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满杯 作者:木三观 文案: 辛千玉: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起你,恐怕连你也这么想的。 宿衷:我没有这么想。 辛千玉:大概你从来不知道吧,我和你在一起,你总是爱理不理,全凭我死缠难打。我不想这样了。 宿衷:那就不这样了吧。 ——换我对你死缠烂打。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高贵冷艳攻和卑微受谈恋爱,卑微受不卑微了,分手了,攻也不高贵冷艳了,回头追,复合了】的故事。 1v1,HE 第1章 捡到宝了 “你也是留学生?”凯文问辛千玉,“哪个大学?” 辛千玉说了一个校名,这名字到哪儿说出去,基本上都会收获“哇,学霸”这样的称赞的。 而凯文嗤笑一声:“哦,那个啊。” “那个啊”,这句话很短,而且并无包含任何粗鄙之语,却像一巴掌似的往人的脸上扇。 辛千玉的窘迫,宿衷并没有发现。 尽管宿衷就坐在辛千玉身旁、最近的位置。 宿衷今天穿西装三件套,和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和他梳起的背头一样。他的脸极俊朗,气质上佳,又懂打扮,每一根头发丝都能沾染上精英气息,让所有人自惭形秽——包括男友辛千玉。 辛千玉一直觉得,自己能和宿衷在一起,是捡到宝了。 ——这是幸事。 而不幸的是,这样觉得的人并不止辛千玉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辛千玉能和宿衷一起,是辛千玉捡到宝了。 换句话说,就是宿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坐在餐桌上的,除了辛千玉、宿衷,其他几个都是宿衷的同行,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大众意义上的“金融精英”。从这一点看,他们确实有资格俯视大部分打工仔。 凯文属于那种高傲型的,便将这种“俯视”做得很明显。 也有含蓄的,比较讲礼貌的,这名叫做蕊蕾的女士便替辛千玉圆场:“嗯,那么说,小玉的学校也是ivy league呀。” ivy league,是美国一流名校、也是美国产生最多罗德学者的高校联盟。国人比较习惯叫他“常青藤”,但投行、外企的人讲话喜欢中英夹杂,所以就说ivy league。 总之嘛,蕊蕾这样说,是为了辛千玉圆圆面子。 凯文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辛千玉,只是笑:“蕊蕾,你忘性太大了吧。除了harvard、yale、princeton、columbia ,其他都算不得ivy league。” 宿衷他们几个人供职的机构,基本上只收target school的人。这就造成了,他们挤电梯上厕所打照面的都是全球top100名校高材生。然而,这样的“高材生环境”并没有让他们产生惺惺相惜之意,倒催生了一条无比怪诞的“学历鄙视链”。比如美国留学的看不起英国留学的,英国留学的看不起香港留学的……而美国留学里,也分为常青藤与非常青藤。常青藤里再划分是不是哈佛耶鲁的……凡此种种,壁垒分明。 宿衷工作的时候非常专注,所以没怎么察觉到这种从不摆在明面说的壁垒。当然,这也和宿衷处于鄙视链顶端有关。没有人鄙视他,他也不鄙视任何人。所以他没感觉到鄙视链的存在。 见辛千玉尴尬,一名叫琼斯的男士也帮着岔开话题:“那小玉刚回国?现在干哪行?” 辛千玉慢吞吞地回答:“我在教英语。” 琼斯有些尴尬了。 这不为别的,原是在大概二十分钟前,琼斯曾开玩笑说:“留学混子回来都教英语了。” 这么一说,不等于是打了辛千玉的脸么? 琼斯现在很后悔在二十分钟前说了那句话,他只讪笑说:“哦,那挺好、那挺好。” 凯文怎么舍得松口,便拉着琼斯说:“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琼斯指着餐盘上的和牛刺身,对凯文道:“这么好的和牛都塞不住你这把臭口?” 说着,琼斯朝辛千玉抱歉的一笑。 辛千玉也点头笑笑:他其实知道琼斯没什么恶意,真正刻薄的是凯文。 然而,辛千玉还是感觉挺憋屈的。 他的憋屈不是来自于凯文说的话,而是来自于宿衷的不说话。 从刚刚到现在,凯文都不知出言暗讽了辛千玉多少回了,连初次见面的蕊蕾和琼斯都知道帮辛千玉说两句,但坐在辛千玉身边的宿衷却始终一言不发。 辛千玉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宿衷,便见香槟色的灯光从水晶吊灯上倾泻到宿衷那无情无欲般的脸上,他薄而淡色的嘴唇微微动着,像是默念着什么——这般画面,若宿衷不是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倒像是圣僧在默默诵经似的。他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红尘分隔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辛千玉算是明白了,宿衷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因为宿衷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凯文大概也发现了,才这样肆无忌惮。 熟悉宿衷的人都知道,宿衷现在应该是在计算,至于在计算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是分析今天的交易、复盘今天的决策,又或许是想他最近建的模型有什么问题,也或者是偶然见到一道数学题,忽然兴起要靠心算解答它。 人的爱好千奇百怪,有人喜欢跳舞,有人喜欢唱歌,宿衷就喜欢计算。 他对数字十分敏感,又沉迷于数字,一旦开始了脑内的数字游戏,就会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停不下来。 这对于一般人而言是特别奇怪的。但辛千玉却觉得这不是“奇怪”,是“与众不同”。 辛千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宿衷约会,宿衷就是这样愣神的。辛千玉絮絮说了一些话,都没得到宿衷的回应。如果是别人,辛千玉一定会生气走人,但对方是宿衷,辛千玉就很忐忑:是不是我太无聊了? 不安了许久,辛千玉才小心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宿衷回答:“我在粗略估算这家店的营业额。” “啊?”辛千玉愣住了,“什么意思?” 宿衷看着前台,说:“我们在这儿坐了三十分钟,有15个人买单,如果按照他们点的都是中午标准套餐来算,那就是2250元。这家餐厅的午餐营业时间是三个小时,那这个数可以乘以6,13500元。根据我做过的餐饮行业调查显示,cbd里这类餐厅的午餐一般占全天的30%左右……当然这也不一定准确,我们还要考虑……比如……”宿衷滑动手机,打开天气app:“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可能会下雨,那客流量大概率会受到影响……不过关于这个,我之前在做统计的时候也顺手做过一个模型……” 数学白痴辛千玉已经开始发晕了。 宿衷平时话很少,只有说起计算的时候才会变得滔滔不绝起来——然而,这“滔滔不绝”对辛千玉而言也约等于没有说话。 辛千玉这时候是哭笑不得,但却又觉得宿衷很可爱。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宿衷在辛千玉眼里,真的是放个屁都是香的。 和凯文等人道别后,辛千玉主动地挽着宿衷的手臂,问他:“你刚刚吃饭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一直都不说话。”辛千玉压抑自己,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听起来不像是兴师问罪。 宿衷回答:“在复盘今天的交易。” “哦……”辛千玉理解地点点头,但神色里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今天是宿衷第一次带辛千玉见同事,但其中有二十分钟,宿衷都在走神。等宿衷回过神来的时候,气氛都已经很僵了。宿衷却没什么感觉似的。 辛千玉叹了口气。他其实是个脾气火爆的,要是平时遇到了凯文,他会直接怼得凯文怀疑人生。但在宿衷面前,辛千玉一直拿的是柔弱温婉善良楚楚可怜剧本,不可崩人设。 但要说噎下这口气,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辛千玉茶言茶语地说:“嗯,那个凯文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宿衷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他喜欢你干什么?” 辛千玉:淦。 凯文说起来是个年薪百万的“金领”,但到底还是打工仔。他的骄傲只能来自于比他收入低的人。他也许不是非要这么讨人厌的鄙视辛千玉。只是“鄙视”是他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 虽然年薪差不多百万,但一年的房贷就已经要快四十万,更别说养车、装扮这些门面功夫。像他这种职业的人士,身上不穿套定制西装都不好意思见人,出入也该开好车,凡此种种,花钱币就跟烧冥币一样夸张。 对外是体面,但对着老板、客户,他也是狗一样。 现在又多了一个花钱的去处,就是孩子上幼儿园。 他既然自诩“精英”,那孩子肯定就要跟着接受“精英教育”。所以,他早就看准了本地最负盛名的私立幼儿园。这幼儿园光学费一年就二十万,还这不包括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动费用。 饶是如此,高薪父母还是削尖脑袋地要把孩子往里送,捧着钱求幼儿园收他们的几十万学费。 父母光交得起学费还不行,还得是高学历、体面工作的人,最好妈妈是全职母亲,可以配合幼儿园的各种稀奇古怪亲子教学要求。 为了确保家长是“合格”的,幼儿园面试不但要面试孩子,还要面试家长。 这天,凯文便携着妻儿去了幼儿园面试。他一进门,就愣住了,坐在面试席上的赫然就是辛千玉。 凯文整个石化了,脸都僵住动不了。 辛千玉淡淡笑了笑,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请坐。” 第2章 都是装的 凯文的确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遇上辛千玉。更没想到幼儿园的面试官是他。 凯文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的,又想到:对了,辛千玉说他是教英语的,那他是幼儿园的老师也不奇怪啊…… 只是,凯文原本看不起这种留学回来啥都干不成只能教英语的,他只当这些都是“混子”,没想到现在这个“混子”坐在了面试官的位置上,用一种淡漠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 除了辛千玉之外,还有两个面试官。但因为辛千玉是坐在中间的,这种座位的排序就已经暗示了辛千玉是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凯文有些懊悔自己前一天晚餐对辛千玉太不客气了。 而此刻,辛千玉用一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对待凯文一家三口,例行公事的进行了面试。凯文也表现得很正常,没有故意套近乎。凯文的考虑是:除了辛千玉之外,还有两个面试官在呢,真是熟人也不能表露出来啊。 凯文也不好在幼儿园里直接就和辛千玉搭话。便等到他回了公司,才找了宿衷,说要约辛千玉吃饭。 宿衷说,得问辛千玉愿不愿意。 辛千玉也是故意让凯文不痛快的,放了他两次鸽子,才在第三次约饭时姗姗来迟。他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哈,学校里有点事,我来晚了。” 凯文疑心辛千玉是故意摆谱,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凯文没有办法。 他挺憋屈的:他堂堂金融精英,自诩是个“小资产阶级”了,却仍被一个不起眼的臭教书的摆弄。 但考虑到孩子的学位,凯文还是得放下身段,跟辛千玉赔笑,寒暄几句,又说忧心孩子学业。辛千玉说:“你的孩子很聪明,不用担心他。” 凯文听这话模棱两可的,极为不安:到底这话是“你的孩子很聪明,不用担心,我们幼儿园会收他的”,还是“你的孩子很聪明,不用担心,去别的幼儿园也一样”? 凯文这焦急的样子看得辛千玉挺受用的。 只是辛千玉长着一张欺骗性极强的脸,眼珠子水盈盈,看着很纯良,丝毫不见里头的幸灾乐祸。 毕竟,辛千玉就是端着这么一张脸扮柔弱博取宿衷欢心的。 凯文便拿出准备好的贵重礼品来要送辛千玉,辛千玉自然是不肯收的:开玩笑,要是收了礼物,岂不是将把柄给了人了? 辛千玉不做这些留破绽的事。 辛千玉只说:“唉,你的孩子挺好的,英语也讲得很流利,应当是你当爸爸的教得好。” 凯文呵呵笑道:“不敢当,就是偶尔给他播播英文卡通片而已。是他自己看得高兴,虚学了两句。” 辛千玉又说:“不过按您说的,咱们幼儿园里的老师就没有几个是ivy league的,怕是不配当他的老师。” 凯文听到这一句话,背脊就立即绷紧了:果然!果然!我就知道这个辛千玉不是什么好货色!天啊,这娘炮真会装样子,一边假装温文,一边记仇要算计我呢! 凯文却不敢直接骂人,只得嘿嘿笑,将语调放得更软:“这是开玩笑吧?谁不知道你们幼儿园的师资是一流的……像您的母校,在教育方面是最强的,所谓‘术业有专攻’,做老师啊,好专业出来的才棒,就是哈佛毕业的都没得比的。” 这话实在肉麻,听得辛千玉发笑。 辛千玉胡侃了几句,便放过了凯文。 说实话,他和凯文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为了一时之气对人家小孩子读书的事情使绊子。 再说了,如果辛千玉这个时候使绊子,于公,是为了私情影响工作,于私,还更不好。毕竟,人凯文的儿子要进了他家幼儿园,以后凯文少不得也对他客气。要他真一脚把人踢出幼儿园,反而让凯文更没顾忌,越发折腾了。 凯文对辛千玉前倨后恭,倒是好笑得很。 辛千玉没有为难他,只是故意调侃了几句罢了。 只是辛千玉死活不肯收受凯文的礼物,让凯文忐忑了好几天,直到幼儿园给凯文家孩子发了录取通知,凯文才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以后对着辛千玉,再不敢冷嘲热讽了。 凯文、蕊蕾和琼斯算是在公司里和宿衷走得比较近的几个同事。蕊蕾和琼斯都是讲礼貌的,而现在凯文也得跟着讲礼貌了,所以他们对辛千玉表面上都挺过得去的。但心里却仍觉得辛千玉配不上宿衷。 只是这话不放到明面上说,辛千玉就当不知道,面子上都好好的,这是成年人的社交,有分寸感。 然而,世界上有一种社交是没有分寸感的,那就是“他妈的社交”——这不是脏话,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他妈的”。 这儿特指宿衷的妈。 那天,辛千玉一个人在家里,听到门铃响,正纳闷是什么人,打开门发现是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就是宿衷的妈妈,林春红。 她用打量物品的眼光扫视了一下辛千玉,目光里明显是不满意的。辛千玉心里暗道“你觉得我是个男人很减分,我也觉得宿衷有你这个妈妈很减分”。但无奈宿衷在辛千玉心中已经是9999分,怎么减都没法低于100分。 宿衷回到家里,看到林春红,也很意外,说:“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林春红气哼哼:“我去我儿子家里也得预约吗?” 宿衷答:“那是最好的。” 林春红气得要死,偏偏又奈何不了自家的心肝儿子,很是憋屈:“巧姨、芳姨去儿子家里,想去就去了,还能拿着钥匙,直接开门!” 宿衷说:“哦。” 林春红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半晌又说:“她们都抱孙子了……” 林春红说这话的时候,辛千玉也在,就坐在宿衷旁边。林春红挺不避讳的,径自说:“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行啊。” 要是别人,辛千玉直接就怼她“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国家又没不让生二胎,阿姨赶紧去生吧再过几年绝经了就来不及啦”。 但在宿衷面前,辛千玉得保持个温柔客气的形象,便低着头不说话。 宿衷也不说话。 林春红受不住这沉默,继续问:“你没想过生孩子吗?” 宿衷答:“没有。” 林春红瞪大眼睛,满面不认同:“生孩子多好啊!为什么不生?” 宿衷说:“我是男人,你要求我生孩子,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林春红脸上忽红忽白,暂时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拿眼睛瞟着辛千玉,是十分不满意的。但她到底知道不能当面直说人家不好,便笑吟吟说:“小玉这孩子倒是挺好的,斯斯文文,又懂事、有气质……” 夸了一堆,林春红末了来了一句:“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辛千玉想说:您要是个哑的就好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这是宿衷的妈,怼不得的。 说起来,辛千玉对宿衷的妈比对自己的妈还恭敬忍让。 辛千玉在宿衷面前总是收着獠牙,装得乖巧,用无助的眼神看了看宿衷。宿衷脸上平静无波,说:“我是同性恋。小玉要是女的,我和他成不了。” 林春红真是无话可说了。 辛千玉见林春红不可开心,他就开心了,偷笑暗道:我家衷哥很可爱。 有人说,如果你觉得一个男的很帅,那你是喜欢他。你要是觉得他可爱,那就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 辛千玉看宿衷就是这样,已经跳过了“这男的怎么这么帅啊我一定要泡到他”的“见色起意”阶段,进入到无可救药的“我家衷哥干什么都好可爱啊”的欲罢不能阶段。 辛千玉回味着这种心里吹满粉红色泡泡的心情,闲暇时对朱璞说:“我可能会和宿衷永远在一起。” 朱璞嗤之以鼻:“不可能。” 辛千玉皱眉:“为什么?” 朱璞说:“你不可能装一辈子的啦。” 从一开始,辛千玉在宿衷面前就是装的,装单纯、装天真、装乖巧,还装穷,说租不起房,从而住进了宿衷家,最后发展成同居恋人。 辛千玉对宿衷撒过的谎还挺多的。比如,他不是租不起房的穷鬼,他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他甚至都不是幼儿园英语老师。 第3章 凑合过呗 说起来,辛千玉一开始也不是故意骗宿衷的。 辛千玉对宿衷是“一见钟情”,又或者说是“见色起意”。 反正宿衷长那样,本来就挺招蜂引蝶的。他们是在留学同乡会里认识的,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宿衷像花蜜一样,浓稠的美丽,往会场里点一滴,就招惹狂蜂浪蝶如痴如狂。 但宿衷总是淡淡的,好像谁给他爱,他都不稀罕似的。 就那种特别孤冷,像月亮似的美,才叫动人心魄。 辛千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毕竟他老妈就是一个喜欢养小狼狗的富婆。朱璞还老说“xx会所的头牌牛郎到了你妈的后宫也只配当洗脚师傅”。在这样的浸淫下,辛千玉自小啥样的帅哥没见过?——偏偏就是宿衷这样的没见过! 他才算明白了,老妈后宫里的都是星星罢了,星星很璀璨,但是多得很,不稀罕的。就是宿衷那样的,才是月亮,天上地下仅此一枚,就挂在最高地方,李白都摘不下来。 他偏偏就手痒,欲上青天揽明月,也不怕高处不胜寒,摔着自个儿。 宿衷各项条件都很优秀,却一直没有谈恋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朱璞说:“就这情况吧,他要么是x无能,要么是x冷淡。” 辛千玉同意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秉着科学的态度,我觉得我要亲自去研究一番。” 那同乡会结束后,辛千玉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宿衷面前,说自己没车,要蹭车和宿衷回去。宿衷载了他一程,最后,宿衷还问辛千玉:“你学校哪儿的?” 辛千玉说:“嗯……纽约州……” 而宿衷的学校在波士顿。 中间差了两百多公里,而辛千玉居然说他们“还算顺路”? 宿衷一脸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这话听着就是骂人的,辛千玉几乎气得要骂回去,但一看宿衷那张帅脸就没脾气了,哼哼唧唧的:“我的方向感是不太好……” 为了摘取宿衷这朵高岭之花,辛千玉一得空就从纽约州跑到波士顿。 每次来这边,辛千玉都能找个由头,说是他教授在波士顿这儿给他找了一份教英语的工作。他兼职完了,就顺道了来看宿衷。 宿衷学业也很忙,不太愿意花时间理会辛千玉这个与他无关的闲人。辛千玉只得拼命往宿衷跟前凑。 宿衷对他则是淡淡的——要说完全不理会他,也不至于;但热情么,那是没有的。辛千玉努力了大半学期,终于找了个机会和宿衷一起从学校离开,他趁机问宿衷:“你住哪儿?” 宿衷说:“我住外头租的房。” 辛千玉问:“那方便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吗?” 宿衷说:“不方便。” “……”辛千玉被堵了一下,半晌又问,“是因为你和别人一起住?” 宿衷说:“不是,我一个人住。” 辛千玉最后才搞明白,宿衷是那种边界感比较强的人,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因此,他既不和旁人合租,也不欢迎访客。 辛千玉努力了两个学期,都没得到“访客许可”,一直被宿衷拒之门外。直到一次,辛千玉风里雨里地赶去波士顿,身上淋满雨水,皮肤冻得像冰冻虾仁似的白得发灰了,颤巍巍的好可怜。 宿衷看着他这副模样,那一贯冷淡的表情也有了丝毫的松动,好像产生了恻隐之心。就是这样,宿衷带了辛千玉到自己的房子里,还给辛千玉煮了一杯热咖啡。 辛千玉冷得发抖,捧住热咖啡的时候,手心顿时温热起来,咖啡表面浮起的热气也熏蒸得他苍白的脸庞渐渐有了回春之色。他轻声道谢。 宿衷听他声音末端还有颤音,问:“还冷吗?” 辛千玉似乎能感受到宿衷语气里关心的情绪,心弦乱颤:原来、原来宿衷吃这一套吗! 于是,辛千玉立即皱眉,做出一个更柔弱的样子:“嗯……” 宿衷便拿了一块毛毯,递给了辛千玉。 辛千玉大喜过望,忙将毯子裹住自己的身体。 ——这毯子没啥稀罕的,就是上面沾满了宿衷的气息,所以让辛千玉十分珍惜。 辛千玉这样用力地接近宿衷,很快引起了宿衷同学的注意。宿衷的同学还跟宿衷说:“那个叫辛千玉的男孩喜欢你吧?” 宿衷一愣:“是吗?” “当然啊!不然谁会隔三差五的从纽约州过来找你?”同学一脸认真,“他就是在追你呀!” 宿衷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也不会花时间精力琢磨这等闲事儿。他就直接问辛千玉:“你在追我?” 辛千玉含羞点头。 宿衷说:“好好学习,有精力多钻研专业知识,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一时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半晌说不出话。但没过几天,他又屁颠屁颠出现在宿衷面前。 辛千玉顶着寒风敲宿衷的房门。 辛千玉扮可怜的技能已经入木三分了,脸庞白白的,嘴唇更是苍白,哑着嗓子说:“我好冷啊,衷哥。” 宿衷嘴唇动了动,沉默了三秒,才说:“进来吧。” 然后,宿衷还是像之前那样给了辛千玉一杯热咖啡、一张温暖的毛毯。 辛千玉就这样发现了宿衷的“弱点”:宿衷外冷内热。 宿衷很难对一个人动感情,而且边界感很强,不太喜欢别人对他太亲近。辛千玉每次靠近他,都能感到他的排斥反应,然而,这种情况下“装可怜”能解决一切:一开始他跑来找宿衷被拒之门外,只要装作可怜就被放行了。到后来他追求宿衷的“司马昭之心”被揭破,遭到宿衷拒绝,也是他装可怜得到了再次接近的机会。 因此,辛千玉就开始了这个“柔弱小可怜”形象的不归路。 他就跟一个苦心想得到家长关注的孩子要装病一样,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好让宿衷那平淡得近乎没有情绪的脸上流露些许关心。 而这为了卖惨而扮的柔弱,就跟一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滚成一个巨大得能压死人的谎言之球,紧紧压在了辛千玉的头顶。让辛千玉成了一个生活上的“演员”。 朱璞忍不住说:“你打算演到什么时候呢?我原本以为你就贪新鲜去玩玩他,所以撒撒谎也无所谓。但你竟然是认真的,还打算跟人过一辈子呢。那你这一辈子都演啦?那你可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表演艺术家。奥斯卡欠你一座奖杯。” 辛千玉也挺头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展到这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朱璞见辛千玉那么苦恼,便也不调侃他了,反而好声好气地安慰:“没事,谁谈恋爱初期不装呢?等感情到位了,就自然而然地做回自己了。” 这说起来也很有道理,是安慰的好话,但却听得辛千玉更不安乐。 因为,辛千玉知道,他和宿衷的感情恐怕很难到位。 辛千玉爱宿衷,自然是爱到不要不要的,但宿衷呢? 辛千玉猜测,宿衷恐怕根本不爱自己。宿衷大概就是被辛千玉给缠上了,又不讨厌辛千玉,便在一块儿凑合过了——一旦撕开这层假象,宿衷大概就觉得不好凑合了,就不过了。 第4章 人红是非多 朝九晚五,在金融行业是不存在的。 昨晚加班到凌晨的宿衷今天8:30依然需要参加晨会。当然,蕊蕾、凯文、琼斯他们也一样是要准时参加晨会的。凯文回到家还没老婆说了一堆,什么幼儿园亲子活动要求父亲也一起打卡。凯文一听到“幼儿园”就想起那个辛千玉,他就烦躁。 原本,辛千玉算是凯文一个“优越感来源”,现在,凯文对着他非但没有优越感,还得恭恭敬敬的。这口气一直让凯文咽不下。 顺带的,凯文也对宿衷诸多不满。 但仔细审视,并非“凯文因为辛千玉而顺带不满宿衷”,实情是“凯文因为宿衷而顺带不满意辛千玉”。 像凯文这种人,压力太大,解压全靠从别人身上刷优越感、靠鄙视别人来自我满足。而宿衷刚入行的时候,还是凯文带的,但现在宿衷已经青出于蓝了。这让凯文挺窝火的,但因为宿衷业务能力实在太强,凯文表面上还是和他笑眯眯的,维持友好关系。凯文很难从宿衷身上获得优越感,因为宿衷这人条件也太好了。左等右等,凯文终于等到一个在宿衷身上找优越感的机会——那就是宿衷居然是个臭同性恋,不仅如此,他的同性恋人条件还不怎样。凯文自家的老婆却挺好的,还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儿子——这一层面上,凯文自觉是“终于赢了宿衷一回”。 凯文的心里那原本一团小火苗就冲天起了,熊熊燃烧了,所以他才对辛千玉开火开那么猛。 他这微妙而扭曲的心态,大概他自己也没有细心追究过。 他只简单地将自己这种情绪归为“老子就是看他不爽”。 这天开晨会,凯文照例和琼斯、蕊蕾、宿衷坐一起——虽然凯文在心里谁也看不上,但他表面上还是对他们很友好的。毕竟,琼斯和宿衷是他们公司的两大“数据狂魔”,在分析、建模方面强得很。凯文跟着也能沾光。至于蕊蕾,是公司第一美女,和琼斯、宿衷关系不错,凯文也跟着一起混呗。 宿衷昨晚睡得晚了,今早起得也有点儿晚了,所以白衬衫没有烫好,下摆有些皱褶。凯文看到一向形象完美如同王子的宿衷有了“皱褶”,便忍不住指出:“衣服这儿皱了!”当然,凯文是不敢像嘲讽辛千玉那样嘲讽宿衷的。所以,他便用玩笑的口吻说:“小玉没帮你烫衣服?” 宿衷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要帮我烫衣服?” “……”凯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的觉得辛千玉就是一个“老婆”的角色,当“老婆”的,当然要给老公烫衣服啊! 蕊蕾抿嘴一笑,说:“老宿都自己烫衣服?” “是。”宿衷道。宿衷觉得,自己的衣服自己烫没什么不对的,就跟自己的鞋带自己绑一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凯文有些讪讪的,只说:“我的意思是,男人家里有个人帮着烫衣服还挺浪漫的。” “是吗?”宿衷想了想,决定回去给辛千玉烫一次衣服。 宿衷说干就干,回去拿起了一件挂在衣帽间里特别皱的白衬衫去熨烫。而宿衷所不知道的是,这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其实是重磅桑蚕丝面料。所以他上来用普通熨烫的棉衬衫的手法,很快让这娇贵的白衬衫就变成了黄衬衫。 宿衷感到非常抱歉,但辛千玉却特别感动。 辛千玉还拿着这件烫坏了的衬衫放到朱璞面前,说:“你看,衷哥给我烫衣服了!” 朱璞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辛千玉:“万把块的衣服就这样烫坏了你还挺美的。” 辛千玉说:“别说是一万了,就是十万又怎么样呢?怎么比得上宿衷给我烫一次衣服?” 朱璞说:“十万?你拿着十万去会所找少爷,他能把你家窗帘都给烫了。” 说着,朱璞顿了顿,又道:“就你这随便一件衣服万把块的生活品质,宿衷还真的相信你是个租不起房的穷小子?” 辛千玉听到朱璞这么说,也是一哂:“你看他这直接上手就烫的态度,能分得清什么衣服贵不贵、便宜不便宜么?” 朱璞噎了一下,只是半晌,又语重深长地说:“我这话你别不爱听。别说你穿衣服,就是你吃的、用的,平常说话流露出的风格,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他看不出来你假穷的话,估计是没对你用心。大概是根本没留意你是怎么生活的。” 辛千玉原本抱着黄衬衫出来那兴冲冲的劲头立即被朱璞这一段话给打散了,心像有罡风吹过,将一切好情绪都卷走了,只剩一片狼藉。 辛千玉回到家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了一个显著的变化:这个变化是发生在宿衷身上的——宿衷的发型变了。 很多人以为宿衷是一个爱打扮的人,其实宿衷不是。宿衷只是单纯的长得帅气质好,所以咋穿都时髦、咋整都帅气。以前念书的时候,宿衷直接推个平头,方便打理。待入职了,为了符合公司的dress code,宿衷把头发留长了一些,每天起来直接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这样最简单,比什么发型都容易做。 然而,现在的宿衷发型看起来是很率性的,但事实上却充满玄机——充满空气感的蓬松发顶、乱中有序的上卷发梢,怎么看都是专业人士精心打理才能有的效果。辛千玉凑近看,还能发现宿衷漂亮的皮肤上上了一层薄薄的裸妆、连眉毛都被精心修理过,本来就英俊的脸庞比从前更具几分魅力。 辛千玉既感叹自家男人的超凡美貌,又疑心:糙汉子突然爱打扮是不是出轨的前兆? 辛千玉自然不会将疑问直接摆上台,便笑笑说:“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宿衷是不会绕圈子的,很直接地回答:“大卫让我去一档财经节目做常驻嘉宾,今天去定妆了。”大卫是宿衷的大老板,他吩咐的工作,宿衷一般都会接。 辛千玉愣了愣:“你要上节目?” “是的。”宿衷点头,“其实我也不想去。” 上节目出风头这种事情,宿衷不感兴趣。他更喜欢自己关起门来研究数据。 不过,大多数公司都喜欢推几个“明星基金经理”“明星分析师”出来上节目,一来可以为公司做宣传,二来也可以利用这些“明星”来影响市场。而这对“明星”本人而言,也是有不少实际的好处的。 这次,大卫选中了入行不久的宿衷做这个“明星”,也引起了很多人的眼红。凯文自然也挺妒忌的,他只用宿衷老友的口吻说:“宿衷这性子,不太适合吧!” 这话挺中肯的。 大卫也挺同意的,点点头,说:“宿衷的个性,确实不适合搞社交。” 凯文心中暗喜,以为能改变大卫的主意。 谁知大卫又说:“但是他长得帅啊。” “啊?”凯文怔住了。 大卫说:“长得帅的人不需要很多社交技巧。” 见凯文还是愣愣的,大卫拍了拍凯文的肩膀,说:“你这种长得比较磕碜的可能体会不到吧!” 凯文几乎吐血,他自问长得也算平头正脸的,怎么就“比较磕碜”了?但到底大卫是他的大老板,他只得笑着点头:“啊,对,老板太有智慧了。” 可以说,大卫确实是挺有智慧的。他这个举动确实为公司赢得了一波关注。宿衷往镜头前一坐,不用说什么,就已经获得一波关注了。大卫趁机买了个热搜,什么#最帅基金经理#。网友们点进去一看,发现“卧槽,真的很帅”。于是公司和宿衷本人很快就挣了一波热度—— 网友a: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指名宿经理服务我吗? 网友b回复:宿经理不操两亿以下的盘。 网友a:原是我不配…… 网友c:我现在改名为“两亿以上的盘”,宿经理是不是就会操 我了? 网友d:……举报了。 …… 因为宿衷的“明星效应”不错,也让让他们公司获得了更好的收益。大卫非常满意,放口风说打算在年底给宿衷提职,让他担任公司的投资总监。 凯文更加眼热了。也算是妒火攻心了,他把心一横,在网上匿名发帖,爆料宿衷是个同性恋。 现在社会风气已经比较开放了,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看不起同性恋的。宿衷是男同性恋这件事,自然也引起了很多恐同人士的反感。 凯文挺高兴的,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 因为大部分网民思想还是不那么保守的,对于同性恋没那么排斥。 而对于投资者而言,他们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只要宿衷白天操盘操得好,晚上随便他操什么,别说操男人了,就是操公猪都行! 如果操公猪能让宿衷白天工作得更好,投资者甚至愿意为宿衷承包一个养猪场! 然而,网上还是对他有一些非议的。毕竟,人红是非多。 所幸,宿衷是一个对外界评价不那么敏感的人。只不过,他也烦了上节目这件事,这对他而言是“无意义的加班”。趁着这股非议的热潮,宿衷跟大卫提出了,不想继续上节目了。 大卫也只好同意,便将节目嘉宾换成了蕊蕾。 凯文气得吐血:怎么换给个女人?怎么轮都应该轮到我吧? 他忍不住跟大卫提问:“怎么让蕊蕾去?” 大卫笑笑,说:“蕊蕾长得漂亮啊。” 凯文无语了:这个领导不行啊,怎么光看脸、不看内在呢? 这一次次的打击把凯文都搞魔怔了,他非要出一口气不可。然而,大卫是大老板,有财有势,凯文对他是敢怒不敢言。而宿衷这人不动如山的,凯文又不是愚公,移不了这山。 他想来想去,就数辛千玉是软柿子,是可以捏一把的。他盘算大半天,计上心头:要是把辛千玉的性向曝光了,那肯定有很多家长不同意基佬做幼儿园老师的…… 第5章 小三 ?? 然而,凯文平常不带孩子,也没有进家长群。这事儿他还得跟老婆商量。等回到了家里,凯文就跟老婆说起这事。 谁知,老婆一听就皱眉,说:“……其实我要搞不懂你,非要和人家过不去干嘛?幼儿园里有个我们的熟人不挺好的吗?” 凯文没想到连自己的老婆都和自己对着干。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大骂道:“你这个家庭主妇懂什么?你知道我在公司多大压力吗?你知道宿衷那小子抢了我多少业绩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逛街、美容、买包!现在还教训起我来了?” 凯文的妻子没有收入,靠老公养活,被骂了也只得闭口不言,忍气吞声。看着老婆被自己骂得抬不起头、一脸羞愤却不敢反驳的憋屈样子,凯文胸中的愤懑顿时消散了一半。他心情好了一些,便没有继续发怒,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凯文的老婆也挺憋屈的,便找闺蜜吐槽。 她的闺蜜是在证券公司上班的。这闺蜜转头又跟同事说了。同事的同事刚好和琼斯有业务上的往来。琼斯一听觉得这凯文不对劲,便跟宿衷说了:“凯文好像想害你男朋友失业。” 宿衷听了,默默的,也没说什么。 琼斯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 其实辛千玉最近也没闲着。辛千玉找人去查到底是谁黑的宿衷。这很容易就把凯文给查出来了。 得知“敌人”就是凯文,辛千玉立即为宿衷的处境感到担忧。他忙对宿衷说:“你知道是谁在网上曝光你的吗?” 宿衷淡淡说:“应该是凯文吧。” 听到宿衷一说就中,辛千玉特别惊讶:“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宿衷说:“猜的。” 辛千玉震惊了:…… 辛千玉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对比起辛千玉的激动,宿衷这个“当事人”看起来淡定很多。 不过,辛千玉可不是这样淡定的人,他脸上的不忿之色不因为宿衷的冷静而减淡。辛千玉只恨恨说:“他这样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一定要让他吃个教训才行!” 宿衷还是那无动于衷的样子:“你打算怎么‘不义’?” 辛千玉愣了愣,摇头:“还没想好。” 说着,辛千玉又露出苦恼的样子,仿佛在思考满清十大酷刑的哪一道和凯文更般配。 “你别为了他劳神劳心了。”宿衷道,“他不值得。” 辛千玉气笑了:“你真是好脾气,我可忍不了。”说完这话,辛千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发狠,有点儿崩了他的“小白花”人设了,便立即放缓了声调:“衷哥,他现在是卯了劲儿要对付你的,你现在对他容情,他以后可未必这样对你。” “谁说我要对他容情了?”宿衷觉得很奇怪,“我只是说,你不用为他费心。” 辛千玉这时候还没搞清楚宿衷的意思。 宿衷所说的“你不用为他费心”,在辛千玉的理解是“你不要为他费心,放过他一次吧”,然而,宿衷的真正意思是“你不用为他费心,我会把他搞死”。 宿衷所说的“你不要为他行‘不义’”,在辛千玉的理解是“你不要为他行‘不义’,不要伤害他”,然而,宿衷的真正意思是“你不要为他行‘不义’,我要‘大义灭亲’”。 没过两天,宿衷实名举报凯文利用内幕消息建老鼠仓,凯文被抓了。虽然说,他大概率不会坐牢,就算被判了刑,也是会缓刑。然而,重点是他不但要把违法所得吐出来,而且还会被禁止从业。 也就是说,凯文不但丢了工作,还彻底断送了前程。 其实,宿衷很早就察觉到了凯文的不正常。凯文这个人虚荣心很强,自己开好车、穿高级货,不时出入高档会所消费,住的豪宅里养着一妻一子。他的妻子是全职太太,没有收入,但依旧穿名牌,连着孩子的童装都是burberry,读着市里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单凭凯文的收入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样的生活。 不过,宿衷不是那种热衷研究其他人生活的,所以对凯文的不寻常没有太在意。 凯文暗中对宿衷使绊子,尚在其次,最让宿衷难以忍受的是凯文居然想陷害辛千玉。 这算是触碰到了宿衷的底线。 宿衷这人脾气确实是不错的,但脾气好的人一旦动了怒,那才叫真怒。 辛千玉看到凯文被抓的新闻的时候还挺懵的,一时间也没想到是宿衷做的。毕竟,在他心里,宿衷是那种与世无争的安静美男子。他实在没想到宿衷会反手一个举报,将凯文直接踩死。 辛千玉忍不住问他:“你真的就这样直接搞死他了?” 宿衷说:“不是我搞死他,是他自己作的。” 辛千玉感到意外的,是宿衷平常佛得跟个和尚似的,一旦动手却是手起刀落、又快又狠,令人惊诧。 辛千玉顿了顿,说:“我以为你会顾念他多年交情,你不会把事情做绝。” 宿衷答:“我就是这么绝。” 宿衷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和平常一样,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力。 凯文建老鼠仓这件事很快上了新闻,业内也议论纷纷,对公司的形象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老板大卫得知是宿衷举报的,也挺意外,据他所知,宿衷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抓同事的把柄。 大卫便叫了宿衷进办公室,微笑着问他:“听说是你把凯文举报了?” 宿衷点头,一脸正直地回答:“是的。我为公司除了害群之马,不用谢。” “……”大卫想一拳锤爆这孙子狗头,但只能咬牙微笑,“嗯,我谢谢您呐!” “不客气。”宿衷利落地回答。 大卫一口气噎着不上不下。 宿衷问:“还有什么事吗?” 大卫心想:我纵横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叼的员工——他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在给他发工资? 大卫已经当了超过二十年的大区总裁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很难像一开始那样跟打工仔共情。对他而言,最紧要的就是管理。影响他的管理的重大因素就是员工不驯服。 不过,宿衷这个程度的“不驯服”完全可以被原谅:第一个原因是,大部分时间,宿衷都是听话的,就是有时候表现得情商低而已,你让他办事,他一般都会办好——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了,大卫让宿衷办的事,宿衷都能办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因为宿衷工作能力非常强,所以大卫对他非常宽容。 大卫就是笑笑,没有继续追究宿衷“同门相残”影响公司声誉的事情了。他知道,和宿衷这种“技术流”的人讲政治是没用的。如果宿衷真的有心搞办公室政治,以他的业务能力,一早就当上总监了,绝不会止步在这个经理的位置上。 其实作为老板,也挺喜欢这种能力很强但情商不高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有能力而没野心,适合当工具人。所谓的“打工人”,不就是“工具人”吗?对老板而言,工具还是趁手最紧要。 大卫笑着跟宿衷谈了几句,又跟他说起:“蕊蕾接替了你的工作,现在是明星经理了,业绩升了很多,说不定很快就将你赶上了。” 大卫的话听起来有点挑拨了,如果是正常的员工都会升起危机感,但宿衷不是正常员工。他无动于衷:“那恭喜她啊。” 大卫原本担心宿衷会因此和蕊蕾不睦,但现在看来,宿衷还真是一块木头,没什么攀比、妒忌心。大卫也不知应该放心还是应该叹息。 话说,蕊蕾接棒了宿衷的位置,上财经节目露脸,确实因为她的美貌和好口才而打开了知名度,业绩确实是蹭蹭上涨。 与此同时,她也忙了起来,现在办公室来了个名叫安苏的新助理,更让蕊蕾工作压力倍增。 安苏:“蕊蕾老师,这个预算七千万的项目的预算是多少啊?” 蕊蕾:“……七千万。” 安苏:“蕊蕾老师,陈氏集团的董事长姓什么啊?” 蕊蕾:“……姓陈。” 安苏:“蕊蕾老师,那……” 蕊蕾的脾气到了一个临界点,却不得不忍着,因为安苏是大卫的儿子。她可不敢对大卫的儿子发火。她只能温柔地一笑,说:“我有点儿倦了,你能帮我去泡杯咖啡吗?” “好的,没问题。”安苏答应着去了茶水间,为蕊蕾争取到了片刻的安宁。 然而,安苏很快就捧着咖啡回来了。蕊蕾默默看着黑漆漆的咖啡,说:“糖和奶呢?” 安苏惊讶地说:“我以为像蕊蕾老师这么有生活品质的精致女人只喝不添加任何糖和奶的espresso,是不会喝那种不纯粹、不正统的花式咖啡的……” 蕊蕾被安苏说硬了,拳头硬了。 然而,蕊蕾再硬也得软,因为安苏是大卫的儿子,而且还是独生子。 想到这个,蕊蕾也不禁对大卫升起同情:这么精明干练的一个金融精英,唯一的继承人居然是个大傻子。 蕊蕾发现直接受不了安苏了,便将他踢到了宿衷那儿去。宿衷看着冰冷,但其实挺好说话的,蕊蕾提出把自己带的助理和宿衷交换,宿衷也没有反对。 对于宿衷而言,哪个助理都差不多。 事实上,蕊蕾这么做还有几分私心。之前宿衷当了“明星”,大卫放口风说让宿衷当总监。但现在,“明星”换成了蕊蕾,而且蕊蕾也干得不错,那是不是蕊蕾也有望当这个总监呢? 如果宿衷惹了大卫不快,那这个总监之位就是蕊蕾的了。 蕊蕾暗道:宿衷这人情商低,估计和安苏处不来。宿衷要是把大卫的宝贝独子给得罪了,我当总监的机会不就更大了? 蕊蕾让新助理给自己泡一杯花式咖啡,喝着加了糖和奶的咖啡,蕊蕾心情愉悦。 想到安苏说的啥精致女人就得喝espresso,蕊蕾都想吐。 她便喝着拿铁,端看安苏怎么在宿衷那儿碰钉子。 办公室的其他人也存了看好戏的心情,想知道这个地主家傻儿子给情商盆地宿衷当助理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那是一点儿风波都没有。 原来,安苏最让人烦厌的地方是他经常不厌其烦地问一些弱智问题。 而宿衷面对弱智问题是不会生气的,这方面,宿衷就像是siri一样,你问啥,他都能用平静得近乎机械的语调告诉你一个最客观的答案。 没有感情,不会生气,也不会烦厌。 而且,宿衷喝espresso。 大卫那边见安苏成了宿衷的助理,也关心地问了一下情况,宿衷客观评价:“令公子智商不是很高,学习能力也比较低下,不是很适合这一行。” 听到对方这么评价自家的宝贝儿子,大卫再大气也得生气,恼中带笑道:“他的智商不高?是不是和你的情商差不多啊?” 宿衷说:“可能还要低一点。” 大卫也硬了,拳头硬了。 从某程度上来说,蕊蕾的“利用安苏让大卫反感宿衷”的方案还算有初步成效了。 然而,更出乎蕊蕾意料的是,安苏居然喜欢上了宿衷。 蕊蕾、琼斯和宿衷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经常一起吃午饭,安苏也跟着一起来蹭饭,看着宿衷的时候,眼睛里全是仰慕。而且,安苏只替宿衷一个人倒茶、递纸巾,完全无视饭桌上还有蕊蕾和琼斯两位前辈——这表现也太明显了,琼斯和蕊蕾对视一眼,心里都明镜似的。 然而,宿衷还是跟无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蕊蕾私下还和琼斯吐槽:“我看老宿不该叫‘宿衷’,该叫‘于衷’。” 琼斯不解:“为什么?” 蕊蕾捂嘴笑:“因为‘无动于衷’。” 琼斯噗一声笑了,摆摆手说:“你也会说这种冷笑话!” 蕊蕾便道:“你说,宿衷有男朋友这件事,安苏知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还会继续追求宿衷吗?” 琼斯听到这话,咂了咂嘴,说:“这事和咱们没关系,就甭操心了吧。” 按照琼斯的想法,宿衷是他们的老友,也是职场上的同盟,而安苏是老板的独子,关系挺敏感的。无论发生什么矛盾,他们都不好做人,不如不掺和。 蕊蕾却是另一个想法:和安于现状、觉得当个基金经理也不错的琼斯不同,蕊蕾剑指投资总监之位,已经默默将宿衷当作竞争对手了,自然希望宿衷惹上不好拆解的大麻烦。 而安苏的恋慕,显然就是一个特别不好拆解的大麻烦。 辛千玉还不知道自家男人被小年轻职场新人爱上了,也不知道自家男人被轻熟女职场老油条给盯上了。他即将从幼儿园离职。这几年,宿衷从分析师混成了明星基金经理,而辛千玉也没闲着。他已经在集团旗下的中学、小学以及幼儿园都轮过岗了,老妈说他够资格回总部干管理了。 他刚从幼儿园离职,回家修整几天,整装待发,打算以“太子爷”身份回总部大展拳脚。辛千玉正收拾着材料,就见手机屏幕一闪,是朱璞发来的消息:“你家男人真的都不关心你的职业规划?你一时去教中学、一时去教幼儿园,现在直接当老总了,他都不觉得奇怪?” 辛千玉撇撇嘴,回了一条:“这是他尊重我的自由,才不过问我的工作。” 而事实上,只有辛千玉自己知道,宿衷压根儿不知辛千玉这几年间换了好几次岗位。宿衷只知道辛千玉是教英语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不问。 辛千玉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来,这时候,他听到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辛千玉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走到玄关处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年轻,他以一种探询的目光打量着辛千玉,这让辛千玉十分不舒服,更别说这个小年轻眼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敌意了。 辛千玉问:“你是谁?” 小年轻答:“我叫安苏……” 辛千玉皱了皱眉:“谁?” 辛千玉不记得自己认识任何叫安苏的人。 安苏倒是从蕊蕾那儿知道了辛千玉。安苏便多找了几个人打听,得知辛千玉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混子,靠着宿衷住大房子、穿名牌。安苏十分看不起这样的米虫,因为这种捞金的米虫让安苏想起了那些勾引自己爸爸的狐狸精。 不过,安苏完全没想过,自己跑来找辛千玉叫板,和逼宫自己亲妈的小三又有什么区别? 辛千玉那张颇有姿色的脸也渐渐与安苏记忆里大卫养的那些小三重合,安苏心下对辛千玉的鄙夷更浓了几分,不觉拔高了声线,气势有些凌人地说:“我给你一百万,你离开宿衷!” 辛千玉震惊了:“啥???” 第6章 狗男人 辛千玉绝对想不到“给你一百万离开那个男人”的恶俗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小说才会有的情节吗? 退一万步说,就是现实里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辛千玉也应该是甩别人支票的那个人啊! 再再再说了,怎么就一百万?宿衷就值一百万?看不起谁呢?是看不起宿衷?还是看不起辛千玉?一百万这年头能干啥啊?还不够辛千玉买块表啊! 辛千玉有些混乱了,眨了眨眼,试图认清楚安苏这人的脸。他抿了抿淡粉的嘴唇,眨了眨睫毛浓密的眼睛,模样更俏丽了,看得安苏更是心头火起:就这狐狸样!!! 安苏恼道:“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像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宿衷。他很快就会甩了你的,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捞不着。现在知难而退,还能挣个一百万、还有一点体面!” 辛千玉最听不得“你配不上宿衷”这句话。他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说:“保安怎么会放你这种闲杂人进来?你快滚,不然,我就让物业撵走你了。” 安苏笑了笑,拿出了一张门卡:“当然是宿衷叫我来的。” 辛千玉脸色微变,劈手将门卡夺了过来,门卡上有宿衷的签名,所以辛千玉一眼认出这张门卡确实是宿衷的。 安苏见辛千玉脸色不好,自己心情就好了,便说:“是不是一百万不够?我劝你别太贪心。” 辛千玉想骂:我给你两百万你给我滚吧。 但辛千玉转念一想:我凭啥给这个傻饼两百万?那我不成大傻饼了? 安苏说:“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也比你有学识,和宿衷也更有共同语言……” 辛千玉听安苏这么说,总算明白过来了:敢情这是贴钱做小三的啊!世界真奇妙,还有这么下贱的生物上赶着跑到老子面前讨打啊? 辛千玉也不多说什么了,抬手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下去,安苏整张脸肿了半边。安苏没想到辛千玉二话不说就开打,也是懵了,待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别说是还手,就是辛千玉的影儿他也摸不着了。 安苏是土豪大卫的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闲气?他眼睛都急红了,气得直拍门。只是他拍门的手是肉做的,被拍的门是木做的,只有他拍疼了手、没有门被他拍开的。而且,他没拍多久,就被物业保安上来拉走了。 物业保安当然是辛千玉叫的,辛千玉只说有人上门来滋事。安苏不是业主,很快就被撵走了。但辛千玉还是很恼火,正想给宿衷打个电话去,抬起头来,便对上了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里映着怒容满脸的辛千玉,辛千玉蓦地一惊:我这样生气,和宿衷说话会不会口不择言、会不会惹宿衷不痛快? 心念数转,辛千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气势汹汹变得无力惨淡。 都这个时候了,辛千玉还怕崩了自己小白花的人设呢! 辛千玉自嘲的一笑,将门卡放在茶几上,深吸了几口气,让脑子清明了一些,才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宿衷的号码。 宿衷没有接。 辛千玉眉头拧起来,又打了几遍,宿衷都没有接。 这时候,辛千玉心头的暗火又转为明火了,脑顶都热得跟炙石似的。 他一腔愤懑无处诉说,只能打电话给朱璞吐槽了。朱璞一听,也是义愤填膺:“这宿衷牛逼啊!找小三还找到你面前了?” 辛千玉却摇了摇头:“衷哥怎么会找小三?我看是那个姓安的发春倒贴吧?” 朱璞叹了口气:“啊?你这么信任你衷哥?你不是说他对你感情不深?” 辛千玉苦笑:“我不是信任他对我的感情,我只是信任他的为人。” 宿衷做人是很干脆的,如果他真看上了别的男人,不会搞劈腿,只会直接了断。 想到这一点,辛千玉心内也难说是苦是甜。 朱璞想了想,也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辛千玉说:“先问问衷哥吧,只是衷哥一直不回电话,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 朱璞说:“你衷哥不是做基金经理吗?听说有些公司不让基金经理上班时间用手机,怕他搞老鼠仓。等下班时间,你再打过去看看吧。” 辛千玉心下豁然:“哦,是啊,一定是这样了。衷哥绝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这次朱璞说的确实是对的,因为出了凯文的丑闻,大卫便加强了管理。包括宿衷在内的大部分员工在交易时段都不能用手机。 待时间过去了,辛千玉正想打给宿衷,没想到,宿衷就先打过来了。 宿衷问:“有什么事?” 辛千玉一时也哑然了,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半会儿,辛千玉才缓缓说:“这个……有个叫安苏的人拿着你的门卡来过咱们家。” “是。”宿衷说,“是我让他去的。” 辛千玉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弓弦似的绷紧:“为什么?” 宿衷道:“我的钢笔没带,让他去拿。他说中途摔了跤,现在去医院了。” 辛千玉立即明白了几分:哪儿是中途摔了跤?是被我甩了耳光,脸都打肿了,不好意思去上班,才编的话吧? 辛千玉只说:“是吗?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讲话很没有礼貌!” “他是新来的助理。”宿衷答。 辛千玉更觉得奇怪了:一个助理怎么会开口就说“给你一百万”? 辛千玉便问:“他家很有钱吗?” 宿衷说:“他是大卫的儿子。” “哦,我明白了。”辛千玉点头。 如果安苏只是一个普通人,辛千玉大可以直接开杠,让安苏知道你大爷就是你大爷。但安苏是宿衷老板的儿子,那辛千玉不就欲投鼠而忌器了嘛。 然而,这辛千玉有些懊恼也来不及了,因为他那大力金刚掌的掌印还红彤彤地留在了安苏的脸庞上呢。 安苏顶着巴掌印不敢上班,就请了假回家。到底没瞒过父母,大卫虽然风流,但儿子只有安苏一个,所以对安苏疼得如珠如宝。他见安苏被打了耳光,又心疼又生气,忙问安苏怎么回事。安苏原本还想撒谎掩饰过去,但众所周知,安苏智商很低,要骗大卫这种老油条是不可能的。大卫略套几句就把真话给套出来了。 得知安苏上赶着给自己下属当小三、还被正宫一个耳光扇了回来,大卫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只是,大卫一时竟不知该生谁的气! 是气自己没教好儿子吗?是气儿子太蠢吗?——好像都不对,大家一家人,没必要搞内讧,得一致对外。 所以,大卫很快找到了怒气的宣泄点:“那个辛千玉也太没教养了,居然还敢打人!” 安苏听到老爸也骂辛千玉,便更觉得自己有道理、受了委屈。安苏便气愤地说:“是啊!他也太过分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到宿衷面前说我坏话?” 大卫听到“宿衷”俩字也头疼,要说安苏是同性恋,大卫已经花了好多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安苏不但是gay还看上了宿衷,大卫更觉得头痛。大卫说:“宿衷这人冷冰冰的,你喜欢他干什么?” 安苏答:“我就喜欢他高冷的样子。” 大卫到底是疼儿子的,便说:“行,那你别去惹辛千玉了,说出去还是你不占理。这样吧,我给你和宿衷安排一趟出差,你们培养培养感情吧。” 安苏立即两眼放光。 大卫却叹一口气,说:“不过真不行就算了。宿衷脾气上来了也不好惹。” 没过两天,宿衷就告诉辛千玉,自己要出差了。 辛千玉细问两句,便知道是安苏和宿衷单独出差。辛千玉更恼了,但他在宿衷面前只能暗恼,不敢明着闹起来。 有道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相对应的,“不受宠的委曲求全”。辛千玉自觉在宿衷面前唯一的依仗就是“楚楚可怜使人疼”,他自然不敢闹。他甚至不敢告诉宿衷,安苏上门闹事。因为,他怕告诉了宿衷之后,还抖落出他打了安苏的事来。 他是楚楚可怜小白花,怎么可以打人呢? 辛千玉默默叹气。 辛千玉因为喜欢他,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然而,辛千玉不太放心,毕竟,宿衷是他的宝贝疙瘩,而安苏是个不要脸的贼人。他怎么能放心自家宝贝和贼人一起出行? 辛千玉想了想,说:“我刚好要调职,中间可以休假,这期间我就和你一起去你出差的城市吧?” 宿衷没有反对。然而,宿衷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调职。 就像是他全然不关心一样。 宿衷要出差一个月,而辛千玉中间的休假其实只有一周。因此,辛千玉不得不申请延期上岗。不过,辛千玉并不担心申请不通过。 因为集团主管人事的是朱璞,朱璞闭着眼睛就给辛千玉的申请通过了。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刚好,辛慕问起了辛千玉怎么还没到岗。 这个辛慕,正正是辛千玉的亲妈,也是朱璞的姨妈。 辛慕这些年沉迷男色、天天泡在后宫、从此女皇不早朝,实际上已经不大管事了,来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是算准了这一天辛千玉到岗,她才准时来上班的,结果发现儿子没来,便抓了朱璞来问了。 朱璞支支吾吾的,只说辛千玉去旅游了。 辛慕听到这回答,火冒三丈:“他才多大,有什么资格学我为了娱乐而荒废工作?” 朱璞被一番轰炸,只好道出实情:“他是陪男朋友……” 辛慕刚刚是火冒三丈,现在是火冒三十丈:“他才多大,有什么资格学我为了男色而荒废工作?” 辛千玉小时候读寄宿幼儿园,长大读寄宿学校,再大一点就出国读书了,因此在家的时间不多。同理的,辛慕年轻的时候忙工作,年纪大了忙泡汉,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母子间不是特别亲近。辛慕也自然不知道辛千玉和宿衷的事。 她隐约知道辛千玉有个男朋友,是做金融的,长得还挺帅,但细节是不知道的。 原本,辛慕是觉得年轻人谈个恋爱也是游戏,不值得费心。但现在,辛慕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比起为了陪男朋友而延期上岗,辛慕还更宁愿自己儿子只是为了玩乐而不想上班。 辛慕皱眉,说:“他和他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明白!” 朱璞在辛慕的淫威之下,便将他所知道的吐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朱璞说,宿衷的老妈嫌弃辛千玉,觉得辛千玉配不上宿衷——辛慕已经是火冒三百丈了:“凡天下人,只有配不上我儿子的,哪有我儿子配不上的!” 朱璞暗道:巧了这不是,宿衷他妈和你的想法一样啊! 辛慕又冷笑:“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宿衷是有几个脑袋、几个手臂,这样厉害!” 朱璞便打开了一档财经节目:就是之前宿衷参加过的那一个节目。他给辛慕播放了宿衷当嘉宾的一期。 辛慕看完了节目,只说:“看来,我得亲眼去瞧瞧……” “嗯?”朱璞一怔,“瞧什么?” 辛慕道:“我要亲眼瞧瞧宿衷真人是不是真有电视上这么帅!如果是的话,我就稍微能理解我儿子的心情了。” “……………………”朱璞无语了:看来辛千玉的颜控是遗传的。 辛慕是个行动派,直接飞去了辛千玉与宿衷所在的城市。 辛慕远远地看了宿衷一眼,但见宿衷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年轻助理,那助理看着宿衷跟狗看着肉骨头似的。这助理自然就是爱慕着宿衷的安苏了。 辛慕哧了一声,暗道:这大概就是朱璞说的那个小贱人了。连我儿子的墙脚也敢撬。真是不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辛慕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径自去了酒店——辛千玉目前住着的酒店。 此刻,宿衷去工作了,辛千玉也没闲着,在酒店里翻看着集团的资料。在他心里,工作同样是重要的,他并不会为了宿衷就不工作了。 他一边看着材料,一边喝着咖啡。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酒店的门铃响了。 “是什么人?”辛千玉感到很奇怪,但还是前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却见一名穿着香奈儿针织套装的美妇站在门口。辛千玉一哆嗦:“妈……?” 辛慕哧一声笑了,径自迈进了套房里。她目光掠过放在案头的集团资料,心中的火气稍降,只说:“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工作了呢!” “怎么会?”辛千玉说,“我只是……” “不用说了。”辛慕摆摆手,“我都知道了。” 辛千玉脸上一白,心下盘算,只说:“朱璞说的?” “他不说,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吗?”辛慕倚在桌边,姿态优雅得很,如一株水仙,神态略带冷傲,“为一个男人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真丢我的脸。” 这话算是戳中了辛千玉的痛处了。辛千玉从小到大都是要强的人,头一次的示弱,大概就给了宿衷。他心内却并非全然驯服,内心仍是骄傲的,越骄傲的人,越容易感到屈辱。 但辛千玉只肯对宿衷示弱,旁人都不行,亲妈也不行。因此,辛千玉昂着头,硬气地反驳母亲的话:“谈恋爱可不就是折腾吗?我觉得把谈男友搞得像嫖鸭子似的,挺没意思的。” 辛千玉这话,显然就是对辛慕的攻击了。 辛慕养小男朋友,可不像是嫖鸭子吗? “什么嫖鸭子?”辛慕眼光渐冷,“是养狗。” 辛千玉一顿,看着辛慕。 辛慕自顾自地说:“这是我的经验,别太把男人当回事。男人就像狗。” 辛千玉心下不舒服:“我也是男人。” “没说你不像狗。”辛慕微微昂了昂下巴,姿态更傲慢了。 辛千玉一时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辛慕又道:“男人这玩意儿,你不当他主人,就是当他的母狗。你自己就是男人,难道真的不懂吗?”说着,辛慕没等辛千玉反应过来,就倾身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一天休息,记得后天来上班。”她的声音又忽而有了温度,真像一个温柔的妈妈了:“我是见不得你自轻自贱。你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啊。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加起来都不如你的一根头发。” 说完,辛慕就拧着水蛇一样的腰肢走了。 宿衷上班是很忙的,总是如此。现在身边添了个弱智助理,就是忙上加忙了。 安苏也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拖后腿了,便满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犯错了。” “嗯,为了避免你再犯错,”宿衷说,“你现在下班吧。” “……?”安苏一惊,“我、我可以帮忙的!” 宿衷说:“你不参与就是帮忙了。” 虽然听起来像骂人,但宿衷的口吻总是很平和,就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般。安苏满脸通红,羞得不知怎么自处。 得益于安苏的不帮忙,宿衷很快处理完了剩下的工作,赶在了晚上十二点之前回到了酒店房间。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灯,橘黄色的光很温柔,映着辛千玉侧脸的剪影。辛千玉显然是醒着的,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便从床上起身,扭过脸来,一双眼盈盈,像是室内稀少的灯光都聚在他的眼底了,如黑夜的星辰一样闪烁。 宿衷觉得稀奇:“怎么还没睡?” “想你,”辛千玉口齿缠绵,“睡不着。” 宿衷身影微顿,随后到了辛千玉跟前。他的身体魁梧,被放大的影子就更高大了,宛如巨兽,灯影黑沉沉的全笼在辛千玉身上。“小玉想要了?”宿衷松开了规整的领带,露出被衬衫高领所覆盖的颈脖,暗影里喉结滚动。 第7章 我是傻狗 宿衷的气息很浓烈,皮肤上渗透着质朴的麝香味。 辛千玉将鼻尖轻轻蹭磨宿衷的胸膛,感受着那股汹涌的热意。 宿衷的身体和他的相貌一样迷人。 辛千玉真觉得自己要沉沦了,忽而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母亲白天说过的话:男人像狗。 一盏灯开着,光打在交缠的二人身上,落在花白的墙壁上,那剪影,可不就像狗么? 辛千玉闷声笑了笑:也挺好的。 宿衷平日总是衣冠楚楚,衬衫纽扣也扣到最顶,高高的白领子将那性感的颈项也裹得密实,脸容冷淡,眼神疏离,十足一个没感情的机器人。 只有这个时候…… 才像活人。 甚至像低等动物。 辛千玉万般乐意与他一同化为禽兽。 只是裤子一穿,那人模人样就回来了。 辛千玉恍恍惚惚,心里很不踏实。 宿衷洗完澡,穿着干爽的衣服回到了床边,身上散发着酒店沐浴露的气味。辛千玉心下微沉,脸上还是不太痛快。 宿衷替他盖住被子,问:“哪儿不舒服吗?” 总是机械的语调里难得流露几分温柔。 辛千玉摇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弱弱的样子,就能博得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为此,辛千玉都快演成戏精了。 “唉。”辛千玉无奈一叹,这次的叹息不是装样子,是真的由衷觉得无力,“领导让我后天就回去报到。”这倒不是假话,辛慕确实是辛千玉的领导。 宿衷却似乎不知道辛千玉为何为此忧心,想了想,就问:“我帮你订机票?” 辛千玉胸口一堵:提起裤子就给我订机票啊?这厮…… 事实上,宿衷只是以为辛千玉一脸担忧的是因为赶不及订机票。 宿衷甚至拿起了手机,找了一个做机票代理的熟人,问他能不能订到票。 辛千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都不会不舍得我?” “不会。”宿衷答,“工作比较重要。” 辛千玉气更闷了:果然,他从来不念着我,永远觉得工作最重要。 气死了。 辛千玉生了闷气,却不能期望宿衷能察觉并哄自己,只能将被子蒙头,自我消化这难以与人说明的郁闷。 过了一会儿,宿衷却主动扯开了辛千玉蒙头的被子。原本蒙在被子里很是气闷,被子被扯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辛千玉也清明不少。他眨眨眼看着宿衷:“嗯?” 他私心希望宿衷是来哄自己的。 没承想,宿衷开口就说:“回去的机票给你订好了,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辛千玉很恼,但这份恼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他只能哑忍。 过了一会儿,辛千玉才说:“那这儿就只剩你和安苏了?” 宿衷点头。 辛千玉更不爽了。 辛千玉心里有事,所以第二天起得早。他醒来的时候,宿衷已洗漱完毕了。辛千玉收拾好思绪,从床上坐起来,对宿衷说:“那个安苏不是每天都给你送早餐吗?能不能让他多买一份给我?” 宿衷同意了,给安苏发了信息。 安苏作为公司“太子爷”,根本没有安安分分当助理的自觉。他每天起得比公鸡还早地去买早餐,不过是为了追求宿衷罢了。他正等着新鲜早餐出笼,口袋里却手机一震。他拿起看,见是男神发了的信息,他喜上眉梢,然而点开一看信息内容,他立即怒发冲冠:“那个辛千玉算什么东西?竟然叫我给他买早餐?” 安苏立即拒绝了。 宿衷对于助理的拒绝也不以为忤,毕竟,给宿衷男友买早餐也不是安苏的分内事,该是宿衷本人的分内事才对。 宿衷看看腕表,见时间尚早,便对辛千玉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辛千玉随口说:“那就x咖啡厅的可颂吧。” 宿衷便下楼去买可颂了。 没过多久,酒店的门铃就响了。辛千玉推开门,见站在门外的是安苏,他便冷冷一笑:“噢?送餐的?” 安苏被奚落,仍忍气说:“宿经理呢?” 辛千玉哧一声笑了,答:“你不是不愿意给我买早餐吗?只好让他去了。” 这恃宠生娇的姿态,还真让安苏嫉妒万分。 安苏越想越气:自己那么辛苦起大早的给宿衷买早餐,宿衷却那么辛苦起大早的给辛千玉买早餐?辛千玉凭什么啊?就凭他这副骚狐狸精的模样吗? 辛千玉似乎怕安苏不够生气,只说:“衷哥一直都很疼我的。我们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当然,衷哥条件是不错,也不是没有不要脸的东西上赶着倒贴。不过,他很忠诚的,除了我以外的人都看不上。” 这些话就跟耳光似的扇安苏脸上,安苏两颊都火辣辣,羞愤得发红。 安苏咬牙说:“你说什么不要脸呢?我看你才是最不要脸的!明明自己条件那么差,却巴着宿经理不放。如果不是他,你能住得起这个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吗?你能穿得起这套睡衣吗?” 安苏一眼就看出来,辛千玉身上那套真丝睡衣是lv的新款,一套下来要两万多。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英语老师能负担得起的,绝对是花了宿衷的钱了。 辛千玉听到安苏这么说,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眼角余光扫过走廊,便立即装出一个柔弱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就因为你喜欢衷哥,就可以这样羞辱我嘛?”说着,辛千玉还揉了揉眼睛,试图挤出几滴泪来,然而,他演技还是未够,只能干巴巴的揉眼睛,疯狂将眼睛揉红,才多了几分可怜相。 安苏见辛千玉在这儿装呢,更愤怒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安苏扭头一看,发现宿衷提着早餐袋快步走了过来,眼神冰冷地瞥了自己。就这一记冷眼,让安苏心都揪紧了:“宿经理……” “你走,”宿衷冷道,“这儿不欢迎你。” 安苏心里一紧,眼睛都红了:“我……” 宿衷并不理他,径自走进了酒店房间,将门在安苏面前关上,彻底隔绝安苏的言语。 辛千玉仍在装可怜,对宿衷说:“原来你的助理喜欢你,所以他看不起我……”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宿衷将买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早餐趁热吃。” 辛千玉得了宿衷这句话,才算放心了。 宿衷既然说会处理的,那自然是会处理好的。 虽然宿衷的直肠子有时候很可恨,但他的干脆利落也是一把利器。 辛千玉一脸纠结地看着宿衷:“安苏是大卫的儿子,你对他能狠心吗?” 宿衷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辛千玉笑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如果从理智来说的话,宿衷断然拒绝安苏,实在是不智之举。但辛千玉又忍受不了安苏以助理的身份和宿衷朝夕相对,只能使这样的手段了。辛千玉便柔柔弱弱地说:“可是……你真的会拒绝他吗?”说着,辛千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怨愤:“像当年拒绝我一样干脆?” 说实话,被宿衷拒绝过,这件事到底是辛千玉心里的一块疙瘩。辛千玉是个骄傲的人,还真没受过这样的挫折。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宿衷不解。 辛千玉有些无奈地回忆道:“就是当年啊,你问我是不是在追你,我说是,然后你叫我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时间精力……”这还不算拒绝么? 宿衷道:“我只是叫你好好学习,没有拒绝你。” 辛千玉懵逼了:“是、是这样吗?” 仔细一想,好像…… 也是哦。 按照宿衷的个性,真拒绝就是直接说的,不会扯什么好好学习。 所以,宿衷那句“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辛千玉的理解是“你别追我了,追不上,有这时间多读两本书”,而宿衷的意思是“我同意和你处对象了,所以不用浪费时间追我,好好学习吧”。 辛千玉神情变得难看起来,就像是在怀疑人生:他当年没有拒绝我? 那我之后那么努力地追他,是在追一个已经被我追到的人吗? 辛千玉恍恍惚惚,仿佛看见了一只一直追着自己尾巴原地转圈的傻狗。 第8章 伯母你好 宿衷回头就跟大卫打电话申请,让安苏不再担任自己的助理。 大卫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所以没有问宿衷因由,只说:“哦,好,那就换一个助理。”说着,大卫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现在在出差,算特殊时期,也很难给你换。等你出差回来了再换,怎样?” “我不希望再和他一起工作。”宿衷说,“无法派新助理来也无所谓,出差这段日子,我自己一个人工作也可以。” 大卫没想到宿衷这么不留情面,但也不好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就算了。 然而,安苏得知宿衷要换掉自己,就被刺激到了。他一闭眼就想到辛千玉给自己的那一记耳光。这耳光仿佛还打在他的脸庞上,他痛得很。 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尊严被这样践踏,也很难接受自己的心意被宿衷弃如敝履的现实。 自此,他开始发了疯似的缠着宿衷。 出差这段日子,宿衷除了要工作,还得面对安苏的死缠烂打。 宿衷和辛千玉不一样,他不会恶言相向,更不会出手伤人。 宿衷只是向总部举报了安苏对自己实施职场性骚扰。 总部对职场性骚扰问题非常重视,尤其举报者是他们的明星员工。总部收到举报并跟宿衷打电话了解情况后,立即派了人越洋飞来实地调查。 宿衷对安苏的性骚扰行为都保留了证据,比如一天打十次疯狂告白的电话录音、在办公室冲上来拉拉扯扯的监控录像等。调查员还注意到,安苏是大区总裁大卫的儿子,安苏也在言语中强调“我爸爸是总裁”。这一点,也让大卫非常尴尬。 然而,总部很在意这件事,大卫也只得道歉赔不是,并将安苏辞退了。 亲手辞退自己亲儿子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谁叫自家儿子犯错被抓个正着呢? 大卫虽然恼安苏无脑冲动闯祸,但他其实更恼恨宿衷再三挑战自己的权威。 平时,宿衷对大卫不太恭敬,这也罢了。最近却越发不驯了。前一阵子,他才越过自己向监管部门举报了凯文,导致公司声誉受损,总部也过问这件事。现在,他又越过大卫向总部举报大卫亲儿子,这简直就是将大卫的脸面往地上踩了。这让大卫怎么忍? 大卫心下有了计较:这个“投资总监”的职位是断断不能给宿衷了。现在他当个基金经理都这么牛逼了,要他当了总监,那还不翻了天了? 大卫又想,蕊蕾现在当明星经理当得挺好的,业绩也不错,平时又听话,不如提拔蕊蕾算了。 对于一个管理者而言,当然是“工作能力尚可但特别听话的员工”优于“工作能力很强但很不听话的员工”了。 事实上,当看到大卫被迫道歉并辞退安苏的时候,蕊蕾的内心是快活的。宿衷已经把大卫得罪透了。 她知道自己那一步棋是走对了:她在安苏面前提及辛千玉,并说了辛千玉很多不是,挑起安苏的争夺之心。同时,她又给安苏多番鼓励,鼓动安苏去“勇敢追爱”,她还跟安苏说“宿衷是那种很被动的人,正常追他他是不会动心的,我听说当年辛千玉对宿衷也是死缠烂打了两三年才上位的”。安苏听到蕊蕾这么说,更加鄙视辛千玉了。与此同时,他又想:连辛千玉这样的“下菜”都能靠死缠烂打得到宿经理的心,那我这样的“上菜”不是更能走这条路? 也是因此,安苏才大胆“追爱”,闹得宿衷不胜其烦,将他举报。 事实上,蕊蕾心里清楚,宿衷不会因为安苏的痴缠而动容,反而会因此生厌。宿衷一旦对谁生厌,便会使出十分决绝的手段让对方彻底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这一点,凯文就是前车之鉴了。 就算安苏是大卫的儿子,也不会例外。宿衷和蕊蕾预料的一样,用了雷霆手段让安苏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宿衷这么做,是彻底挑战了大卫的权威,这是对管理者极大的挑衅。大卫是不可能不对宿衷有意见的。 “就算业务再强又有什么用?不会做人的话,职业生涯是无法顺遂的。”蕊蕾自认为比宿衷懂得更多的道理。 然而,蕊蕾在大卫眼中可能也是“宿衷的同盟”,因此,蕊蕾故意使手段抢了宿衷的一个客户。她倒不是稀罕这个客户,而是向大卫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大卫也趁机借题发挥,批评宿衷丢了一个大客户,没有做好客户管理。大卫还语有所指地说:“我们做这行的,不仅仅是和数字打交道,更是和人打交道的。你光关起门来做研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还是得多和人交流,处理好人的关系。” 大卫这番话,是在例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讲的。也就是说,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奚落宿衷。 宿衷作为业绩之星,还是头一次受这种闲气。 在场的人要说惊讶,也不是不吃惊的,但却没有过分吃惊:大卫给宿衷下马威,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宿衷把大卫的儿子逼走了,这等于打大卫的脸了不是?大卫因此对宿衷有了意见,也实属正常。 有些人挺感慨:宿衷明明前途光明,怎么因为这种事而得罪领导呢? 也有人幸灾乐祸:早看不惯宿衷那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了,明明是个打工仔,气派搞得跟个王子似的!以前能摆谱,不就是因为老板惜才嘛!现在老板不给你面子,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任何有一定资历的员工被老板这样当众批评,都是坐不住的。一般像宿衷这样级别的人,就算是挨批也是在私人办公室里关起门说,不会这样当众奚落的。这分明是大卫要整他,也算是一个宿衷要倒霉的信号。 换着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感到难堪。 但宿衷却不。 宿衷还是很平静的,用冷静的语调说:“陈董一直都是我的客户,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蕊蕾的客户?我记得,公司严令禁止内部恶性竞争,私下抢客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听到宿衷这么一板一眼地提公司规定,蕊蕾却是丝毫不慌。因为,她很明白,宿衷越是这样,越会触怒大卫。 大卫果然被激怒了,冷笑着说:“是的,公司是禁止内部恶性竞争。如果你和客户关系不错,别人是不能抢你的。但是,现在是陈董不满意你,要和我们公司结束合作了。是蕊蕾力挽狂澜,将陈董留了下来。你懂吗?不是蕊蕾抢你的客户,是蕊蕾为你犯的错做弥补!你还有脸说她?你应该感谢她才对!” 大卫这番言辞显然是颠倒黑白,硬是把抢食的蕊蕾说成救世主。 但大卫是老板,他确实有话语权。 宿衷并不打算辩驳,他还是很沉静的样子,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大卫:“那您的意思是什么?” 大卫笑笑,说:“你的业绩一向还可以,我是不会因为这种偶尔的犯错就太苛责你的。只是希望你可以反省一下,争取更大的进步。” 宿衷微微颔首。 就是宿衷这副不生气的样子,让大卫挺生气的。 大卫决定火上浇油,就不信宿衷还能淡定下去。大卫说:“哦对了,今天我还要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最近蕊蕾干得不错,她将是我们公司新任投资总监。” 蕊蕾听到投资总监的职位能落到自己头上,不禁喜上眉梢。 宿衷听到大卫这么说,微微有些错愕。 看到宿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大卫总算得意了。他朝宿衷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说:“以后好好干。” 宿衷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承诺了年底给我提职。” 听到宿衷这么说,大卫几乎发笑:这是什么幼稚的发言啊?我是老板,让你提职就提职,不让你提就不提?很奇怪吗?我高兴的话,还能给你降职呢! 大卫只说:“我原本也有这么考虑过,但因为最近你的表现不太符合我的预期,而蕊蕾的表现让人惊喜。所以,我觉得她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您说她的表现比我更好,请问是从哪个维度得出的结论呢?”宿衷反问。 这话说得让大卫也下不来台了。他更恼宿衷:这人真是不识抬举。当众问这种问题,丢脸的还不是他自己? 大卫打哈哈一笑,说:“这个是综合评价的,不仅仅看业绩一个指标。这样吧,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等散会之后到办公室来,我们私下探讨。就不要因为私人的原因而占用开会的时间了,好吧?” 宿衷闻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大卫看着宿衷没有多做纠缠,便得意地笑了笑:说到底,还不是要听我的? 这场会议其实开到这儿就差不多了,与会人士都不是蠢人,很快明白过来公司发生了什么巨大的人事变动了。蕊蕾不但抢了宿衷的客户,还抢了宿衷的职位。这都是大卫的意思。因为宿衷老是牛逼哄哄的,大卫忍不了了,就对他进行打压。 从此以后,宿衷算是“失宠”,而蕊蕾则是“新贵”。 大家有的是吃瓜看戏,也有的是看热闹,幸灾乐祸。像宿衷这样高贵冷艳的人,一旦从高处跌下来,底下的人都是拍手称快的。 唯一一个比较尴尬的是琼斯。 琼斯本以为自己与凯文、蕊蕾、宿衷是老交情,能在公司里互帮互助,谁能想到,现在局面居然搞成这样?他可不尴尬吗? 琼斯愣在座位上,抬头望了望大卫办公室,却见宿衷已往办公室里走去了。 也不知宿衷这个直肠子会和大卫说什么? 大卫也很期待这场对话。关起门来,他就更不用顾忌宿衷的脸面和自己的风度了。 宿衷走进办公室来,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这表情仿佛跟积雪一样不会融化。 大卫正打算用狠辣的言语来突破这层坚冰,却不想,宿衷先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辞呈。” 大卫懵了,正要昂起的下巴都顿了顿:“什么?” “这是辞呈。”宿衷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并将信封放到了桌子上,“电子版的邮件也按照程序发给了您、以及人事部的同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看见宿衷干脆利落地转身,大卫受了刺激似的霍然站起:“慢着!” 宿衷缓慢地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大卫一时拿不准,宿衷是真的要辞职,还是故作姿态。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出乎大卫的意料。 宿衷看起来是个对升职没有太大执念的人,也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总监职位,看起来挺无欲无求的,只喜欢做研究。因此,大卫完全没料到,宿衷竟然会为这样的事情而直接辞职。 大卫想了想,只说:“为什么突然辞职呢?是因为总监职位的事情吗?还是因为蕊蕾抢了你客户的事情?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大卫脸上的倨傲没有了,看起来客客气气的,真像一个和蔼的老板,“贸然提辞职,对你本人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宿衷回答:“要说辞职的原因的话,是我想换个工作环境。”说完,宿衷就离开了办公室,没有理会大卫的挽留。 大卫真是彻底懵了。 他是想打压宿衷的气焰,但没想到宿衷气性那么大,直接就辞职了? 在他看来,宿衷不是那种“一点就燃”的类型,不可能前脚刚说他两句、后脚他就提辞职的。宿衷挺理性的,不可能因为一时受气就拍案辞职。就算他真的要辞职,也会等找到下家才行动吧? 想到这儿,大卫心中一跳:找到下家才行动……难不成…… 大卫回想一番,自己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看宿衷不顺眼的,那宿衷呢?宿衷会不会也在今天之前就想辞职了?会不会宿衷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找到下家,只是就着今天这个风头提了辞职? 大卫越想越觉得这么回事,心里暗觉得输了一头: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反将一军了。金融街就这么大,能请得起宿衷、或者说是能让宿衷看得上的企业就那么几家,大卫只要用心打听,一定很快能够知道宿衷会跳槽到哪一家。 大卫冷哼一声:我非要看看宿衷服软的表情。 按理说,大卫犯不着为了一个没犯大错的员工而搞“封杀”,但宿衷却是一个例外。大卫当管理者,习惯了唯我独尊。他只想,如果宿衷不给自己面子,多番顶撞,最后还能混得风生水起,他的权威就倒塌了。 所以,什么公司名声、什么儿子的失恋,都是其次,对他而言,宿衷一定要灰溜溜地离开、或是低声下气地服软,才能成全大卫的体面。 有了计较后,大卫心里便开始盘算如何对付宿衷了。 与此同时—— 在玉琢集团的总部,辛千玉正在加紧熟悉着集团的运作。他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就接到了朱璞的电话。电话里朱璞的语气急促:“你妈、你妈……” 辛千玉没好气:“好端端的骂人呢!?” 朱璞喘了两口气,说:“谁骂你了?真他妈是你妈!” 辛千玉听到这话,意识到什么:“我妈咋了?” 朱璞说:“你妈把你男人给叫上办公室了!” 辛千玉脑子像是一个齿轮碰到了凸起,卡住了动不了,在那儿嘎吱嘎吱惨响。 听不到辛千玉的回应,朱璞以为对方没听明白,便更详细地说:“我秘书说你妈上班了。我一听就觉得这有事儿啊,你妈没事儿怎么会上班?我赶紧让人盯着,结果看到你妈的秘书把宿衷领进来了,直接送进你妈的办公室!” 这句“直接送进你妈的(字面意义上的‘你妈的’)办公室”语气说的跟“直接送进你妈的(修辞意义上的‘你妈的’)火葬场”一个样儿。 辛千玉总算反应过来了,急得猛地从老板椅上跳了起来:“糟了糟了!我妈一定是看不得我装穷装狗,要撕掉我那穷鬼舔狗的伪装,告诉宿衷我其实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富二代了!” 朱璞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一般人知道自家的穷鬼男友其实是富二代,不都很高兴吗?” 辛千玉却说:“你看宿衷是一般人吗?” 可以说,辛千玉不愧是辛慕的亲生子,猜辛慕的心思是一猜一个准。辛慕确实是看不得自家儿子那衰样,所以叫人把宿衷约来了。 宿衷到了辛慕办公室后,正襟危坐。 辛慕打量宿衷,果然是一个无瑕的天然美男,可惜是个基佬。 辛慕微微一叹,撩了撩额头旁大波浪的黑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宿衷说:“您的秘书说您是想要找我咨询投资方面的事情。” 辛慕笑了,跷起二郎腿:“他说的是假的。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 宿衷点头,说:“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辛慕勾了勾红唇,看着宿衷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个唐僧,辛慕这妖精就开始技痒了,暗抛了媚眼说:“你没听说过我的爱好是什么吗?” 众所周知,辛慕爱好美男。 辛慕这妖娆多姿的姿态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宿衷怔了怔,说:“伯母……” 听到“伯母”二字,辛慕的妖媚气场立即破功。就像是一个老男人想勾女大学生,要是女大学生当场来一句“大爷”,暧昧气氛也会一扫而光。 辛慕脸色僵硬:“你喊我什么?” “伯母,”宿衷说,“您是小玉的母亲,对吧?” 第9章 掉马现场 玉琢集团多年来深耕国际教育领域,创办了多家国际学校,从幼儿园、中学到大学预科课程应有尽有,算是先行者,也在这个领域里获得了先手优势,奠定了龙头大哥的地位。 这一两年,玉琢集团有上市的打算,管理层找了几个业内的知名顾问来咨询,其中一位顾问着手了解玉琢后,便十分犹豫。他发现,玉琢集团是成立了才二十多年的企业,但内部已经非常“家族化”了,高层沾亲带故,权责很混乱,如果真的想上市,就得改制,一旦改制,就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董事长兼创始人未必有这个魄力,那就很麻烦了。这位知名顾问是怕麻烦的——因为他爱惜羽毛,要是这个项目办砸了,会做坏他的金字招牌的。当然,如果能做成这一单,也能替他的履历上添上辉煌的一笔。 正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他决定找可靠的老同学问问意见——这位老同学就是宿衷。 宿衷便以帮老同学掌眼的目的去了解了一下玉琢集团。宿衷这人吧,要了解一家企业,就是把这家企业查个底朝天。于是乎,宿衷就不经意地把辛千玉一家查了个底朝天了。 宿衷很快就发现了辛千玉与玉琢集团的关系。玉琢集团的董事长兼创始人是辛千玉的外公,辛千玉从母姓,因此是候选的继承人之一。 辛慕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缘故,十分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很合情合理。辛慕皱眉,说:“你既然一早知道小玉是富家公子,怎么不告诉他?看着他委屈自己装穷,很有意思?” 宿衷答:“他并没有委屈自己装穷。” 辛慕忽然想起那天在外市遇到辛千玉,辛千玉穿着lv睡衣住五星级酒店用万宝龙钢笔写资料,确实还是……没委屈自己的。 事实上,辛千玉委委屈屈地喊着“我没钱租房啦”,同时住在四季酒店一个月,直到宿衷来接他同居;辛千玉喊着“我工资好低”,但平时消费都刷黑卡;辛千玉喊着“我没车”,所以上下班都打专车…… 宿衷虽然不是特别敏感的人,但也不至于眼盲到这个程度。 辛慕在脑内整理一下思绪,才发现自己对宿衷的了解仅限于朱璞的转述,而朱璞的转述想来是不太靠谱的。按照朱璞的说法,宿衷粗心大意,而且很少在辛千玉身上留心,所以根本不知道辛千玉是干啥的。但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辛慕开始重新审视一遍宿衷。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他?”辛慕问。 宿衷回答:“我想,他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辛慕越发意外了。 自打宿衷进入办公室以来,说的每句话都超出了辛慕的预判。这对辛慕而言是很新鲜的事情。毕竟,在她眼里,男人都是狗。 她感叹:宿衷是与众不同的狗。 怪不得把我儿子都勾引坏了。 辛慕红指甲不自在地摸索了一下黑色的椅子把手,眼皮微微往下垂,涂满睫毛膏的睫毛一片浓黑:“你从不好奇他这样撒谎是什么原因吗?” 宿衷答:“有点好奇。但我相信他会在适合的时候告诉我的。” “呵呵。”辛慕冷笑了,“你没读过经济学?难道不知道我们不能把世界上所有人都当成理性人吗?如果小玉是一个聪明又理性的人,你当然可以这么相信。但小玉不是。” 宿衷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辛慕,看起来像个虚心的学生。 看到宿衷这有点儿犯懵的表情,辛慕又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控场的感觉。在他这样浑身散发冷静明智气质的人脸上出现这样懵然的表情,在辛慕看来是非常性感的。 辛慕不得不强迫自己默念三遍“他是个gay,而且日过我儿子”,才按捺下她禽兽的冲动。 “小玉其实很爱钻牛角尖……”辛慕交叉一双穿着黑丝袜的长腿,仪态万千地撩了撩头发,“对了,你认为小玉是一个怎样的人?” 宿衷抬眼望向辛慕:“小玉是一个很认真、很温柔的人。” 辛慕听到这话,真忍不住“噗”的笑了:“你也太傻了吧!他从小到大都是顽劣不堪、让人头疼的捣鬼蛋。只有你这么傻的,才会相信他的演技。” 得知辛慕将宿衷叫到了办公室,辛千玉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辛慕的秘书自然也不敢拦着这位少爷脾气的公子。辛千玉便径自推门进了辛慕办公室,却见办公室里除了辛慕,并没有其他人。 辛千玉那一股气顿时就泄了,表情也变得有些讪讪的:“妈,你怎么……” “我怎么什么?”辛慕问。 辛千玉顿了顿:“你、你怎么上班了?” 这问题问得有点儿妙,辛慕听了也笑笑:“对啊,你说是为什么?” 辛千玉把办公室的门阖上,犹豫半晌,还是提起气来问:“你是不是找宿衷了?” “是啊。”辛慕回答地坦荡荡,“我想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勾引得我的儿子不着四六的,很奇怪吗?” 辛千玉听到这句“狐狸精”真是哭笑不得:辛千玉的妈妈觉得宿衷是狐狸精把自家儿子勾引坏了,而宿衷的妈妈也觉得辛千玉是狐狸精把自家儿子勾引怀了。可见天下的妈妈都是一个妈样。 辛千玉知道辛慕对这段恋情意见很大,便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也没不着四六。” “你没有不着四六,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宿衷面前装怂吗?”辛慕敲了敲桌面,“我就是见不得你怂,装的也不行。” “行,那我不怂了!”辛千玉挺起胸膛,腰板直直的,“我现在就很硬气的告诉你,你别他妈管我的事了行不?以前我读书的时候被欺负咋不见你来管呢?那个时候你不护犊子,现在倒来装慈母了!” “你被欺负?是谁把同班同学的头摁进马桶里啊?”辛慕声音拔高,“我不护犊子?要不是我护犊子,那个马桶傻逼不搞死你呀!” 辛千玉和辛慕都忘了那个头被辛千玉摁进马桶的人叫啥名字了,每次聊起来都以“马桶傻逼”来指代。 反正,当时就是有个同学看不惯转学生辛千玉,一开始还只是联合同学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后来暴力升级,将辛千玉反锁进洗手间,往里头浇水。辛千玉忍屎忍尿都不忍他,一脚将洗手间的隔板门给蹬开,然后扯着那个同学,将他的头塞进马桶里。路过的小伙伴都惊呆了,一个个屎都不拉了,就站那儿欣赏辛千玉的英姿。 这位同学在校内敢欺负人,也算是有点头面的,现在他的头面都泡马桶里了,十分不忿,打算找高年级的学长来制裁辛千玉。虽然辛千玉挺能打的,但双拳也难敌四手,要是在角落被高年级的大个子给围堵了,也很难办。幸好,辛慕知道了辛千玉在学校得罪了人,她暗中出手化解了这个危机。 但辛千玉也不太买账,他觉得,要不是辛慕图省心,将他丢进寄宿学校,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辛千玉一转学就被霸凌,辛慕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没有慰问过辛千玉一句。 辛慕确实没慰问辛千玉,她有这个时间都拿来慰问被辛千玉殴打的同学了。辛千玉这样猖狂跋扈,隔三差五就闹出事故,她没说过他一句不好,还出钱出力帮他善后,已经算“绝世好妈”了! 这对母子,一唠起这个就不困了,简直是倒米一样倒个没完没了了。 辛千玉痛陈自己如何不被母亲关注,如何靠自己面对成长的困难与烦恼。而辛慕则表示自己工作忙碌,当然没时间管你,有限的时间都用来收拾你的烂摊子了,这还不算吗? 在言谈间,辛慕也有意无意抖落出辛千玉的光辉事迹:辛千玉撕过的逼,简直是三天三夜数不完。 辛千玉对着母亲,也挺刚硬的,还说:我以为我愿意撕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人家的脸,我的手也疼啊! 辛千玉理直气壮地做出刚硬发言时,并不知道宿衷就在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内,把他们母子吵架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这当然是辛慕的算计。 她跟宿衷说,辛千玉是一个恶劣的家伙,宿衷是无法相信的。她要让宿衷亲耳听到辛千玉吵架、露出那任性又跋扈的真面目,才算真正在宿衷面前撕掉了辛千玉的一切伪装。 大概也吵得差不多了,辛千玉那点子陈谷子烂芝麻的混账事都倒得差不多了,辛慕才干咳两声,微微一笑,说:“行了,我不跟你吵了。你是我儿子,我做母亲的还是得多包容。”说完,辛慕就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对里头的宿衷说:“你也出来吧。” 宿衷便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了宿衷时,辛千玉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天雷劈中,头皮到脚指甲盖都发麻。 辛慕只笑道:“你们现在住一起是吧?那你们一道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第10章 面对现实 辛千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这一路都跟飘着似的,思绪也摸不着,一直在回顾自己到底跟辛慕说了些啥,好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完了完了,他的楚楚可怜贫穷小白花形象是彻底毁了,并暴露出他一直在欺骗男朋友的现实…… 辛千玉很害怕,但他也不知道害怕什么,手想伸出去抓住点什么,却又虚虚握住空气,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抓住什么。 宿衷回到家就跟平常一样沉静——然而,这沉静让辛千玉有些害怕。 辛千玉鼓起勇气,慢吞吞地说:“衷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骗人很难是不故意的。”宿衷语气平稳。 “……”辛千玉噎住了:确实,骗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啊! 宿衷的眸子平静无波。 辛千玉更害怕了,急忙说:“你、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宿衷安抚性质地拍了拍辛千玉的手背,力度很轻柔,像对待一只受惊的小兽。 辛千玉的眼珠都变得湿漉漉了:“真的吗?” “当然。”宿衷说,“说到底,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辛千玉的脸色变得有些讪讪,默了半晌,才僵着舌头含混地说:“因为……太喜欢你了。” 这是一句很真的真话。当真话到这种程度,说出来就很难为情了,是以辛千玉一张玉白的脸都涨得通红。 宿衷认真地想了想,说:“是想通过示弱来博取对方好感的求偶行为吗?” 大概是宿衷的用词太过学术到一种冷冰冰的程度,辛千玉脸上的热红很快褪去。他僵硬地点头:“嗯,大概是这样的求偶行为。” “我明白了。”宿衷想通了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你辛苦了,但其实没必要。” 辛千玉的心咚咚的似一块大石头滚进深井里。 他想过很多次“真相披露”后的“恶果”:宿衷怒不可遏?宿衷彻底失望?宿衷疑神疑鬼?宿衷…… 总之,他就没想过宿衷会淡定地说:“辛苦了,但没必要。” 辛千玉的心好像空了一个洞。 大概他的心底深处,是更希望宿衷恼怒、失控、质疑的。 而不是这样,平静又冰冷。 这场“辛千玉其实是个演员”的风波好像很快就过去了。就像是一颗石头丢到了水里,激起的涟漪荡不过半分钟,生活的深潭就重归平静,一切又和以前一样了。 辛千玉还是那个温柔怯懦的辛千玉。 宿衷也还是那个诸事不问的宿衷。 辛千玉原本以为,辛慕导演的那一场“揭掉假面具”大戏会给自己和宿衷的生活造成很大波澜,结果,是没有的。 生活就是生活本身。 这天晚上,辛千玉与宿衷在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蕊蕾。 蕊蕾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应该是从应酬的席上刚结束就来了。辛千玉开门见到是她,还挺讶异的:“蕊蕾?你怎么来了?” 听到门外的响动,宿衷也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身上穿着蓝色的居家服,头发没有像在办公室那样梳起来,发端顺柔地下垂着,看起来随和不少。蕊蕾看到了这样的宿衷,也不觉愣了半秒:这男人也太好看了。 不过,蕊蕾很快从美色里抽回思绪,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只好到家里来找你了。” 辛千玉闻言觉得有些奇怪:“衷哥一直在家啊,电话怎么会打不通?” 宿衷说:“因为我把她拉黑了。” “……”辛千玉和蕊蕾齐齐陷入了片刻的怔忡和沉默。 蕊蕾无奈地耸耸肩,说:“我能进来说两句话吗?” 辛千玉后退一步,他心里是有些困惑的:蕊蕾和衷哥不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吗?衷哥为什么会把她拉黑了? 说实话,距离宿衷提离职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而辛千玉却仍未知道宿衷的状况。 没等到回答,蕊蕾率先一步踏进了屋里。 “别进来。”宿衷开口了。 宿衷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不喜欢外人踏足他的住宅。 看到宿衷脸上不加掩饰的排斥,蕊蕾无奈苦笑,退后一步,回到了门外,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抢了你客户和职位、害你辞职。但事实上,我个人对你一点敌意都没有的……” “什么?”辛千玉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抢了衷哥的客户和职位还害他辞职?” 蕊蕾吃了一惊:“啊,你不知道?” 这下轮到辛千玉尴尬了:宿衷身上发生了这样的大变故,他作为男朋友却一点儿都不知情。 宿衷没兴趣和蕊蕾探讨这个问题,便说:“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蕊蕾更尴尬了,只说:“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大卫现在把气撒在你身上,说要全金融街封杀你,在老板的圈子里散播谣言,说你用肮脏手段排挤同事,凯文出事也是你的陷害导致的……他要用这样的阴损招数来让你无法在金融街里混下去。” 听到这话,辛千玉拳头都硬了。 面对蕊蕾看起来颇为“善意的提醒”,宿衷并没有露出领情的姿态。他反而疑惑起来:“你跟我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蕊蕾叹了口气,说:“我们朋友一场,我也不想看到你混得这么惨……其实大卫和你没有深仇大恨,他只是觉得被你驳了面子,下不了台,才这样对你穷追猛打。虽然你很有能力,但没有势力,他真要封杀你,你是很难招架的。依我所见,你不如回去跟他认个错,彼此给个台阶,他还是会继续让你留在公司当基金经理的。” 宿衷听完这话,默不作声,仿佛在评估什么。 辛千玉算是听了个囫囵,也明白了几分,眼珠一转,就冷笑着拉着宿衷的手臂,说:“衷哥,你别听她的,我看她就是大卫派来的吧!” “你说什么?”蕊蕾瞪大眼睛看着辛千玉。 辛千玉道:“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腌臜事,惹得我衷哥都呆不下去要辞职了。大卫舍不得衷哥这个能力强的大佬,面子上又过不去,就找你来黄鼠狼给鸡拜年,装个劳什子好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就为了哄衷哥回去,不但要衷哥回去,还要衷哥低声下气地回去,给大卫低头认错之余还得继续搬砖!” 听到辛千玉这番分析,蕊蕾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了:因为辛千玉说的是真相! 蕊蕾没想到这个辛千玉这个人平时不声不响的、说起话来却那么犀利,怪不得能巴着宿衷这“绩优股”呢。蕊蕾清清嗓子,稍微缓解尴尬,又看向宿衷,只说:“你仔细打听去,就知道我刚刚说的话不是唬你的,现在圈子里都在传你陷害凯文的事。” 辛千玉听到蕊蕾这么说,更气得脸红脖子粗。遗憾的是辛千玉又不能打女人,只得捏紧拳头瞪着眼,在脑内模拟套大卫麻袋。 宿衷却说:“我不用打听,我也知道。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毕竟,宿衷在圈子里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 蕊蕾听了这话,略松了一口气:“那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好几个老板都答应了大卫,不会用你的。你现在的路就只有一条,就是回去跟大卫认错。” 宿衷的语气很冷淡“我就是知道了这个情况,才拉黑你和大卫的。” 蕊蕾愣住了。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说完,宿衷就当着蕊蕾的面把门关上了。 宿衷关上门后,神色如常,好像蕊蕾的话就是耳边风一样,过了就没了。 辛千玉忧心忡忡地看着宿衷:“衷哥,你居然辞职了?我都不知道?” 宿衷却说:“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也不需要说太多。说起来,我也不太知道你的工作状况。” 这话宿衷说的是事实,但听进辛千玉的耳里却是指责一般。辛千玉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工作状态,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宿衷? 辛千玉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满肚子的疑惑也得塞回肠子里,然后把它当一个屁给放了。 辛千玉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现在这个难堪的境地,他心情很复杂。 而策划了辛千玉“画皮掉落”大戏的辛慕对后续发展也挺感兴趣的。她特意找天上班去“偶遇”辛千玉,并对辛千玉投向关怀的笑容,而辛千玉则当场给老妈摆了个臭脸。 看着儿子的臭脸,辛慕倒觉得好笑:“你拉着个脸贼长的给谁看呢?” “谁看了就是给谁看的。”辛千玉回了一句。 辛慕被自己儿子顶撞惯了,一点不生气,只说:“你对着亲妈倒是挺大脾气的,不知对着男朋友是什么样子?” 辛千玉的脸更绿了。 “你们回去之后吵架了吗?”辛慕问。 “没有。”辛千玉干脆地回答,“我们从来不吵架。不劳您费心!” 辛慕闻言,竟觉得有些可惜似的叹了口气。 这悠悠一叹跟火上浇油一般,烧得辛千玉气哈哈:“怎么?我们不吵架,您很失望啊!” “是啊。”辛慕直言不讳,“你们之间的相处也太不正常了。” 辛千玉再次被堵住了,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句响亮的言语。 见着儿子这样失意,辛慕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只道:“我看不惯你以伪装讨取男人欢心,故意戳破了你。你心里是明白的,应该不会怪我才是啊。” 辛千玉不说话,只哼了一声。 辛慕自顾自说下去:“我想,他要只是喜欢那个假模假样的你,那一定会大失所望,很难和你继续交往。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却被你欺瞒了那么久,应当也是会有一场风波的。现在看来,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说来……” 辛慕这段分析很透彻了,也正正戳中了辛千玉的心病。辛千玉忍不住竖起耳朵,带着几分警惕地问:“那么说来……?您有什么高见?” “那么说来,他就是那个样子吧。”辛慕说。 “什么样子?”辛千玉忍不住追问。 辛慕道:“就是那个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样子。” 辛千玉怔住了。 “包括对你。”辛慕拍了拍辛千玉的肩头。 辛慕这一拍,就像是拍了一个光头佬的大光头似的,把人轻易给激怒了。辛千玉恼羞成怒地甩开她:“你知道个屁!” 辛慕轻蔑地笑笑:“你急什么?我又不是说他不喜欢你。” “他……”辛千玉又瞬间平伏下来,对他而言,没什么比“宿衷喜欢你”更能安抚他的心神了。 辛慕又说:“只是,他无法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而已。” 这句话像是绕口令一样,颇有些曲折,但吹进辛千玉的耳朵里,却直得像一支箭,直插他的胸口,心脏立即汩汩淌血,疼得他脸色发白。 看着儿子受伤的表情,当妈的也挺心疼的。辛慕摇摇头,叹气说:“你太像年轻时候的我了……你懂吗,就是那种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地动山摇的大傻逼。宿衷挺好的,但就是不合适,他不是傻逼。” 说完这一大堆,辛慕露出了哲学诗人似的表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辛千玉心里很虚弱,但脸上很刚硬,“你说我是傻逼。” 第11章 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辛慕还是那句:“男人像狗,别把他太当回事,好吗?” 辛千玉的脸还是僵的,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母亲的话。 看着辛千玉的脸色,辛慕摇摇头,说:“别说那么多了,开会去吧。” 说起来,辛慕今天肯上班,是因为要开会,一个重要的会,一个老爷子亲自主持的会。 老爷子是玉琢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年纪一大把了,但仍没得退休。主要是他的三个儿女都没法独挑大梁,孙辈中能进老爷子法眼的就两个,一个是外孙子辛千玉,一个是内孙女辛斯穆。 辛斯穆年纪比辛千玉大好几岁,也就比辛千玉早进集团好几年。她现在已经是集团的常务董事了。 现在很多事情,老爷子都会听辛斯穆的意见。会议上,老爷子就说:“小玉从国外回来,也在基层干了好几年了,现在也该派些事给他干了,你说呢,小穆?” 参与会议的说是公司高层,但基本上都是自家亲戚,所以说话举止都挺随意的。亲戚们的目光都锐利地射向了辛斯穆,似乎想知道她愿不愿意把手上好不容易抓牢的权力分出去。 辛斯穆淡淡一笑,说:“嗯,我知道表弟在国外是高材生,还是读教育的,回来后又主要轮过一遍教学岗,教研部就正适合他。不知爷爷怎么看呢?” 说完这句话后,大家都有些讶异。 教研部可不像朱璞待的人事部,教研在教育集团是核心部门,而且也确实是辛千玉擅长的领域,更容易让辛千玉发光。大家都没想到辛斯穆会这么爽快地主动出让这大蛋糕,莫非真是“孔融让梨”? 辛千玉也挺意外的。 老爷子很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也好。你是当姐姐的,就好好提点弟弟吧。” 辛斯穆点头:“当然,都是一家人。” 散会之后,辛慕将辛千玉拉到一边,只说:“你不觉得辛斯穆那丫头太好说话了吗?” “什么意思?”辛千玉皱眉。 辛慕说:“我这几年虽然不太管事,但冷眼看着,这丫头不是好相与的。别说是让出大权,你要她让出一分钱,她都能撕了你!” 辛千玉皱了皱眉,心里也犯嘀咕:“说起来,我回来这几年,她从来没对我下过手啊。” 辛慕冷笑:“你之前都在基层当马仔,她急哄哄对你下手,岂不是丢份儿了?落到老爷子眼里成什么样?……也别说老爷子了,就是亲戚们戳她脊梁她也够受的。现在可不一样。你提防着点。” 虽然他们母子经常掐架,但辛千玉心里明白亲妈一定是向着自己的,便点头称是了。 通常,一家大公司的董事之间说话都是比较有理又有礼的,但玉琢集团不太一样。他们董事会姑表娘舅一桌,他们大多是沾着老爷子重感情、重血缘的光当上董事,所以办公室政治能力不是很强,但说三道四、家长里短的功夫倒是很到家的——这也是让多家咨询公司落荒而逃、不愿和玉琢集团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老爷子能白手起家建立这么一家大公司,也不是一个眼瞎心盲的人。他知道亲戚不可用,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女也都挑不起大梁,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孙辈两位聪明伶俐的海归高材生身上——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既然辛斯穆和辛千玉是唯二的候选人,那么他们就形成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 然而,老爷子这人看重亲缘胜过一切,所以亲戚们在集团里做蛀虫,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他自己同理心比,就觉得辛斯穆和辛千玉之间既然是亲人,也应该能和平竞争,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亲戚们爱八卦也爱看热闹,便私下找辛斯穆挑拨,说:“小玉到底是男孙啊,你是女孩子,始终是要嫁出去的……” 辛斯穆微微一笑,说:“这是哪儿话?您们看姑妈不也是女丁吗?她生下来的玉儿一样姓辛,是咱们辛家的人。” 又有人说:“啧,小穆,原本老爷子只疼你一个。只是小玉回来之后,都不一样啦……” “你这是什么话?爷爷从小就很疼我和玉儿。”辛斯穆柔声说,“玉儿是我表弟,我也疼他。” 亲戚们见辛斯穆永远保持微笑、保持风度、保持温柔,也少到辛斯穆面前闲话了。只是背后还是议论:“看她还能神气多久?毕竟是个女的……” 有人见辛斯穆这边没动静,就跑去找辛千玉。只是辛千玉从不保持微笑、保持风度、保持温柔,他上来就咧嘴一笑:“你这话好有道理啊,我会转告老爷子的。” 大家赶紧闭嘴跑了。 辛千玉回到了集团,最亲近的人就是朱璞和朱珠这对兄妹了。 朱璞、朱珠和辛千玉比较熟,都希望他能够胜过辛斯穆。私底下吃饭的时候,朱璞还说:“你进教研部之后有什么感觉?没有人为难你吧?你知道,教研部好多都是穆姐的人。” 辛千玉笑了:“这公司本来就没有我的人啊!” 朱珠长得嫩,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小很多,圆圆的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吃起东西来像仓鼠一样。她动了动腮帮,说:“谁说的?我和哥就是你的人!我们的人也是你的人!” 辛千玉哈哈笑了,笑着道谢。 朱璞又问:“你没被为难吧?” 辛千玉说:“我是什么人?谁敢为难我?” 朱璞听了很高兴。 朱珠听了却耷拉起来眉眼:“这就更麻烦了。” “为啥啊?”朱璞好奇地望着妹妹。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朱珠重重叹了口气,婴儿肥的脸蛋上作出忧虑的表情,像一个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小大人。 朱璞也跟着忧虑起来:“是啊……” “别被害妄想了。”辛千玉说,“人还没动一手指头呢,你就自己慌起来。” “你怎么知道人动没动手指头呢?”朱璞紧张地说,“这又不是演电视剧,难道打你之前还得向天空大喊招式名?” 辛千玉却说:“教研部最近没有新项目,都是在做之前做着的事情。目前还是萧规曹随的状态,我还没机会出手,她也一样。” 听到这话,朱璞和朱珠才稍微放心了些。 辛千玉到了教研部,也在熟悉工作的阶段,并没有什么发挥的空间,日常也挺清闲的,甚至有点儿被“投闲置散”了的感觉。 这份闲散并没有让辛千玉感到惬意,反而让他有了更多时间胡思乱想,想的都是宿衷的事。他一会儿想,宿衷到底爱不爱我?一会儿又想,宿衷能找到新工作吗?一会儿又想,听说大卫真的落力封杀宿衷了,宿衷好像在金融街真的很难找下家了。一会儿又想,大卫这个傻逼什么时候死! 要说,宿衷的能力挺强的,原本确实不愁找下家。但“宿衷为报私仇设计凯文”这件事经过大卫添油加醋的传播后,确实让很多老板都产生了顾忌的心态。说实话,这年头谁的屁股都不太干净,谁都怕公司里来了一枚定时炸弹。 也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马”,宿衷难得的闲了下来,恰好,辛千玉调去教研部这些天也挺闲的,可以准时上下班。 这两人就难得的每天都能一起吃早餐和晚饭。 一对情侣同居多年,一起吃早餐或是晚饭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这在旁人看来是挺不可思议的。但只要辛千玉说一句“我的恋人是金融从业者”,大家都会露出了解的表情:“怪不得啊”。 怪不得。 还有人说:“那你们算不错了。你恋人平时出差多不多?” 辛千玉仔细回想,宿衷刚入行的时候,出差是很多的。多得辛千玉以为自己处了个空少。那时候的宿衷到处飞,里程加起来可以围绕地球三圈,真像一只没脚的雀鸟。辛千玉就每天守着空巢。 宿衷出差忙,电话很少。更可怜的是,宿衷的话也很少,因此出差的时候不怎么和辛千玉交流,电话也没几个。 辛千玉怕打扰宿衷工作,惹人烦厌,也不敢给宿衷打电话。 宿衷隔两三天才例行公事地给辛千玉挂一个电话,电话里也很少说话,只道“你那边天气怎样”。 辛千玉便说:“不错。你那边呢?” “也不错。”宿衷说。 辛千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宿衷说:“过两天。” 话题就差不多终结了。 宿衷这人不讲大话,他说过两天,就是过两天。过两天他就回来了,然而,他过两天又要出差了。 辛千玉天天守着空荡荡的公寓,心也空落落的,这和他想象的同居生活不一样。 也大概是因为他刚和宿衷同居就遭受到这样“现实的毒打”,所以他的底线变得极低。之后,宿衷工作再忙,辛千玉也不觉得多寂寞了。毕竟,宿衷基本上都会回家睡觉。辛千玉起床的时候,能看到宿衷,这好像就美好得跟做梦似的了。 而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赶上一起吃晚饭,对辛千玉而言简直就是都市童话。 辛千玉都想说: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要不你别上班了,我养你吧! 但他也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这家餐厅叫“锦鲤池”,挺精致的一家日式料理,中国人开的,没有故弄玄虚地搞个不伦不类的汉语加假名店名。东西很好吃,装修很精美,来的人很多,基本上都要提前预订。 辛千玉想来很久了,但和宿衷预约吃饭实在太难了,又要预订人气餐厅又要预订宿衷晚饭时间,简直是难上加难。辛千玉过去不敢挑战这个难度。 还好,碰上宿衷赋闲在家,辛千玉终于得偿所愿地和宿衷来了一趟“锦鲤池”。 辛千玉和宿衷进店的时候,心情还是挺美好的,然而,这份美好很快就没了——在他看见大卫和蕊蕾的时候就没了。 大卫、蕊蕾还几个辛千玉不认识的人坐在一桌,神态很轻松,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一样。 看到他们高兴,辛千玉就不高兴。 人类对敌意的眼光总是很敏感的,辛千玉才扫了两眼,大卫和蕊蕾就下意识地回望过来了,大家的目光交接,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僵硬。 但大卫和蕊蕾都是很懂得控制表情的人,他们笑了,说:“这不是宿衷和他的小男友吗?这么巧?” 辛千玉冷冷淡淡地说:“是挺巧的。早知道你们来,我们就不来了。” 辛千玉以前给他们脸面,装得挺像个“小男友”的,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他在宿衷面前都不用装了,还在他们面前装吗? 蕊蕾听到辛千玉的口吻,觉得有些好笑,只摇摇头。 大卫呵呵一笑,说:“你们倒是闲啊!新工作找得怎样啊?” 新工作找得怎样?这话说得挺戳人心的。 毕竟,大卫断定了宿衷在金融街是没路走了。 大卫这贱兮兮的笑容看得辛千玉一阵恶心,辛千玉恨不得一个左勾拳上去让他见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宿衷说:“不劳关心。” 大卫又说:“有难题要跟我说啊。我们公司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大卫这“大度老板”的样子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说着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好像要跟宿衷敬酒似的。 辛千玉最烦这套,只挽着宿衷说:“快走吧,衷哥,多待一会儿都要没胃口吃饭了。” 蕊蕾听到辛千玉这骄横的口气,也是挺吃惊的。她印象中的辛千玉是挺温吞的一个人,谁知道他还可以这样刻薄。 坐对面的还有一个家伙,看宿衷挺不顺眼的,听到辛千玉这话,就不高兴了,咕哝着说:“小朋友,你什么意思啊?我看你别逞一时口舌之快,断送了你男朋友的前程啊!咱们大卫哥是金融街跺一跺脚都要地震的人,得罪了他,宿衷还有钱给你买名牌吗?” 辛千玉笑了:“大卫哥脚多大码,跺个脚就地震?” 这话说得挺不给大卫面子的,但大卫偏偏不能回嘴。因为辛千玉只是个“小男友”,大卫跟他开口就掉份儿了,所以他但笑不语。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跳出来帮自己维护脸面的。果不其然,蕊蕾就说话了:“大卫哥是大区总裁,还是有点儿地位的。” “大区总裁不就是个片区经理?到底还是给人打工的,都不知神气什么。说到底,打工仔何苦为难打工仔?”辛千玉笑了笑,露出大白牙,“像我妈妈总是教育我,虽然我一出生就是玉琢集团的大股东,十八岁就开上了法拉利,但一定不要骄傲。虽然我刚进了公司没几年就当上了老总,但一样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好好地融入公司。就当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仔!这句话我总是铭记在心啊!日日告诫自己,就算是董事又怎么样?虽然我手里有股权、虽然董事长是我外公,但我仍只是公司的一份子。就算住在两亿的豪宅里,也要保持初心。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第12章 你有意见 ? 辛千玉的话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流,将大卫、蕊蕾等人都打懵了。他们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辛千玉就已经拉着宿衷施施然地走开了,留下两道潇洒的帅哥背影,供他们仰视。 桌上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主要研究教育板块的同事颤悠悠的说:“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玉琢集团是家族企业,董事长就是姓辛的……” “不会这么巧吧?”蕊蕾喃喃道,仿佛想起什么,“对了,辛千玉说过,他是教英语的。”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了,毕竟,他们原本以为宿衷的男友是个混吃等死的软柿子,谁能猜到他是个体验民生的公子爷? 不过,大卫是输人不输阵,嘴硬地笑:“就算是又怎样?他们全家加起来也挣不够我们公司一个零头。” 这倒是实话,玉琢集团没上市,挣的就是学费,是可以见到底的,和金融行业不一样。正常一个教育集团能挣的钱确实不够资本大佬一个手指头的。 所以说,玉琢集团和大卫的公司比就是一个弹丸。 大家点点头,都说辛千玉不算什么,但其实,谁心里都明白:玉琢集团是姓辛的,但基金公司可不跟大卫姓。 然而,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打工仔在大平台干久了,享受了很多大平台带给他的特权,他便会飘飘然地觉得这是他自己的特权。误将平台的实力当成是自己的实力。 这是很难改变的一种心态,许多聪明绝顶的当事人也未必能看透这一点。 宿衷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这种心态,他是一个很踏实的人。 他的心绪特别平稳,就是刚刚大卫他们的嘲讽,都没影响他的情绪。 辛千玉没那么好脾气,所以才刺了大卫两句。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讽刺其实对大卫不痛不痒,而大卫对宿衷的“封杀”却是实牙实齿的。 辛千玉坐下后,见四下无人,便皱起眉来,问宿衷:“衷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被封杀了?在金融街没路走了?” 宿衷说:“嗯,目前是这样的情况。” 辛千玉原本还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现在听到宿衷这么说了,才算真正看明白了情况,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辛千玉动了动嘴唇,看起来有点儿呆:“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宿衷很平静:“我大概会去华尔街。” 辛千玉懵了一下:“华尔街……?” 宿衷点点头,说:“那边比较适合。” 辛千玉眨了眨眼,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你说的华尔街,是美国的华尔街吗?” “是的。”宿衷回答。 辛千玉的心骤然紧了。 说实话,华尔街是金融从业者的圣地,能去华尔街那肯定比在金融街好得多。再说了,大卫再牛逼,能在华尔街牛逼吗? 但是,华尔街在美国啊! 隔着半个地球的美国! 辛千玉的脑子有些昏沉:“你想好了?” “我转攻的量化模型,在那边研究起来也比较方便。”宿衷说,“国内这一块还没有起来。华尔街那边会成熟很多。m-global在这一方面特别前沿,研究发展的方向也和我的研究方向一致。” 听到宿衷说到这些细节,辛千玉的脑子忽然被针刺了一样清醒过来。他睁大眼:“是不是m-global已经和你联系过了?你已经计划好去那边了?” 宿衷答:“嗯,已经联系过了,但有些细节的事情还没敲定。” 辛千玉脑子嗡的一声,指尖发凉,像是泡在冷水里一样:“哦,所以你已经定好了要去美国,却不跟我说?” 宿衷道:“还没有完全定好。” “考虑得七七八八了吧?”辛千玉的声音听起来很冷,“你和m-global接触多久了?” “两个多月。”宿衷说。 辛千玉听了,心里又跳了一下:“两个多月了?那就是你跟公司提辞职之前的事情了?” “是的。”宿衷回答。 大卫当时的猜测其实没错,宿衷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就辞职的人。m-global和宿衷接触过了,宿衷了解到m-global的环境更适合自己,所以他才顺理成章地辞职了。 大卫倒是棋差一招,以为宿衷跳槽也只能选金融街里的机构,却不知道宿衷已经跳到华尔街了。 但他知道也无用,金融街他还勉强玩得动,华尔街认识他是谁? 当然,大卫不知道宿衷的去向就算了,辛千玉不知道就很打击人了。 辛千玉头痛起来,好像有人用针扎他的脑袋似的。他想到了很多,宿衷干什么,他都是不知道的。宿衷辞职,他不知道。宿衷被挖角,他不知道。宿衷要去美国,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宿衷心里算个什么。 辛千玉有些恍惚,看着侍应上了菜,他也没动筷子。直到宿衷问他:“为什么不吃?”辛千玉才恍然抬起头:“那我们怎么办?” 宿衷似乎没理解。 那句“为什么不吃?”是怎么接上“那我们怎么办?”的? 宿衷问:“什么?” 辛千玉嘴唇发干,他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嘴唇更干了,有些疼:“你去美国,那我们怎么办?” 宿衷说:“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只去一年,一年后会回来。” “说好了,都说好了……”辛千玉嘴唇发涩,“和谁说好了?” 宿衷终于察觉到辛千玉好像不太赞同,他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挑衅:你有什么意见吗? 辛千玉脾气暴躁,简直想掀桌。 但他在宿衷面前暴躁不起来,心里那团怒火一上来,对上宿衷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那团火就熄灭了,滋滋冒烟,烫的也是自己的心肺。 辛千玉的精气神都蜷缩起来,他无力地说:“你都决定好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说完,辛千玉拿起了筷子。“锦鲤池”配给顾客的筷子理所当然是日式筷子,筷子头很尖,辛千玉手一顿,筷子尖锐的前端就插入了三文鱼柔软的肉里,看着就有点儿痛。 从“锦鲤池”吃完饭回家,宿衷又问了辛千玉一遍:“你是不是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辛千玉像一个生了闷气的恋人一样说:“不会,我怎么会有意见?” 宿衷说:“真的吗?” “真的。”辛千玉大声说,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宿衷、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宿衷说:“那就好。” 辛千玉觉得自己快心梗了。 翌日,辛千玉上班的时候,特别的心不在焉,看漏了好几个数字,还是教研部的朱主任提醒了他两句。朱主任是公司老人了,而且和辛家是有亲戚关系的,所以对着辛千玉也敢挺腰子,便端起老前辈的态度说:“年轻人做事还是不要太浮躁。啊,要用心,教育是要用心才能做好的。” 辛千玉平时气焰是很盛,但还是懂得“错就要认”的道理的,这次确实是他工作出错了,所以没有怼人,朝朱主任点点头,说:“还是多亏您了。不然还真的会出错。我以后会小心的。” 朱主任好像也有些意外,好像没料到这位脾气出名大的辛公子会那么轻易服软,原本准备的一车子话就倒不出来了,他便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照例的,辛千玉和朱珠、朱璞一起午饭。他对二人说了宿衷要去美国的事。朱璞听了,便很不高兴:“这么大的事,他跟你一句商量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男朋友啊?” 尽管辛千玉也是这么想的,但就算听不得别人说宿衷的不是。于是,辛千玉便争辩道:“我在集团里调岗也从来没跟他商量过啊。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不太干涉对方工作的事情。” “哦。”朱璞说,“那你不爽个什么劲儿啊?” 辛千玉被堵住了,气哼哼的不说话。 朱珠皱起了粗粗的天然眉,说:“恋人之间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吧!如果你真的不开心,还是应该跟他说啊!” “跟他说了有什么用?”辛千玉难堪地说,“他会因为我不开心而不去美国吗?” 朱珠很疑惑:“难道你生气的点是他要去美国吗?我以为你生气的点是他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呢。” 辛千玉愣住了。 他好像根本没分析自己的心态:他生气的点到底是什么? 啊,好复杂。 辛千玉觉得自己的心态复杂得很,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朱珠认真地看着辛千玉说:“小玉啊,原来你谈恋爱的时候这么作啊?” 辛千玉毛都炸了:作?谁作了?我作?我怎么作了? 朱璞和辛千玉统一战线,也炸毛起来,暴躁地说:“咱家辛公子是金枝玉叶!就该在手心里捧着!怎么能叫作呢?” “我没说小玉不是金枝玉叶啊。”朱珠说,“可是金枝玉叶要找个园艺大师来细心照顾。我看这个宿衷够呛,神经那么粗,养花指望不上,劈柴还差不多吧。” 朱珠这话还是真的很对,宿衷观察力强、非常细心,但到了社交问题上却非常粗神经。辛千玉这天回家,发现宿衷在收拾行李。 辛千玉都懵了:“你……” 宿衷说:“我下个月就会去美国。” 辛千玉一口血哽在喉咙。 原来,辛千玉跟宿衷说了“既然你都决定去美国了,那我没意见”,宿衷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辛千玉没意见,宿衷可以心无挂碍地飞往华尔街了。 第13章 我是GAY 在这几天,金融街关于宿衷的口碑发生了奇怪的逆转。 原本,大卫的封杀大计还是挺顺利的,谁知道,这天,总部的人打了电话来,劈头盖脸对着大卫一顿训斥,问他:“为什么批准了宿衷的辞职?” 大卫很惊讶:“什、什么意思?” 总部的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说得大卫冷汗都冒下来了。 原来,宿衷在美国某权威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量化模型的论文,引起了很多投资机构的注意。宿衷的模型具有较高的自学习能力、稳定性能和抽象模拟能力,比起一般的模型具有更快的反应能力,在投资领域有十分令人憧憬的前景。 大卫一直不怎么关心下属的工作模式,所以不清楚宿衷在从事非常深度的研究。量化交易在国内还是处于起步阶段,再者大卫是比较传统的“老人家”,对量化更没什么概念,只当是一个噱头。觉得投资是人的事,机器怎么学得来? 所以,他觉得宿衷这样很少搞交际、只顾着埋头做研究的人是没什么太大前景的。 谁知道,华尔街那边有好几家基金都特别重视模型的研究。宿衷的论文投上去之后,还没被刊登,就已经有几位专门研究量化的专家给宿衷投了橄榄枝了。 大卫的公司对这一块没那么敏感,直到这两天论文刊登、引起轰动了,公司总部才猛然发现自家肥水流了外人田。 大卫确实不太能理解量化能多牛,毕竟,国内的机构一般也不太重视量化这一块。他在意的是宿衷直接去m-global的美国总部了?! m-global可是千亿级别的庞然大物啊! 大卫的脑子沉沉的:“他、他去m-global是什么职位啊?” 对方冷笑一声:“m-global那边很看重他的研究,直接分他股份,让他当合伙人了。” “合伙人?”大卫惊呆了,“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一个基金经理罢了,怎么会直接变成合伙人? “你不知道吧?m-global很重视数据挖掘、机器学习、神经网络等前沿数学算法在金融领域的应用。他们的量化是全球前沿的,他们的智能投顾平台管理规模已达几百亿美元。然而,最近却因为全球性的黑天鹅事件而受到重创。”电话那头的人耐下性子跟大卫解释,“但是,你没发现,宿衷的基金没怎么受黑天鹅的影响吗?那是因为他的模型很先进,对市场反应更快、更敏捷。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了m-global。唉,你真是抱着金山都不知道!” 大卫对这种ai之类的东西不是很了解,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但他倒是充分理解一件事,那就是宿衷要当m-global合伙人了! 合伙人! 宿衷原本还是只是大卫手下的一个基金经理,大卫一个不高兴就能决定他的升降。现在,宿衷直接成为了m-global的合伙人了? 那不是直接踩到大卫的头上了? 啊,不,不是踩到大卫的头上。 是踩到大卫的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头上。 等于说,宿衷这一跳槽,就跳到了大卫一蹦三尺高都够不着的地方了。 不过,大卫到底是资深老人了,很快就调整好了思想。他知道,在宿衷这里他是讨不了好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跟总部交待。 总部那边兴师问罪了。 大卫的技术不怎么样,但办公室政治还是很强的。他立即使出了“领导の必杀技·挑一个幸运的下属背锅”。他二话不说就将蕊蕾顶了上去,只说是蕊蕾抢宿衷客户,又造谣抹黑宿衷,才导致宿衷的负气出走。 就这样,蕊蕾千辛万苦得来的投资总监之位还没坐热乎,就被一脚踢了下来,而且年终奖也没了。 得知自己被拿来背锅了,蕊蕾也很震惊,她跑到大卫的办公室里,也不敢兴师问罪,只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大卫可不管她有什么情绪,大卫只故作和蔼地说:“你要有大局观啊!” 蕊蕾极为痛恨这三个字。她只得愤懑不平地说:“大卫,宿衷出走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可以和总部解释的。” 大卫笑了:“宿衷出走的事,不关你事?关谁的事?难道关我的事?你想和总部怎么说?”大卫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这笑容里却藏了刀。 宿衷出走的事,必须有一个人扛责任,不是大卫扛,就是蕊蕾扛。 大卫是老板,哪有挡刀的道理?从来只有下属帮领导挡刀的。 蕊蕾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必须得帮大卫背锅。她也不知道自己挣扎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躺平认命,她又做不到。 大卫又淡淡说:“对了,总部对你的印象不是很好,觉得你不太适合上财经节目为我们公司做代言。这样吧,年后我会让新人顶替你上节目的。其实也这样也好。你可以不那么辛苦,隔三差五地跑电视台很累吧?留多点时间做事也不错。” 蕊蕾的脸上血色尽褪,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下唇点头,神思恍惚地离开了办公室。 蕊蕾现在算是尝到了宿衷曾经尝到的滋味了:原本承诺的升职加薪、出头之日都被大卫一句话收回。与此同时,还要被大卫毁谤为陷害同事的小人。然而,她和宿衷又很不一样。宿衷手握含金量很高的成果,拿到了令人欣羡的offer。而蕊蕾呢?蕊蕾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不知路在何方。 说实话,她开始嫉妒宿衷了。但她更多的的恼恨大卫的出尔反尔、随手甩锅。 然而,她没有宿衷那样的本领,可以一飞冲天,她只能忍气吞声。 蕊蕾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宿衷已经飞往了美国,开始了他的新工作。 而留在原地一筹莫展的除了蕊蕾,还有辛千玉。 辛千玉每天定点的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过得像一个平凡的单身汉一样。如果不是家里还放着宿衷的东西的话,辛千玉可能还会更寂寞一些。 壁橱里放着宿衷的餐具,衣柜里也放着宿衷的衣服……宿衷去美国的时候没带走什么,只带了几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甚至连他们的情侣水杯都没有带走。 那个褐色的水杯,宿衷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这是辛千玉送宿衷的第一份礼物。 水杯是辛千玉在手工工坊亲手做的,形状不太完美,看起来相当粗糙。他要送宿衷的时候,还怕有些拿不出手。没想到,宿衷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一用就是那么多年。 辛千玉只是没想到,宿衷没有带走它。 宿衷不带走他,也不带走它。 他和这个杯子就这样孤零零地被落下了。 因为远隔重洋,时差也成为了一个问题。辛千玉如果想和宿衷打电话或视频聊天,那必须迁就宿衷的工作时间。一个问题是,宿衷刚加入新公司,空闲的时间并不多。他得空的时候,很可能是辛千玉睡觉的时候。 再者,宿衷不是一个热衷于聊天的人。难得有时间打一通电话,宿衷也是默默无言,只得辛千玉一个人绞尽脑汁地创造话题,然后在三句之内让宿衷把天聊死。 “你那边怎样?工作还顺利吗?”辛千玉问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拘谨,像是和不熟的人聊天似的。 “一切都好。”宿衷答,“你的工作顺利吗?” “嗯,还挺好的。”辛千玉说,“年尾了,也没什么要做的……” “嗯。”宿衷答。 …… 沉默着,电话里忠实地记录着他们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辛千玉的目光再次落在壁橱上那孤零零的丑杯子上。他说:“你把那个陶杯落家里了。” “嗯,我没带。”宿衷平静地答。 辛千玉一下抓住了语意:宿衷不是把丑水杯落家里了,而是没带。也就是说,宿衷是故意不带上的。 “怎么不带?”辛千玉说,又怕自己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便软下声调,解释似的补充一句,“我以为你用惯了这个了。” “水杯都一样,没有用不用惯的区别。”宿衷答。 辛千玉的心好像被挖掉了一块:水杯都一样?没有区别吗? “哦……”辛千玉低低地应了一句,“你买新的了?” “没买,公司里有送客户用的印着logo的新杯子。李莉斯给了我一个。”宿衷答。 “李莉斯?”辛千玉敏感地捕捉了这个名字。在他们有限的对话里,这已经是宿衷第三次提起这个人了。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件。毕竟,宿衷才去了美国一个星期,李莉斯这个人就已经在宿衷的生活里有了不小的存在感。辛千玉拿起手机,点开了宿衷的朋友圈。宿衷很少发动态,最近一次更新是他刚到m-global第一天和公司同事发的合照。 “是朋友圈合照上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吗?”辛千玉问。 宿衷的回答是肯定的。 辛千玉就更觉得不舒服了。他第一次看到合照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站在宿衷身边的那个小美女。不是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多漂亮,毕竟,蕊蕾比李莉斯美多了,也没让辛千玉有什么危机感。是这个李莉斯挨着宿衷站,姿态好像很亲密,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但仔细放大图片看的话,会发现这只是视觉错觉,李莉斯是虚虚的靠着宿衷,彼此其实隔着空气。辛千玉说不出来到底是拍摄角度恰好如此,还是李莉斯有意为之,所以当时辛千玉没说什么。 现在辛千玉有些危机感了,便问:“这照片是李莉斯让你发的?” 宿衷回忆一下当时的状况,说:“是的。” 宿衷到公司第一天,李莉斯就提议发合照,照片也是李莉斯选的。李莉斯当时让合照上所有人都发这张照片,配文是很高兴认识新同事。宿衷虽然个性冷淡,但也不是完全不合群的人,所以就照做了。 辛千玉越想越觉得这个李莉斯有问题,他说:“李莉斯是分析师吗?” 宿衷说:“不,她是hr。” 辛千玉眉头大皱,问了一些宿衷和李莉斯相处的细节。 他越听越觉得古怪,李莉斯和安苏不一样,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得要让人报警举报性骚扰的傻子。李莉斯的尺度把握得非常有分寸,就跟那张合照一样,看着吧挺添堵的,但实际上人也没干什么。宿衷没有水杯,李莉斯就给他一个公司印logo的新水杯。宿衷刚来美国,李莉斯作为hr亲自带宿衷去公司分配的公寓,帮宿衷添置日常用品,现在宿衷公寓里很多日常用品都是李莉斯买的——这让辛千玉想发火,但又发不出来。 这团火在胸中闷了半晌,辛千玉不敢发,只得闷闷说:“哦,那她知不知道你是gay啊?” 宿衷说:“这个我不清楚,可能不知道。” 辛千玉说:“那你得告诉她。” 宿衷疑惑:“为什么?” 辛千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就告诉她不行吗?” 这话有些骄气。辛千玉还是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宿衷说话的。说完这一句后,辛千玉还有些后悔,就怕宿衷直接来一句“不行”。 没想到,宿衷说:“行。” 宿衷跟公司说好了来美国只来一年,所以公司替他年租了一家高级公寓作为住宿之处。 李莉斯也住在这公寓里,天天卡着点和宿衷偶遇。 这一早,宿衷一下楼,就碰见了李莉斯。李莉斯含笑看着宿衷,倚门说:“早安, 宿衷。” 宿衷说:“早安,我是gay。” 第14章 恋爱脑 宿衷听从辛千玉的话,毫无预兆地对李莉斯坦白了性向。李莉斯听到这么爆炸性的信息,要说不震惊就是假的。她用了好几天去消化这个消息。不过,李莉斯显然属于那种消化能力比较强的人,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认为:“既然有魅力的基佬可以掰弯直男,那我这样的美女怎么不能掰基佬?” 李莉斯很相信自己的魅力,而且,她不畏惧向高难度挑战。 因此,她并没有放弃宿衷。宿衷身边的同事也看出了一点儿苗头,还跟宿衷说:“李莉斯是不是在追你?” 宿衷是一个不绕圈子的人,听到别人这么说,就认真地问李莉斯:“你是不是在追我?” 李莉斯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宿衷的肩膀说:“你讲什么鬼话?你是gay啊!我只是当你好‘gay蜜’啦!” 如果李莉斯表现得不自然,会引起宿衷的疏远。但李莉斯反应太过大方了,宿衷便没什么疑心。 李莉斯这一波操作实属高端,搞得远在太平洋彼岸的辛千玉心梗频频。 偏偏李莉斯就是能把这个方寸拿捏得特别准确,每个亲近宿衷的行为都师出有名、擦边而不过界,所以宿衷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察觉到不对的辛千玉又无法发难,以免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异地恋最怕吵架了,辛千玉可不敢冒这个险,就只能忍气吞声。 辛千玉越来越在意李莉斯,每次跟宿衷打电话,都会问李莉斯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打听还好,越打听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打听,搞成了一个死结,卡在辛千玉的胸口,梗得他连连发酸。 宿衷是下半年入职的,也就意味着,他刚上岗没多久就能遇到圣诞假期。他能休将近半个月的带薪假。李莉斯提议几个走得近的人一起去拉斯维加斯旅游。 得知此事的辛千玉更气了,只说:“你又不喜欢赌博……” 宿衷说:“我也不讨厌,毕竟也可以计算。比如,使用合适的算法去赌场玩black jack的话,胜率会大大提升……” 辛千玉明白了,李莉斯带宿衷去拉斯维加斯也是一招好棋。估计李莉斯也是看准了宿衷喜欢计数,才带他去这个地方的。因为,去别的地方旅游娱乐或许还提不起宿衷的兴趣呢。 辛千玉越来越忌惮李莉斯这个“对手”了。 之前,就算是“对战”安苏这个“菜鸡”,辛千玉都不敢掉以轻心。在安苏陪伴宿衷出差的时候,辛千玉都跟了过去。现在,“对战难度”升级了,辛千玉就更坐不稳了,得知宿衷要和李莉斯去拉斯维加斯后,辛千玉也立即买机票去拉斯维加斯。 当然,买机票倒是小事,主要是辛千玉得请一个多星期的假。请假理由也不能是“远涉重洋打小三”。他还上网发帖问了一下:“请一周假有什么理由?” 网友回复:“父母生病……回乡探亲……陪父母……” 辛千玉看一堆带着“父母”“亲戚”的理由,眉头大皱,回复:“用父母亲戚的理由都不行,我妈是董事,我外公是董事长。” 网友回复:“那你还烦恼个屁啊?富二代不要来降维炫富。” 辛千玉倒不是“降维炫富”,他是真的很烦恼。 一般人能用的什么自己生病啊、父母生病、爷爷生病的理由,他都用不了。 最后,他决定老老实实地写了他想去旅游。 请假申请送到了人事部,朱璞当然会给他批假。然而,时刻关注辛千玉动向的辛慕立即拿着请假条去找辛千玉,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又是为了宿衷?” 辛千玉也不想撒谎,但也不想低微地认罪,便一脸不耐烦地说:“什么叫‘又是’?” “上回你不就是请假去陪他出差了吗?”辛慕记性可好着呢,一双慧眼盯着辛千玉的脸,“现在又请假陪他去拉斯维加斯?你怎么老是围着他转?你是不是忘了,你可不是什么家庭煮夫,你是有自己的事业要打拼的!” “我怎么家庭煮夫了?”辛千玉嘟囔着,“我不就请一周假吗?这有什么的?刚好他在那边圣诞放假,我就陪陪他,怎么了?” “陪陪他怎么了?”辛慕声音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了,“上回你延迟上岗,是我揪你回来的。这次呢?这次是年尾要清点教材和采购新书,你还偷跑出去了?” “我是老总,清点和采购的事情难道还要我去跑厂子、仓库一本本数着吗?”辛千玉不以为意地说,“我走开一个星期也不妨事。” 辛慕柳眉倒竖:“这清点和采购都是小事,确实不劳您老总亲自跑腿。可下面的人忙得人仰马翻、大汗淋漓,您辛大公子跑去拉斯维加斯,像话吗?” 辛千玉心里也挺虚的,确实知道自己这样不地道,可他就是放不下宿衷,脸上讪讪的,终究软了语气,自知理亏,不敢分辩了。 他垂下眼皮,露出了久违的脆弱——辛千玉这孩子,打小就倔,每每和辛慕对着干,干得牛。辛慕也是个硬茬,两母子闹起来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但这对母子也是一样脾性,吃软不吃硬的。辛千玉牛脾气,辛慕能比他牛一百倍。要辛千玉软下,辛慕的心也立即跟着软下来了。 看着辛千玉难得的示弱,辛慕头更疼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我让老朱去说,叫他们将采购和清点的事情提前一周进行了。你干完这个再去美国吧。” 辛千玉听到辛慕这么说,惊喜地抬起头:“妈!” 这句“妈”情绪十分饱满,辛慕都不知多久没听辛千玉这样喊过自己了。她无奈:“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辛千玉看到辛慕眼中的无奈与疲惫,辛千玉又揪心了:唉,我这样确实挺不像话的。 辛千玉垂下头,一手抵住额头:“妈,其实我……” 其实我…… 其实我…… 其实我什么呢? 辛千玉说不下去,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握紧了拳头。 辛慕拍了拍辛千玉的肩头,说:“我原先只以为你是在宿衷面前装小媳妇,那时候我还没怎么担心。现在我才真正的担心。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吗?” 辛千玉抬起头,看着母亲。 辛慕自顾自说下去:“你装着装着就成了真的小媳妇。” 成了真的了…… 辛千玉的心里像是有一座钟被敲响,响彻了他的颅内,振动了他每一根心弦。 他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在宿衷面前假扮一个没有自我、不懂抱怨、百依百顺的小白花。而事实上呢?真的仅仅是“假扮”而已吗? 在辛慕导演了“掉马现场”之后,辛千玉其实没有必要继续假装小白花了,但现实是辛千玉和宿衷之间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任何变化。辛千玉并没有因为“掉马”了,就做回自己了。 相反的,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好像真真正正地融入了角色,从内而外的成了那个没有自我、只懂得依顺宿衷的小白花。 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样很危险,但感情又像滚滚的车轮一样带着越来越大的势能往前冲,直接将他的理智碾碎成泥。 采购新教材的工作很快完成了,在仓库里堆好,配合清点,很快可以送到各个分校。虽然旗下每所学校都可以自己采购教材,但是国际考试的官方教材要从国外找考试协会订,同时沟通授权考点等问题,所以一般都是由总部集中采购并分发到旗下的国际高中。 其实这事情很简单,也确实不劳烦辛千玉这样的“老总”去亲自采办,但因为这算是辛千玉刚来教研部碰上的第一个项目,所以也得看着,就这样一溜烟跑去美国的,确实不成样子。 这个采购清点的直接负责人是陈主任,他也是办事办老了的人,这个事情他办了好多年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陈主任心里大概明白辛千玉是急着完结,他便赶着提早好几天处理完了,把文件送到辛千玉桌子上,声情并茂地汇报了一番。 辛千玉看着陈主任眼下的大眼袋,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便一边签字一边说:“辛苦陈主任了。” 陈主任笑说:“不辛苦,都是很零碎的活儿。” 辛千玉又说:“提早了这么多天完成,陈主任的工作做得很好啊。” 陈主任笑说:“都是您领导得好。”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三十岁的大叔如此狗腿地拍自己马屁,辛千玉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只能故作淡定地笑而不语。 完成了这件事后,辛千玉算是落下了心头大石,立即发信息给宿衷,跟他确认航班时间。宿衷回复:“知道了。” 辛千玉知道宿衷知道了,也知道宿衷说话的口吻就是这样,也挺无奈的。 谁知道,宿衷又发了一个“(?????)??”的表情来。 辛千玉看到这个颜文字之后简直震惊得魂都要飞了:发生什么事了?衷哥为什么会发颜文字? “爱夫心切”的辛千玉立即给宿衷拨打越洋电话,确认他的安全。 电话很快接通了,宿衷的声音很平静:“有什么事?” 辛千玉震惊了:“刚刚发颜文字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宿衷回答。 辛千玉更恐慌了:天啊,原来衷哥不是号被黑了?那他是被外星人劫持了? 大概看出了辛千玉的疑惑,宿衷解答道:“李莉斯说我的信息风格太过冰冷,建议我多发颜文字。” 辛千玉一口血哽在喉头,很想骂脏话,但不敢骂出口,只能压着一口气,缓缓吐出:“她还管这个?你也肯听她的?”——这两句话说出口,辛千玉都闻到自己发出的酸味了。这还是辛千玉拼命压抑自己才说的话了,要是他解放天性地发言的话,估计口吐的芬芳能满园了。 大概是隔太远了,宿衷没闻到这酸味,只平铺直叙地回答:“是的。” 宿衷在社交方面一直很弱,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好人缘的李莉斯以这个作为切入点,和宿衷有了更多的交集,甚至在宿衷的生活上打了烙印——比如这个突如其来的颜文字。 她这样建议宿衷:“你这样说话太冷冰冰了,对同事也就算了,如果是很亲密的朋友——比如你的男朋友,还是要和软些比较好呢。” 宿衷听到李莉斯这么说,也留意到辛千玉给自己发信息的时候会发一些表情包以及颜文字。宿衷恍然大悟,便听从李莉斯的建议,对辛千玉发颜文字以表达亲切之感。他相信,辛千玉应该会喜欢的。 而李莉斯这样给宿衷感情建议,更显得李莉斯“大公无私”,对宿衷没有男女之情。又托这条建议的福,李莉斯相信以后宿衷打颜文字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岂不妙哉。 李莉斯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机智的小婊子。 宿衷到了拉斯维加斯之后,也隔几个小时给辛千玉发照片,表示他对辛千玉的在乎。 辛千玉却认为,一贯直得不像弯的宿衷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警惕心一起来,辛千玉就问:“是李莉斯叫你发的?” “嗯。”宿衷回答,“↖(^ω^)↗” 辛千玉心梗:“其实我不喜欢颜文字。” 宿衷疑惑:“可是你经常发。” 辛千玉:“我喜欢自己发,不喜欢别人发。就跟榴莲一样,我自己吃着香,别人吃着我就觉得臭。你明白么?” 宿衷说:“明白,我从今不发颜文字,不吃榴莲。” 辛千玉用手指划拉了几幅图,发现宿衷发来的每幅照片都有李莉斯的痕迹。比如,宿衷坐的椅子旁边挂着一件女士风衣,或是放着一只女包,有时候,李莉斯甚至会直接出镜,和宿衷笑着合影。 辛千玉那个火气啊,简直要螺旋升天了。 然而他不能,他得有“正宫范儿”。要是真发火,倒是抬举这个连“小三”都还称不上的小婊子了。 辛千玉故作淡定地发信息:“真棒。告诉李莉斯,我明天要来了,很期待和她见面!” 第15章 水杯开裂 因为第二天要收拾行李,辛千玉特地调好了闹钟。然而,叫醒辛千玉的不是闹钟,而是一通电话。 电话铃声大概是故意设计得让人心烦,高分贝犹如尖锐的针刺得好梦如泡沫骤然破裂。辛千玉惊醒中摸索着扰人清梦的音源,勉强睁眼半边眼瞧见来电显示是“你妈”,心里更烦了,接通电话便说:“什么事?” 谁知,电话那头辛慕的声音清醒得很,甚至还带着几分冰冷:“你给我滚来上班。” 辛千玉揉了揉眼睛:“到底怎么了?” 辛慕重申一次:“你,现在,滚过来。” 说完,辛慕就把电话挂了。 这样的态度,让辛千玉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边辛慕挂了电话,朱璞又打来了,语气急促地说:“这次大件事了!工商局来查抄了!” 辛千玉吓得一个激灵:“工商局?!查抄?!” 这还真是大件事了! 辛千玉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脸也顾不上洗,就风驰电掣地赶去玉琢大厦。 原本辛千玉今天是请了假的,但仓库出问题了,他必须到来。因为,采购教材的事情是他办的。 工商局的人说:“我们借到举报,说你们购买了大量国际考试的盗版教材。所以我们要检查一下。” “盗版?”辛千玉惊出一身汗,“不可能的,我们都是跟考试中心直接订购的,不可能有盗版教材。” “嗯。”工商局的人不冷不热,“我们也是例行检查一下,如果没有盗版的话,也不会冤枉你们的。” 辛千玉想起来,这个项目他根本没有跑过,都是下面陈主任在做的。他连忙环视四周,想找出陈主任的身影,却发现陈主任已经不见了。他脸色一白,低声问朱璞:“陈主任呢?” 朱璞煞白着脸回答:“老陈前几天请假,好像出国了……会不会是直接跑路了?” “跑路了?!”辛千玉膝盖一软,吓得几乎跪下来。 “嗯……”朱璞低声说,“我看咱们仓库恐怕真的有盗版教材,不然陈主任跑什么啊?” “他……他为什么要买盗版?”辛千玉哆嗦着,“是有误会吧?” “你想想,拿康桥课本为例,一套正版教材要一千多,盗版只要一百多……我们每年可是成千上万地订教材啊。一本差价九百,一万本就是九百万了!他把集团采购的真教材倒卖出去,再换上盗版教材放着,可不是挣大钱了吗?”朱璞絮絮地低声说。 辛千玉白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他是有钱人,不太考虑得到底下人会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挣钱点子。再说了,虽然他之前在所有学校都轮过岗,但轮的都是教学岗,人际关系比较单纯。等他到了总部,也没什么风浪,众人对他都好。而这个采购项目是每年都办的,看起来很机械又很简单,不需要他操心。谁知道,就是平地起惊雷,把他炸个粉身碎骨! 虽然说贪污的不是辛千玉,但辛千玉是负责人、是陈主任的上司,而这采购项目是辛千玉上任后的第一个项目,除了这样的大丑闻,辛千玉绝对会受到牵连。老爷子对辛千玉的评价也一定会大打折扣。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辛千玉魂都没了。 朱璞给辛千玉倒了杯热茶,安抚地说:“其实也没事,就算真的查到了盗版教材,工商局嘛,也就是罚点钱……” “是我的疏忽导致了公司的损失……我怎么能当没事?”辛千玉苦笑。 “不会的,年轻人谁不犯错啊?”朱璞安慰道。 “这种低级错误……”辛千玉自己也挺沮丧的。 朱璞却皱眉:“但这事是谁举报的呢?” 辛千玉心里也隐隐有个猜测,这次的事情他应该是被人耍了。有人故意针对他,想看他摔倒。但是……他要不是自己不够谨慎,也不会中计。归根究底,是自己不行,怪不得别人。 辛千玉垂下头,背脊写满“颓丧”二字。 朱璞叹了口气。他本人是挺顺风顺水的,因为他是皇亲国戚,而且干的是闲职,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所以也从没被阴过。这是他第一次摸到了集团内部斗争的边边。 朱璞拍了拍辛千玉的肩膀,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说:“那你还去美国吗?” 辛千玉有些茫然地看着朱璞。 就在这时,朱珠踩着高跟鞋走来,说:“小玉,你妈找你。” 辛千玉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辛慕办公室。他一进办公室的门,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嘲讽“喝酒去夜总会啊,干嘛来公司”。但现在的他无比乖巧,低声下气:“妈。” “你就是这样……闯了祸的时候最乖。”辛慕一手拎着威士忌酒瓶,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朝辛千玉招招手,“过来。” 辛千玉乖乖过去了。 辛慕问:“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道。”辛千玉平时叛逆,但真出了问题,认错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我不该那么轻信下面的人,不该不过问细节,不该疏忽大意……” “错了。”辛慕打断了辛千玉的话,“你最不该的,就是在工作的时候想着你他妈的男朋友!” 辛千玉闭上了嘴,脸上闪现了极强的羞愤之色。 确实,如果不是因为宿衷的话,辛千玉不会那么疏忽。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宿衷在美国被勾引了,所以他才急急忙忙地想赶快完结这个项目,才那么大意地让陈主任在眼皮底下钻了空子。 辛慕冷声问:“你今天还要去美国吗?” 辛千玉回答不上来。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又唾弃自己,却又舍不得宿衷。真是矛盾的心情啊。 辛慕盯着儿子:“你现在真的很像一条狗,你知道吗?” 辛千玉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他该说什么呢? “宿衷去美国的时候,又为你迟疑过吗?”辛慕忽然问。 辛千玉定住了。 辛慕继续说:“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是宿衷,他会因为你而迟疑吗?” 这句话像冷水兜头浇下来,辛千玉从头到脚都是狼狈的冰凉。 “这就是我那句话的意思。”辛慕转了转手里的威士忌酒杯,“你想要爱得跟傻逼一样。但宿衷不是傻逼。” 说着,辛慕顿了顿:“你也别当傻逼了,行不?” 辛千玉摇摇欲坠,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沉了沉,眼眶忽地红了。 辛慕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摆摆手,说:“你妈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有人举报盗版教材的事情,我早收到风了。仓库里的盗版教材也提前被我清了。今天工商局不会查到任何不利集团的东西。” 原本还垂着头的辛千玉闻言立即抬起头:“妈?” 辛慕吐了一口浊气:“我故意不先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不然,你也太得意了。” “我没有得意……”辛千玉弱弱地说。 辛慕虽然不上班,但能在集团站稳脚跟,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她天天泡娱乐场所,也不全是她个人爱好,更是她的社交需要。长袖善舞的她帮集团维护了不少关系,也因此她的消息很灵通。当有人举报玉琢集团购入盗版教材后,辛慕很快就收到风,并立即采取行动了。 她雷厉风行,首先就把陈主任逮住了一顿暴揍。陈主任老泪纵横,吐了个干干净净。陈主任虽然大贪,但也没夸张到把所有书都换成盗版,所以清理起来也不麻烦。原本,辛慕也打算将陈主任处理掉,但怕打草惊蛇,所以就让陈主任请假避风头,并没有立即发难。 说到底,辛慕也不想辛千玉刚管事就出事,只能暂且压着。 辛千玉的心胸里溢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母亲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一点儿不像平时那样骄傲又叛逆。 辛慕最怕看到儿子这模样,她忙闭了闭眼,挥手:“滚吧。” 辛千玉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办公室,身体像穿了一个大窟窿,随便来一阵风都能将他的五脏六腑绞碎。 回到了家里,他抬眼就看到了放在壁橱上的丑杯子。 那个杯子,他原本是打算带去美国给宿衷的。他原本计划着,将这个杯子拿到宿衷和李莉斯面前,耀武扬威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很丑,但宿衷很喜欢”。 但是…… 辛千玉下意识地摁开了手机,先于意识的,他的手指就点开了宿衷的联系方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大概……大概是因为他很想听见宿衷的声音吧。 宿衷接听了电话,但没有说话。他不爱说话,所以每次通话都是辛千玉先开的头。 辛千玉很疲惫,语气有些懒:“嗯,我工作上出了点事儿,你觉得我该来美国吗?” “那应该不来,先完成工作。”宿衷的回答总是简洁。 辛千玉脑子里又掠过母亲的话:确实啊,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说吧。只有傻逼才会不顾一切飞扑去美国啊! 辛千玉自嘲地笑了笑:“嗯,那你在那边玩得开心点。” “嗯。”宿衷答。 辛千玉没有说话。 平时打电话的时候,辛千玉总是喋喋不休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话的话,宿衷也不会说话。那两人就只能沉默着,听听电话的白噪音了。 这种交流方式让辛千玉很疲惫,没话找话其实很困难。 辛千玉下意识地拿起了丑水杯,忽然问道:“为什么不把丑水杯带去美国?” 宿衷说:“水杯开裂了。” “啊?”辛千玉有些意外,仔细看才发现,这粗糙的陶瓷水杯上果然有了几条细碎的裂纹。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转着杯子观察,一个不小心手滑了,水杯立即哐当坠地,碎了。 陶瓷崩裂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了极为响亮的声音,听得辛千玉心摇。 辛千玉愣了愣,说:“你听到吗?” “什么?”宿衷问,“这里音乐很吵。” 隔着电话,也能听到宿衷那边的锣鼓震天,喧嚣热闹。偶尔还能有女生的娇笑声如莺啼滑过,不知是不是那位李莉斯——但奇怪的是,辛千玉好像已经没那么关心了。 “哦。”辛千玉垂下眼睑,“那没事了。” 说完,辛千玉就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熄灭的光,辛千玉才猛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先挂断和宿衷的通话。 每一次、每一次,辛千玉都是等宿衷先挂断了,他才听着嘟嘟声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的。 第16章 有病病 辛慕在集团里爱上班就上班、不爱上班就不上班,但工资极高、奖金丰厚,在集团内很有权力。一般员工只以为她是千金小姐才得到这些好处。然而,董事长老爷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心纵容一个一无是处、放浪形骸的女儿为祸公司? 辛慕是厉害的,只是功夫不在办公室内。她看起来声色犬马,但实际上她长袖善舞,惯能交一些有价值的朋友、打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且她雷厉风行,很能干实事。 比如这次,玉琢集团被举报使用盗版教材的火还没烧起来,苗头就被她掐灭了。 但,普通员工都不会知道这是辛慕的功劳,只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检查,因为集团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当然,高层们是知道内情的:陈主任贪了钱,换了盗版教材,被人举报了。辛慕消息灵通,提前做好准备,让集团安然过关。 为此,高层们还开了会:为了集团的声誉,陈主任的事是不能曝光的,只能私下处置。 然而,老爷子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能查到是谁举报的吗?” 辛慕说:“是‘秋实教育’的人干的。” 说完,大家的脸色都有了微微的变化。 事实上,好几个人都认为这件事是辛斯穆干的——包括辛慕和辛千玉母子都这么猜测过。毕竟,辛千玉进教研部是辛斯穆推动的。而辛千玉跌倒,对辛斯穆是有利的。辛斯穆在集团里是实权人物,抓到了陈主任干坏事的证据也很合理。 然而,事实证明实名举报的玉琢集团藏盗版的人是秋实教育的人。 秋实教育是玉琢集团的老对手了,如果是他们家,倒是可以理解的。 “老陈倒卖教材的事情,秋实那边是怎么知道的?”老爷子又问。 辛慕说:“老陈要卖掉手里的正版教材,走的是一个书商的渠道。那个书商也和秋实教育有商务往来。一来二去的,在酒席上露了行迹。秋实的总裁就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我们的机会。” 在座的亲戚们便吱哇乱叫,一边说老陈也太不厚道了,多少年的老员工了,居然干这个不要脸的事情,又一边说秋实教育也太不要脸了,居然这样打击我们,我们得给点颜色他们瞧瞧。 老爷子冷笑,说:“是我们自己管不住自家的老鼠,还埋怨别人了?” 这话出了口,大家便噤了声。 辛千玉更是无地自容:“对不起,外公……是我监察不力。” “你别嘴上说说知错就算了。你是年轻公子,不谙世事,以为当个领导是容易的?”老爷子可不像平时那样和颜悦色,不假辞色地批评,“当领导就得比手下更精、更细,像猫头鹰似的盯着。你懂么?” “是的,外公教训的是。”辛千玉乖顺地点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一只猫头鹰,晚上也不睡觉了,就盯着他看。” 老爷子抿了抿嘴,说:“在家撒娇也罢了,这儿是公司,你别给我油腔滑调的!” 辛千玉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没撒娇,是认真的。我一定会更注意的。” 辛慕只说:“你别怪他了。他还是小孩儿呢。” “既是小孩儿,便在家吃奶,出来工作干什么?”老爷子对女儿也不客气,该喷就喷。 辛慕也不好说话了。 这时候,辛斯穆却道:“老陈干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 了, 他从前就如此,我却从没发现,想起来我也是有错的。我这样老人也没看出来,更别说小玉了。所以,我比小玉的错还大。” 听到辛斯穆这么说,老爷子气稍稍平了,笑说:“按你这么说,我更老,我更有错了。” 辛斯穆笑道:“我没这么说呢。” 老爷子也轻松笑笑。 这事情便算过去了。 辛斯穆替辛千玉圆了场,辛千玉该谢谢她,便请她吃饭。辛斯穆也答应了。二人去的餐厅,就是上回辛千玉与宿衷去了的“锦鲤池”。 辛千玉对辛斯穆的感觉其实挺复杂的。辛斯穆是辛千玉的表姐,他们是有很亲密的血缘关系的,从小也认得。但二人总是亲近不起来。然而,像辛斯穆那样的人,即使你不和她亲近,也很难讨厌她。她总是很客气,又很和善,还聪明,一直都是那种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过,辛慕从来不像很多家长那样爱把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的比较。 虽然辛慕不是那种围着孩子转的妈妈,但她确实是那种“全天下的娃娃都比不上我家的好”的家长。尽管辛斯穆无论是成绩还是品性都比辛千玉更符合大众定义的“优秀”,辛慕还是会觉得自家孩子更好:“小穆是很好……但就是很无聊。还是小玉比较可爱。” 而现在,辛千玉和辛斯穆都成了巨额财产的候选继承人,他们之间莫名的就敌对了起来——但好像都是别人说的。辛慕、朱璞、朱珠以及其他亲戚,都提点似的说,你们两个人是要争家产的,你们是天然对立的,小心对方给你使绊子啊! 辛千玉对辛斯穆也是有一定防备的,尽管辛斯穆看起来十分友善,从来没对辛千玉出过一次手。但辛千玉好像就是免不了小人之心。 就连这次的“盗版危机”,辛千玉第一个怀疑的是“自家人”辛斯穆,而不是“老对手”秋实教育。 辛千玉看着辛斯穆,认真地跟她道谢,感谢她在老爷子面前帮他转寰。 “不用谢。”辛斯穆回答,“其实我也是帮我自己。” 辛千玉好奇地看着辛斯穆:“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不是怀疑我动了手?”辛斯穆问题很尖锐,但语气还是柔柔的。 辛千玉愣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仅仅是你,大概老爷子心里也有疑影。”辛斯穆说,“我必须站在你这边,才能显得我无私。” 辛千玉顿了顿,半晌说:“所以不是你?” 他自觉这提问很失礼,但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这样大方地问辛斯穆的。 辛斯穆抬起眼,说:“你是说我为了攻击你而做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吗?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这明明是质问的句子,但用辛斯穆的声音发出,却还是柔柔弱弱的,跟风里的荷花似的袅袅。 辛千玉这才真正觉得自己失礼了,忙跟对方道歉:“对不起,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辛斯穆还是那个温和的语调,“没关系,小玉。” 辛斯穆太温柔,反而让辛千玉更不好意思。辛千玉倒了清酒,自罚了三杯。辛斯穆也抿了一杯,嘴里还是柔柔的“没关系”。辛千玉多喝了几杯,脸上蒸得红红的,心里想起了宿衷,眼里便变得湿润。 辛斯穆打量他的神情,说:“你最近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 辛千玉没想到连和自己不熟的辛斯穆都察觉了自己的神不守舍。辛千玉自嘲一笑:“因为我男朋友的事。我们现在异地恋。” “他在哪?”辛斯穆问。 辛千玉说:“他在美国。” “哦,那真的很远。”辛斯穆说,“你很喜欢他?” 辛千玉胸口发闷:“很喜欢。” 辛斯穆沉吟半晌,说:“集团有个项目准备在美国开展,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辛千玉的心一跳,眼睛睁大:“什么项目?” “我待会儿回去给你发个资料。”辛斯穆回答,“你看看吧。” 辛斯穆说话温吞,但干事很果断。她回去就立即把资料发了给辛千玉。辛千玉发现,是玉琢集团想获得aa国际考试的考点授权。这件事其实前期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申请流程基本上走到后期。只需要集团派出代表去美国和aa考试协会的人商定细节、签订合同就可以盖章。 辛千玉发现,这个项目原本是辛斯穆主理的,前期的工作也是辛斯穆在做。临近收尾却让辛千玉去签合同,这就像是将胜利果实拱手相让似的。辛千玉并不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反而猜疑天掉下来的馅饼通常都是陷阱。 第二天回办公室,辛千玉一脸不好意思地跟辛斯穆说:“这原本是你的项目,我怎么好意思……” 辛斯穆的眼波柔柔,实际上却十分锐利,好像已经看穿了辛千玉的心思。辛斯穆说:“项目经理还是我,你只不过是去签个合同,怎么会不好意思?” 辛千玉讷讷:“是啊,您是项目经理,不该是您去签吗?” “我是好几个项目的负责人,”辛斯穆说,“不可能每个项目都冲到最前面的。” 辛斯穆这样说,也让辛千玉觉得更有疑虑了。 说起来,辛斯穆和辛千玉的关系微妙。辛斯穆不坑害辛千玉就算很有风度了,怎么还会给他送经验? 辛千玉笑笑,心里开始怀疑这个项目是不是有雷。 辛斯穆好像能看穿辛千玉的想法,只说:“你要是不想去也行,毕竟你刚闯了祸,再出错就麻烦了,不如留在总部等过年吧。” 这倒是很有趣了,辛斯穆几乎将“你个废物不想干别干了”说出口了。 但说出口就没意思了。 辛千玉心高气傲,受不得这样的挑衅。然而,他想了半天,还是有些迟疑,便拿着项目资料和辛慕商量。 虽然母子平常见面不说好话光吵架,但真到要紧关头,辛千玉还是最信自己妈妈。 辛慕看了一眼项目,说:“这个我知道,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东西了。这样的项目我们干得多了,一般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辛千玉放心不少,又道:“所以我可以去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辛慕眼尖地盯着辛千玉,“你是为了aa考试授权去呢,还是为了宿衷去?” 辛千玉噎住了。 看着辛千玉这憋着的表情,辛慕哪儿不明白?她吐了一口气,说:“对了,你上次不准时来总部上岗,也是为了陪宿衷吧?那个时候是担心他身边有个安苏,现在呢?你那样急急忙忙地飞去美国,是不是你家这只‘绩优股’又被谁看上了?” 真是“知子莫若母”了,辛千玉不知该说啥,只能干看着辛慕。 辛慕咯咯切齿:“你有那么好的天赋,又有那么好的资源,却把时间精力都花在打小三上?你是不是有病?” 第17章 虎口夺食 辛千玉打算去美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璞、朱珠的耳里。朱璞问辛千玉:“你去美国是为了将功折罪吗?还是为了宿衷?” 辛千玉无奈耸耸肩,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宿衷对他而言,就像是上瘾了的药似的。前一阵子,陶瓷杯子破了,他还挺心灰意冷的。总觉得这像是不祥之兆。他想控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多,好几天没联系宿衷。 结果,他不联系宿衷,宿衷也不联系他了。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太平洋,开始冷战——啊,不是,不是冷战。辛千玉苦笑着暗自摇头:宿衷大概根本察觉到不到任何异常吧。 冷战得双方一起冷才能开战。 他和宿衷之间,只有他在冷。 热恋的时候,好像也只有他一头热。 如人饮水,冷和暖都是辛千玉自己的。而宿衷那是个恒温泳池,不管你怎么扑腾,他都是不冷不热、永远保持在最适宜的温度。 看到辛千玉的表情稍显沉重,善于察言观色的朱珠立即圆场,笑眯眯地说:“我们小玉是‘双管齐下’,一边解决公事,一边还能谈谈恋爱,不挺好的吗?” 辛千玉扯了扯嘴角,说:“我不会公私不分的。” “诶?”朱璞听到辛千玉这么说,稍微有些意外,“那你这次去美国不见宿衷吗?” 辛千玉垂下眼眸:“我会先解决公事,别的时候之后再说。” 母亲的教训,他还是听进心里了。 辛千玉确实觉得自己离原本的自己越来越远,渐渐真的融入了那个围着宿衷转的小白花角色了。这可不是辛千玉想要的生活。 这么好的天资,这么好的资源,就为了当一个一门心思打小三的受气媳妇? 他不想辜负妈妈,更不想辜负自己。 圣诞节假期过去之后,美国那边的公司陆续开始上班了。辛千玉便约好时间飞去了aa考试协会所在地。 所以,辛千玉去美国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宿衷。 辛千玉在努力地不去想宿衷——这大概很难,对宿衷的爱是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的。他只得多塞点工作的事情来排解。 思念这种东西尤其难以控制,而行为却是可控得多。他做不到完全不去想宿衷,但起码能做到完全不去联系宿衷。宿衷的号码安静地躺在手机的角落,他不去触碰。 然而,刚下飞机的时候,辛千玉还是下意识地先点开了宿衷的账号。 发现宿衷的头像被点开,辛千玉自嘲地笑笑:简直就成习惯了。 他随手点开宿衷的主页,发现又一张宿衷的照片。是一群人在餐厅的合影,李莉斯依旧站在离宿衷最近的地方,笑颜灿烂。 而宿衷的目光仿佛并不聚焦,涣散地看着远方,显然是神游天外,脑子不知在想什么。 “会是在想我吗?”辛千玉放大了照片,仔细用手指描摹宿衷在电子照里的容貌,“肯定不会啦,我真是太自恋了。从来只有我想他,哪里有他想我的?我猜,他这样发呆,应该又在脑子里算什么算术题了吧。” 辛千玉很快将思绪收起来,开始聚焦在工作里。朱珠毛遂自荐地以助理的身份跟着辛千玉来了。一个是朱珠也想在职业上发展,另外一个是,朱珠说辛千玉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一个人漂这么远,怕被“暗算”了会很无助。 辛千玉笑问:“你觉得有人会‘暗算’我?” “不知道。”朱珠答,“我只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朱珠明明长着一张十分稚嫩的脸,但说话倒是很老成,俗语一套一套的。 事实证明,朱珠的话是对的。她预料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当辛千玉和朱珠带着拟好的合同去aa考试协会的时候,被态度生硬地拒之门外。辛千玉十分惊讶,想问到底怎么了,但对方很冷淡,完全不回话。 朱珠立即打电话找朱璞。朱璞是人事小精灵,消息比较灵通。但时差所限,也等了大半天,朱璞才找到了症结所在:“秋实教育那边的人,将我们用盗版教材的事情捅到了aa考试协会那儿了。aa协会方面很不满,说要重新考虑和我们集团的合作!” 辛千玉如遭雷击。 在aa办公室碰了壁,辛千玉和朱珠只得回酒店重新整顿。朱珠整理了一下消息,皱着眉头说:“秋实那边也盯得我们太死了。一定添油加醋地在aa那儿说我们的坏话了,唉!”说着,朱珠又抬眼看着辛千玉:“怎么这么巧……这个项目进行得好好的,到你手上就……” 之前的采购项目也是,这次的签约之旅也是,明明看起来是无风无浪的海面,只要辛千玉一只脚踏进去,就会立即被卷入暗流。 辛千玉苦笑:“是我八字不好?”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朱珠认真地说,“上次、和这次的项目都是小穆姐抛给你的。你没想过这不仅仅是秋实教育的算计吗?” 辛千玉也不是没考虑过背后有辛斯穆的手笔,然而,他摇摇头:“上次的纰漏是我疏忽大意。这次出问题,也是为我上次的错误买单。说到底,如果不是我这次采购监察不力,也不会有举报的事情,更不会有aa协会临时变卦的意外了。” 朱珠沉静下来。 辛千玉将身体靠在真皮椅背上,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说到底都是我自己……” 这时候,电话叮铃响起。 辛千玉垂眸一看,发现电话是玉琢总部打来的。他寻思着,可能是母亲的来电。没想到,居然不是。拨打这通越洋电话的人是辛斯穆。 辛斯穆是以项目管理人的身份打过来的,问他事情的进展。 尽管辛千玉有些怀疑自己的困境是辛斯穆造成的,但他还是很知分寸地以下属的口吻回应,同时谦卑地道歉:“实在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辛斯穆说,“这个约谈了大半年了,现在临门一脚踏空的话,恐怕得你自己和老爷子解释。” 辛千玉说:“不错,这个项目是我收尾。但我知道表姐在这个项目上前期投入了很多,如果功败垂成的话对大家来说都是很大的遗憾。不过既然表姐和aa协会的人接触过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相熟的人可以联系起来?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跟aa协会澄清误会?” 辛千玉这话听着客气但其实挺不客气的,翻译过来就是:这个锅没法全部让我来背。这个项目是你在搞的,现在搞砸了你也不好过,大家赶紧想个办法一起补锅吧。 辛斯穆听到辛千玉这话,便柔柔一笑,说:“行,那只能我少不得来美国一趟了。最近你也太辛苦了,趁势休息一下,陪陪你的男朋友吧。” 辛千玉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微觉不妙,只说:“这样飞来飞去的也很麻烦,确实是我惹的问题。我再努力一下,确实没办法了,再劳驾您来吧。” 辛斯穆答:“好,但事不宜迟,我给你一周时间。等你的好消息。” 通话结束之后,在旁边听了全程的朱珠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小穆姐过来呢?” “我突然觉得,她答应得太爽快了,就像等着我求她来似的。”辛千玉仔细思考,“项目是她给我的。如果我一遇到麻烦——这麻烦还是我先前引起的,就向她求助,她立即飞来了,并快速解决了这个问题。与此同时,我却在陪男朋友。落在旁人眼里,我还不是惊天废柴了?” “说起来,盗版教材的事情根本没有证据。”朱珠说道,“在外界看来,这更像是‘捕风捉影’之说。aa远在美国,和我们一直关系良好,怎么会突然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改变想法呢?” 辛千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朱珠眉头皱得夹死苍蝇,“虽然是秋实教育的人举报,但会不会小穆姐其实也是一早知道内情的?小穆姐明知道教研部有老鼠,就让你去那儿守米缸。等出了事了,她还跳出来帮你说话,为她博得好名声。此外,她和aa协会关系那么好,会不会是她授意aa协会的人拿盗版教材做理由给你吃闭门羹?等你碰了壁,亲自去求她,她就天降英雄似的解决问题。所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刚回总部就接二连三遭逢挫败,被压着打,站不起来,以后只能被她踩在脚下了。” 辛千玉沉默半晌,叹道:“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我又不觉得她是会为了攻击我而损害集团利益的人。她不是那个格局小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为了斗倒我不顾大局,那反而是作茧自缚。因为老爷子肯定不能容她这样。” “不是,集团利益并没有受损。”朱珠摇摇头,说,“举报盗版教材的事情,不是被你妈妈化解了?至于aa协会的事,她能那么爽快地答应来解决,想必也是留了后手的。” 辛千玉闻言,心中一荡,总算清醒过来:那看着纤弱温柔的辛斯穆才是比张牙舞爪的辛慕更能吃人的母老虎啊。 然而,这个认知却没有让辛千玉感到害怕,反而让他眼前变得更加明晰:原本他搞不清辛斯穆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也不好贸然出手。现在既然“敌我分明”了,他也不再犹豫不决了。 辛千玉冷静下来,抬起头,大概是这几年来第一次,他头脑里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的事,完全没有宿衷的影子。 辛斯穆是母老虎又如何? 他辛千玉就是要虎口夺食。 第18章 小玉李莉斯初相见 辛千玉比起辛斯穆,确实是新人,也没辛斯穆对集团那么大的掌控力。但辛千玉也是有自己的优势的——除了他是外公最疼爱的孙子之外,他更掌握了两张王牌:集团的小灵通朱璞以及集团的老灵通辛慕。这两个人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社交方面很强,能探听到很多的咨询,更难得的是,这两人虽然平时对辛千玉骂骂咧咧,但心底都对辛千玉无比忠诚。 辛千玉拜托二人帮他打听,aa协会里一直和辛斯穆关系最好的人是谁。 他刚在群聊里发了问题,辛慕就立即回应了:“朱璞不用去问了,这个我早给你打听清楚了。” 辛慕的话说得平稳,平稳得有些过度。辛千玉心里冒出一个猜测:“该不会你一早知道aa协会会给我闭门羹吧?” “是的。老娘早知道了。”辛慕说。 辛千玉也不知该说“不愧是我们集团的老灵通啊”,还是该说“不愧是我那铁石心肠的亲妈啊”。 辛慕一早知道,aa协会那边会因为盗版教材的事情让辛千玉难堪。但辛慕却没有对辛千玉去美国的事情大加阻止。 以辛慕之力,其实可以像上回仓库被查一样兵不血刃的就替辛千玉提前化解危机。但这次,辛慕不打算这么做了。 直到辛千玉提出了问题,辛慕才斯条慢理地替他解答。她决定,在辛千玉这次的通关游戏里,她只当一个尽责的指导型npc,而不是帮他抵御一切风险伤害的外挂。 辛慕只说:“辛斯穆那丫头跟aa的纽约的head of office……也就是办公室主任吕蓓卡关系极佳。” “关系极佳?”辛千玉脑子心念数转:辛斯穆和吕蓓卡二人相隔甚远,平时没法联系,又很少见面,怎么能做到关系极佳?关系铁得能帮辛斯穆算计辛千玉? 辛千玉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一个猜测,他问:“难道辛斯穆贿赂吕蓓卡了?” 辛慕非常满意辛千玉的灵活头脑,默默点了点头,说:“很可能,但辛斯穆这丫头很狡猾,没有留下痕迹很重的证据。就算是我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辛千玉沉默半晌,问辛慕:“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如果是我?那肯定是砸钱解决啊。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辛慕说,“既然吕蓓卡能收辛斯穆的,那也能收我的。” 辛千玉笑了:“我也猜到您会这么说。但吕蓓卡能当这个主任,也不会太蠢,收我的钱她也不怕落下话柄?毕竟,她是和辛斯穆相处了多年的,而和我吧,却是基本不认识。” “是,你这么说是很对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辛慕答,“但是,只要钱给够,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 辛千玉苦笑:“噢,那是你,你真有钱。” 辛慕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这真是母子之间最温馨的对话了。 但辛千玉却摇头:“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辛慕说,“怕还不起?” “在我看来,给吕蓓卡送钱简直就是脑残行为。辛斯穆也不知是不是猪油蒙心了。”辛千玉认真地说,“贿赂要坐牢的。” “你真年轻啊。”辛慕淡淡笑道,“如果你在商场足够久了,就会知道,没被抓着就不叫犯事。” “行吧,那你就当你儿子心气高吧!”辛千玉笑笑,“低声下气给个小小的主任送钱算什么?真要送那么多钱,我也要送到协会主席手上才乐意呢。” “呵呵,吹牛逼吧你。”辛慕讥笑。 话虽如此,辛慕并没有将自己的思路强加于辛千玉。她似乎还挺想看看,辛千玉如何在一周之内不花大钱地解决这件事。 辛千玉在咖啡厅见了一个在银行系统工作的老熟人。 要说,辛千玉当时去美国读书,也不是光追宿衷去了,朋友还是认识不少的。辛千玉读的学校虽然凯文看不上,但怎么看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名校”,完全不丢人的。他的不少同学也都在美国扎根,有了不错的去处。 辛千玉找了个老同学阿晓出来喝咖啡,问了他一些涉及客户隐私的事情。原来,aa那个叫吕蓓卡的主任是阿晓工作的银行的客户。辛千玉知道辛斯穆那边很难入手,所以决定从吕蓓卡这边调查。 阿晓也不能透露太多信息给辛千玉,只能告诉他:“吕蓓卡三个月前在我行贷款买了一套在曼哈顿的房。以她的经济状况来看,购入这处房产应该是有些吃力的。我看着,觉得这首付款不是她自己出的,是别人帮她付的。这可能和你说的商业贿赂行为有关。” 辛千玉点点头,对阿晓大加道谢。 辛千玉还想说点什么,顺道送点儿礼物给阿晓,这时候却听见一声呼唤:“小玉?” 听到轻轻的“小玉”两个字,辛千玉身体微微一颤,像是有温水浸润他的心。 这声音,不可能听错,是宿衷。 辛千玉这阵子压抑着不去联系宿衷,因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宿衷的声音了。冷不防在空气中传来这熟悉的呼唤,辛千玉的心立即活过来似的重重跃动。 他算是明白,自己还是死死地爱着宿衷,不管他们之间隔着什么。 宿衷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皮肤棕色头发的美国男人,另一个是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华裔女性。辛千玉认得这个女人,她就是李莉斯。而那个美国男人,是宿衷的助理汤玛斯。 辛千玉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宿衷——以及李莉斯。 恋爱的因子突然在辛千玉的脑子里复苏,辛千玉的第一反应是:我看起来帅不帅?妈的,这几天没好睡,脸色一定很差!早知道出门前应当敷面膜! 李莉斯的反应很快,立即摸了摸宿衷的肩头,笑眯眯地说:“哦,原来这就是你的中国男友啊?想不到追到了美国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们!瞒得我们好苦啊!” 辛千玉原本已经没放什么心思在宿衷的事情上面,强迫自己专注工作。然而,当李莉斯当着自己的面大泡绿茶的时候,辛千玉的拳头真的很难不硬。 宿衷愣愣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来了……”说着,宿衷定定地看着辛千玉,眼神直愣愣的,像是小朋友看橱窗里的玩具一样。每当被宿衷这么看着的时候,辛千玉就觉得身体似泡在温泉里一样暖融融,宿衷的这种眼神能赋予辛千玉被爱的错觉,实在太让人上瘾了。 辛千玉微微错开眼神,以免自己深陷其中。 他的动作被李莉斯敏感地捕捉到了:宿衷的男朋友来美国不告诉宿衷,见了面又眼神闪烁的,看来是有问题啊。 辛千玉也察觉到李莉斯眼神里的兴味。他就算真的和宿衷出了问题,也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他便抿唇一笑,走过去别开了李莉斯,挽住宿衷的手臂,笑着说:“惊喜吧?” 宿衷还是愣愣的:“惊喜。” 李莉斯被别开了,脸上还是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辛千玉便介绍了一下:“这个是我男朋友宿衷。这个是我以前的同学阿晓。” 宿衷便也介绍了汤玛斯和李莉斯。 几个人便顺势交换了名片。 阿晓收到了宿衷的名片后,大吃一惊:“您、您是m-global的合伙人啊?” 宿衷微微颔首:“是。” “这么年轻就当上合伙人,实在是厉害!”阿晓看向辛千玉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钦佩,像是在说:你小子厉害,能交上这么牛的男朋友! 放在从前,辛千玉恐怕会觉得挺骄傲的,但现在,却让辛千玉多了几分敏感的脆弱。 别人夸宿衷厉害,是真的觉得他很厉害。 而旁人夸辛千玉厉害,是夸他外公厉害,他妈妈厉害,他男朋友厉害,而他本人,就只有脾气厉害。 李莉斯看起来很热情,大力地夸赞辛千玉:“怨不得老宿惦记你,像我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也要心动的!” 如果不是曾对李莉斯的行为有所耳闻,辛千玉还真的会被唬住了,以为李莉斯是真的友善。 李莉斯又提议一起去喝一杯,辛千玉却拒绝了,只说:“我来这边还有事,下次吧。” 说完,辛千玉就和阿晓一同离开了咖啡厅。 回去的路上,阿晓还在辛千玉身边说:“你男朋友是m-global合伙人,还绕圈子找我帮忙干什么?” 辛千玉问:“m-global和aa协会有什么关系吗?” 阿晓说:“你说的可是m-global。它和全美百分之九十九的有钱人都有关系。” 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能扯上间接关系,这就叫做“资本的力量”。 辛千玉的心里却腾起一种盲目的固执:他极不愿意仰仗宿衷,或者m-global。 这大概就是他脆弱的自尊心作祟了。 辛千玉玩笑似的拍拍阿晓肩膀:“怎么回事啊?觉得我不行?我看起来像个吃软饭的男人吗?” 阿晓噗嗤笑了,摆手说不,心里想的却是:在自家企业工作的富二代就别立“自主自强”人设了吧。 辛千玉从阿晓以及其他渠道,得知了吕蓓卡的不少信息,甚至连她的信用卡账单都拿到手了。而吕蓓卡的账单让辛千玉看着十分惊讶。吕蓓卡的收入并不低,但开支却很低,大概她是一个很抠门的人。 与她的低开支并不相符的是她所住的位于曼哈顿的房子。 曼哈顿的房子可并不便宜,辛千玉和朱珠站在吕蓓卡的公寓门外,打量四周,这儿虽然不是上东区,但也是寸金寸土。 吕蓓卡看到辛千玉与朱珠出现在自己公寓门外,也是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儿?”说的是颇为浓重的纽约腔。 朱珠上前用标准英语自报家门,但这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吕蓓卡认得他们两个,并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这样的小偷,请不要出现在我家门外。我要报警了。” “小偷?”辛千玉不悦挑起眉,“请问我偷了什么?” 吕蓓卡冷笑:“你们公司使用盗版教材,可不是就偷吗?简直是令人生厌。” “你说我们使用了盗版教材,有什么证据吗?”辛千玉说,“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你可能是听到了不实传闻,捕风捉影了。” 事实上,盗版教材的事情并没有被有关部门抓包,无论是秋实教育还是aa协会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然而,吕蓓卡根本不需要确切证据,她只需要一个刁难辛千玉的理由。等辛千玉敲退堂鼓了,辛斯穆就隆重登场。吕蓓卡便可以转头跟上司汇报,盗版教材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纯属误会,我们和玉琢集团的合作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 这样,吕蓓卡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辛斯穆给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吕蓓卡便对辛千玉摆脸色:“你们快走吧,不要骚扰我。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辛千玉笑笑:“那你利用职权获取不正当的利益,是不是也应该报警?” 吕蓓卡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这是诬陷!” 吕蓓卡的声音拔高,但却更反映出她的心虚:难道辛斯穆对我行贿的事情暴露了?不、不可能的……明明她做得那么隐蔽。 辛千玉抬头看了看房子,说:“这房子挺好的啊,你平常连矿泉水都不舍得买,怎么房子倒是买得起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吕蓓卡冷冷地说,“你自己办事办不好,就来用不实指控来污蔑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就范吗?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说这是不正当利益?” “确实没有证据。”辛千玉说着,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可惜。 辛斯穆确实藏得挺好的,没有露出痕迹。 吕蓓卡放下心来,只说:“当然,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你家里价值五万的家具呢?”辛千玉抬眼看着吕蓓卡,“还有你每个月雇佣的保姆呢?” 吕蓓卡心里咯噔一声:“你、你在说什么?” 辛千玉微微一笑:“我表姐和我是一家人,都是聪明人,确实很难攻破呢,但你就不一样了,蠢得要死,愚不可及。我知道,你既然能过得那么爽,但却花得那么少,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辛千玉检查了吕蓓卡的账单,发现她开支很低,但平时却过得很体面,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辛千玉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家里的高级家具,是走办公家具的票据,用aa协会的公款买的。还有你的保姆,是公司的清洁工,你以她的工作作要挟,逼迫她义务帮你做钟点工。”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吕蓓卡脸都白了。 辛千玉轻蔑一笑:他相信以吕蓓卡的人品,干的损事肯定不止这一件两件。只是他也没那么时间去查了,只能逮住这两句,抓住了证据,用以威逼吕蓓卡就范:“这是清洁工的账单以及录音证词,这是家具的票据、以及家具销售员的录音证词。如果你需要的话,他们也可以亲身来做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了,你觉得我是直接报警呢?还是上报aa协会算了?” 价值五万的家具和清洁工的事情听起来数额并不是很大,但aa协会对这种行为是零容忍的。要是辛千玉掌握的证据上报了,吕蓓卡必定要丢工作,而且还可能面临高额罚款,甚至牢狱之灾。 想到这些,吕蓓卡双膝发软,定定看着辛千玉,咽了咽唾沫:“你、你请进屋,我们慢慢说话。” 吕蓓卡前倨后恭,将辛千玉和朱珠迎进屋子里,十分殷勤地服侍,还答应了明天就会回去推进合约事宜。 辛千玉十分得意,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这时候,宿衷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闪过了宿衷的名字,辛千玉还愣了愣:对他而言,宿衷的主动联络真的是很少见的事情。 宿衷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晚宴?” 辛千玉感叹:宿衷说话真是一如既往的过分直接又过分简单啊。 “什么晚宴?”辛千玉问。 宿衷说:“公司办的商务晚宴,一般都是携眷出席的。” 辛千玉笑:“我也算是你的‘眷’了。”说着,辛千玉想到什么:“那我不在美国的话,你携谁?”这话刚落地,辛千玉就不太高兴地想揍自己的脸:恐怕是李莉斯吧,我问这个真是自找不痛快。 宿衷却说:“你不在,我就一个人。” 辛千玉怔了怔:“什么?” 宿衷以为辛千玉没听清,便重复一句:“你不在,我就一个人。”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最理直气壮不过的事情。 大概宿衷对于社交方面的感觉很迟钝,他不带伴侣出席活动,形单只影会遭受奇怪的目光,但他对此却毫无觉察。别人旁敲侧击的提问,也不会引起他的重视。毕竟,对方也不会强硬要求他:“来这个活动必须带一个伴儿!” 因此,宿衷就理直气壮地单人出席,或者偶尔就带上助理,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想到宿衷总是单独去宴会不带伴侣,辛千玉的心立即软了些:“啧,一个人出席宴会不会很奇怪吗?找别人也可以啊。” “找别人很奇怪。”宿衷说,“只有你可以。” 因为宿衷这句话,辛千玉脸都热了,整个人如加速火箭炮一样直冲宿衷发来的地址。 第19章 美不想被英雄救 吕蓓卡已经承诺了第二天会推进合约,那再留在这儿也没有意义了。 朱珠与辛千玉都回酒店去。当然,朱珠回去只是休息,而辛千玉还得奔赴宿衷的约会。 也是可巧,宿衷要参加宴会就设在辛千玉住的酒店里。 辛千玉从不亏待自己,住的是当地五星级酒店。这酒店经常承包各类高端宴会,因此,这次宴会设在这儿其实也不奇怪。 为了让自己好看一些,辛千玉还打扮了一番。 辛千玉穿了一套商务休闲的西装,月光蓝的精裁西装,剪裁十分修身,描画着他gay里gay气的腰身,衣袖处绣着低调的logo,脚下搭一双经典款的布洛克皮鞋。他的打扮相当得体,配着一张生动的脸,端庄周正中带几分潇洒灵气。 看到这样登场的辛千玉,浓妆艳抹似多了一层画皮的李莉斯也要如临大敌。 刚刚解决完了吕蓓卡麻烦的辛千玉现在最是意气风发,看着李莉斯也没那么烦躁了,还很耐心地给予她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宿衷穿着一套白西装,肌肤也似雪一样白,双眼黑如点漆。他这样走来,就像是一颗星坠入水里,十分瞩目。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只落在辛千玉身上。 他走到辛千玉面前,说:“你来了?” 辛千玉含笑点头:“你都说你没伴儿了,我能不来吗?” 李莉斯站在旁边,举着香槟杯的手指有些发硬,脸上保持微笑:“那真是太好了。老宿平时一个人在宴会都很寂寞啊,每次我都陪他说话,怕他闷着。” 辛千玉斜瞥李莉斯一眼,笑道:“嗯?你总陪着他?为什么啊?他不是有助理吗?你做hr的也要负责应酬业务?” 李莉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宿衷的助理汤玛斯也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半白的穿黑西装微胖中年人。辛千玉眯着眼睛看面前的人,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眼熟,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他是谁。 汤玛斯这时候发挥了助理的功能,微笑着给双方做介绍:“这位是aa考试协会主席怀德先生。” 辛千玉吃了一惊:aa考试协会的主席? 他略带诧异地看了宿衷一眼:怎么会这么巧? 李莉斯则在旁说:“小玉不是和aa考试协会有东西要商量吗?我们先给你们一些空间吧。” 说完,李莉斯就拉着宿衷走开了,汤玛斯也跟着走开。 听到李莉斯的话,辛千玉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这儿遇到怀德先生不是巧合。 心里怀着疑问,辛千玉表面上却保持平静,镇定自若地与怀德先生交谈。 怀德先生和辛千玉友好地寒暄了一阵子,才向辛千玉说:“我已经知道盗版教材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了。听说你为此遇到了不礼貌的对待,真是不好意思啊。关于考点授权的协议,你说个时间吧……我们随时可以签约。” “那可真是太好了。”辛千玉表面上笑得明朗,但心里已是波澜不断。 和怀德先生说完事情之后,辛千玉便一脸恍惚地坐在了宴会的角落。他想着自己这几天四处奔波,才好不容易抓到了吕蓓卡的小把柄。现在呢?aa协会主席直接发话,一场误会,照常签约。他应该高兴的,他不用再考虑吕蓓卡的问题了。但是……他却觉得极为郁闷,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盗版教材导致aa协会拒绝辛千玉,辛千玉并没把它当多大的事儿来看待。 因为辛千玉明明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难题的——虽然有点费劲儿。但现在却被宿衷轻飘飘的、毫不费力的解决了。 就像是他使劲儿跳起来够一个东西,就在手指碰到东西的那一刻,宿衷轻而易举地把东西拿下来,然后漫不经心地递到了辛千玉手里。 或许,这在旁人眼里还挺浪漫、挺偶像剧的。 但辛千玉却只想崩溃地大喊: 我明明都够到了!!! 我自己能拿下来!!! 放着我来啊啊啊啊!!! “怎么样?一切还好吧?”李莉斯走了过来。 辛千玉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李莉斯碰了碰香槟杯,说:“怎么这么巧,怀德先生怎么会来?”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啊。”李莉斯笑道,“老宿从阿晓那儿知道了你遇到的麻烦,特意请了怀德先生来和你澄清误会的。” 辛千玉一怔:“是吗?那可太让人意外了。” 辛千玉不觉得宿衷本来就是和怀德先生认识的。但像阿晓说的那样,利用m-global的关系网,让怀德先生卖一个人情也并非难事。 听到李莉斯提起阿晓,辛千玉便猜测,阿晓和辛千玉在咖啡厅遇到了宿衷。阿晓看中了宿衷m-global最年轻的合伙人的身份,非常殷勤地和他套近乎,自然谈到了辛千玉,并把辛千玉遇到了的困难告诉了宿衷,还建议宿衷“英雄救美”。 李莉斯笑道:“你真是很幸运,能和老宿在一起。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会像你一样抓紧他不放的。” “抓紧不放”这四个字真是意味深长,听得辛千玉耳膜都鼓噪起来。 辛千玉嘴巴微微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吐不出反驳的言语。 他对宿衷难道不是抓紧不放? 难道不是死缠烂打? 难道不是吗? 辛千玉微微吐了一口气,目光飘向窗外。这时候,宿衷和汤玛斯也来到了辛千玉跟前。见到宿衷来了,李莉斯先踏前一步,站在比辛千玉离宿衷更近的地方。她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和小玉说起你呢。” “说我什么?”宿衷问。 李莉斯说:“说你们感情好好。他不远千里的也要到美国来找你。还有,老宿你也是十佳男人了,还帮男朋友解决工作问题。我劝他,可得好好珍惜你!” 李莉斯这番话说得挺动听的,但却让宿衷和辛千玉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辛千玉只说:“谢谢,我有点累,想先回去。” 宿衷说:“我送你吧。” 李莉斯打了个呵欠,说:“我也好无聊啊,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辛千玉从兜里拿出房卡,说:“我和衷哥要开房,你也一起吗?” 李莉斯没想到辛千玉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一时怔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汤玛斯在旁边站着也目瞪口呆,心里却暗暗批评老板这个小男友不但工作能力弱,得靠老板解决问题,还对女人没有风度,粗鄙无礼。 辛千玉下巴微微扬了扬,嘴角勾起一个傲慢的弧度:“开玩笑的,别生气啊。” 李莉斯气的要死,但只能干笑两声:“呵呵,怎么会生气?” 辛千玉挽着宿衷的手臂,大步离开了会场,一路走到了电梯门口,并用房卡刷了电梯楼层。 宿衷看着亮起的楼层灯,看着辛千玉:“你真的提前开了房?” 辛千玉冷笑:“我住这酒店。” “哦。”宿衷点点头。 辛千玉心里却挺冷的:“你不知道我住哪个酒店?” “你没说。”宿衷说,“所以我不知道。” 辛千玉语气更冷:“我不说,你就不知道?那为什么你知道aa协会的事?” “是你同学告诉我的。”宿衷好像听不出辛千玉语气里的潜台词,只是诚实地回答辛千玉提出的问题,“他提示我,我应该帮你解决问题。” “为什么?”辛千玉眯起眼睛,“你们都觉得,这个问题我不靠你就解决不了吗?” 宿衷从来没看过辛千玉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十分意外,又觉得招架不住,竟不知该说什么,便选择了沉默。 而沉默,在这一瞬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回答。 第20章 入V三更合一 叮咚,电梯门打开。 辛千玉快步走出了四四方方的电梯,迈着怒气冲冲的步伐往酒店房间去。宿衷跟在他背后,不紧不慢。可能是他腿比较长吧,跟着快步走的辛千玉也不显狼狈。 二人走进了房间,辛千玉便先解开了束手束脚的西装,露出里头穿的白衬衫。他急火攻心,身体微微发汗,衬衫贴着他汗湿的腰背,犹如画作。 宿衷看着这腰肢,就像是小孩子在看见了白花花的米缸,定要伸手摸上一把搅动搅动才肯罢休。 只是宿衷的手刚搭上辛千玉的腰,就被饱含怒气地拍开了——“啪”的一声打开了他的手,宿衷满脸错愕,像是犯了事而不自知的孩童。 辛千玉气汹汹:“你干什么!” 宿衷生平第一次见辛千玉对自己发火,不知如何是好,哑然站着,不知所措。 辛千玉也不记得自己要装什么可怜虫、小白花了,他指着宿衷的鼻子就来一套情侣吵架必备语录:“为什么给你发消息不回?” “再忙也不能好几个小时不看手机吧?” “我看你就是故意不理我的!” “之前理都不理我,说去美国就去美国,还说什么我们工作互不干涉。现在咋又来干涉我的工作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 “你根本不在乎我吧!” “你这个混蛋!” 这些话其实憋在辛千玉心里很久了,现在喷出来倒是爽快,但爽快也是一下子的,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骂了一通之后,辛千玉便抄着手瞪着宿衷,等待宿衷的回应。 宿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那精密机器般的大脑居然也过载了,内存烧起来,脑袋发热,整个宕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傻愣在那儿跟根木头似的。 看着宿衷还是那个平静寡言的模样,辛千玉发觉自己刚刚一套组合拳全打在棉花上了。 你再怒火中烧、重拳出击有什么用?人压根儿不接招。就是你一个人折腾,伤心是你一个人的,寂寞是你一个人的,热恋是你一个人的,现在连吵架都是你自己一个人! 愤怒如火,平息如烟,辛千玉双眼发红,捏着拳头说:“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我……”宿衷终于反应过来,开始要说话了。 “算了。”辛千玉别过头,“我不想听你说话。” 宿衷便安静下来了。 但宿衷也看出来辛千玉现在很难过,他便试图靠近辛千玉,想抱抱他,却被辛千玉一把推开。辛千玉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你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宿衷听话地走远了。 辛千玉却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而沉默加剧了这种阴郁感。 轮憋气,辛千玉自认是憋不过宿衷。 宿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跟乐山大佛似的,看起来能坐在那儿一千年不动弹都行。 辛千玉沉不住气:“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宿衷一脸无辜:“你不想听我说话。” 辛千玉怒而拍桌:“那你过来安抚一下我也好啊?” 宿衷更无辜:“你让我离你远一点。” 辛千玉气得银牙咬碎:“那么听话?那我让你跟我分手,你要不要听?” 宿衷怔住了,这刻的模样真十足十的石雕一般了。 辛千玉总算在宿衷平静跟大海似的眼神里寻到波澜了。 这好像是他们交往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宿衷能流露出情绪起伏的样子。 宿衷茫然,还带着失措,那样子——竟然让辛千玉觉得痛快。 “怎么了?”宿衷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虚弱。 辛千玉从未听见宿衷这样说话。 宿衷的声音从来都是平而冷,像是siri,只是音色更自然流畅一些。哪里有这样颤声说话的时刻? 能打碎宿衷这一份机械的平静,让辛千玉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感——然而,更多的确实心酸。 辛千玉觉得很心酸,为自己,也为宿衷。他其实不希望宿衷难过。 辛千玉平伏下来,用一种温和而不带感情的语调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冷静冷静。” “我不明白。”宿衷显得很无助,“你是真的想分手吗?” 辛千玉默然半晌,在宿衷无助的眼神里,终究是于心不忍,便说:“不是。” 宿衷立即松了一口气,如得了大赦一样:“不是就好。” 说着,宿衷又问:“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宿衷问得很认真,坐在沙发上挺直身体微微前倾,双膝并拢,拘谨得像一位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 辛千玉却没有耐心给他课外辅导,捏了捏鼻梁,说:“我也说不准。”说着,辛千玉又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有什么等我这个项目干完了再说。” “好。”宿衷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宿衷就往门外走,只是他一步三回头,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完全没被辛千玉察觉。辛千玉自顾自垂头,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感伤之中,完全没留意到宿衷看他的眼神。 翌日,辛千玉看着手机只有合作方的电话,而没有宿衷的来电。他自嘲一笑:唉,果然如此啊。 虽然这样,辛千玉还是收拾心情,和朱珠一起去aa协会签合同。 这次,上有怀德先生关照,下有吕蓓卡服软,合同很快就得到了签订,双方谈得很畅快。仿佛之前拦着辛千玉不让进办公室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辛千玉工作顺利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宿衷耳里。毕竟,怀德先生自认为是卖了个人情给宿衷,辛千玉签好合同后,肯定会把消息告诉宿衷的。 宿衷知道后,淡淡道谢。怀德先生也发现宿衷这个人很冷的,但宿衷是陈先生介绍的,而陈先生所在的银行是aa协会的主要赞助商之一。那怀德先生自然会觉得宿衷的冷淡是可以接受的。 挂了电话后,宿衷仍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宿衷的助理汤玛斯和李莉斯关系不错,便告诉李莉斯宿衷看起来心情不佳。 “老宿心情不佳?!”李莉斯大惊失色。 “是啊!”汤玛斯也一脸惊讶。 宿衷心情不佳,确实是大新闻。 因为在汤玛斯和李莉斯等人眼里,宿衷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存在“心情”这种东西。 他们公司不夸张的,分分钟几十亿上下,就算是资深的合伙人,也经常会随着市场波动而出现情绪波动,而这种波动是和市场的波动程度成正比的。但是,身为公司最年轻的合伙人,宿衷反而是最淡定的。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挣了是那样,亏了是那样。别人夸他是那样,别人损他,他也是那样。 宿衷就是那样。 所以,大家开始私下调侃,说宿衷的ai算法那么厉害,可能因为他本人是最接近ai的存在。冰冷、准确,没有感情。 这样的宿衷,怎么会存在“心情”这种东西呢? 什么“心情不佳”,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 然而,李莉斯却隐约觉得,宿衷确实是心情不好,而且很可能和昨晚见了辛千玉有关。 除此之外,李莉斯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因此,在lunch-break的时候,李莉斯拎着三文治跑到宿衷办公室,笑着问他:“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嗯?”宿衷原本也没看李莉斯,听到李莉斯这句话,才将注意力分给她,“我……不清楚。” 毕竟,宿衷不觉得自己和辛千玉吵架了。但辛千玉的表现却相当怪异,用“吵架”来形容好像也不过分。然而,吵架不应该是双方面的吗?他自己没有跟着吵起来,应该就不算“吵架”吧? 宿衷以冷静客观的角度描述了昨晚和辛千玉争吵的内容,李莉斯听到后,眸光一闪,便笑道:“啧,没事,你别担心,不就是闹闹小别扭。” “是吗?”宿衷很困惑,“可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没事,谈恋爱都是这样。”李莉斯用过来人的口吻说。 宿衷又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分手,过后又改口吗?” 这一点让宿衷十分介意。 听到“分手”那两个字时,宿衷感到心口一阵钝痛,那是一种陌生的、让人不适的感觉。他不愿意再经历一遍。 李莉斯便说:“这很简单啊,很多小年轻激动起来,都会拿分手当威胁的。就是想看你难过,逼你承认你在乎他。虽然很幼稚,但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威胁?”宿衷愕然,“这居然是威胁吗?” “难道不是吗?”李莉斯说,“你有没有产生危机感?” “有。”宿衷干脆地承认,辛千玉说分手,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压力。那一刻,他确实是被威胁了,犹如刀被架在脖子上,只要辛千玉愿意将“分手”两个字收回,宿衷什么都能答应他。 李莉斯叹了口气,用老成的口吻说:“这可不行啊,这样的行为是不能被纵容的。你想想啊,要是他尝到了甜头,以后动不动就拿分手当威胁,你们倆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还有这种事?”宿衷很惊讶,同时也有些失措。 光听到辛千玉说一次分手,宿衷就那么难过了,他可承受不来辛千玉动不动说这个。 但李莉斯的话,宿衷也没有完全听信。 作为数据分析师出身的人,宿衷还是会多方面听取意见。 华尔街很多公司都设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室,里头有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为员工服务。毕竟,这儿的工作压力是很大的,心理咨询也成了很必要的东西。 宿衷便去找心理咨询了。 ——这还让心理咨询师吃了一惊。 毕竟,宿衷看起来是最抗压的人,谁也没想到他会找心理咨询师求助。 然而,宿衷很快说明来意,表示他工作没压力,就是想问问男朋友拿分手当威胁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 心理咨询师反而觉得更惊讶:就宿衷还能有男朋友呢? ——当然,他很快就会没有了。只是后话。 宿衷做事一板一眼,既然辛千玉说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等我项目结束了再聊吧”,宿衷就不与辛千玉说话,而且一直等辛千玉项目结束。 辛千玉那边则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单方面的“冷战”了。 在aa协会成功签约后,协会主席怀德先生还亲切地与辛千玉合影了。吕蓓卡在一旁看着,冷汗都要流下来,就怕辛千玉会跟怀德先生告状。与此同时,吕蓓卡又觉得很奇怪:看起来怀德先生好像和辛千玉很熟啊,那他签约应该很容易,为什么还专门找我痛脚逼我就范? 当然,吕蓓卡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她越发觉得辛千玉是不能得罪的,顺着怀德先生的话头,说不如以后都和辛千玉交接好了。这话说出口,等于是将辛斯穆踢下来。 辛千玉觉得吕蓓卡这样也挺不厚道,收了辛斯穆那么多钱,现在说倒戈就倒戈——不过仔细一想,吕蓓卡本就不是什么厚道人。只可惜辛斯穆投进去的钱了。 正如辛千玉所说的,能不送钱就不送钱,送出去不一定能回本,还是犯法的,多不值得。 怀德先生乐得卖人情,他又不认识辛斯穆,辛斯穆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小人物。而辛千玉则不然,他是赞助商爸爸的朋友的男朋友——虽然听起来有点儿绕,但怎么看,天秤都该往辛千玉那边倾斜。 于是,怀德先生发话,给予玉琢集团考点授权之余,还要介绍辛千玉认识权威的教育认证机构负责人。也就是说,辛千玉能利用这样的资源帮助集团内部更多的学校获得权威国际认证。 这样的好消息迅速传回了集团总部。老爷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毕竟,老爷子一直希望自家学校能有更高的国际认可度,旗下学校要多拿权威认证,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辛斯穆也为了这个奔走牵线作出不少努力,没想到,辛千玉一周之内就把线给牵上了。 辛斯穆也苦笑起来,只说:“还是小玉命好。” 这句“命好”,特别有意思。 有心人一听,就能品出味来:辛斯穆这是觉得辛千玉本事不大,就是命好,有贵人相助呗。 老爷子笑笑,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命好是一切的根本。谁不希望项目交到一个幸运的人手里?” 辛斯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儿酸了,便微笑道:“是啊,小玉一定能带旺我们的项目的。” “嗯,小穆,你也挺忙的。”老爷子道,“海外项目就交给小玉吧。他年轻,精力旺盛,能到处飞,而且又留过学,更懂得如何和外国人交流,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既然能开这个口,就是已经想好了。问“你觉得怎么样”,也就是客套客套,辛斯穆还能觉得怎么样?辛斯穆只能说好,并将海外项目拱手相让。 好几家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教育认证机构都在美国,和他们打好关系对玉琢集团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此外,还有一些文化和教育方面的ngo可以帮玉琢集团提高影响力。怀德先生非常慷慨地带辛千玉参加了行业内部的聚会,让他去结交更多国际教育领域的大人物。 虽然,怀德先生说是和辛千玉投缘,觉得辛千玉机灵聪敏才欣赏他,帮助他。但辛千玉自己心里明白,这些机会恐怕都是沾了宿衷的光才得来的。 难道辛斯穆不机灵?不聪敏?不值得欣赏吗? 辛斯穆和aa协会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了,也只能靠砸钱赢得吕蓓卡的支持。这几年下来,辛斯穆和怀德先生才吃过三五次饭,交情非常浅。 全球每年有几百万考生参加aa协会主办的考试。因此,全世界都有求着与aa协会合作的教学机构。在怀德先生看来,玉琢集团不过是全球几百上千家上赶着给aa协会送钱的机构之一。对辛斯穆,怀德先生自然是俯视的。 只是,辛千玉却不一样,辛千玉比辛斯穆的份量重多了。归根究底,因为在怀德先生眼里,辛千玉不是玉琢的人,而是m-global的人。 从前,大家提起m-global都竖起大拇指,听说宿衷跳去华尔街都十分歆羡,辛千玉对此还没什么实感,觉得不就是换了个工作地点嘛。现在,辛千玉总算切身体会到了m-global的影响力——或者像阿晓说的“资本的力量”。 辛千玉也更加明白到,为什么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折腾公司上市的事。这年头,还是资本为王。 事实上,辛千玉知道自己是应该感谢宿衷的。因此,m-global要办新宴会,宿衷叫辛千玉一起去,辛千玉也放下“冷战思维”,一口答应了。辛千玉问宿衷:“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怀德先生的?” 宿衷回答:“我的一个客户是aa的赞助商。” 辛千玉奇怪:“什么?你还让客户帮你做事?” “不是帮我做事,是帮我一个忙。”宿衷又道,“而且,我认为我和客户之间是平等的。” 辛千玉咽了咽,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小王子,现在看来,宿衷才是小王子。一个对待客户都爱理不理的打工人不是小王子是什么? 然而,宿衷就算对客户冷冰冰,客户还是很喜欢他,愿意把大笔资金交到他手上。 就因为宿衷能把资金管理得非常好。 宿衷的名号闯起来了,有的是客户抢宿衷,从没有宿衷抢客户。 宴会上,还有人主动找宿衷攀谈:“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是这样的,我这儿有十亿……” 宿衷淡淡说:“很抱歉,我这年度的基金和资产管理数量已满,暂时不打算安排新的计划。” 那人不死心地说了半天可以给他多多的佣金,但宿衷不为所动,他计划好了管理多少就是多少,别说是十亿了,就算是一百亿,都不能破坏宿衷的原则。 那人被宿衷拒绝狠了,默然半天,又问:“那下一年什么时候开放预约?” 辛千玉站在旁边,差点噎到:在宿衷身上,辛千玉深切体会到“恃才傲物”四个字的意思。 辛千玉去了一下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又碰到刚刚那个拿着十亿请宿衷开专户的人。辛千玉朝他微微一笑。那人却走到辛千玉面前,看来是专门来堵辛千玉的。 辛千玉蹙眉:“有什么事吗?” 对方非常客气地说:“我们公司在教育领域也有一定影响力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集团的学校快速通过高校联盟认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辛千玉不觉得自己魅力多大,能让这个大老板打听自己的事,还忽然抛橄榄枝,多半还是沾了宿衷的光罢了。辛千玉为人不喜欢转弯抹角,就直接说:“谢谢你,不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已经在推进了。还有,其实我和宿衷之间从不过问对方的工作的。如果你想让我让他改变工作计划,恐怕是行不通的。” 对方却笑了:“既然你说话这么直接,那我也直接来了。你之前出了事,宿衷不就为了帮你擦屁股而破坏原则,多接了一个客户吗?我想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不介意再拉我一个客户的。” 辛千玉怔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情。 原来,阿晓的上司是陈先生。陈先生想找宿衷管理银行资产,宿衷以这服务名额已满为由拒绝了。阿晓那天在咖啡馆见了辛千玉和宿衷之后,便萌生了帮上司解决难题的想法,劝宿衷出手。宿衷听从了阿晓的话,破例帮陈先生做事,作为交换,陈先生能让aa协会将辛千玉奉为上宾。 知道内情后,辛千玉脸色都变了,心里滋味更是复杂,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动以及感谢才是,然而,事实上他的情绪却变得更低落了。 辛千玉对着这位厕所堵人的老板也更没好脸色:“对不起,我不清楚你说的事情。不过,我确实不会干涉他的工作。请你不要缠着我!” 这位老板脾气也上来了,只冷笑说:“行,你不爱管就别管。反正华尔街还缺基金经理吗?我就是听说他不错,才多点耐心和诚意。他对我的提议不感冒就算了。你凭啥给我脸色看?你算什么东西?你最大的出息不就是能和宿衷干两炮,让他爽了之后施舍你两个钱?” 辛千玉何曾受过这种奚落,脸瞬间涨红,拳头硬了,真想直接打扁这人鼻子。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这位老板有句话说得对,辛千玉还真的没本钱给这位大老板脸色看。 如果辛千玉控制不住自己,给了对方一拳,他自己是爽了,但宿衷就得替自己周全。他不想如此。 从前,辛千玉以“英语老师”身份在宿衷身边的时候,就时常被凯文这样的人暗中鄙夷,认为辛千玉是高攀了宿衷。辛千玉一直都不太在意,主要是因为这不是真的。就像有人跑到乔丹面前说“你好矮啊”,乔丹是不会太在意的。当时,辛千玉有着身为玉琢集团大公子的光环,也不认为自己在基层工作拿几千块钱的薪水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他的规划里自己很快就会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因此,凯文他们这些苍蝇怎么嗡嗡的,辛千玉都能像骄傲的雄狮一样当它傻逼。 但现在不一样了。 辛千玉发现,自己不但离骄傲的本我越来越远,好像也离宿衷越来越远了。 别人说他辛千玉配不上宿衷,好像也已经不算是“狗眼看人低”的低级发言了 辛千玉给了老板一个冷眼,便回到了聚会区。这儿衣香鬓影的,但辛千玉感到一股浓烈的排斥感。辛千玉站在宿衷旁边,见很多人和宿衷说话,说的都是一些辛千玉听不太懂的事情。辛千玉果然像花瓶一样站在那儿,光好看没作用。更让辛千玉感到不安的是,连作为hr而非专业人士的李莉斯也能就他们讨论的话题发表几句见解,点头微笑,更跟上大佬们说话的思路,而辛千玉别说说话了,连他们说的东西很多都没听说过,就只能在那儿端庄大气地挺直腰背保持微笑。 他仔细研究,就会发现,没有人在乎辛千玉是谁。他们看的是宿衷的男伴。 因为,辛千玉引以为傲的公子爷身份,在这些人金融大佬面前啥也不是。他们从没听说过玉琢集团,而辛千玉要介绍也觉得拿不出手,像玉琢集团这种司,在大鳄眼中就是小鱼小虾。 辛千玉的不自在落在了李莉斯眼里。李莉斯便勾起红唇一笑,问辛千玉:“小玉,你觉得呢?” 这句话配搭李莉斯亲切的笑容,就像是怕辛千玉被冷落了,让他参与讨论。 然而,辛千玉连他们说的内容都搞不懂,更别说参与讨论了,李莉斯这么做只会让他难堪。 几位讨论者的眼光也落在辛千玉身上,似乎等他开口说话。辛千玉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我觉得大家的看法都很道理,但我更同意宿衷的角度,因为这个角度是很有趣的”这样毫无营养但能放之四海皆准的话。起码让话不落地,场面不尴尬。 没想到,这时候辛千玉电话响了。 辛千玉心里暗道“太好了,真是一个救命的电话啊”,脸上却露出抱歉神色:“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情,我去接一下。” 大家都很客气地点头。 辛千玉拿起手机走到安静的地方接起来,来电的人是他外公。原来是老爷子跟他说了一下安排,并告诉他,打算将集团的海外项目交给他,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具有挑战性的任务。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但还是很有雄心的。他不满足于只在国内开学校,更打算将集团扩张到海外,让集团拥有国际影响力,成为一个知名的教育品牌。对于海外扩张,一直困难重重,辛斯穆在这一方面表现也不太好,所以,老爷子看到辛千玉的潜力后,就决定对辛千玉委以重任。 辛千玉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压力很大,因为本国集团要在海外办学是很困难的,毕竟,英美在国际教育市场上已经形成了垄断,亚洲品牌想杀出一条血路是很难的。然而,辛千玉还是很高兴能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还这样雄心勃勃,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道理不热血,是吧? 答应了老爷子之后,老爷子就把项目相关的文件发给辛千玉了。辛千玉觉得这个宴会颇为无聊,现在又有活干了,放下电话后就找到宿衷,说自己有事,要先回酒店。 宿衷也不享受这样的宴会,便说:“我和你一起吧。” 李莉斯看着二人要走,便笑吟吟地说:“这么快就走了?” 辛千玉也意思意思地说:“是啊,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衷哥有事的话不用管我。” 宿衷说:“我没事,我送你吧。” 李莉斯又说:“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啊,像是一刻也分不开似的。小玉会不会打算就这样留在美国了?” 辛千玉懒得和李莉斯虚与委蛇,白眼一翻:“给你个建议,没事不要老是把关注放在别人男朋友身上,你能收获更多。” 李莉斯实在没想到辛千玉会这么直接,脸都白了,她忙露出委屈的样子,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宿衷只是好朋友。而且我知道他是gay,怎么会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呢?” 旁边汤玛斯看着,也很为李莉斯感到委屈,并且暗自认为辛千玉真的太没有礼貌了。 辛千玉一早就猜到李莉斯会是这个反应,也知道李莉斯并无明显越轨举动的情况下,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会招来话柄的。 但又怎么样? 辛千玉不在乎,耸耸肩说:“如果是误会了,那对不起。”说完,辛千玉就拉着宿衷走了。 李莉斯僵立在原地,表情更加尴尬。汤玛斯便好言相劝,但李莉斯完全听不进去。事实上,她不在乎汤玛斯的安慰,甚至乎,她都不在乎辛千玉的奚落。毕竟,有撬墙角的打算就要做好被正宫喷的准备。她在乎的是宿衷的反应。 而宿衷的反应就是——无反应。 在李莉斯的设想里,宿衷应该澄清地说“小玉你别多想,我和李莉斯真的只是朋友”,这样话会让辛千玉更生气,也能加速形成宿衷和辛千玉之间的裂痕。然而,宿衷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就很难办了。 李莉斯决定再添一把火,瞅着时间差不多,预计辛千玉和宿衷已经回酒店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李莉斯推测得不错,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辛千玉和宿衷已经回酒店了。 宿衷在酒店房间里接通电话,问:“有什么事?” 李莉斯捏着半带哽咽的嗓音说:“就是、就是我心里很不安,会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而让你和小玉吵架了?” “不会。”宿衷说,“我们很好。” 李莉斯心头一梗,又说:“嗯,那就好,那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解释,我和你之间只是普通朋友?” 宿衷说:“好。” 李莉斯就放心了,只要宿衷跟辛千玉解释,那就很容易让辛千玉生气。 挂断电话之后,宿衷就跟辛千玉说:“李莉斯让我跟你解释,我和她之间只是普通朋友。” 辛千玉又不傻,用脚趾头都知道李莉斯这举动安的什么心。他浏览着电脑里外公发来的海外项目文件,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了。” 宿衷显然察觉到一种冷淡。 从前,辛千玉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自己,很认真、很眷恋的。而现在,辛千玉更多的注意力在电脑里。宿衷有些不知所措,转了转脸,问:“你在干什么?” 辛千玉抬起头,对宿衷说:“哦,对了,我该告诉你这个,老爷子让我当集团的海外事业部总裁。” 宿衷点头,说:“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将开展一个新研究,为此,我大概会在美国多待一年。”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一怔:“一年?为什么又一年?” “因为研究有了新的方向,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数据。”宿衷回答,随后又说了一大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术语来解释他们的研究。 辛千玉听不懂研究,只听懂一年,他愣了愣,说:“那如果之后研究又有了什么方向,你会不会待了一年又一年?” 宿衷道:“这个概率很低。” 宿衷从不会把话说死,他说概率很低,基本上就是说不会的意思。 但辛千玉现在可听不得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辞,他冷笑:“来美国的时候你就没知会我,只说一年。现在要多一年,也不打算跟我商量。我看你一年又一年的,到时候怕连绿卡都拿了,早忘了你在亚洲还有个男朋友了吧?” “我记性没这么坏。”宿衷道,“不会忘记。” “那你记得你答应了只去美国一年吗?”辛千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勾动紧绷的琴弦所奏出的声响,“我看你根本不在乎我!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分手吧!” 宿衷没想到,时隔没几天,辛千玉又提了分手。 他固然心痛,但又警觉到了什么,他从心理咨询师和李莉斯那儿得知,伴侣频繁提分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宿衷定了定神,认真看着辛千玉。 辛千玉被宿衷这么一瞅,竟有些六神无主。 事实上,刚刚辛千玉蹦出那一句分手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惊愕过去,便生出一种期待。他期待宿衷露出上回提分手时那种脆弱的表情。 他期待看到宿衷不冷静、不沉着、为自己心碎的样子。 而当宿衷沉着地看着自己时,辛千玉浑身就像泡在冰水里一样充满冷意。 宿衷用那种研究者般认真又沉稳的语气说:“你不是真的想分手,而是在用提分手的方式来引发我的焦虑,从而缓解你的焦虑,或是促使我做出让步,对吗?” 辛千玉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掐住一样,呼吸不过来了。 宿衷摇头,说:“这样是不行的。” 辛千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如果他能冷静下来,自然能明白宿衷的话是理智的、合理的。但现在的辛千玉根本不想要什么理智、什么合理,他想要的是宿衷告诉他,自己多么在乎他。 宿衷又用说教似的口吻说:“你这样的行为只会伤害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话可以好好商量,不要拿分手当威胁。” 宿衷这平静又温和的态度,反而比谩骂和争执更尖锐、更能伤害辛千玉。因为焦虑而犯傻的辛千玉对比起有条不紊、头头是道的宿衷而言,简直是一个笑话。 “你是对我在美国的事情不满吗?”宿衷皱了皱眉,仿佛一个在代码里找bug的it工程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而不是提分手。分手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辛千玉的脑子一片混沌,宿衷喋喋不休的话更让他脑子要爆炸似的发涨发痛。辛千玉打断他的话:“是不是我提分手了,你也不会改变主意?” “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关……” “我问你,是不是,我提分手了,你也不会改变主意!”辛千玉在“是不是”三个字上着重强调,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是不是?你只答我,是不是!” “是。”宿衷答,“我希望你明白,提分手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辛千玉头脑里有一根弦一下崩了。 瞬息之间,他没了头痛欲裂、没了天人交战、没了忐忑不安,只剩一种死一样的沉寂。 他的目光失去光彩,却又更为淡然,他看起来和宿衷一样平静了。 “算了,”他用像是机械一样的语调说,“我们分手吧。” 宿衷也怔愣了。 辛千玉道:“这次是认真的。” 辛千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硬下心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宿衷也显然不知道事情怎么急转直下走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大脑再一次过载,完全运转不起来,又变成一块很好看的木头美人。 辛千玉一挥手:“你相信你会尊重我的决定,对吗?” 这个时候,宿衷稍稍回过神,犹如机械人一样脖子转动:“什么?” “尊重我的决定。”辛千玉说,“你是这样的人,不是吗?讲理智、讲原则。我既然认真提出分手,相信你也会尊重。” 当辛千玉提到“尊重”两个字的时候,宿衷不得不点头:“嗯,我尊重你的决定。” 辛千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宿衷确实是一个讲理智、讲原则的人。分手这种事情,确实是如此。若一方坚决分手,那另一方是应该尊重的。 宿衷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心腔像被挖掉了一块:“你是坚决要这么做?” “我是。”辛千玉鼓起巨大的勇气回答,头却垂下,不敢直面宿衷,唯恐一看到宿衷的脸就软下心肠。 大概避免自己的心神再次为宿衷痴迷,他立即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 宿衷遵守着社会规范,在对方下逐客令之后,他点头离开。 然而,宿衷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困顿,好像背着一座山似的。他忍不住回头看辛千玉,却只能看到辛千玉决绝的背影。 越来越远,一步一步,他离辛千玉越来越远,直到房门关上,他的视线完全被隔绝。 这是宿衷最后一次见到辛千玉。 直到两年后。 第21章 再遇 在与宿衷分手之后,辛千玉身上生出了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拼劲。 又或者,辛千玉总算这么拼,从前拼劲用在了宿衷身上,看起来就不拼了。现在没了宿衷,他全神心投入在海外项目上,很快就展露了属于他的光彩。 辛千玉成为了海外事业部总裁,一年之内,主持收购了一家在马来西亚的高端私立教育集团,实现了玉琢海外扩张的第一步。 这价值五亿美元的项目的顺利完成,让辛千玉不仅在玉琢集团站稳脚跟,更让他在业内声名大噪。他开始听少了“你真有个好外公/好妈妈”,听多了“你外公/你妈妈真有福气”。 完成了这个项目之后,辛千玉又马不停蹄地开展了收购新加坡某教育集团的工作。 当然,与此同时,辛斯穆也没闲着,她知道海外项目固然重要,但集团立足国内,国内项目才是根本,她再这方面十分努力。而聪明人的努力一般都是很有成效的。 辛千玉和辛斯穆就像两匹骏马,并驾齐驱地拉着玉琢集团这辆马车飞速往前奔驰。 而他们一个主国内、一个主国外,暂时也相安无事,维持风平浪静的表面和平。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在第二年被打破了。 这一年可以被称作是“魔幻元年”,黑天鹅事件频发。辛千玉看着美股两次熔断的新闻,都快目瞪口呆了,心里居然突然闪过宿衷的名字:他的私募基金不会受影响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后,辛千玉的心猛地一跳:我想这个干什么? 他迅速摇头:关心他干什么?我还是关心我自己吧! 在黑天鹅事件影响之下,玉琢集团旗下的所有学校都停课,业务也陷入停摆。原本大家还寄望海外学校能带来收入,然而,很快海外学校也开始停课。 长期停课和招生业务受挫对集团的现金流产生了巨大的挑战。原本,像玉琢集团这类型的公司现金流是非常健康的。然而,问题出在近期集团斥巨资收购了两所海外教育集团,原本他们还能寄望集团的扩张能带来更可观的收入,现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集团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为此,老爷子立即叫停海外扩张计划,将重点转移到上市计划上。 其实,玉琢集团计划要上市都计划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连咨询公司都没有正式签过。这主要还是老爷子顾虑很多。不像大部分的创始人,他首先的担心并非失去对公司的控制力。他最关心的就是所有咨询公司都提出的一个问题“你们公司的家族氛围太浓厚,如果想上市的话,得改变作风”。 老爷子是个看中亲缘和宗族的人,要他狠下新来和亲兄弟明算账,他是很难做到的。 直到现在,他才下定了决心。 决心不是他自己下的,是市场环境给他下的。 因为,集团现在失血严重,要是想办法尽早回血,恐怕就得出大问题了。 老爷子便在董事会上宣布,要加速搞上市,尽快筹措资金度过难关。 辛千玉和辛斯穆自然都自告奋勇,要主管上市事项。 辛千玉说自己的优势是头头是道:“我虽然年轻,但也办过两件大事,进行了收购。所以,我是有金融方面的经验的……” “收购和上市可是两回事。”辛斯穆语气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而且,你这样毛遂自荐固然很勇敢,但如果没有详尽的计划的话,那就只是年轻人的冲动罢了。” 辛千玉轻挑眉毛:“难道小穆姐有什么详尽的计划?” “详尽不敢说,但已有了雏形。”辛斯穆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方案书,“这是我这大半年来找了一些业内人士咨询过后,对比了很多意见而草拟的一份方案。” 看到辛斯穆拿出完整的方案后,辛千玉脸色微变:他知道自己这回是落了下风了。 听到辛斯穆说“这大半年来”后,辛千玉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两年,辛千玉一直为收购项目而奔波,国内国外周围飞,忙得脚不沾尘,哪儿有闲工夫想这个?而辛斯穆就不同了,她镇守国内大本营,虽然忙,但都是按部就班的功夫,因此,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上市计划。 前几年,老爷子就念叨着上市了,辛斯穆看在眼内、记在心内。这大半年遇到了黑天鹅事件,辛斯穆凭借敏锐的直觉,判断集团资金流很可能出问题,上市救急会成为必然之举。她便立即将精力放在咨询上市上,花大半年的时间集思广益,制作出一份漂亮的方案。 辛千玉感到措手不及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对辛斯穆的尊敬:姜还是老的辣。你小穆姐就是你小穆姐。 辛斯穆的方案非常详尽,更难得的是她敏锐的触觉和主动的精神,老爷子翻看了一下,也颇为满意:“那上市的事情就交给你?” 辛斯穆正要欣然点头,辛千玉却不死心地提出反对:“我看这个计划还是挺粗糙的,还有一些未尽之处……” “这只是雏形,是初稿,当然不是完美的。”辛斯穆淡淡微笑,“但起码有个雏形是吗?” 辛斯穆这话算损“起码有个雏形”,意思是:老娘起码有个雏形,你有个毛线。还敢跟老娘叫板? 辛千玉却说:“我其实也有一点想法,只是之前大马、新加坡两边飞的时候没落实到书面上。这样吧,我这个月内也给一份方案大家看看?” 辛斯穆皱眉,正要反对,辛慕却开口说:“是啊,多个意见都好的。集思广益嘛!再说了,小穆你这方案是大半年搞出来的,难道害怕被咱家小玉用一个月写的方案打败吗?” 辛慕这话殊不客气,但她是长辈,辛斯穆也只能忍让。然而,辛斯穆的老爸是辛慕的大哥,是不用忍辛慕的,当场就怼起来:“一个月能写出什么?时间就是生命,我们集团每天都在亏钱,可耗不起啊。” 辛慕柳眉倒竖,正要反驳,老爷子就一锤定音了:“好了,都别吵了。既然小玉有想法,我们也该听听,这样吧,半个月时间。小玉和小穆俩人都做一次汇报,董事会投票决议,够公平、够民主了吧?” 既然老爷子发话了,大家便都点头答应。 在众人面前,辛慕自然表现得对儿子信心满满,但等散了会,辛慕也拉着辛千玉说:“你真的有办法搞出一份更好的方案吗?” “我有个屁的办法!”辛千玉也不装逼了,老老实实地说,“我这阵子为了海外项目忙得拉屎都没时间擦屁股,哪儿有功夫想这个?” 辛慕瞪大眼睛:“那你还说你有想法呢!” “我总不能不战而败吧!”辛千玉摊摊手。 辛慕笑了:“也是,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呢。” 说着,辛慕顿了顿,道:“朱璞的女友不是干这个的吗?你去和她聊聊呗。” 说起来也真是邪门,辛千玉刚分手不久,朱璞就交上了女朋友了,简直像是吸了辛千玉的桃花运似的。 辛慕对朱璞关心不够,以为朱璞女友是金融行业的,其实不然。朱璞女友名叫米雪儿,她实际上是个财经记者。 不过,和宿衷分手之后,辛千玉确实不认得几个干这行的了,也只有米雪儿算沾点边。 他便跟米雪儿求推荐几个靠谱的顾问。 米雪儿听到辛千玉的话,都笑了:“你要半个月出一份亮眼的方案?能帮你办到这个的顾问得是什么级别的天才?” 辛千玉笑道:“我不用他写一份‘从无到有’的,只要有点水平,能在辛斯穆的方案基础上修改的就行。” 米雪儿闻言皱眉:“你要只是拿辛斯穆的方案改动一下就上交,肯定不会得到支持的。”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抄袭狗吗?”辛千玉说,“我只是要个模板罢了,核心的东西还是我的。” “行吧,”米雪儿看了看手机,“刚好今晚有个行业聚会,我带你过去认识几个顾问,你看谁顺眼就找谁吧。” 辛千玉上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在两年前的曼哈顿。 他和宿衷一起出席了金融巨子云集的聚会,并扮演了一个不太称职的花瓶。当时,没有人当他是独立的人,他的身份仅仅是“宿衷的男伴”。 而今天,他来到这儿的时候,气焰就足了些。虽然他还不足以和华尔街大佬并肩,但近期的并购项目还是让他在本国金融街有了一点儿的知名度。 能干金融这行的鼻子都很灵的,很多做咨询的都知道玉琢集团近期有上市计划,因此,顾问们看到辛千玉就迎上来,眼神充满期盼就像火车站的摩托佬。 辛千玉微笑着收下他们的卡片,又扭头低声问米雪儿的意见。米雪儿说:“这些都挺好的,不如你挑个最帅的吧。” “这么肤浅?”辛千玉一怔。 “不是肤浅,是风水。你懂吗?一命二运三风水。”米雪儿一脸认真地说,“长得帅的人一般面相好,时运高,旺财!” 辛千玉听到这位海归研究生说出这样迷信的话来,忍俊不禁:“你讲真?” “当然啦!”米雪儿点头如捣蒜,那妄图用玄学解释颜控的样子倒很好玩。 辛千玉却道:“别开玩笑了,你就说给我介绍个靠谱的吧。” “啊,我有一个不错的人选。”米雪儿拉着辛千玉往会场另一端走,“性格挺好,做事认真,最重要是——” “长得帅?”辛千玉问。 米雪儿点头不迭:“你真懂我。” 米雪儿拉着辛千玉在人群里穿梭,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辛千玉眨了眨眼,嘴角浮起一抹冷淡的轻笑:“这不是大卫?” 大卫看见辛千玉,也有些意外,但他也听说了玉琢集团着急上市的事情了,便眯起眼睛,不冷不热地笑。别看大卫名字有个“大”字,但心眼特别小。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对宿衷进行封杀。而宿衷不但躲避了他的封杀,还飞上枝头了,这真的狠狠打了大卫的脸,以至于大卫现在还耿耿于怀。想起当初辛千玉也曾站在宿衷身边对自己冷嘲热讽,大卫就连带着把辛千玉也记恨上了。 大卫抬起下巴:“哦,这不是玉琢的少爷吗?” 现场不少人对辛千玉这位“玉琢少爷”很客气,倒不是因为玉琢集团多厉害,而是看中了玉琢集团准备上市,许多人都想着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但大卫却不必为这一杯羹而对辛千玉折腰。说到底,大卫是买方,而且背靠大公司,身居高位,傲起来自然是肆无忌惮。 大卫自顾自地说:“玉琢集团现在财政很吃紧吧?怪不得要紧着上市捞钱。其实上市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行,不如上门找我,说不定我愿意投资,帮你们玉琢解解燃眉之急呢?” 辛千玉冷笑:“嗯,如果我有需要,一定会找你们老板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打工仔还不够资格和我叫板! 大卫也冷笑:“玉琢这点规模,我们老板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我这个打工的,几十亿的小钱还是能拍板的,不像你们小门小户的几十一百亿就是倾家荡产的大事了!” 这话很不客气,听得辛千玉有些恼火。但米雪儿却小声说:“大卫说的是真的。” 辛千玉心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是输人不输阵好吗! 辛千玉挺起胸膛:“噢,既然是这样,不知大卫兄你身家有几百亿啊?” 大卫噎住了。他公司是有钱,但也不是他的。虽然几十一百亿的钱能经大卫的手,但不能进大卫的口袋啊! 趁着大卫词穷,辛千玉便不恋战,高傲地带着米雪儿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米雪儿和辛千玉走到另一端的时候,人群骤然安静了不少,很多人都停止了交谈,齐齐看向同一个方向。 目光的焦点在一个姗姗来迟的来宾身上。 那人一身雪白西装,水晶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使他有一种隔绝红尘的淡然之美。 看到他,辛千玉的呼吸好像都突然停止了。 米雪儿凑到辛千玉耳边,说:“你不知道吧,这个人叫宿衷,可牛逼了。” 第22章 耀眼新星 这两年来,无论是朱璞、朱珠还是辛千玉,都好像将“宿衷”这两个字设成了屏蔽词,谁都不会提起,就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因此,作为朱璞新任女友的米雪儿也并不知道辛千玉曾与宿衷交往过。 米雪儿还以为,辛千玉不认识宿衷呢。 至于辛千玉看到宿衷时眼中的“惊讶”,米雪儿只当是“惊艳”。就是米雪儿自己第一次看到宿衷的时候也是眼都直了。 米雪儿以为辛千玉不认识宿衷,便在辛千玉耳边开始介绍:“宿衷是m-global的亚太区总裁,刚从华尔街回来的。衣锦还乡,非常辉煌,真可谓最耀眼的新星……” 辛千玉憋着一口气,保持微笑:噢,可真他妈的耀眼啊。 所谓的“耀眼”,就是自带光环。 宿衷身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光。 他站在那儿,立即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人们自发地围着他,对他进行恭维,意图获取他哪怕一星半点的注意力。 因为太多人在争夺宿衷的关注,多得让宿衷都应付不过来,宿衷自然没留意到宴会角落还有辛千玉这位“老熟人”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耀眼新星”的人生吧,看得到他的人总是比他看得到的人多。 久别重逢的昔日爱侣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但对方的眼里却落不进自己的身影。 这真是讽刺。 辛千玉自嘲地一笑:两年前,他在这样的聚会里被宿衷衬得黯然,经过两年的努力,辛千玉自认为已经挺有出息的,但还是和宿衷没法比。从前他还能当当宿衷的配件,顺带沾光。现在他只能沦为路人甲,无人问津。 宿衷站在那儿,还是那么好,侧颜的线条犹如最高超的画匠一笔而成那样流畅,水晶灯倾下的光缀着这完美的轮廓,更替他的美貌添上一圈超脱凡俗的光华。 这是一张让辛千玉当年就一见钟情、非他不可的容颜。 时隔数年再见,惊艳依旧。 辛千玉的心快速跳动,却带着几分艰涩。和初见时那种雀跃的悸动不一样,这次的心跳是凝涩的,好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被迫重新转动一样,艰苦卓绝。 辛千玉垂下目光。 “小玉,你没事吧?”米雪儿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辛千玉捧心道:“嗯,这儿有些闷。我想先回去休息。” 米雪儿见辛千玉状态不好,便开车送辛千玉回家。 在车上,辛千玉意识到,宿衷现在真的是很有名。米雪儿这样的小女孩见了宿衷一面、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已经很兴奋了,在车上喋喋不休地赞美宿衷:“宿衷你知道,全球黑天鹅事件,很多基金的模型都崩了。就他的表现良好。他不但是m-global的大股东,还开发了一个管理着几百亿美金的智投平台——说起来,他明明可以留在华尔街总部当大亨,却毫不犹豫地跑回国,大家都很好奇是为什么……” 辛千玉心里沉沉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故作嘲弄的一笑:“你老夸他干什么?不怕朱璞吃醋?” “他能吃什么醋啊?”米雪儿不以为意,“而且我只是欣赏宿衷。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选择回国……如果能做一篇他的专访就好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很孤僻的,基本上不接受采访。” “我不知道?”辛千玉淡淡一笑。 “嗯嗯……宿衷这个人很奇怪,传闻他有社交障碍。”米雪儿将听到的八卦一股脑地倒出来和辛千玉分享,“还有人说他一直没对象,是因为他x无能。” 辛千玉正要喝水,差点喷出来:“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惜了,他这么帅。”米雪儿摇摇头,“天妒英才。” 辛千玉勉强镇定下来,说:“你们怎么知道他没对象?” “他怎么会有对象啊?别说对象了,你看他上宴会连个伴都没有。”米雪儿持续八卦,“大家都说,他是个怪咖,独来独往,就连参加宴会都从不带伴,就一个人!” 听到米雪儿这么说,辛千玉心头忽然滑过两年前宿衷说的话“如果你不在,我就一个人”“只有你可以”…… 明明是两年前的事了,辛千玉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言犹在耳。 简直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辛千玉摇摇头,努力将这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甩出脑海。 米雪儿见辛千玉满脸苦恼的,便关心地问:“怎么了……还在烦恼呢?” “嗯?什么?”辛千玉有些茫然。 “就是顾问的事情……”米雪儿说,“你放心,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搞出个优秀的方案的。” 辛千玉这才回过神来:对啊,我现在还是应该想想上市方案的事情怎么办。 这两年的高强度工作生活已经让辛千玉锻炼出钢铁般的意志和超人的专注力。只要他一把心投入工作之中,外界就算飞机火箭轰炸他都不为所动。更别说这次和宿衷的一次小小意外重逢了——要说“重逢”,好像也不恰当。“重逢”应该是双方的吧,他这样单方面的瞧了宿衷一眼,对方却眼角都没瞅见他,哪能称得上“重逢”呢? 要说因为在人群里看了宿衷一眼就从此神不守舍、辗转反侧,那是十八岁的辛千玉才干得出的事。 十八岁很美好,但辛千玉已经回不去了。 辛千玉听从了米雪儿的建议,从几个专业水平差不多的咨询顾问之中选了一个最帅的,委托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起草了一个方案,赶在ddl之前死出来。 不过,时间真的太短了。 辛千玉其实也尝试找老爷子求宽限,老爷子就说:“时间就是金钱,你知道集团开一天工要花多少钱吗?拖ddl亏掉的钱你赔我?” 辛千玉满脸心悦诚服:“外公,您说得对!我马上回去赶工!死都死一份方案给您!” 而帅哥顾问也找辛千玉问能不能宽限,辛千玉就说:“时间就是金钱,你知道集团开一天工要花多少钱吗?拖ddl亏掉的钱你赔我?” 帅哥顾问满脸心悦诚服:“辛公子,您说得对!我马上回去赶工!死都死一份方案给您!” 帅哥顾问的工作效率让辛千玉颇为满意,为此,他还请米雪儿这个“中间人”吃饭以作答谢。 米雪儿却之不恭,打扮得漂漂亮亮赴辛千玉的约。在饭桌上,米雪儿还挤眉弄眼地问:“你和帅哥顾问有没有得发展?” 辛千玉笑了:“我现在一心争家产,没空谈恋爱。” “切。”米雪儿满脸不信,又瞅辛千玉一眼,“那个帅哥顾问呢?你可是黄金单身汉,他对你没意思?” “换作你,会对一个凌晨打电话叫你起来改方案的甲方有意思?”辛千玉反问。 米雪儿悠悠一叹:“唉……难道真的是商场得意,情场就会失意?情场失意,商场才会得意?” 这话是调侃,却说到了辛千玉的心坎里了。 辛千玉想到,自己和宿衷在一起的时候,职场发展一般般,一分手,他就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了。大概真的是自古两难全吧! 辛千玉苦笑,摇头,看着愁眉苦脸的米雪儿,问道:“怎么?你现在和朱璞那么得意,难道商场就失意了?” “嗯!”米雪儿苦哈哈地说,“我的版面又被抢了!” “太可怜了啊。”辛千玉其实也是爱莫能助,“这顿吃好点,我请客。” 米雪儿瘪着嘴说:“如果能抢到宿衷的独家专访就好了……” 辛千玉冷不防听到“宿衷”的名字,差点呛到:“什么……” “只要能抢到宿衷的独家,我一定能上头条。”米雪儿鼓着腮,“但宿衷鸟都没鸟我。我都蹲他酒店一个星期了……” “你蹲他酒店一个星期?”辛千玉大惊,“你不怕他告你?” 米雪儿皱眉:“他这种大人物日理万机,会因为这种小事告我?” “他会。”辛千玉是真心为米雪儿担心,非常凝重地警告,“他真的会。而且他一旦决定告你,就基本上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米雪儿眨眨眼,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第23章 笋盘介绍 辛千玉咽了咽,干咳两声,只说:“啊,听说是这样,就是……你记得上次来奚落我的那个大卫吧?宿衷以前就在大卫公司工作,我听大卫说,宿衷一年内告了两个同事,把一个同事搞辞退了、另一个还差点坐牢了。总之,他是一个很善于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的人。” 米雪儿闻言大惊:“天啊!你有这种小道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好写进文章里。” “我……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嘛?”辛千玉闷了一口清酒,又语重深长,“总之,你可别招惹他。他看起来斯斯文文,但实际上是个硬茬。可不想为了一篇大概率写不成的专访而被告吧?” 米雪儿愣了愣,却道:“但如果我被他告了,那我也就能上头条了吧?” “……”这孩子疯了。 最终,在上市方案提交限期的最后一天,帅哥顾问顶着毁容般的黑眼圈将修改了第十版的方案提交给辛千玉。辛千玉看着被996摧残而容颜憔悴的帅哥顾问,心想:再帅又有什么用?多干几年应该就成秃顶大叔了。 关于谁主持上市项目的决议会如期举行。 辛斯穆自然是志在必得,她虽然不会轻敌,但她也很自信,总不能她辛苦大半年鼓捣出来的专业方案还不如辛千玉临急抱佛脚弄出来的计划书吧? 辛斯穆以自信又自我的姿态对董事会对方案进行了展示。她口齿伶俐,方案也很详尽、专业,让老爷子也挺满意的点头不住。 待辛斯穆完成演讲后,便轮到辛千玉了。 她看着辛千玉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条败犬。 辛千玉无视了她眼中的倨傲,打开了演示ppt,进行他的汇报。汇报进行了过半,辛斯穆虽然没说话,但辛斯穆的老爸就替她开口了:“你这个内容看起来和小穆的很像啊!该不会是抄袭吧?” “舅父,”辛千玉笑笑,“上市的流程都是有规定的,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条门道,我们在方案上有雷同是很正常的。” 辛舅父却不买账:“可是小穆做出来的比你早,你要是和她做得东西雷同,我们为什么要买你的帐?” “嗯,大部分是雷同的,但接下来我将说出不一样的部分。”说着,辛千玉微笑着翻到了下一页,“就是股权分配。在小穆的方案里,她作为总裁会获得11%的股份,我觉得这样太多了,如果是我,我只拿1%。” 众人闻言都大惊:“你只拿1%?” “不错,当然,老爷子的股份是不能少的。”辛千玉认真地说,“我的方案里,我只拿1%,而剩下那10%由‘辛氏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持有。” “辛氏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在座的人都很懵,“这是什么公司?” “这是我打算新注册的公司。”辛千玉回答,“如果成立的话,我会让辛氏族长担任公司的董事长,辛氏本家的所有亲族都是股东。因为‘辛氏资产管理’会持有玉琢10%的股份,也就是说,只要是辛氏本家的人都能获得玉琢上市后的股权和分红……” “你的意思是……” “简单点说,就是我辛千玉把属于自己的10%拿出来分给在座各位、以及各位的老婆孩子孙子。”辛千玉微微一笑,回答。 董事会大部分都是辛氏主家的亲族,他们一听这个就开始热血澎湃起来:辛斯穆的方案里,只有董事会的人能拿股权。而在辛千玉的方案里,不但他们本人能受益,连他们的老婆子孙都能分一杯羹!岂不振奋人心? 说起来,辛斯穆那花了大半年写就的方案确实更专业,但分红和股权摆在眼前,谁管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啊! 肯定要钱啊! 听到辛千玉的股权分配方案后,辛斯穆脸上的骄傲瞬间被打破:她知道,她败了。 然而,辛斯穆败得不甘心。 会议结束之后,辛斯穆直接走到老爷子的办公室,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辛千玉的方案写得比我好,那我无话可说。但他胜出,是靠慷他人之慨,让渡集团股权利益来满足本家亲戚,这一点让我无法苟同!” 老爷子微微一笑,说:“所以你是不服气?” “不错!”辛斯穆平日温良恭顺,但关键时刻总是很硬气。 老爷子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明白。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方案不及你专业,是因为他没有时间。” “这不是借口。”辛斯穆寸步不让。 老爷子笑了笑:“你有那么多时间,找了那么多咨询机构,那这些专业人士有没有告诉你,我们玉琢集团上市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辛斯穆微怔,欲言又止。 “不怕,说出来吧。”老爷子道。 “就是本家亲戚把持董事会的问题。”辛斯穆大胆说出口,“现在,辛千玉用分股权的方式来满足本家亲戚,无异于饮鸩止渴。” “你错了。”老爷子道,“他没有把股权分给本家亲戚。你忘了吗?10%的股权是由‘辛氏资产’持有,那还是在他手里。” “可他说董事长是族长,亲戚们是股东……”辛斯穆说着,忽然明白过来,脸色微变,“他只说了董事长是组长,亲戚们是股东,但他没说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不错,依我看那个滑头小子的性格,不可能甘于只占1%的。‘辛氏资产’既然是他注册的,他一定会确保这家公司是他控制的,也等于说,那10%的股权还是他的。他所做的,只是将分红让一些给那群亲戚。”老爷子淡淡道,“这就是我看中小玉主持上市项目的原因。他比你懂得怎么和本家亲戚打交道。” 辛斯穆愣在原地:“我……” “他的方案不够专业,这只要多点时间、找顾问完善完善就能弥补。”老爷子平静地说,“但你有那么多时间,都没考虑到他在半个月之内想到的问题,这就是你输的地方。” 辛斯穆听到“输”字,脸色苍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董事会表决通过了辛千玉的方案,辛千玉成为了上市项目总裁。因为现在上市是集团的首要任务,其他所有项目都要为上市让路,辛千玉的势头也因此压过了辛斯穆。辛千玉在前方冲锋陷阵,更容易收获“战功”,而辛斯穆如果一直镇守大本营,主理后勤和日常业务,无论做出什么成绩,风头都是无法盖过辛千玉的。 朱璞、朱珠都说有点儿担心,不知辛斯穆会不会背后捅刀。 辛千玉却道:“小穆姐不是这样没大局观的人。” 朱珠笑了:“我看你还是别太相信人性比较好。” “我不是相信人性,是相信理性。”辛千玉耸耸肩,“小穆姐绝对是属于那种理性大于人性的类型。上市项目要是被搅黄了,她作为玉琢的一份子,也没有好果子吃。她足够理性,知道只有上市成功了她才能有利益。” 朱璞却皱眉:“但是,世界上的人哪儿都这么理性?” “退一万步说,就算小穆姐突然吃错药不理性了,”辛千玉一脸淡定,“还有我妈盯着呢。” 朱璞想到那个平时对辛千玉是放养态度但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化身护崽老母鸡的辛慕,不觉安心了许多:“那也是啊。” 辛千玉又说:“最大的困难还是外部的, 集团如何在短期内顺利上市。” 朱珠问道:“不是已经有方案了吗?” “方案都是纸上谈兵。”辛千玉皱起眉,其实心里也挺忧虑的,“现在经济不好,监管又严格,前路茫茫啊。” 米雪儿那边又联系了辛千玉,信息内容是“马上来!有笋盘推荐!”然后发了一个定位。 辛千玉看着这条可疑又可怕的信息,立即打了个电话过去。米雪儿接起电话,只说:“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快过来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辛千玉心想:该不会又是什么无聊整蛊吧? 米雪儿发来的定位“锦鲤池”日料店。 说起来,这家日料店应该是辛千玉最后一次和宿衷约会的地方。因为“锦鲤池”有这样的意义,让辛千玉看到这三个字就眼皮一跳。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巧合。 毕竟,“锦鲤池”是很热门的餐厅,去那儿吃饭的人非常多,米雪儿在那儿就餐也不奇怪。 辛千玉在米雪儿的催促下驱车前往“锦鲤池”。 他到达之后,对前台穿着和服的迎宾小姐报上了米雪儿的名字,另一名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便带着辛千玉往里头走。辛千玉以为服务员会将他带去雅座,没想到,服务员却直接把他带到了后门,后门推开,是一处优雅的日式园林。 “这儿还有个后院?”辛千玉才来过这餐厅两次,因此不知后门外还别有洞天,是“vip区”。 和餐厅前区的人满为患不一样,庭院属于vip区域,相当幽静,私密性极佳。在和服女士的引路之下,辛千玉走了几分钟石头路,到了松柏和景观石堆砌环绕之下的一处静室。 辛千玉讶异:“这么高级的vip区服务费应该很贵吧?米雪儿该不会是叫我来买单的吧?” 女侍应拉开格子门,请辛千玉进去。 辛千玉走进了室内,但见雕花木梁下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前男友就在转角。 “衷……”辛千玉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衷哥”噎回肚子里,端起高冷总裁的范儿,不冷不热地说,“宿先生?” 听到“宿先生”三个字,宿衷微微挺直了腰,缓缓站起来,对辛千玉伸出手:“辛公子,久仰。” 听到“辛公子”三个字,辛千玉也有些恍惚。 商场上,辛斯穆已先占了“辛总”这个名头,所以大家都知道避讳,不会唤辛千玉为“辛总”。然而,要是唤辛千玉为“小辛总”,又似乎不敬:辛斯穆是“辛总”,辛千玉却只是“小辛总”? 后来,大家都习惯叫辛千玉为“辛公子”。 这两年,辛千玉都听得多别人或客气或恭敬或讥笑地称他“辛公子”,然而,从宿衷那冰冰凉凉的语气里听着“辛公子”三个字,确实别具一番意味,让辛千玉心内五味杂陈。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米雪儿高兴地站起来,让二人坐下,拉着辛千玉低声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确实是笋盘不是?” 辛千玉扯了扯嘴角:“笋!多笋啊!” 雅室内燃着线香,闻着是很纯粹的白檀香。 但在吃东西的时候嗅着这样香,就不太怡人。辛千玉觉得这样会干扰味觉,影响食物的色香味综合表现。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蹙了蹙眉。 宿衷说:“怎么,食物不合辛公子的口味?” “嗯?”辛千玉一怔,“什么?” 宿衷说:“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听到宿衷这话,辛千玉震惊了:这你都能看得出来?这还是宿衷吗! 辛千玉马上想:难道华尔街真的那么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生生把宿衷这个社交障碍都调教得懂察言观色了? 第24章 耍耍 辛千玉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嗯,宿先生……” “不用这么见外,”宿衷道,“叫我宿衷就好。熟悉的人都叫我‘衷哥’。” 辛千玉愣了愣,“衷哥”两个字却死活说不出口。 米雪儿却喜鹊一样欢快地叫唤起来:“衷哥!衷哥!” “你别这么叫我。”宿衷道,脸上还是那个机械人的表情。 米雪儿一怔:“你不是说熟悉的人可以叫你衷哥……” “我与你不熟。”宿衷淡淡的,好像又回到两年前那个无情机器样。 辛千玉顿时觉得场景很分裂,宿衷在“从前的ai模式”和“正常的人类模式”中来回切换,而且顺畅得很,他本人好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而旁人却不免一惊一诧。 宿衷直接对女生说了“我与你不熟”,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连喜鹊一样的米雪儿都有片刻的沉默。 辛千玉干咳两声,缓解气氛,说:“对了,你们是怎么在一起吃上饭了,还喊上我来?” 米雪儿很快就扫去阴霾,继续吱吱喳喳起来:“哦哦,是这样的,我自告奋勇要给宿先生出一篇采访!宿先生同意了!而且,他好像对玉琢集团很感兴趣,还说想要投资呢!我看到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介绍起来啊!” 辛千玉听到这话,就特别尴尬,但他的尴尬是在内心的,表面上还是很平和,脸上保持生意人的笑容:“是吗?真是太巧了。” 他觉得场面是尴尬的,但他又无法怪罪米雪儿将他带到这个尴尬的处境。因为米雪儿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在米雪儿看来,就是一个特别有钱的大佬愿意给处于亏损之中的玉琢集团注资,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作为辛千玉的朋友,她热心地牵线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 辛千玉淡然笑道:“是这样啊?真的很感谢宿先生的关注,但现阶段我们集团的资金状况其实还是很健康的,而且董事会那边也没有引入外部投资人的想法。” 米雪儿听到辛千玉这么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头微笑。 宿衷听到辛千玉这么说,也微微颔首。 以辛千玉对宿衷的了解,宿衷既然决定给玉琢投资,那他必定对玉琢的底细很了解,也知道玉琢目前亏损严重。 因此,辛千玉对宿衷的反应相当意外,他还以为,以宿衷那直肠子的性格会直接点破“你们集团的资金状况都算健康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亏损的企业了吧”。 然而,宿衷什么都没说,并没有揭辛千玉的老底,只是淡然点头。 米雪儿却还是觉得气氛有点儿奇怪,但到底哪儿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便笑着举起杯,说:“就算暂时不合作也没关系呀,先交个朋友嘛!” 宿衷认真地点头,双手给辛千玉递上了名片。 辛千玉忙与宿衷交换名片。 辛千玉装作不认识宿衷,宿衷也很配合他的表演——这也是一个让辛千玉意想不到的情况。 吃完一顿饭下来,辛千玉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就是很恍惚:他好像都不认识宿衷了。 他和宿衷交往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是很了解、很了解宿衷的。 但今天再遇,宿衷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反应都远出乎辛千玉的意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辛千玉只感错愕,过去的亲密更似镜花水月,成他一个人的梦境。 用过饭后,宿衷提出开车送他们回去。辛千玉却说:“不用了,我有开车来的。” 宿衷顿了顿,说:“好,那下回见。” 说着,宿衷就站在那儿,跟一块木头一样。 辛千玉和米雪儿上了车后,辛千玉看了看倒后镜,仍能看到宿衷如木头似的站在路边,不知在干什么,一脸的神游天外。 辛千玉便想:这傻子又开始算数学题了吧? 这木头的样子好笑,却让辛千玉心里骤生了亲切感。 仿佛木头一样的宿衷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宿衷。 辛千玉发动汽车,先送米雪儿回家。 米雪儿见车子开出了,便将腹中的疑惑倾诉:“你为什么那么坚决地拒绝宿衷的投资?你想想,玉琢每天都在亏钱,而上市吉凶未知,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直接拿宿衷的投资实在啊!” 辛千玉只说:“他要投资,图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要上市了,他想分股权?董事会那些三姑六婆舅舅叔父不会答应把股权分给外人的。” 米雪儿闻言,便点头:“也是,玉琢董事会都挺排外的。” “是啊。”辛千玉想到这个也有些头痛。虽然他是姓辛的,但也觉得亲族掌权未必是好事。 放下投资这个话头,米雪儿又挤眉弄眼:“那这个笋盘不考虑?” “什么笋盘?”辛千玉装傻充愣。 “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啊!”米雪儿笑眯眯地说。 “胡说什么?”辛千玉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便脸皮还是稳住了,没有发红。 米雪儿道:“他对我冷冰冰的,就对你和蔼可亲,可不是看上你了?” “没有吧?”辛千玉摇摇头,“你想多了。他对我可亲,是因为他看到了玉琢上市后的价值。他不是对我可亲,是对钱可亲。” 米雪儿点点头:“也可能是哦。” 米雪儿又美滋滋地说:“今天也算是很有收获,他答应了我的独家呢!我将是全国第一个跟他专访的记者!这头条是稳了!” “那就恭喜你啦。”辛千玉笑笑。 米雪儿对于能做宿衷独家的事情特别兴奋,自然也告诉了朱璞。朱璞听到了宿衷的名字,反应也挺大,又听见米雪儿说带了辛千玉一起去吃饭,朱璞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 朱璞忙问米雪儿吃饭的详情,米雪儿便仔仔细细说了。 朱璞越听越觉得奇怪,眉头大皱。 米雪儿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朱璞摇摇头,碍于辛千玉和辛慕的淫威,朱璞也没敢告诉她辛千玉和宿衷的过去。 而当了上市项目总裁的辛千玉,很快就开始了工作。他和帅哥顾问的见面也更多了,因此,越看那个帅哥顾问就越不帅了。 而帅哥顾问看他,亦当如是。 帅哥顾问一开始看到辛千玉,还觉得这个传闻中的辛公子还真是眉清目秀、气质不凡,现在他看辛公子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周扒皮。 辛千玉接触了更多人物后,决定让帅哥顾问回去继续改方案。帅哥顾问现在一听到辛千玉的来电就开始心肌梗塞。 辛千玉刚给帅哥顾问打完电话,秘书就敲门进来,说:“慕总找您。” 慕总,就是辛千玉他妈,辛慕。 既然是老妈召唤,辛千玉也不能拖延,放下手上的工作就去辛慕办公室了。 为着辛千玉的项目,“从此女皇不早朝”的辛慕也开始996,很久没有临幸小鲜肉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辛千玉和辛慕也由此暂时地母慈子孝着。 他推门进了办公室,就见辛慕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辛千玉说:“妈,你是在看a片吗?” “是啊。”辛慕说,“为了帮你做事,老娘已经三个月没有x生活了,现在是不是看看a片都不行?” “……”辛千玉根本不想和自己母亲讨论这个话题,目光微微偏转,说,“您找我来应该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吧?” 辛慕关掉了电脑上播放的视频,说:“听说,宿衷来找你了?” 听到辛慕这句话,辛千玉几乎打跌:“你听谁说?” “朱璞啊。”辛慕道。 辛千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辛慕问。 辛千玉摇摇头,说:“妈,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没答应他——” “为什么不呢?”辛慕疑惑地说,“他不是想给玉琢注资吗?为什么不答应?你嫌钱腥?” 辛千玉噎住了:“不、不是……钱也不是白拿的吧?” “那当然,但可以谈的嘛。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有午餐好过没午餐。”辛慕说,“现在集团最缺就是现金,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是……”辛千玉点头。 “而且,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m-global的影响力。玉琢有了m-global的支持,玉琢上市会容易很多。”辛慕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私人感情原因而不答应吧?” “我只是不想事情搞得太复杂。”辛千玉淡淡说,“再说了,你不是反对我和宿衷交往吗?” “我现在不反对了。”辛慕答。 “什么?”辛千玉震惊了,但表面上还维持住平静,“那也没意义。我和他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呗,又不是叫你们过一辈子。”辛慕道,“就你和他耍耍,把他的价值榨干再一脚将他踢开,不挺好吗?” “不,”辛千玉摇头,“我觉得不大好。” 第25章 学习开玩笑 玉琢集团既然是计划在短期内上市,自然不能走常规的ipo流程——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辛斯穆还是辛千玉的方案都是共通的。他们都选择了买壳上市:买壳的话上市时间快,能够有效地节约时间成本。因为买了壳,就无须排队等待审批。买完壳通过重组整合业务即可完成上市计划。对比之下,正常的一个ipo上市要耗上个三五七年,真是太久了。 但是,买壳也存在着一定的弊端。买壳会设计很多不可控的风险,包括质量风险、要约收购风险和增发新股中的其他不可控风险。按照过往案例,不少通过买壳成为上市公司买到的壳中隐藏着财务黑洞、隐含债务和法律诉讼等等问题。要在市场上找一个干净的壳就跟在情场上找一个干净的男人那么难。 “上哪儿找这样的壳公司呢?”辛慕嘟囔说。 “不劳烦我们去找。”辛千玉说,“辛斯穆这大半年来肯定不仅仅是写了一份漂亮的方案,而初步的计划也在实施中,她应该已经接触到一家有意向的壳公司了。” 辛慕闻言也觉得有道理:“确实,辛斯穆不打没把握的仗。行,我去打探打探。” 玉琢集团的老灵通辛慕以及小灵通朱璞都开始打探之前辛斯穆接触过什么对象。 大概打探的事情太过大张旗鼓,辛斯穆都知道了。 辛斯穆便将辛千玉喊到办公室来,说:“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弯抹角,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妨放在台面上说。” 大概也知道自己背后打探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辛千玉态度也软下来,赔笑道:“所以我说,咱们小穆姐是最有大局观的……” “你知道就行。”辛斯穆将一份调查报告放到了辛千玉面前,“这是我看中的壳公司——‘飞扬科技’。” 辛千玉连忙将调查报告拿到手里开始翻阅:“这是什么来头?飞扬科技……”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名叫展飞洋。展飞洋经营不善,准备将公司卖掉。”辛斯穆说道,“六个月前,我找独立第三方对‘飞扬科技’进行了尽职调查,这个是调查报告,和展飞洋所说的状况差不多。” 辛千玉听到“六个月前”,心里隐隐佩服辛斯穆的行动力。 “谢谢小穆姐。”辛千玉叹了口气,又问,“展飞洋有没有报价?” “报价了,他希望以2.5亿元卖掉公司。”辛斯穆双手交叠在办公桌上,目光往调查报告上瞟了瞟,“而洗壳成本预估是五千万,所以加起来要花三亿。” 辛千玉沉默半晌:“三亿啊……” 要是平常的状态下,拿三亿出来是毫无问题的,之前辛千玉在马来西亚买学校,一口气就花了三十亿。 但现在,玉琢集团自身也在负债之中,而且近期因为黑天鹅事件而没有收入,财政非常吃紧,账面上能动的钱大概就六亿,三亿下去,就吃掉了一半,而且后续肯定还是要产生费用的,还有每天集团的运营都是要花钱的,六亿也不知够支撑到什么时候。 辛千玉也和辛慕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辛慕说:“不就是三亿吗?” 听到“不就是”三个字,辛千玉眼前一亮:“怎么,你有钱?” 辛慕说:“不是有宿衷吗?莫说是三亿,就是三十亿、三百亿,他也拿得出来吧?” “……”辛千玉立即蔫了下来,“宿衷的钱关我什么事?” 辛慕却道:“儿子啊,你别那么倔行不行啊?你跟前男友过不去,我没意见。但你跟钱过不去,就是神经病了。” 辛千玉也挺拧巴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也是董事会的问题。m-global也好、宿衷也好,都不是慈善家,而是资本家!你信他真的是为了我这个前男友而仗义疏财?” “谁管他心真的假的?”辛慕说,“钱是真的就行。” 辛千玉一噎:“投资进来了,肯定是要拿股权的。董事会那群三姑六婆肯把股权分给外人吗?” 辛慕笑了:“你这话拿来堵别人还行,堵我就不成了。那群三姑六婆,哪一个玩得过你?” “啧,我也是个小辈,还真能成精了不成?”辛千玉摆摆手,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实在不想和辛慕继续对话下去。 因为无论说什么,辛慕都会建议辛千玉对宿衷实行骗财骗色。 离开老妈办公室后,辛千玉看了看时间,是中午了,就独自去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在玉琢附近,口味十分符合辛千玉的爱好,因此,只要辛千玉在本部上班,十有八九都会来这边用餐。 那是一家会员制的餐厅,一般外人很少来。辛千玉随意地在餐桌旁坐下,一抬眼,就看到大卫和蕊蕾二人走了进来,嘴里也不知在说什么,眉目间似有忧愁之色。 二人和辛千玉的目光对上,也怔了一怔。 辛千玉可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两个人身上,低头就看菜牌。 大卫却以为辛千玉低头是示弱的讯号,便和蕊蕾一起主动走了过来,还不客气地坐下,说:“这个位子没人坐吧?”坐下来了才问“没人坐吧”,就挺莽撞了。 辛千玉冷笑:“是没人坐,给狗坐的。” 大卫脸上一僵,心想:这辛千玉不愧是姓辛的,真是够辣的,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尽管辛千玉暗讽大卫是狗,但大卫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还自顾自地跟辛千玉聊起天来,脸皮厚过长城拐角。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辛千玉也没有继续讽刺他了,只是和他寒暄着。辛千玉见大卫态度转变这么明显,心里是好奇的,也想知道大卫有什么企图。 寒暄过后,大卫又笑说:“有没有后悔当初和宿衷分手啊?” 辛千玉没想到大卫忽然提这一茬,眉头皱了皱:“跟你有关系?” “唉,我也挺后悔当初没留住他在公司……”大卫好像找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叹息什么似的说着。 辛千玉却不想和他惺惺相惜,只说:“如果他被你留住了,那后悔的就是他了。跟你混,最厉害也就是蕊蕾那样了。哪有现在风光?” 坐在旁边的蕊蕾莫名被刺了一句,却只能保持淑女的微笑。 辛千玉冷哼一声:“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就请离开,不要打扰我用餐。” 大卫觉得自己这样和辛千玉攀话,已经是很客气了,没想到辛千玉这么不识抬举,越对他客气,他就越来劲,说话句句带刺,让人难堪。大卫也有些掌不住了,便也冷了脸色:“辛公子,虽然你是富家子,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风水怎么转的?你们集团现在恐怕也有很多金融服务方面的需要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辛千玉哧的一声笑了:“你前几天在宴会上嘲讽我的时候怎么不跟自己说‘凡事留一线’?现在却跟我和颜悦色,怕不是你自己屁股着火了有求于人吧?还想我给你什么好脸?做梦去吧!” 大卫的脸色唰的撑不住了,他实在想不到,辛千玉说话这么犀利,还真给辛千玉一语点破了真相。 正在这时,一名服务生走了过来,递给了辛千玉一张纸条:“是雅间的先生给您的,请您到雅间叙话。” 辛千玉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事关买壳。 “哪个雅间?”辛千玉立即站起来,问道。 按理说,如果是在普通的场合,辛千玉是不会随便被一张纸条勾去的。但现在不一样,一则是大卫嗡嗡苍蝇似的烦人;二则是买壳这件事触动辛千玉的神经;三则是能在这家会员制餐厅坐雅间的人一定是个人物,不妨一见。 于是,大卫和蕊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辛千玉被服务员带走了。 服务员将辛千玉带了雅间,推门一看,里头坐着的正正是宿衷。 辛千玉微微一怔,但竟然没太惊讶,反而有种“果然是你”的感觉。 他在宿衷面前落座,说:“没想到又是你。” “嗯。”宿衷微微点头。 辛千玉也不想转弯抹角,便开门见山地说:“关于买壳,你作为专业人士有什么意见吗?” 宿衷似乎也很习惯这种直奔主题的谈话方式,便回答:“在融资规模和上市成本上,买壳上市与直接上市相比存着着极为明显的差距。如果我是你的话,不会选择买壳上市。” “谁不知道妈妈是女人?”辛千玉没想到宿衷的专业意见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ipo耗时久,这不是耗不起吗?” 宿衷却道:“上次你不是说,贵公司的现金流非常健康,不缺钱,怎么会耗不起?” 辛千玉噎住了,也总不能说“我上次是吹比的”。辛千玉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宿衷自悔失言,立即解释:“请别在意,我刚刚是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 辛千玉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开玩笑?” “嗯,开玩笑。”宿衷用讲述数学题一样的语气说,“我这个玩笑是不是不好笑?” 辛千玉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嗯,是。” 宿衷脸露失败之色:“啊,是这样啊,抱歉,我还在学习之中。” “学习?”辛千玉摸不着脑袋了,“学习开玩笑?” “我在学习社交。”宿衷认真地说,并且拿出了平板电脑和触控笔,像是准备记录什么,“你认为我刚刚的玩笑失败在哪里?是因为有冒犯感吗?” “呃……有一点儿。”辛千玉摸摸脑袋。 宿衷点头:“为什么会让你觉得有冒犯感呢?能展开说说吗?” “啊……?”辛千玉被问倒了,“我也说不上来。” “嗯,那可以做个选择题吗?”宿衷用触控笔勾了勾平板电脑的屏幕,不知调出了什么,念道,“a.涉及个人隐私;b.玩笑的程度超过心理承受范围;c.这个玩笑带有恶意嘲讽性质;d……” 看着一本正经地研究玩笑冒犯感的宿衷,辛千玉惊诧中带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安全感:果然,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宿衷。 这熟悉感让辛千玉不自觉地会心一笑:“你还就玩笑展开这么深入的研究呢?” 宿衷说:“是的,社交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我在努力学习。” 辛千玉讶异:“我以为你不在意社交。” 宿衷答:“我只是不擅长。” 辛千玉点头:“其实你也不用擅长吧,就你以前那样高冷疏离也挺好的。自己舒服就好。” “可你不是不喜欢么?”宿衷歪了歪脑袋,表情像一只看着主人的金毛寻回犬。 辛千玉一愣,脱口而出就想说自己其实是喜欢的,但话到嘴边噎住。他清清嗓子:“咳咳,还是说回正事吧,你说不建议我买壳上市,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如此生硬的转换话题,是因为我刚刚说了什么引起你的尴尬吗?”宿衷拿着笔,认真地问道。 第26章 大白鲨or大白狗 ? 辛千玉对宿衷的严肃态度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好笑的情绪却让辛千玉松弛了不少,没有初初与宿衷重逢的紧张感了。辛千玉托着腮道:“人际交往的小提示,当别人明显不想谈论某个话题时,请不要盘根究底。” 宿衷受教地点头,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下来。 辛千玉看着低头做笔记的宿衷,心里竟也再次涌起了“这个男人真可爱”的感叹。 从前与宿衷的交往里,辛千玉无数次地感叹过“衷哥真可爱”。他有时候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宿衷可爱,还是他对宿衷的滤镜太厚。 现在宿衷露出与以往不同的样子时,辛千玉仍被这份可爱打动了,他自认无药可救,便对自身的药石无灵涌出一阵恐慌:我真是中了宿衷的邪了? 辛千玉的背微微往后,强硬地分开自己与宿衷的距离。 宿衷记完笔记后抬起头,开口道:“买壳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谁也不知道这个壳到底是什么情况,其中隐藏的风险请你必须明确。” 辛千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宿衷道:“你刚刚不是问我对你买壳还有什么看法吗?” “啊,对,是……”辛千玉磕巴起来:他都忘了,倒是宿衷记得牢。辛千玉强迫自己将思维从私情转回公事上:“但我们已经委托独立第三方做了调查了……” “就算是做过了尽职调查,也可能有疏漏的地方。因为,一家公司的股东想对外隐瞒负债情况,其实还是很容易的。”宿衷淡淡道,“更别提独立第三方也不一定是完全公正的。” “还有这种门道吗……”辛千玉有些头痛。 “是的,就算是大财团买壳都有被蒙骗的案例,更别说你这样的新手。”宿衷回到公事上,话也有些不客气,“我不认为你有辨别的能力。” 虽然宿衷的话不客气,但辛千玉完全可以接受。这方面他还是很虚心,但也挺闹心:“但如果不买壳……” 宿衷道:“m-global可以给玉琢注资。” ——唉,又回到这个话题上…… 辛千玉叹了口气:“我再考虑考虑吧。” 宿衷颔首:“随时联系我。” 辛千玉也点头:“谢谢。”这次的感谢不是客套话,是认真的。他能感受到宿衷的善意和帮助。就算对方是宿衷,辛千玉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对方的善意并视为理所当然。 宿衷看着辛千玉:“那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辛千玉咽了咽:“……可以。” 说起来,辛千玉好像把宿衷拉黑两年了。 这次在餐厅与宿衷偶遇,辛千玉只当平常。 然而,之后辛千玉开始接二连三地与宿衷在这家餐厅“偶遇”,这“偶遇”就变得没那么“偶”了。 辛千玉是这家餐厅的常客,常来是当然的。而宿衷却不然。金融街离这儿十五分钟车程,一般正常人不会选择离公司这么远的地方用午餐。 但辛千玉不想考究为什么宿衷会三番四次地守在餐厅雅间里。 这天,辛千玉来到餐厅,经理上前跟他说:“宿先生今天没来,但他说他的雅间可以供您使用。” 听到宿衷没来,辛千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的深处有些空。 “嗯。”辛千玉说,“那是宿先生的包间,我也不好用他的。我在大堂吃就好。” 经理便领辛千玉在窗边的位置用餐。 辛千玉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了。 “蕊蕾?”辛千玉抬起头,有些意外,“你怎么在?” 他对蕊蕾没什么好脸色。 蕊蕾也不愧是多年社畜,能屈能伸,微笑着坐下,笑容里还带着几分讨好。 联想到上次的见面,辛千玉心下疑惑:“找我有什么事?你们是buy side,不用跟我赔笑脸吧?” “已经不是了。”蕊蕾深深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辛千玉惊讶地问道。 “大卫和我已经换工作了。”蕊蕾一脸郁卒地说,“过去的事情是我们不对。还请辛公子不要放在心里才是。” “好好的怎么换工作了?”辛千玉想到大卫和蕊蕾的前倨后恭,心里有了猜测,“你们该不会被辞退了吧?” 蕊蕾笑笑:“倒也没这么惨,算是被‘劝退’。退了之后,就遭了封杀,好的buy side进不去。现在去了一家证券公司。” “哦,原来是这样啊。”辛千玉听到他俩这么落魄,一点儿也不同情,还觉得应有此报,“得罪什么人了?居然遭到封杀?” “还能是谁?”蕊蕾挑了挑眉,“可不就是宿衷?” “宿衷?”辛千玉闻言微怔:他原本想说宿衷没这么狠吧。但他咽了咽,又不敢断言,因为有时候宿衷确实挺狠的。凯文不就差点被宿衷送进牢里了? 想起以前的事情,辛千玉微微一笑,挺不客气地说:“以前你们封杀他,现在轮到他封杀你们,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我可没封杀过他,都是大卫做的。”蕊蕾赶紧撇清,“像我这样的虾兵蟹将有什么本事对付他?我都是被人当枪使的……说起来,我什么都没捞着,反而惹一身骚。我也是受害者。” 辛千玉不想和蕊蕾继续这个话题,便冷冷地说:“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蕊蕾合着手说:“我知道你现在和宿衷的关系不错……” “打住。”辛千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刀叉,神情警惕又戒备,“我和他早分手了,你们不知道吗?” 蕊蕾蹙眉:“可我听说你们重新约会了?” “听谁说的?”辛千玉说,“你自己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我和宿衷那个性格,怎么会吃回头草?” 蕊蕾却道:“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而且大卫说是因他对你出言不逊,才被宿衷整了!” 辛千玉胸中一紧,脸上却淡淡的:“大卫这是恶有恶报,跟我什么关系?别胡说八道,我也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有人跟我叭叭说前男友的事,烦也烦死了。” “对不起。”蕊蕾立即道歉,又说,“关于玉琢上市的事宜,说不定我们公司能帮上忙。”说着,蕊蕾将名片递给辛千玉,“我们公司手上也有可用的壳公司,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参考一下。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有口皆碑,壳都是洗干净再卖的,保管无问题。” 辛千玉听到有干净的壳买,也来了精神:“你早说这个就好了,跟我唠半天宿衷干什么。” 吃完午饭之后,辛千玉刚回到玉琢,就收到了展飞洋的电话。展飞洋是“飞扬科技”的创始人,“飞扬科技”这个壳公司是辛斯穆选中的。但辛斯穆已经不插手上市项目,就直接让辛千玉和展飞洋交接。展飞洋给辛千玉的报价和给辛斯穆的一样——2.5亿。 展飞洋那边电话打来,跟辛千玉说:“辛公子啊,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们的老对手‘秋实教育’也联系我买壳了。” 听到这个,辛千玉微微凝眉:他其实也听到风声,说秋实教育准备上市,也是想走玉琢的路子,买壳上市。 之前,盗版教材和aa协会的事情,秋实教育就有给玉琢使绊子,这次又和玉琢抢壳,真是老对手老冤家。 辛千玉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展飞洋说:“不客气,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真的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我就卖给秋实了。” 辛千玉眉头微蹙:“我们倒是很有诚意要买的……” “有诚意就给钱嘛!”展飞洋说话流里流气的,“我知道你们公司现金吃紧,这样吧,你先付一亿定金,这个壳就算定给你了。后面的钱可以分期付完……” 辛千玉笑道:“一亿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展飞洋笑道:“辛公子,你可以理解为,秋实教育抢着要的三亿的壳,你花一亿就能抢过来了。” 辛千玉一怔:“3亿?不是2.5亿吗?” 展飞洋道:“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决定涨价了。” 这个展飞洋可真是不地道,直接就坐地起价。 辛千玉却很沉得住气:“嗯,我会慎重考虑的。” 展飞洋哼一声笑了:“等你考虑完秋实都上市了!” 辛千玉将电话挂了,沉吟半晌,又拨通了蕊蕾的号码。 辛千玉约了蕊蕾晚饭,没想到大卫也来了。蕊蕾跟在大卫身边,如同一只尽职的花瓶,保持微笑,适当发言,但基本上都是大卫在发表意见。大卫对辛千玉极尽奉承之能事,开口就夸辛千玉青年才俊,闭口就说辛千玉慧眼如炬,仿佛之前踩辛千玉的那个大卫是被鬼上身了一样。 辛千玉对大卫这位油腻中年男子的马屁不感兴趣,只说:“壳的情况说说吧。” 大卫便说:“这个壳是早年就屯着的,一早洗完大澡了,一亿就能卖给您。到了您手上保管没有任何债务问题,是最干净不过的。” 辛千玉接过大卫递来的资料,翻看了几眼:“洗干净的?” “当然。”大卫答,“您不信,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公司屯的壳挺多的,卖壳也不是第一回 了,没有一次出问题的。” 辛千玉笑道:“一亿这么便宜?” “是便宜,但咱们公司的规矩是一次性付完款。”大卫答。 辛千玉点点头。 大卫又赔笑说:“辛公子财大气粗,一亿也算钱么?是吧?” 辛千玉笑道:“一亿还不算钱呐?真的是讲笑。” 正说着话,就有人敲包厢的门。 辛千玉他们原以为是侍应,却不想是宿衷。 现在一看到宿衷,大卫就菊花一紧。 大卫原本是百亿财团老总,风光无限,却因为宿衷而沦落到为一亿的单子跪舔辛千玉这样的“小白脸”。大卫心里是有怨愤的,但面对宿衷,大卫却是恐惧多过怨愤。 一见到宿衷,大卫忙站起来,笑得跟一朵灿烂的菊花一样:“这么巧,宿总也在呢?” 宿衷点点头,说:“我来这边吃饭,看到小玉你们也在,就来打个招呼。没打扰吧?” 听到宿衷说着如此客气的场面话,蕊蕾和大卫都震惊了,分分钟怀疑宿衷鬼上身。 而辛千玉已经习惯宿衷的转变了,已不会再一惊一乍了,只说:“没事,你也来坐坐吧。” 宿衷便进来坐下。 不管怎么说,辛千玉看着宿衷就有一股天然的信任感,信手就将资料放在宿衷面前:“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的证券公司?说是他们家的壳子都特别干净,是真的吗?” 宿衷没看资料书,只看着辛千玉,那专注的样子使人脸红。 辛千玉不觉干咳着移开视线。 坐在对面的蕊蕾和大卫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宿衷顿了顿,只说:“他们公司的壳是一早洗过的,应该是干净的。” 大卫听到之后,喜逐颜开:“是啊,您看,宿总也这么说呢!” “但他们证券公司本身不太干净。”宿衷说。 大卫那菊花一样的笑容立即萎靡:“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宿衷进来后就一直看着辛千玉,直到现在才施舍大卫一个眼神,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冰冷:“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大卫想骂娘,但还是带着蕊蕾灰溜溜的离去了。 辛千玉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无语地摇摇头。 宿衷看着辛千玉,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为什么?”辛千玉瞥宿衷一眼,“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会跟他们买壳的。我不和信不过的人做生意。” 宿衷似有意外,又疑惑:“那你为什么约他们见面?” “我想了解了解市场和行情。”辛千玉托着腮,脸上带几分富家公子特有的骄矜,“顺道耍耍他们玩儿。” 宿衷道:“那你为什么不约我,找我了解市场和行情?” “啊……”辛千玉愣了愣。 “也可以顺道耍耍我玩儿。”宿衷表情认真。 辛千玉的背脊瞬息紧绷:“我耍你玩干什么啊?” “为什么不?”宿衷拿起笔记本听取意见,“请问你觉得我哪里不好玩?” 这让辛千玉觉得很恍惚。辛千玉也稍微从旁人以及网上听说了宿衷。他人口中的宿衷,是穿白西装、独来独往、冷酷、锋利、嗅觉灵敏,因此,宿衷被业界称为“大白鲨”。 而此刻宿衷一脸天真单纯,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欢迎对我骗财骗色”几个大字。 辛千玉心想:这真的是传闻中的“大白鲨”吗?怎么比较像“大白狗”呢? 华尔街的人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第27章 百亿不幸 辛千玉转过脸。 “我知道了,”宿衷说,“我又说了让你尴尬的话了。” 辛千玉默认。 宿衷便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开始生硬地转换话题?” 辛千玉有些哭笑不得:“嗯,可以。” 宿衷说:“上市对于一家公司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步,而上市方式的选择对公司日后的发展有着难以估算的影响……” “我知道了,”辛千玉眨眨眼,“你又在劝我放弃买壳上市了,对不对?” “我还是想不明白,”宿衷说,“你为什么那么抗拒接受m-global的投资?” 辛千玉咽了咽,他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但他还是采取了最“官方”的、也就是他用来应对辛慕、朱璞以及米雪儿的统一标准答案:“我们公司的情况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董事会都是姓辛的,他们不会乐意接受外姓人。” “既然如此,那还为什么要上市?”宿衷说。 辛千玉咳了咳,说:“这还是不一样的。我想,如果你要注资的话,应该还是会争夺话语权吧。” “你们公司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亲族的霸权。”宿衷一针见血地说。 辛千玉无奈地耸耸肩:“是啊……很多咨询公司都提出过了。” 宿衷说:“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引进外部投资人。用资本的力量来打破这种亲族的独裁。另外,你们内部也很少人懂得资本运作的逻辑,在上市后会非常吃亏,这也是你们需要m-global的原因。” 辛千玉沉默了,不得不说,宿衷的每一个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但辛千玉的自尊心却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割着他的心。 辛千玉抬起眼皮:“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进行有价值的投资。”宿衷说,“不是我在帮你,是我们互惠互利。这是一个win-win的情况。” 大概是见宿衷多了,辛千玉渐渐从与他重逢的震惊里缓过来,理智渐渐回笼,心里的念头越发明晰,终于要认真审视起宿衷的建议来。 辛千玉想道:宿衷确实是人人传言的“大白鲨”,他是一个出色的投资者,可不会随随便便地花钱。他既然要投资玉琢,自然是有利可图才这么做的。我让他投资,不是乞讨他的钱,而是帮他挣钱,怎么我非要自尊心作祟,生怕拿了钱就矮了他一头呢? 不过,辛千玉说董事会排斥外姓人,并不是托词,这是真有其事的。他如果贸然说要引进外部投资,还要让出股份和投票权,恐怕谁都不会太痛快。 辛千玉在董事会上主要说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秋实教育来抢壳,导致买壳成本超出预期,另一个是m-global有意向投资,不但可以缓解集团资金危机,还会帮助玉琢赴美上市。 辛舅父是第一个反对的:“谁知道这个外姓人是什么心思?这些美国金融大鳄嘴巴都很大的,一口就把我们吞掉了,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其他叔父姨婆们也都心怀顾虑。 辛千玉沉默半晌,说:“按照小穆姐的估算,我们买壳上市之后,市值大概是多少?” 辛斯穆慢悠悠地回答:“100亿。” “行,100亿是吧?”辛千玉笑笑,“按照他们m-global的说法,如果我们赴美上市,他有信心让我们的市值达到150亿!”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没有人关注这个m-global是外姓人了……别说是外姓人,就算是外星人都无所谓。 然而,身为辛斯穆父亲的辛舅父仍负隅顽抗,拉着几个叔父一起反对。 辛千玉也没想过能够一口气说动所有人,但他相信,没有人能抗拒金钱的魅力。现在集团缺钱,而宿衷有钱,这就意味着离他拿到大部分人支持不远了。 而辛千玉注册的“辛氏投资管理公司”也办好了,他原本只是想把这个公司拿来给亲戚们分红用的,没想到,他刚成立了公司不久,就有老同学找上门来,问他:“辛公子现在是不是要做投资?不如投资投资我呀?” 辛千玉本来想说“我就是搞个空壳公司用来分红的”,但听到“投资”两字,眼前忽然浮现了宿衷的脸,他便鬼使神差地说:“你说说,我看看。” 这老同学乐不可支,十分恭敬犹如伺候祖宗一样请辛千玉到自家工作室坐坐。说说“工作室”,看着就挺小作坊的。但辛千玉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创业谁能体面? 老同学在做手游开发,给辛千玉试玩了一下。辛千玉觉得这游戏挺有趣的,就是有点粗糙。老同学就说:“粗糙是正常的,有钱谁不想精致呢?” 辛千玉觉得好玩,就问:“你还差多少?” 老同学说:“两百万。” 辛千玉一阵怆然:“你现在穷到两百万都要借了?” 老同学一脸菜色:“因为我爸不支持我的事业,非要我回去继承我家的矿。” 辛千玉拍拍老同学的肩头:“行,你给我一份计划书。我回去公司走走流程再通知你。” 老同学感动得几乎落泪。 然而,其实投资的事情,辛千玉也不太懂,回头一想,觉得老同学虽然是老交情,两百万虽然也是他随时拿得出手的钱,但是要真的被坑了,也是不爽的。辛千玉想了想,打电话跟宿衷说了这回事,宿衷说:“那我也来看看。” 挂了电话后,辛千玉才觉得自己这是麻烦人家宿衷了。让宿衷去看一个价值两百万的投资计划,不就等于叫辛千玉去卖二十块钱的奶茶吗? 然而,宿衷似乎很乐意帮这个忙,第二天就出现在约定地点。 辛千玉和宿衷一起去了老同学的工作室逛了一圈。老同学陪在宿衷身侧,笑着给泡茶,说:“这位先生我虽然第一次见,却觉得很是面善。向来是这位先生气宇轩昂,有不凡气度,一看就是贵人。” 宿衷说:“你差五百万是吗?” “两百万……”老同学说。 宿衷说:“要做就做最好,我给你投两千万,好好干。” 老同学感动落泪:“您真是个大善人啊,宿先生!” 宿衷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姓宿?” 老同学不好意思地说:“嗯,今天看了热搜……” “热搜?”宿衷和辛千玉都愣了愣。 辛千玉忙拿起手机,果然看到宿衷上了热门话题,原来是米雪儿的采访出炉了。这个米雪儿作为财经记者,却因为战场在社交媒体,所以标题总是写得很轰动,这回的专访副标题是【m-global总裁宿衷: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来了华尔街,尽管挣上百亿我也是不幸福的】。 网友们纷纷调侃: 后悔挣了一百亿? 这是什么新的装逼方式? 现在的有钱人能不能朴实一点…… 百亿不幸宿总裁! 请把这不幸给我承受吧! 只有我在看他的脸吗? 好帅啊,老公! 老公不哭,让我来温暖你! …… 总之,宿衷因为“百亿不幸”的发言而上了热搜,而他的容貌气质也为他的热度添砖加瓦。 然而,宿衷并不想红。这些热度对他而言是困扰多于好处。 不过,这篇访问红了,也是有人受益的——比如,米雪儿。 米雪儿出了一篇阅读量如洪水般的文章,简直开心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为此,米雪儿还打电话给辛千玉致谢,并邀请辛千玉一同去晚会喝酒。 辛千玉应邀而去,在晚会上又看见了宿衷本人。 但这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一个行业聚会。然而,让辛千玉感到出奇的是,宿衷身边站着汤玛斯和李莉斯。 汤玛斯就算了,毕竟是宿衷的助理,跟着宿衷来亚洲好像也很正常,但李莉斯呢? 辛千玉不愿深想,但酒兴瞬间淡了几分,漠然地转过脸,独自走到阳台吹风。 他刚站到阳台几分钟,就听到李莉斯的身影从背后传来了:“是辛千玉吗?” 辛千玉拧了拧眉,满脸不爽,但转正了脸来的时候,又是职业假笑:“是你啊?你不是在美国总部吗?” 李莉斯笑道:“嗯,老宿要来亚太区当总裁,我当然要跟着来。毕竟,我们关系好嘛!” 辛千玉冷笑:“是吗?那么好,为什么两年了都没把他拿下啊?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李莉斯的脸僵了半秒,但很快就端出委屈的表情:“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他只是gay蜜。” “别跟我说这个。”辛千玉以前不愿意和李莉斯虚与委蛇,现在就更不顾忌,冷冷地说,“我没兴趣知道,你爱咋咋地,反正我也不要他了……” “你不要我了?”宿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辛千玉循声望去,见宿衷一身白衬衫,白西装搭在手上,看起来十分俊朗,但脸上却是与这“白马王子”打扮并不相配的脆弱和茫然。 这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宿衷旁边还站着个汤玛斯。 汤玛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干巴巴地说:“噢,其实我中文不太好,你们刚刚说的我一句话没听懂?” 辛千玉别过脸,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李莉斯当场落泪,楚楚可怜。 宿衷却视她如无物,径自往辛千玉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辛千玉给米雪儿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回去了,便走出了会场。 没想到,宿衷会从背后追了上来。 辛千玉盯着宿衷,越发感到意外:好像自己生气,宿衷追上来,还是头一回。 宿衷还是那个委屈屈的样子:“你去哪儿?”语气和“你不要我了”一模一样。 辛千玉转过脸,说:“我先回家。” “我送你吧。”宿衷道。 辛千玉道:“我自己开车。” “那不可。”宿衷断然道,“你喝了酒。” 辛千玉这下哑巴了。 宿衷领着辛千玉上了自己的车,并非常熟练地往辛千玉住宅的方向开。 辛千玉怀疑宿衷一直在跟踪自己,不然怎么老是能偶遇,还知道辛千玉住宅在哪儿? 宿衷跟踪自己? ——这个念头让辛千玉莫名发冷,搓了搓手臂。 “冷吗?”宿衷问。 “嗯。”辛千玉淡淡点头:他现在对宿衷会察言观色这件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宿衷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条淡棕色的羊绒毯子。 看到这条羊绒毯子的瞬间,辛千玉怔忡了。 这是辛千玉从前用惯了的毯子。 以前在宿衷学生宿舍,辛千玉就习惯披着它。他们同居以后,辛千玉也经常披着这条毯子在家里看电视。 这条毯子……应该放在他们从前同居的家里吧? 他们从前同居的家里…… 辛千玉恍惚起来。 自从决心和宿衷分手之后,辛千玉就再没回到那儿去了。 毕竟,那个住宅是宿衷的私人财产。 说起来,辛千玉放在那儿的衣物、用品,现在都在哪儿呢? 按理说,应该都被宿衷清走了吧? 然而,当看到宿衷自然地拿出旧毯子的那一刻,辛千玉就不确定了。 辛千玉围上毯子,干巴巴地说:“这么旧了,你还没扔呢?” “这是你的东西,”宿衷道,“所以保留着。” 辛千玉撇过头,说:“那你让李莉斯披过吗?” 这问题问得太怪了,辛千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个。 宿衷似乎也觉得很奇怪,道:“为什么要给她用?” 辛千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些不阴不阳地说:“她也冷了呢?” “关我什么事?”宿衷疑惑地说。 “……”辛千玉一时无言以对,但胸中那股不阴不阳的气好像就散了。 辛千玉拢了拢披肩,又说:“她怎么不在美国?” “这是总部决定的人事调动。”宿衷说。 辛千玉其实也大概知道,应该是李莉斯主动申请跟宿衷来亚太区。真是阴魂不散。 辛千玉嘟囔说:“她可真是殷勤。” 宿衷仿佛不理解:“你很关心她?” 辛千玉一怔:“谁说的?” 宿衷仿佛不高兴:“你刚刚还关心她冷不冷。” “……”辛千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望向窗边。 宿衷将辛千玉送到家楼下。辛千玉将毯子脱下来,准备下车,却听见宿衷说:“从前的东西都在,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回来拿。” 辛千玉闻言一怔,又心烦意乱:“我没什么想要的。” “也是。”宿衷说,“你连我也不要了。” 辛千玉心口一悸,却假装没听见,径自推门下车。 “我说的是真的,但没有人相信我。”宿衷声音里充满苦恼。 辛千玉忍不住回头:“什么?”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去了华尔街,无论获得了什么都仍感不幸。” 宿衷凝视辛千玉的眼神比路灯背后的夜色更深沉。 宿衷的手摸在胸膛的位置,那儿是澎湃的,却又是沉寂的,像一片汹涌在万里之下的海。 宿衷的眼睛像一双漩涡,仿佛随时能将辛千玉扯进极深的、无法挣脱的地方。这引起辛千玉的害怕,认为自己应该转身就跑,离他远远的。但这漩涡好像已经产生了吸力,将辛千玉的双脚牢固地困在原地。辛千玉甚至被蛊惑,问出了根本不应该问的问题:“为什么?” 第28章 一脚踏空 为什么? 为什么? 或者从一开始,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就应该是这个。 辛千玉的心里简直挤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不快乐? 为什么你变了? 为什么你试图接近我? 为什么你不放弃帮助我? …… 这每一句为什么,都模糊又明确地指向一个让人心悸的答案:宿衷想找他复合。 辛千玉的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就算他再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身边的人都时不时地提醒他:宿衷好像想找你复合吧? 好像是这样吧? 连辛千玉都无法鸵鸟地掩盖这个想法:他是不是想找我复合? 但辛千玉从来都假装得很坦然,又非常谨慎地回避相关的话题。 他不想知道答案。 他怕答案是这个。 又怕答案不是这个。 因此,在辛千玉问出口“为什么”的当下,他就已经微觉有悔了。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宿衷回答。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响亮。响亮得连辛千玉的神魂都随之震动。 是悸动,是激动,也是惊恐。 辛千玉往后退一步:“这不可能。” 这句话落入风里,辛千玉一抬头就看到宿衷失望难过的表情。 但宿衷很快又调整过来,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辛千玉想起当初的事情,那时候的辛千玉是满怀怨愤的,但这份怨愤就像是掉进溪流里的鹅卵石,在时光的洗礼下渐渐磨平,变得光滑而不伤人。辛千玉倒是能平心静气:“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起你,恐怕连你也这么想的。” 宿衷一愣:“我没有这么想。” 辛千玉总是无法对宿衷认真生气,因为他知道宿衷说的很可能是真话。宿衷的本心是无害的,但他的言行却能伤人。 “大概你从来不知道吧,我和你在一起,你总是爱理不理,全凭我死缠烂打。”辛千玉摇头苦笑,“我不想这样了。” 宿衷一怔,半晌点头:“那就不这样了吧。”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心里像一脚踏空了。 “换我对你死缠烂打。”宿衷说。 辛千玉愣在原地。 宿衷道:“我能抱抱你吗?” 辛千玉下意识地摇摇头,看到宿衷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后,又有些心软。 宿衷又说:“那……那你能抱抱我吗?” 辛千玉从未想过宿衷会说这样的话,一瞬也是惊呆了,竟也有点儿被心软所累,便伸手虚虚地揽了揽宿衷的肩,便打算收手。没想到,他正要离开,却被宿衷紧紧拥住。 宿衷的手臂如铁箍一样捆紧辛千玉瘦削的腰,令辛千玉随时要窒息了。 “放手。”辛千玉语气不善。 宿衷立即乖乖松开了。 辛千玉说:“你怎么这么用力?” 宿衷说:“因为我在死缠烂打。” 辛千玉竟无言以对。 过后一想,辛千玉挺后悔和宿衷拥抱了的。 前脚刚拒绝了对方,后脚又和他相拥,怎么看都不是好的行为。 更何况,这次相拥还给他带来了一个麻烦。 翌日,他们二人的照片就被登上网了,辛千玉也尝试了一把热搜的滋味。 宿衷前两天才因为“百亿不幸”而红,热度未退,就立即传出与玉琢集团ceo深夜相拥难分难解的照片,能不成热点新闻吗? 大众却都不太买账:不就是抱了一下吗?两个大男人拥抱一下也能上热搜?什么时候他们上床了再通知我们ok? 没想到,后续爆料很快跟上,爆出了宿衷与辛千玉同居多年的传闻——这些料还是当年凯文爆的。 当年宿衷以明星基金经理身份上节目时,凯文就爆了他是同性恋的料,现在宿衷再次上热搜,旧料就被拿出来翻炒了,事实证明,当年被曝光的“宿衷的同居恋人”正正就是辛千玉。 这下真的是点了火药桶了。 网上水军开始抓住辛千玉的身份不放:与宿衷同居被爆料的时候,辛千玉是玉琢旗下幼儿园的老师。现在辛千玉是玉琢教育掌门人。试问,一个男同性恋适合当幼儿园老师吗?适合当教育集团的掌门人吗? 网友也开始骂骂咧咧: 同性恋滚出教育界! 难道要把下一代教成同性恋,你才安心吗? 那些说支持同性恋的怕不是失了智吧?我是家长,我一定不会将孩子送去同性恋开的学校! 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不能接受同性恋当老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职业,同性恋非要当老师是干什么?谁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呢? 老师面对的是未成年,必须以身作则,同性恋怎么为人师表? …… 当然,舆论也不是一边倒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保守派,有不少人支持辛千玉: 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不能当老师? 异性恋和同性恋不过是那种不同的性取向,为什么不能当老师? 同性恋又不是恋童癖,有些网友是不是太敏感了…… 担心同性恋老师把孩子教成同性恋?我比较担心智障家长把孩子教成智障。 …… 当年凯文就曾试图曝光辛千玉性向,让他当不成老师,但这个计划没有能实施,倒是有后来人帮他完成这个“夙愿”了。然而,社会的风气越来越开放,加之辛千玉也有钱买水军,舆论并没有完全偏向一边。 然而,下午又出了新料:辛慕的桃色新闻。 辛慕也是玉琢的董事,又是辛千玉的亲妈,她出了丑闻,自然顺带影响了辛千玉的口碑。 大家都会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妈妈这么骄奢淫逸,那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顺带的,大家也对玉琢集团发出质问,甚至爆出了家长闹退费、退学的事情。 事实上,这次的风波,宿衷是很想亲自出手平息的。但他记得aa协会的教训——两年前,他没有经过辛千玉的同意就擅自帮辛千玉摆平了aa协会,好心办坏事,引起了辛千玉的反感,使他们产生了分歧和争执。 这一次,宿衷是不敢擅作主张了,先问过辛千玉的意见。辛千玉说不需要帮忙,宿衷便选择“袖手旁观”,不进行干预。 在准备上市的时候出这么大的篓子,玉琢集团自然开紧急会议来应对。 辛舅父早看辛千玉不顺眼了,自然是带头发难,怒斥辛千玉母子私生活不检点,带累集团声誉,影响上市进程。 而辛斯穆习惯性地唱白脸:“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是不想的。一家人最紧要就是齐齐整整。” 玉琢董事会和一般的董事会不一样,他们都沾亲带故,比较讲人情味,不会上来就骂人,便开始和稀泥,说对啊对啊大家好好说话嘛,小孩子不懂事。 这气氛还算可以,但辛舅父却话锋一转:“之前小玉劝说大家接受m-global的投资时,为什么不讲明m-global老板是你的相好?” 辛千玉眉毛一挑:“因为他不是我的相好。我们分手很久了。” “那就是老相好。”辛舅父说话十分不客气,“小玉,既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肯说?还是说,你希望他拿走公司10%的股权放进你的口袋?” 大家听到这话,都暗暗嘀咕起来。 “还有,听说你接连拒绝了两个壳公司,是不是故意拖时间,就为了让集团熬不住了,必须接受m-global的条件?”辛舅父语气越发尖锐起来,“你们是不是串通的?” 辛千玉冷道:“我早与宿衷分手,一心向着集团,绝无私心。” “没有私心?”辛舅父呵呵笑了,“没有的话,就说到做到,只拿1%的股权、剩下的全部分给大家,怎么样?” 之前,辛千玉拿着利润来诱惑董事会支持自己,现在没想到被辛舅父学去了,他也拿利润来诱导董事会。 董事会的三姑六婆都被忽悠进去了,纷纷支持辛舅父:“对啊,小玉,如果你真的没私心,就把股权交出来嘛!大家都是一家人,怕什么?” “好了!”老爷子发话。 大家便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严肃地看着辛千玉:“你和宿衷真的是情侣?” 辛千玉说:“我们已经分手两年,期间也没有联系。这次重新联系,完全是因为上市项目。我们是公事公办,没有私情。外公,你一定要信我!” 老爷子笑了笑:“我当然是信你的,但是现在集团在风尖浪口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还是为大局着想,先退下去,让小穆顶上吧。”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辛千玉瞬息脸色灰白:“外公……” “不用说了,就先这样吧。”老爷子道,“散会。” 老爷子的话是圣旨,圣旨一出,就是谁也不能违逆的。 上市项目的总裁便从辛千玉变成了辛斯穆。辛斯穆再次重掌大权。 任命变更后,辛斯穆第一时间让集团发公告表示,已撤去辛千玉上市项目总裁的职务,同时撤去辛慕的副总裁职位,又解释一番说辛千玉已经多年没有任教职,以后也不会让他在集团里任教。算是短暂平息了风波。 辛斯穆再次大权掌握,十分意气风发。辛千玉忍不住问她:“照片是你找人拍的?热搜是你做的?” 辛斯穆不置可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做教育的就得注意生活作风。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任意妄为。” 听到辛斯穆这么说,辛千玉算是反应过来了:自己和辛慕的私生活一直就是辛斯穆藏在手里的牌。她总有一刻会打出来的。 但是,就算一早知道辛斯穆有这样的招数,辛千玉恐怕也没法防范。 辛千玉不可能因为这个而隐瞒自己的性向,躲进柜子里一辈子不出来。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正常交男朋友是“生活作风问题”。 辛千玉咬着牙,露出难看的笑容:“哦?所以你靠这些旁门左道……” “什么旁门左道?”辛斯穆冷道,“你当初在上市方案上赢我的时候难道是明公正道?” 辛千玉噎住了。 辛斯穆说:“当初,我的方案比你的专业,但还是败了。老爷子提点我,说我输在不懂和亲戚打交道。” “他是这么说的?”辛千玉愣了愣。 “不错。他点醒了我。当初,我的方案比你专业,但因为失了亲戚支持而失去了上市项目。”辛斯穆笑了笑,“现在,你的上市计划专业完备了,但同样因为没了亲戚支持而被踢出局——这就是我们公司的状况,以前是我搞不清状况,现在轮到你搞不清状况了?” 辛千玉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又越发明白,为什么宿衷在内的所有专业人士都说玉琢必须打破亲缘纠葛才能走得更远。 辛千玉踏空一样的从高处摔下来,但也是摔得明明白白。 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他从前不能看清的事实。 另一方面,辛慕虽然被撤去了副总裁的位置,但她仍然是董事,依然享有高薪厚禄。她当这个上市项目副总裁,本来就是为了辛千玉而当的,现在辛千玉下来了,她担着也没意思,索性就一起退了下来。 她到底是年龄阅历摆在那儿。网络上的恶言恶语伤不了她,她唯一担心的是儿子会不会不开心。 不过,她确实不懂得怎么和孩子沟通,她便将辛千玉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所以,她约辛千玉去会所喝酒解愁。 “要不要叫个帅哥给你放松放松?”辛慕问。 辛千玉真是无语了:我妈是在鼓励我叫鸭? “你放心,他们很干净的,有做体检。而且态度很专业,绝对是上上之选。”辛慕拍拍他,“你在会所一切消费都算我账上。想叫几个叫几个,想玩什么花样玩什么。不用替我省钱。妈妈爱你。” 辛千玉陷入震撼:辛慕说过自己不是不关心辛千玉,只是不懂得如何正确的关爱孩子。以前辛千玉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哪儿有这样当妈的啊! 第29章 没事多读书 在辛千玉鄙夷的眼神下, 辛慕耸耸肩,说:“行,我知道了,我生活作风有问题。董事会上都批够了吧?你就别批判我了。” “我没批判你,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辛千玉苦笑,“我只是没想到我会栽在这个上面。” 辛慕笑了:“其实你也往好处想想……” “好处?”辛千玉抬起头,“什么好处?” 辛慕便道:“集团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今天你掌权,矛盾焦点在你身上。明天辛斯穆掌权,矛盾焦点就在她身上……你现在退一步,说不定就是海阔天空了。” 辛千玉沉吟半晌,好像悟到了什么,微微颔首:“说来也是。玉琢就是一盘烂账。” “老爷子无心整改,局面就永远都是这么混乱。”辛慕叹气,“乌烟瘴气的。我也没眼看。” 辛千玉沉默半晌,却说:“我总觉得,老爷子不是因为我搞基而赶我下台,是因为我和宿衷的关系。他是不是忌讳我、怕我利用m-global的资本夺权篡位?” “嗯?”辛慕看着辛千玉,不置可否。 辛千玉继续说:“董事会一直没有职业经理人,都是些没什么头脑的三姑六婆,老爷子重感情是一层,更有一层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独掌大权。” 辛慕看着辛千玉,微微眯眼:“好孩子,终于长大了。” “呿。”辛千玉呼出一口气,胸中的愤懑稍平,“懂了。” 辛慕说:“你现在去找老爷子表表忠心,做两出苦肉计,还能挽回挽回,毕竟,你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挽个鬼呢。”辛千玉摇头,“没那功夫。我想读书。” “什么?”辛慕大惊,“读书?我没听错吧?” “宿衷之前说玉琢内部没有一个人是懂资本逻辑的。”辛千玉摸了摸下巴,“他现在说话比以前好听,所以没说出口后面那一句……” “那一句?”辛慕问。 辛千玉笑:“他想说,我们玉琢没人懂商业逻辑,连我也是这方面的白痴,所以需要他啊。” “切!”辛慕不以为然,“那他也太会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了!我们公司人人都是商业白痴,还能把公司做这么大?” “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吧,我也觉得集团高层内部‘宫斗’,而不是在商言商……我其实也反省过,我能争来这个ceo,不是因为我比辛斯穆出的方案专业,而是因为我在人心方面斗赢了她。现在她反过来斗走了我,也与专业无关。”辛千玉分析道。 辛慕竟无法反驳:从前,辛斯穆出了一个专业的方案,却因为辛千玉用分红赢得亲戚支持而完败。现在,辛千玉也因为绯闻缠身而出局。都是“宫斗”,与专业无关。 辛千玉笑笑:“我想去美国读个mba。你说呢?” 辛慕说:“你真不是心灰意冷远走美国吗?”辛慕的语气里有些担心,怕儿子一蹶不振。 “真不是。”辛千玉笑得明媚,“就是想学习学习。充个电,提升自己。等我学成,皇者归来。” 辛慕见辛千玉仍是意气风发,心安下来,便开玩笑说:“别扯了吧。这个紧要关头你去美国,等你归来,辛斯穆都登基了!你还皇者?太监都轮不到你做!” 辛千玉摇头:“妈,你不都说了吗?现在在玉琢,谁掌权谁倒霉。” 辛慕闻言,也静了片刻。 辛千玉这个人用辛慕的话来说是“想一出是一出”,但辛千玉的自我评价则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 他既然决定了要去美国读mba,那就立即开始了申请的准备。他在美国读过书,因此对于申请流程也大致了解,自己申请问题也不大。 宿衷知道辛千玉要留学,马上申请调职,要半年后回美国总部。 m-global大老板表示:“你是不是在耍我?” 宿衷表示:“我不是。” m-global大老板问:“你不是刚才申请从总部回亚洲吗?” 宿衷说:“是。但现在我想半年后回来。你安排一下吧。” m-global大老板不禁怀疑:到底我是老板还他是老板? 这半年,辛千玉很认真地考试、写材料、准备面试…… 在此期间,宿衷尝试给辛千玉献殷勤,首先是说:“需要gmat、托福的培训吗?” 辛千玉说:“你知道我家就是干教育培训的吗?” “……” 接下来,宿衷又提议:“你是想去h商学院?我是校友,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辛千玉说:“不用了,我找了我以前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教授帮我写了。” “……” 再接下来,宿衷又问:“文书材料、面试辅导呢?” 辛千玉又回到这一句:“你知道我是做国际教育的吗?我家就是有人专门干这个的!” “……” 宿衷一次次献殷勤遭到一次次拒绝。 但他既然决定了要“死缠烂打”,自然就不会轻言放弃。 辛千玉顺利申请到了h商学院的mba,正常入学。 而宿衷也顺利申请到了回美国的机会,回到总部。像宿衷这样的任意妄为,大老板表示:“只要你把业绩完成了,就算是去火星上班我都无意见。” 只可惜,m-global的总部位于曼哈顿,而辛千玉入读的h商学院在波士顿,二人的距离还是有点远的。 然而,距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宿衷一有时间就会跑去波士顿找辛千玉。 从前,是辛千玉挤时间从纽约州开车去波士顿找宿衷。 现在却是宿衷挤时间从纽约去波士顿找辛千玉。 看到宿衷出现在宿舍楼下,辛千玉一阵恍惚。 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想到了自己当年每周扑蝶一样扑来波士顿的那种雀跃的情绪。 宿衷站在那儿,好像就是从前自己站着的地方。 辛千玉干咳两声,说:“怎么来了?累不累?” “不累。”宿衷说,“我坐私人飞机很快的。” “……”辛千玉的心软就立即消失了大半:老子当年可是自驾啊!太惨了!凭啥你这么舒服啊! 辛千玉露出了不想说话的表情。 现在,宿衷已经长进不少,能读懂辛千玉的部分情绪,虽然分析起来还是颇为艰难。就像现在,宿衷能知道辛千玉被惹到的,但却不能理解自己哪句话惹到了辛千玉。 宿衷只能拿出一些话来说:“对了,‘飞跃手游’挣钱了。” “嗯!”辛千玉的注意力立即被拉去了。 “飞跃手游”就是辛千玉那位老同学的手游公司。当时,老同学走投无路,找辛千玉投资了两百万,宿衷也顺带看上了这个项目,一口气投了两千万。 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手游上线,确实挣钱了。辛千玉作为“天使投资人”,也得到了真金白银的好处。 宿衷知道,无话可说的时候可以说说投资的话题,这个时候辛千玉就会感兴趣。 这个现实让宿衷颇感无奈:辛千玉对钱的兴趣比对宿衷的兴趣大。 转眼到了冬季,一年多过去了,“飞跃”越来越红火,已经成为了一款火爆的成功产品。而辛千玉作为股东也分得了第一桶金。 尝到了甜头的辛千玉开始认真经营名下的投资公司,拿着手里的钱做风投。他做这个比旁人多一点优势,就是他心态够好,不怕赔钱。当然,这种心态是需要一定的底气做支撑的。 不过,现在投资只能算是辛千玉的副业,辛千玉还是一个全职学生,功课还是第一位的。课程快到结束,他得和同学们一起准备期末的功课。导师让他们分小组做案例分析并发表。小组便开始废寝忘餐的做分析。 在讨论案例的时候,辛千玉抬眼看了看日历,猛然想起这是周末,宿衷很可能会来找自己。他便低头拿出手机给宿衷发了信息:“期末忙,你别来了。” 宿衷很快回复:“我已经来了。” 辛千玉也没法叫他“那你让私人飞机掉头呗”。 然而,辛千玉总觉得不太妙,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周末和宿衷在一起这件事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便硬起心肠,回复:“那你自己找事情干吧。我没空陪你。” 发完了信息,辛千玉就将手机放回兜里,决计不再理会对方。 组员们将做好的ppt投屏到墙壁上,一起分析这个presentation可以怎么改善。辛千玉也看向墙壁,眼角却瞅到窗户外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辛千玉心下一紧,想装作看不到,但想到今天的气温,实在是无法就此忽视。 他干咳两声,说:“外面是不是有人?”一边说着,他一边到了门边,把门打开,果然看到宿衷站在门外。 现在是下雪天,外头冷得很。宿衷穿深蓝羊绒外套,肩上披着薄雪,脸颊微微发青,竟使得他这个七尺男儿有了脆弱之感。 在这个情况下,辛千玉怎么都无法硬起心肠,只得说:“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宿衷便进来了。 辛千玉给了他一杯热茶。 宿衷接过热茶道谢。 辛千玉晃眼间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这可不就是从前吗? 宿衷在宿舍里学习,而辛千玉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站在风雪里卖惨装可怜! 最终,宿衷将辛千玉引入屋内,还给辛千玉倒热茶、披毛毯…… 辛千玉眯着眼睛看宿衷,宿衷却还是小狗似的乖巧捧着热茶。 同学们好奇地问:“这是谁啊? 辛千玉答:“这我朋友。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谈吧。” 看起来,辛千玉是不打算介绍宿衷了。宿衷看起来也不失落,仍安静地坐着。 辛千玉也不怕冷落他,只与同学们继续研究起ppt的展示、以及案例分析的内容,讨论得热火朝天,很快大家也都忽略了角落这个人的存在。 宿衷喝完了一杯茶,才说:“我能说说我的意见吗?” 辛千玉脸色微僵。 其他同学也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能申请上h商学院mba的不但是高材生,而且都是在企业里当过领导的人才,这样的人自然是自视甚高的。他们虽然看宿衷是个大帅哥,但也仅仅觉得就此而已,不认为这个年轻帅小伙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你懂这个?”一个在企业里当过高管的同学质疑似的问。 宿衷答:“略懂。” 那同学轻笑:“那你说说?” “你们的分析基本没问题,但是表达上太过累赘,并没有好好的利用ppt这个媒介进行呈现。”宿衷指着ppt的一页,说,“比如这里,文字表述太累赘,建议用彩色的swot四象限表示。”过后,又翻了一页,“以及这儿比起表格,或者用钟形曲线表示需求变化值会更恰当。” 众人沉默。 宿衷又问:“对了,你们尝试过data mining吗?” 同学:“……您刚刚说您只是略懂?” 另一个同学拿起另一份案例,递到宿衷面前:“那这个您看过吗?” 宿衷看了第一行就说:“萨班斯法案。” 同学点头:“你也懂?” 宿衷还是那句:“略懂。” 同学喜逐颜开:“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 另一个同学主动给宿衷空了的杯子添上了一点热茶:“略懂哥,请喝茶。” 大家对宿衷的态度瞬间就不一样了,十分热情地问:“你哪儿上学的?” 宿衷说:“我也是h商学院毕业的。” “哎呀,前辈啊!”同学们高兴的说,“那你现在在读书还是工作?” 辛千玉怕这些同学问得没完没了,这群读mba的很多都是冲着人脉关系走人情的,他们要知道宿衷的身份怕更要攀关系了,辛千玉连忙打断:“别闲聊了,抓紧改ppt吧。” 大家在宿衷的指导下,颇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更加佩服宿衷,满口的“师哥”“前辈”喊起来,热热闹闹的。 有了宿衷的帮助,大家的ppt和演讲稿很快就改好了,完了就一起去吃饭。在准备出门的时候,辛千玉暗暗拉着宿衷在一边说:“你别跟他们说你是m-global的高级管理合伙人,免得麻烦。” 宿衷好像不能意会这个“麻烦”是什么,但因为辛千玉叫他这么做,他便十分乖巧地应承了。 果然,到了餐厅坐下来,一个爱打听的男同学又问起来:“师哥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宿衷答:“我在m-global。” 大家听到了又开始吹捧:“啊,很棒啊!m-global真不错!” 一个女同学便笑道:“嗯,我男朋友也是m-global的,没意外的话明年就能当vp了。” “是吗?”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引去,“你男朋友在那儿工作多久了?” “哎呀,快三年了。”女同学眯着眼笑道。 “三年啊,三年就能当vp,那很厉害啊!”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吹捧,“太让人羡慕了!” 女同学却嘟着嘴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他花三年才当上vp,其实也没啥了不起的,是吧,前辈?” 宿衷说:“是。” 第30章 圣诞老人 辛千玉觉得宿衷的社交能力真的是令人头大。 同学们听到宿衷这么说,也怔了怔。 女同学脸色微变,讪讪说:“哦……是吗?” “是。”宿衷诚恳地说,“在m-global三五年还当不上vp的一早就被淘汰了。” 这真是大实话。 但谁爱听大实话? 辛千玉赶紧打圆场:“这个m-global的淘汰率很高吧?我听说,光是进去当个最基层的分析员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待上个三年不被淘汰呢?能熬下来的都是人中龙凤,当然是很厉害的了。” 大家也赶紧附和着吹起来:“是啊,太优秀了太优秀了。” 这一页才算翻篇了。 辛千玉扭头对宿衷说:“不准说话!” 宿衷乖乖点头,一直闷头给辛千玉剥虾,一句话都不说了。 女同学犹自在忿忿不平,但其实同学们大多都是在企业做过领导的,不少都已经猜测到,宿衷在m-global的地位应该是不低的,起码比那个vp高,起码是个d,不然没底气说出那样的话来。 待聚会回去,几个人去搜了一下“宿衷m-global”,立即发现原来宿衷是亿万富翁的事实。这几个人少不得更巴着辛千玉了。每次宿衷来找辛千玉,他们都会窜出来“师哥”“前辈”的叫个不停,就想着攀关系。 宿衷都是淡淡的,也没嫌烦。 然而,宿衷不嫌烦,辛千玉都嫌烦了。 还好,这个学期很快结束了。 假期来到,辛千玉索性搬出了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家公寓住。 放假在家,他就窝在沙发里,享受难得的清闲,拿出了手机,玩玩手机游戏。 他现在在玩的就是老同学研发的手游“飞跃传奇”。这成为了他做过的最有价值的投资,一年多前,他拿出两百万投了“飞跃传奇” ,后来也陆续跟投,现在“飞跃传奇”已经是月流水过亿的成功手游了。 辛千玉当年盲投的“小作坊”,现在竟然比堂堂玉琢集团还挣钱了。 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马。 辛千玉玩了一会儿“飞跃传奇”,宿衷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楼下,有事找辛千玉。 “你等我玩完这一把。”辛千玉回复。 正在这时候,玉琢那边电话就过来了。 原来,国内出问题了。 宿衷当初三番四次劝说辛千玉,说买壳水很深,没必要不要搞。辛千玉又对展飞洋坐地起价的行为十分不满,便没有买“飞扬科技”的壳。谁知道,辛斯穆上位后,花三亿买了“飞扬科技”的壳,决计借壳上市。这其实也不是辛斯穆“一意孤行”,而是她既然踢飞了辛千玉,她就得更加坚持自己的路线,决不能用辛千玉的意见。 买壳上市也进展得相对顺利,在日前,他们已获得证监会同意,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飞扬科技”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暴雷了。毫无预兆的,“飞扬科技”爆出了两亿的负债,这个巨变打得玉琢措手不及。 连老爷子也当众责难辛斯穆。 辛斯穆只能苍白地解释:“当初,我已经聘请过独立的第三方进行过尽职调查,他们团队都没有发现负债问题。” “那就证明你找的团队不够专业啰!”辛慕托着下巴落井下石道。 辛斯穆也没法否认,便只得说:“我也跟展飞洋沟通过很多遍了,他也一再承诺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一直到报证监会审核前,他都承诺了……”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小穆。”辛慕笑道,“男人的承诺能信得过?” 辛斯穆咽了咽,只冷道:“我当然不会轻信承诺,所以我要求他发了承诺函。” “嗯,他写了承诺函,所以呢?”辛慕冷笑道,“他就是毁诺了,你有什么办法?” 辛斯穆确实没什么办法。 尽管承诺函有法律效力,辛斯穆可以借此起诉展飞洋,但又如何?就算告倒了展飞洋,也无法挽回现在的局面。更别说,展飞洋连夜坐飞机出国了,人都拿着三亿跑了,怎么告? 辛慕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儿子说什么来着?不要买壳、不要买壳,让秋实买去。这要是听了小玉的,吃下这闷亏的人就是秋实了。唉……我们算一算啊,小玉拉来的m-global十亿投资没了,买壳花了三亿没了,现在又爆了二亿的负债,这不是等于我们亏了十五亿?” 辛斯穆被诘问得脸色发灰,却绷直背脊,维持着淑女仪态,说:“姑姑,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怎么算的?”辛慕勾着红唇笑问,“你那么会算,你怎么没算到‘飞扬科技’有坑呢?” 辛舅父打断了辛慕的质问,只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难道你一直问小穆,就能把问题问没了吗?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我能啊。”辛慕笑答,“让小玉回来就能解决问题了啊!” 董事会的亲戚们浑然忘了当初是怎么驱逐辛千玉的,现在又惦记起辛千玉的好处来了。 所谓是“远香近臭”,当初辛千玉掌权,他们就觉得辛千玉不可一世。这一年是辛斯穆做大,他们又嫌辛斯穆不尊长辈了。而老爷子在幕后当大佛,也不喜欢跳得太高的猴子。 说到底,谁当家谁得罪人。 老爷子亲自给辛千玉打来了视频电话,意思意思地关心了一下辛千玉的学习生活之后,才说起正题。 辛千玉已经从辛慕那边得知情况了,所以也不太意外。 老爷子一脸慈祥地说:“唉,之前的事情是委屈你了。不过我说过的,等风头一过,就让你回来。现在我看风头也过去了……” 辛千玉还真挺佩服老爷子的。 明明是要辛千玉回去收拾烂摊子,现在却说成了“集团对你的过错既往不咎,现在大发慈悲让你回来当ceo”这样的纡尊降贵。 辛千玉就笑了笑,说:“这可不行啊,老爷子,我这mba还要读一年呢。” 老爷子以为辛千玉会屁颠屁颠的回总部,没想到辛千玉居然不识抬举,还摆高姿态。 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全家族所有人都捧着他,哪儿容许小外孙摆谱? “小玉啊。”老爷子说,“你要懂得分轻重缓急,集团可等不了你再一年啊。这个项目原本是你开的头,难道你不想自己结尾吗?你也不想这大好的成果被别人摘取了吧?” “嗯,您说的也是。”辛千玉顿了顿,又说,“但是,按我的主张的话,玉琢实在不应该买壳上市。我认为,还是赴美上市最好。一来,赴美上市耗时比较短,比较适合我们的状况。二来,赴美上市能融到更大的钱。第三,我们是做跨国项目的,赴美上市能提高我们的国际知名度、以及影响力,对之后的海外项目有更大的帮助。” 在买壳上市碰壁之后,老爷子这次有些听进去辛千玉的意见了,却道:“这个难度不低吧?” “如果有m-global帮我们进行资本运作的话,成功率其实是很高的。”辛千玉回答。 “但是董事会很反对外部投资啊……”老爷子脸露难色。 辛千玉可不吃这一套:其实,哪儿是董事会呢?董事会谁不是看老爷子脸色? 辛千玉摔了上次那一跤,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 有些人越老越怕年轻人,但又不得不依仗年轻人——老爷子并不是注重亲缘才让亲族把持董事会,是老爷子疑心重,外姓人通通不信任,而知根知底的亲人勉强能相信——也就是勉强而已。 辛千玉和m-global的关系让老爷子起了忌惮的心,这才是辛千玉被直接踢出董事会的原因。 想想,就是辛斯穆现在搞出两亿负债,老爷子也没有太过责罚她。 若非犯了老爷子的忌讳,辛千玉犯错也只会被撤去ceo的职务,远远不至于被踢出局。 现在,辛千玉再次提出引进m-global的资金,老爷子又开始起疑了。 为了打消老爷子的顾虑,辛千玉便说:“我知道董事会的人在想什么,不就是怕我弄权嘛?不过,你不能又要m-global的钱又不给他好处,对吧?那到底是外人,不能让他白干活。倒是我,我是姓辛的,我愿意为这个家奉献。这样,我只拿1%的股权,其余的分文不取,够意思了吧?” 老爷子听了这话,心下稍安,嘴上却说:“你说什么呢?这孩子!大家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信你?” 老爷子嘴上说相信辛千玉,但却没松口多给辛千玉配股,反而是默认了辛千玉只拿1%的大前提。 只有辛千玉拿1%,老爷子才能放心把m-global引进来。 按照老方案,辛千玉和宿衷加起来占股20%,老爷子实在很难不忌惮。但现在辛千玉只拿1%,那他俩加起来也就是11%,不足为惧。 老爷子开口说了让辛千玉回来主持大局。 辛斯穆心里苦涩,但还是保持风度,跟辛千玉打了个电话:“你什么时候回国?我跟你做一下交接。” 当初,辛千玉走的时候很干脆,和辛斯穆做交接的时候也非常利落,没有给辛斯穆任何麻烦。现在形势变幻,辛斯穆也愿意保持君子风度地跟辛千玉做和平交接。 “我放完假再说吧。”辛千玉大咧咧的,“而且我这边学还没上完呢。辛苦小穆姐继续干一阵子了。” 辛斯穆没想到辛千玉这么云淡风轻,十分意外:“你倒是不急。” “急有什么用呢?没意义的。”辛千玉笑笑,说,“其实我也要谢谢你,你跟我说一番话,让我想通了很多。” “什么话?”辛斯穆不解。 辛千玉说:“你跟我说了,在集团工作做得好没用,还是得把握住亲戚们的想法。” 辛斯穆苦笑:“呃,这个啊。” “其实小穆姐,你搞错了。”辛千玉说,“你觉得亲戚们真的能左右大局吗?” “嗯?”辛斯穆眉头一皱。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得把握住老爷子的心。”辛千玉说完,微微一笑,“我这个mba是一定要读完的。你也可以趁机会多争取争取老爷子的心!” 辛斯穆搞不懂辛千玉这话的意思,但又觉得辛千玉的话颇有深意,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辛千玉没有多解释,就切断了通话。 和辛家的人打了半天视频电话后,辛千玉才猛然想起,宿衷好像还在楼下等着。 昨晚才下过雪,今天特别冷。 辛千玉怀疑,以宿衷的死脑筋,是不会躲进便利店之类的地方吹暖气的,一定是跟个傻子似的站户外最显眼的地方,生怕辛千玉下楼的时候见不着他。 公寓楼下有个小广场,宿衷平常就站在广场中央等辛千玉。 因为那个位置比较显眼,当然,也比较冷。 辛千玉怕宿衷莫不是要冷死了,赶紧穿外套下楼。 他一眼望见广场中央一抹大红色的身影,不觉怔住了。 宿衷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站在路灯下,脸上还非常敬业地挂着塑料味十足的白胡子。 “你这是做什么?”辛千玉哭笑不得地问道。 宿衷说:“圣诞快乐。” 辛千玉这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 “圣诞快乐。”辛千玉摸摸鼻子,“但是你为什么要扮成圣诞老人?” 宿衷说:“你不是喜欢过圣诞吗?所以我想把自己打扮得比较有节日气氛。” 辛千玉愣住了:“谁跟你说我喜欢过圣诞节?” 虽然辛千玉在国外生活过,但其实他对圣诞节没什么感觉。 “可是你从前都很喜欢过圣诞节。”宿衷说,“只要我们在一个城市,你就会带我去认真过节。” 辛千玉脸色僵了僵。 说实话,辛千玉根本不是喜欢过圣诞节,而喜欢和宿衷在一起。 从前他在宿衷面前非常卑微,不敢打扰宿衷的工作。 而一起过圣诞节就是辛千玉占据宿衷时间精力的好借口。 辛千玉可以拿着过圣诞节为由,拉着宿衷一起装饰家里的圣诞树,一起挽着手走在霓虹辉煌的街头,并理直气壮地要求宿衷提前空出这一天与他约会。 同理的,还有情人节、春节…… 如果不是有节日,宿衷是分不出时间给自己的。 想起过去种种,辛千玉眼眶发热,却因为寒风而冷却:“你以前为什么不能对我这么好?” 宿衷愣了愣,他其实很迟钝,根本感觉不到以前对辛千玉不好。 宿衷瞬间变得像个犯错的小孩:“我现在对你好太晚了吗?” 辛千玉别开视线:“是挺晚的。” 宿衷怔愣了许久,半天才说:“那我再加倍对你更好就好了。” 辛千玉不去看宿衷,故意用冰冷的语气说:“死缠烂打是没用的。我不会和你再在一起的。” “没关系。”宿衷的声音隔着圣诞老人的大胡子传出来,“你别生气。” 辛千玉一怔:“我生气?” “你看起来就是挺生气的。”宿衷半张脸藏在胡子背后,“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宿衷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写满惶然无措,表情像是一个把“1+1=2”这么简单的数学题做错了一遍又一遍因此被责罚的蠢小孩。他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其实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着急又自责地看着家长。 第31章 社交障碍 辛千玉对这样弱气的宿衷无可奈何。 他很快心软,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便说:“这儿冷,我们先上楼坐着吧。” 二人回了楼上,宿衷还穿着那一套可笑的圣诞老人服装。 他打扮成这样,是为了讨辛千玉欢心,然而,好像适得其反了,辛千玉一点儿也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 宿衷便把身体缩在肥大的服装里,不知如何是好。 辛千玉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张嘴开启一个新话题:“那个……玉琢上市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宿衷顿了顿,很快转回了工作状态,立即自如了不少,平静地说:“国内的公司不能直接在美国上市,我建议先做一个vie结构……” 所谓的vie,就是可变利益实体(variable interest entities),也就是“vie结构”,又可以称为“协议控制”,是国内公司为实现在境外上市采取的一种方式。大部分国内公司都是通过vie这种方式在美国上市的。 辛千玉就开始和宿衷商量vie的事情。 这两人虽然年轻,但做事有一种千锤百炼的“职业范儿”,无论上一秒发生了什么纠葛,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就能冷静平和,几乎不掺杂个人感情。 二人在外头商量了半天,辛千玉便想着给打个电话回国,和辛慕提一提这事儿,正巧他手机不知搁哪儿了,他便问宿衷说:“你手机借我打一下。” 宿衷自然不会拒绝,便将手机给了辛千玉。 辛千玉拿起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很快从沙发缝里听到铃声——原来他手机掉沙发底里了。 “原来掉那儿了。”辛千玉挂断了电话,手指错开,不小心滑到了通话记录,他垂眼一看,暗暗吃了一惊。 他看到了宿衷的手机里的拨打记录—— 在分开的两年里,宿衷往辛千玉的打过至少几百个电话——当然,都是打不通的。因为他已被辛千玉拉黑了。 辛千玉的心弦颤动,但却装作不在意,迅速将手机界面恢复,还给了宿衷。 他不能想象那两年里宿衷给自己打了多少电话,而打不通的时候,宿衷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发现让辛千玉异常纠结—— 辛千玉心里一边想:原来他一直试图联系我? 但他心里一边又想:他是傻子吗?不会换个号码打啊? 辛千玉按捺着心里疑问,并没有说什么。 他总是极力避免提及当年分手相关的话题。 因为m-global要和玉琢合作,辛千玉和宿衷之间便有了工作上的交流。 辛千玉还去了一趟位于曼哈顿的m-global办公室。 辛千玉到了办公楼下,宿衷的助理汤玛斯就下来接他了。辛千玉玩笑着问他:“你也在啊?怎么不见李莉斯?” 汤玛斯脸色微微一变,说:“她在亚洲。” 辛千玉便说:“去年宿衷调去亚洲,她就跟去亚洲。这次宿衷调回美国,她为什么不跟回来?” 汤玛斯回答:“这个我不清楚。她的调任和我老板没有关系。” “是吗?”辛千玉侧着脸问道。 汤玛斯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她又不是宿先生团队的成员。” 其实,当年辛千玉与宿衷分手前夕,李莉斯用绿茶手段,一直说自己和宿衷是gay蜜,没有别的想法。她行事“光明磊落”,边将汤玛斯也瞒过去了。汤玛斯当时确实觉得李莉斯是清清白白的。但这几年过去了,汤玛斯总算是觉察出问题来了。又不是傻子,时间一长,总是能看出来的。 只不过,宿衷好像没什么反应,而李莉斯也没有戳破糊窗纸,那汤玛斯就肯定是装傻到底。 现在宿衷在大力追求辛千玉,汤玛斯自然就开始当明白人了。 汤玛斯只说:“其实这几年,李莉斯一直很想接近老板,老板都没有理她。其实吧,老板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但也只会和数据打交道,和人是不行的。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能听懂三分。所以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辛千玉摇摇头,说:“你别和我说这些。过去的都过去了。” 汤玛斯却叹了一口气,说:“哪儿有这么容易过去?你看,我老板就没过得去。” 辛千玉却不接话茬。 汤玛斯只心酸地说:“你有所不知,在你离开之后,老板就出问题了,一直进行心理干预,到现在都没断过。”说着,汤玛斯还非常夸张地做出一个抹眼泪然而他没有眼泪就只能揉揉眼角的表情。 辛千玉听到“心理干预”四个字,立即变得凝重起来:“是吗?他心理有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汤玛斯露出难过的样子,“但我一直是负责帮他预约的,所以知道他在求助心理咨询师。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但我能感觉到,这是和你有关的。” 辛千玉陷入沉思,开始细心地回想这一年发生的一切。 他和宿衷已经重逢差不多一年了,这一年间,宿衷确实比以前看起来脆弱很多,甚至时不时能让辛千玉产生心疼的感觉。 但他从未想过宿衷可能出现了心理问题。 然而,现在汤玛斯一提,他就被当头一棒一样,醒觉了什么。 在工作场合里,宿衷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 然而,辛千玉能察觉到私下相处时宿衷的变化。 宿衷能更加敏锐地感知到辛千玉的情绪变化,但相应的,宿衷也更容易受伤。 以前的宿衷是不会露出沮丧、失落或者是无措的样子的,但现在却频频有受伤的姿态出现在辛千玉面前。 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辛千玉坐在宿衷对面,忍不住还是问了:“听说你在接受心理上的干预治疗,是吗?” 宿衷有些诧异:“听谁说的?” 辛千玉愣了愣,但还是毫无负罪感地卖队友:“你助理说的。” “他?” 辛千玉也怕宿衷一怒之下辞退汤玛斯,便回护道:“他让我多留意你的心理状态。也是出于好心。” “嗯。”宿衷虚虚地应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辛千玉却道:“听说你是我离开之后才看的医生?你是因为我才看的医生吗?” “是的。”宿衷还是那副老实的样子。 辛千玉的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感到愧欠:“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宿衷说。 “但说到底,也是因为我……” “我应该感谢你。”宿衷说道,“我去接受干预,是去矫正我社交障碍的问题。这个问题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我一直没有正视它。是你让我选择面对它,并作出干预。” 辛千玉定定看着他:“所以,你是去治疗社交障碍?” “是的。”宿衷回答,“你不用感到负疚,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引起的。这是我一直都有的问题。” 听到宿衷这么说,无可否认,辛千玉心里的负疚感确实是消退了不少。 然而,辛千玉的眉头仍然紧皱:“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去干预?” “大概是……”宿衷斟酌了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畏难吧。” “畏难?”辛千玉从宿衷的嘴里听到这个词语,感到很意外。 “是的,畏难。”宿衷点头,“我这辈子学什么都很容易,在学习上从未遭受过任何挫折——在社交方面除外。我的情商真的太低了,学习社交对我而言太辛苦。我到现在都感到很困难,明明在别人看来是那么自然的事情,我却做不到。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不是正常的人类一样……”这话越说越让人伤怀。 辛千玉再次在从来坚冰一样的宿衷眼中看到脆弱的裂痕。 辛千玉开始问自己:拿正常人的社交水平来要求宿衷,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 宿衷继续说:“但我会努力的。”说着,宿衷有些哀伤地看着辛千玉:“你别嫌弃我。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辛千玉的心头立即哽了一下:“我不嫌弃你。”他的语气也比自己觉察到的要温柔许多。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宿衷松了一口气。 辛千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知道李莉斯是跟着你去亚洲分公司的吗?” 宿衷道:“她这么跟我说过。” “对此你有什么感觉?”辛千玉问。 宿衷说:“我感觉她很奇怪。” “……”辛千玉无奈一笑,说,“你知道李莉斯暗恋你,而且她对我存在很大的敌意吗?” 宿衷吃了一惊:“我不知道。” 辛千玉叹了口气,他说不上自己是郁闷还是无奈。 宿衷却觉得这个说法非常让人不安,他问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辛千玉答:“从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开始。” 宿衷震惊:“那么久的事了?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辛千玉哑然,半晌说:“因为我总觉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宿衷越发疑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辛千玉自嘲地笑了笑:“小男生的思路吧——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打算了解我吧?如果你真的在意,怎么会不知道?”说着,辛千玉耸了耸肩,跳脱情绪出来回头看,发现当初的自己也是足够幼稚的。 宿衷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弄得有些懵。 宿衷郁闷地说:“我确实不太了解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辛千玉摇摇头:“算了,说这个也没意思。” “可我觉得你也不了解我。”宿衷忽然说。 “嗯?”辛千玉愣了愣。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宿衷忽然问。 “建模?分析?……”辛千玉皱眉,“数学?” “不,”宿衷认真答,“我最喜欢的是你。” “……”辛千玉的意识好像被电流穿过一样,颤栗着。 “看,你不知道,难道是因为你不在意我、不喜欢我才不了解我吗?”宿衷又开始认真地讲起了逻辑,“不,只是因为我没说而已。你同意吗?” 辛千玉被那句“最喜欢你”给打得有些晕乎乎的,于是点了点头。 宿衷也满意地点头:“所以,我以后会多告诉你我的想法的。希望你也多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辛千玉的心意莫名有些缠绵动摇。 宿衷却看了一眼手表,说:“好了,预约的时间到了,我要见下一个客户,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辛千玉的缠绵动摇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呵,好。” 说完,辛千玉转身就走了。 宿衷接待完了客人,办完了公事,就打算处理一下私事。他终于察觉到了辛千玉不喜欢李莉斯,宿衷便想,以后自己负责玉琢业务,估计也会经常去亚洲。李莉斯在那儿的话,辛千玉是会不高兴的。 为此,宿衷径自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商量:“我想让亚太总部hrd李莉斯调职。” “调职?”大老板问,“调去哪儿?” 宿衷说:“无所谓,反正有我的地方不能有李莉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老板点点头。 宿衷便离开了。 大老板随即将助理叫来,说:“去把亚太总部的hrd李莉斯解雇了。” 助理确认地点点头,立即下去办事,只是暗暗为李莉斯道一声惨。 李莉斯前途堪忧。一个干文职的在三十多岁的时候被辞退,想再求职,压力和阻力都是非常大的。 失业的打击对李莉斯这样的美国中产非常大。 医疗保险没有了,还要继续付房贷。 而重新就业却变得非常艰难,尤其是她已经习惯了坐办公室很少加班却能拿数十万年薪的生活。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失业了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经济不好,失业率太高,她看着什么“中产失业,昔日百万年薪如今开着奔驰领救济”的新闻,却从来都只是给予廉价的同情“太可怜啦”,心里却还带着闲适的不在意,觉得这一切离自己很远。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失业大军的一员了,惶恐的情绪瞬间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而宿衷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照常上班,中午去熟悉的咖啡厅吃饭,一抬头就见到了形容憔悴的李莉斯向自己走来。 李莉斯双眼含泪地说:“我不知哪里开罪了你?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让公司解雇我?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呢?” 宿衷有些诧异:“我没让公司解雇你。我只是说不想和你共事了。” 李莉斯咽了咽,心里又惊又怕:“你这么说,和说你想要辞退我有什么分别?” 李莉斯苦笑,说:“你真是的……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随便一句话就能将别人置之死地的大人物了?” “我当然知道。”宿衷答得很平静,又理所当然。 李莉斯噎了一下,眼中闪满泪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共事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宿衷还是淡淡的,“小玉会不高兴的。” 李莉斯瞬间明白了过来,一颗心就像裂开了一样痛:“他是吃醋了?我……我真的是无辜的啊,你想一想,我明明知道你是gay,怎么会……” “我不想想,也不懂。”宿衷自认不擅长分析这些门道,“小玉说你是,你就是。” 李莉斯心中一阵酸痛:“你就不担心这样是冤枉了我?” “我不担心。”宿衷说,表情是一贯的冷漠。 李莉斯像是现在才意识到,宿衷是一个极其冷漠、缺乏共情能力的人。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影响,宿衷的感情不但不充沛,还很干涸。他的心能产生的感情大概就只有一个水杯那么多。他就算这儿洒一点,那儿洒一点,都是十分稀少,瞬间就会被风吹干。 然而,谁也料不到,宿衷会将这满满一杯水全部给了辛千玉。 既然这杯水给了辛千玉,那对旁人自然就是一点一滴都没有的。 宿衷对李莉斯一样是毫无感情的,偶尔能表现得亲切些,也就是社交礼仪罢了。 李莉斯的脸色瞬间像是被抽空了血色一样的灰白。 她没有一刻这么狼狈过,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笑。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和心计,以为自己已经很接近宿衷的心,以为自己在宿衷心里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同事了。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或许,李莉斯一早就该清醒,在宿衷油盐不进的时候她就该抽身。但感情的投入让她越来越不理智,投入得越多,就越舍不得离开。就算偶尔有人追求她,她只要看一看宿衷,就会觉得追求者不堪入目。因为宿衷实在太优秀了,李莉斯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总认为她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瞧不上旁人。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切地明白到,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第32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难得辛千玉放假,朱珠和朱璞便飞过来找他玩。 朱璞本来就是富贵闲人,他能力一般,也没什么野心,靠着亲戚关系在人事那儿混着。而朱珠倒是有点本事的,却因为辛千玉的退场而被投闲置散。所以总体而言,朱璞和朱珠都是有关系的清闲人士,请年假旅游不是什么难事。 辛千玉和他们好久没见了, 很高兴地接待他们。 朱璞走到了辛千玉的公寓里,环视四周,几乎落泪:“天啊,你居然住这么寒酸的公寓吗!简直就是‘家徒四壁’!” 辛千玉嘴角抽了抽:“这是极简风。” 喜欢富丽堂皇的朱璞是无法理解这种雪洞似的装修风格的。 朱珠指着一把放在客厅角落的椅子,说:“这是这是设计大师汉斯·瓦格纳的作品。”说着,朱珠又坐在蓝色洗白的简约沙发上,说:“这张是英国产ercol的沙发。”朱珠随手指了一下沙发旁边的立灯:“这个是西班牙marset。” 朱璞一愣一愣的。 朱珠笑道:“这些都是专做简约风的设计品牌,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啦。” “我确实不知道。”朱璞撇撇嘴,“但听你口气,这些都是贵价货,那就说明小玉过得好。小玉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 辛千玉竟也有些莫名不安起来:“这些东西很贵吗?” 朱珠吃了一惊:“你不知道吗?” “灯具我是知道,因为是我自己买的。”辛千玉摇摇头,“但这两把椅子、沙发和桌子都是宿衷送来的。他说这些都是助理汤玛斯从二手市场来的,不值什么钱,我看着也挺好看的。我估摸着给他打了5000块钱,就全部收下了。” 仔细看的话,确实能看出这些简约风的家具都是二手的。 “5000块钱应该够了吧?”朱璞松了口气,“我看这些确实是二手的,虽然保养得不错,应该也不值钱吧。” 朱珠叹了口气:“就是二手才值钱。就好比这张ercol沙发就是1960年代产的,现在市面上基本上买不到了。” 辛千玉真没想到这个关节:“还有这个讲究!” “嗯啊,算了算了,就当不知道吧!”朱璞劝慰道,“不然你还想找一卡车把这些家具拉回去吗?” 辛千玉沉默了一下。 朱珠见辛千玉似乎有些沉重,便打圆场说:“虽然是挺有价值的,但其实在外行看来就是普通货色。就算是我这样喜欢收藏家具的,也不觉得这些很值钱。你自己买也买得起的,用不着觉得欠了他的。” 辛千玉倒不是觉得这钱,倒是心意的问题。 他也不觉得宿衷送这些东西来,是为了让辛千玉觉得亏欠。宿衷的意图应该是很简单的,他就是想把好东西送给辛千玉用。 辛千玉揉了揉额头:“嗯,那是。” 朱璞倒是很快抓住了重点:“宿衷还给你送vintage家具呢?还给你布置新家哦?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辛千玉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和宿衷现在算什么关系? 宿衷明确地告诉辛千玉复合的意图。 而辛千玉也明确地拒绝了宿衷,不止一次。 虽然如此,宿衷还是出现在辛千玉面前,毫无版权意识地复制粘贴了辛千玉当年的路线。 当年,宿衷说了“好好学习,有精力多钻研专业知识,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辛千玉认为自己是被拒绝了。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死缠烂打之余,又装可怜博同情,冰天雪地的站在外头等宿衷心软,放他进屋子。 现在轮到宿衷可怜兮兮的求辛千玉关注。 如同当年的宿衷,现今的辛千玉也无法硬起心肠将宿衷拒之门外。 这时候,辛千玉不禁想起宿衷说的“我当初没有拒绝你,只是叫你好好学习”。现在想来,大抵如是。按照宿衷的性格,如果不喜欢辛千玉,就不会心软。 反观自己呢? 辛千玉忍不住自省,如果他真的不爱宿衷了,为什么还是会心软?为什么还是会让步? 事实上,辛千玉能说“我们不可能”“我们不适合”来拒绝宿衷,却无法说出“我已经不爱你了”这样的理由。 因为他无法自欺欺人。 他心里还是有宿衷的。 但这却让辛千玉更加裹足不前。 他知道宿衷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他知道这份感情能让自己有多受伤。 就是因为他那么爱宿衷,时隔数年,也不减分毫,才让辛千玉感到惧怕。 但是,当宿衷剖白说“我最喜欢的是你”、当辛千玉得知宿衷情况特殊不得不求助心理治疗时,辛千玉又被提醒,可能受伤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而朱璞仍在忿忿不平地说:“宿衷算什么东西?不是以为送两张椅子就能弥补他的过错吧?” 辛千玉吐出一口浊气,略感沧桑:“我觉得当年走到分手那一步,不完全是他的错。” 辛千玉一开始用谎言去包装自己、接近对方,后来又只顾着自己生闷气、从不和对方沟通,如果说宿衷错在没有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那辛千玉也没有好好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段关系的破裂,完全怪在宿衷头上的话,也许是不公平的。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朱璞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小玉,你没事吧?你为什么要检讨自己?” “我没有检讨。”辛千玉干咳两声,“只是冷静下来了而已。作为理性的成年人不能完全将错误推给别人啊。” “管他谁对谁错呢?”朱璞无所谓,“反正咱们小玉是金枝玉叶,就该被捧着。” 朱璞真是发挥了护短的特性,完全不考虑任何理性。 朱珠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小玉,你进行这样的反思,还帮宿衷找补,是因为你想复合吗?” 朱珠这话十分犀利,刺得辛千玉一阵心虚。他下意识的摇头:“当然不是!” 朱璞附和着点头:“我支持你!千万别和宿衷复合!” 辛千玉下意识不安:“为什么?” 朱璞被问住了,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就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看小玉不是好马,是芳草。”朱珠玩笑道,“他是被吃的那一个。” 辛千玉的脸皮明明在商场里练厚了,但听到朱珠这么说,他还是不由得臊了。 朱珠看出来辛千玉开始不自在了,便转了话题,问他工作的事情:“你确定要读完mba再回国?” “是的。”说到这个话题,辛千玉也变得坚定而自信,“我一定会把学位拿到手。” 朱璞担心地说:“可是你放心让辛斯穆主持上市项目吗?” “你忘了嘛?”辛千玉说,“m-global也要加入董事会了。” 辛千玉对宿衷有一种信任感,他相信,只要宿衷在,那就不会出事。 送走了朱珠和朱璞之后,辛千玉坐在那张vintage沙发上,颇有些不安乐。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宿衷的号码。 宿衷很快接了:“小玉。” 辛千玉想问他沙发的事,但转念又放下了,只说:“我要在这边把书念完,就拜托你受累回国一趟,盯紧点项目。” 宿衷说:“没问题,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辛千玉下意识地想划清界线:“什么叫‘帮我’?你投进玉琢的十亿又不是花的我的钱。” “是。”宿衷立即改口,“我是帮我自己。” 挂了电话后,宿衷便去大老板办公室汇报,说:“我想尽快回国,你帮忙安排一下。” 大老板的血压又上来了:“衷,你玩我呢?怎么我才安排你去亚太,你又要回来,我给你安排了回来,你又回亚太!” 宿衷说:“做这行的飞来飞去很正常。” 大老板气冲冲:“你再这样耍我,我还有什么权威可言?总之,除非你把我砍死在这儿,否则我不会答应放你回亚洲的!” 宿衷说:“我回去是为了一个跨国企业的百亿ipo。” 大老板说:“那还不赶紧订机票!” 看着宿衷大摇大摆地离去,助理酸溜溜地对大老板说:“要说,宿衷也太目中无人了。像他这样行事,确实会挑战您的权威啊。如果放任他一直这样肆无忌惮,以后公司的管理就难了。” 大老板挑眉,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有个拙见啊,”助理低声说,“等他出了国,就慢慢削掉他手里的资源,封锁他的部分信息渠道。那他的盘肯定就越来越小,不出三年,他的业绩就会缩水至少三分之二!” “你真是个天才!”大老板摸着下巴,“等他收入缩水到三分一,那我们对家就能用市价三分之一的薪酬把他挖走啦!” 助理脸色一僵。 大老板拍着桌子说:“你是不是有病?他那么能挣钱,做人单纯、不搞事、不争权夺利,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棒的员工!他就算在我头上拉屎,我都不会有意见!你懂吗!” 助理冷汗立即冒了一额头。 “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任何针对宿衷的言论!”大老板喝令,“知道吗?” “知道、知道。”助理赶紧点头。 由此可见,m-global的大老板和玉琢集团的老爷子完全是两个风格的管理者。 辛老爷子任人唯亲,而且不容忤逆。而m-global的大老板就是看价值,对价值低的员工,莫说是亲孙子,就是亲爷爷,都叫他滚蛋。而面对价值高的员工,他俯首甘为你孙子,孙子不行就曾孙子。 也是如此,宿衷能和他相处良好。 然而,这可能预兆着,宿衷和辛老爷子大概率是处不来的。 因为宿衷不可能给老爷子拍马屁、伺候他的脾气,而老爷子也很难放纵一个外姓人插手内务。 这一点,其实辛千玉也有些预料到了。 辛千玉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情况。 辛慕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来的第一天,宿衷就把整个董事会所有人得罪光了。” 辛千玉说:“我为什么不信?” 第33章 大意了 宿衷能一开口就得罪整个董事会的人,是因为他搞制度改革,直接一刀劈下来,完全不给任何铺垫。 首先,他请了一个新的cfo来掌管集团财务。 财务是十分关键的岗位,董事会的亲戚们一听就皮都紧绷了:“账本怎么可以交给外人?” 作为家族企业,对财务还是十分敏感的。 辛千玉关照好了,辛慕自然站在宿衷这一边。辛慕便打圆场说:“不是说这个cfo只会干一年吗?他就是负责帮我们搞上市的,上市完了就会走的。” 亲戚们还是不大能接受。 爱唱反调的辛舅父先发言:“说一年就是一年吗?” 辛慕咽了咽,但宿衷却先开口:“是一年就是一年,时间长了你们也请不起。” “……”辛慕噎住了。 辛舅父爱面子,哪里受得这个,拍案说:“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人啊!” “这还是用分红做利诱才能请来的他。你们集团给的工资根本不够看。等项目完了他就会套现离场,一刻不会多待。”宿衷老实话就这么说了。 这话就很明显,说的是:人根本看不上你们家,你想留人家还想走呢。 辛慕咳了咳,说:“那他可真是个人才啊!” 宿衷点头:“如果你们能找到一个比他更懂怎么和sec打交道的cfo,我无话可说。” sec也就是美国证监会。要赴美上市,少不得和sec打交道。 为此,集团要聘请一名专业的cfo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宿衷的话非常有道理,要赴美上市,不找个能和sec对话的cfo是不行的。老爷子也就点头同意了。 cfo上台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辞退了一批亲戚,搞得董事会怨声载道,意见很大。 但老爷子默许了宿衷和cfo的行为,而辛慕也从旁协助,因此项目还是能够推进的。 从前,老爷子找咨询机构来做咨询的时候,好的机构都不肯接玉琢的案子,就是觉得玉琢内部太混乱了,亲戚们的存在弄得公司一团浑水,要上市的话,得大刀阔斧的改革,一般咨询顾问可不想沾这种脏活。 宿衷这个身份的人愿意来做这个,真的是很给面子了。 大家勉勉强强的,就完成了前期的一些改革工作。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cfo加入了董事会,并在一次会议上提出:“我们公司内部董事人数太多了,一般上市公司董事会里的内部人最好不要超过1/3。” 换句话说就是,玉琢董事会里的内部人太多,正常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内部人。 这个话彻底点燃了董事会众人的怒火:“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辛家的产业,董事会都是辛家的人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们不上市,就没有问题。”cfo也是硬刚派的,“因为内部董事太多,董事会就只会挺老大哥,而不是服务股东。” 若说刚刚那句话只是触怒了董事会的亲戚,那么现在这句话就触怒了老爷子。 “董事会只会挺老大哥”,是什么意思? 老大哥是谁? 不就是老爷子吗? cfo这话不就是说,董事会不能只听老爷子的吗? 老爷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便纵容底下的亲戚们围攻cfo。 这些董事们三姑六婆,七嘴八舌,吱吱喳喳的围着cfo叫骂,cfo一时也很难抵抗。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宿衷拿起文件夹,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拍。 大家一时怔住了,扭头看着宿衷。 宿衷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浑身冰冷带刺,气势十分迫人,三姑六婆一时也被镇住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宿衷便缓缓开口:“这就是每个咨询机构和你们说过话就跑,不肯接你们case的原因。因为你们内部人多,还不听劝。” 辛舅父第一个跳出来反驳:“我看你是不安好心吧!根本就是想通过排斥我们家族成员,好叫你这‘大白鲨’吞了我们的公司!” 宿衷有“大白鲨”之名,也是最近辛舅父打听来了。他还用这个名头来吓了不少亲戚,说宿衷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是个食肉动物,很吓人。 面对辛舅父的指责,宿衷说:“我没有。” 辛舅父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怎么证明?” 宿衷看着对方:“你想我怎么证明?” 辛舅父见宿衷有退让的意思,便昂起下巴,说:“你把股份交出来我就信!就像辛千玉那样,只拿1%,大家就信你的清白了。” 宿衷皱眉:“我为什么要学他?” 辛舅父听见宿衷拒绝,立即翻脸指着他说:“看吧,你果然包藏祸心!” 宿衷冷冷地看着对方:“你可能对我的身份有误解。辛千玉是董事长的孙子,我不是。我是投资人,事实上,我才是你大爷。” 辛舅父一下愣住了,似乎无法想象宿衷这样的斯文人嘴里说“你大爷”三个字。 宿衷却十足“你大爷”的风范,修长的手指叩了叩实木的桌面:“你们要我持1%的股,那我就只出1%的钱。你们再有意见,我直接撤资。” 众人听到这个,脸都涨红了,很多人更受不了:“你撤资就撤资!我们上市要发财了,还稀罕你那两个臭钱吗?” 宿衷面对叫骂毫无表情,只扭头看了看cfo。 cfo站起来,说:“集团的财务状况大家还不清楚?如果没有注资,玉琢集团三个月内就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如果大家有办法让玉琢集团在三个月内成功上市融资,或者找到一个比m-global更慷慨的投资人,确实是可以让我和宿衷立即滚蛋。如果不行,就请你们闭嘴。” 众人真的很想叫宿衷滚蛋,但却通通涨红着脸选择闭嘴,并齐刷刷地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从未有一刻如此烦厌这群无能的亲戚。 现在谈判陷入僵局,辛慕咳了咳,笑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吧,我看宿衷就是个好的,没打算图咱们的家产。他是真心实意想帮我们上市的。” 大家也只能顺着这话点头。 辛舅父却仍梗着脖子:“是吗?我还是存疑。” 辛慕对辛舅父也没好脸色,冷笑道:“他身价是你几多倍,花这力气搞你,图你个棒槌?” 辛舅父恼羞成怒:“你没听说别人叫宿衷做‘大白鲨’?大白鲨当然都是吃身家比他小的鱼虾蟹啊,难道会吞鲸鱼?” 辛慕点头,笑道:“好,你说得对。宿衷是鲨鱼,那就叫m-global撤资,我们集团大概熬不到三个月就破产。只要我们穷得像乞丐一样,就不怕别人来谋夺我们的身家啦!你说是不是?” 辛舅父被气得直跳脚。 辛斯穆却也说:“其实我也觉得引进外部董事是一件好事。我看大部分上市公司的内部董事占比都是1/3。” 连辛斯穆也这么说,辛舅父撑大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辛慕说:“为了证明我的公道,我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我会退出董事会。” 既然辛慕退出董事会、辛千玉也只拿1%的股权,大家更没立场攻击这对母子了。 最后,在资金压力之下,老爷子也同意了。他们商议决定,内部董事只剩下老爷子、辛千玉和辛斯穆。又因为,法律规定cfo必须是董事,所以cfo也在董事会,此外,外部董事还有宿衷以及两位老爷子请来的朋友。等于说,董事会大部分其实还是老爷子的人。这样老爷子才能放心。 在大洋彼岸,辛千玉还在h商学院攻读mba。 mba第二年的课程没那么紧凑,辛千玉却没有闲下来,因为除了学业,他还要关注公司的事情。 辛慕给辛千玉说了一下进展,辛千玉脑子里却满是宿衷谈判的样子。 说起来,辛千玉真的完全想象不到宿衷谈判时会是什么风格。 在辛千玉看来,宿衷应该是一个完全不擅长谈判的人。 私下交往的时候,宿衷一直不怎么说话,要是辛千玉提出要什么,宿衷也没什么废话就立即答应。因此,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谈判协商的情况。 想着这些,辛千玉躺在床上,渐渐沉入了梦乡。 公寓楼下的四角广场中央有一盏路灯,宿衷每次都站在路灯下等他。 辛千玉说:“这儿好冷的。你可以去便利店里等。” 宿衷说:“可是这儿是最显眼的地方。不站在这儿,我怕你看不到我。” 辛千玉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下一秒就抱住了宿衷。 宿衷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就像是晒过太阳的被子一样。 而辛千玉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果真是抱着晒过太阳的被子,而不是宿衷。 ——原来,刚刚是做梦了啊。 辛千玉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呆滞:怎么会梦到宿衷了? 一定是太累了吧,又要学习又要工作,还要担心宿衷情商低不能好好干活。 辛千玉昏昏沉沉,几乎是眯着眼睛下楼的。 公寓楼下的四角广场中央有一盏路灯,宿衷就站在路灯下等他。 辛千玉看到了宿衷的身影,下意识地觉得是梦,嘟囔道:“怎么又来了?” 宿衷朝他点了点头。 辛千玉看着宿衷这“阴魂不散”的样子,忽然来了气,一脚往他身上踹了过去。 宿衷懵了。 辛千玉也懵了。 北风扑在脸上,辛千玉打了个寒颤,清醒了几分,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 宿衷的白色裤子上有一圈黑乎乎的脚印,是辛千玉刚刚踹上去的。 但宿衷没在意,宿衷只说:“对不起。” 辛千玉诧异:“你做错什么了就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宿衷说,脸上有些委屈,“所以你为什么踹我?” 辛千玉答不上来。 辛千玉原本想问宿衷,你怎么忽然来了。 但辛千玉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宿衷会不会说“因为我太想你了”“我想来看看你”之类肉麻却又让人心软的话。 辛千玉头脑昏沉的, 但心里意识到几分危险,觉察到宿衷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他退后半步,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宿衷说出什么令人感动的话,他都断不接招,一律残忍拒绝。 打定主意后,辛千玉板着脸说:“你来干什么?我要去图书馆,没空陪你。你说啥都不管用。我今天就是要去学习。” 宿衷说:“招股书已经拟好了。我来找你一起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辛千玉绷不住了,讪讪说:“那、那上楼进屋谈吧。”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宿衷无论说什么都不管用,但一说到ipo的事情,就真的比圣旨还管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边上楼,辛千玉一边咕哝:“怎么还跑来了呢?网上发、线上聊不就行了嘛?” “因为我太想你了。”宿衷说,“想来看看你。” 辛千玉登时似被从背后放了一枝箭,心怦怦跳:吗的,大意了。 第34章 放纵的恶果 招股书是专业团队拟的,当然问题不会很大,其实也不用辛千玉这个外行人指导修改。但辛千玉却需要下苦功,要把差不多五百页的招股书读通读透,每个细节都把握得清清楚楚,以免出现任何纰漏。 另外,辛千玉也打算参加路演,所以更要对招股说明内容了熟于心。 辛千玉一边准备学校的功课,一边批招股书。这一个星期,辛千玉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脑子好像都转不起来似的,他觉得自己濒临变成智障的边缘。 辛千玉只能将一切精力放在手头上的工作上,对外界的关注变得迟钝,响应速度变得慢吞吞的。所以,他花了好一阵子才猛然发现,宿衷已经住进来了。 原本,宿衷在公寓里,一会儿帮辛千玉准备学校的课题,一会儿跟辛千玉讨论招股书的内容。到了饭点,他就给辛千玉做个三文治,和辛千玉一起啃。毕竟,要是再复杂的菜式,宿衷也不会。二人相处和谐,辛千玉便没想起下逐客令。 辛千玉一旦投入工作,便是全神贯注,熬夜熬到深夜,都忘了宿衷的存在了。他自己随便洗漱一下倒头就睡,脑子也昏沉,根本没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第二天起来,辛千玉刷牙洗脸,发现宿衷帮自己倒腾好了的早餐——他嘟囔:“又是三文治?” “你不想吃三文治吗?”宿衷说,“你一般早餐吃什么?” 辛千玉坐在椅子上,有些呆滞,竟然没觉得宿衷一大早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妥。 辛千玉答:“就来点儿普通的煎蛋火腿片也行。” “没问题。”宿衷将三文治的面包片、生菜拿走吃了,就剩下了煎蛋和火腿片,“喏,你要的煎蛋火腿片。” “……”宿衷真不愧是宿衷。 辛千玉提前完成了课题报告并跟导师请假。 同学还好奇地问:“你请这么久的假干什么?” 辛千玉说:“家里有事。” 导师抬抬头,说:“他家要ipo。” 闻言,同学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导师也觉得很奇怪:“我是咨询行业的,怎么会不知道?” “……”同学噎住了。 导师顿了顿:“你该不会觉得大学教授就只是在学校里做研究的老学究吧?” 实际上,这位导师是波士顿某咨询公司的高管出身,是一个专家,也是一个实干家。 辛千玉本来不想在学校里说自家的事情,原本想低调一些,却不想原来所有任教的导师都知道辛千玉在准备ipo,因此对辛千玉上课没精神的状态比较理解和包容。 导师给辛千玉批了假,还拍拍他肩膀说:“祝你成功!” 辛千玉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教授。” 辛千玉请了假,和整个团队汇合,一起紧锣密鼓地筹备上市的最后事项。 招股书通过之后,上市到了考虑定价的环节。整个团队决定暂时将价格定在了9.5-11美元之间。再然后,他们便开始准备上市路演。 这一切对于辛千玉而言比坐过山车还紧张刺激。 商量了许久,辛千玉提出:“整个过程,宿衷的参与度是最高的,而宿衷的形象也好,不如让宿衷主讲吧?” cfo立即反对:“怎么会让投资人主讲呢?肯定是让ceo主讲的呀。” 辛千玉想了想,也觉得是,但其实还是有些紧张:“没,我就是有些紧张,随口说说的。” “没关系。”宿衷说,“其实你不用太紧张,一般来说,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公司的硬实力。主讲不会对投资产生太大影响的。” 辛千玉没想到宿衷还能说出这么暖心的话,他还以为,以宿衷的情商,不给自己泼冷水就已经说好的了,没想到还能安慰自己。 cfo却说:“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面对投资者的问题答不上来、或者是主讲得糟糕,也是很影响投资者信心的。” 辛千玉眨了眨眼,发现这个一板一眼的cfo越来越面目可憎,怪不得董事会个个都当他是衰神。 而这位“衰神”继续发言:“当然,有个人魅力的主讲人能够让整个项目增色不少,甚至可以影响报价。” 宿衷便说:“不用担心,小玉很有魅力。” 辛千玉心里一跳,有些忸怩地说:“谢谢,你也很有魅力。” 宿衷摇头:“和你比起来,我毫无魅力。” 辛千玉一时失语,怔怔的,宿衷也凝视着辛千玉的脸庞,脉脉含情。 “能不能正经一点?”cfo看不惯他们的深情对视,冷道,“你们是来上市还是来上 床的?” 被cfo这么一戳,辛千玉脸都发烫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立即将话题拉回正事的轨道上:“不知道你怎么看?你觉得我们这次能完成一亿美元的募资目标吗?” cfo说:“这个我不清楚,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宿衷却道:“一定可以的。” 辛千玉蹙眉:“如果不可以呢?如果是我搞砸了……” 宿衷握紧辛千玉的手,说:“如果不可以,那也一定不是你的问题。全程都是我在干预,真出问题了,就是我的问题。我会帮你把这一亿美元补足。” 辛千玉别开脸:“切,我也不缺这个钱。”别的不说,辛千玉的投资公司收益不错,一亿几千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宿衷道:“你是不缺钱,是我自己想给你送钱。” cfo心想:吗的,又开始打情骂俏。他们既然一亿几千万都不缺,就不能单独开个房吗? 其实,宿衷说的安慰辛千玉的话,非常有道理:主讲对股票发行的影响不会很大。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台下的功夫,看的是ipo资料上披露的硬性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是一家非常有潜力的公司上市,那主讲人随便说说,投资者都会买买买。相反的,如果这一家公司不具备足够的吸引力,那主讲人就算是舌灿莲花,也很难扭转颓势。 不过,如果主讲得好,也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玉琢计划在美国进行10天的ipo路演。 第一场路演是让辛千玉最紧张的。 地点非常不出意外地定在了五星级酒店。辛千玉穿上了订制西装,头发梳起,看起来自是风流倜傥。 尽管他内心一直在紧张得打鼓,但走进酒店展厅的时候,还是一脸镇定的笑容,步伐坚定,仿佛久经沙场一样。 上场之前,宿衷对辛千玉说:“你以前不是当过讲师吗?你就当是给学生讲课一样就好了。你讲课的时候很有魅力。” 辛千玉能坦然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宿衷的除外。 辛千玉用手拨了拨鬓发,意图掩盖发红的耳尖:“你说的什么鬼话?你又没看过我讲课。” “我看过。”宿衷说,“我把你的录播课都下载了,看了很多遍。” 辛千玉愕然地看着宿衷。 宿衷神情温和,眼神深处是能溺死人的柔情。 辛千玉忙转过身,往展厅走去。 辛千玉深吸一口气,在台上想着宿衷的话:就当是讲课好了…… 这样的暗示好像确实有用,让辛千玉很快找到了熟悉的状态。他还得感谢自己有过当讲师的那段经历,使他能在公众面前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地进行演讲。 台下的人也跟大课里的学生差不多,少部分的人会认真地听讲并做出回应,而大部分人则心不在焉——这并非因为辛千玉讲得不好,而是因为台下大部分的都是专业做投资分析的,来之前就已经将玉琢的ipo资料读透。所以,辛千玉说的东西,他们一早就了解了,所以不会听得很认真。 辛千玉完成演讲后,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只觉酣畅淋漓,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在第一场路演,他们就完成了一亿的认购,虽然只是意向认购,但这个数字足以让辛千玉无比振奋。 因为,辛千玉原本的募资目标也就是一亿而已! 他们一路顺着计划好的路线在各大城市进行路演,也是一路顺风。 最后一场路演在纽约,大获成功,他们总计募集了50亿,是他目标的50倍。 路演结束后,辛千玉和宿衷还一起去了餐会,餐会中不乏各种投资人。辛千玉看着人影憧憧,忽然生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和宿衷一起参加酒会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作为宿衷的附属品而存在的,大家只看到宿衷而看不见他。众人说起投资的话题,他也插不上话。甚至,还有一名求宿衷开专户的有钱人把他口头羞辱了一番…… 这些好像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一样了。 现在,辛千玉成了宴会的中心人物,大家都很热情地和他攀谈。 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听不懂金融行业话的木头了,任何话题他都可以自如地加入。再说了,现在最常提起的话题还是玉琢ipo。 辛千玉用矜持的微笑与大家交际,比较少言。 三年前,大家暗自取笑辛千玉这样是木讷和愚蠢。 现在,大家则说辛千玉具备东方人特有的内敛和含蓄。 ——虽然,辛千玉只是路演太累,懒得说话。 辛千玉躲过了人群,想去洗手间那边透透气,没想到竟遇到了熟悉的面孔——就是这个人。 辛千玉记得,当年是这个人拿着十亿美元求着宿衷开专户,但宿衷却已额度已满,将他拒绝了。这个人不死心,跑到洗手间这边来堵辛千玉。遭到辛千玉拒绝后,他还十分无礼地羞辱了辛千玉。 辛千玉瞥了对方一眼,对方上前来笑,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想想也是,自己在对方这种有钱人看来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事情发生那么久了,忘了也很正常。 辛千玉淡淡点头,正要走过。那人却上来很客气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辛千玉点头微笑,时隔三年,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人继续说:“辛先生,我这几天不在纽约,刚好错过了你们玉琢的路演。” “哦?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辛千玉说。 这人又和颜悦色地道:“不过,我是很有诚意想要认购的。您看……” 辛千玉拿出了当年宿衷的高姿态,说:“对不起,认购额度已经满了。我就算是ceo,也不能随便加塞。” 这人笑了:“当然,得加钱,你开个价吧。” 辛千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要说,辛千玉还真不是宿衷。宿衷那是“名额满了就是满了,你给我十亿我都不会加塞”。但辛千玉是只要钱给够,没什么不可以的。 辛千玉便说了一个数字。 没想到,那人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 辛千玉在惊诧之余,回头跟宿衷说起了这个事情,还调侃着说:“我还以为他会砍价。” 宿衷只说:“他不会。” “为什么?”辛千玉好奇,“因为他实在是太有钱了?” 宿衷说:“因为你值得。” 辛千玉的心蓦地漏了一拍,清清嗓子,说:“是玉琢值得。” “如果没有你,玉琢不会值这个价。”宿衷认真地说。 也许确实是这样吧,如果是按照辛斯穆的方案,玉琢火烧火燎地在国内买壳上市,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风光。 但这不仅仅是辛千玉的功劳。 辛千玉也放下了不少芥蒂,诚心诚意地看着宿衷:“这句话也送给你。” 如果没有宿衷,玉琢不会值这个价。 在这一刻,他们二人站在璀璨的灯光下,一样的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可称得上“珠联璧合”。 在这一刻,他们也不是一对恩爱的恋人,亦不是一对无望的怨偶,只是一对契合的伙伴。他们举起酒杯,看着对方的时候,眼里是欣赏、是认同,或许还掺着几分不在酒里的醉意。 宿衷眼眸垂下,道:“这儿真无趣,我们要不要去拉斯维加斯?” “拉斯维加斯?”辛千玉一怔,“这儿是纽约!怎么去?” 宿衷说:“坐直升机,很快的。” 拉斯维加斯是一个不夜城。 宿衷和辛千玉到了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而深夜正正是拉斯维加斯最热闹的时候。他们没去赌博,而是选了一家热闹的酒吧喝酒。 辛千玉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眼神变得迷蒙,时光好像回溯在他的眼前,使他忍不住像老头子一样喋喋不休地谈论过往:“你还记得吗?你来m-global的第一个圣诞节,你就在拉斯维加斯,我在国内……说好了我要来找你的,但我手上的项目就突然出事了。那个时候,我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忍不住怨恨,你为什么能在vegas风流快活……” 宿衷一怔:“我没有风流快活。” “哧。”辛千玉嗤笑一声,语气轻松不少,笑着摇头说,“没关系了。” 现在看起来,当初的白眼、挫折、困顿都是过眼云烟,鲜花和掌声是疗愈自尊心最好的良药。 辛千玉叹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宿衷看着灯光下辛千玉微醺的双颊:“我希望你在乎。” 辛千玉醉醺醺的,好像已经沉浸在杯子的酒液里,并没有回应宿衷,只是又喝了一杯。 一杯续一杯,就像是喝水似的。 辛千玉很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他应当知道不该喝这么多的,但他却扬起脖子饮下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他说不出自己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忧愁。此刻的他一半是海水里冰冷的浸泡着,一半在火焰里炽热的炙烤着。 很快,他半边身子都麻痹了,再然后就是他的脑子,完全转动不了。 辛千玉极快的进入了醉态,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意识流的产物: 像是海的平面翻涌了浪花,原本的平静不复存在,倒映在海面上的星星也开始摇动,闪烁。 太阳和月亮都在,一面是温柔的,一边是炽热的。 拉斯维加斯的夜晚好像就是这样,容易使人迷醉。 每个人都过得那么愚蠢又那么快乐,一切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合理,再可笑的事情也不可笑。 他想要旋转,想要飞奔,想要舞蹈,但他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其实一个拥抱。 宿衷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好像死结一样的拥抱。 第二天,早上。 当然,这儿说的是美国的早上。 而美国的白天正是国内的夜晚。 辛慕在国内,坐在会所里正喝酒,就收到了儿子的急call。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怎么了?” 辛千玉惊慌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妈,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怎么了?”辛慕担忧地问,“你声音怎么回事?” 辛千玉喝杯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才说:“呃,我声音没事,就是昨晚喝多了……” 辛慕听到“昨晚喝多了”以及“犯了错误”的两个关键词,猜测说:“你和宿衷上了?” “比那个更糟。”辛千玉捂着因为宿醉而头痛的脑门,不知该如何解释。 第35章 现在就是后悔 辛慕听得出来儿子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便没有急着问他发生什么事情,反而安抚性质地说:“你现在声音听起来挺嘶哑吧,要不喝点水。” “嗯。”辛千玉依言饮下半杯冰水。 “你现在在哪儿?”辛慕说,语气很随意,跟普通聊天似的。 辛千玉也放松了一点儿,说:“我在酒店……拉斯维加斯……” “拉斯维加斯?”辛慕将辛千玉的只言片语拼起来,立即找到了钥匙打开了答案的盒子,“你该不会结婚了吧?” 辛千玉一下子呛到了,快变成一条喷水的鱼:“咳咳咳——” “你昨晚是喝了多少哦?”辛慕的情绪十分稳定,“没事的,孩子,在vegas喝多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结婚了的人是非常、非常多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辛慕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的好像不是结婚,而是饮茶,特别悠哉悠哉:“属于一种旅游的体验项目嘛。” “可是……”辛千玉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辛慕心念微动,似不在意地说:“所以真结了?” 辛千玉这回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呃嗯。” “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不是在纽约路演吗怎么跑到vegas去了?你脑子是突然长了条马里亚纳海沟吗?”辛慕吭哧吭哧的开始骂街。 这情形就好比:用“孩子没事的就是小事嘛你承认了就好了啦妈妈不会怪你的”之类的好言好语从孩子嘴里吐出了真话之后,家长立即变脸发飙拿起鸡毛掸子疯狂输出。 辛千玉宿醉的脑袋瓜没运转好,一下就掉进妈妈的沟里了,被语言上狂揍了一顿。 这辛千玉脾气也上来了,发挥熊孩子的本质不管有理没理我就是要顶嘴:“我打电话来是跟你聊的,你要是只是想骂人,我也没必要和你说话了!” 辛千玉也是翅膀硬了,辛慕奈何不了他。这位妈妈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了,骂你两句就受不了。说是儿子,脾气却像老子。行吧,这事你跟我细细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记得了……”辛千玉感觉自己那聪明的脑袋瓜变成了核桃大的脑仁,一点儿顶不上用,“就……好像不知怎么的就去结婚了……” 辛慕无语:“懂了,断片儿了是吧?” 辛千玉也无语:“嗯……” 辛慕想了想,说:“那新郎官儿呢?我的好女婿在哪儿?” “……”辛千玉脑子更疼了,“你说啥呢?” “嗐,开个玩笑嘛。”辛慕悠哉悠哉,“我说,宿衷呢?” “不知道,清醒过来之后我就跑了。”辛千玉一脸心虚地说,“他打了好多电话给我我没接……我现在不想被他找到。” 辛慕噗地笑了:“哟,还演一出‘落跑新娘’呢!” “……”辛千玉脸都要抽搐了,“够了啊,辛女士。” 估计也是调侃够了,辛慕便敛去调侃的语气,比较认真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你这不是还没去公证么?结婚证也还没发下来的,是吧?” “……对,是……”辛千玉点点头,听到妈妈淡定的语气,他也好像跟着淡定下来了,“妈,你怎么这么懂行?” 辛慕笑眯眯地说:“你已经是我认识的第八个喝嗨了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的傻逼了。” “……”辛千玉噎住。 “你现在嘛,找个好律师申请一下婚姻无效应该是可以的。”辛慕道,“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辛千玉问。 “这个婚姻无效的适用情形有限,也很难举证。”辛慕说,“再有就是,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和他办离婚。” “办离婚?”辛千玉脑子更涨了,真的很难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变成已婚人士然后第二天早上就要准备离婚官司的现实。 辛慕道:“当然,你们这个情况肯定没签婚前协议啊。你和他离婚,分他一半身家,原地发财,比ipo还挣钱。” 这么说着,辛慕的语气都变得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一堆闪耀着的金矿。 辛千玉挂了辛慕的电话后,ipo项目组那边的人也给辛千玉打电话了,问他去了哪儿。 辛千玉尴尬地说:“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那倒是没有。”工作人员说,“就是在酒店没看到你,特意来问问。” “我没事。”辛千玉顿了顿,说,“我现在有点事、先不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往后说……”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说。 辛千玉又道:“如果宿衷问起,也是这么说。” 工作人员答应了,就把电话挂了。 就是这样,辛千玉在酒店里躲了一天。 他也不知自己在躲什么,但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被酒精摧毁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压垮了。 他越想越觉得混乱。 到底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说好的好马不吃回头草! 现在居然结婚了! 辛千玉拉上窗帘躺在大床上,无所事事地躺着。 自从要搞ipo以来,辛千玉都不知多久没放松过了,每天都跑得跟给杨玉环送荔枝的千里马似的。确实脑子里压力也很大,现在微微放松了一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陷入柔软的大床里,封闭了一切,安安稳稳地给了自己一天的休假。 一天的时间,远离工作,也远离宿衷。 无论是工作,还是宿衷,都好像是永远通不了的关卡一样,过了一关又来一关,没有尽头。 辛千玉很难不为之感到疲惫。 然而,当远离的时候,辛千玉总是免不了挂念。 惦记着这ipo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惦记着这宿衷…… 这宿衷现在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啊? 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宿衷。 到了晚上,辛千玉就重新抖擞精神,在酒店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衣服,坐上了回纽约的班机,清清爽爽地再次投入工作、面对宿衷。 辛千玉刚回到纽约的酒店,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让辛千玉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宿衷就站在辛千玉酒店门口,像等着主人归来的大型犬似的。一看到了辛千玉出现,他的眼睛就立刻有了光。 辛千玉一瞬间心情十分复杂,脸上端着,说:“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回来。”宿衷回答。 辛千玉咳了咳,说:“有什么进房间聊吧。” 说完,辛千玉开门让宿衷进去。 辛千玉让宿衷坐下后,又去minibar泡了两杯茶。 看着热水渐渐注满白瓷杯,他的心也冒着烟,只借着这个泡茶的间隙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深呼吸了几个回合,才将杯子拿起来,转身走到茶几旁边坐下、放下茶杯:“来,喝点茶。”语气自然不僵硬,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宿衷拿起茶杯,认真地看着辛千玉:“老婆。”字正腔圆,恍如siri。 辛千玉立即破功,几乎将茶泼翻。 宿衷眨眨眼,表情无辜。 辛千玉放下茶杯,搓了搓膝盖,干巴巴地说:“其实吧,我好像喝多了,不是很了解当时的情况啊……” 宿衷眼里的光便渐渐黯淡下来了。 辛千玉殊为不忍,便别开视线,盯着天花板的吊灯,说:“我看,咱们这个情况申请婚姻无效来得及么?” “来不及。”宿衷答得快而准。 辛千玉诧异,目光旋即回到宿衷脸上:“为什么?” 宿衷说:“我已经将我们结婚的情况上报sec了,而且面向社会的公告也已经拟好了,大概明天会发出。” 辛千玉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宿衷皱眉:“我要是不这么做,就是违法的。” “啊……?” “我们是玉琢集团的董事,而且还在共同主理ipo,我们结婚是重大消息,一定要及时公布的。”宿衷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蓦地觉得自己才是不占理、不懂事的那一方。 辛千玉便坐回沙发上,但嘴上还是不认输:“那你也该先跟我沟通一下。” “我打了你好多通电话,你没有接。”宿衷说。 辛千玉被噎得死死的。 但辛千玉是打不死的小强,他在三秒之内重整旗鼓,开始继续负隅顽抗:“其实我们还没做认证,还不被国内承认呢。” 宿衷点头:“话虽如此,国内还没公证。但我们的婚姻是被美国承认的,我们要在美国上市,一定是要考虑美国这边的法律风险和责任的。” 辛千玉被击退了一步,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嗯,是喔……你觉得吧,如果吧,我是说如果,要是离婚……” 宿衷的脸色变得更加僵硬,就像是石化了一般。 辛千玉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便讪讪地端起了茶杯,啜了口已经凉掉了的茶。 宿衷垂下眼眸,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重新开口:“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辛千玉的心口一紧,觉得嘴里的茶十分苦涩。 “不过,我想你先听我说完我的意见。”宿衷道。 辛千玉放在茶杯,姿态端正地凝视着宿衷:“好,你说。” 然后,宿衷站了起身,开始了主题为《高管离婚对拟上市公司的重大影响》的即兴演讲,痛陈股东在上市前离婚的各种不利影响,甚至直白地提出了不少股东离婚导致上市失败的惨痛例子:“不少案例证明了高管离婚会导致上市的失败,就算上市成功了,也有分析证明,离婚事件对企业估值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对上市公司的股票市场产生显著的短期负向影响……” 辛千玉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mba的课堂,听着导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自己则点头受教,甚至还有一种拿出笔记本来记下重点的冲动。 最终,宿衷问:“那你还想离吗?” “不、不了吧……”辛千玉完全被忽悠进去了,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咋的我就一下被说服了呢!? 大概宿衷的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辛千玉也听说过几起高管离婚导致ipo失败的案例,甚至他还听说,有些企业在上市前,会让已婚高管签协议,保证上市前不离婚。 面对宿衷的劝说,辛千玉也是心情复杂。 如果宿衷动之以情,摆出一副“我还要继续死缠烂打”的姿态,势必会引起辛千玉的反感,辛千玉会很激烈地抵抗,说什么都要闹离婚。 但宿衷只是晓之以理,从头到尾没有提“复合”二字,只是从集团的利益角度出发,辛千玉就接受良好,能够理智地站在宿衷这一边。 现在,辛千玉就是后悔。 十分的后悔。 在纽约好好庆功,完了回房间睡觉不好吗? 非要去拉斯维加斯干啥呢? 是吧,不赌不嫖的,赶那儿去干什么呢? 去了就算了,怎么还喝那么多呢……? 唉,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他俩作为拟上市公司高管结了婚是要上报sec并向全社会公告的,要是刚结婚就要离,势必会降低上市的成功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成功上市了,离婚也会降低公司的估值。 在明白了利弊之后,连“丈母娘”辛慕都苦口婆心地劝辛千玉好好的,宛如一个封建家长劝闺女踏踏实实嫁人似的。 辛千玉眼皮一跳:“你不是才给我支招离婚分家产嘛?” “你说的什么?我哪有这样说?就算真的有,那也是讲笑的。”辛慕反口不认,“哪儿有亲妈劝孩子离婚的?真是的!” 辛千玉直摇头:“你不是看不上宿衷吗?” “哪儿有?这孩子挺好的。”辛慕大改口风,“长得帅又有钱,多好啊。再说了……” “行了!”辛千玉让辛慕打住,“咱们母子谁不知道谁怎么回事呢?还跟我装贤良?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我老实说了吧,”辛慕苦口婆心,“男人可以不要,但钱真的不能不要啊。” 第36章 你妈就是你妈 男人可以不要,但钱真的不能不要啊。 简直是金玉良言,掷地有声。 辛千玉被说服了。 宿衷再一次跟辛千玉确认:“我们以后就是合法夫妻了……” 这次,辛千玉没有推诿,有些无奈地说:“我明白了。” 宿衷的眼睛立即亮了,像是看到肉包子的狗。 辛千玉立即打压他:“这只是契约婚姻,我们可没有复合!” 宿衷的眼睛又黯下来,像咬了一口假肉包子的狗。 于是,在辛千玉的首肯之下,集团公告了二人的婚讯。 之前辛千玉的同性传闻曾掀起波澜,但现在板上钉钉的结婚了,反而受到了尊重。约莫很多人都觉得一个人再坏,只要“结婚”了,就是要被尊重的。更何况,公关也配合着引导舆论,将“教育集团总裁是同性恋”的焦点模糊,强调“两个高富帅结婚了”。因此,婚讯下的评论基本上都比较和气: 世界上本来有一部分人和大多数人的性取向是不同的,但是他们也在为这个社会辛勤的付出着。同性恋者和我们一样,都拥有在这个社会生活和发展的权利,并且这样的权利不应该受到哪怕是观念上的侵犯。 同性婚姻已经是合法的了。既然国内法律认可,我们也该接受吧! 还好吧,没什么啊。喜欢就结婚呗!网友真的闲得慌! 人家男才男貌,轮到你们这些妖怪反对? 只有我在看帅哥吗? …… 虽然这个“闪婚”很突然,但毕竟辛千玉和宿衷的“绯闻”都上过热搜,很多圈中人都不觉得很意外。公告发布后,众人纷纷来电恭贺。 其中,连朱璞来恭喜辛千玉新婚快乐。 辛千玉颇为诧异,说:“你之前不是不看好我和宿衷吗?” 朱璞却说:“我现在也只能看好了!不然呢,还盼着你离咋地?” 辛千玉无言以对。 而朱珠随后也来恭贺,又小心地打听:“怎么结婚这么突然呢?你到底是怎么样想的?” 辛千玉含糊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朱珠沉默半秒,问:“你是不是还爱他?” 辛千玉胸口一滞,片刻说不出一句话。 得不到辛千玉的回答,朱珠叹道:“其实这样也好,你能够重新面对这段感情,对双方都有好处。” 听到朱珠这么说,辛千玉反倒是犹犹豫豫地启齿:“我不觉得我能够重新面对这段感情。” 朱珠讶异,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果断的吗?怎么变得这么畏首畏尾?” 辛千玉也有同感:每每面对宿衷,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你觉得……”辛千玉踌躇,“覆水真的能重收吗?” 朱珠答:“不要我觉得,你要你觉得。” 无论感情的事情多么复杂,但金钱就是金钱。 辛千玉和宿衷既然公布了婚讯,自然要好好做“模范夫夫”,就是为了钱也得这么干。 m-global的老板也很震惊,但还是表示了祝福,又添了一句:“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早跟我说一声。” 宿衷说:“为什么要跟你说?就是和sec我都没有提前说。” 老板被咽了咽,又说:“我懂了,我看你恐怕连对你妈都没有提前说吧。” 宿衷说:“确实。” 老板的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林春红离婚之后独自抚养宿衷,是一名单亲妈妈。宿衷能够长成一位亿万富翁,自然是她的骄傲。 一开始,她还兴高采烈地向邻居炫耀,然而,时间久了,她就被邻居的“你儿子这么出息了,为什么不带你去美国啊”之类的问题弄得心烦气躁。 然而,一直重视面子的林春红只能梗着脖子回答:“美国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自己家。” “那也是啊!国内挺好的。”邻居表示同意。 林春红略略松一口气。 没想到邻居又开始第二波死亡发问:“你儿子怎么都不回来看你呀?” 说起这个,林春红简直要心梗。 要说起这个原因,时间就得退回宿衷刚和辛千玉分手不久的时候。 林春红知道宿衷和辛千玉分手了,身边还多了一个李莉斯这样的女性存在,林春红不知多欢喜。因此,林春红旁敲侧击地劝宿衷“改邪归正”,让他找个女朋友。 宿衷却不为所动。 春节,宿衷在林春红的强烈要求下回家了。林春红旧事重提,非要宿衷找女朋友,又念叨谁谁家的孩子都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宿衷十分坚定地说:“我是同性恋,这辈子是不可能与女性结婚生子的。” 林春红简直要被气死了,终于爆发了脾气,大骂宿衷变态,并说:“如果你不改过来,这辈子都别回这个家了!” 宿衷说:“原来你觉得这样的我是变态,我实在没想到我的性取向居然并对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抱歉,我不会回来了。” 然后,宿衷就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唯一让她没那么难过的是,宿衷还是会定期打钱给林春红。 林春红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然而,林春红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又要打工又要养孩子,实在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关注孩子的心理问题。更何况,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孩子智力超群、学习能力很强,她就不但不担心孩子的心理状况,反而很自信骄傲。当老师委婉地提出宿衷可能存在心理障碍的时候,林春红就会说:“我家孩子是天才,当然和别人不一样!” 识趣的老师就点头称是,夸赞宿衷卓尔不群。 但也有比较老实的老师会说:“但是宿衷这孩子确实有点儿异常……” 这时候,林春红就会气得跳脚:“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家孩子有病吗?我看你才是有病!像你们这种普通人怎么能跟理解天才的世界?你做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说学生……” 老师也立即缩回去,不敢多说什么。 小时候,宿衷有时候也会问林春红:“我为什么好像听不懂别人说话?” 林春红就会说:“不是你不懂别人,是别人不懂你!你是凤凰,根本不用在意山鸡的看法。” 宿衷是林春红的骄傲。 宿衷必须是完美的,她绝不可能承认宿衷有任何“瑕疵”。 宿衷尝试向林春红求助,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你是完美的,你是最好的,别人都不懂你,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可以了”。 渐渐的,宿衷也习惯了自我封闭。 他越来越离群,变成一个对外界反应迟钝得近乎冷漠的人。 林春红却觉得这样没问题,最好是这样,她和宿衷两母子相依为命,宿衷不需要别人加入他的生活。宿衷那么完美,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宿衷就是有资本目中无人,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内。 直到很后来、很后来,林春红才发现,这个“别人”,也包含了林春红。 宿衷和辛千玉的婚讯,林春红是在新闻上读到的。 林春红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她猛然发现,自己费劲苦心多年筑起的堡垒轰然倒塌了。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给宿衷打了去电,说要去美国找他。 宿衷问:“你不觉得我是变态了吗?” 林春红噎住了,她不觉得这一句“变态”会伤害宿衷的。因此,林春红只轻描淡写地说:“那不就是一句气话吗?我怎么可能真的觉得你是变态?你可是我的孩子啊。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宿衷说:“好。” 林春红放下心了,又说:“我来美国找你吧!” 宿衷也答应了。 宿衷把电话挂了,转身走进了衣帽间,换上了一套雪白的西装。 说起来,他经常穿白西装,也只是因为辛千玉说他穿这个好看,像是天仙下凡。 宿衷当时还说:“天仙为什么穿西装?” 辛千玉被他噎死了,但当时的辛千玉还是那个卑微的、会装温顺的,便嘴甜地回答:“你就是天仙,你穿啥,天仙穿啥。” 宿衷换好了衣服,到了辛千玉的酒店客房,表示:“辛董事长他们准备到了,我们该去接机。” 辛千玉点点头,说实话,“结婚”之后,他跟宿衷之间就挺别扭的:“嗯,走吧。” 宿衷忽然伸手,揽住辛千玉的腰肢。 辛千玉的腰的触感,让宿衷无比怀恋。 “你……”辛千玉微微一颤,想要退开。 宿衷却用力扣住:“cfo说了,我们在人前要恩爱,越恩爱股价越稳定。” “……”辛千玉无法反驳,但他还是别扭得很,只说,“我们只是做样子,不是真的恩爱。” 宿衷原本还因为揽住了辛千玉而高兴,听到辛千玉的话,耳朵又耷拉下来了,但仍乖巧点头:“嗯,我明白了。” 因为要上市了,玉琢的不少高管都飞往了美国,与辛千玉、宿衷碰头。 老爷子来到之后,就笑道:“你们两个瞒得死死的,怎么结婚了也不说一声?” 辛千玉只说:“咱们这是‘闪婚’,在vegas里一时冲动结的。” 辛慕也笑道:“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样的,头脑发热就干了,也没想那么多!” 老爷子点点头,没说什么。 但辛慕和辛千玉都知道,老爷子心里是有了疙瘩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辛千玉和宿衷结了婚,就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一致行动人,对老爷子的威胁就大大增加了。 而辛千玉和宿衷突然公布婚讯,事先不透露风声,在老爷子看来,也属于是“故意隐瞒”,为了让老爷子放松警惕。 辛舅父也大咧咧跟老爷子上眼药,直白地说:“一上市就结婚,之前还装什么分手,估计就是为了骗老爷子放松警惕。不过这俩人还真是好演技,还能装分手装好几年。” 老爷子和蔼地说:“别胡说!哪有人能装分手装好几年呢?” 辛舅父不依不饶:“他们是真的分手、没感情了,却还能结婚,这就更可怕了,肯定是为了利益啊!” 老爷子嘴上说“怎么会?”,心里却更忌惮了。 辛舅父又跟辛千玉说:“秋实抢在我们前头在国内上市了,市值差不多一百亿……” “什么一百亿?”辛慕插口道,“才96亿!” 辛舅父呶呶嘴:“那不就是差不多吗?” “差了四亿还叫差不多嘛?”辛慕不依不饶,“你给他补上啊?” 辛舅父冷哼一声,转移话题说:“我记得,小玉在引进m-global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能让玉琢市值达到150亿,不知现在还算不算数?” 辛千玉含笑道:“我说我有信心让市值达到150亿。而我现在仍有这个信心。” “信心?”辛舅父嘲讽,“信心能当饭吃?” “信心不能当饭吃。”辛慕翻了个白眼,“你的屁话能当饭吃。” 辛千玉看着辛舅父和辛慕针锋相对、老爷子在背后假装慈祥,就觉得非常无奈:明明是一家人,却因为利益搞得势同水火。 不过, 辛舅父和辛慕的嘴仗也很快偃旗息鼓,因为事实胜于雄辩,数字是最直观的,不会骗人。 玉琢集团在纽交所敲钟上市,首日上市即高开高走,截至收盘,股价较发行价上涨16.31%,总市值170亿元,大大超过了当年承诺的150亿,更是将老对手秋实教育远远地甩开了几条街。 老爷子就算是心里疙瘩再大,这个时候也必须喜逐颜开地夸赞辛千玉和宿衷是“佳儿佳婿”,又说:“以后集团就看你们两个啦。” 说得辛舅父一脸嫉恨,忍不住插嘴说:“前期的工作,小穆也付出很多啊……” 老爷子刚刚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挑拨辛斯穆的嫉恨,便点点头,给个巴掌赏块糖:“嗯,小穆也是好孩子。” 辛斯穆温和微笑点头,对辛千玉说:“恭喜你。” 辛千玉也含笑道:“都是一家人,有钱大家一起挣,没什么恭喜不恭喜的。” 庆功宴结束,辛千玉和宿衷便一起离去——因为他们是“夫夫”,所以要行动一致,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如此。 待上了车,宿衷便对辛千玉说:“我妈来美国了,说想来看看我们,一起吃顿饭。” 辛千玉听到宿衷的妈要来,就暗暗觉得不爽,却问:“你有跟你妈说我们只是表面夫夫吗?” “我们只是表面夫夫吗?”宿衷摇头,“我们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 “……”辛千玉噎住了,“可我们都不睡一起!” “你想睡一起吗?”宿衷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我不是,我没有。”辛千玉摇头如拨浪鼓。 辛千玉想着要招呼林春红,就觉得挺麻烦的。要说林春红本身不足为惧,坏就坏在她有一层“单身抚养宿衷长大的单亲妈妈”身份。辛千玉只得跟朱璞、朱珠吐槽,说:“你说,宿衷的妈过来,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跟我阴阳怪气、摆架子?” 朱璞点头:“我看八成会。” “啧,烦人。”辛千玉真没好气。 朱珠在旁蹙眉:“你以前都是怎么和宿衷妈相处的?” “我啊?”辛千玉说,“我以前都忍她啊。但现在吧,你让我忍,我还真忍不了。” 朱璞点头:“当然啊!你金枝玉叶,干嘛要忍她!直接开杠!” “那好像又不好。”辛千玉摇头,“毕竟人家是长辈,闹开了也不好听。” 朱璞却不同意:“你还在乎这个?” “我现在是上市公司高管呢,得要脸啊。”辛千玉发出了身不由己的感叹。 朱璞挠挠头:“那就是拿她没辙呗?” “那倒也不是。”辛千玉坐直身体,说,“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有妈妈才能打败妈妈。” 朱珠眼前一亮:“你是要带你妈去和她会谈?” “不错!我是晚辈,说话不方便。但我妈和她平辈,可以敞开说。”辛千玉说道。 “你要关门放你妈?”朱璞闻言大惊,“这岂不是传说中的‘大炮打蚊子,ak狙蚂蚁’?” 第37章 我是不是来晚了 辛千玉和宿衷的婚姻是全民关注的话题,爱八卦的网民倒是其次,最关心他们婚姻的是股民。 他俩贵为公司董事,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股价,就更别说婚姻这样重大的事项了。 辛千玉再不情愿,也得和宿衷保持“表面恩爱”。 宿衷则是乐此不彼。 从前,宿衷是非常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但结婚之后突然变得异常活跃。 归根究底,就是在公开场合,辛千玉对宿衷特别温柔。 辛千玉会弯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含情看着宿衷,嘴唇微微翘起,模样就像是他们从前相爱时那样。 宿衷也能将手搭在辛千玉的腰间,那熟悉的触感让宿衷仿佛回到从前。 无视那些恼人的噪音和闪光灯的话,这简直就是一场美梦。 记者问道:“你们会补办婚礼吗?” 宿衷愣了愣,说:“看辛公子的意思吧。” 辛千玉淡淡笑着接过话头:“宿先生和我都不重视这些的。” ——在外人面前,他们要是直呼对方全名,便显得生疏,要说亲昵的爱称,辛千玉又一律敬谢不敏。最后在公关的建议之下,他们便互称“辛公子”“宿先生”,得体中带着几分亲昵。 辛千玉和宿衷接受完采访后,便回到加长版林肯里。 一回到车子里,辛千玉就立即挪开,变回那个水火不侵的样子。 宿衷倒是知道自己现在是“死缠烂打”的角色,自然不以为意,仍问:“你真的觉得不需要补办婚礼吗?” 辛千玉扭头,说:“我们是假结婚,办什么婚礼?” “怎么会是假结婚?”宿衷不同意,“我们手续齐全,法律认可了……” “好,好,我们是真结婚。”辛千玉可不想和认死理的宿衷争辩,“但是,你也说了,‘手续齐全,法律认可’,这就证明,什么求婚啊、婚礼啊都是其次的。” 宿衷抓住重点,暗道:哦,原来还有求婚啊。 辛千玉深深吐出一口气,有种疲惫感。 在名为“宿衷”的漩涡里挣扎,辛千玉感到越来越吃力了。这个漩涡的吸引力越来越恐怖,像是他稍有不慎就会被拖进去,永世不得翻身。 辛千玉闭着眼睛,说:“以后这些公众活动尽量减少吧。我们又不是明星,没有必要。” “嗯。”宿衷感到很惋惜,但也不敢跟辛千玉说不。 用m-global老板的话来说,现在宿衷就是“男人的耻辱,老婆的忠仆”。 汤玛斯却会说:“可是宿衷现在很开心啊!开心就好了吧?” 大老板却会说:“你看你家的狗也很开心啊!他是真的开心,但也是真的狗!” 这天,在m-global办公室,宿衷穿上外套提起公文包走了出去,正巧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大老板。 大老板一看宿衷这个架势,就知道他要外出,便随口问道:“出去见客户吗?” “不。”宿衷说,“去机场接机。” “哇哦,”大老板夸张地说,“是什么大人物能让你去亲自接机?” “我妈。”宿衷回答。 大老板咽了咽,说:“那……那替我向她问好。” “她又不认识你。” “……” 宿衷将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比较开,他去接林春红的时候也没带上助理,就自己一个人去。 林春红下飞机见到只有宿衷一个人来,就比较不开心,说:“就你一个人?” 宿衷说:“我不让助理和秘书做工作以外的事。” 林春红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说你的助理和秘书!我是说你……辛千玉!他怎么不来接机?” 宿衷不解:“你也没说让他来。” “我……我不说他就不来吗?”林春红更气了。 “你不说他为什么要来?”宿衷疑惑。 林春红气得跺脚:“他、他现在也算是我半个‘亲人’了吧……”“亲人”这两个字林春红说得挺不情愿的。但她现在已经接受现实了。这两年宿衷不回家,已经让林春红慌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让宿衷找个女人结婚之类的话,也只能认下辛千玉这个“儿婿”了。 “你不说的话,他怎么会来接机?别说是他,就说我,如果不是你主动要求,我都不会来接机。”宿衷回答。 “……”林春红觉得自己快心梗了。 宿衷带林春红去了酒店,给她开了一个房间。林春红不太满意:“怎么不带我去你们家住?” “从前也没让你到我们家住。”宿衷回答得很干脆。 林春红咽了咽,确实如此。从前宿衷和辛千玉同居的时候,就没让林春红来住。倒是林春红死乞白赖地去了好几次,宿衷都不太欢迎。 林春红在沙发上坐下后,才算是放松了疲惫的身心,开始好好打量宿衷。几年不见,宿衷看起来更加成熟沉稳,一身西装笔挺,像杂志里的成功人士一样——啊,不,不是“像”,宿衷现在就是杂志里的成功人士。 林春红产生了一种虚妄之感。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能够这么成功,成功得她都够不着了。 想起这几年宿衷的冷落,林春红越发生出一种恐慌,怕自己抓不住儿子了——就像她当年抓不住丈夫一样。 她拉着宿衷,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这几年来是多么的思念他,同时又埋怨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宿衷人生很少有这样的瞬间——感觉到尴尬的瞬间。 作为钝感的人,宿衷是很少感到尴尬的,但这一刻,他好像终于读懂了“尴尬”两个字的含义。 林春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埋怨、打感情牌,枯瘦的手紧紧攒住宿衷洁白的袖子,就像是守财奴攒住硬币一样。 宿衷清了清嗓子——他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那么多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这样不自然的清嗓子,原来是因为尴尬啊! “妈,”宿衷清完了嗓子后,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春红扬起涕泗横流的脸:“你明白了?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意思?” 宿衷说:“你希望我多和你见面,是不是?” 林春红喜悦地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 宿衷说:“我明白了。” 说着,趁林春红晃神的当口,宿衷不着痕迹地将袖子抽了回来。 安置好林春红之后,宿衷便去找辛千玉。 事实上,辛千玉也住在这家酒店,不仅如此,宿衷也住在这家酒店。 正正是一家人住一家酒店开了三个房,可见这关系确实是错综复杂。 宿衷进了酒店房间后,看着辛千玉照例帮自己泡茶。 每次迎了宿衷进房间后,辛千玉都会去minibar泡茶。这其实不是辛千玉的“待客之道”,而是他的“权宜之计”。每次打开门,辛千玉都需要一点儿时间平伏自己的情绪。 辛千玉一边泡茶一边想:宿衷这家伙有毒吧,无论看见他多少次都觉得他太好看了…… 宿衷坐在沙发上,等辛千玉泡好茶后便双手接过,说:“我妈已经来了,我给她安排好就是这边的客房。” “嗯。”辛千玉淡淡的应了声,“那就今晚趁势一起见一面吧。我们既然结了婚,也该和长辈说一声。” 宿衷点头:“我想,在她眼里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 辛千玉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你妈是保守派,要告诉她我们的婚姻是场乌龙,估计她也受不了。” 宿衷却道:“你这么说,我也受不了。” 辛千玉一怔:“什么?” “你说我们的婚姻是场乌龙。”宿衷道,“在我看来,这是缘分。” 辛千玉有些尴尬地咧咧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缘分什么的,还真不像你嘴里会说出的话。你不是都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的么?” “我不觉得这是玄乎,我更觉得这是概率相关的问题。”宿衷说道,“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假设我们的预期寿命是……” “打住!”辛千玉察觉宿衷好像要说土味情话了,赶紧防范,“你是不是想跟我说那个酸的要死的爱上一个人概率论?” “什么?”宿衷愣了愣。 辛千玉打开手机搜了搜,便对着屏幕读出来:“人的一生会遇到2920万人,所以两个人结合的机率却只有0.000049……” 宿衷完全无视其中的浪漫情怀,拧眉问:“2920万是怎么算出来的?” 辛千玉愣了愣,翻动一下屏幕,便对着念出来:“目前世界人口60多亿,人均寿命是80岁。那就是说,我们一生有80*365=29200天。而我们每天可以遇到1000个人左右。所以一辈子遇到人的总数: 29200*1000=29200000(人) ……” “这显然是不对的。”宿衷说,“世界人口的预期寿命远远低于80岁,这个数字首先就不妥当。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80岁,也不能按80年算,因为我们在婴幼儿时期是很少有机会认识人的,减掉三至五年比较合理。此外,就是用365天计算也不严谨,因为这并没有算上闰年。算上闰年的话,每年的平均天数应该是365.24……” 辛千玉握着手机,一愣一愣:“……我悟了。” “你悟到什么了?”宿衷好奇地问。 辛千玉说:“文艺青年别碰数学,数学青年别搞文艺。” 到了晚饭时间,辛千玉、宿衷一起去找林春红去餐厅吃饭。 林春红再见辛千玉的时候,眼前也是闪过一丝惊讶。 虽然她已经听说辛千玉已是玉琢集团公子,但因为太久没见了,辛千玉在她眼中还停留在那个卑微柔顺小老师的形象。如今重逢,发现辛千玉容貌依旧,但气派不凡,她下意识的感到诧异。 然而,她缩了缩,没多话。但玉琢的新闻她一直关心,听到分析说,玉琢上市前身陷财政危机,是宿衷出手才让集团转危为安的。而且,宿衷身价远高于辛千玉,二人结婚,是辛千玉占便宜。 想起这些分析之后,林春红就重新挺起腰杆,只想到:辛千玉再牛又怎么样,能越得过我儿子去吗? 三人在包厢里做好,辛千玉客客气气地问:“阿姨坐那么久飞机过来很辛苦吧?” 林春红笑道:“还喊我阿姨呢?该喊我妈了!” 辛千玉说:“我们家没这个习惯。” 林春红脸色一僵。 辛千玉继续说:“衷哥也没认我妈做妈啊。” 林春红立即不开心了,只想:从前我说什么,辛千玉都不敢反驳我一句的,现在倒是翅膀硬了,敢跟老娘挺腰子了? 宿衷并没觉得有什么,只说:“对,我们只是结婚,不是领养。” “……”看着儿子也不站自己这一边,林春红有些心梗,便话锋一转,“哦,对了,今天宿衷来接机的时候,怎么小玉没来啊?我都念叨着你怎么不来,我可想你了。” 辛千玉说:“对,工作有事,没来。” “这可不是我说你呀,小玉……”林春红腰杆一挺,开始摆起长辈的谱儿了。 然而,林春红话音未落,就见包厢的门打开了,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笑盈盈地走进来,嘴里发出风铃一样的笑,半掩朱唇道:“啊呀,我是不是来晚了?” 第38章 算哪门子婆婆 来的贵妇当然就是辛慕。 她来得像一阵香风,一下就卷到了林春红身边,说:“这位就是亲家了吧?” 林春红本是小康出身,身边从未见过真正的贵妇名媛,见辛慕通身的气派,她自觉就矮了一头,略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笑说:“我是宿衷的妈妈,我叫林春红。您是辛千玉的妈妈吧?” “嗯,春红,真是个好名字呢。我可以叫你春红么?”辛慕握着林春红的手,亲亲热热地说。 林春红见辛慕这么热情,一下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便点点头:“好、好。” “我叫辛慕。”辛慕顿了顿,又说,“春红属什么呀?” 林春红方觉得辛慕不愧是个生意人,上了年纪的女人之间问年龄,怕会尴尬敏感,便改问生肖,可让人推算。林春红便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属相。 辛慕一听,便说:“哟,那妹子你比我小呢。你叫我一声慕姐就好啦。” 林春红完全被牵着走,便喊辛慕做姐了。 不过,林春红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辛慕居然比自己年纪大?辛慕看起来明明那么年轻! 林春红忍不住诧异:“慕姐看起来很年轻啊,居然比我大?” “这话真是的……”辛慕对自己的脸确实是十足自信、也是十足珍爱,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指轻轻拂过柔嫩的脸颊,说道,“都是钱堆出来的。一年光是做医美就要几十万。” 林春红闻言咂舌,以为自己听错了:“几十万?” “嗯,我这算是底子好的了。”辛慕摆摆手,“我认识很多夫人都是要在脸皮上花七位数的。” 林春红原本只是惊叹辛慕的状态,现在倒是有些发酸了:就好比一个学渣羡慕学霸,但当他发现学霸原来是上了几十万的补习班才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的,这个学渣可能就无法单纯的羡慕了,甚至会想:“我要是有这个钱上补习班,我也能和他一样!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钱么?” 林春红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是吗?我听说很多什么整容的做美容的都会失败的,像是明星都会把脸打成僵尸,慕姐你也要小心点……” 辛慕哈哈笑:“无事,无事,整坏了我也修得起。”言语间是全然的不在意,却不知是不在意把脸整坏、还是不在意林春红的冒犯之语。 说实话,要是旁人这么跟辛慕说话,辛慕一早就把ak拿出来了,但真的考虑到她是宿衷亲妈,又是单亲妈妈不容易,辛慕才稍微宽容一点儿。 宿衷是一个社交迟钝者,因此完全没听出辛慕和林春红之间的暗涌。 辛千玉倒是听出味道来了,但他选择装聋作哑,俗语有云“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他只管低头吃饭就好了。 宿衷则认真地替辛千玉拆澳龙。餐厅的龙虾上来的时候是红彤彤的一大只带壳,配上一套银色的拆龙虾工具。宿衷十分熟练地使用工具拆壳,甚至将龙虾的钳子肉都剔得干干净净,神情认真、动作细致,不知道以为他在贴膜。 待他将肉都剔出来后,便放进精致的金边白瓷盘上,递到辛千玉面前,供辛千玉食用。 看到儿子这么伺候人,林春红心里又酸又涩,扯起一抹笑说:“儿子现在长进了,还会替老婆剥壳了。怎么也不帮老妈剥呢?” 宿衷说:“你不是会拆龙虾吗?” 林春红气笑了:“我是会,但小玉也是名门公子,从小吃西餐不知多少回,他应该也会拆龙虾吧?” 辛千玉就是烦林春红这一套阴阳怪气,但也不想跟她怼起来。 辛慕却笑了,说:“是啊,我们家小玉就是娇生惯养,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拆龙虾了,就是系鞋带,都有人伺候的。所以,当初他说要和宿衷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是很担心的。毕竟,咱们小玉是金枝玉叶,家里没有二十来人照顾着,那可怎么行呢?可这孩子就是心实,偏偏喜欢宿衷。我说,也行吧。有情饮水饱。不过,现在看,宿衷还是很有服务意识的,很懂得照顾小玉。我也放心了。” 辛慕这一番言语,林春红听得脾气都要上来了:“什么服务意识?都是男人,怎么就得一个照顾另一个?都是成年人,互相照顾,也没差吧!” “可不能这么说!”辛慕道,“我家小玉就是从小被惯坏了,什么都不会的,就是要别人照顾。我看宿衷也很乐意嘛,是吧,宿衷?” 宿衷答:“是,我很乐意。” 林春红气得咬牙,只想问,这个辛千玉到底是给宿衷吃了多少迷魂药,吃得他这样跟个傻子似的? 林春红看向辛千玉,只说:“小玉,我说你也这么大了,也该学着点生活技能吧?对你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辛千玉撂起眼皮,笑笑说:“嗯,您说得对,我也有学习的,比如说我最近就学会了用微波炉。” 辛慕立即配合着拍手掌:“啊呀,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呀!居然连微波炉这么高科技的产品都会使用,妈妈太骄傲了。” 林春红震惊:你们是智障吗! 辛千玉又说:“不过其实我和宿衷都忙,没什么时间琢磨生活技能。这方面我俩也是半斤八两。其实都是小事情,这是找帮佣就能解决的问题。” 林春红见辛千玉递了台阶,也顺着下坡了,心里想着也确实如此,辛千玉和宿衷又不是寻常小夫妻,生活上肯定不存在谁伺候谁、谁照顾谁、家务谁干之类那些琐碎的难题。毕竟,他们有钱嘛,像辛慕说的,请二十来个佣人守在家里,保管你鞋带都不用自己系! 林春红败下阵来,只能自我安慰:谁帮谁剥虾壳这些都是小情趣,我管这个干什么?我儿子也吃不了亏的。 只是,“小情趣”可以不管,“大问题”却不能不提。 林春红又道:“你们婚礼什么时候办?” 辛千玉装小媳妇,不搭话。 宿衷便说:“我们暂时还没有定婚礼的计划。” “嗯……”林春红也猜到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很多小年轻都不爱办婚礼,这妈也了解。但总得回去跟亲戚们吃顿饭呀敬茶敬酒,走个形式嘛。传统的东西还是不能丢的。” 辛千玉立即捕捉到林春红在一车子话里塞进去的四个字“敬茶敬酒”。既然出动到这四个字,那肯定就不是普普通通和亲戚吃顿饭那么简单,更拉扯上“传统的东西”五个字,恐怕里头藏着不知什么地雷。 辛千玉的猜测不假,林春红确实有所打算:先将辛千玉骗到自己的主场,以传统和家乡作名义绑架,给辛千玉立一遍规矩。 这个事情,辛慕也猜到了。 辛慕哈哈一笑,说:“春红妹子啊,你有这个想法,我觉得也不错。” 听到辛慕这样欢快干脆地答应了,林春红都惊呆了:“是、是吗?慕姐,你也觉得好?” “当然啊。”辛慕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很好啊!” 辛千玉却觉得冷浸浸的:要是辛慕直接掀桌掏出ak47突突突倒是好的,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下把对手给ko了是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辛慕笑嘻嘻的才叫吓人呢,都不知她肚子里有什么坏水,对方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说到传统啊,”辛慕说,“那就肯定是不能丢的,问名纳吉彩礼一样不能少。我话就放在这儿了,彩礼的话,老爷子给多少,我也不管,只是疼孩子罢了。我自己掏腰包给88888888,就给当孩子们买糖吃。亲家,你就看着给吧!” 林春红立时面如菜色:“这……呵呵……” 88888888,对林春红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当然,这个数字对宿衷而言完全是没问题的。 按理说,宿衷这时候应该来解围的,可宿衷没有,因为他还在给老婆剥虾。 这时候,让场面僵下去的话,恐怕就不好看了。辛千玉立即来扮好人、装贤良,只说:“谈这个做什么?春红阿姨就是随口说一说,也还没定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正要办传统婚礼的话,不准备个半年,花上亿,都不好意思见人呀!还不如剩下这笔钱做公益呢,春红阿姨您说是吧?” 林春红刚刚被“八千万”搞慌了,现在一听还得“花上亿”,整个懵了,完全被镇住了。按理说,按照宿衷的身家,一亿几千万办婚事是很正常的。但林春红一直还处于小市民的状态,就算宿衷发达了,她也没有跟着富起来,所以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思维,听到这么多钱,就立即受不住,气势也瞬间蔫巴了。 她只连连点头:“嗯,是啊,小玉说得是啊。” 这一顿饭,林春红来的时候气势像婆婆,去的时候气势像弟弟。临走的时候,辛慕还拍拍她肩膀,说:“好啦,春红,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吧。” ——这语气,“春红”二字被辛慕喊得十足像丫鬟的名。 林春红却已被打压得没气儿了,也只能低头喊:“好的,慕姐。” 林春红魂不守舍地跟着儿子往外走,而辛慕则特地拉着辛千玉到一旁,两母子说起了悄悄话。说的东西也很简单,自然就是评价林春红。 辛慕只对宿衷抱怨:“你这个婆婆不太行啊……” 辛千玉一笑置之:“什么‘婆婆’?就是‘老公’我都不认,还认‘婆婆’?” 辛慕便改口:“你不当她婆婆,她却真当你‘儿媳’。处处想压你一立规矩。” 辛千玉只说:“我不理她就是了。” “你对宿衷的妈倒是能忍耐。”辛慕忽然酸溜起来,“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 “这就叫‘亲疏有别’。”辛千玉感叹,“顺着她就还好,有了分歧就肯定要吵嚷起来,吵输了我丢脸,吵赢了还是我丢脸。”辛千玉又笑着看看母亲,“不然我也不劳动您过来了。” 辛慕掐他一把,说:“就是这个道理,你不能和她吵。难道我就能和她吵了?” “怎么不能?”辛千玉有些意外,“她是妈妈,你也是妈妈,儿子不能掐妈妈,但妈妈怎么不能掐妈妈?” “哧,真这么简单就罢了。”辛慕道,“问题是,她是穷妈妈,我是富妈妈。任何情况下,只要富人和穷人打起来,富人都是错的那一个。” 辛千玉却摇头:“凭啥你就是富妈妈?宿衷也不富吗?他妈妈怎么就穷妈妈了?” “因为他妈穷了很久,现在也还没有富态。”辛慕摇头,“你想想,如果她上节目哭穷,说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飞上枝头,结果富豪亲家仗势欺人,你觉得到时候被口诛笔伐的人是谁?” 辛千玉无言以对。 “再说了,咱们现在是上市公司的高管呢。”辛慕掐着精致的指甲,无奈一叹,“放个屁都可能影响股价,哪儿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嘛?” 辛千玉也感同身受。 辛慕道:“而且,你要是想和宿衷好好过日子,我也不宜和她撕破脸。” “什么……谁要和宿衷好好过日子了?”辛千玉脸上一热,“林春红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和宿衷只是表面夫夫。” 辛慕眯起眼睛打量辛千玉,呵呵一笑:“你说是就是吧!” 顿了顿,辛慕又说:“既然你们是‘表面夫夫’,那也得有点‘表面功夫’。现在在美国住酒店不同房就算了,等回国了,你们也分居吗?” 辛慕的话也是一下提醒了辛千玉。 辛千玉得和宿衷考虑住哪儿的问题。 回到酒店,辛千玉也跟宿衷提出了这个问题。 宿衷沉默半晌,说:“你要回来住吗?” 语气里有一丝丝紧张、以及慎重,就像是问出了一道埋藏心底已久的问题一样。 “回来……?”辛千玉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我们从前一起住的地方。”宿衷缓缓道。 辛千玉心中一紧:“那儿……那儿还在呢?” “当然在,又没有发生地震。”宿衷疑惑,“也没有拆迁。怎么会不在?” 辛千玉讪讪,说:“没、我只是……只是想着过去好几年了……” “也不过三年,”宿衷说,“房子没那么容易塌掉。” 房子没那么容易塌掉。 怪不得那么多人结婚都非要买房,或许是觉得感情没有房子靠谱吧。 说实话也是如此,一段感情很难比一个房子存在得更久。 “咳咳。”辛千玉心中一阵感慨,别开脸,故作从容,“过了这么多年了,房子是不是要打扫、重装一下才能住?” “不需要。”宿衷说,“我在国内的时候都住那儿。” 辛千玉心神更加恍惚。 时隔三年,辛千玉再次回到了他们从前共同住过的居所。 二人到了门口,宿衷左右手都拿着行李箱,没手开门。而辛千玉看到熟悉的环境,也不过脑子的行动,径自将指腹按到指纹锁上。 很快,门就打开了。 辛千玉这才吃了一惊:“我的指纹能开这扇门?” 宿衷不懂辛千玉为什么这么惊讶:“你的指纹不是一直都能开这扇门吗?” 辛千玉迈进了公寓,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好像是一种奇怪的现象,一个熟悉的地方必然会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你很难形容这是一股怎样的味道,但当你闻到了,你就知道,你回家了。 辛千玉恍惚半晌,眼前客厅的布置一如昨日,连那个他用得半旧的靠枕也依然放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的,仿佛他才刚离开了一下下,三年的时光凝固在他离开前的一刻。 还有卧室,房间看起来是有定期打扫的,十分干净,但却不整齐。 辛千玉当年离开这儿的时候其实有点儿匆忙,出门前吹灭了烧到半截的香薰蜡烛,匆匆将衣服挂起来,并没有按照宿衷的收纳习惯将衣服好好归类,拖鞋也就随意地踢到墙脚——这一切都是不符合宿衷的整洁生活习惯的。 而此刻,这个房间就完全是辛千玉刚离开时候的样子,拖鞋歪歪地摆在墙脚,衣服凌乱地挂着,香薰蜡烛烧到半截没有放好,床上的枕头还是逼死强迫症的斜放着。 床头柜上仍放着半截的香薰蜡烛。 辛千玉指着蜡烛,开口:“这……是你在用的吗?”他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不,就是你上次没烧完的那一根。”宿衷用的词是“上次”,就像辛千玉只是刚离开不久而已。 辛千玉的心跳得极快,有许多沉寂的情绪怕要随时汹涌而出。他怕失态,用力捏了捏手心,故作从容地转换话题:“啊,好累,长途飞机可真累人。” “嗯,是,飞了好久——”宿衷按捺着从背后拥抱对方的冲动,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总算回来了。” 宿衷和辛千玉作为有共识的“表面夫夫”,当然是分房睡的。 “金枝玉叶”的辛公子自然是睡主卧。 说起来,辛千玉并不是个认床的人。再说了,就算他认床,也不该失眠,因为他该认得这床。 这明明是他睡过很多年的旧床。 而这卧室的一切也宛如昨日重现,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却正正是这份熟悉,让他无所适从,让他难以入寐。 时至今日,他才好像不得不承认:宿衷比他想象中的要在乎他。 如果说,当初辛千玉跟宿衷分手,是因为受不了宿衷的冷淡无情,那现在呢? 种种迹象表明,宿衷并非如此。 他只是比较……笨拙和迟钝。 笨拙迟钝当然也能伤人,但总好过冷淡无情。 之前宿衷提出复合,辛千玉下意识的感到恐惧,是“十年怕井绳”的那种害怕,脑子不听使唤,只是条件反射的逃跑。 现在那股劲慢慢缓过去了,辛千玉心中的恐慌散去,浮在心头的更多的是犹豫和困惑。 他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位迟钝笨拙却打定主意死缠烂打的旧情人? 第39章 第一次求婚 辛千玉回到国内,直接以ceo身份在集团上班。而cfo则每天跟辛千玉念叨:“你记得请人接这个cfo的位置,我一年后就要套现离场了。” 辛千玉也没有挽留他,确实知道玉琢留不住这位cfo。要不是宿衷出面加上股权诱惑,恐怕人家还不乐意来玉琢。 不过,辛千玉只说:“一年后套现啊……不如这样,你把手上的股权都转让给我的一个朋友吧。” cfo问:“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辛千玉噗的笑了,却不正面回答,只说:“你开个价!” cfo琢磨琢磨,给出了一个报价。 辛千玉看了看,说:“我回去和宿衷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说实话,财务上的事情辛千玉确实不太懂,想着和宿衷商量商量。 下班之后,辛千玉便离开了玉琢大厦。刚出门,他就接到宿衷的信息,说今天要来接他下班。 辛千玉真没好气:“我这么大个人不懂得自己回家吗?还要人接?” 宿衷回复:“是我不懂得自己回家,需要你。” 辛千玉真受不了:也不知是谁教会这棵木头说话的。 待辛千玉走到公司楼下, 却见楼下的广场被人为的空出了一块地方,空位中间停着火红的一辆跑车,十分夺目。宿衷穿着雪白的西装,站在红艳的车身旁,分外瞩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骚包气息。 辛千玉下意识的就惊醒:如此风骚,必有大招! 宿衷认真地看着辛千玉,说:“小玉……” “你慢着!”辛千玉很快注意到宿衷的手放在后备厢按钮上,仿佛随后要触发什么机关似的。辛千玉这脑子飞速转动,指着后备箱说:“里面该不会放着999朵颜色和这辆跑车一样骚包的红玫瑰吧!” 宿衷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辛千玉眉毛挑起:“因为太老土了啊。” “……”宿衷原本还像邀功的小狗一样竖起的耳朵立即耷拉下来,“是、是吗……” “那个该不会是全红玫瑰,而且是那种最俗气的、毫无搭配感的扎在一起,就配两只丑不拉几的熊公仔的那种吧?” 宿衷僵硬地点了点头。 辛千玉简直窒息:他个人对红玫瑰没有意见,但配搭灾难的红玫瑰却真的是…… “快走吧。”辛千玉用哀求的语气说,“千万不要这样子,好尴尬。” “会吗?”宿衷也慌张起来,“你很讨厌这样的求婚方式?” 辛千玉吓得一个趔趄:“你说什么方式?” “求婚方式。”宿衷答,“而且乐队和仪仗都已经standby了……” “乐队?”辛千玉胸闷,“该不会出来演奏《婚礼进行曲》吧?” “不,策划说这个很老。”宿衷说,“我们准备演奏《今天你要嫁给我》。” “!!!……还不如《婚礼进行曲》!”辛千玉整个人尬到头皮发麻。 一想到后备箱打开会是999朵红彤彤的玫瑰配上红彤彤的跑车再来几个人从人群里跳出来围着自己吹拉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还是在公司楼下、广场中央!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样挺浪漫的,但辛千玉挺受不了这个的。 他年轻时还曾经说过:谁要摆一圈蜡烛鲜花什么的在公众场合跟我表白我直接李小龙一脚踢飞。 辛千玉的脚趾都尴尬得要蜷缩起来了。 “oh,no。”辛千玉从来没一刻这么佩服自己的明察秋毫、机智聪敏,“赶紧别让他们出来啊!” 宿衷哪能不听老婆的话? 他立即通知汤玛斯,取消整个行动。 汤玛斯感觉愕然,半晌说:“那我是可以下班了吗?” “不,”宿衷说,“你回去投诉那个婚庆策划。” “……” 辛千玉坐上红色跑车里,瞄了一眼内饰,就知道这是低配,而且这个颜色也肯定不是宿衷平时会开的车。所以,辛千玉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宿衷:“这车是婚庆公司租的?” 宿衷点头:“他们说这能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求婚。” “……”辛千玉嘴角抽动,“确实难忘。” 宿衷的表情就像是办了坏事的孩子:“是不是搞砸了?” 辛千玉总是容易对宿衷产生无限怜爱,尤其是当宿衷那双平日冰冷无情的眸子融化、写满委屈的时候。 “不,这不是你的错。”辛千玉拍了拍宿衷的肩膀,“你不懂这些,求助专业人士,我也是能理解的。而又因为你不懂,所以不能分辨优劣,我也是明白的……” 宿衷心中将汤玛斯也记了一笔:“策划给了几个方案,我对比过了,汤玛斯也说这个不错。” “汤玛斯是直男吗?”辛千玉问。 宿衷说:“是。” 辛千玉又问:“他是理工男吗?” 宿衷说:“是。” 辛千玉叹了口气:“以后别问他这个了……他也不容易。” 宿衷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容貌漂亮,刚刚站在车外时,如同玉立的水仙,但现在则像蔫了的水仙。 辛千玉看着路面,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着求婚?” 宿衷愣了愣,说:“你不是说结婚要求婚的吗?” “我……我说过吗?”辛千玉眨眨眼,一脸茫然。 “是的,”宿衷又说,“你觉得求婚是不是很重要?” “啊……是吧。”辛千玉讷讷,“但我们已经结婚了,求婚就没那么重要了。” 宿衷却摇摇头,神色黯然:“在你的心里,我们还没有结婚。” “宿衷……”辛千玉愣住了。 宿衷继续说:“对你而言,这场婚姻是一场意外、一次乌龙。”这么说的时候,宿衷心里是难受的,但出口的语调还是听不出什么感情。总是如此,他总是很难通过语气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尽力地对辛千玉解释自己的想法:“这场婚姻还没有取得你的同意,不是吗?” “宿衷……”辛千玉不知该回答什么。 好像是如此的,辛千玉自感是莫名其妙的结婚了,又因为上市而骑虎难下。 对他而言,这场婚姻的确是意外、乌龙。 宿衷认真地说:“我希望能征得你的同意。” 辛千玉心情复杂,口中发苦:“我连复合都没同意,怎么能同意结婚呢?” 宿衷道:“我知道,你有权拒绝。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把应有的仪式都补给你。” 辛千玉愕然。 “点头,还是摇头,决定权都在你手上。”宿衷道,“我只是继续我的‘死缠烂打’而已。” 宿衷眼里的认真让辛千玉无法忽视。 从重逢开始,宿衷都在尽力地表达自己对辛千玉的珍视。 而辛千玉都在尽力的回避,但却又无法真正了断。 连辛千玉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不太地道了。 辛千玉微微闭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辛千玉才闷声说:“下次别找婚庆公司。” “知道了。”宿衷听话点头。 “要特别一点的。”辛千玉闷闷地说,“什么红玫瑰、唱歌这些,太奇怪了,而且也不符合你的作风。如果这个东西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宿衷默默记下:“我知道,differentiation……” “啊?”辛千玉一时没回过神。 “differentiation,产品差异化。”宿衷说,“让顾客满意的话,必须产出特别的东西。而这个特别的东西,就是差异化产品……” 辛千玉头痛:“啊,对,你提醒了我,回去还要写论文。” 就算当上了ceo,功课还是不能落下。 后半个学期基本上没课,大家都忙着写毕业论文。 所以,辛千玉的开题报告通过后,也索性回国,一边上班一边写论文。 写论文也是一番苦工,工作也是一番苦工。辛千玉都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苦。 可能,这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吧! 又要学习又要上班的日子非常充实。 辛千玉也渐渐习惯了和宿衷再次“同居”的日子。因为不睡同一个房间,感觉就是多了一个室友,结婚的实感还是近乎0的。 而宿衷也没有再提什么求婚的事了,二人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这天,集团突然发生了变故。 当年曾在玉琢集团倒卖盗版教材的陈主任被抓了。 原来,aa协会的事情过去后,辛慕就出手将陈主任辞退了,并让他签下保密协议,不会透露曾倒卖aa教材的事情。 而陈主任被辞退之后,索性不做正行,干起了做盗版的生意,这几年也挣了不少,结果就被抓了。 在警察的盘问之下,陈主任也顾不得签过保密协议的事,将在玉琢参与倒卖教材的事情也爆出来了。 就这样,全世界都知道原来之前说玉琢集团仓库里存放盗版教材的事情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哗然。 连aa协会也听到消息了,非常愤怒地打电话来质问,并称考虑起诉玉琢集团。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aa协会或起诉玉琢”消息不胫而走,大大打击了玉琢集团的股价。 玉琢的高管们也为此十分焦心。 大家坐在一起开会的时候,辛慕也表示十分的无辜:“这是陈主任的个人行为啊,怎么说得像是我们集团卖盗版一样?说起来,我们玉琢也是受害者!我们是真金白银地从aa协会买正版教材,而且是我们的公司财产被陈主任偷去倒卖了,我们才是亏本的那个啊!” “但现在大家都不这么看。”辛斯穆冷静地分析,“大家只会看到‘玉琢员工倒卖教材’,更极端的就只会看到‘玉琢倒卖教材’。这个情况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辛舅父这时候也忍不住发言了:“这说起来都是当初辛千玉做事不够谨慎惹出来的祸!” 辛千玉早料到辛舅父会这么说了,也不怎么意外,便毫无诚意地说:“我当初确实不够谨慎,不过现在还是先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吧。” 老爷子撂起眼皮:“小玉能负起责任就好。” 辛千玉和辛慕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心里都咯噔一声:老爷子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这是辛千玉的锅,辛千玉必须背”。 辛千玉只说:“我也正好回学校准备点东西,索性飞一趟美国,跟aa协会解释清楚吧。” “嗯。”老爷子点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解决这件事的,毕竟你是ceo。” 这话真是诛心,仿佛在说,如果解决不了,这个ceo你别当了。 辛千玉谦逊地点点头,散会之后和辛慕一起回办公室。 辛慕担忧地问:“你确定能完成任务吗?我看老爷子的意思,是要逼你立军令状。” “这还是浅层面的。”辛千玉眨眨眼,说,“上市成功的时候,他不分我股权,就口头夸两句。现在股价下跌,他立即拿我开刀。可见他根本不希望我坐稳这个位子。就算今天aa的问题化解了,以后就一定没新的问题吗?每次出问题都要我立军令状,成了我顶多保持ceo原位,不成就立即杀头。那我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辛慕也挺不满的,但到底老爷子是自己老爸。她叹了口气,说:“你是他亲孙子。继承人里就只要你和辛斯穆,现在看来,辛斯穆那丫头比不过你……老爸打压你,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辛千玉说,“他可能自己都没想明白,就是靠着一股雄性本能在‘捍卫主权’。” 辛慕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无奈摇头:“唉,男人都是狗。老狗尤其爱吠,我懂了。” 辛千玉没想到辛慕将男人比做狗,连亲爹都不放过。 “妈,就如果我说……”辛千玉顿了顿,用郑重的语气说一个假设的句子,“如果要改朝换代,你怎么看?” 辛慕闻言有些惊讶,但过了几秒,便笑了:“你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比起大公主,我当然更适合做皇太后啊。” 第40章 一定是我开门方式不对 周一。 玉琢的董事长秘书快步走入了董事长办公室,额头上还冒汗,红着一张脸对辛老爷子报告说:“董事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老爷子听到这话,抿了抿嘴唇,说:“你先说好的吧。” “好消息是集团的股价反弹了!升了30%!”秘书用非常高兴的语气对老爷子说。 老爷子果然十分高兴:“很好!很好!” 之前因为aa协会的事情,股价大跌,让老爷子饭都吃不香。 一把年纪,还真的玩不起心跳了。 然而,老爷子很快沉静下来,说:“那坏消息是什么?” 秘书咳了咳,说:“其实也不算是坏消息,只能说是股价反弹的理由。” “哦,是什么理由?”老爷子问,“aa协会那边还没松口,为什么股价会反弹?” 秘书答:“因为宿衷增持了3%的股票……” “……”老爷子沉默了半晌,说,“拨通宿衷的电话。” 股东增持股票,确实能提振投资者的信心,从而引起股价上升。 更别说,宿衷在投资界声望甚高,他的决策当然更有影响力。 在他大幅买入玉琢股票之后,股价就立即跟着节节攀升了,真是吹喇叭都没那么响。 老爷子对此确实喜忧参半:喜的是股价反弹了;忧的是宿衷夫夫手里的股权更多了。 打通了宿衷的电话后,老爷子寒暄两句之后,又问:“听说你买了很多玉琢的股票啊?” “嗯。”宿衷说,“买了之后我也发了公告了。” “你这孩子!”老爷子用和蔼的语气说,“买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 “法律没有这个规定。”宿衷回答,“公司章程也没有写。” “……”老爷子怀疑宿衷是故意气自己的,语气也僵硬起来,“但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就大举买入,也不太合适吧?” 宿衷说:“你不满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卖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老爷子有些头痛,发现宿衷这人很难沟通。 宿衷答:“我猜你也应该没有这个意思。因为如果我现在立即卖掉的话,股价恐怕会跌70%。” “……”老爷子气得咬牙:这小子是在威胁我吧!!!! 宿衷很无辜,他明明只是简单而不带感情的陈述事实。 老爷子忍气挂了电话,脸色铁青,是被气得不轻:“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 “可不是吗?”秘书在旁边附和,“他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啦!” 老爷子听到这话,反而情绪稳定了:“有几个臭钱确实了不起啊。” “……?”秘书接不上话了。 老爷子深思一番,敲了敲桌子,说:“我也有钱啊,我是不是也可以增持?” 秘书忙点头:“当然可以,我马上去安排。” 说完,秘书就离开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秘书又匆匆跑回办公室,流着汗说:“董事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 老爷子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维持平和说:“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aa协会松口了,官方发言说会维持与我们集团的友好合作!”秘书兴高采烈地说。 “这果然是好消息。”老爷子也松了口气,“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好消息太多,我们的股价涨疯了!现在您想增持也买不起多少啦!不如不买比较划算。”秘书道。 “……”老爷子一阵心塞,甚至想吃速效救心丹。 他喝了一口参茶,满嘴苦涩,想了半天,说:“小玉那孩子办事也真够利索的,那么快就说服了aa协会。” 秘书点点头:“是啊,我听说,aa协会会长和宿衷很有交情。估计也是看在宿衷的面子上吧。” 老爷子冷笑:“怪不得小玉这两年越发肆意起来,看来是因为找了个大靠山啊。” 辛千玉在美国刚说服了aa协会达成和解,便坐飞机赶回国内。 一下飞机,辛千玉就启动了手机,这一启动,电话就立即响起来。 辛慕焦急的声音在电话另一端响起:“你又上热搜啦!记得走机场vip直接坐专车回家!途中不要露脸!” “又上热搜?!”辛千玉真没想到,自己就是个做生意的,怎么热搜上得比明星还勤快?而且次次没好事! 辛千玉听从辛慕的建议,坐着专车离开。 在专车里,辛千玉打开了社交账号,果然看到非常爆的热搜标题—— #辛千玉 叫鸭# 辛千玉眼前一黑,一边点开标题,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鸭”是禽类的那种“鸭”。 然而,天不从人愿,这个“鸭”不是禽类的那种“鸭”,而是人类的那种“鸭”。 辛千玉是当然没有叫过鸭的,但新闻要写臭你,是不用尊重事实的,只要有张图就行。这图就是辛千玉出入会所的照片。 其实这个会所也挺高级的,辛慕是这个会所的会员。有时候,辛慕会把辛千玉叫来会所谈事情。所以,辛千玉确实出入过这家会所好几次。 而媒体发布的照片也证实了辛千玉曾经来过会所。 那这个逻辑就很简单了: ∵这个会所可以叫鸭, 且 辛千玉去过这个会所 ∴辛千玉叫鸭 八卦的逻辑链就是这么简单。 辛千玉想自证清白都很难,因为他很难解释:“我真的没有叫鸭!” “你没叫?那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我去那儿陪我妈妈!” “哇!竟有如此淫 乱之事!” …… 还不如不解释。 不过,公告还是要发的。 公关那边立即发布公告,表示辛千玉去会所只是正常消费,希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公司会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这一套公关下来,不少营销号都删帖道歉。 但这个新闻的影响力很大。 这个新闻的重点其实不是辛千玉疑似叫鸭,而是辛千玉与宿衷可能婚变。 正常人是不能容忍当众戴绿帽的吧? 像宿衷这样有头有脸的人更当如此。 辛千玉真的头痛,回到家之后没放好行李,就又给辛斯穆打电话:“公司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你先别回来,老爷子在发脾气。”辛斯穆说。 辛千玉叹了口气:“……秋实教育怎么回事?它没有自己的事情忙吗?之前aa的事情使绊子就罢了,怎么连我私生活都猛狙?” “之前是秋实使绊子没错,但这次……你真的觉得这次是秋实干的吗?”辛斯穆淡淡说,“会所的事情挺私密的。” 辛千玉心头一紧:“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辛斯穆顿了顿,说,“你跟你老公解释清楚了没?” “……”辛千玉怔住了。 解释清楚了没? 辛千玉捏紧了手机。 辛千玉的头脑一阵混乱: 宿衷应该也看到新闻了吧? 他会怎么想呢? 辛千玉的心又强烈地拉扯起来: 一边说:管他怎么想啊?我和他又不是真的夫夫! 另一边说:就算不是夫夫,也该好好说明白!不然他会伤心吧? 一边说:你为什么要在意他伤心呢? 另一边说:当然是因为我还在意他啊! …… 辛千玉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身体还是先于意识地拨通了宿衷的电话。 然而,电话没有打通。 辛千玉立时恐慌起来: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丑闻,对我失望了?对我愤怒了? 自从重逢以来,辛千玉从来没产生这样的不安全感。 因为,自从他们再次相见,宿衷都表现得很需要他。 辛千玉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宿衷给了自己那么多安全感。 安全感,是很珍贵的东西啊。 辛千玉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下楼,驱车去m-global的办公室。 他到了m-global之后,立即成为大家注视的焦点。 毕竟,他可是在热搜上绿了总裁的男人啊! 谁不想多看一眼呢? “那个会所的鸭到底是有多正啊!居然放着总裁不要,去叫鸭!” “一定是出了新闻,怕被总裁甩,才急急忙忙的来吧?” …… 辛千玉刻意忽视这些窃窃私语,径自走向前台,问道:“宿衷在哪?” 前台保持甜美的微笑:“宿总现在在开会。要不您先等一下?” “好。”辛千玉点点头,心里放松了一点:原来在开会,怪不得不接电话。 秘书按捺住好奇,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目不斜视地带辛千玉去接待室等待。 辛千玉独自在接待室里等待,心里颇为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接待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宿衷走了进来。 辛千玉紧张地站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脱口而出就是:“我没叫鸭!” 宿衷眉头一皱,好像没听懂似的。 辛千玉也发现自己太唐突了,便缓了一口气,再说:“你看到热搜了吗?就是说我去会所的新闻……” 宿衷点点头,神色还是淡淡的。 辛千玉叹了口气,说:“那个新闻都是乱写的,我根本没有……没有进行那种交易。” “我想也是。”宿衷说,“而且你已经发了公告了,我也看了。我相信你的。” 辛千玉噎了一下,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宿衷脸上平静无波,说:“还有什么事吗?” 辛千玉苦笑:“没有……” 宿衷点了点头。 辛千玉想起,当初宿衷与安苏、李莉斯稍有点迹象,就让辛千玉百爪挠心。而此刻,辛千玉都被全网说叫鸭了,宿衷却无动于衷。 辛千玉不觉怀疑,到底宿衷对自己的在乎是哪种意义上的在乎呢? 宿衷看出来辛千玉不大高兴,便说:“我又说错了什么了吗?” “没、没有。”辛千玉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你这么……这么理智。”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样?”宿衷问。 辛千玉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以为你会质问我、或者不高兴……” 宿衷眨眨眼:“我可以吗?” 辛千玉一怔:“?” 宿衷低下头,说:“我以为我没资格这么做。” 宿衷胸口闷。 辛千玉也跟着难受。 宿衷沉声说:“在新闻发布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但我又忽然发现,就算你真的做了,我也好像没有立场阻止你、干预你。甚至是表达一句不满,我都不敢。我怕你会生气,会不理我了。” 辛千玉心口微酸,想起了过去的自己。面对着安苏、李莉斯挑衅也不敢提出不满的自己。 辛千玉苦笑道:“我当年也是这么样想的……” “什么?”宿衷没明白。 辛千玉低头看着地板:“当年,知道安苏对你有意思、知道李莉斯对你有意思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没有立场不高兴,所以我得理智、我得在你面前体体面面的……” 宿衷十分震撼,他从未知道辛千玉曾有过这样的不安。 辛千玉仰起头,朝宿衷淡淡一笑:“其实也挺没有必要的,是吧?” “嗯。”宿衷点头,“没有必要。” 辛千玉看着神色黯然的宿衷,他知道,宿衷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不容易、自己的死缠烂打,但辛千玉并没觉得痛快,只有心酸。 他不想宿衷经历这些。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爱着宿衷。 辛千玉往前一步,走到宿衷面前,温柔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可以跟你说。你也是一样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我会认真听的。” 宿衷耷拉着的脑袋抬起来,像是忽然摇尾巴的大狗:“我想亲你。” 辛千玉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宿衷会这么说。 宿衷确实满眼期待地看着辛千玉,甚至微微俯下身。 宿衷身上的气味也仿佛随之笼罩上来。 “咔哒”——门打开,汤玛斯说:“老板啊——” 然后,汤玛斯就对上了宿衷的死亡凝视。 汤玛斯的背脊顿时凉飕飕的,眼前跑过走马灯,仿佛看到了他逝去的光阴和年终奖。 第41章 同床异梦 这时候,辛千玉忽然推了宿衷一把,硬邦邦地说:“宿衷,我们谈谈离婚吧!” 宿衷转头看向汤玛斯,目光如刀。 汤玛斯哆嗦:你瞪我干什么?我……我就开了个门啊! 是不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对不起,我先回去了。”汤玛斯立即低头,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宿衷也愣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辛千玉:“你刚刚说什么?” 辛千玉笑笑,说:“闹这么一出,估计就是想逼我们婚变吧。如果我们真的婚变了……” “我们不会真的婚变。”宿衷截口道。 “对,不会。”辛千玉安抚性质地拍拍宿衷的手背,“假的。” 宿衷看着辛千玉,可怜巴巴的,像嗷嗷小声叫着的萨摩耶。 然而,宿衷无法违拗辛千玉,只得在辛千玉离开之后,再次将汤玛斯唤进了办公室。 汤玛斯进了总裁办公室,但见这宽敞的大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宿衷独自坐在落地窗前呷着一杯半凉的茶。 “总裁,”汤玛斯顿了顿,说,“辛公子走了?” “嗯。”宿衷看了汤玛斯一眼,说,“你去联络几个离婚律师。” “离婚律师?”汤玛斯一怔,“您是要与辛公子离……” 宿衷说:“我只是想学习婚姻法。” “?”找个好律师光是咨询一下每小时都要大几千啊?真的想学不如报个班? 然而,汤玛斯还真的相信了宿衷的说辞。 因为,在几年的相处之下,汤玛斯认为不能用常理去判断宿衷的思维。 而且,宿衷基本上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汤玛斯尽职尽责地给顶级律师所打电话:“嗯,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想学习婚姻法……” 在资本市场,小道消息是走得比被大马猴追赶的山鸡都快的。 尽管汤玛斯再三强调,宿衷只是想学习婚姻法,但宿衷找离婚律师的消息一传出去,就立即经历了这样的阶段: 宿衷要找离婚律师学婚姻法! ↓ 宿衷要找离婚律师! ↓ 宿衷要离婚! ↓ 辛千玉要被甩! ↓ 玉琢集团要出问题了! …… 众所周知,这种小道消息是能直接影响股价的。 玉琢的股价又跌了。 短短一周之内,玉琢的股价从飞升到倾泻,普通的股民真实体验了一把云霄飞车,玩的就是心跳。 老爷子也急了,打电话命令辛千玉带着宿衷回来澄清问题。 辛千玉在电话那头说:“不是啊,宿衷现在怎么会理我?我打电话他都不接的,不如你直接找他比较快。” 辛千玉说着这话的时候,宿衷正在旁边替他削苹果。 宿衷听辛慕说,辛千玉是金枝玉叶,得二十个佣人伺候(虽然这只是辛慕的口嗨吹牛)。宿衷便认认真真地学习如何好好伺候辛公子,务求自己能够有二十个佣人的功力。 为此,宿衷还特别学习了削苹果的各种技能,快刀如风,能削出十二生肖。 老爷子那边听到辛千玉亲口承认了和宿衷闹崩了,便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也听信谣传?” 事实上,辛千玉叫鸭的传闻是老爷子让人放出去的。 老爷子的目的确实也是让辛千玉和宿衷闹崩。 他认为,辛千玉最近能这么猖狂,都是仰仗宿衷的财力,一旦与宿衷离心,他就不能再这么狂妄了。 “你要找宿衷?不如直接召他去开会吧。他工作上很敬业的,不会缺席。”辛千玉淡淡说完,就挂了电话。 辛千玉斜瞥正在削苹果的宿衷一眼,道:“我不要兔子,给我削个孙悟空大闹天宫吧。” 宿衷懵了:还能削孙悟空大闹天宫? 辛千玉见宿衷那呆滞的表情好笑,噗的笑出声来,便摸着宿衷的脑袋瓜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要真有这手艺能评非遗吧?” 说来也怪,他们“假结婚”的时候,气氛会尴尬。 而现在到了“假离婚”的地步,气氛却越来越暧昧。 辛千玉对宿衷的排斥感明显下降了不止一个水平,越瞧宿衷越可爱,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揉揉宿衷的脑袋瓜。 宿衷的发型被弄乱了也丝毫不恼,倒是辛千玉嫌弃地说:“你以后别做造型,摸得我一手油。”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宿衷立即将所有定型产品扔了,每天认真护理头发,务求给辛千玉最好的摸头体验。 而公司的人看到的却是:宿总身陷离婚漩涡,狼狈失态,头都不梳就来上班了。 当然,也有人认真分析:为什么宿总就是不梳头都那么帅? 受辛千玉与宿衷离婚传闻的影响,玉琢集团的股价下跌。 老爷子紧急召开会议,将宿衷也喊回来了。 当然,辛千玉也在。 二人面对面,假装一对没感情的夫夫。 老爷子重重叹气,说:“你们真的决定要离婚?” 辛千玉只说:“也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宿衷点头。 老爷子只当他们嘴硬,又说:“小玉,这次的事确实是你不对。而且,现在你嫖娼的事情闹得街知巷闻,很多家长和股东对你的意见很大!” 辛千玉说:“我没有嫖娼!”说着,辛千玉指着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好看,还需要叫鸭?” 辛慕忍不住反对:“长得好看和叫鸭有什么关系?” 辛千玉气鼓鼓:“反正我没错!” “你还不认错?”老爷子拍着桌子说,“嫖娼你不认是吧?那口出狂言、骂街打人呢?” 从前,辛千玉年轻的时候揍人揍得飞起,正如辛慕所言“辛千玉撕过的逼,三天三夜都数不完”。不但有在寄宿学校殴打同学,还有在老家脚踢亲戚,活脱脱一个飞扬跋扈富二代。 现在,老爷子暗中出手,让网上传播这些辛千玉的“黑历史”,将他塑造成一个为富不仁的公子哥,引起大众的不满。 如果辛千玉是干别的行业的,恐怕还好些。 偏偏辛千玉是干教育的,这个行业对于人品问题就比较敏感了。 丑闻缠身的辛千玉确实会影响教育集团的品牌形象。 “是啊,我是打过人、也骂过人,但也是他们‘先撩者贱,打死无怨’。”辛千玉白眼一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总之,错的不是我!” “你还不知悔改!”老爷子大力拍桌子,“你自己引咎辞职,还是我辞掉你的ceo之位,你自己选吧!” 辛千玉冷笑:“我是来当总裁的,不是来当孔子的!早知道做教育集团的总裁得是圣人,我才不干呢!” 说完,辛千玉直接甩了一封辞职信,夺门而出。 老爷子看起来十分生气,痛心疾首:“这孩子太让我失望了!” 然而,老爷子心中暗爽:孙子就是孙子,根本玩不过爷爷。 辛千玉走的时候也挺爽的:耶,老子再也不用装孙子了。 受辛千玉丑闻的影响,玉琢集团的股价跌到扑街。 就在这时候,玉琢集团发声明辞退辛千玉,辛千玉将不再负责集团事务,同时也发了道歉公告。 趁着股价下跌,老爷子大举入手,增持玉琢的股票,刺激的股价。就这样,老爷子志得意满,他现在手上持有玉琢集团67%的股权。持股67%使他可以绝对控制玉琢,公司任何事项都可一言而决。也就是说,谁也动摇不了他在玉琢的地位。 为了挽回集团名声,老爷子亲身上阵,在节目里亲自讲述自己是怎么培养辛千玉的,现在又对辛千玉如何失望。他决定大义灭亲,免除辛千玉的一切职务,使他好好反省。他原本已经打算退休了,现在只能毅然白发挂帅,重整集团旗鼓,再次执掌大权。 在舆论造势之下,玉琢集团高龄老掌门人复出力挽狂澜,老骥伏枥的故事便流传起来。 为了造势,他又开了媒体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老爷子精神矍铄的出现,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织锦唐装,意气风发,看起来风度十足。 他在会上发言称,玉琢集团明年将布局亚洲新项目,斥资25亿,兴建多所新学校。 消息一经传出,集团的股价再次上扬。 老爷子也以“被不肖子孙逼得再次出征的金牌老将”身份获得一波好感,而且这个“故事”也让投资者非常买单。 上市这件事让他害怕权力流逝,而现在,他又再变回玉琢集团无可争议、无可动摇的掌权人了。 安全感让他眉目慈祥,终于又想起辛千玉的好处,便对外叹息说:“这孩子脾气就是太倔了。其实我还是挺看好他的。也好,让他借着这个机会磨磨性子。” 大家便都感叹,老爷子真是慈祥,辛千玉就是个顽劣的不肖子孙,不懂得老人家的苦心。 而这个传闻的“不肖子孙”正在和“离婚对象”出国公务旅游。 这次公务旅游,是辛千玉要去的。 辛千玉虽然辞去了在玉琢集团的一切职务,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无业游民了。 说起来,他更喜爱的是他那家日进斗金的投资公司。 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光是和宿衷结婚,就惹出那么多麻烦了,辛千玉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就是“滚滚投资公司”的幕后老板。 所以,他在这方面比较低调。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有家“滚滚投资”,取的是“财源滚滚来”之意,靠着投资“飞跃手游”发家,后来接连投资了几家科技向的公司,收益都相当不错。“滚滚投资”不像m-global那样把摊子铺得那么大,毕竟,也没实力这么做。“滚滚投资”虽然做的是风投,但却是进取中带着谨慎,走的小而美路线,投资方向有的放矢,因此亏得少、挣得多。 这回,“飞跃手游”的创始人亲自找辛千玉,说:“我有一个同学,技术很强的,就是情商吧不怎么样,所以投资屡屡碰壁……” 辛千玉听到“技术很强但情商不行”,就情不自禁地瞥了宿衷一眼,心中泛起淡淡怜爱,说:“那我看看吧。” 这位技术很强但情商不行的同学名字叫做晓聪。 晓聪现在创业的专攻方向是智能家居,他们的产品种类繁多,包括智能门锁、智能洗衣机、智能净化器、新风系统、智能灯、电动窗帘、智能安防传感器、空间检测仪等等。此外,他们的智能系统还能嵌入养老院、疗养机构以及高端酒店,提供2b的技术服务。 辛千玉想去体验体验,宿衷便跟着去一起考察了。 晓聪得知“滚滚投资”和m-global的大佬都要来,紧张得很,请他们去参观了智能样板套间,并请他们入住体验。 辛千玉点点头,说:“那给我们两间房吧。” 辛千玉的概念里,自己和宿衷还没复合,还是得分房睡。 晓聪却像电视剧里的客栈老板一样说:“抱歉,这边只有一间房。” “怎么会?”辛千玉讶异。 晓聪挠挠头,说:“因为样板套间要嵌入最高级的全套全屋智能设备,造价太高了。我们公司又那么穷……” 这个晓聪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整个套间都是按最高级别装置的,造价不菲。 顿了顿,晓聪又说:“反正你们都是大男人,住一屋应该没关系吧?” 辛千玉原本以为宿衷算是情商低,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低,家雀也敢啄山鸡”。 见他俩没拒绝,晓聪就说:“我就在附近住,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我电话,我五分钟之内就到。” 交代完,晓聪就走了。 辛千玉和宿衷留在套间里面面相觑。 辛千玉揉了揉鼻子,说:“要不我睡客厅吧。” 宿衷问:“为什么?” 辛千玉道:“这个套间只有一间卧房。” “是的。”宿衷点点头,想到了什么, 问,“所以你不希望和我共同使用一间卧房,对吗?” 辛千玉想找些婉转的话来说,但仔细一想,和宿衷也没什么好委婉的。因此,辛千玉便直来直往地答:“我们毕竟还在闹离婚呢。” “没关系。”宿衷说,“我们可以同床异梦。” 第42章 第二次求婚 辛千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没有选择穿浴袍——这样好像太随性了。穿着睡袍睡觉的话,衣服很容易会变得散乱。 所以,辛千玉穿着一套长袖纯棉的套装,坐在了床边。 宿衷看了辛千玉一眼,说:“你以前都是穿真丝的。” 以前…… 宿衷一提起“以前”,辛千玉就不困了。 实在是一颗心像见着萝卜的兔子一样乱跳。 辛千玉在床上躺下,不搭这茬,只说:“你快去洗澡吧。” 宿衷愣了愣,眨眨眼,说:“好。” 宿衷很快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连胡子都刮了,下颔散发着须后水的淡淡香味。 辛千玉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宿衷一般只在早上刮胡子,晚上只会洗脸而已。如果他在睡前刮胡子,身上还香喷喷的,那通常只有一个情况——他想做。 辛千玉钻进被窝里,一脸戒备地说:“你为什么刮胡子?你想干什么?” 宿衷说:“不是你让我快点洗澡吗?” 辛千玉脸腾的红了——他突然想起,当他想做的时候,都不会说“我们做吧”,而是催促宿衷快点洗澡。 ——怪不得刚刚辛千玉催宿衷洗澡的时候,宿衷看起来那么意外……甚至还有一丝丝欢喜? 宿衷靠向辛千玉,问了一句:“小玉是不是想要了?” 灯影下,宿衷的脸颊半藏在黑暗里,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跌入威士忌杯的冰块。 辛千玉的身体变得温热起来。 他实在无法说出“不想要”。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单身了这几年,完美的理想情人就在他面前——宿衷虽然在性格方面不完美,但在硬件上确实是理想的。 辛千玉得承认,他无法抗拒宿衷那张脸、那个身材……还有他们共同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也不知宿衷启动了什么装置,卧室智能地切换到“氛围模式”,主灯关闭,浪漫的氛围灯则散发着淡淡的光。两人眼里的光好像也因此变得更加晦暗。 床垫也变得温暖起来,散发着魅人的热力。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居然是辛千玉先动的手。 美色在前,没有一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辛千玉只能说,宿衷实在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想当年,辛千玉对宿衷一见钟情并死缠烂打,最开始的原因就是宿衷的美色。 他觉得宿衷是大美人,更妙在气质清冷,人如天上月,是不可拥有。 而现在,月亮奔我而来,怎不心生激动? 辛千玉看着那素日冰冷的男人衣衫半敞、目露渴求,就像是服从者一样。辛千玉内心的慾望迅速膨胀,勾住他的颈脖,用渣男的口吻说:“我是想要,但我不会和你复合,你行么?” 宿衷说:“你看我像不行的样子吗?” ——宿衷声音和往常不同,不再是清凌凌的,倒有几分沙哑,更加惑人了。 辛千玉理智告急,完全服从雄性本能,让荷尔蒙主宰一切。 和辛千玉的热情如火不一样,宿衷一直保留一种谨慎的尺度。 大概是宿衷很难理解“不复合但是能做”的正当性,因此,为了确认辛千玉是自愿的,每一步,他都认真地咨询:“你确定吗?你同意吗?你认为这样是合适的吗?” 辛千玉都要炸裂了,气哄哄地说:“这种时候,不要问!只要干!” “我明白了。”宿衷答。 随后,辛千玉的主动完全变了被动。 宿衷彻底地夺回了掌控权,并且无视了辛千玉的一切求饶,像个残酷的将军一样侵占敌人的领地,哪管哀嚎遍野。 智能样板间设定了时间,到了早上八点,窗帘自动打开,阳光晒在床铺上。窗户边缘的扬声器播放大自然的声音:鸟啼、微风……用这样的森林之音和阳光来唤醒床上的人。 辛千玉很快醒来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终于想起了昨晚干了什么荒唐的事。 怎么说呢? 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但昨晚就是爽,十二分的爽。 也就是说,这个爽度要比后悔度高两分。 辛千玉想起今天还要和晓聪开会,便强打精神,脚步虚浮地起来:太久没做了,猛地来这一下,真的是腿软。 辛千玉扶着墙走到了盥洗间,不错眼地瞧见了正在刷牙的宿衷。 宿衷起得比辛千玉早,已经在盥洗间里洗漱,他照着的那面智能镜子尽职地播报着晨间新闻。 听到辛千玉的声音,宿衷扭过头,神色平淡:“早。” “……早。”辛千玉保持冷静,心想:他都这么平静,我要是一惊一乍的,岂不是太有失我堂堂辛公子的排面了? 于是,辛千玉故作从容地走到了洗手间。 这洗手间挺智能的,辛千玉一进去,马桶就自动打开,还播放起流水潺潺的音乐。 辛千玉确实不太习惯这么主动的马桶,他还是喜欢那种安静、含蓄的传统马桶。 不过,这是智能嘛。 辛千玉坐在马桶上发呆,也不解手,就在那儿恍惚地坐着。 就在这时,马桶发出声响:“主人,主人,长时间蹲马桶形成习惯会引起便秘!” 辛千玉一时愤怒:“闭嘴!” 马桶回答:“好的,现在为您播放《闭嘴》,歌手:方皓玟……” 辛千玉气得要找关闭键把它给热关闭,结果关闭键没找着,不小心将手机掉进坑里了。 马桶再次发出声响:“主人,您今天排便的重量是162克,属于:正常……” “我日……”辛千玉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对一个马桶如此生气并大骂脏话。 晓聪科技会议室。 辛千玉大力批评了智能马桶的使用体验。 晓聪大为惊讶:“怎么会?这是我重点设计的产品啊!” 辛千玉顿了顿,说:“你技术没问题,但我觉得你真的要找个好点的产品设计师……” 宿衷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 晓聪从宿衷身上嗅到了与自己同类的社交障碍技术宅的气息,求救地说:“您、您觉得呢?” 宿衷说:“我觉得不错。尤其是卧室的床。” “……”晓聪哇的一声哭了,“卧室的床是我前男友设计的。” 会议结束之后,宿衷对辛千玉说:“正事谈完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辛千玉说:“不了。”屁股还疼呢,喝什么酒,回去躺着算了。 宿衷便感失望。 晓聪跳起来,说:“我可以喝!我可以喝!” 宿衷看着晓聪,脸上写着“毫无兴趣”四个大字。 而辛千玉却说:“你俩去喝吧。我回去睡觉。” 因为辛千玉随口说了一句“你俩去喝”,所以宿衷便严格执行了,立即答应了和晓聪一起去喝酒。 晓聪和宿衷喝了半天酒,俩人都社交障碍,真没啥话好说的。 但就俩大男人喝着酒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晓聪便主动地开启话题:“听说你和辛千玉离婚啊,我看着你俩不像呀?” 如果辛千玉在场,一定会大叹:晓聪的低情商真是名不虚传。 但宿衷对此毫无察觉。 宿衷只说:“我们没有离婚。” “嗯,我看你俩挺好的。”晓聪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前男友了。” “那你去追。”宿衷说,大概是生了同病相怜之感,话语间便多了几分感情。 晓聪摇摇头,说:“不提这个了。” 宿衷也沉吟起来,半晌,说:“你觉得求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心意。”晓聪道。 “此外呢?” “那就是惊喜吧。”晓聪挠挠头,说,“就是要对方想不到的。” 宿衷点点头,觉得确实如此,上次求婚太失败,还没摆起阵营,就被辛千玉识破了,这次一定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嗳,你问这个,我在行啊!”晓聪拍拍胸膛,“我帮你呀!” 而辛千玉并不知道两个情商低能儿正在策划求婚仪式。 他腰酸背痛的,早上能起来开会完全是出于职业精神,开完会回来倒头就睡。 他睡了一天,勉强恢复了一点儿精神,下午接到了宿衷电话,宿衷说晚上回来给他煎牛排。 辛千玉便点头说:“好。那我等你回来。” 宿衷果然买了牛排回来,在厨房鼓捣了一下,煎好了。 虽然贵人是忙的宿衷很少下厨,但辛千玉从来不担心宿衷做饭不好吃。 因为宿衷这个“人形ai”做饭是严格按照食谱的,调味料也按着刻度来,所以这个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一般人搞出黑暗料理,大多都是自由发挥闯的祸。 饭做好了,智能管家就开麦请辛千玉到餐厅去。 辛千玉还没走进餐厅,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睡了一天,肚子也挺饿的了。 只是他到了餐厅,看到那颜色柔美的灯光、餐桌上的蜡烛以及精美的西餐摆盘,他的心里就浮现一种奇怪的预感:该不会又要求婚了吧? 辛千玉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后,立即转身回房间照镜,只见昨夜纵欲的自己今天挂着黑眼圈,身上穿着松垮的棉质睡衣,一点儿都不美丽! 他完全接受不了以这样的状态被求婚! 宿衷这边却又催他去吃饭了。 他叹了口气,只得走到餐厅去,却见宿衷神色自然,没有任何异样。 宿衷一脸平静地给辛千玉倒了一杯餐酒,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辛千玉心下微微松了些: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然而,辛千玉低头看了看宿衷,见宿衷居然穿着皮鞋! 这不对劲! 谁在家里穿皮鞋? 辛千玉捏了捏手心,试探地问:“该不会来个什么烛光晚餐求婚吧?” “嗯?!”宿衷怔了怔,“为什么这么说?” “就随口一说,”辛千玉撇嘴说,“这样也太老土了吧。一点儿都没有……” “没有差异化,是吗?”宿衷道,“differentiation。” “对,就是这个!”辛千玉用力点头。 宿衷也跟着点头:“确实。” 辛千玉听到宿衷这么说,就完全放心了:果然不是求婚呢…… 这时候,门铃响了,晓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是晓聪,我来送东西的。” 辛千玉让他进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瓶香槟,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辛千玉看到香槟后,心里又咯噔一声:这是“路易王妃水晶香槟”! 路易王妃水晶香槟,历史悠久,享誉全球,除了因为它品质好、品牌响、逼格高之外,更因为它是一种常见的“求婚香槟”,因为水晶香槟象征着爱情像水晶一样纯洁。又因为这香槟品牌好,虽然被誉为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槟之一,但其实几千块也能买到一瓶,用来刷逼格也挺实惠的。 辛千玉瞥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妙:难道要给我玩酒杯底下是钻石戒指那一套? 辛千玉咽了咽,说:“谢谢,今天有点儿头晕,不想喝酒。先放着吧。” 晓聪点点头,又说:“你脸上好像蹭到东西了。” 辛千玉一怔:“是吗?” 宿衷说:“是的。” 辛千玉忙转身走向洗手间,只是他一走到洗手间,就见马桶朝他打开。 这马桶不开不要紧,一开吓死人。 原来,马桶塞着满满的玫瑰。 辛千玉吃惊的退后一步,却听得马桶播放起浪漫的《婚礼进行曲》。 噔噔噔—— 辛千玉吃了一惊,扭身要走出去,发现宿衷已手握绒布盒子,站在盥洗间门口,而晓聪也如同炮兵一样抱着求婚香槟,随时打算开酒放炮。 这个情景,辛千玉总算明白过来了,脸色僵硬,指着晓聪和宿衷,说:“你俩一起策划的?” 宿衷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惊喜嘛?意外吗?够不够差异化?” “科技的浪漫!”晓聪也满脸写着骄傲,“您觉得怎么样?” 辛千玉主观地评价道:“我觉得你们两个都该去看医生!” 宿衷的第二次求婚,自然也是以失败告终。 而晓聪方面,虽然被辛千玉狠狠批评了产品设计有问题,但还是确定了投资的意向。 然而辛千玉没想到的是,晓聪的“聪明马桶”一上线就受到了好评。“聪明马桶”的奇葩设计,引起不少好奇者打卡,很多博主还录制和马桶聊天的视频,让“聪明家居”一时间成为网红品牌。 而晓聪的前男友阿明也回来帮他打理推广业务,进行了“聪明家居x人气潮牌”“聪明家居x网红酒店”的线上线下crossover推广活动,把“聪明家居”打造成知名品牌。 宿衷对晓聪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竟也难得地主动问起别人的私生活:“你和阿明复合了吗?” 晓聪说:“唉,没有!他说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回来帮忙,根本不和我复合啊。” 宿衷说:“无妨,‘同床异梦’也很甜。” 经历了在“聪明家居”的一夜,宿衷和辛千玉回国之后,就默契地重新同房了。 辛千玉嘴上坚称他们尚未复合。 宿衷也口头承认彼此同床异梦。 但事实到底怎样,只有这对正在全网闹离婚的夫夫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43章 儿子送你要不要 宿衷和辛千玉没过上几天“同床异梦”、“同室操戈”、“枕戈待旦”、“高枕而卧”的生活,就迎来了一次波折。 林春红打电话强烈要求宿衷带“媳妇”回家过年,又抱怨宿衷多年没回家了,实在令人牵挂,一边说一边哭,搅得人心烦意乱。 辛慕那边也说:“你也索性去宿衷那边吧,不然的话,你今年在辛家过年,也挺尴尬的。” “不是我不愿意啊,”辛千玉说,“就是我觉得吧,去了肯定是一番恶战。” 辛慕笑道:“什么恶战?就那小猫三两只,不够你一指头弹的。哪里来什么恶战?” 话虽如此,辛千玉也不想弹别人指头。 他便对宿衷说:“你要去自己去,我可不回去。” 宿衷便转头对林春红说:“我老婆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林春红一听就急了:“哪儿能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宿衷感觉疑惑。 林春红说:“这可是春节啊!春节怎么可以不回家?” “我好几年春节没回家了。”宿衷说,“并没有什么恶性事件因此出现。” 林春红自感无法反驳。 她无法把宿衷拉进自己的逻辑里,而在宿衷的逻辑里,没有人能打败宿衷。 宿衷和辛千玉便窝在家里过年。 没想到,林春红这回是“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她带着一大家子来到了市区,拨通了宿衷的电话,只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上你家去,但我们大老远来了,你们总得出来陪着吃顿饭吧?” 辛千玉和宿衷只好前来陪席。 但见包厢里坐满了人,全是林春红家的亲戚,一个个的按着宿衷和辛千玉的头,让他们恭敬叫什么舅舅、姨妈、表哥、表嫂……还带着几个小孩。 原来,林春红自感和宿衷“破冰”了,现在宿衷在国内又出了名,林家都知道宿衷的有钱人了,因此亲戚们便热情地走动起来。 从前,林春红孤儿寡母的时候,无人问津,现在宿衷飞黄腾达了,便都上来找林春红串门了,真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林春红恰好是那种缺爱型的,从前疏远了的兄弟姊妹爸爸妈妈肯再来关心她、捧着她,她喜不自胜,激动不已,又与这些人重归于好了。 辛千玉也是见过场面的人,笑盈盈地对众人问好,该给的礼数都有的。 林春红的哥哥便说:“今儿个老奶奶没来,是她老了,腿脚不方便,可天天在家里盼着你俩回去给她磕头倒茶呢!” ——意思就是,你俩怎么不回去给老人家磕头? 辛千玉只笑说:“那劳烦舅舅回去多磕两个头,算是转达我们的心意了。” ——意思就是:爱磕你自个儿磕去。 辛千玉这话一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厉害的。 林家那边的人脸色顿时就不是很好了。 林春红连忙圆场,请大家好好喝茶。她可不想闹起来。她得做一个好形象。 两边初次见面,大家也不想闹僵,便热热闹闹地对辛千玉说起好话来。 说着说着,表哥表嫂便腼腆地说起,学历不足,难以在城里找到好工作,舅舅、姨妈又谈起老人家没有医保,看病都没钱,便唉声叹气。 宿衷像木头一样,只说:“学历不高当然难找工作。” 表嫂脸都僵了,讪讪笑道:“是……是……但学历不好也不代表没有能力呀!” “当然。”宿衷说,“我只是说学历不高难找工作,没说学历不高能力就低。” 表哥忙顺着话头,说:“是啊,其实我这样的人社会经验足,很多时候比大学生要机灵多了。说起来,你们公司有空缺吗?” 宿衷说:“有。” 表哥一脸喜色:“有适合我这个学历的吗?” “可以的。”宿衷说,“可以来扫地。” “……”表哥差点想爆粗。 表嫂忙扯着表哥的袖子,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得罪富亲戚。表嫂笑对宿衷道:“其实吧,保安也行吧?” “不行。”宿衷说,“我们公司的保安是从专业保安机构聘请的。” 表哥拳头硬了。 这时候,舅舅叹了口气,絮叨起老人没医保的话题。 宿衷便说:“怎么没给老人家投保?是你们做儿女的不对。” 舅舅的拳头也硬了。 辛千玉几乎忍不住笑了,便说:“老人家没保险怎么行?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吧。” 舅舅看辛千玉的眼神慈爱不少:“当真?” “当然啦。”辛千玉含笑说,“也算是我给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对辛千玉而言,没有比花钱能解决的事情更好解决的事情了。 要表达孝心人情的话,他宁愿花点钱帮老人家投保,也不想跑去斟茶磕头。 辛千玉又问亲戚们现在住哪里,亲戚们说住在快捷酒店。 听到回答后,辛千玉打电话,让助理给林家亲戚们安置到五星级酒店入住。 这群亲戚很快发现,“自家人”宿衷是铁板一块,要在宿衷那儿是很难捞到好处的。倒是辛千玉比较懂人情世故,也愿意给人脸面,能从手指缝里漏一些出来帮衬帮衬。 因此,大家便和融一片,迅速接纳了辛千玉这位既不愿意磕头也不愿意斟茶的“新媳妇”了。 节日起来,辛千玉便和宿衷的亲戚们见了几面,大概熟悉了起来。做到了见面不尴尬的程度罢了。 待春假快结束了,大家便又聚在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宿衷的舅舅忽然提起来,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辛千玉心里咯噔一声,低头不说话。 宿衷一本正经道:“我们都是男人。没有办法生育。” 舅舅笑了,说:“那么多同性家庭都是有孩子的,像是那个谁好像代孕……” 宿衷道:“国内代孕不合法。” 林春红咽了咽,说:“我也没打算搞什么代孕。从那些不知什么样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谁敢要呢?” 宿衷便说:“如果小玉想要孩子的话,其实也可以领养一个。” 辛千玉心想:我什么时候想要了? 还没等辛千玉摇头,林春红就先否决:“领养?哪儿成啊?总归不是自家人,不是跟你一条心的。而且,我听说福利院的孩子多半都是有点问题的。” 辛千玉听林春红的话里有点别的意思,便顺势问:“那您有什么想法呢?” 林春红咂了咂嘴,才说了心里话:“其实儿子真的决意要当同性恋、不自己要孩子,我也没法反对。但怕后继无人啊,倒是自家人才好呢。像好多你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过继立嗣的,有血缘关系,总是靠谱不少的……”说着,林春红将舅舅家的小儿子拉到二人面前,笑着说:“这几天,二娃和你们也挺投缘的,不是吗?” 所谓的过继、立嗣,说的是没有儿子的男子立同族的子侄为传宗接代之人。听起来是清朝的事情了,辛千玉没想到现代还有人将这事当作理所当然的提出。 辛千玉真是惊了,他虽然听过“过继立嗣”的说法,但从没想到自己会碰上。更没想到,林春红准备得那么齐全,连人都带来了。 宿衷似乎也没理解到这个变故是怎么发生了,只说:“二娃又不是孤儿,我为什么要收养他?” 听到这话,舅舅的脸都绿了。 辛千玉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姨妈在一旁说:“这是什么话?你家没有儿子,怎么办?到时死了没有儿子送终!” 宿衷有点难理解“死了没有儿子送终”这件事:“儿子做殡葬服务会比较专业?” “……………………” 现在的场面实在有点难看了。 辛千玉也不想当场掀桌,便拉着宿衷,笑吟吟地说:“好啦,我知道亲戚们都是好意,但冷不防地提这么一个事儿,谁心里都没有准备啊。你让我和宿衷怎么回答呢?” 林春红忙笑道:“当然,当然,我也没指望你们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想着,不如让二娃跟你们多相处相处,看着合不合得来。”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辛千玉。 辛千玉笑道:“好啊,就试试看吧。” 众人似乎都没想到辛千玉这么好说话,一个个都又惊又喜。 于是,送走了亲戚们,辛千玉便将二娃带回了公寓。林春红像是怕辛千玉使坏似的,只说:“我也一起来住吧。毕竟你们两个大男人没带过小孩。” 辛千玉也答应了。 宿衷非常不乐意。 他不喜欢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妈妈就算了,但是是一个几乎陌生的小孩,确实使他不喜。 而且,小孩和妈妈都在,辛千玉就不会和自己同室操戈了。 宿衷每天都冷冰冰的,宛如行走的大冰块。 而辛千玉对孩子倒是挺关注的,一口气给小孩塞了八个培训班,996的学习强度。 不仅如此,辛千玉还找营养师来给小孩制定营养食谱,因此,孩子每天都要吃清淡的营养餐,并禁止食用任何零食、糖类饮料。 此外,专业的礼仪老师也到位,全天陪伴二娃,督促他的行为举止是否符合上流社会的风度。 二娃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不足三天就大哭大闹要回家。 林春红看着也心疼,跟辛千玉劝说:“不要把孩子逼太紧了吧!” “我从小就是这么样培养起来的。”辛千玉淡淡说,“这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很正常的。如果做不到,会被人笑话的。阿姨,宁愿让孩子在家里辛苦一点,也好过在外头被人嘲笑。” 林春红完全被怼死了。 二娃熬不过一个月,就离家出走。 虽然他刚离家出走就被小区门卫逮回来了。 辛千玉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居然有心思离家出走?看来是作业不够多!” 二娃憋不住了,大骂:“我恨你!我讨厌你!你去死吧!我才不要你当我的爸爸!你个撒比——” 林春红脸都绿了,赶紧按住二娃,但这回是怎么都按不住了,二娃张口就咬人,满嘴脏话。 闹成这样,辛千玉提出将二娃送回舅舅家,也是名正言顺的。 末了,辛千玉还悠悠叹气:“其实我挺喜欢这孩子的,但就是没有缘分啊……” 待将二娃送走了,辛千玉便和宿衷高高兴兴地重新规划二人世界。 林春红却寒着脸坐在沙发上。 看到母亲坐在那儿,宿衷疑惑地说:“妈,你怎么还不收拾行李?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林春红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你要赶我走?” “不是。”宿衷摇头,“你不是为了陪二娃才来的吗?现在二娃走了,你怎么还在?” 要不是把宿衷从小看到大,林春红真的会直接气死。但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孩子,林春红了解,宿衷的思维就是这样,并没有恶意。 林春红原本是可以接受宿衷这样近乎“不孝”的冷淡的,因为,她总是对自己、对他人说“宿衷是天才,天才就是不一样,他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对我这个当妈的算够意思了”。 然而,这一阵子她看下来,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现实:不是的,宿衷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 宿衷对辛千玉是不一样的。 宿衷不是冷的,他是有热情的,只是他的热切全部都给了辛千玉。 辛千玉做到了林春红这个当妈的都做不到的事情。 林春红的内心充满苦涩、愤懑与不满,妒忌像是催了毒的果实一样在她心里发芽成熟。 她看着辛千玉的眼神都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怨怼:“我知道,是你不喜欢我这个婆娘,也不喜欢二娃那孩子。你不喜欢就直说,怎么使出那样的阴招呢?孩子多无辜啊!” 林春红知道自己是拿二娃的事情做文章,事实上是故意朝辛千玉发难,意图找回一点薄弱的存在感和为母的尊严。 辛千玉无意与长辈起争执,便一脸无辜地说:“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宿衷在旁附和:“我也听不懂。” 要只是辛千玉这样就罢了,连宿衷也自觉站在辛千玉那边,林春红一下子就炸了。她也顾不得任何风度了,直接撕破脸指着辛千玉的鼻子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我儿子单纯,他看不透你,就被你骗了!你是什么货色,现在全网都知道,只有我的傻儿子把你当个宝供着……” 林春红自感对辛千玉多番忍耐,但站在辛千玉的角度,辛千玉才是那个多番容忍、委屈求全的“小媳妇”。 若不是看在林春红是宿衷妈妈的份上,辛千玉才没那么客气。 在对方提出要敬茶磕头的时候,辛千玉可以直接说:老子不给活人磕头。 在对方提出要这要那要钱要票子的时候,辛千玉也可以直接说:街头卖艺的还会唱个曲儿逗小爷开心呢,你们张嘴就要钱,凭啥? 在对方提出“你不怕没儿子送终吗”这么冒犯的问题时,辛千玉也可以直接说:你那么喜欢送终,就留着你自己的儿子给你自己送终吧! 但辛千玉都没有。 辛千玉可委屈坏了。 辛千玉的忍耐也到达尽头了。 吗的,老子不走流程了,直接开撕。 然而,宿衷这时候却开口说话了。 第44章 仗势欺人辛千玉 要说,从前林春红对辛千玉冷嘲热讽,宿衷都很少说什么,原因不是宿衷不愿意为辛千玉说话,而是宿衷听不出好话歹话,并不知道林春红在刺激辛千玉。 但现在,林春红都说出了这么激烈的话、完全撕破脸了,宿衷再闻不到火药味那就真的是智力有问题了。 这时候,宿衷便站到辛千玉身边,对林春红说:“你的话太过分了。小玉是很好的人,外面对他的污蔑,你怎么可以相信?” 林春红咬得后槽牙都要碎了:“他这样不尊重我,你还护着他?” “明明是你先辱骂他,怎么变成了他不尊重你了?”宿衷无法理解地看着林春红,“您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林春红一时竟不知更气宿衷还是更气辛千玉。 但她就算再气宿衷,也舍不得对宿衷说重话,心里只想:宿衷是个好孩子,都是被辛千玉这个妖精给勾引坏了。 这么想着,林春红看向辛千玉的眼神就更含怨愤了:“都是你!你太过分了!败德辱行、仗势欺人……” 林春红既然都撕破脸了,辛千玉也懒得和她唱戏。 辛千玉只冷笑道:“我仗势欺人?你也别说笑了,我要是真的仗势欺人,你今天绝对没法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你的话,就见好就收。不然,我可就真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败德辱行’、什么叫‘仗势欺人’!” 林春红脸色一白:“你还敢威胁我?” 辛千玉冷笑,不语,只是表情倨傲,眼神里写满了威胁性。 说到底,辛千玉是一个成年男子,腰杆子一挺,气势上就能压过林春红这瘦骨伶仃的中年妇女一截。 林春红的傲气瞬息打了个七折,脑袋一缩,又眼巴巴地看着宿衷:“你就这样看着别人欺负你妈?” 宿衷道:“小玉那么可爱,怎么会欺负人?妈,你误会他了。” 林春红又气又怒,但最后所有愤怒都化作无力,她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气愤地收拾行李箱、灰溜溜地离开。 送走了林春红之后,公寓才回归了平常的安宁状态。 宿衷不喜欢外人来自己家里,所以送走客人之后,又里里外外地将公寓收拾了一遍。 辛千玉则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视剧。 宿衷收拾完了,便陪着辛千玉坐下,只说:“我竟没想到,母亲对你的意见这么大!” 辛千玉无奈一笑:“她从一开始对我的意见就挺大的。是你没发现而已。” 宿衷讶异:“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辛千玉咽了咽,半晌哂笑,“我从前没告诉你的事多着了,也不差这一件了吧。” “那也是。”宿衷点头,“从前你确实对我隐瞒甚多。” 辛千玉噎了一下。 这一点确实是。 辛千玉从前对宿衷挺不坦诚的。 “啊,”辛千玉点头,“对,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真诚?” “不。”宿衷道,“是因为我做得不够,让你无法完全信任我,你才会选择闭口不谈吧。” 辛千玉凝噎,眼睛微微湿润,像初春将化而仍未化的冰。 宿衷其实比谁都更明白,坦诚是需要很强的信任感才能做到的。 小时候,他曾选择向母亲坦诚自己的缺陷,但换来的是母亲的拒绝:“不可能,你怎么会有缺陷呢?你是最完美的。” “不会的,不会的,别说这样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傻话?别胡思乱想了。” “你为什么总是拿这种小事来烦我?你知不知道妈妈是很累的!” …… 宿衷曾经焦虑过,也曾经无助过,最后,宿衷选择沉默。 宿衷试着将想起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去代入辛千玉的情绪,就能理解到辛千玉是因为太脆弱、太害怕才会选择闭口不谈。 辛千玉望着宿衷,也从宿衷的眼里看到了脆弱与不安。 或者,看起来像坚冰一块的宿衷,也有柔情似水的心肠。 辛千玉将头靠在宿衷的肩膀上,默默地摁着手中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转着台,装作看电视的样子。 时间大概过去了好几天,媒体朋友就给辛千玉打电话来了。 在上过几次热搜之后,辛千玉也深刻认识到认识媒体朋友的重要性,所以,他最近也跟媒体方面有了更加密切的联络,还花钱投资了一家媒体公司。 花钱买来的朋友虽然没什么忠诚,但很有效率。 这媒体朋友第一时间跑来告诉辛千玉:“林春红打算曝光你的‘恶行’。” “我有什么恶行啊?”辛千玉眉毛一挑,“说给我听听看?” 媒体朋友便将林春红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林春红原本只说辛千玉非常不礼貌,但接待她的媒体人觉得这样不够刺激,便引导林春红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最终把辛千玉描述成一名个性恶毒的淫荡骚0,还佐证说辛千玉真的叫过鸭。 媒体朋友便呵呵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咱们辛公子人美心善,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辛千玉说:“可不是么?” 媒体朋友说:“就怕有不明真相的网友相信了。” “这么刺激的故事,网友怎么可能不相信呢?”辛千玉说。 比起一个富二代每天认真上班熬夜读书写论文认真对待感情,大众肯定更爱看富二代为富不仁天天叫鸭的故事啊! 辛千玉把电话一挂,又打通了林春红的号码。 接到了辛千玉的电话,林春红还是挺惊讶的:“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辛千玉说:“我不但知道你的号码,还知道你准备编故事来黑我。” 林春红听到这话,心下一沉,冷笑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还行,就是认识一些朋友。”辛千玉道。 林春红却很淡定:“你打过来是为什么?想堵住我的嘴?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得不错,我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辛千玉承认了这一点,随后话锋一转,“但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编故事?黑我就算了,黑宿衷有什么好处?” 林春红心念微动,想起媒体人曾经告诫她:如果辛千玉打电话给你,你要小心说话,他可能会录音。所以,在说话的时候,一定不能承认自己胡编乱造、恶意抹黑,必须要坚定地说自己只是说实话。不然的话,对方要是录音了,一发网上,那么麻烦就很大了。 因此,林春红便嘴硬地说:“我只是说出事实。” 听到林春红这么说,辛千玉也有些意外,冷笑一声:“什么事实?我叫鸭是事实?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叫鸭了?你在那个会所当老鸨?” 林春红听到这样粗鄙的话,脸都气红了:“你!你太恶劣了!” “恶劣的是你。”辛千玉道,“你造谣抹黑我就算了,但你难道没想到,你这样做的话,宿衷也会受伤害吗?” 林春红一怔。 辛千玉继续道:“你说我滥交的同时,不等于宣告宿衷是戴绿帽的王八?你有没有想过,宿衷发现自己妈妈恶意抹黑自己爱人时,会是什么感受?” 林春红咬着牙,说:“他被你迷惑了,我只是想他认清你是个怎样的人。” “哈,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好佩服你。”辛千玉冷笑,“你这样做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宿衷的感受吧?只在想你自己要出一口恶气。” 这话像是一把刀捅向了林春红的心口,太过血淋淋了。林春红无法反驳,一句话不说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后,手指还直哆嗦。 这时候,手机一震,传来了一条信息:【辛千玉:改变主意的话来找我。】 林春红冷笑,回复:休想! 她是不会向这个恶毒的男人屈服的! 另一方面,朱璞和朱珠得知辛千玉遇到的事情后,也大为震惊:“还有自己往自己儿子头上套绿帽的操作?” “谁知道呢?”辛千玉道,“可能真的像宿衷说的那样,更年期了吧!” “更年期也不会这样啊。”朱璞说,“这是什么心理疾病吧?” “她可能真的存在某种心理障碍也说不定。”辛千玉淡淡说。 朱璞却冷笑:“管她呢!让她告去!待她闹大了才好。到时候,再告她诽谤、造谣,告到她裤子都掉!最后,没脸见人的一定是她,不是你!” 辛千玉摇摇头,说:“别了,这种事闹大了,谁都不好看,还是掐死在摇篮里最好。” 朱珠听到后,挑眉问道:“其实你是在为宿衷想吧?” 辛千玉看了一眼朱珠,不置可否。 也许像辛千玉说的,林春红确实存在某种心理障碍,她已经魔怔了。 林春红相信,全国那么多媒体,一定有一家能帮她把故事推出去。 就在她策划着怎么让辛千玉看清自己的能力时,就有人上门敲门了。 这不是别人,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姐姐还有亲妈亲爹。 林春红没想到他们会上门,吃了一惊:“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 他们一坐下,就开始念叨:“你是不是和辛千玉闹矛盾了?” 林春红脸色一白:“这是什么话?” 亲人们不由分说地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你在想什么?你侄子的学位还靠他呢!” “对啊,你是不是忘了?奶奶的保险还是他掏钱的?” “今天单位打电话给我,说要查我考勤,我还寻思什么事呢!你是不是疯了?这工作还是辛千玉给推荐的!” “辛千玉对我们家那么好,你居然要抹黑他!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 林春红被他们一人一句说得无可辩驳。 她纵使在辛千玉面前能勉强撑得住,但在自家人面前却犟不了嘴。 看着她的亲人为了外人纷纷指责自己,林春红眼眶都红了:“你们也不替我想想?他根本不尊重我!” “他怎么不尊重你啦?你说说啊。” 林春红噎住了。 她说不出来。 刨去那些抹黑造谣的部分,辛千玉确实没有对林春红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林春红眨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对哥哥说:“你忘了嘛?二娃送到他家的时候,被他折腾坏了!他分明是打咱们的脸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宿衷他舅也挺无奈的,只说,“但咱也不能和他撕破脸啊!你是不是傻!” 林春红噎住了。 林春红原本想用“孝悌之道”来绑架辛千玉宿衷二人,谁知道,辛千玉用同样的招数来反将一军。 孝悌之道绑不住辛千玉,却能绑死林春红。 送走了一大家子后,林春红拿起了手机,又看到了之前的短信记录: 【辛千玉:改变主意的话来找我。】 一股深深的无力袭上林春红心头。 她总算明白,辛千玉说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仗势欺人’”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活人刚不过死鬼。 林春红整理了仪容,便亲自上门去找辛千玉道歉了。 第45章 男人真的狗 这时候,辛千玉看到的林春红是疲惫而憔悴的,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头一样。 看到这样的她,辛千玉倒是挺感慨的:这个女人确实是为宿衷付出了全部。然而,问题是,她付出全部的时候,竟然也要求宿衷也为自己付出全部。 她被丈夫抛弃,也被娘家看不起,在她漫长的岁月里,感情的寄托就只有一个儿子。 宿衷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是母亲。尽管他看起来比较冷漠,但已经足够满足林春红这个可怜女人的情感需求了。 而现在,她发现儿子其实没那么冷漠,儿子有热情,只是他的热情全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儿子成了一个她一直无法理解的同性恋……她便发了狂。 辛千玉看着林春红的眼神里很难有敌意:“好了,我知道了。” 林春红仿佛没有生气一样,只是机械地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我没有为难他们,也犯不着。”辛千玉淡淡说,“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宿衷。” 林春红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抬起了眼。 这时候,宿衷也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林春红,也微微有些吃惊,只说:“妈,你怎么在这儿?” 林春红的心又裂开了一块:我是你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林春红眼巴巴地看着宿衷,“我跟你……道个歉。我不该这么强烈地反对你和辛千玉的事情。” “你不用和我道歉。”宿衷说,“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小玉。” 听到宿衷说出了和辛千玉一样的话,林春红一阵恍惚:她发现她人生里最重要的东西好像流沙一样从指缝流逝了。 林春红的眼眶顿时变得温热,泪水随时要喷涌而出:“儿子——” 她用脆弱无助的眼神看着宿衷。 而宿衷的回应是——迷茫、疑惑甚至是……尴尬。 没错,当她悲痛地看着儿子的时候,儿子看起来困惑又困窘。 林春红更恐慌了,她抓起宿衷的手臂,颤声说:“我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你是知道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那么多年,我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了,我只有你了!” 这样的话,林春红不知说过多少回了。 宿衷原本就十分冷淡迟钝,还被动地听类似的话那么多年,实在很难感动起来。 当然,他也是感恩的,只说:“谢谢,我明白。” 但这样的反应却让林春红无比失望。 她要的不是一句淡淡的谢谢,而是对方给予自己同等热烈的感情回应。 林春红顿时变得愤怒起来,手指颤抖着,伤人的话语随时要破口而出——辛千玉却抢先一步,拉开了林春红,神色淡淡地说:“有件事,我上回就想说了。” “什么?”林春红攒起来的情绪骤然被打断,脸上显得有些困惑。 “芥兰。你上次吃饭的时候为什么给宿衷夹了芥兰?还有以前也是,你给他夹了好几次芥兰。”辛千玉道,“宿衷不喜欢吃芥兰。你不知道吗?” 林春红的脸僵了一下,随后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乱讲!他怎么不喜欢吃芥兰?他从小就爱吃……” 辛千玉扭头看宿衷:“你爱吃芥兰?” 宿衷答:“我从小就吃,但我不爱吃。” 林春红的表情一下就石化了:“怎、怎么会?” 辛千玉看着林春红,道:“但我倒是看出来了,您是挺喜欢吃芥兰的,基本上出去吃饭都必点一道炒芥兰。” 林春红神色迷惑。 辛千玉道:“所以,喜欢芥兰的人不是宿衷,是你自己吧?” 林春红讷讷:“我、我是喜欢的,但我儿子……” 宿衷还是那无动于衷的模样,林春红越发心虚起来,嘴上的声音却更高了:“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辛千玉扭头问宿衷:“你有说过你不喜欢芥兰吗?” 宿衷答:“有。” 林春红反驳:“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语气焦急,像是想极力证明什么。 宿衷反应倒是很平淡:“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因为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宿衷小时候曾告诉林春红自己不爱吃芥兰,林春红不以为然,并强硬地把菜夹到宿衷碗里,并说,这个好吃!快吃!不要挑吃! 久而久之,宿衷就不反抗,林春红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宿衷穿的衣服、用的东西,他自己喜欢的不算,林春红挑了觉得好的才可以。 宿衷看中5块钱的小算盘,林春红却非要给他买一个100块钱的玩具车,并拿着玩具车对宿衷说:“这可是妈妈花了一个月工资给你买的……” 宿衷当时的表情也是困惑又迷茫,最后也只能说:“谢谢妈妈。” 辛千玉目光如炬地看着林春红,说:“你既然是那么伟大的、无微不至的母亲,能说出十种宿衷不喜欢的食物吗?” 林春红想说“宿衷从不挑食”,但话未说出口,她又噎下去了:她竟然不敢确定,到底是宿衷没有不喜欢的食物,还是自己没有在意、只是将宿衷不喜欢的食物硬塞给他、而宿衷没有反抗。 但林春红不肯示弱,只说:“我也是为他好,小孩子家家的挑食也行吗?” “我知道,只有小孩子才挑食,大人是不会挑食的。大人不爱吃,那叫‘忌口’。”辛千玉一笑,“别误会,反应也别那么大。我不是说你不爱他,你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单亲妈妈。但不可否认,你实在是有点过激了,你六亲无靠,就把宿衷当成了一个自我投射的对象,你认为什么是好的就要他接受,你认为他应该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这不是爱——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爱。” 这些话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比什么粗言秽语都更戳林春红的心窝子。 林春红几乎跳脚:“你懂得什么?!你知道我多么辛苦地将他养大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吗?而你,而你什么都不会,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根本不能像我一样爱他!” “我是不能的。”辛千玉回答得很干脆,“我为什么要像一个妈一样爱他?” 林春红被堵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宿衷沉默许久,拿起了一张名片,递到林春红面前:“妈,你确实不对劲,看看医生吧。” 林春红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张心理咨询师的名片,脸色发白:“你、你觉得我有病?” “我们都有病。”宿衷拍拍林春红的肩膀,“我也在看这位医生。从小就困扰着我的心理问题也缓解了很多。” 林春红的眼眶一直湿润,却忍到这一刻,眼泪才坠下:“从小就困扰着你的……心理问题?” 当名片捏在手里的时候,林春红才敢面对自己,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 与此同时,宿衷“完美儿子”的镜像也顷刻破碎了。 镜像里映照的从来不是真正的宿衷,而是她林春红的心理投射。 假象破裂的时候,她便被割得鲜血淋漓。 最终,她还是拿走了那张名片,听从宿衷的建议去面对自己的心理障碍。 她的问题其实也一直存在。 她生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哥哥占据了最好的资源,她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样的分配。嫁人之后,她便充当起贤妻良母、好好的相夫教子。没想到,迎来的是丈夫的厌弃和背叛。离婚之后,她只得一个人打工育儿。然而,她的儿子却和正常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对她来说,生活是很辛苦的。 她不对自己撒几个谎,她很难笑着活下去—— “对啊,哥哥就是男人嘛,男人当家嘛,都是这样的……” “我老公人挺好的,愿意养我,谁家老公不这样呢?” “我儿子不是迟钝,只是不爱说话……” “谁说我孩子有问题?你家孩子没问题,跟我儿子一样考一个100分试试看?” …… 入夜,夜色好像也能濡染微风,晕出暗蓝的色彩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辛千玉拢上了天鹅绒的窗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边的宿衷。 他走向床边,一边脱下棉袜,露出雪白的脚背,一边说:“你觉得林春红爱你吗?” 宿衷看了一眼辛千玉:“嗯。” 语气里其实透着一些迷茫。 辛千玉叹了口气,在宿衷的身边躺下:“你希望她爱你吗?” “希望。”宿衷答,这次语气里没有迷茫,是很干脆的,“无论如何,被人爱着都是一件好事。” 辛千玉笑了笑:“当然。” 宿衷却沉声道:“但是……可能我不值得被爱吧。似乎没几个人愿意爱我。” “胡说。”辛千玉最听不得宿衷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是你自己太迟钝,感觉不到吧!” 宿衷立即转过头,又露出那小狗讨吃的表情:“你爱我吗?” 辛千玉心里一跳,撇头道:“这个得你自己感受。” 宿衷便抱着辛千玉,把头拱到辛千玉的胸膛,像撒娇的宠物似的,他侧耳聆听着:“小玉的心跳得很快。” 辛千玉脸变得通红,表情愤愤然的,却不舍得将这美男子推开。 大概是夜色太浓,美色太盛。 既然辛千玉说了叫宿衷自己感受,宿衷便将辛千玉压在床上感受感受。 从前,宿衷还会问小玉想不想要,但因为辛千玉之前羞恼之下曾说“以后这个不用问”,宿衷便觉得自己被开了权限,故而随时随地、想要就要。 不过,有些关键问题,宿衷还是会征询一下辛千玉的意见的。 “可以在里面吗?” “不可以!”辛千玉说,“清洁起来太麻烦了。” “我可以帮你……”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好……”宿衷委屈巴巴,“那能在你的腿上吗?” “啊?” “小玉的腿很好看。” …… 辛千玉脑子滑过一句辛慕常说的话:男人都是狗。 真的要听妈妈的话。 就在他想妈妈的时候,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妈妈的声音柔媚,关切地说:“吭哧呼哧的,你该不是在……?” “……没啊,”辛千玉说,“你想多了。” “真没有在干?”辛慕一副“别骗老娘”的语气。 辛千玉诚恳道:“真没有。”没有在干,是刚干完,还在喘。 辛慕点点头,说:“cfo套现离场了,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辛千玉一听是工作的事儿就不困了,“怎么了?” 辛慕道:“老爷子知道他把股份转给你了。” 辛千玉笑道:“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就是想看他急。” “捣蛋。”辛慕宠溺地说,“老爷子确实急了,喊你回去吃饭呢。” 年三十晚老爷子都无所谓辛千玉回不回去吃饭,现在倒是喊人回家了,真是有趣。 辛千玉点头:“行,大过年的,我就回去给老人家添添堵吧。” 第46章 养狗基金 说起来,辛千玉也很久没有回辛家老宅了。 对权位有执念的人,多半也有很重的仪式感——老爷子也不例外。老宅是他权威的象征,相当于“帝皇的寝宫”,只有他自己能住——当然,佣人也可以,但佣人在他观念里其实不算人。 他的孩子成家后都搬出老宅,而孙子们更不会在老宅居住。 而偶尔他说起有点想念哪个孩子了,让那孩子来住两天吧,这都是莫大的尊荣,表现的是他对某个后辈的偏爱。 多年来,辛舅父和辛慕也有暗暗较劲辛千玉和辛斯穆谁更受老爷子喜欢,谁在老宅能多住几晚、多吃几顿饭。 辛千玉也曾经陷入在这样的“争宠怪圈”之中,努力地表现,尽力地扮演一个更符合老爷子心意的小孙子。 而辛斯穆恐怕也是如此。 老爷子的孙子其实不少,而且就是堂表亲家这种隔着一辈的孙子,只要足够乖巧伶俐,他也会给予慈爱的表现。所以,当“最受宠的孙子”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本家的、旁支的都会使劲浑身解数去争宠,而且通常是大人小孩齐齐上阵,跟宫斗都差不多了。 而最后的赢家就是辛斯穆与辛千玉,他们得到了老爷子最多的宠爱,但又不满足于此,伸出手去拼命抢那一个唯一的继承人席位,因此形成了对立的局面。 然而,辛千玉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回头来看,只觉得自己争宠的姿态颇为可怜又可笑。 大概,在老爷子眼中,看的并不是儿孙绕膝,而是恶狗抢肉。 老爷子享受的不是天伦之乐,而是年轻的小一辈围着自己这个垂暮老人谄媚、争夺、抢肉骨头。 而最终权位给谁,他恐怕心里早有定论,只是从来不跟人说,就是想给大家希望,看大家纷争。 大家越争,他就越稳。 想到这些,辛千玉的脸上掠过嘲弄之色,又像风拂过一样瞬间消失。 老宅的佣人迎接辛千玉和辛慕二人进屋,一边说着:“大家都等着大小姐和小公子呢。” 辛千玉听到“大家”两个字后,问:“里面还有谁?” “大少爷和斯穆小姐都在。”佣人答。 “哦。”辛千玉点点头:辛舅父和辛斯穆两个都在啊? 估计这也是老爷子的心术。 他就是想让辛斯穆到场和自己咬,辛舅父到场和辛慕咬。 辛舅父确实是完全被老爷子掌控,指哪打哪,还以为是自己在影响老爷子,殊不知他只是老爷子放出来咬人的狗。 至于辛斯穆…… 辛千玉看着那位气质优雅的表姐,脸露微笑。 辛斯穆也朝他微微点头:“有阵子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不错。”辛千玉点头,客气地寒暄。 这时候,老爷子也姗姗来迟,亲切地和辛千玉说起话来,问他的近况。瞧老爷子此刻的样子,真像一位和蔼的老人家,全然不是那个使计将辛千玉名声做臭、逐出公司的狠心当权者。 众人闲话一阵子,老爷子又说:“最近公司在做扩张,布局全亚洲,这个你有关注吗?” “当然。”辛千玉笑着答,“好歹我也是股东啊。” 老爷子便说:“我看你是有海外项目的经验的,小穆就没有这个经验……小穆遇到问题,也可以跟小玉交流交流的。” 辛斯穆闻言点头,看起来丝毫没有不悦。但辛舅父就不开心了,冷笑道:“小玉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适合插手公司的业务吧!” 辛慕白眼一翻:“咱家小玉什么情况啊?小玉情况好着呢!” “什么情况还要我明说吗?”辛舅父嘲笑一声,“现在他名声败坏,连累集团。集团都发公告说不会让他任职了……” “这也是一时之策而已。”老爷子淡淡说,“小玉是我的孙子,我怎么可能真的不要他呢?其实我看,把他放到海外去做项目是最好的,一来可以让他涨涨经验、二来是暂避风头。等过几年,大家都忘了这事了,他仍可以回来董事会的。” 听到老爷子的打算,辛舅父脸色大变,仿佛是无法接受。 辛千玉却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给个巴掌再赏一颗蜜枣?真当我是狗一样训了? 老爷子和蔼地笑着看向辛千玉,脸上隐隐有自得之色,仿佛在等着辛千玉叩头谢恩。 辛千玉却懒得和他演这一出大戏,便耸耸肩,说:“我看辛舅父好像有话说啊?” 本来老爷子发话,辛舅父是不敢提异议的,但辛千玉都提到自己了,他也就憋不住了,便说:“这事情才刚过去多久,就又让辛千玉回去?这样怎么和公众交待呢?再说了,辛千玉因为个人作风出问题也不是第一回 了,有了第二回就有第三回……” 老爷子却“嗳”一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小玉年纪轻,做事轻浮也是常事。现在他吃了教训,就会学乖,以后必然会好的。” 辛舅父仍是忿忿不平,但不敢反驳老爷子的话,只一脸不忿地盯着辛千玉。 辛千玉却缓缓笑道:“老爷子这话就是太高看我了。我这个性格是改不了的了,也没法学乖,我可能会叛逆一辈子。”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老爷子脸露吃惊的神色。 辛千玉自顾自地说下去:“一家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个人太有性格了,不适合做教育掌门人。玉琢集团我不准备碰了。董事会也好、总裁也好,都不关我事。你们爱谁谁吧。” 此言一出,就连最淡定的辛斯穆也挑高了眉头,仿佛是无法相信。 剧情的发展出乎老爷子的预料,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老爷子不太舒服。老爷子干咳两声,笑道:“你这是闹小孩子脾气呢?” “我都多大了,都成家了,还小孩子吗?”辛千玉道,“其实上回您让我离开董事会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早知道管玉琢集团得做圣人、做道德楷模,那我肯定是不答应的。这话我是真心的,不是气话。” 当然,上次辛千玉拍着辞职信离开董事会的时候,确实说过了“我是来当总裁的,不是来当孔子的!早知道做教育集团的总裁得是圣人,我才不干呢!”这样的话,但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意气用事,没想到他是说真的。 难道,他真的要因为太有个性而放弃这偌大的家业? 这也……确实太有个性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感难以置信。 辛千玉却一脸气定神闲。 老爷子感觉事情脱离掌控,竟有些不安。 在他的预计中,辛千玉应该会像上次那样高高兴兴的回来继续卖命,谁知道…… “咳咳。”老爷子干咳两声,说,“小玉,你来我书房,咱们爷孙俩好好谈谈。” 辛千玉点头答应了。 老爷子的书房古色古香,带着几缕帝国黄昏的气息。 辛千玉从前来觉得这儿十分肃穆,说话都不敢高声,只现在,他反嫌这儿陈旧,就连空气中那昂贵的檀香气味,也使他觉得沉闷。 老爷子敲了敲桌子,说:“小玉,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已经说了。”辛千玉似感烦厌,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耐烦,“继而连三的舆论事件让我不胜其烦,我不想背负这个枷锁。对我来说嘛,人,最紧要就是开心。要是不能为所欲为,做有钱人又有什么意思?” 老爷子呵的一笑,说:“真是孩子气!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你是成熟的大人了。难道你甘心做一个从信托基金里领零花钱度日的米虫?” 辛千玉挑眉,说:“我只是不甘心做一个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打工仔。” “什么打工仔?”老爷子摇头,“你是我中意的继承人。” 辛千玉觉得好笑:要是换在两三年前,他听到老爷子口中说出“继承人”三个字时,肯定会无比欢喜。但现在嘛…… “表姐比我适合。”辛千玉说,“她做事认真,一板一眼,为人踏实,挺好的。我这个人是无尾飞陀,干不了这个。”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老爷子更觉得意外,他已经拿不准辛千玉是真的不想要继承权了,还是在欲擒故纵。 老爷子只进一步说:“她不如你聪明机敏。我更看好你。” “你看好我?”辛千玉笑,“那我做总裁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背刺我?” 辛千玉这话过于直接、且毫无铺垫,就像天外来一刀,砍了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老爷子的表情都绷不住,露出一闪而过的惊愕羞怒之色。不过,老爷子毕竟是老狐狸,一秒就变回慈祥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一直都是最看好你的!你想想,每次你闯祸,董事会容不下你,都是我保住你的!” 这表面和平恐怕是保不住了。 辛千玉冷笑:“我知道,我叫鸭的传闻是您传出去的。我和宿衷的关系戳您的心了。” 老爷子心神一动,但脸上还是那老人家的好表情:“你这样太伤我的心了。难道你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最喜爱的孙子?”眼神带着几分痛心,跟真的一样。 辛千玉一边佩服老狐狸的演技,一边笑说:“您是喜欢我,喜欢我的聪明乖巧。可惜,我现在长大了,变得太过聪明又不够乖巧。” 老爷子心中暗自承认,辛千玉确实是对的。他很中意辛千玉的聪明,但却不满辛千玉不够乖巧。 老爷子沉声道:“你是我的孙子,我对你的喜爱是不会变的。” 辛千玉嗤笑:“我知道,所以你虽然对我有了忌惮和不满,却也没有放弃我。你打压我,不是为了赶走我,而是为了驯服我。”说着,辛千玉手掌收拢,做出一个拉狗绳的动作,“你想通过这一收一放,让我明白,大权永远在你手上,我必须听命于你,才能立足玉琢。” 老爷子被说中心事,哑了两秒,才道:“你的个性就是太锋利了,我打磨打磨你,也是为你好。” 辛千玉嗤之以鼻:“您不就是希望我做您一辈子的乖孙?等您老的走不动了,我再三跪九叩叩谢隆恩的接过您施舍的权柄,继承您的千秋大业、用一生奋斗为您延续辉煌吗?” 老爷子不语:这确实是他的计划。 辛千玉笑了:“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帝,可以生杀予夺?”说完,辛千玉站起身来,不再恋战,转头道:“您的那点江山,我还真瞧不上。” 老爷子看着辛千玉即将离去的背影,握拳冷笑:“拿着外公的钱当富三代,却说瞧不上我的江山?是不是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嫌疑?” 辛千玉往外走的脚步顿住,转头一笑:“董事长,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上市项目是我搞起来的,m-global是我牵的头,但我只拿1%的股权!你随便出去找个职业经理人,谁都不会接受这种offer。我这1%完全是亲情价。不是我拿了你的分红,是你亏待我这个大功臣!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不是我,而是你!”说完,辛千玉大步走出了这摆设陈旧的书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待辛千玉离开了,老爷子才抹掉那假装镇定和平的表情,露出愤然之色,一张老脸皱得死紧。 他实在好久没被这样挑衅过了,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孙子。 他实在忍受不下这等对他权威的挑战,他暗下决心,非要逼得这个辛千玉低头认错不可。 老宅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没滋味。 老爷子又试图让辛慕劝劝辛千玉。 辛慕却说:“儿大不由娘啊,尤其是他现在还娶了媳妇,哪儿还能听我的呢?” 老爷子也懂了,现在辛慕也是站在辛千玉那边的。 他更气愤了:不孝女! 没过几天,辛慕就打电话给辛千玉诉苦:“我为了维护你,得罪老爷子啦!” “是吗?”辛千玉问,“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辛慕顿了顿,“老爷子把我们的信托停掉了。” “哦?真的吗?”辛千玉真不知道,因为他没留意。 主要是他钱太多、事太忙了,没注意到。 辛家是有个家族信托基金的,辛千玉从前的零花钱都是从这儿领的。从他成年起,每月能领个二三十万零花钱。因为辛千玉已经不再在集团任职,所以在老爷子看来,辛千玉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家族信托。 而辛慕已从集团离职了,虽然有些别的收入来源,但失去这一笔信托,对她而言也是很大的损失。 她便跟儿子抱怨说:“哎呀,我现在被经济封锁了,还怎么包养小狼狗嘛?” “嗯,我知道了。”辛千玉说,“我待会儿就投一个亿,给你建个‘养狗基金’,行么?” “好嘞。”辛慕如愿以偿,“真有孝心,妈妈爱你。” 顿了顿,辛慕又说:“其实……你说你对玉琢集团不感兴趣了,可是真心话?” “你说呢?”辛千玉反问。 第47章 单方面求婚 “我认为?”辛慕淡淡一笑,“你既然说过要让我当皇太后,应该不会使我失望吧?” 辛千玉笑答:“我只说了改朝换代,可没答应让你当皇太后。” “啊?”辛慕一顿。 辛千玉道:“因为我要当太上皇。你要是皇太后,辈分不就乱了?” 辛慕越听越不懂了,但她只顺着儿子的思路说:“无论你要做什么,你都得先搞定一件事。” “什么?”辛千玉问。 “股权的问题。”辛慕说,“股权如兵权,你没这个在手里,别说是当太上皇,就是当皇上皇都是白搭。” 这个道理倒是很浅显的,在现代企业,股权就是一切。 而老爷子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推了公司上市后,他抓紧时间收拢股权,目前持有67%的股权,这个比例是无人能敌的,就算宿衷、辛千玉他们加起来也不够与他抗衡的。 也是因为拿着那么大份额的股权,老爷子有资本朝辛千玉发难,直接下令断了辛千玉和辛慕母子的财路。 老爷子那边却认为辛千玉没了零花钱,肯定要焦头烂额,正在办公室志得意满,对秘书说:“辛慕没有接济他儿子吧?” “看起来是没有的……”秘书看了看发回来的报告。 老爷子点头:“也是,辛慕自己的钱也压在生意上,活钱并不多。” 他对于自己女儿的经济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他对辛千玉的经济状况却是自以为了解。 在老爷子眼中,辛千玉还是那个年轻气盛、根基尚浅的黄毛小子。他绝对想不到,辛千玉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隐形富豪”了。而辛千玉经历了几番舆论风波,十分喜欢“隐形富豪”的低调奢华有内涵,才有了说想做“太上皇”而非“皇帝”的想法。 老爷子觉得,金钱是最容易让人屈服的手段。辛千玉没有钱,就不能这么横了。 但如果真想对辛千玉实行全面的经济封锁,老爷子就必须解决一道难题:那就是辛千玉和宿衷之间的关系。 老爷子盲目自大,自以为可以封锁辛千玉,但他也没有膨胀到以为自己可以封锁宿衷的地步。 辛千玉若和宿衷重归于好,不离婚了,那辛千玉照样能过富豪生活。 要是辛千玉和宿衷打定主意离婚,因为二人没有签婚前协议,那无论怎么看,辛千玉都能分掉一大笔钱,分分钟比老爷子还阔。 也就是说,无论离不离婚,辛千玉都能大富大贵,当然不用看老爷子脸色了。 这却是老爷子所不乐意看见的。 老爷子考虑许久,就让秘书去请宿衷见面。 宿衷没有推搪,约了老爷子午餐会面。二人在私密包厢里坐着,老爷子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小玉离婚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宿衷反问:“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已经大约知道宿衷的说话风格,便不以为忤,呵呵一笑,说:“他是我的外孙,我当然会关心一下。” “嗯。”宿衷道,“还在谈。” 宿衷本想说离婚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但辛千玉交待过,无论谁问起离婚的事,宿衷都要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能直接否认,也不需要承认,反正就是要说“在谈了”“看情况”“再说吧”这类的话,务求让人看不清虚实。 老爷子听到这类回答,确实没法摸清,就进一步试探,说:“你们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了,没有签订婚前协议,想必在财产分割上会有不少争议吧。” 宿衷不语。 老爷子只当自己猜中了,笑了笑,说:“如果你想要争取更多的财产、减少损失,我可以提供帮助。” “你可以提供帮助?”宿衷问。 老爷子以为宿衷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便故弄玄虚地说:“总之我有信心能让小玉在财产上让步。” 宿衷说:“是吗?我不信。” 老爷子呵呵一笑,说:“我这么说吧,小玉是个孝顺孩子,他会听话的。” “他不是不孝孙吗?”宿衷认真地问,“而且特别叛逆、目无尊长。” 老爷子顿了顿,说:“他是不孝孙,但不是不孝子。” 宿衷听到这话,似乎品到了一点儿意思:“你是说……你要从辛慕身上入手?” 老爷子仍是笑呵呵的,很慈祥的样子:“宿衷,你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利益至上的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样帮助我,”宿衷道,“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老爷子道:“股份,我要将你手上的股份回收。” 宿衷不太意外,只说:“你误会了,拿20%是属于m-global的,不属于我个人。” “这种话大家都知道是骗人的。”老爷子呵呵笑,“你再考虑考虑吧。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这个老家伙喝茶。” 说完,老爷子就站起身离开了。 前脚刚和老爷子吃完饭,宿衷后脚就把这事儿一股脑地跟老婆说了。 辛千玉听到老爷子这么说,暗暗心惊,只怕老爷子真的捏着辛慕什么把柄。 辛慕为人张扬,做事不谨慎,而且多年来都打着辛家女的名头闯荡,并没有发展出自己的门户,老爷子要拿捏她,恐怕也是不难的。 只是,辛千玉以为“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老爷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罢了。 辛千玉叹道:“这个事情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就是定时炸弹。” 说着,辛千玉又瞥宿衷一眼:“老爷子来找你,肯定是知道你身家比我多,说什么我分你一般身家是占你便宜吧。” 宿衷却说:“你喜欢的话,我整副身家你都能拿去。就是我直接将财产转给你的话,税会交很多,我建议先弄个基金……” “打住。”辛千玉见宿衷还真的认真计划起分身家的事情了,忙摆手,“我才不稀罕你的钱呢。” 宿衷道:“那你稀罕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看宿衷那认真的样子,就像是辛千玉想要天上的月亮,宿衷都会去摘一样。 辛千玉却摇摇头,笑着说:“这样吧,你真想帮忙的话,就假意答应和老爷子合作,探探他的虚实,看他有什么本事。” “这个……”宿衷脸露难色。 辛千玉疑惑地说:“怎么?就谈个口风,比分你身家还难呢?” “是。”宿衷点头,“我不太会‘假装’。” “呃……”好像也是,宿衷确实不太会演戏。而老爷子是老狐狸,相处久了,恐怕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辛千玉便摸摸下巴,说:“那你尽量少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酷酷地冷笑就好了。” 宿衷说:“一直笑?那会不会很像神经病?” “……” 然而,既然是辛千玉的要求,宿衷还是无法拒绝。就算是演戏不好,也硬着头皮上。 所以,没过几天,宿衷又打通了老爷子电话,邀请他见面。 这次,老爷子自认为是占了上风,就晾了宿衷几天,才约宿衷到自己的主场——玉琢集团办公室见面。 宿衷似乎没有客场的自觉,来了就坐下。 老爷子摆出主人家的高姿态:“不用拘谨,当自己地方就好了。” “我是大股东兼董事会成员,这本来就是我自己地方。”宿衷道。 老爷子咽了咽,笑道:“是、是……不过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愿意把股份让出来吗?” “可以的,但要收钱。”宿衷说,“毕竟,这是m-global的股份,我不能白送,还是得正常买卖。” “当然。”老爷子很慷慨地说,“我会以比市价更高的价格回收你手上的股份,不会让你吃亏的。” 宿衷点点头:“那么,辛千玉那方面呢?你有什么计划?” 老爷子笑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宿衷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辛千玉。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便开始装酷冷笑:“呵呵呵呵呵。” 老爷子见宿衷忽然发出奇怪的笑声,觉得还挺瘆人的,便开口打断:“其实小玉那孩子确实被娇纵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又从社会上学了些奸滑的做派,是挺难缠的……” 听到老爷子这样说辛千玉的坏话,宿衷顿时不爽,只说:“小玉明明很可爱。” 老爷子一怔:“你不是要和他离婚了吗?” “……”宿衷又开始装酷冷笑,“呵呵呵呵呵呵……但是我的身家更可爱。” 老爷子也呵呵笑:“确实,再美的人都比不过金钱!” 老爷子的如意算盘其实打得很响。 和宿衷联盟,是他一石二鸟之计:表面上,他是帮助宿衷打压辛千玉,以回收玉琢股权。实际上,他本来就要打压辛千玉,就算宿衷不把股权卖给他,他也是要这么做的。但他找了宿衷,就等于确认了盟友,还能卖个人情,回收股权,连老爷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机智。 很快,老爷子就朝辛慕出击了。 辛慕名下的酒庄被查处了,原因是里头有些洋酒没有贴中文标识,违反国家规定,因此被罚款一百万,并停业整改。 老爷子很快给辛慕、辛千玉母子下了预警: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们继续不识抬举,只能面临破产失业的困境。 辛慕嘴上说:“好怕啊……呜呜呜……”实际上,她这家酒庄本就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出了事,她索性把酒庄卖掉,然后继续用辛千玉的“养狗基金”醉生梦死、浪得飞起。 只不过,辛千玉能看出来,辛慕其实是很伤心的。 她伤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意被打击了,而是老爷子这么狠心。 “他真的是我爹吗?”辛慕叹道,“我会不会是捡回来的?” 辛千玉拍拍辛慕的肩膀,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听说xx会所的男模不错啊,你喜欢的话就包了,算我账上,儿子爱你!” 辛慕倒是不客气,马不停蹄的就去见识男模风采了。 见辛慕不开心,辛千玉也挺难过的,只能说,在老爷子心目中,权威比亲情更重要吧? 因为辛千玉看起来不开心,宿衷便想办法去哄他。但他也不可能开个基金让辛千玉去找会所男模,便只能自己上场服务了。 此外,宿衷还带辛千玉去约会。 “看个电影吧,”宿衷提议道,“怎么样?” “怎么忽然要去看电影?”辛千玉还是第一次从宿衷口中听到这样的提议。 宿衷说:“这不是情侣必须要做的事吗?” 辛千玉无奈一笑,嘴上说“谁和你是情侣”,实际上还是和宿衷一起去电影院了。 二人为免招摇,去的是私人电影院。 影厅是一个包间,里头还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还摆着玫瑰花瓣,配合影厅昏暗的灯光,辛千玉还以为自己误入情侣宾馆。 宿衷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拉着辛千玉一起躺着看电影。 辛千玉有些不自在,问道:“你该不会等会儿又要求婚了吧?” 宿衷怔了怔,说:“啊?” 辛千玉说:“我现在看到玫瑰就想起那个马桶,你可别用玫瑰求婚啊。” 宿衷僵硬地点头。 “噢,那我就放心了……”辛千玉松弛不少。 宿衷倒是有些不是滋味:“我上次的求婚方式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吗?” “……倒、倒也不是。”辛千玉有些尴尬,只说,“只是有点儿意外……” 会唱歌的马桶飞出玫瑰什么的…… “我懂了,”宿衷点头,“我会改进的。” 辛千玉呵呵一笑,说:“还是看电影吧。” 这种私人影厅一般播的都是老电影,而且设备比不上大电影院,辛千玉看得昏昏欲睡。电影才播到一半,他就在床上睡着了。 宿衷见辛千玉睡着了,便替他披上毯子,又轻手轻脚地从床底下拿出了求婚的玫瑰花束,静悄悄的扔掉。 看到玫瑰花瓣零落在垃圾桶里,宿衷愣愣的站了好一阵子,才转身回影厅。 回到厅子里,辛千玉还在睡着。 宿衷便坐在他旁边,轻轻地握起了辛千玉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婚戒,缓缓替他套上,呢喃着:“我在此立誓以后要永远只爱你一个,不管健康中或是生病时,不离不弃,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宿衷知道自己缺乏浪漫的因子,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辈子都不可能策划出令小玉满意的浪漫求婚。 所以,他在这个昏暗的电影院里进行了一次单方面的宣誓。 他发誓永不离弃辛千玉就够了,辛千玉不必答应、不必回应、甚至不必听见。 辛千玉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自然纤长白皙,套着一圈缀钻的婚戒,更是漂亮夺目。 宿衷轻轻吻了吻辛千玉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老电影还在播放,男主角跪地求婚,女主角喜不自胜,热泪盈眶。 而此刻,热泪盈眶的怕只有宿衷一个人。 等到电影结束,宿衷也悄然将辛千玉无名指上的戒指回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48章 游乐园 这家私人影院外有自媒体人蹲点,他原本是来蹲出轨明星的,没想到却蹲到了辛千玉和宿衷! 这可是大新闻! 自媒体人喜不自胜,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辛千玉和宿衷出入私人影厅的视频。 标题也十分耸动:亿万夫夫复合有望?辛千玉宿衷情侣大床包间独处2小时! 图片还配上了二人订的那个包间的模板图:确实是有一张大床。 但私人影厅的情侣包间放大床似乎也是约定俗成的,并没什么特别。 辛千玉看到标题顿感无辜:那电影就是播两小时嘛?当然就在包间两小时啊? 辛千玉和宿衷明明有离婚传言,现在却被拍到一起去情侣包间看电影,确实让人好奇疑惑:难道他们要复合了? 在这样的传言之下,网友们更觉得惊讶:宿衷这人心真大!居然这么大顶绿帽都戴下来了? 也有一些宿衷的颜粉替他心疼:这么一个大帅哥,可惜就算瞎了眼! 老爷子看到新闻后,也很震惊,立即打电话问询。 但宿衷并没有回复他,随他去了。 老爷子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宿衷根本不打算帮自己,宿衷这是和辛千玉在一起唱戏呢! 明白自己被耍了之后,老爷子十分愤怒。 秘书在一旁说:“没想到宿衷看起来忠忠直直,也会耍这样的滑头。” “这也罢了,无商不奸。”老爷子摆摆手,“我震惊的是,他居然能忍下绿帽!” 秘书是知道内情的,便道:“但这绿帽的说法也是谣传,并不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老爷子撇头,“男人最看重面子。如果全世界都以为你在戴绿帽,那就和你真的戴了绿帽没有区别。” 想到这个,老爷子敲了敲实木桌:“再去添两把火。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情比金坚。” 秘书点点头。 老爷子道:“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把柄。” 秘书笑道:“这都是舅老爷做的,横竖和我们没关系。” 老爷子点头,脸露满意的微笑。 事实上,尽管辛千玉的公关团队百般澄清,并状告造谣者,但“辛千玉叫鸭”的新闻还是流传甚广。而且,大众都跟愿意相信香艳火辣的传闻,而不是实事求是的辟谣。 因此,宿衷和辛千玉复合的消息传出,大众的第一反应都是唾弃辛千玉,并为宿衷感到不值,更有人嘲笑宿衷,给宿衷p绿帽图,p表情包“当然是选择原谅他.jpg”,凡此种种,一时相当热闹。 对于自己的丑闻,辛千玉也是见惯不怪,但使他比较生气的是网友对宿衷的恶意。 宿衷倒是心平气和。 辛千玉不禁问他:“你还真的不受影响?你是怎么做到的?” 问完之后,辛千玉便有些懊悔,想必宿衷又要说什么“我相信你”“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我不在意风言风语”之类的肉麻话了。 谁知道,宿衷说:“我把微博卸载了。” “……这还真是保持心平气和的好办法呢。” 毕竟,宿衷有这个地位,只要他不去看、不去听,就不会有人跑到他面前去说。 他的下属肯定不敢到他面前去乱说话,而和他地位相当的人又都是人精,就算背后嘲笑,在人前还是讲体面的,谁都不会故意跑到一个资本圈大佬面前在他雷区上起舞。 辛千玉却咽不下这口气:“说我就算了,说我的男人算什么回事?我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事实上,辛千玉已经公关过了,却发现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一时三刻这个舆论压不住。 辛千玉索性不玩什么删帖、水军那一套了,在媒体圈悬赏一千万,就是要找出那个背后点火的人。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你钱给够了,我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媒体圈子其实也不大,一个个串起来,还是能找到源头的。最后,最开始散播谣言的黑公关被辛千玉揪出来。 黑公关的老板知道惹不起辛千玉,便痛哭流涕地道歉:“辛公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拿钱办事啊!” 辛千玉冷笑一声:“是谁?你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那黑公关眼露精光:“真的?” “当然。”辛千玉说,“我辛公子说话算话。你看,我说一千万悬赏,不也给了?好像是你好兄弟卖了你吧。” 说道这个,黑公关也脸如土色。确实是他的好兄弟为了一千万而把他出卖了。 辛千玉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们的友谊很值钱了。不要伤感。” 黑公关便想这个世界没有信任了,就将答案吐出:“是你的舅舅……” “是他?”辛千玉挑眉,“仔细说说。” 黑公关便一股脑地招了,只说是辛舅父找到了黑公关,让他去会所盯人,拍照,乱编故事,制造舆论…… 黑公关招了之后,辛千玉转手就将这份口供录音,并发上网。 配合水军造势,很快#辛千玉被亲舅诬陷叫鸭#就荣登热门话题第一位。 要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就需要一个更有趣的故事。 “辛千玉叫鸭”这个故事太好玩了,所以比起“辛千玉没叫鸭”,大众更愿意传播和讨论前者。 而现在不同了,辛千玉给出了一个更好玩的故事,就是辛千玉是被舅父诬陷的,原因是辛家内部争夺家产,辛千玉无辜受害,被踢出董事会。这样的故事引人入胜,容易引起传播和讨论,大家便津津乐道。 辛舅父惶恐不已,找到老爷子求助:“爸,我也是听你的话才……” “不要胡说!”老爷子疾言厉色,“你自己惹下的祸,还打算拉扯上我?” 辛舅父哑口无言。 实际上,辛舅父造谣抹黑辛千玉,都是老爷子通过秘书授意的。辛舅父就算想跟人说,这是老爷子是意思,他也没有证据。倒是黑公关那边有聊天记录、电话记录和转账记录证明辛舅父就是“幕后凶手”。 这下,辛舅父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仓皇地看着老爷子:“爸,我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爷子也没有见死不救,便让人删帖压舆论。 但这回他们感受到了辛千玉的认真。 他们删多少,辛千玉就让人发多少。而且,删帖的行为也很容易引起网友反弹,越删,网友就觉得这越是真的,网友就越要说。 迫不得已之下,辛舅父让人发律师函,警告大家不要造谣。 谁知道,辛舅父前脚刚发了律师函,辛千玉后脚就直接起诉辛舅父。 热门话题第一便是:《辛千玉告亲舅造谣诽谤,索赔五千万》 这下真是炸开了锅,大家都倾向相信辛千玉是受害者了。 顺带着,网友们都感叹宿衷真是好老公,在风言风语之下仍保持信任,对伴侣不离不弃。 就在舆论风波达到最高潮的时候,辛老爷子再次约辛千玉到老宅去。 辛千玉愉快地答应了。 到了老宅,辛老爷子和辛舅父已在书房久候了。 辛千玉笑盈盈地说:“怎么?舅父已经等不及在法庭见,现在打算提前见面?” 辛舅父一股气斥在心头,但不敢发出来,只瞪着眼说:“我好歹是你的长辈!” “既然是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子。不然就是‘为老不尊,带坏子孙’。”辛千玉看着是讽刺辛舅父,但目光却落在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噎了一下,才说:“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最重要。有什么不好的,关起门来说清楚。闹上法庭像什么样子?不是被外人看笑话吗?” 辛千玉笑了笑,说:“那也是,其实我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让辛舅父当众道歉并赔偿五千万,如果他能爽快答应,我也不想上法庭。” “五千万……!”辛舅父大吃一惊,“你这不如去抢劫!” “呿,看来是谈不拢了。”辛千玉冷笑,“那就算了。法庭见吧。” “小玉,你明白,就算真的上了法庭,法官也不可能判他赔你五千万。”老爷子沉声说,“你为了一时之气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得不偿失?” 辛千玉眨眨眼,说:“我觉得挺值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我就是不想退。” 老爷子脸色发青:“看来,你打算彻底和辛家闹翻了?你想过后果了吗?以后可不能从我这儿得到一分钱了!” 这句话已经是相当重了,也是老爷子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武器。 然而,这武器打在辛千玉身上只是不痛不痒。 辛千玉笑道:“你已经把我从信托里踢出来了,还有什么钱能拿?”说着,辛千玉又眨眨眼:“您说的该不会是遗产吧?” 老爷子脸色一沉。 辛千玉却道:“老爷子还这么硬朗呢,我可不像舅父那样,每天想这个遗产分割的事情,多晦气。” 辛舅父眼珠一瞪:“你说什么!你别、别胡说!” “行了,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我也不说了。”辛千玉摆摆手,“法庭见吧。” 说完,辛千玉转身就走。 看着辛千玉离开的背影,辛舅父十分心焦,求助的看着父亲,说:“爸,您说……” “让他走!”老爷子重重敲了敲拄杖,“他不就是告你吗?让他告去!谁还请不起律师?” 辛舅父忙不迭应声:但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告上法庭。 看辛千玉那架势,还挺认真的。 如果辛千玉真的把自己告倒了,老爷子会帮自己忙吗? 想到这些,辛舅父都急出了一额头的汗。 辛千玉缓缓走出老宅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这个人就是辛斯穆。 辛斯穆看起来依旧沉稳如水,对着辛千玉开门见山:“你和我都知道,我爸不是元凶,他只是被利用了。” “是吗?我不知道啊。”辛千玉一脸无辜。 辛斯穆咽了咽,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辛千玉却笑了:“你拿出证据来,我才好说呢。” “你的意思……” “小穆姐,你在老爷子身边那么多年,又是个心细如发、有城府的人,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辛千玉摆摆手,“我先走了,bye。” 辛千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了停在路边的车。 然而,回看老宅的时候,辛千玉还是生出感慨。 车门打开,宿衷坐在驾驶座上,请辛千玉上车。 辛千玉跨上了副驾座,淡淡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酷无情了。” “并没有。”宿衷说,“你越来越可爱了。” 辛千玉脸上一热,别过头:想起当年苦苦隐藏真我、假扮柔顺的自己,恍若隔世。 在辛千玉愣神的当儿,宿衷已经发动了汽车。 辛千玉问:“去哪儿?” 宿衷答:“去约会。” 宿衷开车把辛千玉带到了游乐场的门口。 辛千玉远远看着,就知道宿衷包场了。 现在是游乐场闭馆时间,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用来包场是比较划算的。 两个人在包场的情况下基本上两个小时内能把全场游玩完毕,根本不需要花更多时间(除非要办大型活动,比如宿衷的公司就曾包场迪士尼进行团建年会),因为包场一整天需要大几千万,但在空闲时段或闭馆时段取两个小时包场只需要大几十万,所以说,肯定是在闲时选两个小时划算。 因此,很多好莱坞明星或者中东土豪也都是选择这个模式,花几十万包场两小时过过瘾。 当然,也有真正土豪会全天承包,比如某位沙特王子曾在2013年花了1.2亿包了两天的巴黎迪士尼乐园。 然而,这对辛千玉这样的“金枝玉叶”而言都觉得太奢侈了。如果宿衷真的这么做,辛千玉也会觉得脑子有病,不就是个游乐园,花几十万玩玩就算了,再多就不值了。 要知道,在迪士尼办一场婚礼,用最基础的套餐,一桌的价格是办个十来二十桌也就三十万上下。 诶……慢着,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婚礼? 到了游乐园门口,辛千玉忽然想起什么,讷讷道:“你该不会要在这儿求婚吧?” 第49章 茶味男子 宿衷疑惑地看着辛千玉:“为什么要在游乐场求婚?” 辛千玉松一口气:“那还好。” 宿衷问辛千玉:“你很讨厌求婚吗?” 辛千玉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叹了口气,说:“也不是。” 宿衷道:“我知道了,游乐场求婚也是标准化的东西,所以你不喜欢,不够differential是吗?” 辛千玉也不知该说什么,拍拍宿衷的肩膀,岔开话头问:“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去游乐园的人呀?” “是的。”宿衷道,“但情侣约会都要去电影院和游乐园,电影院我们前不久去过了,所以现在要来游乐园。” “……”辛千玉无语,他甚至怀疑宿衷手里有张checklist,上面写满情侣约会目的地。 因为是包场,所以有专门的引导员接待他们,带着他们走来走去。 其实这样反而是不利于约会了。 因为,旁边有两个接待员殷勤地笑着,随时问他有什么需要,这个时候他很难放松地与男友亲热。 宿衷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也没想到约会是要亲热的。 他脑子里有一套逻辑,去电影院就是看电影,所以他和辛千玉躺在大床上什么都不做。 去游乐场当然是游乐的,为什么要拥抱接吻? 逛了一个多小时后,宿衷问引导员:“就这些吗?” 引导员微笑回答:“接下来会去进行浪漫的回旋木马,之后就可以结束这次愉快的旅程了。” 宿衷不愉快了:“棉花糖呢?” 引导员愣了愣,答道:“因为现在是闭馆期间,所以棉花糖的摊位并没有开……” 宿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引导员忙说:“不过我们可以叫人来开机……” 这时候的宿衷像耷拉耳朵的大狗狗。 辛千玉立即心疼起来,握着宿衷的手,对引导员说:“带我去棉花糖机器,我来开!” 宿衷眼神立即被点亮了。 引导员叫了人来开机,还找了一个会用棉花糖机器的员工在旁待命,就怕辛千玉只是逞强,根本不会打棉花糖。 没想到, 辛千玉这位公子哥居然真的会做棉花糖,手撒砂糖,木棍缠丝,勾搅之间竟也真的圈出一根软绵如云的棉花糖。 他将蓬松的糖果递到宿衷手边,说:“喏,怎么样?” 宿衷十分高兴:“小玉真厉害。” 员工也称赞道:“辛先生的手真巧!” 辛千玉笑道:“没什么,这又不难。” 辛千玉会学做棉花糖,是因为他从前追求宿衷的时候,跟宿衷闲聊时,问宿衷小时候爱吃什么。宿衷说,小时候喜欢棉花糖。 因为宿衷这一句话,辛千玉特意去买了一台棉花糖机器,自学棉花糖的做法。 然而,他和宿衷在一起之后,从没见过宿衷吃糖果,便渐渐忘了这件事。 现在手握棉花糖的他,蓦然想起这一关节来。 辛千玉问道:“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甜食?” “我看到棉花糖,觉得它有趣。想试试,母亲不允许。因为不被允许,所以好奇是什么味道。”宿衷道,“原来是这样的甜味。” 辛千玉问:“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宿衷道:“因为是小玉做的,所以喜欢。” 回旋木马的灯光下,他们一人骑着一匹,在音乐里起伏转圈。 宿衷手里仍握着那一根棉花糖。 一曲终了,二人从各自的回旋木马上下来。 引导员笑问:“体验怎么样?” 宿衷摇摇头:“不怎么样。” 引导员脸上一僵:“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改进的地方吗?” 宿衷说:“和你们没关系,就是旋转木马本身不好玩。” “……”引导员保持微笑,“嗯嗯,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这样的游戏比较无聊吧。” 辛千玉怕引导员会尬死在现场,便圆场道:“其实还不错,挺有意思的,谢谢你。” 二人离开了游乐场之后,辛千玉笑眯眯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旋转木马?” 宿衷想了想,说:“因为你一直在前面,我一直在后面,转着圈,永远追不上。” 辛千玉怔愣半晌,才说:“但是一曲终了的时候,我们还是能下来,一起回家呀。” 宿衷点头,脸露轻松的神色:“是的。” 辛千玉从宿衷手上的棉花糖上撕下一块,放到自己嘴里嚼了嚼。 是甜的。 辛千玉和宿衷是甜的。 辛家老爷子那边确实苦涩的。 因为辛千玉的反击,现在全国都在讨论辛家的豪门争产大戏。 之前是辛舅父找人上节目黑辛千玉,现在轮到辛千玉上节目了。 主持人问:“现在网上都传你是被排挤出集团的,你是怎么想的?” 辛千玉便语气温柔地回答:“我什么都不想了。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亲情更重要。我和妈妈都从集团离职,也不再从家族信托领取一分钱了。” 这个简直是爆炸新闻,主持人看到了收视率飙升的曙光,立即追问:“这是你们个人的选择吗?” 辛千玉悠悠一叹,说:“是,是个人选择。我不想将事情搞得那么复杂。你知道,我从小就被当大少爷养着,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所以一直对别人没什么防备,也不够聪明。走到这一步,只能怪我自己!” 主持人忙说:“您的意思是,您是被算计了吗?” “啊,我没这么这么说。”辛千玉十分白莲花地摇头,“我不想说任何人的坏话。我只是想澄清一件事。” “什么事?”主持人问。 “就是网上说什么争产的事情,我要澄清。”辛千玉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和妈妈绝对没有争夺什么的心思,我们两母子只想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也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我们才主动退出董事会。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 主持人又问:“那你和宿衷的婚姻呢?” 辛千玉听到这话,眉宇间都变得温柔:“我们很好,谢谢关心。” 这个访谈再次将辛家豪门秘辛推上热门话题。 辛千玉将自己塑造成与世无争、惨遭亲人陷害的小少爷,确实颇有成效,不少网友都对辛千玉大为改观。 毕竟,辛千玉斯文秀气,装乖的时候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的。 大家浑然忘了前不久才大骂辛千玉纨绔子弟、叫鸭达人、绿帽编织者,现在却都纷纷喊起了辛公子、傻白甜大少爷…… 一说起辛千玉的丑闻,大家都倾向认为是辛舅父做局害他。 一说起辛千玉的婚姻,大家都倾向于说男才男貌、帅哥爱上帅哥。 老爷子这边很是头痛。 其实这些传闻也影响不了老爷子,因为都是辛舅父在当挡箭牌。 老爷子将辛舅父撤职,一如之前对辛慕和辛千玉那样不留情面。 但是,老爷子心里挺不舒服的,他自感是被辛千玉反将一军了。 事情越来越脱离掌控,别说是辛千玉了,就是平常对自己俯首帖耳的辛舅父眼神里都有了怨愤。 老爷子越发不平,更想压制辛千玉了。 秘书便在旁为老爷子顺气,道:“其实管辛千玉干什么?他这个小子成什么气候?” 事实上,秘书心里也觉得老爷子不应该对辛千玉赶尽杀绝,说到底,辛千玉是老爷子的外孙。再说了,辛千玉不成气候,老爷子手握67%的股权,集团发展势头良好,老爷子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老爷子是一个十足的控制狂,越老越是如此。 随着体力的衰颓,他更没理智地追求对家族、企业全面的控制。 老爷子咳了咳,说:“是啊,小玉成什么气候?他都是靠着宿衷才这么神气。但爱情怎么靠得住?”说着,老爷子道:“安排到宿衷身边的人怎么样了?”老爷子想破坏辛千玉和宿衷的婚姻,便想出这个损招,找人去勾引宿衷。 秘书叹了口气,说:“情报没错,宿衷是个木头人啊,不解风情。派人去勾引他其实真的很难出效果。” “嗯……其实我也没抱多少希望。”老爷子自己是接触过宿衷的,确实觉得宿衷不是一个容易被动摇的人。 这也让老爷子很难想象宿衷和辛千玉打得火热。 他只觉得,宿衷和辛千玉是不可能真心相爱的。 因为宿衷比木头还呆,而辛千玉比猴儿还精,两人根本搭不上。 老爷子道:“既然从宿衷这边没办法,就从小玉那边入手,怎么样?” 秘书点点头:“我看这个可能成功率比较大。” 辛千玉看起来比较像他妈妈,十足一颗多情的种子。 ——起码他们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辛千玉不是傻子,随便找个会所男模接近他并不现实。 只不过,老爷子这边也早有谋划。 辛千玉从前当转学生的时候被霸凌,当时有一个男同学对他比较友善。比如说,辛千玉的作业被扔掉了,那个男同学会私下给他一本新的作业本;辛千玉被反锁在宿舍,男同学会帮他开门……算是少数的在当时愿意对辛千玉释放善意的人,而且这哥们长得还帅、成绩又好,算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老爷子觉得,这样的人应该能接近辛千玉。因为这是他曾经的阴霾里漏出的一丝光。 而老爷子觉得,就是这样记忆中的一抹光,才能摧毁辛千玉这样坚强的人。 最近,辛千玉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当年的班长邀请他参加老同学聚会的。 辛千玉一听班长的声音就不爽,想起当时刚转学被霸凌的日子了。 他对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哈,没空。” 班长笑笑,说:“是吗?可是很多人都去啊!像是和你关系不错的安校草也来呢!” 这个安校草,就是当初对被霸凌的辛千玉释放善意、并且又帅又会读书的美男子——也是老爷子选中用来攻略辛千玉的工具人。 辛千玉听到安校草三个字,说:“什么校草?难道校草不是我?” “………………”班长愣了愣,说,“就、就安羽生。” “哦。”辛千玉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好像长得确实还可以,但比自己还是差远了,“如果安羽生是‘校草’,那我岂不是‘校树’?” “………………”班长心想:这个辛千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讨人厌呢。 不过,班长是受人委托必须请到辛千玉的,便软磨硬泡起来:“来嘛,都挺想你的。” 辛千玉说:“嗯,我也挺想大家的,但我就是没空。” 班长心想:你现在都被老爷子革职了,怎么会没空?根本就是不想来吧! 班长半开玩笑地说:“啊呀,现在辛千玉是‘辛公子’了,排面大了,我叫不动呢!也不给老班长一个面子呢!” 辛千玉可不爱听这话。要好好说还行,但来阴阳怪气那一套,辛千玉就不客气了,笑说:“啥面子不面子的!真有事!我那天要参加一个酒会,就是那种什么高净值人群去的那种……要不你让老同学们一起来吧,只要在那个银行里放个两千万存款就能来的。现在谁还没有几千万存款呢?是吧?” “………………” 辛千玉挂了电话之后,也没把这当一回事。 然而,没过几天,辛千玉逛商场的时候就“偶遇”了安校草。 这个安羽生当年在校园里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品学兼优的那种好学生。他对辛千玉也有所关照。很多同学还私下还传,说辛千玉暗恋安羽生。主要是当时辛千玉被霸凌,只有安羽生对他释放善意。 后来辛千玉反击霸凌者,对谁都不客气,但对安羽生还是可以的。 因此,不少同学都认为辛千玉暗恋安羽生。 而事实上,辛千玉是挺烦安羽生的。 当年辛千玉根本没把被霸凌当成什么“阴霾”。那些小打小闹他也不在意,真的踩到他的线了,他就硬刚回去,绝不吃亏。 辛千玉其实也挺烦安羽生的,因为吧—— 作业本被扔了,辛千玉正高兴着不用写作业呢,结果安羽生就把新的作业本送来,还说:“作业题目我待会儿发给你。” 被反锁在宿舍,辛千玉正想着索性翘课打游戏吧,结果安羽生就来给他开门了,还说:“我带你去上课吧。” 被高年级学长堵在校门口,辛千玉正要从书包里抄出他的双截棍,结果安羽生突然跳出来说“不许打架”! 辛千玉:…… 只不过,辛千玉当年虽然中二叛逆,但还是能分好歹的。安羽生的行为抱有善意,所以辛千玉也都不会说什么。 因此,就形成了“辛千玉对班上其他人不假辞色,唯独对安羽生好脸色”的局面,也造成了一些人的误解,以为辛千玉对安羽生抱有特别的感情。 安羽生当时还是少年,现在已是青年模样,脸上生出成熟的轮廓,更比从前英俊了好几分,加上社会的锤炼,更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魅力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辛千玉见到这样的安羽生,还是有些惊讶的:“好久不见啊……” 安羽生柔笑:“是啊,好久不见了。上次同学会怎么没见你?” 辛千玉说:“没空嘛,就没去。” 安羽生点头:“那么巧碰到,喝一杯咖啡?” 辛千玉也没拒绝,就和他一起坐下喝咖啡了。 安羽生说话倒是挺伶俐的,比从前多了几分圆滑世故。辛千玉和他聊天也很自在,很快发现了彼此的共同爱好。 安羽生和辛千玉在玩同一款游戏,二人联机打了一局,辛千玉觉得手感还不错,对安羽生好感大增。 这个安羽生进退有度,并没有过分冒进,打完了一局,就要告辞。 辛千玉还在兴头上呢,便拉着他说:“先别忙,再打一盘呗!” 安羽生看了看腕表,笑道:“抱歉,我约了客户,实在不能迟到。” 辛千玉感到惋惜:“那就没办法了!” 安羽生说:“我们加个好友,今晚回去我发个信息给你,到点了一起上分。” “行啊。”辛千玉同意了。 安羽生又说:“要不要拉上宿先生一起?” 辛千玉笑了:“他不玩这个。” 安羽生有些惊讶:“是吗?我没想到。” 辛千玉觉得奇怪:“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因为你是这个游戏的重度爱好者。”安羽生微笑道,“如果我伴侣喜欢什么游戏,我也会去玩什么游戏的。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培养共同爱好特别重要。” 辛千玉不知怎的,从这句话里品出一丝茶味,但看着安羽生儒雅清俊的脸庞,又怀疑自己多心:莫不是我自己“茶者见茶”了? 风水轮流转,轮到宿衷体验“绿茶来泡我男人超值套餐” 无奖竞猜:宿衷会如何应对绿茶小三? 第50章 茶里茶气 辛千玉现在不用上班,大部分时间都能自由支配,这和宿衷十分不一样。 宿衷还是得每天上班,看行情,抓下属的工作,当然,还有改进他的数据模型。 这么比起来,宿衷的工作量是很大的,也很忙。 辛千玉十分理解宿衷的繁忙,所以从来不会觉得“你应该陪我一起打游戏,培养共同爱好”。 而且,宿衷看起来也不是喜欢打游戏的人。 不过,安羽生看起来也不太像。 在辛千玉的记忆中,安羽生是一个三好学生,而且目的非常明确,不会将时间精力花在多余的事情上——而打游戏显然就属于“多余的事情”。 安羽生的游戏打得那么好,让辛千玉觉得挺惊讶的。 辛千玉和安羽生成为了游戏里的朋友。老爷子那边却急了,希望安羽生更进一步:“为什么不跟他提起从前校园的事情?” 安羽生摇头:“辛千玉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提及他被霸凌的事情会引起他的反感。故意避而不谈,反而能让他觉得我识相。” 老爷子没有反驳,只说:“你确信就好。” 而安羽生的猜测并没有错误,辛千玉确实觉得安羽生不提过往这个事情挺好的。 两人就是普通的打打游戏,偶尔喝杯咖啡,淡淡如水的相处着。 事情出现转折的是某一天,安羽生将一束粉红色玫瑰送到了辛千玉的家里。 辛千玉收到粉红玫瑰的时候是震惊的,第一反应是:宿衷又求婚吗?不是说了不喜欢玫瑰!怎么?难道我说了不喜欢红玫瑰,所以他就送粉红玫瑰吗? 于是,辛千玉拍了一张玫瑰照片,发给了宿衷:“你买的?” 宿衷回复:“不是。” 辛千玉就觉得奇怪了。 这时候,安羽生打了电话来,语带抱歉地说:“是不是有一束粉红玫瑰送到你那儿了?” “是的。”辛千玉顿了顿,“你送的?” “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是要寄一份游戏周边给你吗?”安羽生解释,“我写错地址了,把游戏周边寄给了我妹妹,然后把送我妹妹的生日礼物寄到你家了。” “……”辛千玉觉得无语,“这样啊,那……你把你妹妹的地址给我,我帮你寄?” “这太麻烦你了,明明是我的失误。”安羽生说,“算了,也就是一束玫瑰,就先放你那儿吧,希望能给你带来好心情。” “哦,也行吧。”辛千玉也没多想。 宿衷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到那一束粉红玫瑰放在白色花瓶里。 宿衷眉头一皱:“这不是我送的。” 辛千玉说:“确实不是,是送错了。” 宿衷也没在意。 过了几天,安羽生发现辛千玉那边没动静,就说约辛千玉出来吃饭,并说不如叫上宿衷。 于是,三人便第一次碰头了。 安羽生表现出和辛千玉十分熟稔的样子,在饭桌上大聊游戏。被排除在话题之外的宿衷的心里忽然浮现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幸而,辛千玉不会一直晾着宿衷,所以说了几句游戏,就将话题拉了回来,挑一些宿衷也了解的话题来说。只不过,宿衷向来寡言,就算是他了解的话题,也不会多发言。所以,场面也是只有辛千玉和安羽生在说得比较多,而宿衷则是较为安静的。 安羽生忽而问起:“那束玫瑰还好吗?” “还好。”辛千玉答。 宿衷点头:“扔了。” 安羽生也不尴尬,笑着说:“宿先生应该也经常送辛公子玫瑰吧?” 宿衷摇头:“小玉不喜欢玫瑰。” “是这样吗?”安羽生有些意外,“那我记着了,以后可不能送辛公子玫瑰。”语气里带点儿俏皮。 宿衷皱眉:“你本来就不应该送他玫瑰。” 安羽生摆出投降的手势:“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安羽生又对辛千玉说:“我上次帮你代购的游戏周边寄丢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退钱给你你又不要,所以我想着再买一份小礼物给你赔罪。” 说着,安羽生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我看你好像喜欢这个牌子的香水,刚好我去专柜买东西的时候得到一份赠品,就借花敬佛了,你别嫌弃这是非卖品就好。” 辛千玉结果小样,有些意外:“你还知道我用这个牌子?” 安羽生笑道:“上次和你打游戏的时候闻到了。” 宿衷也很意外:“你的嗅觉真灵敏!如果你是狗的话,可以当缉毒犬。” “……”安羽生拿不准宿衷是真心的还是在损自己。但安羽生宁愿宿衷是在损自己,因为绿茶要绿,就得激怒对方男朋友,挑起情侣间的嫉妒争端。因此,安羽生笑容灿烂,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样子:“我对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儿研究的。如果你下次想送辛千玉什么礼物,可以来问我意见。” 这种话说出口,其实是很容易惹对方反感的:我送我情人礼物,为什么要问你意见?你以为你是谁? 然而,宿衷却觉得非常好使:“那我们加个好友吧。” 安羽生一时拿不准宿衷是不是在假装大度。 宿衷和安羽生加了好友后,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 宿衷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先回公司了。” 辛千玉说:“没问题,我自己回去吧。” 安羽生立即说:“那我来送你吧。” 辛千玉微微一笑,答应说:“好啊。” 宿衷也点头。 辛千玉看了看手里的香水小样,又看了看安羽生,心里有了点猜测,便扭头对宿衷说:“那安羽生就送我回家了?” “嗯。”宿衷点头。 辛千玉咬牙:“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宿衷想了想,对安羽生说:“谢谢你!” “……”辛千玉低声,“你不担心……?” 宿衷望着安羽生,说:“那你小心驾驶。” “……” 安羽生笑着送辛千玉上车,又茶里茶气地说:“你老公不送你?” 如果之前没什么的话,这一顿饭下来,辛千玉已经大概对安羽生有些怀疑了。听到安羽生这么说,辛千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妈的,这傻饼玩意儿想泡我呢。有夫之夫也不放过,真是下贱。居然也想追求高贵的我? 辛千玉便不冷不热:“哦,他要上班。” 安羽生又说:“他这样的职位,上班时间会比较灵活吧?” “谁知道呢?他这样的职位,分分钟几十亿上下的。”辛千玉对着倒后镜看自己脸,“你这个境界很难明白的。” 安羽生没想到辛千玉的攻击性突然变得那么强,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忙软下语调,说:“嗯,那是。他这样的成功人士,真的让人很羡慕。” “你不用羡慕他。”辛千玉笑答,“因为你羡慕也没有用!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啊,你别这么想不开。” “……”安羽生明白自己应该是踩到辛千玉哪个开关了,现在的辛千玉简直就是吃了枪药。 安羽生决定安静地送辛千玉回家,等送到目的地,辛千玉就从包里把香水小样拿出来,说:“这个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安羽生意识到自己的攻略彻底要黄了,便有些慌,忙说:“这是非卖品,不值什么钱……” “就是因为不值钱我才不要啊!”辛千玉眨着扑闪扑闪大眼睛,说,“你看我像是捡破烂的?” “………………” 辛千玉下了车,回到公寓里,打开了游戏页面,准备把安羽生删好友。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划开了安羽生账号的主页,发现这是两个月前才开的新号,一直疯狂练级,练到和辛千玉一样的段位后就放缓了步骤。 辛千玉皱眉:难道他玩这个游戏是故意接近我?……如果仅仅是想泡我,需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就在这时,辛千玉想起了和安羽生的“偶遇”。 再想想,在“偶遇”之前,接到的老班长的电话…… 辛千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灵光。 原本,辛千玉是要直接将安羽生删除拉黑的,但现在他决定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看看他背后是不是老爷子的手笔。 安羽生本来就是受命而来,怕把事情搞砸了,忙又发了条信息给辛千玉道歉:“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辛千玉只觉得:放什么狗屁。 辛千玉回复:“没什么,其实我也是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什么意思?”安羽生忽然眼前一亮,他原本以为是要黄了,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自然无比振奋,“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辛千玉便说:“不说了。没意思。” 安羽生忙道:“是因为宿衷不送你回家吗?……其实,我也以为他会送你的。” “不说了。”辛千玉说,“打一把游戏吧。” 安羽生赶紧答应,和辛千玉来一把游戏。 以前辛千玉都挺好的队友,但今天辛千玉却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超级爱骂队友,将安羽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安羽生还得忍着,好声好气地奉承。 晚上,宿衷回来公寓,还是平静得很的样子。 辛千玉看着就有点来气:凭什么绿茶来袭的时候,我就那样憋屈?这次绿茶来泡我,宿衷却无动于衷?这也太不公平了! 辛千玉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香水,假装是安羽生送的,翩然走到宿衷面前:“我今天喷了安羽生送的香水,你闻着,觉得怎么样?” 宿衷答:“有点呛。” “……”辛千玉眉毛一挑,“你知道吗?今天你走了之后,他跟我说‘我以为你老公会送你呢,算了,还是我送你吧’。” 宿衷说:“我已经谢过他了。” 辛千玉觉得绿茶没有气死宿衷,反而气死了自己,这是什么回事? 这也太不爽了吧! 辛千玉拿起手机,当着宿衷的面给安羽生打电话,还开免提。 安羽生的声音便从电话里传来:“辛公子,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辛千玉当着宿衷的面对电话说:“别叫这么见外,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我能像你老公一样叫你小玉吗?”安羽生问。 辛千玉呵呵笑:“都是一句称呼而已。” 安羽生说:“好的,小玉。” 辛千玉瞅着宿衷,宿衷的表情毫无变化。 安羽生又说:“刚刚你老公给我发信息了。” “哦?”辛千玉好奇,“他跟你说什么了?” 安羽生说:“他问我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包包香水。我都觉得很奇怪,他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的吗?居然还要来问我。” 听到安羽生的话,宿衷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辛千玉安抚性质地拍拍宿衷的肩头,又对电话那头的安羽生说:“那你跟他说什么了?” 安羽生说:“我说了几个牌子,但我也是猜的。不过,我觉得那些东西衬得起你。倒是你老公居然这些都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给你买礼物的?” 宿衷的脸色终于变得古怪起来。 辛千玉似乎感觉到了,心里竟然有种微妙的窃喜:他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偏要去做,就像是小孩子偷吃糖果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倒还挺甜。 辛千玉又说:“唉,他太忙工作,不太了解这些。” 安羽生觉得这话是拉近的,便趁势说:“你们的性格太不一样了,这方面沟通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对了,你和你老公一天发多少次信息啊?” 辛千玉如实做答:“没事不会发信息。” “啊!这样吗?”安羽生说,“那你老公真的很酷,像我的话,总是忍不住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心情。”说着,安羽生又用一种欲语还休的口吻说:“我老是找你说话,你不会觉得烦吧?” 辛千玉只想:没想到这个大哥茶艺如此精湛! 辛千玉瞥宿衷一眼,见宿衷还是无知无觉的,便对安羽生说:“没什么,和你一起打游戏很愉快。”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安羽生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太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了。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 辛千玉说:“我也很开心。” 安羽生觉得还挺有机会的,又说:“你老公在家吗?” “在。”宿衷忽然开口,“找我有事?” 安羽生那边传来死亡一般的寂静:“………………” 辛千玉没想到宿衷突然来一句,几乎憋不住笑,说道:“……呵呵,宿先生,你怎么在听我打电话?我在跟安羽生聊天呢!” 宿衷说:“我知道,我听见了。” 安羽生作为高级绿茶,很快稳住了阵脚,说道:“哦,宿先生好啊!我在和小玉聊天呢!我想着,要是你不在家的话,我就陪他聊聊天解闷。” 宿衷越发觉得不舒服起来,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说:“为什么要找我老婆聊天?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安羽生道:“啊,我是不像你这么忙。” 宿衷没言语。 安羽生又继续说:“所以,你老婆闲着的时候,我都能陪陪他,陪他逛街啊、购物、喝咖啡或者打打游戏什么的。说起来我们认识很久了,也有很多共同爱好。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说起来,宿衷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从理智上来说,安羽生的话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从情感来说,宿衷罕见的感受到一种类似愤怒的情绪。 就像是兽类的领地遭到了侵犯,那种从本能里腾升而起的敌意。 第51章 如何打败绿茶 辛千玉见场面好像有些不好看了,便开口说了几句:“好了,就这样吧。很晚了。” 于是,辛千玉就把电话挂了。 转过头,辛千玉又对宿衷说:“你觉得安羽生这人怎么样?” 宿衷有些迷惑,说:“我觉得他说话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但我却感到被冒犯了。”这方面,宿衷倒是意外的坦诚。他并不会像从前的辛千玉那样将对绿茶的不喜欢藏着掖着,假装大度。 而宿衷也并未明白这份冒犯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所以才会有迷惑之感。 辛千玉看着宿衷这样求知若渴的眼神,觉得好笑又无奈,只得解释说:“因为他太过‘绿茶’了。” 宿衷更不解:“什么‘绿茶’?” 辛千玉没有继续解释,只是留下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说:“你不是很擅长调查资料吗?你为什么不自己进行探索呢?” 说完,辛千玉给了宿衷“绿茶男”这三个关键字,便拂衣而去。 宿衷便开始进行资料搜集。 “绿茶”是一个浅显的网络用语,说起来比宿衷从前的调查研究要简单不少,动动手指头就能得到答案。然而,宿衷却发现这门功课十分玄之又玄,竟是无从下手。 这都全因他在社交方面的不擅长,才让他无法很好的理解这一门学科。 宿衷回到办公室后,还在看资料,回头还问汤玛斯:“你知道什么是‘绿茶男’吗?” 理工直男汤玛斯说:“是很喜欢喝绿茶的男人吗?” 宿衷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汤玛斯:“没事了。你出去吧。” 汤玛斯也很失落:为什么?我的答案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老板对我不满意? 于是,汤玛斯也开始了绿茶研究,务求能够跟上老板的思路。 汤玛斯认真地研究了半天,说:“这啥玩意儿?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宿衷看了半天绿茶理论,中午带汤玛斯出门吃饭。 汤玛斯跟在宿衷身后,认真地说:“老板,我去了解了一下‘绿茶男’的定义了。” 宿衷回头,说:“你才理解了定义吗?我已经进行到‘打败绿茶’的研究了。” 汤玛斯愕然:“就这还要研究呢?上去给他一顿揍的不就行了吗?” 宿衷道:“斗殴是违法行为。” “嗯,我的意思是,直接让他滚蛋不就可以了吗?”汤玛斯问道。 宿衷却援引网上攻略的说法:“但是这样有失‘正宫气度’,会让伴侣觉得你性格糟糕、过于强势,伴侣可能因此偏向怜惜绿茶。” 汤玛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样的伴侣是傻逼吧?不要也罢!” 宿衷恼道:“你说谁呢?!” 宿衷在餐馆坐下,手机一震,传来了一则来自【安羽生】的信息。 其实,他们加好友还真是宿衷自己先挑起来的。安羽生说自己知道辛千玉喜欢什么,所以宿衷就加了他好友,昨天还发消息向安羽生问建议。安羽生便回答了一些牌子。 今天,安羽生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奢侈品衣服的照片,附上文字:“我觉得小玉会喜欢这个!” 要说昨天宿衷还是虚心求教的心态,今天就是心态爆炸的心态。 但面对安羽生的建议,宿衷还是会认真考虑的。 【宿衷:哦。】 安羽生看着宿衷这个“哦”,也闹不准他是什么想法。 但上次因为泡茶太浓激怒辛千玉的教训还在眼前,安羽生不敢太过冒进,便见好就收。 宿衷将安羽生发来的服饰图片转发给辛千玉,问:“你喜欢这个吗?” 辛千玉回复:“还不错。” 宿衷说:“安羽生说你会喜欢。” 辛千玉回复:“那,这家伙眼光还挺毒的。” 宿衷和汤玛斯一起吃了个午饭,午饭完了,宿衷顺道和汤玛斯一起去商场。 汤玛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逛商场?” 因为宿衷工作的时候很拼命,午饭随便吃完就该回去工作了,有的时候,甚至在办公室吃个三明治,一边吃一边工作。所以汤玛斯很难想象宿衷居然出来吃午饭、吃完还逛街。 宿衷说:“我想看看小玉喜欢的衣服。” 宿衷和汤玛斯逛到了一个门店,竟见那个安羽生也在。 安羽生看到宿衷也很惊讶:“宿先生,这么巧?” 宿衷点头:“今天看到你发的图,就想来看看。” “呵呵,我也一样呢,想给小玉买个礼物。”安羽生拿着手机晃了晃,叹道,“不过店员说没有这个款。” 店员一脸抱歉地说:“这个款确实很火爆,全城只有两件。” 宿衷好奇地说:“既然有两件,为什么说没有?” 店员说:“因为都被预订了。” 宿衷看了汤玛斯一眼,汤玛斯马上会意:“好的,我马上去办。” 于是,汤玛斯就开始打电话,也不知打给谁。 宿衷在店内坐下,安羽生在他对面一起坐下。 安羽生笑道:“你那位朋友在时尚圈认识人?” 宿衷道:“不清楚。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助理,负责帮我处理事情。” “呃……”安羽生点点头,“那我想他应该有办法的。” 宿衷忽然问:“你为什么打算给小玉送礼物?” 安羽生笑道:“他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宿衷却道:“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合适。” “什么不太合适?”安羽生故作无辜地问道。 要说昨天宿衷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今天宿衷已经从绿茶研究中读懂了安羽生的操作。 宿衷便不客气地说:“你没有好好注意自己和别人老婆的社交距离,这实在不得体。” 安羽生没想到宿衷突然这么锋利起来。 但是,绿茶最不怕这种不拐弯的选手。 安羽生早就意识到对方会说类似的话,作为要撬墙角的绿茶,对这样的话已有具体应变话术:“啊,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因为大家都是男人,我没想那么多。” 宿衷答:“这和男人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是直男。”安羽生开启了“直男策略”,有点儿类似当年李莉斯“我知道他是gay,我们是清白的”路线。 面对安羽生解释“我是直男”,宿衷冷漠答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的性取向,这与我无关。” “呃……” “我也不在乎。”宿衷道,“我只在乎我老婆。你离他太近了。” 安羽生便继续解释:“我和你老婆认识很久了,我们只是朋友。” 宿衷看着他,没说什么,但眼神冷冰冰的,带着上位者的锋利,让人难以招架。安羽生干巴巴地笑了笑,又继续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要发展什么、早就发展了,你不用担心。” 又是一句经典绿茶语录,具体意思就是:我和他认识比你久,真有什么的还轮得到你? 这话说得好听点,就是安羽生说的“要有什么早有了,你不用担心”。 宿衷淡淡的扫他一眼,说:“我并不担心。” 安羽生咽了咽。 这时候,汤玛斯打完电话回来了,对宿衷说:“老板,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没过一会儿,专柜店长就亲自走出来,对宿衷恭敬地说:“您是要那件衣服吗?” 宿衷点头。 店长说:“这件衣服全城只有两件,两件都被订了。” 宿衷淡淡说:“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两次了,我不希望再听第三次。” “当然。”店长忙点头,“宿先生很想要的话,我们可以从x市的门店给您调过来。” “衣服能今天到吗?”宿衷道,“钱不是问题。" “当然没问题。”店长点头道。 既然钱不是问题,那当然就没有问题了! 安羽生看着宿衷这种有钱人的姿态,心里还是挺酸的。他当年也是校园里成绩很好的高材生,但毕业后也只能在大公司里挣扎求存,丝毫没有辛千玉或者宿衷这样的肆意。在他看来,是自己命不够好。 辛千玉能活得那么痛快,是因为他家境富裕。 至于宿衷…… 安羽生下意识地觉得,宿衷也一定是一个富二代,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积累那么庞大的财富? 宿衷看安羽生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样,配上宿衷那神仙一样的好相貌,就更显得居高临下、使安羽生产生又自卑又嫉恨的心情。 宿衷忽然问:“这件衣服就是你说的小玉会很喜欢的衣服,你想买下来送给他,是吧?” “嗯,是……”安羽生点点头。 宿衷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无法买下来送给他?” 安羽生噎住了。 宿衷站起来:“因为你不配。” 说完,宿衷便转身就走了。 汤玛斯紧跟而上,一边焦急地说:“老板,还没买单啊!” 这件限量版的衣服不在这个门店,因此,宿衷付款后不能立即拿到衣服。 当然,店长已经知道宿衷来历不凡,所以说衣服到了会直接送到宿衷家里,不需要宿衷来回奔走。 然后,宿衷又带着汤玛斯扫了一遍门店,按照自己的眼光挑选了几件衣服。 “你觉得我选的衣服好看、还是安羽生选的衣服好看?”宿衷问汤玛斯。 汤玛斯说:“我觉得您选的好看!” 宿衷道:“那可不妙了。” 晚上。 宿衷拿着买好的衣服送给辛千玉。 辛千玉直接掠过宿衷选购的衣服,目光落在那件安羽生推荐的限量版外套上:“真买下来了?听说挺难买的。” 宿衷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辛千玉笑道:“这衣服图片好看,实物也不错。” 宿衷却道:“这是安羽生选的,他认为你会喜欢。” 辛千玉虽然不喜欢安羽生的为人,但也不得不客观地点头称赞:“他眼光不错。” 宿衷登时吃味,只说:“我买的衣服不好看吗?” 辛千玉不能昧着良心说好看,就只能说:“这不也是你买的吗?” “……”宿衷语塞,说,“看来他真的比我更了解你喜欢什么。”语气里是浅淡的落寞。 这下辛千玉立即心软,忙安慰他:“这有什么的?我的造型师比他还更懂呢。”辛千玉无所谓一笑,“没什么好在意的!” 宿衷没被安慰到,又怏怏不乐道:“他还会打你喜欢的游戏。” 辛千玉便继续安慰道:“我也不会解你爱的数学题呀!况且,买东西、打游戏这些有什么的?随时都能找到更专业的代购买手、游戏陪练。但我们之间的陪伴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宿衷却一脸憔悴支离地看着辛千玉:“但是,你都不同意与我复合。我们之间的陪伴算什么?” 辛千玉脸上一僵。 宿衷见他脸色不好,就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压力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会离开了。” 辛千玉见不得宿衷这么委屈,正想去呵护他,却忽然顿住——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呢,”辛千玉眼中闪过探究,“这是你从网上学的绿茶语录吗?” “……”宿衷愣了愣,然后诚实地点头,“不是你让我学这个吗……?” 辛千玉脑壳疼:“我是让你了解绿茶,不是让你成为绿茶!” 第52章 绿茶局中局 宿衷更疑惑了:“为什么需要我了解绿茶呢?” 辛千玉无语地咽了咽,半晌才说:“你不觉得安羽生有点儿问题吗?” “嗯,所以呢?”宿衷不解。 辛千玉挠挠头,说:“这个嘛……” 辛千玉发现自己内心有种忿忿不平,但到底是为着什么,他一时难以表述。 静静剖析半天后,辛千玉才艰难问道:“你知道安苏和李莉斯也是绿茶了吗?” 宿衷说:“哦,好像是。”宿衷平常根本想不起这两个人,听辛千玉一提,才发现是这么一回事。 辛千玉便道:“当时我就是吃了绿茶的哑巴亏……觉得挺憋屈的。觉得跟你说又说不明白,现在想让你自己体会体会,以后也就能体察我的心意。” 宿衷却道:“我不管他们是绿茶还是红茶或者是别的什么的,但我从来没有为他们动摇过。” 辛千玉却笑道:“我也没有为安羽生动摇过。但是,你还是不喜欢我和他来往吧?” “确实如此。”宿衷异乎寻常的坦率,这一点和辛千玉确实很不一样。 宿衷回忆起这一切后,开始了深刻的反省。 过去他确实太不敏锐了,不能察觉到辛千玉受的委屈。 宿衷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体会辛千玉的心情。 “对不起。”宿衷说,“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我不是指责你。我让你去‘亲身体会’,虽然有一点小小的作弄你的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辛千玉顿了顿, 仿佛在思考措辞,又解释道,“我希望你以后遇到绿茶,也能快速识别并且将他们一脚蹬开,不要让他们有机会现到我的面前。” 宿衷望着辛千玉。 辛千玉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说他们在我眼中也仅仅是跳梁小丑,但那糟心的感觉我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原来是这样。”宿衷理解了,“我明白了。” “那就好。”辛千玉满意地点头。 宿衷却望向辛千玉:“既然我现在已经受到了教训并学习到了你希望我了解的东西。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能将安羽生一脚蹬开、不要让他有机会现到我的面前呢?” 辛千玉却“噗”的一声笑了,道:“怎么?你还真看不惯他?” “确实如此。”宿衷说。 辛千玉却道:“这个不一样……我得看看他到底想图谋什么。” 宿衷眉头大皱:“他图谋的不是你吗?难道还有什么比你更值得图谋的事物存在吗?” 在宿衷看来,辛千玉就是稀世珍宝。 有人觊觎辛千玉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这个人居然不觊觎辛千玉。 辛千玉低声对宿衷说:“我们不是一直抓不到老爷子的狐狸尾巴吗?” “嗯?”宿衷望着辛千玉,“是的。” “说不定这次能抓到。”辛千玉说。 从前,辛千玉被算计,直接动手的人都不是老爷子。老爷子煽动辛斯穆和自己内斗,或是唆使辛舅父抹黑辛千玉,都不经老爷子的手,老爷子也不留一点痕迹、证据。这样可以看出,老爷子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辛千玉想斗倒老爷子,第一步就是要抓到他的把柄。 辛千玉希望,安羽生是老爷子直接派来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因为如果是老爷子直接指派的话,那他就能拿到直接威胁老爷子的证据。 安羽生是茶艺高手,手法过于熟练,看起来是个惯犯了。辛千玉让人起底安羽生的经历,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安羽生家境比较普通,当年能入读辛千玉所在的贵族私立,是拿的奖学金。当然,安羽生家境也不贫穷,只能说是普通人家。他在学校的时候书念得不错,长得阳光,又善于社交,因此在富家子弟遍布的校园里也能成为焦点。这也让他自命不凡。然而,当他读完书,就一脚天堂跌进地狱。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历、才华都比不上别人有个好爸爸。而他在学校里靠着长得帅、打篮球、弹吉他能让自己成为焦点,但这在职场上却行不通了。说实话,他拿到的offer比一般人都好很多了,但他却不满足,因为他不是和普通人对比,而是在和富贵人家的老同学们对比。 就在他最困惑、沮丧、自我怀疑的时候,曾经在学校暗恋他的老同学找到了他,请他吃饭饮酒。安羽生明知酒翁之意不在酒,但他还是无法拒绝这样的捷径,从此开启了他的“绿茶之旅”。 他发现以前努力的自己就是个傻饼。 刚工作的时候,他加班加点,为领导分忧解难,结果领导只觉得他是个好用的工具人,有问题就抛给他解决,有好事从来轮不到他。尽管很努力,但他升职也比同期的富二代慢。 而当他勾住了富二代老同学时,人生立即变得顺风顺水,上班不用忙,业绩自然来。 从前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领导也使唤不动他了,反而要对他和颜悦色。 然而,他清晰的知道这样的关系是不能持久的。一个富家子弟不可能和他修成正果。因此,他开泡一杯又一杯的绿茶,通过老同学的关系网认识更多的富家子、或者富家女,只要有钱,男女不忌。他就在这些有钱人之中辗转腾挪,谋取利益。 当然,他也不会一直成功,但这次不成功他就走下一个,广撒网,总有成的。又因为他从来不要求稳定关系,更不会提结婚,当感情丢淡的时候,他就会迅速找下一家,主动提分手,决不痴缠。所以他很少招惹什么麻烦,一直比较顺利。 老爷子看中了他来攻略辛千玉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他和辛千玉是老交情,其次,他在这方面经验十足。 老品牌,值得信赖。 没想到,这个“老品牌”还是在辛千玉这儿翻了车。 辛千玉也考虑到这个安羽生是老手,所以也比较保守,不会让自己显得太容易上当,否则对方就不上当了。 安羽生这边也考虑到辛千玉是个懂茶之人,所以不敢冒进,徐徐图之。 二人就这样一来一回互相拉锯,持续“暧昧”了好一段时间。 他们二人不急,倒是老爷子急了,天天逼着安羽生赶紧行动。安羽生却说:“我觉得辛千玉还是对我比较戒备的。我没有走进他的心里。” 尽管辛千玉表现得对安羽生不错,但安羽生有作为资深绿茶的直觉,能察觉到辛千玉对自己没什么感情。 老爷子却不耐烦了:“我只是让你勾引他,和他上一次两次床就好了,没有叫你和他结婚。谁需要你们走心?” “可是……”安羽生顿了顿,“我判断辛千玉不是那种纯走肾的玩家,如果他不动心,是不可能和我上床的。” 老爷子嗤之以鼻:“那找个氛围不错的地方,灌点酒,下点药不就可以了?” 安羽生一听就摇头:“这不行!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约个炮还可以,但你让我下药灌酒那就过了!” 老爷子冷笑:“你别装了!你要是良民就不会干这个了。” 安羽生其实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面对老爷子这么嘲讽,也不甘示弱地反讽道:“我知道在你们这些有钱人面前,我是个出来卖的。但卖也得讲原则。再说了,我药了辛千玉,我确实是不痛不痒的。辛千玉又不是我的亲孙子!您倒是无所谓。看来,做大事还得靠你们这种大人物。心够狠!” 老爷子最在乎权威,被安羽生如此驳斥,更觉脸上无光,一时发了狠,只道:辛千玉那小子翅膀硬了不听我的就算了,怎么这个出来卖的也敢跟我伶牙俐齿? 安羽生凭着多年做绿茶、傍大款的积累,已经在公司做到销售总监了。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撩汉的订单而犯法。谁知道,在拒绝了老爷子之后,他就厄运连连。 首先,是他准备要签的单子黄了。 被老板问责之后,他出门就被一个女人大耳刮子打脸——原来,他之前给这个女人的老公泡过绿茶。 不仅如此,继而连三的就有人上门辱骂安羽生,贴海报宣扬安羽生傍大款的事迹。 公司里自然议论纷纷。 老板也对安羽生进行劝退。 安羽生当然知道自己被整了,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灰溜溜的回来找老爷子求饶。 老爷子看到安羽生变得弱气,便高兴了,假装慈爱地拍拍安羽生的肩膀,又说:“你说的是啊,小玉是我的亲孙子,我怎么舍得真的害他?我也没让你真的把他怎么样,拍几张照片就行了。” 安羽生犹豫再三,说:“好。我只负责拍照,别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我也不会希望你做别的事。说到底,他仍是我的孙子。”老爷子严肃地说。 “当然。”安羽生乖巧点头,“那、我的工作……” “行,”老爷子和蔼地笑,“事成之后,我立马让人给你安排一份新工作,待遇不会比你之前那份差。” 就这样,安羽生再次约见了辛千玉。 而一直关注安羽生动态的辛千玉,自然也知道安羽生最近遭受到了什么挫折。 辛千玉暗道:“看来,老爷子急了。” 安羽生是抱着焦躁不安、被迫无奈的心情来的,大有一种逼上梁山的紧迫。因此,他很难保持心态、像平常那样悠然泡绿茶,举止间也有破绽颇多。 但辛千玉故意装瞎,顺着安羽生的步调走。 二人在酒店包间里吃饭,辛千玉离座上洗手间的时候,安羽生便拿出老爷子给的药,下到了辛千玉的酒里。 辛千玉从洗手间里出来后,安羽生便笑着看辛千玉。 辛千玉拿起杯子,仿佛要将饮料喝下去。 安羽生一直盯着辛千玉,看见辛千玉准备啜了一口加料的饮料,情绪也是十分复杂。 就在这时候,辛千玉却没喝下,竟是重重将杯子搁下,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安羽生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这里面当然是……绿茶啊!” “我知道是绿茶。”辛千玉冷笑,伸手指了指墙角,“那儿放着摄像头,已经把你做的事情拍下来了。” 这时候,包厢的门也打开,宿衷从门背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平板电脑,电脑里正实时播放着摄像头记录的画面。 安羽生见状,哪里不明白? 这是一个局啊! 安羽生以为自己给辛千玉做了局,谁知道辛千玉也给自己做了一局,这就是绿茶局中局! 宿衷将门关上,并把电脑放到安羽生面前,在他眼前播放了他下药的画面。 安羽生的脸色发青。 辛千玉将茶杯拿在手里,说:“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化验这杯茶,你认为你会担当一个什么罪名?” 安羽生连日来被打击得头昏脑胀,现在终于绷不住了,再也维持不了绿茶微笑脸,磕磕巴巴的说:“我错了,辛公子、宿先生,我错了!我不是人!但其实我也想好好做人!可惜辛董不让我做人!” 安羽生仰头看着辛千玉与宿衷夫夫二人。二人身光颈靓、高高在上,更让安羽生自惭形秽:“你们信我啊……” 辛千玉将加料茶杯放到另一个角落——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提防着安羽生,怕他会冲上来毁灭证据。 不过,辛千玉仪态很好,看不出迫切感,放下茶杯后又悠悠走到安羽生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当然信你!”辛千玉绿茶一笑,岁月静好:“不过,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怎么帮助你呢?” 安羽生这是心态崩了,连绿茶味道都闻不出来,希冀地看着辛千玉:“你真的会帮我?” “当然啊!我们不是朋友吗?”辛千玉温和地说,“我真的无法相信你会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人逼你的。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我一定会帮你的!”辛千玉声音柔如白莲。 安羽生看辛千玉就像是看救命稻草,终于将事情和盘托出,指出是老爷子指使他接近辛千玉、破坏辛千玉的婚姻。但因为看到事情进展太慢,老爷子越性让安羽生铤而走险,用药迷倒辛千玉拍不雅照。 “我真的不想的……我都是被迫的!”安羽生恨不得指天发誓,“辛董把我的工作和名声都毁了,如果我不听他的,就只能饿死了。” “我懂了。”辛千玉仍然保持白莲花一样纯洁的微笑,“我当然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被迫无奈。这样吧,我也会安排一份恰当的工作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愁啦。” 安羽生听到辛千玉这样慈善,反而一下有些清醒过来了:我可是要下药害辛千玉啊!辛千玉怎么会轻易原谅我?还给我提供帮助?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再说了,他可是一开始就设好了局、装好了摄像头来、叫上了宿衷来埋伏我的!他才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呢! 安羽生略带警惕地看着辛千玉:“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第53章 覆水难收 辛千玉柔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的。你只需要告诉我,辛董是怎么和你联系的,以及他给你汇钱的账户。” 安羽生一脸苦恼:“辛董做事很谨慎的,虽然会和我打电话,但电话里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会说。每次都是在私人会所和我见面,是很私密的地方。而且,他不会直接给我钱,而是给我其他好处,比如一些订单、或者介绍客户什么的——反正他做事谨慎得跟卖白粉似的。” 辛千玉点点头,看了看宿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这个老爷子真是狐狸尾巴藏得紧,怪不得干了那么多阴事都没有被抓。 第二天,老爷子本来正在家中坐着,忽然接到了安羽生的电话,直觉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辛董,我已经拍了照片了。”安羽生说,“你查收一下。” 老爷子当然不会留自己的邮箱给他,安羽生是直接把彩图发到老爷子的手机。老爷子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照片里辛千玉果然是昏迷的,但是照片打码,而且马赛克比柯基的屁股还大。 事实上,照片是刚刚辛千玉配合着拍的,这些照片里当然没有任何不良内容。因为马赛克能够遮挡关键部位,也就是说,辛千玉不用露出什么。 老爷子看到这些马赛克都觉得心塞,不过,他为人谨慎,不会在电话里说真心话。因此,他装作糊涂地说:“你发这个给我干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辛董,别装了。”安羽生说,“照片我已经拍好了,不过为免你拿了不认人,我将照片打了码。如果你想要真东西,那就给我打钱吧!” “安羽生!”老爷子没想到安羽生会突然来这一套。 “现在要么你直接给我打钱,要么我就直接勒索辛千玉。我相信,你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愿意买下这批照片的。” 老爷子心下一紧:“你别做糊涂事!你这是勒索!” “我下药都做了,还怕勒索吗?”安羽生冷道,“我想明白了,你能够搞黄我的工作和名声一次,就能搞黄我第二次。就算你给我介绍工作又有什么用?想来想去,还是钱最好使。你直接给我打钱吧,我拿了钱就出国,也不会和你们再有什么牵扯了。” 老爷子却道:“你这样是犯罪!” “我就是犯罪也是你唆使的!”安羽生恼怒地说。 老爷子是不可能承认任何事的,他只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12小时内,如果你不把钱打到账上,我就去和辛千玉做交易了。”说完,安羽生就把电话挂了。 老爷子被挂了电话,发了愣,见安羽生又发了一条信息来,上面附上了收款账号。 老爷子冷哼一声:“这算什么?这猴崽子还想跟我来‘黑吃黑’?” 说着,老爷子立即叫人去查安羽生现在在什么地方,吩咐一定要把安羽生给逮回来。 谁知,去查探的人回来说:“我们查到安羽生买了凌晨的飞机票,在恐怕已经离开亚洲了。” 老爷子一怔,没想到安羽生走得那么利索,要说在本市抓人容易,在本国就很难了,现在更别说出了国了。 这真的大大超出了老爷子的预料。 他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安羽生了,没想到安羽生还能这样反将一军,转过头来问自己要钱? 老爷子十分生气,然而又拿对方没有办法。 秘书心想:还不是您先不讲武德,把人的工作、名声都搅黄了,他急了也很正常嘛…… 不过,秘书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便说:“他估计是被您之前的雷霆手段吓到了,直接吓得跑了。不过我想,他既然有您想要的东西……” 老爷子哪里不知道,但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只道:“我再考虑考虑!” 辛千玉也知道, 老爷子不会立即答应,毕竟,这样太没面子了。 不过,他相信只需要时间,老爷子就会应承下来的。 果然,安羽生给老爷子限定了12小时,老爷子就在11小时的时候妥协了,把钱打了过去。 老爷子发信息给安羽生:“我要的东西呢?” 安羽生方面秒回: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老爷子愣了半秒,问秘书:“这是什么意思?” 秘书也目瞪口呆:“这是……七旬老人遭电信诈骗?” “……”老爷子气得高血压都要发作了。 虽然如此,老爷子也没疑心这是辛千玉设的局。 因为,老爷子充其量只是被骗了一笔钱,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不痛不痒的,倒是自尊心伤害比较大。 老爷子并没有在电话或者信息里说出不利辛千玉的话。他说的都是“我要的东西呢”“你到xxx来,我们聊聊”,从头到尾,他甚至连“辛千玉”三个字都没提过。而打钱给安羽生的账户也不是老爷子的,所以,就算安羽生真的被抓到了,也牵涉不到老爷子头上。 老爷子觉得自己还是稳的。 安羽生把打款账户名称发给了辛千玉,辛千玉立即让宿衷着手查这个账户。 宿衷看着账户信息,说:“这个账户不是开在辛董名下的。” “当然。”辛千玉说道,“他又不傻,不可能实名做坏事啊。” 宿衷道:“那你希望我查什么?” “查查这个账户什么时候开的、有什么资金往来。”辛千玉说,“说不定这个账户是老爷子拿来做黑心事的‘秘密账户’。” 原来,辛千玉从来不是要知道老爷子和安羽生的瓜葛——这些都是小儿科。他见微知著,明白老爷子这些年干过的坏事肯定不少,做坏事,必定要和金钱挂钩。 他是要从账户顺藤摸瓜,找到真正能锤死老爷子的必杀利器。 宿衷明白过来,便立即拜托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干活。 拜托了对方后,宿衷又转过脸来问辛千玉:“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辛千玉摸着宿衷的脸,笑道:“去约会吧。” 宿衷一怔,立即沮丧说:“我还没有做好策划。” 根据前两次约会的情况看,每次约会之前宿衷都会做好事前准备,比如电影院要包下影厅、准备布置、游乐园要提早包场…… 辛千玉笑道:“不用这么费神,咱们就随便逛个书法展吧。” 说着,辛千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传单:“我刚好想看这个。” 宿衷虽然对书法什么研究,但也欣然点头。 宿衷和辛千玉相携到了展厅门口,便遇上了米雪儿和朱璞。 四人见面,便打了招呼。 辛千玉说:“正好,我们来个double date。” 宿衷问:“什么是double date?” “这你也不知道吗?”米雪儿睁大眼睛,“就是两组情侣一起约会呀!你不是美国回来的吗?美国那边很流行呀。” 宿衷说:“是吗?我不知道,我只和辛千玉date过。” 米雪儿但笑道:“so sweet。” 朱璞却道:“既然没试过,那就试试吧?” “为什么?”宿衷疑惑,“我对此不感兴趣。我和小玉一起就好,加上你们,不会很多余吗?” “…………”朱璞和米雪儿都一时语塞。 辛千玉尴尬地说:“没事,他开玩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宿衷认真地看着辛千玉,“我只想和你date。不需要其他人。” 辛千玉摸摸鼻子,低声对宿衷说:“别说了,一起走吧。” 宿衷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委委屈屈地答应了,被辛千玉牵着进会场,神情像是无精打采的大狗。 四人一起进了展厅。 米雪儿为了化解尴尬,便开始抛话题:“你们也喜欢看这个书法家的作品吗?” “什么书法家?”朱璞耸耸肩,“我就是陪你来的。不就写个字而已嘛?有什么好看的!” 米雪儿白他一眼:“范先生可是很厉害的当代书法家。” “当代书法家?”朱璞眨眨眼,“那就是还没死啰?没死的作品不就是不值钱的?” 米雪儿真对他无语,白眼说:“怎么不值钱?他的作品可贵啦!” 朱璞土财主似的问:“多少钱一幅?” “一听就知道你不懂行,书画作品都不按幅计数的,都是按平尺计算的。”米雪儿对这个不懂艺术的男友挺无语的,“范先生的书法作品,按照市价,每平尺要上万的。” “那么贵!”朱璞瞪大眼睛,看着满场挂着的字。 米雪儿又道:“这还算好的了。还有一些大家的作品每平尺上十几二十万的都有——而且,都是活着的书法家,不是死人。”米雪儿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朱璞点头:“怪不得那些字画那么多留白呢!都是钱啊!” 米雪儿真没好气了。 辛千玉的目光却瞥向一副挂在角落的字,眼神仿佛凝住了。 米雪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是诗句吗?” “是,出自唐代的《白头吟》。”辛千玉答道。 “唐代?”米雪儿疑惑,“《白头吟》不是卓文君写的吗?” 辛千玉指着那一幅字,说:“你看这个,不是卓文君写的《白头吟》,而是李白写的《白头吟》。” “李白?”米雪儿对着那幅字仔细看。 确实是唐代李白所写的《白头吟》: 锦水东北流,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雌弄秦草芳。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此时阿娇正娇妒,独坐长门愁日暮。 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词赋。 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 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羞故林。 兔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 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 米雪儿便叹道:“这个‘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说得可真好。” 朱璞也看不太懂,便随口挑了一句自己看得懂的说:“我觉得这句不错,‘覆水再收岂满杯’?就是一杯水泼出去了,怎么还能完全地回来呢?” 米雪儿解释道:“这句扣的是‘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羞故林’——东流之水是没有可能返回西去的,凋零落败的花朵也不会重返故林,感情就像是覆水,就算重收了也不能满杯。” 覆水再收岂满杯…… 辛千玉颇有些感概:“东流不作西归水……覆水再收岂满杯?” 宿衷问道:“东流不作西归水,覆水再收岂满杯,说的是感情吗?” “当然。”朱璞说,“简单来说,就是分手了的人就算复合了,感情也不圆满了……”说到这儿,朱璞看着辛千玉和宿衷,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宿衷不太高兴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这没道理!”朱璞赶紧改口,“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李白说的。” 米雪儿也赶紧点头:“对啊,李白怎么这样子啊?居然说这种话!” “对啊。”朱璞妇唱夫随,“真没想到李白是这样的人。” 宿衷却不太在乎李白的想法,他转脸看向辛千玉,问道:“小玉觉得呢?” 辛千玉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宿衷讨论覆水重收的话题,便岔开说:“首先,这个‘东流不作西归水’体现的是我国地貌西高东低的特征。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中国地形由东往西高,所以水往东流而不西归。至于覆水重收不满杯嘛,也是一个十分科学的概念,符合我们常说的热力学第二定律……重点是,我觉得范先生写的字很好。” 朱璞和米雪儿都露出迷惑的神色:“您说啥?” 宿衷沉吟半晌,一脸了悟:“我明白了。” 辛千玉反而觉得惊恐:你明白了什么???!!! 第54章 大结局 明白了什么的宿衷表示,辛千玉刚刚吧啦吧啦了一大堆,最后结束语是“重点是,我觉得范先生的字很好”。宿衷就觉得既然有“重点”,他就抓重点:“小玉喜欢这幅书法作品。” 于是,宿衷主动地将这一幅字买了回家。 辛千玉回家发现白墙壁上就挂着明晃晃的一幅《白头吟》,也是惊呆了。宿衷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覆水再收岂满杯”这几个大字都刚好悬在头顶上,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辛千玉疑惑:“你为什么要买这幅字?” 宿衷也疑惑:“你不是喜欢这幅字吗?” “……是、是也没错……”辛千玉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这对“尚未复合”的夫夫家里就挂着一幅“覆水难收”的字。 辛千玉看来看去觉得不太对劲,但宿衷却不这么觉得,还经常端详这幅字,认真摸索,看看这幅字到底妙在哪里,能让辛千玉那么赞许。 不仅如此,宿衷还买了一套文房四宝,放在书房里练习书法,临摹范先生的字。 辛千玉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满眼的“覆水再收岂满杯”“人心不如草”“阿娇正忌妒”就觉得脑壳疼。 宿衷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帖又一帖,看得辛千玉哭笑不得。 宿衷还问他:“你觉得我的字写得怎么样?” 辛千玉便凝神细看,点头道:“写得不错啊!你以前练过?” “小时候学过,但许久不写,有些生疏了。”宿衷答道,“不过既然小玉喜欢书法,我会努力练习的。” 辛千玉见宿衷这么用功,也不好意思跟宿衷说“你重点抓错了”。 宿衷抬起头,说:“哦,还有,查老爷子的账号的事情有眉目了。” 辛千玉立即来了精神,问道:“那个是他的‘神秘账户’吗?” 之前,他们通过安羽生获得了一个老爷子的打款账户。然而,那个账户并不是老爷子的名下的,很难关联到老爷子本人。所以,宿衷托专业人士查探,查到这个账户在打钱给安羽生之前,先收了一笔钱,那笔钱是从另一个账户转来的,而另一个账户又和一个海外账户有往来,那个海外账户又跟另一个海外账户有往来……就是这样剥洋葱似的,终于查到了一个开在瑞士银行的账户。 “那个账户在瑞士银行?”辛千玉顿感棘手,“那就难办了。” 有句俗语说:“全世界所有的钱只要追到瑞士银行就没了。” 瑞士银行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有效地保护着流进去的资产——就算是不法资产也是一样。比如纳粹抢的犹太人的钱就放在瑞士银行,犹太人却无法追讨回来。这使瑞士银行成了各国政要名流及黑帮藏匿离岸资金和不义之财的避风港。他们的态度就是“客户至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查客户的账”。虽然现在迫于压力,瑞士银行愿意勉勉强强地配合警方,但也仅限于比较严重的犯罪。 “……我就知道,狐狸尾巴不是那么好抓的。”辛千玉咬咬牙。 宿衷却说:“这其实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辛千玉反问。 宿衷答道:“正常人把资金往来搞得那么复杂。老爷子这么藏头露尾,恰恰证明了你的猜想是对的,他确实有问题。” “谁不知道他有问题?”辛千玉叹了口气,“但没有证据怎么办?” 宿衷又说:“老爷子是金融专业的吗?你觉得他的金融知识怎么样?” “嗯……”辛千玉顿了顿,“不怎么样……” 宿衷点头,说:“既然如此,凭他自己肯定办不成这个的,必然是有专业顾问帮忙,我们先找到那个人,其他就好办了。” 辛千玉听宿衷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一下也茅塞顿开:“你说的是啊!” “处理金钱的人,一定是身边的信重的人。”宿衷道,“从这一点上来,排查的范围就很窄,很容易找到‘嫌疑人’。” 辛千玉看着宿衷,连连点头:看来只要不是谈恋爱,宿衷的分析能力还是真靠谱的。 如果要排查这个…… 辛千玉和宿衷都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已经套现走人了的cfo。 cfo听说宿衷有事找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说自己不在本地,让他们自己过来见面。 辛千玉和宿衷拾掇拾掇就出发了。 cfo所在的地方离本市也不远,是在邻市远郊的一处庄园。庄园是从前富贵人家建的,颇为古色古香。cfo现在供职的公司想要买下这处庄园,这这儿改造成假日酒店,因此,cfo也跟随团队过来考察了。 庄园依山傍水,砖木石结构,配精致的人工山水园林,但因为荒颓已久,看起来有些萧条,人工湖水也都干涸,草木凋敝。 辛千玉环视四周,说:“这个地方还挺没意思的。” cfo说:“还在没想怎么改造呢……要是和庄园的主人价格谈不拢,可能就不买下来了。毕竟,这儿地方偏僻,条件不好,庄园主人还想高价出手。” 辛千玉点点头,说:“确实不太值。” 言语间,cfo又带着辛千玉和宿衷拐了个弯,走进另一处长廊。辛千玉抬眸一看,见前侧有一堵月洞门,洞门两旁,粉墙黛瓦,探出一丛纤绿幽竹,中有茂密的桂花树半遮半掩,隐约可见淡雅山茶。辛千玉不觉驻足望了望,又走进月洞门,终于看清内里乾坤,可见草木虽然没有好好修剪,却还颇具意趣,配着一道小桥通往外头,一座小屋隐约黄昏,别具风情。 辛千玉道:“这个小花园倒有点儿意思,是我的话就会买这个。” cfo笑道:“这儿是庄园主人偶尔会住、或者拿来会客的地方,所以打理得比较好。” 宿衷打量一阵,说:“这儿好。” “你也懂这个?”cfo讶异,“你觉得这儿哪里好?” 宿衷答:“小玉觉得好。” “……”cfo真无语。 cfo将二人带到自己留宿的客舍,开了窗请二人坐下,一面嫌弃地说:“这儿真的太破旧了。你看窗棂都掉漆了……” 辛千玉却说:“旧也有旧的风味。像是有些奢侈品还故意做旧来卖呢。” 说着,辛千玉透过着掉漆的窗棂看向刚刚经过的小花园,能见花叶姿态斜趣横生,只说:“从这儿看那个花园也好看。” cfo说:“是吗?我从前都没留意。” 辛千玉左顾右盼说:“这个花园是真好,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美。” 宿衷说:“就像小玉一样?” 听到宿衷这么说,辛千玉心一跳,却看着宿衷那张俊脸,说:“像你一样。” cfo:你们是来调查的,还是来调情的? 辛千玉这才问起cfo:“你在玉琢管财务的时候,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有。”cfo说,“不过每个企业都会有些财务上的猫腻的,这样说起来,也不算是‘特殊’了。” “有什么猫腻?”辛千玉问道。 cfo笑:“你这当过ceo又当过董事的,也不知道吗?” 辛千玉笑道:“你也知道我这方面不如您专业啊。” cfo一下受用无比,也笑道:“他们内部人在财务方面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所以我当cfo,才让他们那么抵触。不过,账目到我手上的时候是平的,太大的问题也没有,我将这个交给审计了,审计那边也通过了。不过我走了之后,以前老爷子很信任的财务又上岗了,我猜测他们很可能会故态复萌。” 辛千玉点头,说:“依你所见,他们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还能有什么?”cfo说,“就是偷税漏税呗!” 辛千玉说:“这个要怎么查呢?” cfo道:“拿到内部的账目就行了。” “内部的账目啊……” “对,就是他们自己的账,而不是上市公司公开的账目。” “这个也太难了吧!”辛千玉说,“一定是藏着的。” cfo却说:“你不是他们自家人吗?肯定有办法的。” 辛千玉笑道:“你见过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cfo说:“我做这行的,每天都见。” 辛千玉心念数转,说:“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可以帮我。” 宿衷问:“是您母亲?” “她?她可不行。”辛千玉摇摇头,“且别说老爷子现在对她很防备,就是从前,她也不怎么上班,根本接触不到这么机密的东西。” 宿衷点头。 cfo说:“那你打算找谁?” 辛千玉说:“我的好表姐辛斯穆。她在集团总理事务多年,她父亲又经常帮老爷子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加之,她是个细心聪明的人。我们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能拿得到。” cfo大惊:“辛斯穆?她会帮你?她和你不是敌人吗?” “她不是。”辛千玉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们曾经存在竞争关系,但我们从来不是敌人。”说着,辛千玉俏皮一笑:“更别提,她亲爸现在还捏在我手上呢。” 辛舅父被老爷子授意去造谣诽谤辛千玉,被辛千玉反过来起诉,现在正焦头烂额呢。辛斯穆也曾找辛千玉求情,希望辛千玉和辛舅父和解。辛千玉其实也没想过要告倒辛舅父——这对他而言好处其实不大。辛千玉要的,就是一个能够拿捏对方的把柄而已。 辛千玉打电话约辛斯穆见面,并未在电话里说明目的。 如果说老爷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让他也学会了谨慎。 他可不会留下话柄,尽管辛千玉含糊其词,但辛斯穆却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实际上,辛斯穆并非老爷子忠诚的狗,她对辛千玉的提议感兴趣,并且欣然赴约。 辛千玉和辛斯穆约在私人会所见面,而且是前后脚来、前后脚走,订的还不是同一个包厢,跟特务接头一样低调保密。 辛千玉和辛斯穆做好交接后,便回到自己的公寓,见见自家男人。 彼时,宿衷正在书房练字,看到辛千玉进屋,他便将毛笔搁下,拿起宣纸吹了吹,问道:“你觉得我这字练得怎样?” 辛千玉看见字迹,十分惊讶:“你这进步也太神速了吧!” 宿衷说:“因为我很聪明。” “……”辛千玉真无语,大概只有宿衷这样的人才会一脸淡漠地说出炫耀的话。 宿衷确实是学习能力很强,而且有功底,努力加天赋,这书法很快就有模有样。 因为辛千玉说喜欢范先生的字,所以宿衷照着范先生的字帖临摹,已经学了个九成。 辛千玉笑道:“你再练下去,可以靠卖范先生的仿品吃饭了。” 宿衷一脸正直:“这是违法的。” 辛千玉“噗”的笑了,摇摇头,说:“这几天我在外头跑,你就一直在家练字?没干别的?” “有。”宿衷道,“但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辛千玉疑惑:“有什么不当说的?” 宿衷答:“因为惊喜不能提前说。” “……”辛千玉无奈一笑,“你现在已经说了。” 宿衷沉吟半晌,说:“好像是。” 辛千玉道:“那你索性全说了吧。”辛千玉一手搭在书桌,一手抚着宿衷那张百看不厌的帅脸:“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宿衷老实答道:“花园。” “花园?”辛千玉眉毛一挑,“什么花园?” 宿衷说:“庄园的花园。你不是说很好看,和我一样吗?cfo他们公司嫌贵不买了,所以我买了下来。” “……”辛千玉眼睛瞪大,“你买了?” 宿衷点头:“我买了。” 辛千玉震惊:想到自己说字画好,宿衷就买字画。自己说花园好,宿衷就买花园。 辛千玉吸取教训,以后决定少说自己喜欢什么,免得花钱。 宿衷从抽屉里拿出了交易合同和房契地契,递给了辛千玉。 辛千玉惶然接过:“这……你不是说买花园吗?怎么把地和庄园都买了?” 宿衷答:“他们说花园不单卖。” “……”居然还捆绑销售? 辛千玉默默看着宿衷。 宿衷疑惑:“你为什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 —— 辛老爷子原本在公司里正品茶,忽然听到秘书慌乱的脚步。 老爷子抬眸,看到秘书一脸焦急地说:“老爷子,税务局……” 听到“税务局”三个字,老爷子的眼神也变了变,但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稳住了情绪。 然而,#税务局约谈玉琢董事长# #玉琢逃税十亿#等字眼还是上了热门话题——这自然不乏辛千玉的推波助澜。 玉琢股价由此一落千丈。 老爷子离开税务局的时候,脸沉如水。 秘书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对老爷子说:“这、这怎么办……” 老爷子冷声说:“税务局那边居然有我们的账目,一定是出了内鬼!” “啊?怎么会……”秘书震惊了。 “能接触到账目的就那么几个人,查查就知道了。”老爷子脸色阴沉,“我也想知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确实,这个查起来很容易。 老爷子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辛斯穆接触过账目。但是,他很难相信这个乖孙女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便决定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十分纡尊降贵地打电话给她,叫她来本宅一趟。 然而,辛斯穆却淡淡说:“我抽不开身。如果您想见我的话,可以来xx会所。” 老爷子何曾听过辛斯穆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一时间血压又上来了,疑虑心也升到极点:真的是她!? “呵,你在忙什么?”老爷子冷道。 “我在和小玉打牌。”辛斯穆但笑道,“您一起?” 听到“小玉”两个字,老爷子的火气蹭的上来:“果然是你!!” 辛斯穆说:“那边叫我了,我先不说了。” 说完,辛斯穆就把电话挂了。 气得老爷子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他重重敲了两下拐杖,又打通了辛舅父的电话,上来就是质问的口气:“你养的好女儿!” 辛舅父答:“是挺好的!我们现在在打牌呢!您要不要一起!” 老爷子当即气得想叫救护车。 秘书顿时迷惑不解:“他们怎么会……” 这时候,辛千玉发来了一条信息:【老爷子,三缺一,来不来?】随后还附上一个定位地址。 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嘴上说着不去,但身体还是很诚实。 他让秘书驱车带他去了那处私人会所。 老爷子和秘书按照信息去到了包厢,推门果然看到了辛舅父、辛斯穆、辛千玉和一个侍应生在打牌。 看到老爷子来了,三位姓辛的后辈也不起来。 辛千玉手里扣着一张牌,笑道:“老爷子来了!”说着,辛千玉对坐在第四角的侍应生说:“还不起来?让老爷子坐。” 侍应生连忙起身,请老爷子入座。 老爷子冷哼一声,便坐了这个位置,目光冷冷扫过眼前的三个后辈,露出假笑:“怎么,一起打牌呢?” “是啊。”辛千玉说,“不过我们打的卫生麻将,不赌钱的。免得又有人拍照黑我。我可不想被人诬陷又赌又嫖!” 说着,辛千玉便笑起来。 辛舅父也尴尬地赔笑。 老爷子也笑:“你们倒是好,从前还水火不容,现在都能坐一起打牌了。” 辛千玉便道:“对啊。老爷子常说的嘛,一家人最紧要和和气气。我们都听话的。自然要团结。” 老爷子被刺了这一句,十分不自在,语气也冷了:“你说的一家人团结,就是自己人害自己人?玉琢的账目拿出去,伤害的还不是家族的利益吗?” 辛千玉也笑了:“都不知道老爷子在说什么,什么账目啊?玉琢是上市企业,账目不都是公开的吗?” 老爷子咬紧后槽牙,冷冷笑道:“好,你们该不会以为这就能打倒我吧?” 辛斯穆还是那副优雅女士的样子,还替老爷子斟茶,说:“我们没有这样的意思,老爷子不要生气,喝杯茶消消火。” 老爷子怒视辛斯穆:“集团67%股权都在我手上,你站在他身边能拿到什么好处?” 辛斯穆对老爷子也是隐忍已久,便也一笑:“集团67%股权都在您手上,我在您身边能拿到什么好处?” 老爷子一时语塞,半晌说:“我的以后还不是你的?” 辛斯穆道:“您应该也和小玉说过一样的话吧?” “……”老爷子被说中了,羞恼成怒,“你们以为这样能辖制我?别做梦!现在不过是逃税罢了,我把税补上,一样没事!” 说完,老爷子拂袖而去,留下一个狂怒而沧桑的背影。 秘书紧跟着老爷子出去,一时没了主意,只问:“董事长,现在该怎么办?” 老爷子冷道:“还能怎么办?先补缴,不然,你想坐牢?” “哦,是的、是的……” 偷税漏税的事情可大可少,但一般来说,只要及时补缴、并交罚款,还是能免于牢狱之灾的。 现在税务局掌握了非常翔实的证据,老爷子无法抵赖,就只能补缴了。 秘书却道:“这罚款数额很大啊,集团的现金流估计……”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为了公司着想,免不得动用我的‘棺材本’了。” 秘书知道,老爷子所谓的“棺材本”是真的很大一本,如果说一般老人家的“棺材本”够用来订做棺材,那辛老爷子的“棺材本”就够用来订做金字塔。 老爷子在瑞士银行那儿存了很大一笔钱——里面到底有多少,连身为“天子近臣”的秘书也说不清楚。 老爷子从海外账户调款进来,迅速补缴了税款。 因为老爷子及时补缴了税款并交了罚款,所以玉琢集团只是受到了行政处罚。 尽管如此,老爷子还是脱了一层皮。 他这口气咽不下,自然要撒出去的。 辛千玉现在已经不算玉琢的人了,老爷子一时奈何不了他,便将矛头指向辛舅父和辛斯穆。他雷厉风行,将二人逐出集团以及信托基金。 不过,辛斯穆一早料到老爷子会这么做了,情绪很稳定,只是要求老爷子按照法律赔偿她:“用人单位提出解除劳动关系,是需要支付经济补偿或赔偿金的。” 辛斯穆是集团总裁,收入极高,按照这个标准赔偿工资,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老爷子咬牙切齿:“你拿了这笔钱,以后就别回来!” 辛斯穆微笑道:“不是我拿钱,是您赔钱。这笔钱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法律规定如此。” “…………”老爷子从没想到这个文静贤淑的辛斯穆也有这么扎心的时刻,气得要死,但也无可奈何。 他注重面子,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又闹上新闻,被诟病苛待子孙。 老爷子又指着辛舅父:“你是我的儿子,多年来我待你如何?而辛千玉呢?辛千玉有敬过你一天吗?你跟他走了,能有什么好处?” 辛舅父被老爷子欺压已久,确实无法像辛斯穆那样硬气,只缩头缩脑地说:“可是……爸,你对我也还好啊……” 老爷子气得白眼都要翻过去了。 说实话,辛舅父一直孝敬老爷子,也不是处于孺慕之情。毕竟,老爷子对他也没什么慈父心肠。辛舅父被老爷子指使去抹黑辛千玉,结果出了事,老爷子往后一缩,将辛舅父推出来挡枪,已经让辛舅父非常心寒了。更别说,老爷子对辛舅父一向不是很尊重,辛舅父不可能全然没怨气。 之前,只是辛舅父无权无势,只有靠老爷子赏口饭吃,才那么听话。 现在有了依仗,辛舅父当然就不一样了。 老爷子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放缓声调说:“辛千玉以前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没想过吗?他只是利用你们啊!等榨干了你们的利用价值,就会把你们一脚踢开!” “可是……”辛舅父咽了咽,不敢说后半句:你对我们不也是这样吗?起码辛千玉给的钱能实实在在到我手里,您开的都是空头支票,什么“我的以后就是你的”,简直就是吊一块萝卜在我面前嘛。 辛千玉不但撤诉,还给辛舅父一笔钱,辛舅父现在当然就向着他了。 老爷子看着自己身边孝敬的子子孙孙一个个的离开了,实在是捶胸顿足,只说:“世风日下!现在的人都不重孝道、目无尊长!” 就在这时候,秘书敲门说:“老爷子,辛千玉上门了。” 老爷子瞥了辛斯穆和辛舅父一眼,端好架子,说:“让他等着。” 老爷子不知道辛千玉是什么来意,但估计来者不善,便打算晾着辛千玉,让他等上一个多小时,好压一下他的气焰。 秘书却焦急地说:“他说,您不马上见他,他就向银监会举报您。” “!”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一咬牙,“让他进来!” 辛千玉施施然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站在旁侧的辛斯穆父女,笑道:“你们也在啊,还真巧。” 辛舅父尴尬一笑,而辛斯穆则自然得多:“我也算着你差不多该来了。” 听到辛斯穆这么说,辛老爷子脸色大变:“你们串通了?!” “别这么说。”辛千玉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我只是来提醒您一件事的。” “什么事?”辛老爷子冷声说。 辛千玉拿出手机,给老爷子发了一封信息:“您看。” 老爷子皱眉,拿起手机,却见辛千玉发来了一份银行转账记录,是账号a转到账号b转到账号c最后转到了玉琢的账户上。 老爷子手心发汗,脸上却淡淡的:“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转了好几手,但还是能查到,您拿来补缴税款的钱是从一个瑞士银行账户上来的。”辛千玉说。 “那又如何?”老爷子冷道,“个人开瑞士银行账户是合法的。” “当然。”辛千玉道,“账户本身是合法的,但敛财的手段就不一定的。” “你说什么!”老爷子厉声说道,打破了往日的镇定从容,也更凸显了他的心虚。 “我说什么?”辛千玉定定看着老爷子,“我说当年玉琢股价下跌,你马上趁低吸纳,是不是有这回事?” “怎么?这也犯法?”老爷子反问。 辛千玉笑道:“这当然不犯法,但犯法的是你利用内幕消息来进行交易。” “什么内幕消息?我不知道。”老爷子的声音更虚了。 辛千玉说:“你率先让辛舅父发文唱衰我和宿衷的婚姻,利用这个内幕消息来趁低吸纳,这就是犯法的。” 老爷子嘴硬地说:“我没有!” 辛千玉扭头望向辛舅父:“你有吗?” 辛舅父立即点头:“有啊、有啊。我可以作证。” 老爷子气得眼珠都要凸出来了:“你血口喷人!” 辛舅父不吭声了,但自觉地往辛千玉那边站了站。 老爷子心里郁闷,但面上保持镇定:“单靠他的片面之词,能够说明什么?” “确实不够,然而,你的瑞士银行账户却关联了一个证券账户。”辛千玉说,“这个证券账户多次在信息敏感期内进行操作,获利超过十亿。配合舅父这个人证,算不算人证物证俱在?” 老爷子脸色涨红。 辛千玉索性将这些证据的截图全部通过手机发给老爷子。 老爷子手心的机子一直颤动,他的肌肉也跟着颤抖,恐惧袭上他的心头。 他立即变得软弱:“小玉,你该不会想要送外公进去坐牢吧?” 这一声“小玉”“外公”,无法触动辛千玉的孺慕之情。不过,却能大大取悦辛千玉。 因为辛千玉知道自己将这位曾经如泰山一般的存在打倒了,这样的成就感使他无比畅快。 辛千玉笑道:“当然不会啦,外公,都是一家人嘛!我说什么来着,一家人,最紧要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嘛。” 老爷子恍惚看着辛千玉,哆嗦着嘴唇:“你、你想要什么?” 辛千玉道:“你那67%股权可是不义之财呢,我受累替您收着吧。” “!”老爷子瞪大眼睛,眼白布满血丝,“你、你!” “放心,我可不会像您这么绝,我是不会将你踢出信托的。”辛千玉抄着手说,“从此以后,你还是能够定期支取零花钱,养老不成问题。” 老爷子哆嗦着嘴唇,指着辛千玉:“你、你这是要逼死我?!” “没这个意思。我也不逼您,你自己选——”辛千玉站起来,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选项:一,我把这些证据移交证监会,您在牢里养老;二,我们当无事发生,您每个月拿五十万退休金,在您最喜欢的本宅养老。” 说完,辛千玉摆摆手:“我先走了,给你24小时,自己考虑吧。” 老爷子颓然跌坐在沙发上,看着辛千玉摇曳这步子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老爷子指着辛斯穆:“辛千玉当家,你、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辛斯穆淡然说:“他说过了,他不喜欢当教育掌门人,所以,他保留30%的股权,剩下的全部交给我。而且,他只控股不参与管理,并会让我代持他的股份,我可以当玉琢掌门人。我从此在集团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老爷子瞪大眼睛:“你信他?” “我信他多过信您。”辛斯穆淡笑着回答。 辛千玉处理完玉琢集团的事情后,便给宿衷发信息:“搞定了。” 宿衷回复:“我知道你可以。” 辛千玉笑答:“没有你也办不成。” 宿衷回复:“你现在有空吗?” 辛千玉答:“非常有空。” 宿衷回复:“去楼顶。” 辛千玉将手机放进口袋,款步上了楼顶,但见一辆直升机从天而降。 “搞这玩意儿。”辛千玉一边笑着一边骂,“浪费钱了吧。” 直升机停下,宿衷却不在直升机内。 宿衷短信发来:“我在新家等你。” “新家?”辛千玉皱眉,“该不是那个庄园吧?” “是的。”宿衷回复。 辛千玉笑了:怪不得要坐直升机。 直升机很快把辛千玉载到了庄园上空。 在辛千玉料理玉琢集团的时候,宿衷也没闲着,一直在改造庄园,让整个庄园焕然一新。 从半空中看去,庄园姹紫嫣红,原墙外还凿了一条人工溪流,环绕整个庄子,在日光下水光粼粼,十分动人。 辛千玉从湖边而下,见宿衷一身正装等候。 辛千玉心想:又要求婚? 宿衷先一步上来扶住辛千玉,说:“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辛千玉眨眨眼问道。 “这条人工河。”宿衷指着散发着柔和光华的河流。 “怎么了?”辛千玉问。 “‘东流不作西归水,覆水再收岂满杯’。”宿衷忽而念道,“这条河是回流的,即便是往东流,也会西归。” 辛千玉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 辛千玉淡笑:“这是人工造作,有失天然啊。” 听到辛千玉这样评价,宿衷又耷拉下来:“你不喜欢?” 辛千玉俏皮一笑:“你看我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吗?” 宿衷大受鼓舞,又牵着辛千玉往前走,一边走到了那处辛千玉曾大加赞赏的小花园。 只见这小花园已经收拾得更加精美了,保留了辛千玉喜欢的茶花、竹子以及桂花树,添了几样雅致摆件。二人走入花园的雅舍里,见白墙上悬着一幅字,字迹和家里挂着的“东流不作西归水,覆水再收岂满杯”像了个十足十,但辛千玉就知道这其实是宿衷写的。 但见宿衷写的也是唐诗句子: “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 辛千玉噗的一笑:“这么冷门的诗句也亏你能找到。” 宿衷道:“百度一下很快的。” 辛千玉顿时语塞:这家伙真是浪漫杀手。 宿衷又推出一副精巧的装置,闪烁金属特有的光泽。 辛千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但见装置的左上端有一个杯子,宿衷往里头注满清水,并按下了开启键。杯子便往下倾覆,流入装置下侧沟渠,沟渠上有蒸汽装置,沟渠中的水冷凝成雾气,再次结成水珠,犹如下雨一边注入右下侧杯子。 辛千玉愕然,说:“你是让我看了个大气水循环?” “我让你看了一次‘覆水再收能满杯’的过程。”宿衷认真严肃地说。 辛千玉噗的笑了,说:“很好。很好。” 宿衷见辛千玉露出满意的笑容,心里也大受鼓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千玉,将注满水的杯子递给了辛千玉:“你愿意喝下这满杯的覆水吗?” 辛千玉正感动着,宿衷又说:“仪器全部消毒,水符合饮用标准。” “……”辛千玉再次感叹:我找了个什么浪漫杀手! 然而,辛千玉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因为他竟然还能被感动,还能觉得这样的宿衷很可爱。 他笑着点头,接过了这一杯水,晃了晃,果然听到叮当作响——杯子底部放着一枚晶莹男士戒指。素雅的白金戒圈刚好的辛千玉无名指的尺寸,流畅的曲线和美丽的轮廓彰显高雅,背面镌刻着辛千玉和宿衷的名字缩写,正面缀满白钻,钻石清透无瑕,像宿衷给他的一颗心。 “我愿意。”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陪伴我一同见证了小玉和衷哥覆水重收的历程。有缘的话希望在下一本《在英国贵族学校当绿茶》遇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