望而生畏的,归根结底只是两位当事人过于特别的身份。   当我独自站在金恺琛身前,需要仰起头,才能越过他被笔挺西装完美包裹的高大身材,看清那张清新俊逸的脸。我记得他的外婆是土耳其人,所以不同于亚洲人较为扁平的面相,他的五官更为深邃,剑眉星目略带笑意也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暗含的强大压迫感。   我差点一句“金总”脱口而出。   “老师,可以开始问话了吗?”金恺琛律师的及时插话,将我从手足无措的仓皇中拯救出来。   “啊……可以的。”我干瘪地应了一声,一边解释,一边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承办法官要晚一点才能过来,我先替她问金恺琛先生几个问题。”我装模作样地翻开卷宗,佯装淡定地继续道:“之前我们和连恩先生交换了意见,昨天又到连恩母亲家里询问了一些信息,对于连恩先生提出离婚这件事,金恺琛先生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很意外。”金恺琛坐在我对面,双手交握放于桌面,气度从容,言语徐徐,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我一直认为,我和连恩的婚姻足够幸福美满,对于他的事业,我也尽我所能提供资源,他诉状上所说的‘各自忙碌、聚少离多’更不是事实,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离婚,或者说,离婚对他而言有何好处。”   金恺琛的答复完全在我意料之内,于是我没多加追问,又另起一题:“在他起诉你离婚之后,你们有就这个问题进行交流吗?”   “他躲起来了。”金恺琛的唇角勾起漫不经心地弧度,“虽然我知道他在哪里,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他,等他考虑清楚轻重利弊,我们再谈也不迟。”   一股烦闷涌上我的心口,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中性笔,焦躁地连按数下笔尾的按钮,有些冲动地直言:“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连恩对于你,是怎样的存在?”   “他是最完美的伴侣。”金恺琛不假思索地回答。   以下,就当作我添油加醋、自作多情的自说自话吧。   这一刻的金恺琛,宛如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孩,面向世人,狂妄自大地炫耀:“我拥有全世界最美丽动人、最独一无二的玩具。” 第7章   我不是一名合格的法律工作者。   在法官进入接待室,接替我继续开展询问后,我恍然回神,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作为一个人难免会有偏见,我却将偏见带入了工作之中。   尽管在场的所有人均未在意我无伤大雅的莽撞,可浓重的愧疚感令我如坐针毡,接下来法官问话的过程中,我情不自禁地垂下头颅、拉耸肩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沉默旁听。   法官在进门时,就向我了解了之前的交谈内容,遂她未再重复发问,直截了当地对金恺琛道:“书记员刚才问了你对连恩起诉离婚的态度,我们也向连连恩了解了他对于你们婚姻的看法,现在我们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是如何看待连恩和你们的感情的。”   “我对连恩一见钟情,他很漂亮——虽然是个男人,但我始终认为‘漂亮’才能形容他。”金恺琛不以为意地坦诚自己的肤浅,眼眸里浮现的迷恋,不加丝毫掩饰,“在他以前,我从没有主动追求过任何人,当时我对他的确是势在必得,现在我同样不会放开他。”   “所以你不会同意离婚。”法官陈述了一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结论,又问:“连恩说你在外花天酒地,这是事实吗?”   “他是这样说的?”金恺琛似觉连恩的说辞有些可笑,眉宇间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态,“我不否认因为应酬的关系需要出入声色场所,但我可以保证,婚后我绝没再沾染过任何人,媒体或许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只是他身为我的爱人,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会主动向他汇报行程。”   “关于汇报行程这件事,是他提出要求,还是你自觉为之?”法官深入追问。   “他对我和谁去哪没有一点兴趣,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金恺琛的笑意染上自嘲的意味。   我略感诧异,法官也微愣片刻,才道:“这么看来,连恩在维持婚姻生活这方面,没有尽到他应尽的责任。据他所说,他是为了利益才和你结婚的,你对于这方面如何看?”   我想,我和法官吃惊的原因,是相同的。   就算法律上再三强调伴侣间家庭地位平等,也改变不了婚姻中双方因出生、收入、学识等难以平分秋色的现状。在外人看来,金恺琛与连恩结合组成的家庭,连恩显然应是出于弱势一方,却未曾料到连恩如此漫不经心。   他是已经不在意金恺琛所能带给他的好处,还是深信,居高临下也可俘获金恺琛不离不弃的真心?   “如果指钱,连恩在与我登记前,就提出签订协议,婚前及婚后财产都归各自所有,并且他放弃我的遗产继承权,他置办的大部分资产都在我们儿子连喜名下,所以我不认为他是一个贪图我钱财的人。”金恺琛娓娓道来,与此同时,右手的拇指指腹轻抚过左手无名指,我倏然注意到那枚奢华的婚戒,还未仔细打量,他低哑的声音又飘进我的耳朵:“不过,连恩在事业上的野心大家都有目共睹,无需他开口,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法官点点头,算是肯定了金恺琛的言辞,接着向他核实:“你父母对连喜的态度如何?连恩说他们非常排斥连喜,他不希望连喜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成长,才提出离婚。”   “我父母工作繁忙,确实没能成为合格的爷爷奶奶照顾连喜,但……排斥?我实在不知道连恩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若你们需要证实我父母的态度,正好他们后天就会回国,到时候可以向他们取证。”金恺琛的语调暗含无辜,明确地否认了连恩的说法。   金恺琛离开后,法官揉着肩膀,略显无奈地道:“看样子只能驳回连恩的诉讼请求了,你通知连恩明天过来,我们再给他做做工作。” 第8章   连恩似乎停止了所有工作,专心处理离婚官司的事宜。   本以为突然告知他明天来法院一趟,会和他的行程有所冲突,没想到他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几年前我恰巧看过连恩主演的电影,是一部贺岁档影片,新年时陪同家人们一起去影院观看的。   那时候连恩的人气还不如现在如日中天,却已经饰演了名导执导经典IP的主角,同他搭戏的全是一线影帝、影后。由于片子整体基调轻松幽默,身处一群戏骨当中的连恩,尽管没受过科班训练,演技也不算拉胯,再者他的外貌实在优越,我妈都不禁连番夸奖:“这主演也太好看了。”   只是他能拿到这样的角色,要说不是金恺琛的功劳,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自此以后,无论他多么努力,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金恺琛的功劳。   若连恩在事业上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野心勃勃,一定很想摆脱金恺琛的影子,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当然,这只是我所猜测的缘由,而且,就算原因真是如此,也无法认定为连恩与金恺琛之间“感情确已破裂”,符合判决离婚的法定依据。   “这次我们通知你过来,主要因为昨天金恺琛表示他坚决不同意离婚,而你目前所提供的证据,实在证明不了你和金恺琛之间的感情问题已经严重到必须离婚的地步,我们法院是只要还有一丝和好的可能,就会调解你们和好,所以我认为,这个官司实在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你不如现在撤诉,回去和金恺琛好好谈谈,或者在我们法院的组织下,你们协商今后应该怎样维持感情,这个案子最后判,也只能驳回你的诉讼请求。”法官在连恩到来后,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所有人皆可预见的结果。   连恩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撩绕着发丝,平淡地问道:“除了不同意离婚,他还说了什么?”   “我们还问了金恺琛关于他父母对连喜的态度,他说他父母并不排斥连喜,关于这一点,要是你不打算撤诉,我们之后会向他的父母核实。”然而法官的话虽如此,我却心知肚明金恺琛父母对连喜的态度,并不影响金恺琛和连恩离婚与否,他们顶多作为不利于连喜健康成长的一点因素,在金恺琛和连恩离婚成立后,对金恺琛争取连喜的抚养权起消极作用。   只要金恺琛和连恩的婚姻存续,连喜的抚养权就归他们双方所有。   “金恺琛的父母都是体面人,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金恺琛娶了个戏子回家,简直败坏门风’这样的话,你们去取材料,十有八九也不会有收获。”连恩低垂下眼眸,自嘲一笑。   空气霎时有些凝固,我屏住呼吸,为难地环视了一眼瞬间陷入沉默的众人,最后还是法官经多见广,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寂,“你若是有其他必须离婚的理由,我建议你现在就告诉我们。”   “都是一些不足以构成离婚条件的琐碎事罢了,等开庭那天,让金恺琛一起听好了。”连恩没有听取法官的意见,同时决定继续这场对他极为不利的离婚官司。   我担心他一时意气用事,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往日爱侣分别坐上原告与被告席,列举证据互相指责,就算被驳回诉讼,这段感情也将变得千疮百孔,再难以复原。遂跟着他离开的背影,踟蹰着想要上前,再好生劝一劝他。   鉴于连恩四周常年有狗仔跟拍,经院里许可,他的保姆车破例停在了院内员工自用的停车场。   等司机开车过来时,连恩侧倚着办公大楼出入口的大理石门框,从裤袋中摸出香烟和火机,动作娴熟地点上,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精致的脸,我这才意识到,他做了完全不符合他形象定位的事情。   助理瞧见这一幕,忿忿地夺走他手中的烟,拧灭扔进垃圾桶,再低声呵斥:“你疯了?要是被拍到,你就该身败名裂了!”说这话时,助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威胁我装瞎闭嘴。   连恩不以为意地回过头,慵懒地目光从我的身体流转而过,意味深长地轻笑道:“身败名裂吗?听起来很不错。” 第9章   连恩一意孤行不愿撤诉,案件的调查不得不继续下去。   正如之前所说,我们去取了金恺琛父母的材料,毫无疑问,得到了一番冠冕堂皇、父慈子孝的说辞,至少明面上,金恺琛的父母没有对连恩与连喜表达出一丝不满,甚至谈及连喜时,脸上还浮现了溺爱的神情。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但就现实生活而言,连恩和金恺琛的婚姻其实已经颇为美满,童话般的爱情只存在于童话,真实的伴侣不过是激情后相互厌倦,不舍最初的投入又不停自我欺骗。   金恺琛或许霸道强势充满控制欲,然而构不成感情破裂,除了寄希望于这次诉讼离婚风波让他学会收敛和尊重,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当然,尽管他对连恩的爱过于扭曲,我却不能否认他的情真意切,将视线从离婚这件事本身跳出来,在他们相爱——或是表现出相爱的曾经寻找蛛丝马迹,说不定能让结局变得圆满。   打定了主意,我周末下班前发了一条微博:“刚入坑金恺琛×连恩,想问问姐妹们,有哪些值得考古的糖!”   回到家中,再拿出手机,已经有我的小伙伴发来私信:“姐妹也入坑了吗!来嗑我们总裁和恩大美人的绝美爱情嘤嘤嘤!先看看这个六年前的宝藏视频,节目组突击恩大美人家做采访,于是总裁和恩大美人就公开了,没过几天还登记结婚了呜呜呜!美人全程素颜他为什么那么美我永远爱他prprpr!”   我道了谢,点开对方发来的链接,首先看到一男一女两主持人兴奋地念着开场白,我大概归纳一下——节目主要是出其不意到访明星家中,为观众揭露明星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   不清楚节目是不是剧本,可这噱头足以勾起大众的好奇心,几年前红极一时,连从不追星的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连恩与金恺琛公开,是因为这档节目。   随着进度条推进,主持人按下了连恩家的门铃,清脆的“叮咚”声接连响起,主持人压低嗓音,语调急切地道:“好紧张好期待!连恩在不在家呢?我们会看见怎样的连恩呢?”   “谁?”磁性的男声夹杂着清晨特有的慵懒和喑哑,从大门的扩音器传入主持人的话筒,再钻进了观众的耳朵。   我和主持人同时目瞪口呆,随即,两位主持仓皇无措地发出惊叹:“这——这声音是谁?这绝对不是连恩吧!我们是撞破了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大门被打开,穿着睡袍的金恺琛出现在了屏幕正中间,六年前的他比如今少了一分成熟稳重,多了一分玩世不恭,但无疑是个仪表堂堂的大帅哥,就算放在明星堆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天啊——是金恺琛!”男主持拔高嗓音,女主持早已震惊地双手捂嘴、双眼大睁,将尖叫吞咽回肚中。   我想知道金恺琛的反应,不过摄像头却转到了室内,与正门相对的走廊尽头,那扇白色雕花的房间门被推开,穿着宽大棉质睡衣裤的连恩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拖着和他等身的兔子玩偶,迷迷糊糊地软声嘟哝:“老公……怎么了?好吵。”   他一开始并没意识到节目组的摄像机正对着他,直到走近金恺琛,才从懵懂中惊醒,艳丽的脸霎时褪去血色,僵硬地愣在原地,忘了该如何应对。   金恺琛从容地走到连恩身边,慢条斯理地为他系好睡衣的衣扣,然而高清摄像头先一步清晰地捕捉到他敞开的衣领与及肩的碎发未能掩盖的青紫吻痕,他和金恺琛的关系,此时昭然若揭。   “正好,我和小恩在商量时机公开恋情,择日不如撞日,看来此刻就很合适。”金恺琛将连恩搂在怀中,泰然自若地宣布了当年令各大娱乐社交平台服务器宕机的大新闻。   接下来,连恩回房间换了一身高领的休闲装,头发随意用橡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小丸子”,坐在金恺琛身边的他,苍白的神色、无措的手足处处透露着惶恐不安,和金恺琛的侃侃而谈对比鲜明。   我心里萦绕着一股怪异感,可节目情节推进,我渐渐被金恺琛所讲述的,与连恩的恋爱细节打动,连恩也放松下来,偶尔主动插话,凝视着金恺琛的双眸中,那份迷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的。   视频一个小时的时间仿佛眨眼就过去了,我揉了揉“姨母笑”得发疼的脸颊,又向我的小伙伴发去消息:“再来一点!摩多摩多!我还能嗑!” 第10章   过期的糖,最为致命。   作为办理金恺琛和连恩离婚案的书记员,我却整个周末都沉浸在他们两人的恩爱往事中,仿佛忘记了屏幕中甜蜜的两人,如今已要为分道扬镳对簿公堂。   周一回到庭里,我正信誓旦旦地对法官说道:“连恩和金恺琛肯定是因爱结合的,他们之间多半是由于金恺琛太过强势,处处控制连恩,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开庭前我们再给他们调解一次,只要金恺琛能够有效克制自己的控制欲,做出一些改变,他们绝对可以重修旧好。”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不得不闭上话匣子,拿起了听筒。   还未说出千篇一律的开场词,对方已经单刀直入地抢白:“连恩向媒体公开了离婚的消息。”   这声音,很熟悉——金恺琛。   “你说什么?”金恺琛带来的消息宛如一枚深水鱼雷,投入我的脑海将思绪炸得七零八落,我来不及多加思索,便不由自主脱口问道。   “现在所有媒体都在报道我和连恩已经离婚,他打算用这种方式向你们施压,总之我会控制舆论,尽量不影响到开庭。”金恺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大概因为被连恩摆了一道。   挂断电话,我将情况向法官汇报后,用手机登陆微博,果不其然,“连恩与金恺琛离婚”登上了热搜榜榜首。   上周末还带领我考古嗑糖的小伙伴,在私信中和我哭诉:“我的CP怎么就BE了!他们怎么可以离婚!我还怎么相信爱情!这是假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正巧法官安排我去给连恩打电话,我只好匆匆回复:“他们还没离婚。”   等待连恩接听的间隙,我看到小伙伴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并问:“你怎么知道?”   遂意识到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总不能直接告诉小伙伴,我在办理连恩和金恺琛的离婚案吧?   于是我赶紧亡羊补牢:“我只是这样觉得,他们那么相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离婚。”   消息发送成功,连恩也接起了电话,我忙不迭地质问:“连恩,你对媒体公布了离婚诉讼的事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恺琛告诉你们的?”连恩的口吻听上去云淡风轻,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对……我、我是想说,你这样做,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我本有些生气连恩激进的自作主张,导致了我们工作展开困难,但转念一想,作为当事人的他,无疑比谁都更受伤,因此语调立马柔和了下来,娓娓劝道:“我这周看了你和金恺琛一起参加的节目,你说你和金恺琛因为利益结合,是骗人的吧。离婚官司没有胜负,双方都是输家……你再试着和金恺琛交流一下怎么样?开庭之后,或许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噢,我和金恺琛参加的节目?”连恩对我的劝诱不置可否,只单独挑出节目这一点,略带嘲讽地笑道:“他要不继承亿万家产而是进入娱乐圈,说不定能在我之前拿到影帝。”   我一时哑口无言,与此同时,当初心里的怪异感得到了证实——那档突击节目,果然是金恺琛一手策划的,连恩从头到尾不知情,不过事已至此,只好无奈公开恋情。   幸好法官及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悄声道:“叫连恩过来一趟。”我才没有无休止地沉默下去。   然而连恩表示他的住处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暂时无法出门,我和法官也只能耸耸肩,听之任之了。   只是为了更好地继续处理这件案子,办公室全员看了大半天的热搜新闻,末了,法官感慨:“所以把男性的法定结婚年轻降低到二十岁有什么好处?本来男人就有够幼稚,还让他们二十岁结婚,除了增加几年后的离婚率,我看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打心底赞同法官的言论,可惜这次的当事人,不仅幼稚,还特别狂妄自大……偏偏拿他们没有办法。 第11章   今天是开庭日,法院的大门前一早就被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得水泄不通,据说院里的警力不够,申请了紧急调度,才勉强维持秩序,没有让他们挤破院门。也幸好离婚案件涉及隐私,不会庭审直播,不然我和承办法官明天就该被挂上热搜疯狂Diss了。   我所在的办公大楼倒没有被外面的腥风血雨波及,和往常一样平和,我如常走进办公室,泡好茶水,看时间差不多,便拿着比普通不涉财产的离婚案件厚上不少的卷宗,率先去审判庭做庭前准备,连恩与金恺琛也先后不过两分钟地进入了庭内,和各自的律师一起,分别坐在了原告与被告席。   坐在书记员位的我,借着电脑屏幕的阻挡,偷偷打量起他们二人。   连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搭配浅色牛仔裤和同色帆布鞋,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没有多余的配饰,简单又不失正式,素净的脸上略显血色缺失,散发着令人怜惜的脆弱感。   金恺琛则是黑衬衣配西装裤,只是定睛一瞧,他的衬衣上有骚包的暗纹印花,完全是符合他个性的装扮。他的气色相较于连恩好上许多,应该是得益于坚持不懈的锻炼——我从他衬衣布料包裹下的肌肉线条得出的结论。   隔着大半个审判庭相对而坐的他们,保持着云淡风轻的体面,说实在的,我松了一口气,毕竟自连恩向媒体公开离婚消息,我就从他身上察觉出鱼死网破的偏执,我很担心他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导致意外发生。   快到开庭时间,法官开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连恩跟前,没有指责他带来的骚动,反倒眉开眼笑一脸和善,“还是坚持要离婚吗?依我看真没必要,书记员和我说你们曾经的关系很不错,金恺琛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两的孩子又才八岁——虽然是养子,不过在法律上的权利义务,与自然血亲的父母子女关系是相同的,你们对孩子有保护和教育义务,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会伤害到孩子?”   “不离婚对连喜的伤害更大。”连恩离婚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   法官无奈地撇了撇嘴,又走向金恺琛,问:“你们私下商讨过这件事吗?”   “我给了他一段时间的冷静期,你们向我父母取证后,我就去他躲起来的住处找了他,直到昨晚我依然试图劝说他打消离婚的念头,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不撞南墙不回头。”金恺琛单手支着侧颅,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劝说?”连恩倏地拍案而起,我惊诧地还未平复猛然加速的心跳,他已经咄咄逼人地驳斥:“若不是法律里不仅没有‘婚内强奸’一说,还规定了同居义务,我早让你坐在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了!我不清楚别的男人是不是下半身动物,但你金恺琛的脑子十有八九长在生殖器上,不然你劝说的方式怎么一直以来都是操我?”   我,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啊不对,我完全没想到,绝色如连恩,暴躁起来居然如此……别有一番风情,而且,他的话信息量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咳,连恩。”见多识广的法官赶紧制止了连恩激化矛盾,“注意稳定情绪,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你的态度我很清楚了,我们直接开庭吧。”   法官话音一落,我立刻播放法庭秩序的录音文件,待法官坐上审判席,我也背对着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只听法官不疾不徐地宣布:“现在开庭。”   咚——法槌敲响。 第12章   庭审开始,法官照本宣科地念着庭审模块的开篇内容,由于这些内容几乎一成不变,我已提前输入,所以得以空闲观察坐在原、被告席位上连恩与金恺琛。   经过刚才的针锋相对,连恩苍白的脸颊还染有愠色的红晕,只是在律师的劝说下,已经逐渐恢复冷静。金恺琛的神情倒是平淡地仿若置身事外,好似面上戴着一张面具,完美的面具如同他的高档衬衣,熨烫平整,不见一丝瑕疵和褶痕。   法官进行完权利义务和审理参与人告知,以及双方当事人信息核对,轮到原告方宣读诉状。   连恩的律师陈述完诉状上的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法官向连恩问道:“原告,在事实和理由方面,你是否还有补充?”   “我再补充一点。”连恩的语速比平常缓慢些许,不知是顾及我需要打字记录,还是在斟酌说辞,“我坚持要和金恺琛离婚,是因为他有严重的性暴力倾向。”   法庭之中的氛围霎时寂静得有些渗人,我娴熟地盲按下键盘上的句号,抬头望向连恩,他的律师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他,显然,连恩的发言是未同律师进行过协商的。   “我知道,连肢体冲突的家庭暴力都很难取证,更别提认定性暴力,所以我唯一能提供的证据,只有这个。”连恩一边娓娓说道,一边解开衬衣的袖扣,露出纤细的双腕,“在金恺琛眼里,从来没有‘性同意’的概念,就连诉讼离婚期间,他依然强迫我与他发生性关系,这就是昨晚他在我明确表示拒绝和他同房后,他抓住我双手,压制我反抗留下的痕迹。”   连恩的皮肤很白,显得红色的指印尤为刺眼。   “被告,你的意见呢?”法官转过头,又问金恺琛。   金恺琛的面具没有出现松动,泰然自若地辩驳:“法官,我和原告并非是男女组成的夫妻,原告作为男人,在力量上和我不存在过大的悬殊,他若是反抗,我怎么仅靠抓住他的双手就得逞?”   “你他妈忘了昨晚你坐沙发,怎么把我双手反剪按你那根破玩意儿上操的了?”连恩的情绪又不禁失控,幸好他身旁的律师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他才没有站起身来指着金恺琛破口大骂。   我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将连恩和金恺琛的发言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发颤的指尖昭示着我此刻面红耳赤的羞涩——刺激,太刺激了!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坐在沙发的金恺琛,一手抓住连恩的手腕,另一只手环在连恩腰上,不顾连恩的挣扎,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抽插,连恩盈满了委屈和泛滥着情潮的脸,无法躲藏地映照在他的眼眸,就打心底希望连恩再多说一点。   法官猛敲三下法槌,厉声警告:“原告,在法庭上注意你的言辞。”   连恩紧咬住下唇,迫使自己缄口不言。   金恺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如果昨晚的事真的是一场‘性暴力’,证据也该是我背上你留下的抓痕,毕竟……比我留在你手腕上的印记严重多了。” 第13章   “反对!”连恩律师果断地出声,令毫无防备的我身躯一颤,毕竟我上一次见到这种辩护方式,还是玩《逆转裁判》,我记得她一直在日本工作,所以相较于我往常接触的律师她显得别具一格,“被告方的发言,并不能推翻在与原告六年的婚姻中,被告频繁对原告实施性暴力,导致原告受伤、感情破裂。”   “原告律师,现在还没到法庭辩论阶段,请你先就原、被告双方婚姻感情破裂举证。”法官阻止了双方不合程序的争论,直接进入下一步骤。   连恩的律师非常优秀,然而连恩并不能提供什么有力的证据达到他所需要证明感情破裂的目的,除了双方当事人的身份信息,证明诉讼主体资格,律师交出来的证据,仅有一份聊天记录能勉强证明连恩与金恺琛感情不合,“这些是原告方向被告发送的消息,我截图打印了下来,原告的手机里存有原件,从这些记录中可以看出,原告和被告之间已经无法正常交流,对话内容多为谩骂诅咒、威胁警告,没有一点伴侣的温情,以此证实原、被告双方感情破裂。”   “将证据交由被告方质证。”根据法官的指示,我起身从连恩的律师手上接过厚厚一叠的A4纸,走往被告席的途中,我匆忙翻阅了一遍其中内容:从刚才的举证中可知这些证据来源是连恩,所以图中是连恩向金恺琛发送的消息,金恺琛大多没有回复,只有寥寥几条,他选择了态度强硬的威胁——   连恩:“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养的狗吗?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自由?你干脆杀了我!”   金恺琛:“我没有奸尸的癖好,但排除了对象是你。”   连恩:“你把连喜藏哪里去了?你要是敢动连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恺琛:“我可以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连喜。”   连恩:“你凭什么替我拒绝工作?你去死行不行?车祸也好、空难也好、被枪击暗杀也好,你死了我们就清净了。”   金恺琛:“今晚我带医生过来,你最近好好休息,全面暂停工作。”   连恩:“金恺琛,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金恺琛:“好。”   ……总之,真是相当恶劣。   金恺琛的律师拿到证据迅速浏览后,慢条斯理地回道:“这些信息并非‘诅咒谩骂’,而是原告在向被告表达自己不满,希望可以改善两人的婚姻关系,尽管语气激烈了一点,可我们何尝又不能将其理解为原告独树一帜的撒娇呢?俗话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原告的证据不仅不能证实感情破裂,恰巧证明了原告和被告之间感情深厚,不容拆散。”   我最后的职业素养,让我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如实记录了金恺琛律师的说辞……这就是传说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我简直不敢看连恩的表情,不过金恺琛,一定已经盘算着给这位金牌律师加工资了。 第14章   “一派胡言。”连恩咬牙切齿地哑声低呵,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被怒火灼烧得泛红,愤恨地瞪向金恺琛仿佛要将其洞穿,“金恺琛根本就是个性变态,要不是为了连喜……我早就自杀了,怎么会忍受到现在!”   “原告,法庭上一切讲究证据,你有证据证明你的主张吗?”法官秉持着公正的态度继续审问——我知道,若连恩说的全为事实,那法官的态度在他看来便尤为冷酷。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证据……”连恩难堪地低下头,压抑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哭腔,“谁会像金恺琛那个变态一样,录下这种恶心的事情再放出来……”   尽管在发表证词前连恩没有和他的律师商议,其内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她依旧细心地抓住了连恩话语中的重点,逼问金恺琛:“被告,你是否录制过性爱视频并进行散播?”   金恺琛的律师没有答话,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他的了解范围,他只能无辜地望向坐在一旁的金恺琛,让老板自己回答。   “无论是庭前调查,还是刚才原告律师提交的证据,都证实了我对连恩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我自然不会让旁人有一丝机会窥见连恩只属于我的状态。”金恺琛从容不迫地交叉起十指抵在下颚,淡然地视线扫过庭上众人,“我这样说,应该都明白吧?”   “谁说了被录像的人是我……”连恩再度抬起的脸,已经苍白得几近病态,他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似乎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歇斯底里,“三年前……给我下催情药、把我铐起来,再强迫我看别人给你口交视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忘了那时候你是怎么要我认错,怎么让我说那些下流无耻的话求你满足我的了吗?”   干!太刺激了!请相信我,我的内心是深深鄙夷着金恺琛变态行径的,但转头一看连恩那张早已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美艳容颜,我就情不自禁疯狂脑补——被催情药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美人长发披散,墨黑的发丝包裹着羊脂般的玉体,被镣铐束缚的手脚随着他挣扎的动作清脆作响,他诱人的喘息呻吟忽高忽低,迷蒙的双眼费力地聚焦向冷眼旁观的金恺琛,按照指示哀求:“老公……老公我错了,你不要操别人,操我好不好……我给你操呜……老公怎么对我都可以……老公,我好痒……求你了老公……用你的大鸡巴狠狠操我啊老公……”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我立即回神,将注意力放向金恺琛,专心致志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当然没忘,但你为什么不说一说导致这个后果的前因是什么?”金恺琛承认得坦率,只是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你瞒着我接下了含床戏情节的电影,我只好让你体验一下,亲眼看到自己爱人和别人发生性关系是什么感受了。”   “拍戏和实际发生性关系是同等的概念吗?”连恩厉声质问。   “连恩……三年过去了,你还没发现那个视频的问题所在吗?”金恺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对连恩的反问,显露着故弄玄虚的意味深长。 第15章   我仿佛在看一场戏剧,除了十指还在机械地记录庭审过程,我的思绪早被连恩与金恺琛一来一往的言语彻底牵动,全心投入于他们所述故事的起承转合,忘记此刻正处法庭之上。   “问题……什么问题?”连恩愕然,喃喃追问。   “尽管录像早已经销毁,但我接下来说的话,法官可以在庭后向相关人员核实。”金恺琛有条不紊地陈述:“连恩所说的‘口交视频’确有此事,不过,被口交的对象并不是我。”   “你胡说!”连恩激动地打断了金恺琛的发言,如同断定这只是金恺琛的诡辩。   “连恩……无论你诉状上所说的婚姻问题真假几分,你总不能否认我们婚后性生活的频率一直高于普通水平吧?”金恺琛无奈地勾起唇角,宠溺中蕴藏着玩世不恭的痞气,“当初你要认真看看录像,也不至于分不清那根东西是我的……还是别人的。”金恺琛顿了顿,在连恩张嘴试图插话前,他又继续道:“拍摄那段视频我的确在场,当时得知你接了带床戏的剧本,我几乎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给你一个教训。不过这不代表我能够对你以外的人有反应,所以我找来了和我体型相似的好友,换上和我一样的服装,录下了你看到的场面。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段视频里,有我上身和下身同时出现的画面吗?”   金恺琛完美的解释着实令我松了一口气。毕竟就算连恩无法递交“口交视频”,只要金恺琛承认视频的存在,那依然可以认定金恺琛在婚姻存续期间,出现出轨行为,那么是否判决离婚,就得看法官认为还有没有必要给金恺琛一个机会……不能说百分之百达到连恩离婚目的,可情况将会对金恺琛十分不利。   我要事先说明一点,我对金恺琛没有改观,依然认为他在同连恩的婚姻中,有着不小的过失,可是——这对CP嗑起来太上头了!我还不想看他们BE!要是可以我真想“咚咚咚”给金恺琛磕三个响头,让他赶紧把“霸道总裁”的破毛病都改一改,回家好好和连恩过日子。   可惜,我的态度对原、被告双方没有丝毫影响,连恩的心结非但没能解开,反而怒火更甚,一字一句,都宛如对金恺琛恨之入骨:“金恺琛……你真卑鄙。用一段假视频逼我放弃了重要的角色,再夺走我工作的自由,现在洋洋自得地告诉我,一切是因为我‘不够认真’?”他似乎是想要笑的,牵强上扬的嘴角却遮掩不住悲怆,“我不会再被你玩弄于股掌了……除了离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逃离你……”   连恩轻生的言辞在庭审中可不是什么可取的妙招——相反,用生命威胁法官作出利于自己的判决,绝对只会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   果不其然,法官敲击法槌,然而在法官开口前,金恺琛抢先问道:“连恩。这六年的婚姻,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有爱情。”   “婚姻?你太抬举我了。”连恩自嘲笑道:“我不过是顶着人人称羡的头衔,做了六年的娼妓。你所谓的爱情,仅仅是抵消钞票的嫖资。”   金恺琛沉默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地平静道:“好,我同意离婚。”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惊愕地聚集在金恺琛身上,我率先回过神,扭头观察连恩,他同样不敢置信,只是,他的眼眸中,流露出的……还有难以言喻的受伤。   或许此时此刻,再强大的演技,也做不到掩盖其实从未消失过的爱情。   更何况,以为金恺琛要让连恩如愿以偿,本就是我一厢情愿地天真猜想——   “但是,连喜的抚养权归我。”金恺琛,这样说道。 第16章   完蛋了……我现在不管向谁磕响头,我的CP似乎都BE定了!   我的内心在悲痛哀嚎,手指却不得不拼命工作,记录下此时法庭上的剑拔弩张。   原告方律师:“反对!被告在连喜被收养的六年里,并未尽到照抚义务,身为养父,被告从未参加过一次连喜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尽管被告能为连喜提供优越的经济条件,但比起金钱,孩子成长过程中更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相反,同样工作忙碌的原告,却尽可能地陪伴连喜,我方有足够的媒体报道证明,原告在收工后,第一时间赶往连喜身边,并且,原告收入不菲,完全可以脱离被告独立抚养连喜。”   被告方律师:“反对!首先,原告提供的媒体报道,全是原告近一年里联合媒体有意为之,原告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不惜让孩子担上身份曝光的危险,实在自私不负责任。其次,我方能够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原告的工作来源均为被告、或是由被告授意,原告和被告离婚后,极大可能无法为孩子提供稳定的生活环境。最后,这是我方查询的被告银行流水账单,从该证据可以看出,原告花销奢靡成性,如果原告失去了稳定的收入,由原告抚养的小孩必然会陷入困境。”   原告方律师:“反对!原告身为公众人物,一直是被媒体追踪的对象,而多年来,原告没有让媒体泄露一点关于连喜的消息,可见原告对孩子的隐私保护十分到位。至于原告的工作能力和人气,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不是被告刻意阻拦,减少原告的工作机会,原告的发展绝不止于此,和被告离婚的原告前途更为可期,被告方所担心连喜生活稳定的问题完全是无稽之谈!另外,我方收集的证据中,除了大量关于被告的花边新闻,还有原告在被告手机中发现的情色短信,比起原告的奢侈花销,被告不知检点的私生活更加不利于连喜的健康成长。”   “等下!”金恺琛倏然打断了两名律师互不相让的辩论,一脸疑惑地问道:“我手机里有什么情色短信?”   “难道我会诬陷你吗?”连恩起身,扬了扬手中打印着短信界面照片的A4纸,“还是你金大总裁收到别人的裸照,已经稀疏平常得根本够不上是‘情色短信’了?”嘲讽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跨过法庭的中界线,将证据拍在金恺琛身前的桌面。   金恺琛随意翻了翻纸页,仰起头,对上连恩的双眼,不以为意地笑道:“先不说我从来没有回复过这些消息,这里面许多照片我压根儿没见过,是你造了假,还是拍完证据你就顺手替我删掉了?”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多得根本收集不完,需要我特意造假?”连恩略显窘迫地躲开金恺琛的注视,局促地辩解:“当初我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自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短信删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瞬间,气氛变得缓和里带有几缕暧昧,我正感慨我CP的命运似要峰回路转,连恩贴在腿侧的双手突然紧握成拳,纤弱的身体颤抖得犹如风中残叶,压抑的啜泣,忽隐忽现地回荡在审判庭…… 第17章   上帝创造美人和我的区别:   美人流泪——梨花带雨。   我流泪——眼屎加鼻涕沫。   所以,无论多铁石心肠的人,见到美人泫然而泣,都会为之心软动容。   连恩被哭意晕染的眼尾和鼻尖,宛如盛放在皑皑白雪中的零星红梅,溢出眼眶的泪珠浸湿了他卷长的睫毛,轻一扇动,才摇摇坠下。   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梨花一枝春带雨”啊!我恨不得立即冲上去为他拭去泪水,但心底的恶劣因子又希望如此美景能得以延续,当然,更有一股飘飘然翻涌在心口——连恩颜狗千千万,可只有我这只颜狗,见到了他落泪的模样,美!美得应该上热搜第一防止有人因未曾见过而抱憾终生!然而事实上,除了我,没人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一刻,我无比嫉妒那个将如此美好占为己有的男人,对他没心没肺、不懂珍惜的行为更是深感鄙夷——连恩已经泪流满面,金恺琛完美不缺的面具,却未见一丝裂痕。   “你总是知道如何让我心疼。”金恺琛没有离开座位,仅是用掌心包裹住连恩紧攥的拳头,语调怀念又暗含无奈地说道:“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夜里,你也是用这样哀怨的眼神注视着我,一句话都没说,我却觉得自己犯下了天大的过错……小恩,就算到了此时此刻,我还是没有想要和你离婚的念头,你闹脾气应该闹够了吧?现在撤诉,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毕竟离开家里,没有谁会包容你总是毫无底线的任性。”   “你别把连喜从我身边抢走,我只有他了……”连恩的声音很轻,轻得我不得不连猜带蒙,才记录下他对金恺琛的哀求。   “傻宝贝,你在胡说什么?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连喜也不会离开你。”金恺琛一边温柔诱哄,一边手掌上移至连恩的腕处,指尖在他留下的红痕上指尖细细摩挲。   连恩缓缓地摇了摇头,面容哀伤,字字如泣:“我是你养在鱼缸里的金鱼……你看我一遍又一遍用头撞向玻璃,只当我是在和你玩闹。金恺琛……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在所有人震惊于连恩的失常言论,回过神阻止他之前,他倏然挣脱了金恺琛的牵制,拍击着金恺琛身前的桌面,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杀了我啊!立即杀了我!”   “连恩!”我和法官先后起身,准备上前安抚失控的连恩。   只是金恺琛更快一步,他高大的身躯在站立时颇具压迫感,我刹那顿住脚步,只能木讷地凝视着他伸出手臂圈出连恩的腰肢,俯身用嘴唇封住了连恩的嘴唇。   卧槽?   法庭这等严肃之地,他们居然在接吻!   而我,作为一名法律工作人员,除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相濡以沫地纠缠,宕机的大脑思考不出下一步指令。   “冷静下来了吗?”好半晌,金恺琛才放开连恩,神情是不露声色的淡然。   连恩因刚才的激吻轻喘着气,面色却已冷漠又坚决,他无视了金恺琛的问话,抬起手背擦拭过湿润的嘴唇,徐徐说道:“法官,我要提交新的证据——连喜,并非是养子,而是我的亲生儿子。” 第18章   在仿若停滞的时间里,我窥见金恺琛一丝不苟的面具,似乎终于崩开了一条裂痕——和我们出乎意料的惊讶不同,他伪装的脱落,来源于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而此刻的我,还未能明白其中缘由。只得循规蹈矩地坐回我的座位,以维持庭审地继续开展。   案件进展至此,显然也是超出了法官的预想,她本该波澜不兴的问话,在情不自禁地急促语速中暴露了疑虑重重,“原告,你声称连喜是你的亲生儿子,具体是什么意思?”   “我和连喜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连恩回到原告席,镇定自若地面对着来自多方难以置信地审视,侃侃而谈的模样仿佛在须臾之间便从方才的心碎意乱中脱胎换骨。   “连喜是你的私生子?”法官进一步确认。   连恩犹豫片刻,冷清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金恺琛,见他双手抱臂,纹丝不动,遂敛了视线,黯淡地坦白:“他是我和被告的婚生子。”   法官厉声强调:“代孕在我国可是违法行为。”   “不……”连恩否认,声音却在一个音节后戛然而止,我茫然地抬起头,正见他面露窘色,尖利的犬牙无意识地吮咬着下唇角,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令他难以启齿。   金恺琛仅是挑了挑眉,眸中悄然流泻的戏谑,摆明作壁上观的态度。   连恩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跳动的眼睑牵连着睫毛摇颤,放在桌面的双拳握紧、放松再握紧,好半天没有发声。   “原告,你想说什么?”法官不耐地催促。   “连喜……”连恩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律师立马侧身安抚他的情绪,他虚弱摇头,将其推开,而后,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天花板,自暴自弃地哑声道:“连喜……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什么?”由于太过诧异,我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当然,法官没有责备我,毕竟她此刻的状况和我半斤八两——我打包票,就算法官从业三十年,世间稀奇古怪历览得七七八八,也绝壁没见过男人生孩子!   “书记员,你核对过原告的身份信息吗?”我身后的法官将卷宗翻得哗哗作响,她一定是打算查阅连恩的身份证复印件,不过,我百分之百确定,连恩身份证上面的性别是——男。   “我是两性畸形患者。”吐露了最大的秘密,连恩反而放松下来,不卑不亢地解释:“也就是俗称的‘双性人’,内外生殖器兼具两性特征,所以可以生育小孩。”   “咳……原告,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法官囫囵消化着这个惊世骇俗的信息,勉强镇定道:“凭口头讲述我们绝对无法采信,你需要提供证据,比如医学鉴定报告,还有你和连恩的亲子鉴定。”   “我本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没能提前准备。”连恩的语气依然平淡,只是留心倾听,会察觉到一缕遗憾。   “那现在宣布休庭,等原告把报告拿来,我们再定下一次开庭时间。”法官敲击了闭庭法槌,我也紧跟着关闭了审判庭的录音录像功能,打印笔录。   打印机正在喀喀运作着,被告席的金恺琛猛然起身,对椅脚划刮过地板发出的尖锐声响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连恩跟前,拽着他的臂膀,不由分说地向外拖去,“你跟我出来。” 第19章   我本认为法庭的宽广是可以包罗万象的,但现在我却感到它狭隘得难以容纳这复杂的混乱。   直到连恩被金恺琛强行拖出审判庭,我才乍然回神,对着空荡洞开的大门,徒劳高呼:“不准动手!”   此刻他们已经走远,自然没人回应我的警示,我遂赶忙站了起来,法官也担心金恺琛对连恩做出过激行为,仓促向我交待到:“你跟过去看一下。”   我正有此意,立即小跑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半晌,才在消防应急通道口,发现连恩和金恺琛的身影。   幸好金恺琛把连恩逼至墙角,便抬臂将他囿于自己胸膛之间,暂时打消了我以为即将发生暴力事件的担忧。   只是我并未打算离开,侧身躲在通道外的阴暗处,偷偷注目着金恺琛与连恩的言辞举动。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考虑过你身体秘密泄漏的后果吗?”独面连恩的金恺琛不再伪装若无其事,臂膀坚实的肌肉偾张鼓起,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掩盖他的怒火汹涌。   连恩直视着金恺琛,淡淡反问道:“你考虑过坚持不离婚,我自曝秘密的可能吗?”他一改方才柔弱无助的模样,随意地将手揣在裤兜,微微歪着脑袋,唇角似呈上扬弧度——我惊异地从中察觉到玩世不恭的慧黠。   金恺琛紧抿着嘴唇,落在连恩眼眸的目光无言地流露出哀伤,良久,他叹息地感慨:“连恩,我越发觉得,不愿意看透你,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对你的爱意让我产生了恐惧,恐惧你伪装下的真实,会成为我不得不放开你的理由。”   “你恐惧的只是我无法再被你完全掌控,恐惧像今天一样我出其不意地反击会越来越多。金恺琛,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败北的狼狈,你可别临阵逃脱啊。”连恩揪住金恺琛领口的衣料,拉近了两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笑意以一种不协调的方式肆无忌惮地扩散着——后来我才思索明白,这种“不协调感”,来源于连恩眼中病态和神经质的癫狂。   “事已至此,我们谁都没有叫停退出的机会了吧?”金恺琛握住连恩拧在他领前的手,缓慢而又情色地摩挲,仿佛又恢复到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连恩嘲讽地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手,对金恺琛阴狠蔑视,“你就祈祷你的狗头军师接下来还能用吧。”   话音一落,连恩便作势离开,我立马先一步退回审判庭,将惊愕都藏于肚中,假装毫不知情,待连恩与金恺琛前后归来,让他们校阅笔录签字。   法官向连恩及他的律师交待了关于需要补交证据的事项,转头问了我一句:“书记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心事重重的我被突然点到名,身躯一震,才匆匆摇头,连声说道:“没有没有。”   我能有什么要补充的!我总不能问连恩——我想叫你一声“爹咪”,你能让我嘬一口你的奶吗? 第20章   连恩与金恺琛的离婚案审理暂告一段落,可媒体报道对于他们婚姻状况的猜测,却更加腥风血雨。   闲暇时打开各大网站,总能见到关于他们两人的相关报道,我一边草率地浏览着网页上密集的文字,一边陷入沉闷地苦恼。   关于庭审那天,在安全通道口偷窥到的情景,我选择了对法官保持沉默——因为实在不知该如何陈述才显得不偏不倚的客观,抑或连我自己都未曾想明白,连恩判若两人的言行举止,究竟是对金恺琛以牙还牙的一时口快,还是无所顾虑的自我坦诚。   思及此处,屏幕上的内容愈加百无聊赖,我的指尖停在微博的私信处,蓦地想起当初带我入坑的小伙伴,许久没了联络。   说起来,我微博七七八八互粉的朋友上千人,大多只是首页眼熟,并没过多交流。这名小伙伴同样如此,在她向我安利金恺琛和连恩的CP前,我们并未私信聊过天,我对她的印象甚至几乎为零。不过若她真心喜欢过连恩和金恺琛,得知他们诉讼离婚的消息一定备受打击,点开她的主页,发现近期没有一条动态,我不禁有些担心她的情况,于是发去问候:“你还好吗?”   在下班前,收到了她的回复:“我很好,最近工作忙,没有上微博,需要我给你找什么东西吗?”   她的态度比先前客套疏离了不少,想来是真情实感嗑的CP嗑到BE了,见到被她疯狂安利的我,有些无所适从、或是兴致缺缺。   “我只是很担心连恩和金恺琛离婚的事影响你的心情。”不用面对面,我反而能够更加坦率地吐露心声。   很快,她坦言道:“的确被影响了,但我左右不了他们的感情。”   她的回复十分理智,令我也少了些顾忌,赶紧抱着尝试的心态,问道:“对了,不介意的话,可以问问你,金恺琛生日的时候,连恩有为他准备礼物什么的吗?我在网页搜索只看到金恺琛为连恩庆生的种种,似乎连恩对金恺琛的生日没有任何表示。”   “连恩只是如常出席金恺琛的生日宴会,没有特别的报道。”看到她的回答,我感到些许失落——真是丝毫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紧接着,来自对方简短的文字,峰回路转般地跳跃在屏幕上。   我屏住呼吸,迫切追问:“不过?”   “有一个只有极少部分死忠粉知道的小道消息,金恺琛真正的生日,比他对外公布的日期,要晚三天。以前有粉丝在大溪地遇上度假的连恩和金恺琛,问连恩要签名时,金恺琛炫耀说,今天是他的生日,连恩无论工作再忙,到他的生日,都会休假秘密陪他庆生。”她真真给了我一条瞬间逆转的大新闻。   我无暇猜测她为何如此平静地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要事,毕竟手已经先大脑一步,查找出金恺琛的生日日期,再点开连恩行程汇总的微博——果不其然,自开博以来,每年金恺琛真正生日这一天,连恩都没有对外公开的行程。为了确认是否是工作室工作疏漏,我又搜索了三天前的行程,上面一五一十地写着“参加金恺琛生日宴会”。   在“我爱你”中间,加一个什么字最伤人?   ——“我爱过你”。   我带着悲伤的脑补,退回到私信界面,小伙伴又发来意味深长地感慨:“所有人都知道豪门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连恩答应和金恺琛结婚,说明他选择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提出离婚,不是他幡然醒悟,而是曾存在于牢笼中胜过自由的东西,如今变质了,又或者,那个东西,其实从未存在过……” 第21章   感情好似天生就是迷药,令沦陷其中的人眩晕地跌跌撞撞,祈祷清醒的旁观者在荆棘迷途指引一条通往圆满与幸福的路。   而旁观者仿佛天赋职能,一针见血地看穿藏匿在迷雾里的真实,却又无法拥有拯救失陷者的能力。   我很认同小伙伴最后发来的那段话,至于她所谓“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除了爱情,我猜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只是,金恺琛对连恩的爱情,真的已经消失不见,抑或从始至终,只是一个谎言?   我抬起头,注视着主动提出与我们交换意见的金恺琛,试图在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寻求到真实的答案。   “坐吧,我们也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法官就坐在我旁边,与金恺琛面对面,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向金恺琛询问道:“关于连恩接下来要提交的证据,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连喜确实是他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就算不提交鉴定报告,我也不打算否认。”金恺琛一开口就是通情达理的温柔先生模样,不过仅能糊弄糊弄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作为办理离婚案到麻木,见的渣男如过江之鲫般的我,只想嗤之以鼻——马后炮倒是打得响亮,真不愿意为难连恩,这句话庭审时就该说出来。   “那连喜也是你的孩子吗?”法官向金恺琛确认。   我立即竖起了耳朵——尽管我不认为金恺琛是一个会帮别人养儿子的人,可没得到本人的确切回答前,我对于该问题依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好奇,当然,金恺琛的回复完全没有出乎在场任意一人的意料:“是,在得知连喜的存在后,我就和他做了亲子鉴定。”   “也就是在鉴定前,你都不确定孩子是否是你的?”法官一语道破金恺琛说辞中有别于常态的地方。   “我和连恩是一夜情,他再带着连喜出现在我面前,连喜已经快两岁了。”金恺琛直言不讳。   法官没有表现出惊讶,好像这宛若言情小说的情节,才应该是金恺琛和连恩的正常经历,“你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决定结婚?这些问题,庭审上我们也会向连恩核实。”   于是,在法官的示意下,金恺琛娓娓回忆起他犹如唐璜的风流往事:“九年前,我入住一家酒店的时候,遇见了被人下了药的连恩。那时候他已经作为我名下一家传媒公司的艺人出道,但我并不认识他,只觉得他的长相很对我胃口。我不是一个看重爱情的人,相反,我认为爱情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我曾经的私生活因为权色交易显得荒唐混乱,在第一眼见到连恩时,我也以为他不过是那些想通过陪睡在我这里换取好处的小明星——毕竟他还随身携带着刚做不久的体检报告。直到他清醒过来,眼神哀怨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我才恍然感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天晚上你就爱上连恩了,对吗?”法官弯着唇角笑了笑,语气略微揶揄。   金恺琛不置可否,别有深意地轻叹:“连恩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能够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第22章   之后的谈话,避免过度冗长,就由我简要概述。   那天在催情药的药效作用下神志不清的连恩出现在酒店,是由于被人强迫陪一名富商过夜,但因为金恺琛的误会,连恩上了金恺琛的床,也因此放了富商的鸽子。   在富商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后,金恺琛出面替连恩解了围,连恩却趁着金恺琛洗澡时,偷偷逃走,自此消失踪迹。   第二天金恺琛询问自己的助理,当晚是否有为他安排床伴过来,得到的回答却是:金恺琛事先交代晚上要好好休息,所以这方面没有任何安排。   于是金恺琛有了自己的答案:被迫出卖自己身体换取利益的小可怜,误打误撞让自己捡走,那生涩又疼痛的反应,无疑证实自己是他的第一个男人,在对他奇特肉体着迷的同时,也多了些许怜惜。   这令金恺琛滋生了对连恩的补偿心态,所以毫不犹豫调派手下寻找连恩。   很快,关于连恩的详细资料,就放在了金恺琛的办公桌上。得知连恩是自己公司的艺人,金恺琛便直接联络上了连恩的经纪人,让经纪人把连恩给自己送过来。没想到,旁人求而不得的机会,连恩却断然拒绝。   没错,连恩没有按照金恺琛的要求赴约,只是委托经纪人送去了一封字迹端丽的简短信件:金总,感谢您的帮助,那天晚上的事,以及我身体的秘密,拜托您统统忘记,我也不会对您纠缠不休,请您放心。   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霸道总裁被拒绝后,反而会对那个胆敢拒绝他的人念念不忘——金恺琛将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但他是金恺琛,也要面子的,既然连恩不知好歹,他自然不会再多加纠缠。   因此,金恺琛再见到连恩,他们的儿子连喜,已经会迈着稳稳当当的小步子,用软糯可爱的声音叫“爹地”了。   关于上述的故事,法官针对性地再问了金恺琛几个问题。   第一:“按照你说的,在你们再见面前,你们只有一天晚上发生了性关系,那一次你没有采取避孕措施吗?”   金恺琛摸了摸鼻子,竟显得有些羞赧,“我是一个很注重性安全的人,除了要求床伴在一星期内做全面体检,性交过程中我也会使用安全套,但那天晚上我本打算休息,没有提前准备安全套,另一方面,连恩的模样……咳,说来惭愧,是我太过冲动,不过我并不后悔,和连恩结婚,拥有连喜,对我而言都是最完美的幸福。”   第二:“连恩带着连喜找上你,你就决定和他结婚了吗?”   金恺琛单手支着侧颅,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思量,“我父母是非常传统的人,我刚满二十四岁,他们就催促我结婚成家,正巧不久后连恩带着连喜出现,照例沉默着用那双无辜的眼睛埋怨我,我便知道我该负起责任——我承认决定和连恩结婚,有我的私心,当年我没打算为他改变长此以往的生活方式,他没有背景,就算受了委屈也掀不起风浪,是很好的结婚人选。”   第三:“你现在依然爱着连恩,不愿意和他离婚吗?”   金恺琛不假思索:“当然。”   最后,法官用开玩笑的语气指责道:“你看你,明明很喜欢人家,偏偏要和他抢儿子来气他,回去再和他好好谈谈,争取劝他来把诉撤了。” 第23章   金恺琛的证言出现了互相矛盾之处——他曾口口声声保证,在和连恩婚后,他没有沾染过任何人,但他这次又说,他和连恩结婚,是由于打算继续纵情声色。   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前后两次的说辞中,至少有一次是谎言;二是他在和连恩婚后,出现了令他收心的原因。   出于好奇,我试图对这其中的缘由一探究竟——我可不相信金恺琛单纯沉迷于连恩的皮相无法自拔,毕竟他们结婚前,可是连儿子都有了。   趁着周末,我又开始在网络查找关键词为“连恩”、“金恺琛”、“婚姻”的相关信息,可惜内容大同小异,几乎都在围绕两人这次离婚事件展开千篇一律的讲述,正一筹莫展,微博的小伙伴发来私信消息——是一则视频。   光看视频标题,我完全猜不出她的用意,点击播放键,从清晰度略显年代感的画面中,我看到了节目名称——这是一档早年台湾地区午夜脱口秀节目,因为尺度大、话题性强,我隐约有些印象。   但本期的嘉宾并不是连恩——连恩甚至根本没有上过这节目,站在两名主持人中间的是一名我完全不认识的性感女明星,我实在不知道小伙伴为何发这样一个视频给我,难道是她不小心手滑发错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打算关掉视频后向小伙伴询问,耳朵却及时听见了重要信息——   女主持问女明星:“好像你前男友和金恺琛是好友诶,你们有没有见过?高高帅帅的,我最近很哈他诶。”   “你说金恺琛,他可比我前男友还变态诶。”女明星单手捂着嘴,做出惊恐的模样,然后继续嗲声嗲气地说道:“我也是听我前男友说的喔,有一次他谈生意,合作方有准备嫩模给他。”   “嫩模,我听到了,你要不要透露下是谁?”男主持赶紧试图挖出新料。   “这种事情人家怎么可能去打听?”女明星嬉笑着作势拍了男主持一下。   女主持也帮腔道:“不要打岔啦,我想听后续。”   “接下来的内容不知道能不能播喔。”女明星神秘地眨了眨眼,“金恺琛让人把脱光衣服的嫩模站立着铐在定制的炮机架上,膝盖微微弯曲,下面插着高速自动狼牙棒,两胸夹着乳夹,嫩模没办法完全站直,但往下坐又会扯到乳头,直到他们谈完生意一直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想想就好难受噢。”   “其实我还蛮喜欢这种的诶。”女主持不以为然,一脸沉醉。   “你好重口味诶!”女明星嗔笑。   男主持煞有其事地推测:“看来这名嫩模应该没做隆胸。”   “金恺琛前段时间结婚了啦,对象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很秀气的男孩子,不像受得住金恺琛折腾的样子。”女明星继续爆料,“不过很有胆诶,刚结婚不久,金恺琛去探班,他就当着全剧组的面哭着对金恺琛说‘不要不管我,我只有你了’……”   此时我已经听不清他们交谈的话语了……我实在,太震惊这短短片段中的信息量。   确实如连恩所说,金恺琛是个彻彻底底的性变态,然而面对这样的金恺琛,曾经的他,为何又要卑微挽留? 第24章   又是一个周一,连恩同他的律师一起,赶了个大早交来鉴定报告。   由于之前向金恺琛求证过连恩所言是否是事实,所以法官只随手翻阅了一下报告书,便叫我放到卷宗里去。   只是既然连恩本人来了院里,法官自是趁机向他问道:“这段时间你和金恺琛有再交流一下意见吗?”   “谈过一次,他表示只要我坚持离婚,他就和我争夺连喜的抚养权到底。”连恩眼眸的色彩较之上一次又黯淡了些,透着麻木不仁的冷漠。   “那你还坚持要离婚吗?”法官确认地询问。   “我已经没办法和那个变态生活在一起了……但是,我不能失去连喜。”连恩说着,右手下意识地横过前胸,捏住左手臂膀,随着他地用力抓扯,袖口布料顺势上移,我惊愕察觉他手腕处旧痕未褪、又添新伤——确实是“伤”,被麻绳似的长条物一圈又一圈地勒破了皮,不计其数地细小伤口如同蛇般盘旋在他的腕部,没有流血,却也没结痂,想必是刚被留下不久。   法官对连恩的伤处视若无睹,平铺直叙地到:“上周金恺琛主动过来和我们交换意见,他不想离婚,我们问了他一点关于你们认识、结婚的细节,你们的婚姻也并非是‘奉子成婚’的无奈,感情基础相当不错,我相信好好交流一下,不是那种过不下去的伴侣。”   连恩不置可否,只是问:“关于我和他的相识,他是怎么说的?”   在法官的示意下,我简要概述了一遍和金恺琛的交谈内容,话音刚落,坐在我对面的连恩冷笑一声,语调嘲讽,“他没有告诉你们,安排那晚交易的人,正是我妈吗?”   这着实令我和法官都大吃一惊,毕竟母亲逼着自己的孩子去卖身——放在法制节目上也足够骇人听闻。   “你们见过我妈,应该能够想到她年轻时颇有姿色。她庆幸我遗传了她的面貌,但怨恨我不会想她一样利用皮肉谋取利益——尽管我在她老相好的安排下进入了娱乐圈,倒是幸得她这自作主张的安排,让我不至于像她一样,连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连恩不顾我和法官的哑口无言,自顾自地说道:“从我满十六岁起,她就试图让我通过陪睡获取资源,也有不少富商、公司高层想要潜规则我,我挣扎抗拒了一年,才答应了那一次……以前我不愿意,所以一直没什么工作,收入勉强能支付我高中的学费,不过好在学校里每天都有不少同学想请我吃饭,就算我独自一人去食堂,也会有人冲上来替我刷饭卡,所以吃饭问题不用愁。”在连恩颠三倒四的说辞中,我宛若看见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掏出香烟便有男人争先恐后为她点火的玛莲娜·斯科迪亚。   “那金恺琛说的相识过程,和真实情况是否有出入?”法官制止了连恩漫无目地回忆,直截了当地问道。   连恩沉默着将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长腿交叠,撑在脸颊的右手伸出弯曲的中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太阳穴,仿佛在认真思索,半晌后,才悠悠回答:“差不多是他说的那样,只是我当时神志不清,并不知道他不是我妈安排的交易对象。”   待连恩走后,法官收起笑脸,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连恩最后说的话,听一听就好,不要太相信。”   “为什么?”我很疑惑。   法官复又笑了起来,反问:“你也是个小乖乖,为什么没随便进一家酒店,就被年轻英俊的霸道总裁娶走?”   我顿感姜还是老的辣,居然从如此简短的谈话中,敏锐地发现了矛盾点。直到我回家照了镜子,总算明白过来——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老天没给我一张连恩的脸吗! 第25章   由于连恩的执拗,庭审工作不得不继续开展。   只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连恩和金恺琛在连喜的抚养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意见,金恺琛不同意离婚,那么最终法院只能判决驳连恩的诉讼请求。但法官并不想判决结案,毕竟从连恩向媒体公布离婚官司的消息起,就显露出他驾轻就熟操纵舆论的本领,要是我们工作中有一点纰漏被他抓住把柄,凭借他的影响力,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我几近偏执地试图挖掘出连恩与金恺琛有意或无意隐瞒的真相,从我上周末看过午夜脱口秀节目视频残存至今的怪异感入手——当初连恩为何要孤注一掷般地祈求金恺琛?   在我有意搜索后,发现连恩早年频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金恺琛吐露独一无二地依赖,说辞包括不限于:“我的身体只给过你一个人,你要对我负责”、“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死在我后面,要是我一个人被你留下来我会害怕”、“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难过了,可你为什么总让我难过”、“我想离婚,但我只有你了,要是离婚我说不定会去死”、“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并且金恺琛在探班后独自离开,连恩总会哭泣不止,需要经纪人或助理极力安抚才能平静下来。   另外,在面对媒体采访时,连恩也曾公开声称:“我有拜托老公替我把关所有工作,我相信他的眼光。”   可惜这些仅是小道消息,在我考据到真实性前,已经到了传票上连恩诉金恺琛离婚纠纷一案第二次开庭的时间。   正如前言所说,法官企图调解结案,于是同第一次一样,我们没有直接开庭,而是法官站在审判庭中间,向原告席上的连恩和被告席上的金恺琛询问:“在小孩的抚养权上,你们双方都不愿意做出一点让步,对吗?”   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答复,金恺琛还特意补充道:“如果连恩不放弃连喜的抚养权,我就不同意离婚。”   “这样吧,连喜也八岁了,到了懂事的年纪了,你们干脆征求他的意见,他愿意和谁一起生活,抚养权就归谁,怎样?”法官索性放弃劝说,提出直截了当的方法。   当事人双方和自己的律师简单沟通后,同意了这个提议,只是有一个条件——为了连喜的身心健康,不将他带来法院,连恩和金恺琛也不同他见面,由他的保姆和便装的法院工作人员把他从学校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再询问他的意见。   所以理所当然的,换下制服的我和一名法官助理带着相关材料证件,打车前往连喜所念的小学。   在富丽堂皇的学校门前等候我们的,是照顾连喜生活起居的保姆,那是一位雷厉风行的老太太,显然她事先收到了雇主的通知,一见到我们,便主动道:“小少爷的班主任在等着,你们把工作牌收起来再进去,连先生不希望小少爷的同学们知道,法院的人找过小少爷。”   我和法官助理把挂在胸前的工作证揣进裤兜,才被允许跨入校园。   尽管我是本地人,可进入这所知名国际小学还是第一次,据说在此就读的孩子非富即贵,教职工也有很强的保密意识,所以倒不用担心连喜的班主任向旁人泄漏案件的信息。   连喜的班主任是名年轻的男人,体型微胖,圆脸笑起来和善友爱,只是他独自一人站在城堡似的教学楼门口却不见连喜的身影,实属突兀。   下一秒,他开口解除了我们的疑惑:“连喜特别腼腆怕生,我让他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带他过来,对了,我是连喜的班主任,也教他数学。”   我本以为连恩与金恺琛生养出来的孩子,必然嚣张跋扈,未料截然相反,我不禁担忧地问:“连喜这性格会不合群,或是被孤立吗?”   “不会,他非常受欢迎,成绩也很好,以前有调皮捣蛋的学生考试想抄他的答案,他没同意,那学生事后欺负他,结果我们学校好多小男生联合起来保护他。”班主任乐呵呵地和我们讲着连喜在学校的事迹。   我正暗自感慨连喜不愧是从连恩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小小年纪魅力非凡,他便在语文老师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过来。   我看见他躲在老师裙摆后怯生生探出打量我们的小脑袋,恍然大悟金恺琛和连恩为何将他护得这般严实,绝不准许媒体拍到他一张照片——这根本就是缩小版的连恩! 第26章   连喜的保姆将我们安排在一家豪华酒店的会客厅,便离开了。   坐在我们对面的连喜,抱着一只比他整个人都大上不少的兔子玩偶,和连恩如出一辙的漂亮桃花眼拘谨又防备地凝视着我们。   我的注意力一时间完全落在了那个玩偶身上。   以连喜的出生,玩偶陈旧得实在格格不入了,他应该有更多更华丽的玩具,但唯独对这只兔子爱不释手,可见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是六年前金恺琛安排公布恋情的节目中,连恩拖着的那只等身兔子玩偶。   我正为自己的推理能力暗喜,坐我身边的法官助理轻推了一把我胳膊,低声催促:“别发愣了,快问话,我要开始录像了。”   “喂……”我慌忙地伸手试图逮住她的衣角,她已经先一步跑远,拿出手机,准备拍摄。   来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我无声哀嚎。   由于我和法官助理都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在来的路上对谁来询问连喜这个问题争执不下,最后本决定两人一起上阵,不料她趁着我发呆的时间,先一步逃离战场,隔岸观火。   不过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当着连喜的面强行将她拽回来,再说确实需要一个人录制视频,待回院里还得播放给金恺琛与连恩观看,纵然心不甘情不愿,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你好,姐……呃阿姨我是法院的工作人员,你不用害怕,我们随意聊聊就好。”法官特意嘱咐过我,要注意孩子的情绪,切忌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我只好僵硬地拉扯着嘴角,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连喜。”软糯的声音怯生怯气地回道。   “你是随爹地姓的对吧,爹地和你一起的时间多吗?”关于称呼,是在院里时连恩告诉我的——连喜叫他“爹地”,称金恺琛为“爸爸”。   连喜的小手紧紧攥着玩偶,好半晌才摇摇头,低声道:“不多……爹地,总在电视里……”   我庆幸连喜的乖巧配合,放松下来后问话也自然了许多,“爸爸呢,爸爸有经常陪着你吗?”   连喜摇了摇头,委屈地嚅嗫:“爸爸工作很忙……”   尽管这完全是我想象中的答案,可面对被孤独感包围的连喜,我还是情不自禁感到心疼,“不过爸爸和爹地都很爱你,他们努力工作,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爸爸不爱我……”连恩将半张脸埋在兔子的胸口,可怜巴巴地控诉,“他不让我见爹地。”   考虑到金恺琛对连恩的控制欲,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然而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会陷入僵局,我赶紧转开话题:“我看到很多报道,爹地工作结束后,总是尽可能赶回来陪你,对吗?”   连喜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爹地……每次回家,都会喝很多酒,还躲在房间里抽很多烟。”   没料到连喜会说出连恩私底下的生活状态,这样一听,不管是金恺琛还是连恩,都不是适合带孩子的家长。   “那……如果爸爸和爹地,因为一些事情要分开,连喜想和谁一起生活呢?”毕竟接下来还有庭审,闲话家常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   “他们要离婚了吗?”连喜倏然抬起头,双眼与我对视,所说的言辞,透露着不符合他年纪的冷静与成熟。   “你……知道?”我和法官助理出发前,法官可是特意问过连恩和金恺琛,连喜是否知晓离婚的事情,他们的回答都是并未告知连喜。   “我在新闻上看到的。”连喜的获知途径完全合情合理,而且就他不悲不喜的淡定情绪,显然早已消化了这个消息。   连喜懂事得实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我反而感觉到为难,“这样……你的选择呢?”   “爹地和爸爸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不用管我……婆婆和兔子先生会照顾我。”婆婆是指连喜的保姆,他一面说着通情达理的话,一面将玩偶“兔子先生”搂得更紧,眼角渐渐泛红,隐隐闪烁起晶莹的水光,“但是……我很爱爹地和爸爸,就算他们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也不想和他们分开……”   “那你就说不愿意他们离婚啊!”一直安静录像的法官助理终于脱口而出。   在回程的车上,法官助理问我:“连喜没有回答究竟要跟谁,还说不要他们离婚,到时候会怎么判?”   “驳回连恩诉讼请求。”我疲倦地靠着椅背,微合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接话。   若真要强行将连喜判给连恩或金恺琛任意一方,其实我打心底希望是连恩得到抚养权,原因的话……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连喜的身体,藏着和连恩相同的秘密。 第27章   适宜的眼泪,永远是对爱人杀伤力最大的利器。   我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看完连喜的询问视频后,凄然泪下的连恩,他的律师频频拍肩安慰,依然未止住泣不成声。   而后我侧头,果不其然金恺琛已经难以保持云淡风轻,无法从连恩脸庞移开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心疼与紧张。   这一刻,我确定金恺琛对连恩是有情的,且情根深种。   “既然连喜都这样说了,你还离什么婚?”法官走到原告席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你们的小孩,又乖巧又可爱,你舍得让他失望,不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法官仍在劝和,我也赶紧上前,补充道:“连喜的班主任告诉我们,他成绩优异又受欢迎,性格却内向腼腆……这其实是有悖常理的,你们作为他最亲近的家人,应该比我这种外人更清楚他为何会这样,我只想说,你们离婚的话,也许会导致他更加自我封闭,尽管他很懂事,可我也感觉他纤细脆弱,很难承受你们分开。”   “我不想这样,可我真的没办法和金恺琛继续了……”连恩撑着额头的手因哽咽而轻轻颤抖,清澈的泪珠滚落在桌面上,积起了一团小水洼,“我怀上连喜的时候才十七岁,一边担心自己怪异的身体被曝光不敢上医院,一边提防我妈知道我怀孕,要不是我当时的经纪人全心全意帮助我,还拜托他做产科医生的同学替我秘密产检接生,我可能真的……”连恩欲言又止,但他未说出口的痛苦,所有人都心神领会,“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我从来不后悔生下连喜。”连恩粗略地擦拭掉脸颊的泪水,抬头越过宽敞的审判庭,与金恺琛对视,“只是金恺琛,那个人无疑是我和连喜的救命恩人,你心胸狭隘容不下他,把我的经纪人换成你的人,时刻监视我,将他调去美国,骗我说是升职,当初我还傻乎乎地感谢你,打心底地祝福他,结果明升暗贬,我最近才知道,他这些年待在美国的公司根本没有正经工作,还备受排挤。可惜我没法为他做点什么……我不过是笼中雀、池中鱼,是依附着你才得以生存的菟丝子,我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思想、行动、情感……我已经算不得真正的‘人’。你只是想要一个漂亮又听话的牵线傀偶……那何必非得是我?比我年轻好看、心甘情愿被你操控的男女大有人在,反正你父母不看好我们的婚姻,也不承认连喜这个孙子,我不耽误你另觅良缘,你也大发慈悲放过我,我不能失去连喜,那些年我和连喜万分之一的苦你都没受过,凭什么来和我抢连喜……”连恩频繁紧咬下唇,显然在极力克制哭意,然而字字泣血,他的声音最终被失控得喑哑的悲怆所淹没。   金恺琛眸中的温度逐渐冷却,一眼望去的漆黑深不见底,仿佛结霜的前夜,寒冷得毫无生机。   “连恩。”他漠然地威胁:“我最后给你一次撤诉的机会。” 第28章   若是时间可以倒回一分钟前,我一定风驰电掣地捂住金恺琛的嘴,不让他多说一个字。   回想从收案至今,这对夫夫给我制造的惊吓,无异于全院通报我暗恋坐在对面的女同事。   “金恺琛,你混蛋!”在连恩声嘶力竭的咒骂中,一只我仅在时尚杂志上见过的皮包,从我眼前划出凌厉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坠在金恺琛脚边。   我立即从书记员的座位站了起来,视线不知所措地由歇斯底里的连恩身上移向漠然不动的金恺琛,再转到散落着连恩包内物品的一地狼藉,心想奢侈品牌的皮包果然是没有拉链的。   “连恩,你冷静一点!”法官立即出声喝止情绪激动的连恩,“你先跟我出来,我们单独谈谈,律师帮他把包捡起来,东西装回去。”   法官说完,和连恩一前一后走出了审判庭,律师也匆忙地替连恩收好被他扔出去的包,不作停留地跟了过去。   一时之间,留在审判庭内的,就只剩下我、金恺琛以及那位金牌律师了。   各自静坐格外尴尬,我索性提出:“能单独问你几个问题吗,金先生?”我刻意强调了“单独”,倒不是担心金恺琛的律师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有所阻挠,只是涉及连恩的隐私,在场的外人越多,金恺琛的顾虑会越大,我想得到答案的可能性便越小……至少从目前的庭审过程看来,金恺琛在关于自己和连恩的婚姻生活方面,对律师仍然存在诸多保留。   “你问吧。”金恺琛示意律师出去后,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环胸,姿态放松地与我对视。   “那我就直接问了。”我克制着身体的僵硬坐回座位,一字一字地清晰问道:“你控制连恩,一开始是自主为之,还是受到了连恩的暗示,或者……明示?”   金恺琛的表情纹丝不变,但眼眸晦涩地暗了暗,沉着反问:“你想说什么?”   “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早年连恩极度依赖你,多次公开表明需要你为他把关所有工作,这和他现在的说辞是截然相反的。我试着推测了一下其中缘由……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令他难以忍受。”我顿了顿,略感忸怩地接着说:“比如,你的虐待狂的癖好……”   “法院应该不会批判个人性癖吧?”金恺琛上身前倾,双手交握地支着下巴,不以为意地悠悠道:“更何况,我向来注重连恩的感受,根本没有做过真正令他受伤的事情。”   “话别说太满。”我果断反驳:“我周一才看到连恩的手腕被绳子勒伤了。”   “所以你认为是我捆绑他留下的伤痕?”金恺琛轻笑戏谑,“看过《消失的爱人》吗?妻子为了成功陷害丈夫狠心自残,连恩仅仅勒伤自己的手腕算什么?”   这次金恺琛的眼底是满含笑意的——仿佛在嘲笑我轻而易举就中了连恩的算计。   我错愕地愣住,金恺琛漫不经心地又补充道:“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几年前连恩在床上总是爱叫我‘主人’……” 第29章   我浑浑噩噩地依照法官地吩咐,重新向连恩和金恺琛分发传票——由于连恩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又坚持离婚的诉求,开庭时间不得不再次延后。   在所有人都离开,只剩我一人在偌大的审判庭中确认设备关闭时,茫然与恐慌从每个角落疯狂蔓延,几近将我包裹吞没。   我并非相信了金恺琛的辩解,准确的说,这起离婚案令我无所适从的根本原因,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肯定什么、否定什么。   连恩和金恺琛的各执一词似乎都是实话,又好像全是心怀鬼胎的谎言。   但探寻真相的好奇心让我不愿止步于雾里看花,我认为还有一个突破口等着我去一探究竟——连恩的经纪人。   目前为止,连恩身边陪同他到法院的工作人员,除了律师,也就只有他的助理,那位按照连恩的说法,替金恺琛监视他的现任经纪人还未出现过,另外就是……似乎成为了连恩离婚契机的前任经纪人。   为了简便,以及尽可能摒弃无用信息,我选择了用微博私信询问小伙伴。   “姐妹!想问你一个事,关于连恩的经纪人你知道多少,他是不是换过经纪人?”聊天框左下角的Loading标识旋转两圈,变为了“发送”。   “叮咚——”一声短促的和弦在寂静的审判庭中突兀响起。   我疑惑地放下自己的手机,循着记忆里铃声的源头弯下腰,在被告席的桌脚后,发现了一部眼生的手机。   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手机捡了起来,我看见手机壳上赫然印着连恩的照片!   这是谁的手机?   我首先猜测连恩——他会自恋到在自用的手机壳上印照片吗?况且我记得他之前使用的,是压根儿没有保护壳的裸机。   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和他用同品牌手机的我,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把手机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一不小心磕碎屏幕,就得斥巨资维修。   但若不是连恩,又会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将手机翻转过来——幸好,正面贴了钢化膜,完好无损。   随着我解开锁屏的动作,屏幕亮了起来,一条横幅提醒出现在屏幕中间:“你有1条新的微博私信。”   我的手指早已彻底脱离我的意志,自主地点开提醒,进入到微博私信界面。   发信人的昵称和头像我都再熟悉不过——毕竟那是我的微博!   “可以把我工作室的手机还给我了吗?”连恩淡漠的声音从远处飘然钻进我的耳朵,我猛然回头,惊觉连恩不过站在我背后而已。   “你……”我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呼之欲出的话语如一根尖锐的鱼刺哽在喉头,拼了命想要呕出来,却只有喉管被划伤得难忍疼痛。   “啧。”连恩神色不耐地皱起眉头,双手抱臂,吊儿郎当地倚靠着敞开的审判庭大门站立,“你看够了吧?也怪我工作室的人太懒了,连个手机密码都不愿记,才取消了密码设置,方便大家使用。”   我已经听不清连恩接下来说了什么,他的眉目唇齿依旧艳丽得我情不自禁感慨造物者的偏爱,然而那张脸陌生得仿佛换了一个人,我只能一言不发地凝望,眩晕地辨别着他的五官直至模糊……再模糊…… 第30章   我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恍惚迷离地对着屏幕,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敲下“民事判决书”的抬头后,久久没有后续动作。   下一次开庭,连恩与金恺琛最后举证质证,法官便要当庭宣判——判决结果无须说:驳回连恩的诉讼请求。于是,我此刻正在替法官草拟判决书。   这不是我第一次撰写判决书,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无措,脑中空白一片,乃至摊在眼前的卷宗都无力多看一眼。   永远保持客观公正审理案件,不相信任何当事人的说辞,只相信证据——尽管起初我先入为主对作为原告的连恩抱有同情,可是依旧维持着应有的冷静,试图洞悉细节,还原真相。   但我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我从一开始就咬上了连恩抛下的诱饵,我所见的种种,不过是他有意为之的假象。   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相信,是可以作为凭据写在生效法律文书上的呢?   哪怕捡到从连恩包里掉出的手机已是几天前的事,每每想起在审判庭中与他的对峙,我依然不寒而栗……   “和我发私信的人,什么时候换成你的?”时间过去良久,我终于勉强稳住心神,音色沙哑地质问连恩。   “那个微博号从你们立案起,就由我工作室的人员在操作了,不过后来我担心有内鬼向金恺琛通风报信,才自己接手了过来。”既然东窗事发,连恩也没了掩饰的必要,他把玩着从我手里夺回的手机,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联系“小伙伴”的说话风格突变,想来是在第一次休庭等待连恩提交鉴定报告时换的人,“你互粉好友上千人,不可能全部认识,况且里面有不少废弃账号,只要花一点钱,就能查到哪些账号和你私下完全没联络过。”   我微眯起眼,将信将疑地追问:“你就肯定我会发那条入坑微博?”   “你会用微博调查我和金恺琛,是我的猜测之一,当然,就算你不发那条微博,我也有其他办法让你看到你该看的东西,甚至不必通过微博。”连恩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我下意识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注意到我的反应,轻笑一声,“你别露出惊恐的表情,我没吓唬你的打算,只是不习惯事态脱离我的掌控罢了。”   我不明所以地缓缓摇头,“为什么是我,我根本影响不了审判结果……”   “你是法律系毕业,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储备,在法院做书记员,是为了方便准备司考。而你负责的法官,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案件审理过程中的大多数工作都是你负责,特别这次的当事人是我和金恺琛,她一定会让长时间接触网络的你深入调查,也一定会听取对我们更为了解的你的意见。”正如连恩所说,他习惯操控全局,因此早已将我和承办法官的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   “可惜即使我没有发现手机的事,接连愚蠢地被你糊弄,你的证据始终不足以证明你和金恺琛感情破裂,机关算尽我们仍旧是驳回你的诉讼请求。”我强迫自己挺直脊梁,与他针锋相对。   “话虽这样说,我还是很遗憾在这里就被你戳穿了。”连恩抬手将长发撩于耳后,放柔的语气显露着无辜,“可我不能责怪律师小姐,毕竟她不知道我以另一个身份和你私下接触,也不知道这个手机的存在,所以没有注意把它捡起来。”   “连恩……你听过一则段子吗?”面对他的惺惺作态,我哑然失笑,“巴浦洛夫的狗对自己的幼崽说道:孩子,请注意观察人类的条件反射——只要我一流口水,巴浦洛夫就会低头在本子上写字。”   连恩不以为意地挑眉,“我需要礼貌性地笑一下吗?”   “我没和你讲笑话,我是在确认,你是用这样的办法反向控制金恺琛的吧?把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都寄托在他身上,给他造成无以复加的重压,暗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关系到你的生死’,换作一般人或许早就不堪重负逃脱了,然而对方是金恺琛,你的所作所为只会满足他的虚荣、控制欲和大男子主义,‘要拯救你、让你活下去’的使命感驱使着他不由自主地对你一心一意,你提出离婚根本只是为了要他‘条件反射’地将你抓得更紧。”一口气讲完这样的长篇大论,我的胸口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与此同时,积压在我心上的怨气消散了大半,以至我接着感慨:“连恩,我诚心奉劝你别离婚,你和金恺琛……真是绝配。”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连恩不为所动,澄澈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完美受害者”,若他没有继续用干净的声音剖白——   “大概是巴浦洛夫走进酒吧,听见旁人的电话铃响,他惊呼一声:‘糟糕!忘记喂狗了’?” 第31章   “现在宣布复庭,关于本院受理原告连恩诉被告金恺琛离婚一案,上次开庭过程中……”我回到了审判庭该坐的位置,心无旁骛地开始记录庭审过程。   坐在被告席的金恺琛,挺拔威严的身姿依旧像是在参加国际贸易会议,而原告席上的连恩,单手支着下颚,显出心不在焉的模样。   “关于上次视频中连喜所说,被告禁止连喜与原告见面,我方想就此做一个口头答辩。”金恺琛的律师自然地接续到上一次戛然而止的部分,侃侃而谈:“被告从未想过要破坏连喜和原告之间的父子情,相反,一直在努力维持家庭和睦,只是近几年来,原告同连喜见面总是向连喜灌输主观消极的思想,比如被告的父母厌恶连喜。连喜的年纪还不足以分辨是非,需要家长的正确引导,可是原告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令连喜和爷爷、奶奶产生隔阂,被告多次和原告沟通无果,不得已才采取强制手段。”   “我方反对被告的抗辩。”连恩的律师果决地回道:“第一,被告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刚才的说法。第二,我方有证人可以证明被告的父母发表过对原告和连喜不满的言论。法官,我方请求传唤证人——金家的保姆和园丁。”   首先站上证人席的,是金家的保姆,老实巴交的老妇人已经在金家工作二十余年,陈述证词时一脸惶恐:“老夫人确实在金先生和连先生结婚时,向老先生抱怨过,金先生放着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公子、千金不要,娶个戏子回家,她去打麻将都被别人家的太太笑话,说是金家的门风败坏了。”   “证人,这些话是你亲耳听见被告的母亲所说对吗?”连恩的律师询问道。   “是的……”老妇人战战栗栗地点头。   “那你认为,这是被告母亲对于原告和被告的婚姻、以及原告本人的否定吗?”连恩的律师追问。   “反对!”在老妇人答话前,金恺琛的律师打断道:“原告律师的提问具有严重的诱导倾向。”   法官认同,“反对有效。”   连恩的律师平心静气地颔首,结束了问话。   接下来是金恺琛的律师质证:“证人,被告母亲说出这种话,仅是原被告双方结婚之初对吗?”   老妇人愣了愣,答道:“对……”   “我没有问题了。”语毕,金恺琛的律师露出十拿九稳的笑容。   之后金家的园丁也被传唤上庭,矮小的老头负责打理金家的花园十余年,神色严肃得有些可怕,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先生表示连喜小少爷不适合继承金家,希望金先生再生一个儿子,被金先生拒绝后在花园大发雷霆。”   由于园丁的证言牵扯到连恩身体的秘密,两位律师都默契地保持了缄默,等到园丁退庭,才继续针锋相对。   连恩的律师辩论意见如下:“原告在通过剖腹产的方式生下连喜的同时进行了结扎手术,我方有医院所出具的病例资料予以佐证,该证据还可以证明原告已决心此生只生育连喜一个孩子,他的全部精力和爱,都将投入到连喜身上。反观被告,之前我方所出示的证据可以充分证明被告不是能够耐受寂寞的人,与原告离婚后,我猜想被告一定会尽快再婚,而被告父母的态度,更加明确表明,他们希望被告生育连喜之外的孩子。连喜和被告共同生活,显然没有同原告一起利于身心健康。”   金恺琛的律师不假思索地反驳:“原告律师关于被告‘尽快再婚’、‘生育连喜之外的孩子’全是主观臆想,不足以成为依据。相反,原告消极病态的生活方式与精神状态,极度不利于连喜的成长,除了连喜本人所言原告每次回家都会抽烟酗酒,我方还能提供一些照片——这些照片取自被告与原告的聊天记录,被告回家见到原告发脾气砸坏的家具、装饰等,拍照发给已出门的原告,这里我要补充说明,被告当初拍摄照片,完全没有责怪原告的意思,更不是打算留存证据,只是单纯表达自己对原告的无可奈何与宠爱。”   证据的确同金恺琛的律师所说的一样,金恺琛拍摄发送的照片中,总是一片狼藉,可是紧随其后的言论,却充满了宠溺:“你倒知道挑贵的砸,但乾隆时期的古董花瓶碎了也会伤人,要是不小心伤到我的宝贝怎么办?”   连恩的律师从容不迫地辩称:“被告的辩论意见过于片面,况且连喜说的是原告躲在房间里抽烟,可见原告无论多么心烦,都顾忌着孩子的健康。至于发脾气砸东西这种事情,我想在座诸位都有气愤得难以自控的经历,原告没有出手伤人,只是独自发泄怒火,这根本无法证明原告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消极病态。”   金恺琛的律师没有过多争论,转而提出:“既然原告的律师如此诡辩,我方请求证人出庭——原告的经纪人,他应该是除了被告,最了解原告状态情况的人。”   “反对!”连恩的律师迅速抢白:“原告的经纪人是被告的人,他的作证……”   “没关系。”从复庭起便一直不言不语的连恩,倏然出声截断了自己律师的发言,他抬手搭在律师因激动前倾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轻声道:“让他们传唤证人好了。” 第32章   案件审理到最后一步,我总算见到了连恩的经纪人。   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用发蜡整齐地梳理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夹在挺直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挡住了锐利的眼神,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   想必他一定是金恺琛的得力干将,才被安排到连恩身边,负责连恩的一切工作事宜——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识破连恩的真面目后,我便放弃了对本案的一切思考,起初引起我好奇的前后两位经纪人,我也认为失去了调查的必要。   反正以连恩的个性,大概这个世界上只分为两类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那位有幸成为连恩提起离婚表面契机的前经纪人,不过是前者罢了。   我兴致缺缺地推敲着,等候这位现任经纪人按照法官的指示,讲明自己的身份信息,并将证件递交于我。   法官再一次声明:“依照《民事诉讼法》规定,证人在作证时,应客观陈述亲身所知的事实,不得使用猜测、推断或者评论的言语。如有意歪曲事实真相、提供虚假证明,将追究法律责任。同时,证人有权拒绝回答与本案无关的提问。证人对作证的权利和义务及作伪证应负的法律责任是否清楚?”   “清楚。”他沉声回答。   法官继续道:“请证人把你所知道的案件情况向法庭陈述。”   于是,他有条不紊地开口:“我是原告连恩的经纪人,本次作为被告方的证人上庭,是为了向法庭证明,我所了解的他的状态,是否适宜抚养他的小孩连喜——连恩在工作上非常尽责,作为一名父亲,同样如此。”   经纪人的说辞显然出乎了金恺琛律师的意料,他一改从容,慌忙强调:“证人,请你向法庭陈述事实。”   “我所说的均是事实。”经纪人平心静气地回应。   而连恩的律师同样未曾料到经纪人的证词完全偏向了连恩,说出:“我没有问题向证人提问。”语气都稍显急促。   经纪人退庭时,连恩出声嘲讽:“真遗憾,事与愿违了。”   金恺琛冷静如常,仿佛睹始知终,“我对你蛊惑人心的魅力向来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因为嫉妒,将备受你信任的经纪人远调美国,不是吗?”   他们这一来一往,也令双方的律师都镇定下来,重新回到状态。   庭审进入下一步骤:“根据法律规定双方享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请原被告双方发表最后的陈述意见。”   连恩的律师陈述:“请法庭支持原告诉讼请求。”   金恺琛的律师陈述:“请法庭依法判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原告连恩诉被告金恺琛离婚纠纷一案,本院依照《民事诉讼法》第一审简易程序进行了公开开庭审理……”法官此刻宣读的内容,正是我草拟的判决书,上面一一讲述了法院所查明连恩与金恺琛之间感情并未破裂、不足以构成离婚条件的事实与理由,面对着早已记录在笔录上的文字,我渐渐恍惚,直到法官念到:“现本庭宣布判决结果如下——”   我立即尽职地扬声道:“全体起立。”当余光瞄见原告席与被告席上的所有人都起身站立,我倏然感到解脱——这操蛋的离婚案,总算结束了!   监控屏幕中,法官也站了起来,沉稳宣告:“驳回原告连恩的诉讼请求。”   我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轻松再次坐回座位,随后法官终于终止了庭审,“现在闭庭。”   咚——法槌敲响。 第33章   距离连恩与金恺琛的离婚案宣判驳回,已经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本作为超一线巨星被媒体高度关注的连恩,彻底消失了踪迹,不仅没有任何活动和新作品,连关于他的报道,也只剩下一个永恒的问句:“连恩去哪里了?”   不过,据我猜想,媒体推测连恩去向的只字片语,都是金恺琛为维持连恩话题热度而进行的炒作——毕竟连恩还是金恺琛名下传媒公司的艺人,要造就同连恩一样的超级明星,除了大量金钱与精力的投入,还依托天时地利人和,纵然富有如金恺琛,也不会对此等“摇钱树”的衰败枯萎视若无睹。   那么,连恩到底在哪里——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电脑内网平台上的收案信息界面,熟悉的案由与当事人姓名,好似时间刹那溯洄至半年前。   案由:离婚纠纷。   原告:连恩。   被告:金恺琛。   我再次揉揉眼睛,确定屏幕中的文字是真实存在,并非幻象,终于无法克制地惨叫出声:“啊——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连恩你放过我吧!”   “连恩怎么了?”坐在我背后的同事听见我的哀嚎,扭过头诧异地问道。   “又来了、又来了……连恩又来起诉离婚了,还真是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刚满六个月就来了。”我欲哭无泪地絮叨着,操作鼠标的手,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按下“接收”。   半年前我落入连恩的圈套,被他戏弄得晕头转向的事情,成了我心底的秘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要说原因,大抵是为了避免被同僚们嘲笑吧——现在回想,自作聪明,真真是最大的愚蠢。   “又来了?”法官从她的电脑后探出头,问道:“这次有新的理由吗?”   “他要有新的理由哪会等到现在才起诉?”尽管还未见到诉状,我依然回答得理所应当。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四条第七项规定:判决不准离婚和调解和好的离婚案件,判决、调解维持收养关系的案件,没有新情况、新理由,原告在六个月内又起诉的,不予受理。   待我抱着卷宗从立案庭再次回到办公室,翻阅诉状的动作,都情不自禁地迟疑——我感到自己仿佛在拆除一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诉状上怎么说?”办公室的同事们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笑嘻嘻地等着我答话。   我惊愕地从卷宗里抬起头,目瞪口呆地倒吸两口凉气,才勉强缓过神,低声喃喃:“完蛋了……这次还真被他搞到新理由了……”   “诉状写了什么?把你吓得要跟自己老公离婚似的。”法官好奇地起身走了过来,对我打趣道。   我心里默念三遍“我是同性恋”,手忙脚乱地拿起座机听筒,一边拨打诉状上连恩律师的电话,一边向法官解释道:“我通知连恩的律师过来,这次情况特殊,得先和他的律师核实一下……”   连恩的律师还是第一次诉讼时那位,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温言细语地娓娓说道:“正如起诉状上所说,连先生已经被限制人身自由半年,所以开庭前无法亲自前往法院,但我递交由连先生亲笔书写的委托书,应该能够证明离婚为连先生的真实意思表示。”   的确,卷宗里夹有一份落款为“连恩”的手写委托书,内容大致是若他被限制人身自由,就由律师代他起诉与金恺琛离婚。   我排好开庭日期,将传票送给连恩的律师,正准备联络金恺琛的律师时,余光瞄见她离开办公室的曼妙背影。   我立即起身,匆忙交代同事联络被告方,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等一下!”   在连恩的律师走进电梯前,我追上前去,喘着气迎上她打量的目光,“那份委托书……在上次宣判后,连恩就写好了吧?或者说,是在第一次起诉前……” 第34章   连恩律师所回答的:“我非常欣赏连先生的魄力和预见性。”不知是否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测——连恩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六个月后的第二次诉讼。   明明未与连恩照面,我的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他那双无辜中深藏偏执疯狂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尾椎直袭脑门,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以至回到办公室,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散。   “刚才我给金恺琛的律师打了电话,他麻烦我们再通知一下金恺琛本人,你来吗?”同事走到我身边,对浑浑噩噩的我说道。   “哦、嗯……好。”我恍惚地应了一声,才倏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同意了什么。   可惜这世上没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千般不情愿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拨通金恺琛本人的电话,“喂,金恺琛吗?这里是人民法院,关于连恩诉你离婚纠纷一案……”   “法院来电话了吗?”传声筒另一边惺忪性感但不属于金恺琛的声音,令我背得滚瓜烂熟的套话戛然而止,我握住话筒的手无法克制地收紧,瞬间失去言语的能力。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金恺琛随后开口,若无其事的口气显然不是在问我。   “法律规定六个月后可以以相同理由再次起诉喔,不愧是我从日本高价聘请的律师,真是尽职尽责,完全没有拖延。”连恩仿若在向金恺琛撒娇,那吐气如兰的魅惑模样,隔着电话我也能够清晰想象,“我本没打算如此大费周章,谁让老公你手眼通天,国内的律师就算不被你买通,也会对你有所忌惮。”   纵使是拿腔作调,从连恩嘴里说出来,也丝毫不显忸怩。我想,我本应感到心旷神怡,沉溺在他勾魂摄魄的软语温言中。而我僵直的身体宛如成为了毒蛇獠牙下的猎物,他的一字一句传入我的耳朵,都不过是吐着蛇信的嘶嘶作响。   “你怎么了?喂、你还好吗?”同事关切的呼唤令我猛然回神,我遂察觉自己早已挂断电话,六神无主地呆坐良久。   “要是这次金恺琛还是不同意调解离婚,我们干脆判离了吧。”翻阅完卷宗的法官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两人之间真有感情,离婚了还能复婚。只是走到诉讼这一步,原告心里是有怨气的,强行将他们绑在一起,怨气没能发泄,无论如何都没法重修旧好。”   若连恩真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底的怨气就好了,我如此默想。   第二次诉讼相较于上一次,变得风平浪静了许多,原、被告双方都未提出先行调解,申请法院调查取证,除了我夜夜失眠,开庭日似乎到来得格外的快。   金恺琛还是老样子,身着剪裁得体的衬衣西装裤,淡定从容地牵着连恩的手走进审判庭,如同参加晚宴。   连恩尽管还是一身白色的宽松休闲装,比起半年前却多了几分慵懒,披散长发下的面容苍白得几近透明,唯有眼角水润,泛滥出一抹多情的薄红。   我坐在书记员席,兢兢业业地做着庭审记录,由原告举证时,连恩的律师出示金恺琛与连恩共同居住别墅的监控记录、连恩空白的行程安排以及媒体的相关报道,证明连恩这半年内,被金恺琛禁足在家。   她慢条斯理地论述:“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第二项规定,有实施家庭暴力或者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情形,调解无效的,应当准予离婚。《反家庭暴力法》第二条明确指出,家庭暴力是指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   我的额角滑下冷汗,呼吸渐渐缓慢沉重……   难以想象,要是我当初没有瞎猫撞上死耗子,发现连恩遗落在审判庭内的手机,是不是这一次诉讼,根本是另一种形态?   连恩对金恺琛的控诉,会不会还仅停留在“限制人身自由”?   在最后,连恩的律师补充道:“我方保留以《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罪’起诉被告人的权利。”   这一刻,我没有一丁点儿怀疑,连恩有让金恺琛坐上刑事审判庭被告席的本事。   强制爱——作为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最屡见不鲜、又最得读者喜闻乐见的手段,放到现实中成了违法行为,反而显得更加戏剧性的刺激。   金恺琛会缴械投降吗?   或是戏谑地告白:“为了他连犯罪都不敢,还敢说爱他?”   ——我恶劣地,期待着。 第35章   “对原告所出示关于被告限制原告人身自由的证据,真实性、合法性无异议,但关联性有异议。”本以为是四面楚歌的境地,金恺琛的律师却慢条斯理地镇定质证,“我方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被告并非限制原告人身自由,而是对原告进行看护管理。”他说着,便从堆叠在桌面上的文件中,清理出证据材料。   “不用说了。”金恺琛倏然打断了自己律师的抗辩,“休庭调解吧,我同意按连恩的诉讼请求离婚。”他冷漠得近乎残酷的语调,令我甚至怀疑产生了幻听。   “说下去。”然而连恩不依不饶,哑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命令金恺琛的律师。   金恺琛的律师面露难色,侧头看向金恺琛。   “我方对原告的证据三性无异议,没有证据出示,同意原告的一切要求和原告离婚。”金恺琛无动于衷,利落地复述了自己的决断。   我扭过脑袋向后看,以眼神询问法官的意见。   法官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敲击法槌,朗声宣布:“现在休庭,对原、被告双方进行调解。”   得到指令,我迅速关闭庭审系统,准备制作调解笔录。   “我让你说下去!”这时,连恩突然拍案而起,不顾律师的拉扯劝阻,神色激动地咄咄相逼:“金恺琛,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金恺琛对连恩的质问充耳不闻,径直向我交代:”对于调解书的内容,我有一个要求,连喜的身份依然是我和连恩的养子。“   ”金恺琛!“连恩无法容忍金恺琛的忽视,疾步走到被告席前,伸手抓过桌面上本该被金恺琛律师上交法庭的证据材料。   ”连先生!“金恺琛的律师欲抢夺回来,但晚了半拍,重要内容已被连恩看去七七八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以前不是告诉我……我只是轻度抑郁症吗……”连恩失魂落魄地抬眼凝视金恺琛,一打纸页从他无力的手中滑下,散落了一地。   我赶忙离开座位,蹲下身将纸张全部收捡起来,如数归还给金恺琛的律师,这过程中自然看见了上面的信息。   那是一份医院精神科出具的病历报告——   患者姓名:连恩。   诊断结果:精神分裂症。   我克制着自己向连恩投去诧异的目光,心有余悸地坐回座位,交握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相互抠挖着指甲,同连恩一起,静候金恺琛的回答。   “你一开始被确诊的,就不是抑郁症。”金恺琛站起身,抬手为连恩擦拭掉他眼角无意坠下的眼泪,“我担心告诉你实情,你会承受不住压力,才和医生商量,伪造了一份‘轻度抑郁症’的病历,让你在家观察治疗。”   “那又能怎么样?”连恩打开金恺琛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现在说出来又能怎样?什么狗屁‘看护管理’,你还当我是你养的狗吗!金恺琛,我恨你,我恨你!”   “连先生,请你冷静一点。”金恺琛的律师稳稳当当地陈述:“根据《精神卫生法》第三十一条:经精神障碍患者监护人同意,医疗机构应当对患者实施住院治疗,在家居住的患者,监护人应当做好看护管理。”防止连恩不解其意,他又补充说明:“这种状况下,金总作为你的配偶,是你的第一监护人,为了你病情的康复,他有权同意专业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对你进行封闭式治疗,你对他‘限制人身自由’的控诉,自始不成立。”   连恩涣散的目光飘忽在金恺琛所在的方向,气若游丝,“所以……你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对吗?金恺琛……” 第36章   我曾劝说连恩,离婚官司没有胜负,双方都是输家。   若一定要以是否达到目的来判断输赢,连恩的深谋远虑确实厉害。   算准了第一次诉讼没有充足证据证明感情破裂会被判决驳回,以他对金恺琛占有欲的了解,对方会将他监禁在家,他便提早与律师计划好,六个月证据齐全后以“限制人身自由”为由再次起诉,同时还能用“虐待罪”威慑金恺琛,可以说这是他十拿九稳的赢局。   可惜他唯一算漏了——精神分裂症。   一旦病历报告被采信,那关于金恺琛限制他人身自由的主张就会不攻自破,金恺琛对他的禁足变成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行为,别说控诉金恺琛“家庭暴力”,就算离婚的诉讼请求得到支持,按照抚养权判决的“最有利于未成年子女”原则,连喜的抚养权也不会到他手上。   只是金恺琛的隐瞒,究竟是体贴入微的宠爱,还是不怀好意的预谋?   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光从金恺琛制止了己方律师的举证,宁愿坐实“家庭暴力”、宁愿“离婚”,也要保护连恩的秘密来看,我便为长此以往对他的“渣男”印象深感愧疚。   “连恩……我希望你信任我,一直都希望。”向来不可一世的金恺琛,此刻居然露出了疲惫和哀恸的神色,“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像手握散沙,越是抓紧,越是流失……我想可能我做错了。你说得对,你不是金丝雀,不该被我关在鸟笼里,任由我一人观赏。”他顿了顿,低哑的嗓音似乎流露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你那么好,我怎么可以只一心想要独占你。”   “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连恩伸手揪住金恺琛衣袖,那样子就像迷路的小孩,慌忙无措,又憧憬救赎。   “宝贝……我爱你,过去、现在,未来,只爱你。”金恺琛答非所问,仅是坚定又深情地向连恩告白,“所以,我不想让你失望,你松手,好吗?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反悔答应离婚。”   于是,连恩强迫自己放开了手。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尖依依不舍地划过金恺琛的指节,那枚自始至终未被金恺琛摘下的结婚戒指,不知会不会在刹那间割伤他的心脏。   “抚养费和补偿金,连恩说多少就是多少,往后同样如此,笔录好了叫我进来签字。”末了,金恺琛向律师简单交代一句,走出了审判庭。   连恩跌坐在旁听席的软椅上,泣不成声。   尽管我分辨不出这一次是真情流露,还是高超演技,依旧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们……真要离吗?”   “离!”连恩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与法官无奈地对视一眼,任劳任怨地开始输入调解笔录。   连恩在笔录上签字时,我注视着他轻颤的手,忧心仲仲地提醒:“签了名……你们就真离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签字和捺印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我无声叹息,扭头对双方律师道:“调解书明天就能好,由你们来领,对吧?”我实在不认为两位当事人还有闲情逸致亲自取自己的“离婚证”——法院办理离婚,调解书和判决书具有和离婚证同等的法律效力,故不再额外发放离婚证。   “嗯,麻烦老师了。”连恩的律师匆匆应声,紧跟着连恩离开的背影小跑了出去。   “老师,这是金总和连先生的结婚证。”金恺琛的律师交上两本结婚证,象征着庭审环节全部结束。   我的职业生涯中,或许再难遇见一起离婚案,令我如此刻骨铭心。   报结了案件,整理好卷宗,不管是半年前还是昨日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我取下卷宗侧边的燕尾夹,抽出金恺琛与连恩的两本结婚证,撕掉外壳,只将内页上下并列贴在一张空白A4纸上。   端详着红底的结婚照上,金恺琛和连恩幸福的笑脸,一股酸涩涌上了我的眼眶……   照片是个好东西,它替我们记得,最初的我们也曾奢望过永恒。 第37章   连恩诉金恺琛离婚纠纷一案结束的第二年,我通过了司法考试,辞去法院书记员的工作,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和法院时期的清闲不同,现在的我结束一天的工作,总是在华灯初上之后,坐上出租车,也瘫软着疲惫的身躯,好半晌才略得生机,从律师标配的大皮包中摸出手机,点开微博。   今日热门头条:影帝连恩获奖采访。   最近连恩凭借一部文艺电影斩获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我从所里同事们议论的只字片语中,得知那是一个复仇的故事,连恩所饰演的主角幼时被村里众人欺凌,消失数年以全新的身份、纯良的表象再次回到村中,进行了一场计划周密的大屠杀。   连恩在朴实纯真的少年人和冷血无情的杀人狂之间无缝切换,完美地演绎了漂亮的疯子,同事们无一不赞叹他的演技出众,我却在心里犯着嘀咕:“这根本就是为连恩量身打造的角色吧!”   说实话,要不是我没闲且怂,我一定会成为连恩的头号黑粉,还不收钱那种!   纵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连恩作为演员,确实很有天赋,更何况他和金恺琛已经离婚,就算未终止和金恺琛旗下公司的合约,金恺琛明面上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亲力亲为地安排他的资源——换言之,他能拿到影帝,全凭自己的本事。   倒是近来连恩合约到期,拒绝了各大公司抛来的橄榄枝,再次续约的事,过于耐人寻味。   我微博首页的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地感慨:“狗屁的在商言商,这就是复婚的前奏!”   至于为何众多小伙伴入坑金恺琛连恩的CP,这要从他们离婚说起……许是CP女孩都是鲨鱼属性吧,两夫夫婚姻美满时没见她们有兴趣,一离婚BE倒是各个嗅着血腥味蜂拥而至了,纷纷高呼:“前夫才是最带感的,赌一个破镜重圆!”   对于频频出现在我首页的类似言论,我已经从最初的诧异到如今的麻木,一脸默然地草率浏览着大同小异的内容,可是一条微博依然吸引了我的注意——连恩今日采访被问及“婚姻中最难忘的事”,随后金恺琛被问相同问题,这两人的回答,我特么嗑到了啊!   我带着好奇,点开微博附带的视频。   记者会上,有记者发问:“六年的婚姻里,请问让你最难忘的事是?”   连恩思索片刻,微笑着娓娓陈述:“有一次他的助理给全剧组送来了甜点蛋糕,很精美漂亮,唯独只有我的那份外形不堪入目——尽管味道还不错。现在想想,那位大总裁亲自下厨做到这种程度,也实属难得……”   紧接着,视频画面被剪辑切换到金恺琛。   正对镜头,金恺琛语调温柔地讲道:“有一次应酬回家,发现他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没有盖被子,一旁的茶几放着切成小块的芒果,他那双买了高额保险的手还贴着创可贴。现在想起来,大明星记住我随口一说的喜欢吃芒果,真是荣幸之至……”   妈的,这两狗男男又在隔空调情!   我唾弃着点了个赞,关闭微博,扭头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陷入了沉思……   从连恩面对媒体的表现来看,他完全不像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虽然我亲眼目睹过他的歇斯底里,可我对他的真实病情依旧持有怀疑。   当初金恺琛放弃举证,连恩便没能申请重新鉴定,若两份病历报告中确有一份是由金恺琛授意伪造,那按照金恺琛的说辞,真实性对调也不无可能,连恩或许真仅仅患有抑郁症。   当然,以上只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测,对于他们两人间的勾心斗角,谁掺和谁倒霉。   “乘客,目的地到了。”司机师傅的提醒令我回过神来,我推门下车,仰头眺望着摩天大楼顶层处我等打工人从未踏足过的高档餐厅外沿,脚步踟蹰起来。   “女士,请问你有邀请函吗?”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见我寒酸地站在大门前,不禁上前询问。   我如梦初醒,赶紧从包里掏出精致的烫金邀请函,故作从容地递给他,“有的,这里。”   他将其打开,惊愕地看了我一眼,侧身弯腰,“女士您请进,连先生等您好久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连恩。 第38章   我曾在杂志上阅读过关于这家餐厅的介绍,据说俯瞰整座城市的最佳视角就餐位,只向特定的客户开放。   连恩此时坐在那里,身侧巨大的落地玻璃映照着夜晚万家的灯火阑珊,他融入夜色当中,便比夜色更加撩人。   “恭喜你获得影帝。”我走上前,侍者替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我遂坐下,随口敷衍地祝贺,“不过以你的演技,影帝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时过境迁,怨气犹在,这句嘲讽来得实在情不自禁。   连恩不以为意,揶揄问:“我给你的职业生涯留下阴影了吗?”   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道:“是啊,很深的阴影,我恨不得起诉你赔偿我个几百上千万。”   这次他笑而不语,抬手撩开向前垂落的长发,扭头吩咐侍者:“上前菜吧。”   我从他游走过发丝的左手无名指,发现了一枚奢华的钻戒,隐约记得当年金恺琛所戴的那枚婚戒,样式同连恩手上这枚很是相似。   “你们要复婚了吗?”我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离婚后他的表现很不错,也没让媒体大张旗鼓地报道向我施压,所以我决定再和他试一试,毕竟连喜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了孩子,总归是要多为孩子着想的。”连恩说话时,眉眼之间流露着幸福,当初锋芒毕露的锐利收敛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平静起来。   “那你为什么突然找我吃饭?”说实在的,收到连恩邀请函那刻,我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第一次在立案庭接到他和金恺琛的离婚案。   “和律师搞好关系有益无害,说不定我下一次诉讼离婚就聘请你了。”连恩的微眯起眼,清澈的目光似是月牙流泻的泉水,只是他的言辞是与他干净纯洁截然相反的恶劣,“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倒霉蛋接手审理。”   操——我怎么忘了坐在我面前的人是影帝呢!我居然认为他变了!他果然还是那个偏执的疯子,我打心底地祈求金恺琛今晚就干死他为民除害!   以防被他气得心肌梗塞,我赶紧专心致志地品尝起刚上桌的美味佳肴,再啜饮一口无论看上去、还是闻上去都很贵的香槟,直到酒过三巡,我才又有了和连恩搭话的意向。   “连恩,你离婚后有重新去精神科鉴定过吗,真的是精神分裂症?”反正都面对面了,我索性将心中的疑惑一次性问个痛快。   “嗯,医生告诉我精神分裂症普遍存在遗传,所以我在我妈确诊后,签字将她送去住院治疗了。”连恩云淡风轻地向我讲述完连美心的现状,隐隐上翘的唇角似得意,又似冷酷。   我险些拍案叫绝、掌声雷动,大呼三声:“不愧是你!”   连恩果决的手段,令我更加肯定法官怀疑他在酒店初次遇见金恺琛并非偶然的准确性,“那你当初为何不反抗你母亲到底?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为何那一次你要答应你母亲去陪富商过夜?” 第39章   对于我直白的问题,连恩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便坦言道:“我花钱买到了金大老板那晚的具体行程,于是假意答应我妈,让对方把地点定在金恺琛下榻的酒店。我妈怕我反悔,提前给我下了药——这在我意料之外,导致我精神恍惚连自己预设的计划都想不起来。万幸的是我在金恺琛回房前拦住了他,成功爬上了他的床。要在这行混下去,总得有个靠山,比起那些肥头大耳的中老年大叔,金恺琛至少外形对我胃口。”   我目瞪口呆,不禁感慨:“你这……完全是在赌啊。”   “是在赌,用钱买通金家保姆和园丁作证、拜托经纪人说出利于我的证词也是在赌。”连恩摇曳着高脚杯,毫不忌讳地告诉我一切实情,并狡黠笑道:“但事实证明,我都赌赢了。”   他的确十分幸运。也许老天正是特别眷顾他,才给了他一副绝世出尘的好皮囊,因此老天会一直偏爱他。   “你一开始拒绝金恺琛是欲擒故纵?”我明知故问。   “当然。”连恩答得理所应当,“可惜收网前我察觉自己意外怀孕了,那时年纪太小,彻底慌了神,不敢去医院,不敢找金恺琛,不敢被外人发现,等回过神来,连喜都会说话了。”   我心想这反射弧过于长了,可连恩再狡猾疯狂,那时候的苦难是做不了假的,我也没了调侃的心思,只继续问:“这样的话,又是什么让你决定告知金恺琛连喜的存在呢?”   “我偶然看到了金恺琛的采访,他说,最近被父母逼着相亲很头疼。”连恩放下优雅地食用完小羊排的刀叉,双手交握支在下巴,眼神随着他一字一字的偏执陈述,疯狂地令我颤栗,“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他属于我,谁都抢不走。”   我倏然忆起连恩以我的“小伙伴”身份和我私信聊天时说的:连恩曾心甘情愿走进牢笼,他提出离婚,不是幡然醒悟,而是令他放弃自由的那个东西了质,抑或从未存在。   我猜测过“那个东西”是爱情,如今看来,连恩所谓消失或者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是他对金恺琛游刃有余的控制。   “我说过你离婚是为了让金恺琛条件反射地抓紧你,现在可以正面回答我了吗,我究竟说对了没?”我依然没有放弃寻求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想来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也会害死我。   “算是说对了一半。”连恩斯文地品尝着餐后甜点,不疾不徐地说道:“但其实那时候,我根本无暇顾及这样做的后果,待在金恺琛身边的痛苦已经压垮了我,我想要逃离他,又舍不得放开他。离婚后我也消沉过一段时间,直到我想清楚,我和他扭曲的婚姻就像癌变的器官,若不狠心剜除,只会恶化扩散,最终导致死亡。”   “你答应金恺琛复婚,说明你们都找到了正确相爱的方法了吧?”我试探询问。   连恩但笑不语。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消息提示音,他侧眸瞄了一眼后,抬头问我:“吃好了吗?”   正拿起餐巾擦嘴的我点了点头。   “那让我的司机开车送你回家吧,有人来接我了。”他的眼尾弥散出难以掩盖的笑意,来接他的人是谁,自然心照不宣。   和连恩两人乘坐观光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时,我又情不自禁地刨根问底:“如果离婚了金恺琛没再追求你怎么办?”   连恩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下一位,反正想和我一起的人,从来不缺金恺琛一个。”   我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试图另觅新欢来刺激金恺琛的激将法,幼稚得简直不像你的手段。”   他不置可否,“办法只要有用就行。”   我哑然失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一点弄不明白,你这样大费周章地拴住金恺琛,到底为了什么?”   “你知道吗?我这半辈子,没有缺过男人女人的追捧,但金恺琛是唯一一个,在我遇见危险时,挺身而出挡在我面前的人。”连恩瞭望着电梯外的景色,目光深远,“那天晚上,被我放了鸽子的富商找上门来,他轻而易举替我化解了危难,我就爱上了他,至此没有改变。”语毕,他扭头凑近我,慧黠一笑,“被我骗得那么惨,你还相信我的话吗?”   我一本正经地答复:“不持异议,予以采信。”   隐蔽私密的停车场内,金恺琛伫立在敞开的车门旁,已等候良久。   连恩见到他,立即化身为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蹦跶进他的怀里,索要缠绵悱恻的热吻。   这一刻,车内探出连喜可爱的小脑袋,无辜纯洁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两位父亲。   连恩惊觉到连喜的存在,依旧没有推开金恺琛,只伸手遮住了连喜的眼睛。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转身离开。   连恩与金恺琛离婚后不久,我在网络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爱情是一场甜蜜的梦,婚姻却是一只闹钟。”   然我所见,婚姻即是战场,但总有身影逆行过枪林弹雨,遍体鳞伤,只为给心上人献上一朵花。   —The End— 第40章 番外#1   我作为一名律师,已经成功从实习期转正。   但身处这个靠名气与人脉立足扎根的行业,新人菜鸟的我,依然没有委托找上门,只能从所里的前辈那里分一杯羹。   幸好这是一家全国都颇有名气的律所,委托工作源源不绝,我才不至于无所事事,每月领着底薪混吃等死。   这不,刚替前辈去法院领取了开庭材料,顺便和曾经的同事们寒暄了几句,回到所里,又被安排道:“有一个咨询电话,你去接一下。”   我急忙在工位坐下,任劳任怨地拿起听筒,平和地问道:“你好,什么事?”   “请问,被家暴了怎么办?”对方是一名小男孩,声音软软糯糯,似乎还未到变声期,然而字正腔圆、条理清晰,并且能够主动与律师联系,显然出生优越,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可是……这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你是被监护人家暴了吗?”尽管小孩子在我心目中完全与恶魔划上等号,我却无法对深受暴力摧残的脆弱孩童置之不理,“这件事你有告诉老师吗?或者打电话报警也行,你是未成年,比起律师,学校和公安机关更能够帮助你。”   “不……被家暴的人不是我。”他踟蹰地轻声道:“是……是我的父亲,他好像被我的另一位父亲家暴了……”   原来是同性恋家庭的养子。   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化后,我们所里也接手过好几起同性伴侣的离婚诉讼委托,其中不乏一方控诉另一方家暴的案例,对此我倒是见怪不怪。   我遂深入问道:“你被家暴的父亲,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吗?比如报警、起诉或者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啊……我再多问一句,是他授意你咨询律师的吗?”   “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并不知道我给律师打电话这件事。”小男生率先回答了我最后的问题,再沉默半晌,似是思索后,又吞吞吐吐起来,“我爹……父亲他,应该没有采取过你所说的任何一项措施,甚至……没有和我另一位父亲疏远,依旧很亲密的样子。”   “那你为何认为他被家暴了?”我疑惑不解。   “这个……”对方的犹豫显得接下来的缘故难以启齿,挣扎一番才娓娓道来:“我两位父亲的工作都很忙,通常是保姆照顾我的起居生活,他们只能抽空偶尔回家。前些日子……我的父亲告诉我,他晚上要回来,只有他一人,所以放学后我逃掉了钢琴课提前回家,躲在他房间的床底,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可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时,我正好听见另一位父亲说话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我该死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起来,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听筒那边传来的讯息。   “他凶巴巴地威胁我爹地,‘你再胡闹,明天就不用去工作了’。”小男生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委屈,而这件事明显是给幼小的他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才会令他忘记模糊隐私,脱口而出地把那位被家暴的“父亲”称作“爹地”——看来这是他日常所用的称呼。   我理所当然地猜想小男生在家中受尽宠爱,以至于将常见的拌嘴当作家暴,便向他解释道:“只是这样的话,是没法判定为家暴的,家暴是……”   “不、不只是这样!”小男生慌慌张张地打断我,可爱稚嫩的腔调染上了湿润的哭意,“爸爸他……他真的打了爹地!” 第41章 番外#2   我极少专心致志倾听一名小孩子的言论,除了下意识对人类幼崽的抗拒与厌恶,还有成年人居高临下的傲慢。   然而电话线另一端的小男生,无措的语气似乎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并非说谎,我选择了相信,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讲道:“你的父亲被家暴,他作为成年人,应该自行维权,你还是小孩子,先不说在法律上你不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聘请律师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也不是作为小孩子的你可以负担的。”   “如果是律师费,我有事先在网上查询过,我的零花钱完全足够支付。”他认真地反驳我的说辞,尔后又委委屈屈地轻声道:“我知道我还是小孩子,但我还是想为爹地做点什么……”   行吧,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再推拒就显得冷血无情了——在此我要声明,我可不打算坑蒙一个小孩子的零花钱,尽管听起来他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多得太多。   “你是亲眼看见了,你的爸爸殴打你的爹地吗?”既然他不再故意掩饰称呼,我也随了他的说法,方便交流沟通。   “我当时在床下,没有看见,不过,我听见了……我很确定,爹地一定是被爸爸打了,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一提起那件事,他就仿佛饿狼嘴边的兔子,一字一句都显露着惶恐不安。   “什么样的声音?”我详细询问。   “爹地他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好疼,不要了,不行了’。”他试图用惟妙惟肖的模仿来增加真实感,纵使这些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十足怪异。   “这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到了接受性教育的年纪,犹豫是否要直截了当地点破。   “没有误会!”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我的说法,“我听得很清楚,有拍打的响声,就像这样,我用手掌拍大腿……”他说着话,同时传来“啪——啪——”的声响,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补充:“爸爸的力气很大,爹地一定很疼才会忍不住哭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地哭,爸爸却不心软,还问爹地‘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不敢’……爹地只好哭着认错,回答‘不敢了,我错了,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什么的……”   我留意到每一次巴掌声的间隔是明显慢于性爱时的皮肉碰撞的,聪明的小男生必然是极力还原了细节,这令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过于草率,可是对话听上去又非常暧昧。   “之后还有什么吗?”我只好深究下去。   小男生突然沉默了,好半晌才愧疚道:“之后我趴床底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已经换好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第二天爹地和爸爸一切如常,还带我去郊外自助烧烤,就是爹地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他肯定是被爸爸打伤了。”说到最后,他又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你别哭、别哭。”我笨拙地安慰,“这样吧,你再收集一些证据来证明你爸爸存在家暴行为,然后联络我,好吗?”   “嗯,好。”他立即答应。   “那我做一个记录,你叫什么名字?”我把话筒夹在颈侧,伸手翻找自己的记事本。   “连喜……啊不……不是……”他不假思索地说出真名后,瞬间慌了神,尝试补救也于事无补。   我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操!我总算明白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通电话居然是连喜打来的!那他口中的“爸爸”和“爹地”自然是金恺琛和连恩!   难怪他们发现儿子在床下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还能如此淡定,一个饱经风月的情场老手,一个演技超群的新晋影帝,假装无事发生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没事,你不用慌,我不会多嘴。”我扶着胀痛的额头,努力让自己的腔调平心静气,“我和你的爹地打过交道,你放心,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没有遭受过家暴,那个人一定是你爹地。”   以连恩的做派,金恺琛清清白白都险些被他扣上“虐待罪”的帽子,要是真对他动了手,不得上下个月的枪毙名单?   至于连喜听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两夫夫间的情趣,没什么稀奇的不是吗?连喜要是没睡过去,指不定就能听见连恩用那酥之入骨的语调撒娇:“老公,屁屁是不是被你打坏了?怎么有地方一直在流水……老公快来帮我堵住好不好?”   啧,下流!   结束通话,我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小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没过多久,我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前段时间我儿子打扰你了,咨询费已经打到你的账户,希望你忘掉这件事,别不识抬举。”   “滚!”我在回复框输入,正打算让连恩见识一番我的骨气,收款短信也随之而来。   我瞄了一眼金额,超出我全部身家的总和,我打工一年不吃不喝也不敢奢望能挣那么多……幸好手速慢,还没有把消息发出去,我立马删掉那个不友好的字眼,重新回复:“谢谢老板,我已经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下部分来了,这次应该真的要说再见了,毕竟2k收没啥可能,当然万一有了还是可以再戳我补番外的。   最后趁机宣传下朋友在本站的新文《情柚独钟》:https://www.sosad.fun/threads/89406/profile   TS援交攻和痴汉死宅受的故事。   大概内容:潦倒社恐小画家,迷恋人妖福利鸭,爱他就要囚禁他,做他的零喊他妈。   就是这样,有缘在朋友的故事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