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嘉年华》作者：猛猪出闸
　　文案：
　　高止是个不太霸道的总裁，家中坐拥一座主题乐园。
　　表面，西装革履大长腿，深沉冷酷万人迷。
　　实际，母胎单身死宅男，一见女人就耳鸣。
　　上帝关了门又锁死窗，恐女就算了，还深度恐同，眼看就要孤独终老。
　　最近，他迷上一位舞姿婀娜的女主播：墨发雪肤杨柳腰，翩若惊鸿比洛神。
　　送出无数精神关怀和物质大火箭后，终于成功面基，牵了小手，迈出恋爱第一步。
　　偶然间，他发现此人竟是乐园动物区的兽医温一笑！前胸后背一般平，抽烟喝酒还纹身！
　　沉郁寡言，没事儿就搂着羊驼发呆。
　　高止七窍生烟：尼玛网骗，把大火箭给老子吐出来！钱都花了？那就拿你自己抵债！
　　于此同时，高止的弟弟，自封北半球第一浪子的高风，却鬼迷心窍看上了温一笑那浑身腱子肉的傻兄弟，拼命倒贴。
　　人家折气球，他排队十次要了十个；
　　人家在海盗船下跳舞，他坐到吐也要看；
　　人家穿玩偶服，他搞个情侣款……

　　主CP：霸总高止x闷骚兽医温一笑
　　副CP：憨憨温千里（是真憨）x妖孽高风
　　沙雕与狗血齐飞，温暖共荒诞一色。
　　PS：受不是性别认知障碍，是为补贴家用而女装。


第1章 这个主播有点美
　　让万物复苏的是春，让人复苏的是爱情。这个季节，动物在彼此呼唤，人类在互相试探。
　　坐在高止对面的女孩，使用餐具的方式很优雅，声音也婉转动听。
　　“塞纳河的右岸是繁华，左岸是优雅。坐在双叟咖啡馆里，我会感觉自己拥抱了整个巴黎。”
　　高止忽然想到，游乐园里的草食动物散养区，羊驼和鹿都开始出双入对，而他还停留在相亲的阶段。
　　淡雅香水味和温婉嗓音密不透风地裹过来，他身体里的核反应堆开始发生作用，耳蜗处像有个坏掉的收音机，滋滋啦啦的响。
　　眼前皓腕如雪，玉手微动，优雅地擦掉留在杯沿的口红印。女孩笑了笑，将秀发掖在耳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高总，你热啊？要不要点杯冷饮？”她贴心地问。
　　“不热，不用，谢谢。”高止英气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便秘似的微笑，不停用纸巾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
　　“啊，呵呵，”女孩娇笑一声，“你脑门上沾了一点纸屑。”她婀娜起身，绕到高止身边，玉指一扫，将其拂去，嘴里还“咻”地配音。
　　“呃！”高止倒吸一口冷气，触电般浑身一震，死死盯着她。
　　“怎么了？”
　　“为什么要‘咻’一下？”
　　“嗯……我只是觉得，会比较可爱。”
　　“请你坐回去。”
　　女孩被凌厉的目光逼退，略感委屈地嘟起嘴，坐回位子。高止则在桌下飞速运指，给秘书发信息：三分钟后打电话给我。
　　默然片刻，女孩犹豫着开口：“我知道，你不缺女人——”
　　“我缺，不然我就不用相亲了。”
　　在对方被噎得无话可说之际，手机适时响起。
　　“高总，公司有个紧急情况，羊驼跑出来了！”高止故意开着免提，让女孩听到，道歉结账后落荒而逃，再次半途而废。
　　狼狈地逃回家，他飞速脱下西装，冲进浴室，洗去周身浮动的暗香。
　　这是一间开阔的大平层，大量冷素色调，构成极简主义性冷淡装修风格。高止换上宽松的t恤和家居裤，从冰箱取出减脂沙拉，走向次卧。
　　中途，他忍不住折回去，手里多了一瓶无糖快乐水。
　　推开次卧房门的一瞬间，烦乱瞬间消弭无踪。此地别有洞天，《生化危机》窗帘，整面墙的漫画书缤纷排列，对面则是海量游戏海报和动漫挂画。多层置物架上，林立着几百款各大厂商的正版游戏周边和手办模型。
　　房间正中，铺着一块圆形地毯，图案是《攻壳机动队》。上置游戏椅和让游戏迷眼红的超级配置电脑，高止花了近20万，亲手组装而成。
　　他左手叉起沙拉，右手操作鼠标，如往常一样登录直播网站。不久前，他喜欢的游戏主播跳槽至这个新平台，他便追随而来。
　　直播间在重播先前的内容，公告中写道：家里有事，今日无法按时上播，望观众老爷们海涵。
　　高止便在网站中闲逛，随意点开才艺区的直播。
　　“你们的初恋都发生在什么时候？其实初恋有两种不同的定义，一是初次心动，二是初次恋爱。大家初次心动的年龄应该都差不多吧……什么？幼儿园？可以啊你们……一首会让人想起初恋的老歌送给大家，《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高止脊梁骨发麻，又开始冒冷汗，迅速点击x退出直播间。
　　一听到女孩子们千娇百媚的声音，脑中就像有人在用指甲挠黑板。连看动漫和欢乐小电影都要静音，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宅男直男吧。
　　只看缩略图，这些多才多艺的妹子们全都长得差不多，有一个标题很是清纯不做作：聊天倒不如跳舞。
　　女主播名叫笑笑，背景是水墨风的窗帘布，正在跳古典舞。她头发不长，梳个简单可爱的半丸子头，其余发丝柔顺地垂在颈边，随舞姿摇曳。
　　淡粉飘逸纱衣裹住不盈一握的纤腰，配白色沙质阔腿裤。衣着极为保守，唯一叫人心猿意马的，是那双洁白的赤足。
　　高止将画面切成全屏，边吃夜宵边看。和他一样的观众大概有几百个，偶尔有人送小礼物。有的弹幕很猥琐：领子低一寸，热度涨一万；长得挺漂亮裹这么严实干嘛；我喜欢你的脚；可爱，想太阳。
　　高止蹙眉，将这些污言秽语通通举报，发弹幕道：看就好好看，有点素质。
　　——我花钱看跳舞怎么就不能点评了。
　　——直播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
　　高止反驳：要点评也说点有技术含量的，别总拿人家衣服说事。
　　此时，一曲结束，“笑笑”坐回电脑前喝水休息，高止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寡淡中透着风情，一双大而有神的眼，冷冷清清，像前两年很火的星空棒棒糖，天真又脆弱。在恬淡妆容和美颜效果下，惊为天人。
　　她先是感谢了送礼物的观众，随后说：“大家不要在弹幕里吵架，我去换身衣服。”她话很少，简直惜字如金，正合高止心意。
　　再次出现在镜头中时，是一袭黑色练功服。四肢修长，柔美灵动，宛如午夜出没于森林中的精灵。
　　高止发现观众数量有所降低，大概是因为他和别人在弹幕中吵架。他心中略感愧疚，随手送出几根超级荧光棒，每个100块。
　　又一曲舞毕，“笑笑”回到电脑前。她气息未定，淡色唇瓣微微张开喘息着，挺翘鼻尖上蒙着层细细的汗珠，一缕青丝粘在颈边，于无声中撩人心魄。
　　高止低头看看盘中淡而无味的蔬菜鸡胸沙拉，感觉特别香。
　　她显然是头一次收到大手笔打赏，微微睁大双眼，短暂的愕然后说道：“谢谢高山仰止哥哥的超级荧光棒，今天就跳到这里啦，如果你想看什么舞蹈，可以留言告诉我哦。”
　　随后，她微微歪头，抬起手模拟猫爪，摆出腼腆而可爱的告别姿势。高止瞬间就被击中，感觉有颗子弹射入心脏，心形的。不过，她的声音有些特别，像是声卡出了问题。
　　直播间暗下去，高止意犹未尽，感觉沙拉又不香了。他点开“笑笑”的视频专栏，其中有以往的录播。他从第一期开始看起，越看越觉得不错。这样人美话不多，还身怀绝技的女孩已经很稀缺了。
　　他在直播间留言道：你跳得真好！下次，跳民族舞吧！
　　下集预告：
　　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
　　（s：这篇真的蛮沙雕的，因为最近压力大，就沙雕一下来释放，吼吼吼。）


第2章 土豪总在刷礼物
　　——好呀，谢谢你的喜欢。
　　回复留言后，温一笑查看今日收入，因遇到贵客还算可观。次卧传来轻微的鼾声，弟弟睡得正沉。他洗掉满身汗水躺在床上，很快也睡着了。
　　清晨7点，他准时被闹钟唤醒。卫生间传来水声，似乎是在洗东西。他趿拉着拖鞋，边驱散睡意边去看弟弟在做什么，原来是洗内裤。
　　“哦，你醒了哥。”看见他，温千里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我梦见火山喷发，岩浆流得到处都是，早上醒来发现内裤湿了。对了，我煎了十个荷包蛋。”
　　“我两个就够了。”
　　吃过早餐，温一笑面对穿衣镜梳理头发，让它们随意散在脸侧，而后戴上没有度数的眼镜。
　　他的粗框眼镜呆板至极，仿佛买于建国初期，清俊容貌被大面积遮盖。配合发型，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古怪且无趣，却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7:30，兄弟俩出门走向地铁站，换乘两次。8:30走出终点站，可以看到风格鲜明的路标：梦幻奇境主题乐园，直行300米。
　　“千里，你早餐吃八个荷包蛋会不会有点腻？”走向园区时，温一笑柔声问道。
　　“不会，和面包片、生菜、西红柿、沙拉酱一起吃就不会。”
　　“嗯……你也知道，员工食堂的午餐和晚餐，是10块钱随便吃的。你看可不可以，早上少吃一点，然后中午和晚上多吃呢。”
　　“我中午和晚上一直都吃很多。”
　　“算了，”温一笑拍着弟弟宽阔如山的肩膀，“就当我没说吧。”
　　“这句话好奇怪，明明都说了，为什么要当没说？如果你的愿望是我早上少吃，那我就少吃，减一半可以吗？”
　　“可以。”
　　“昨天，有个新来的女同事也跟我说了这句话：就当我没说吧。”
　　“那她之前说了什么？”弟弟阔步走着，温一笑要小跑才跟得上。
　　“在休息室里，她问我，可不可以坐在我腿上。可旁边全是空位子，当然不可以了，会压麻的。”
　　温一笑捂住嘴，哑然失笑。
　　乐园到了，色彩丰富的正门极为宽阔，造型奇异梦幻，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就像会出现在梦里的建筑。他们与其他员工一道，拿出通行证，走员工通道入园、打卡，融入这个永远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
　　“好好工作啊，晚上见。”与弟弟告别后，温一笑步行前往“跃动草原”主题区。办公室位于该区域边缘，也是整座乐园边缘的一间木屋内，门牌字体很可爱：运营中心·运营部·动物管理处。
　　“早，刘哥。”走进木屋，温一笑小声打招呼。
　　“小温来了，早啊。”比他大几岁的同事刘源正在吸溜泡面。
　　等温一笑从更衣室出来，刘源正喝净最后一口面汤。他们开着小电瓶车，先前往“奇幻森林”主题区，查看那里的鹦鹉、浣熊、白孔雀和蓝孔雀，随后到“失落海域”的湖边问候天鹅，最后回到“跃动草原”查看散养的草食动物。
　　“欢欢肠炎还没好，拉稀，”刘源边说边在本上记录，“得给它送到单间去。”
　　金色晨光下，一头雌性梅花鹿，正懒洋洋地散步，明显较同伴虚弱。二人打开木栅栏，走进散养区，将它引入单间鹿舍禁食，喂了些痢特灵。
　　忙完这些，距离10:00开园还有半小时，他们跑着赶去晨会。刘源都要跑顺拐了，还是迟到2分钟。
　　过山车轨道冷冷反射着朝阳，设施旁的空地上，整齐地站着本区域运营人员。因为主要的动物在这里，所以动物管理处隶属于“跃动草原”。
　　“快站好，偏偏今天迟到。”平日一团和气的主管低声斥责，显得很紧张。
　　温一笑在队伍边缘站定，余光瞥见不远处矗立着一道被黑色西装包裹的高大身影。他听说总经理有时会随机空降，旁观晨会，工作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
　　普通男人三十未婚，会被称作大龄剩男。放在高止身上，就是黄金单身汉。其英俊与冷酷早已被女员工津津乐道无数遍，如果被人念叨要打喷嚏，恐怕全天都要处于震动模式。
　　“……下面，我来说一下游客部传达的昨日投诉情况，咳！”主管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一，散养区用于喂食的萝卜条供应不足；二，有人在游客身旁放屁……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值得大动干戈去调查，就算查了也没结果。我怀疑这人偷吃了提供给游客的萝卜条，那是喂动物的，不是喂人的！希望大家约束自己，齐心协力，将咱们跃动草原的投诉率降到最低……今天起我会随机抽调人手，去帮刘源他们切萝卜。”
　　温一笑敏感地觉察到，有道冷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把头垂得更低。高止离得挺远，却依然令人望而生畏，像个通了电的高压箱，无声压迫着一切。
　　晨会结束后，要跳舞，用于在开园前调动工作情绪。
　　“好好跳。”主管用唇语嘶喊，活泼醒脑的音乐声响起，是金钟国的《可爱》。在几十人群魔乱舞时，高止安静地离开了，骑自行车。
　　“原来西装配单车也能这么帅，我还以为会像吊丝似的。”
　　“主要是车好，如果是配二八大杠呢？”
　　“那也帅，复古的帅。”
　　散会后，两个女同事在窃窃私语，温一笑跟刘源赶回办公室切萝卜条，准备提供给游客。午休时，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他看见有头熊在朝自己招手，大概是弟弟。
　　他们的岗位是兽医，但也兼着饲养员的职责，一天时间基本就在打扫清洁、调配饲料、防疫、巡查中度过。似乎也没做什么，闭园的广播就响起来了。
　　“白天那头熊是你吧？”和弟弟在员工食堂碰面后，温一笑问。
　　温千里没说话，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去起身添饭。
　　————
　　若非为了这份兼职，温一笑是不会学化妆的。虽然他喜欢男人，但绝不是以女人的心态。
　　他左手夹烟，右手笨拙地挥舞腮红刷，端详镜中人，感觉像出殡烧的纸人，说不出的诡异，只好重新上妆。
　　刚上播，“高山仰止”就送了一连串的小礼物，还说：这套衣服好看。
　　他总是做不到像其他主播一样侃侃而谈，腼腆地摆弄着头发，轻声说：“谢谢大家的礼物，今天就跳傣族舞吧，跳得不好，大家随便看看。”
　　直播地点在客厅，以阳台窗帘为背景。弟弟正背靠沙发，坐在地上玩拼装模型，时而抬头欣赏他的舞姿，竖起大拇指为他加油。
　　“高山仰止”一直都在，每次他停下来喝水休息，都能看到对方又在破费。平台严禁主播阻止观众刷礼物，他只好委婉地说：“大家送些小礼物，我就很开心了。”
　　话音刚落，直播画面下起了流星雨。500块一回，被网友称为土豪之雨。他无措地玩着头发，想表现得可爱一些，让对方觉得物有所值。
　　“谢谢高山仰止哥哥的流星雨，大哥你、你在生活中肯定也是个特别、特别帅的人。”他腼腆地讨好着对方，甚至有点结巴。
　　直播结束，他收到私信。
　　高山仰止：你好，你有没有粉丝群？
　　笑笑：暂时还没有。
　　高山仰止：那能加个好友吗？
　　踌躇片刻，他给出了自己的微信小号。
　　下集预告：
　　直男的聊天方式（明天起还是晚十点更新~）


第3章 迈出网恋第一步
　　高止用小号添加了“笑笑”，三言两语的交流后，意外发现竟然同城。
　　“我之前很少看才艺类的直播，你舞跳得真好，是舞蹈专业？”
　　“自学的。”
　　“我看你挺小的，应该还在上大学吧？毕业了吗？”
　　“工作两年。”
　　面对他这种“贵客”，女孩依旧少言寡语，俗称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直播近两小时，说出口的话也就是其他主播两分钟的量，还不会卖萌发嗲。
　　但正是这份冷冷清清的疏离感，让她像含苞蓄蕊的梅，格外惹人怜爱。治疗异性恐惧症，就从网聊开始也不错，高止想。
　　“你喜欢玩游戏吗？”
　　“我一般，我弟喜欢。”
　　“他都玩哪类的？”
　　“不太费脑子那种。”
　　聊天过程中，都是高止在主导、提问，“笑笑”似乎对他一点也不好奇，这让他颇为失落。她还说，如果喜欢她的舞蹈，就送每个1块钱的棒棒糖吧，荧光棒和流星雨太贵了。
　　“送棒棒糖跟白嫖有什么区别。”发送这句话后，高止惊觉此语粗俗至极，飞速撤回，把“嫖”改“看”，又说：“一场舞剧，好位子还要上千呢，你值得这么多礼物。”
　　对方沉默了。
　　完了，一个“白嫖”把天聊死了！高止急忙上网查询，网聊时女生突然不再回复，是该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是开启新的？
　　手机震个不停，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的同时，迅速换掉身上松垮的龙猫图案家居服。离开次卧，锁好门后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从宅男变身精英。
　　几分钟后，他将外公迎进门。
　　“路过，上来看看。”
　　老爷子耄耋之年依旧清癯硬朗，委婉询问前两天的相亲情况后，说：“高风快回国了吧。”
　　“下个月，”高止走进厨房，“喝什么茶？”
　　“不喝，坐坐就走。你打算，让他干点什么？”
　　“先熟悉一阵，然后去营销中心吧。”
　　外公花白的眉头微微锁起，“哪个部门？他学设计的吧，就让他到企划部去做平面。”
　　“他说什么都没学会，连美图秀秀都不会。”
　　“在国外混好几年，浪费钱。”老人轻嗤一声，核桃皮似的皱纹间浮起不易觉察的轻蔑，“营销中心是公司核心，要是觉得他不行，就随便找个闲职，让他等着退休。”
　　送走外公，高止想继续整理与女孩聊天的思路，却发现“笑笑”在片刻前发来一个晚安表情。什么意思，要洗洗睡了？那就是今日份的聊天到此结束？
　　他继续上网搜索：女孩发来晚安表情后，是不是真的要睡了？该不该继续聊天？
　　网友的经验是no，他只好悻悻地回复了类似的表情。
　　————
　　自从加了好友，高止感觉终于迈出恋爱长征第一步，比被动相亲的感觉好得多。按照人生规划，他该在30岁成家，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主动选择，找个有才艺话不多的。
　　他不想在劳碌整天后，听塞纳河畔的咖啡馆故事。他想像个昏君一样，笑着看老婆跳舞。
　　每晚，他都会准时守候“笑笑”的曼妙舞姿，举报那些下流弹幕。起初，还会开着其他窗口看游戏直播，或者边打游戏边看，后来一心一意只看跳舞。
　　都说三十而立，属于他的爱情小花朵，终于要支棱起来了。
　　可是，尽管他出手阔绰，“笑笑”却从不主动找他聊天，也从没暗示他在线下送其他礼物，这让网恋陷入瓶颈。
　　“高总，您找我？”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甜美女孩走进来，是财务部的会计。
　　“是，请坐。”高止深眸一转，瞥向沙发，缓缓靠在椅背，“你去年刚毕业，对吧？我想咨询你几个问题，你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
　　女孩轻轻点头，双颊微红，坐得很直。
　　“最近喜欢哪个男明星？”
　　“张三。”
　　高止微微颔首，将张三记在心里，接着问：“你和你闺蜜，聊得最多的电视剧是？”
　　“《水浒传》。”
　　“嗯……这个似乎没什么参考价值。”他抄起一支签字笔，夹在修长有力的手指间转动，“你认为，哪几个口红品牌适合你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流行的色号？包呢？”
　　对方一时语塞，红着脸支吾。高止将笔扔回桌面，瞄了眼腕表，“这样，你去挑几支口红，几个包，1小时内将链接发到我工作邮箱。按照你的心动程度，从高至低排列。”
　　女孩双手在膝头握紧，局促而坦诚地嘟囔：“高总，我……我有男朋友了。”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给你买。”高止很赞赏她的诚实，微微一笑，“谢谢，去忙吧，算你加班1小时。”
　　收到链接后，他迫不及待点开“笑笑”的头像。
　　“在忙吗？”
　　“还好，在休息”
　　“认识快一个月了，我想送你点礼物，方便给我个地址吗？”
　　“不用，谢谢。”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
　　“好吧，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哈哈！”
　　对方沉默，高止连忙揭开谜底：“是口红和包。”
　　“谢谢你的心意，我平时不太用得到，真的。”
　　斡旋许久，“笑笑”坚决不肯透露地址。高止不得不切换思路：“最起码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隔了一会儿，她回复：“宠物店。”
　　“你喜欢动物？”
　　“对，我不喜欢人类。”
　　对方话中难得透露出重要信息，高止忙追问：“可人类也是动物吧？”
　　“人类是动物里最坏的。大自然里，弱肉强食皆为生存所需，而人总是没来由的作恶。你是做什么的？”
　　“你终于肯问我问题了，我在游乐园打工。”
　　“这样啊，我去忙了，晚上见哦。”
　　盯着那最后几个字，高止意犹未尽地挑起两道浓眉，透过办公室落地窗，俯瞰游人如织的乐园，仿佛登上热气球，整个人都飘忽起来。
　　下集预告：
　　那个兽医看起来好烦


第4章 这个兽医有点烦
　　高止关掉暑期和消夏节的活动策划案初稿，与营销总监电话谈了几句，仰头往眼中各挤两滴眼药水。
　　忽听门把手发出响动，一颗灰蓝色的脑袋探进来，薄唇微微嘟起，啪的一声，用口香糖吹了个泡泡。
　　这个发色，将它主人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剔透，帅气中夹杂三分邪气，耳朵和眉骨晶莹发亮，是耳钉和眉钉。上衣倒是正常，一件素色衬衫，不过两条长腿上裹着满是窟窿的牛仔裤，像丐帮生产的。
　　高止起身冲了杯咖啡，瞥他一眼，无奈道：“下次先敲门。”
　　“哦。”高风露出一个坏小孩似的微笑。
　　“头发染回来，耳朵和脸上的东西拿掉，下周去人力资源部报道，先实习。”
　　“别的地方用不用拿？”
　　“别的地方？”
　　高风笑着撩开衬衫，毫不在意地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肢，只见肚脐上方有枚小小的银色脐钉。
　　“随便，别被游客看到。”高止慢慢啜饮黑咖啡，目光从弟弟那过于前卫的腰间收回。以他的审美，完全无法欣赏，也难以理解。
　　“唉，倒时差好辛苦……”高风往沙发上一躺，抱怨起长途飞行有多累。可惜他哥丝毫不感兴趣，面朝落地窗喝完咖啡，从书柜下储物格翻出两套维修工的工作服，将其中一套抛印度飞饼似的砸在他脸上。
　　“我要去园区走一圈，你也跟着。”
　　“这衣服太丑了吧，像监狱服一样。”
　　下午倦意正盛时，在园区步行巡查，是高止的工作习惯。有时，他会穿便装扮作游客，今天则是维修工。
　　现代社会，纯粹的快乐是种稀缺品，但这里却时刻满溢着。
　　秘境雨林，奇幻森林，失落海域，狂野沙漠，跃动草原，未来都市。每个主题区都在播放用于烘托氛围的音乐，或神秘、或梦幻、或科幻，其中掺杂着取之不尽的笑声和尖叫声。
　　几种不同类型的过山车呼啸破空，空气中涌动着甜品、冰淇淋、爆米花的甜蜜气息和小吃的焦香。
　　路过失落海域时，高风看见海盗船附近有个帅哥在折气球，游客可排队免费领取。
　　此人如铁塔般高大威猛，身着印有骷髅头的海盗坎肩，头上裹着头巾，左眼戴眼罩，狂野又性感。
　　那些五彩缤纷的条形气球，不是用机器，而是用嘴吹。
　　健硕胸肌在布料下鼓动着，充满了丰沛的荷尔蒙与肺活量。线条刚毅的腮帮子稍一用力，那干瘪的气球，便咻地变成又长又粗的一条，整个过程极具视觉冲击力。
　　嘎吱嘎吱，条状气球经由健壮的手臂，被扭成各种形状。隆起的小麦色肌理，阳光俊郎的笑容，性感的喉结……
　　太n了，这乐园真他妈卧虎藏龙啊！
　　“等一下哥，我想要个气球。”高风舔舔嘴唇，双腿像开了自动驾驶，不由自主挪过去。
　　“在公司叫我高总。”
　　他翻个白眼，满怀期待地排在游客身后。终于轮到了，只见威猛帅哥双眼上下一扫，说道：“这是给游客的。”
　　“你就给我折一个，我想要个小猫咪。”
　　那人摇头，手上没停，嘎吱嘎吱折出个小猫咪，直接越过高风，递给排在他身后的小朋友。
　　后者低头瞧瞧身上的工作服，轻哼一声离开了，真是自讨没趣。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不只是游客，还是员工，要以员工的眼光来看。”高止俯身，随手捡起地上的食品包装袋，走向最近的垃圾桶，“企业规定第一条，任何岗位的员工，看到地面有垃圾，都必须捡起来。”
　　“哦。”
　　“我看你总换女朋友，国内观念保守，你先老实一段时间。就算交女朋友，也专心点，别让其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高风跟在哥哥身后，哼哼哈哈地答应着，还在回味那个海盗男。
　　高止深度恐同，他可不敢暴露性取向。要是被发现他不爱咪咪爱胸肌，估计会被喷死。为了掩人耳目，在英国留学期间，他时不时会发几张和不同女孩的合影，显得生活作风很差。
　　“这片草食动物散养区，也是后建的。”走到跃动草原，高止介绍道。
　　一片圈起来的草场中，羊驼和几种鹿在悠闲漫步，游客可以走蜿蜒其中的木制栈道，与温顺的动物们亲密接触、喂食。
　　“那人干嘛呢？”高风抬手一指，笑着说。
　　高止举目望去，只见有个人跪在角落的木栅栏边，搂着一只小羊驼，不知在做什么。
　　小家伙乖顺地跪伏在地，一人一驼隔着栅栏深情对视，探监似的。
　　高止快步走过去，听见那人在絮絮叨叨地讲故事。
　　“……你妈妈怀胎11月，才生下了你。人类的婴儿要近一年才能站立，而你出生后30分钟，就能站起来了哦。你的亲戚，80都在秘鲁，你们很顽强的，能忍受-20°c到30°c的温差，所以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的工作服略大，有点不合身，头发对男人来讲过于长了，令人望而生厌。若不是这身衣服，高止还以为游客里有精神病人。
　　“你在做什么？”高止在他身后站定。
　　那人浑身一震，微微扭过头，大半张脸都被头发和眼镜遮着。认出高止后，他低声细语答：“高总，它生病了，我陪它聊聊天。”
　　“它能听懂人话吗？”
　　“应该能吧。”
　　“那你能听懂它的叫声吗？”
　　“不能。”
　　“没法双向沟通，你们聊什么？你有同声传译吗？”
　　高止轻哼一声，转身阔步离开，继续巡查的同时给秘书发语音信息：“公司对员工发型没有规定吗？怎么有人总是披头散发，像要唱摇滚似的。”
　　上次晨会迟到，高止就对这个兽医的印象不太好，此刻更加厌烦。
　　很快，秘书回复道：“涉及到直接面对游客的岗位有规定，其他没有。”
　　高止厌恶地蹙眉，走出老远后回头，发现那人还在和羊驼你侬我侬呢。真是个奇葩……不过，既然员工手册里没提到，那怎么梳头发，是人家的自由。就算梳成羊驼那模样，他也不会管。
　　下集预告：
　　一个特立独行的憨憨


第5章 那个帅哥有点虎
　　“记得把头发染回来，有空看看与营销和管理有关的书。”
　　“嗯嗯，一会儿就染，马上就看，”陪哥哥巡查一圈后，高风忙不迭脱了暴丑的工作服，“我先走了啊。”
　　他换回破布似的牛仔裤，在乐园里随便买了几种小吃，又想起气球帅哥来，于是再次排队。到了跟前，对方认出他，直愣愣地盯着。
　　“现在我是游客，可以给我气球了吧？”高风往嘴里丢了一块盐酥鸡。
　　“还没下班。”
　　“那又怎么了？”
　　“你擅自离岗，这样不对。”
　　“我……我跟领导请假了。”
　　“你为了玩请假，也不对。”
　　“你有毛病吧？”高风英气的长眉微微挑起，压低声音凑近，“我没请假，我就擅离职守出来玩，你能怎样？”
　　对方不假思索，直白地说：“我会举报你，你的工作服，是工程设备部的。”
　　“你去啊，举报吧，我叫高风，你叫什么？”
　　“我叫温千里。”说完，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从裤袋中掏出手机瞄了一眼，随后继续吹气球、折气球，“请你让开，不要挡住后面的游客。”
　　高风嗤笑一声，挪到摊位后侧，轻轻撞了下他宽阔的肩膀，“哎，怎么不举报了，你认识我？”
　　“我27分钟后换岗，到时候我会举报你，现在我不可以用手机。”
　　高风惊诧地睁大双眼，一屁股坐在摊位后的路石上，“好，我等着你。”旋即开始玩手机游戏，不时瞥一眼温千里，感觉这人似乎哪里不太一样。率直？朴实？说不上来。
　　后者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专心工作。5点钟，其他“海盗”来换岗，“吃饭去吧千里，多吃点啊，今天周五，9点才下班呢。”
　　温千里正了正头巾，走向最近的员工休息室。中途有游客想合影，他便停下，摆出孔武有力的姿势。
　　“哎你不是要举报我吗？”高风拍拍屁股跟上去，这大个子步幅宽，几乎要小跑才能不掉队。
　　“对啊，我要举报你。”
　　温千里走进休息室，按照墙上贴着的通讯录，有板有眼地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电话。
　　“你好，我是社交娱乐事业部的温千里，我要检举工程设备部一个叫高风的在工作期间擅离职守，排队领气球……对，叫高风，头发颜色像恐龙……我们在失落海域的员工休息室。”
　　“哎呦我的天，哈哈哈，你怎么像块木头疙瘩似的，真逗……”高风凑近墙上的镜子抓弄头发，已经被气笑了。
　　温千里不知这笑从何而来，径自前往男更衣室，脱下工作服。后者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跟进来欣赏，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越来越亮。
　　眼前这身肌肉充满力量感，胸肌、腹肌、背肌紧实极了，甚至是有棱角的。宽广的肩膀像蛮牛的脊背，两条腿长而健壮。
　　“哇……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壮。”高风摸了摸自己的腹肌，估计要胖20斤才能练成这样。
　　“吃饭。”温千里套上常服，准备去吃饭。
　　“你以前是练体育的？”
　　“没练过。”
　　“那你上一份工作干嘛的？”
　　“超市卸货。”
　　走出休息室，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小跑着迎面赶来，是人资总监。温千里礼貌问好，对方笑容满面地说：“刚才是你打电话？是个误会，我已经和工程设备部了解过了，没事了，谢谢你啊千里。”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严肃地点点头。
　　“辛苦了，快去休息吧。”人资总监赞许地拍拍他后背，“干得不错。”
　　“李总，他是不是有点……”目送那逐渐远去，融入游客之中的高大背影，高风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是。”
　　“招聘的时候也太大意了吧，怎么把傻子都招进来了？”
　　“能为公司减税，咱们后勤还有不少残障人士……千里也不是很傻，怎么说呢，他只是很简单。”
　　人资总监还说，大家有烦心事，都喜欢向温千里倾吐，因为他看问题很简单，人送外号居委会主任。除了人缘好，他工作两年来，每年都是毫无争议的优秀员工。去年夏天雨水多，园区下水道淤堵，也是他通的。
　　“啊，不说他了。”总监话锋一转，和蔼可亲地笑道，“小风啊，按照高总的想法，你入职后，算是储备干部。”
　　“我知道，按规定来。”
　　“储备干部要先在基层轮岗一年，然后才去办公室。”
　　“要一年啊！”高风哀嚎，随后灵机一动，“那我想先去那傻大个的部门，叫什么，社交娱乐什么……”
　　社交娱乐事业部的员工，是那些在娱乐项目周围跳舞、为排队的游客讲脱口秀活跃气氛、身着玩偶服与游客互动拍照、为游客折气球的人。其中有几人是美术专业，免费为游客画速写；还有两位近景魔术师。
　　晨会上，部长简单介绍了一下高风。虽然没有特意强调，但员工基本都明白这个看起来不安分的年轻人和总经理的关系，除了一根筋的温千里。
　　他思维简单，无法往其他岗位发展，都是跳舞、演玩偶、折气球。这个月，他的岗位是折气球。
　　高风自己选了个工作，为游客画速写，摊位就在温千里的气球摊旁。他把头发染成灰黑色，耳钉和眉钉也摘掉了，虽然低调许多，却依旧带着几分坏小子的感觉。
　　空闲时，他为温千里画了一张像，兴致勃勃地递过去，问道：“怎么样？下次，我在更衣室给你画张不穿衣服的吧。”
　　“谢谢，不太好看。”温千里笑笑，将其折叠数次，揣进裤兜。
　　“你t懂不懂艺术——”罢了罢了，怎么能跟用来减税的沙雕生气呢？
　　高风白他一眼，负气地坐回速写摊旁，忽听其又说道：“你画画难看，不过你这个人倒是长得很好看。”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像一杯口感浓烈的牙买加朗姆酒。此酒以诗人johncrotty的名字命名，特点是瓶身有大写的jb商标，也被称为大jb酒。
　　“切，讨厌的直男，还挺会撩。”高风青春期就开始早恋，自负浪荡不羁，此刻竟因一句直白的赞美而面颊发热。
　　他听过无数好话、情话，唯一100确定真实的，竟是方才那句，因为它出自一个直来直去的傻瓜之口。
　　下集预告：
　　土豪提出面基，这可咋整


第6章 网友总是想面基
　　春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像入口即化的生巧克力，温柔甜蜜。
　　高风打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肩膀，继续为眼前这个福娃似的胖小子画像。
　　这孩子面部细节也忒简单了，真好画，两个大脸蛋子占了80……他放下铅笔，笑着将印有乐园logo的画纸递过去。
　　“哎呦真像，快谢谢哥哥。”孩子妈猛地怼了下儿子。
　　“不用客气，祝你们玩得愉快。”
　　游客走后，两条长腿停在眼前。高风抬眸，见哥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这种威严的目光，会叫人不由自主反省，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就算啥也没干，也忍不住想开展自我批评。
　　高止很英俊，尤其是在阳光下看，面部线条更加棱角分明，可就是太爱端着了。今天他穿便装巡查，头戴阳帽，还背着双肩包。只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和周围游客格格不入，倒像007在执行任务。
　　“高总，要画像吗？”
　　“不用，工作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挺有趣的。”
　　“好，加油。”高止点点头，快步离开，到不远处的餐车“微服私访”，查看各设施的排队情况、员工的工作状态。
　　逛完一圈，他坐在湖边的树桩形长椅上，连续给“笑笑”发了好几个笑话。
　　“在工作吗？笑笑，跟我聊会天，劳逸结合。”
　　“我发现你从来不主动跟我说话。”
　　“每天晚上都跳舞，会不会太累，要不你二四六跳吧。”
　　终于，笑笑回复了：“现在有点忙，等一下再跟你聊哦。”
　　高止便靠向椅背，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等笑笑忙完。十几只白天鹅结伴在水面游弋，洁白长颈和优雅身姿，让他想起网恋对象的舞姿。
　　忽然，一道古怪身影闯进视野，成功打破眼前的和谐美景。
　　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摇滚兽医温一笑，提着个小铁桶，不合身的工作服挂在身上晃荡着，湖畔微风拂起他随意披散的头发，咋看咋别扭。
　　高止蹙起眉，瞥了眼手机，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大概是和天鹅聊天吧，跟天鹅科普，它们是如何从蛋里孵出来的，顺便了解一下它们破壳前的居住环境。
　　只见温一笑将桶中的物体撒向湖面，似乎是鱼苗。高止想起，去年在运营部的年终总结中，看到了撒鱼苗维持湖中生态平衡什么的……他想到个绝佳的话题，连忙发给“笑笑”：我工作的地方有不少动物，想不想来看。
　　湖边，温一笑也掏出手机，边走边摆弄。忽然，水桶掉落，他一脚踩上，像马戏团走滚筒的狗熊似的，挣扎两秒后整个人跌进水中。
　　噗通——
　　高止愣了一下，随即将头埋在膝间爆笑。哈哈哈！让你上班时间玩手机！
　　湖水只有齐腰深，温一笑狼狈地爬上岸，引得不少游客来看热闹。
　　可是，一直到晚上，“笑笑”都没再回复过。
　　哪句话说得不对？不应该吧，笑话也都是绿色健康的，没有丝毫不良内容。
　　回家后，高止在网上搜索“恋爱教学”、“恋爱示范”，点开一系列韩剧剪辑，认真观摩起来。
　　——————
　　“老天保佑，阿门阿门，耶。”温一笑双手合十，祈祷完毕，郑重地将手机从米袋里取出，按下开机键。
　　屏幕沉默着，映出他苍白的脸。唉……明天再试试吧。
　　他借来弟弟的手机，又通过电脑登录微信，对“高山仰止”解释道：“我手机坏了，白天不能跟你聊天了，等我买到新手机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我送你一个吧。”
　　“不用，谢谢，我去准备直播啦。”
　　“好，等着看你跳舞。”
　　因为白天的落水事件，他浑身肌肉酸痛，头晕眼花，似乎发烧了。休息时，屏幕上流星雨落个不停，“高山仰止”连刷了10个，并说：“送你个新手机。”
　　“真的很感谢，今天我不太舒服，跳得不是很好，现在有点冒虚汗，可能要提前下播……”
　　温一笑满心愧疚地关掉摄像头，此时将近十点，弟弟已经洗漱完毕，正靠在次卧床头看漫画。
　　当闹钟的分针滑向12时，他像士兵听见熄灯号，迅速收起漫画，关灯卧倒。不到一分钟，呼吸就沉重起来。
　　没烦恼真好……温一笑倚在门旁看了会儿，帮弟弟关上门，自己也吃了药早早上床，将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忍着不适和“金主”聊天。
　　“不舒服就请假休息两天吧。”高山仰止说。
　　“睡一觉就好了，今天你送了我太多礼物，我真的不能收，等我买了新手机转给你。”
　　“我不会收的。”
　　“认识你之后，我总是很矛盾。”
　　“高山仰止”沉默了许久，让温一笑没来由的紧张。终于，对方说：“可以告诉我你工作的宠物店在哪里吗？”
　　温一笑明白这话蕴藏的意思，不知所措起来。他下地开窗，叼起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为节约开支，他一周只消耗一包烟，蓝盒的爱喜。如果是以男人的姿态，认识了这个男人该多好。“高山仰止”的温柔儒雅，刚好是他最心仪的那一款，猜得出来，经济实力也还不错。
　　“不方便就算了，没事。”对方说。
　　“让我想想吧。”
　　温一笑从没穿裙子出去过。
　　他并没有异装的爱好，穿女装跳舞，只是为了多一份收入。也没打算给自己贴上“大雕萌妹”这样的标签来火一把，因为他不擅交际，在小范围内，给那千八百个钢铁直男跳就行了。
　　他摸了摸自己并不明显的喉结，就算真的女装出门，一张嘴也会露馅。就算不说话，没露馅，也没有任何结果，只会越陷越深，沦为一个……大骗子，害人害己。
　　这天之后，他反复强调别再送那些土豪礼物，可荧光棒和流星雨，还是像搞特价批发似的，源源不断涌进直播间。
　　他忍不住问：“你在游乐园打工，工资很高吗？”
　　“还行。我光棍儿一个，没车贷房贷，没什么花销。”
　　“哪个游乐园？”
　　“你要来看我吗？”
　　“只是问问。”
　　“梦幻奇境，你知道吧？”
　　糟了糟了，是同事！
　　某位同事，每晚都在看他穿女装跳舞！
　　也不知是哪个部门的！
　　温一笑心跳加速，屏住呼吸，后背瞬间裹了层冷汗。肯定不是刘源，不然早被认出来了……况且刘源也没钱刷礼物……应该也不是跃动草原的运营人员。
　　整座乐园一千多员工，大概不会轻易被认出来吧。不行，万万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下集预告：
　　初次面基，高总能认出自己的员工吗？


第7章 初见面心慌意乱
　　“你工作的地方我知道，去过。”他回复道。
　　“再来玩的话找我，我带你走员工通道，能省门票。”
　　“这样好像不可以吧，你会被开除的，连补偿都没有。”温一笑还记得，高总在全公司大会上，把那张冰山脸的色温调到最低，说乐园的头条戒律就是员工通道严禁私带外来人员，谁敢犯，就相当于和尚犯了色戒。
　　如此严苛，但温一笑很赞同。
　　因为若不严加禁止，千名员工都徇私，收取好处带游客走员工通道，将会使公司蒙受巨大损失。
　　“你怎么知道？”对方问道。
　　“听说的，听说你们总经理很恐怖。”
　　“哈哈哈，恐怖？那我用员工优惠买特价票给你。”
　　温一笑不想再陷下去，却又不知不觉聊到很晚。自高中经历过苦涩的初恋后，他就没再谈过恋爱，说不孤单是假的。
　　可这种以单方面欺骗开始的心动，像漂泊在海面的孤独旅人，不停地喝海水止渴……
　　当“高山仰止”第二次提出，想到宠物店看看时，温一笑边告诉自己不可以，边忍不住联系了最铁的哥们郑韬。
　　在农大动物医学院读书时，他们是室友，对方经营着一间小小的宠物店，兼有宠物医院的功能。
　　他左脚知道，该后退了，右脚却又偏要向前。这种极端矛盾的感觉，简直要拉了胯，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
　　就见一次吧，他想，就当是断绝来往前的狂欢，然后坦白从宽，想办法把礼物钱还回去。
　　兽医岗位，每个月可以选择6天休息。约定好的那天，是个细雨霏霏的礼拜一，温一笑的心情也湿漉漉的。
　　此时是6月初，天已经很热。他拨弄着衣柜里几条用于直播的连衣裙，犹豫不决。
　　“哥，你今天约会？”温千里也休息，凑过来看他的裙子。
　　“嗯，就是那位总送我礼物的大哥。”
　　“你要穿裙子出去？”
　　“当然啦，他以为我是女的。”
　　“那他算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异性恋。”
　　“你要跟他谈恋爱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那你干嘛要跟他约会？”
　　温一笑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你知道，什么叫欲罢不能吗？我只是很想见见他。”
　　“我喜欢这件。”温千里指向其中一条。
　　弟弟直来直去的，堪称钛合金直男，应该错不了。他拎出那条浅绿色的桔梗裙，比量了一下，裙长过膝，中规中矩。
　　接下来，他化了淡妆，边朝镜子抿嘴唇，让豆沙色口红更均匀，边将头发扎成清爽的半丸子头，蹬上特意买来的平底凉鞋。他身高1，鞋底再平，也还是过于高挑。
　　“你能看出来我是男生吗？”他整了整文胸的肩带，问弟弟。
　　“我能，那个大哥应该不能。”
　　“好，我出门啦。”
　　“哥，那个大哥请你吃饭的时候，我可以去吗？我就光吃，不说话。”温千里追到门口问。
　　“这样不太好，下次休息，哥带你吃自助。”
　　温一笑娉娉婷婷走进宠物店时，郑韬险些惊掉下巴。
　　“哎我去，这也太带劲了，”对方操着东北口音，围着他来了个秦王绕柱，“你早这样突破自我，我也不至于单身至今啊！完了，我弯了，你就是个扳手。”
　　“别闹，给我找点活干。”温一笑不自在地摸了摸裙摆。
　　“正有台绝育手术要做，你过来搭把手吧。”
　　这间宠物店由临街民居改建，外间是宠物用品，里间是手术室和输液室。郑韬闲暇时，就帮附近的流浪猫打疫苗、做绝育手术。母猫的绝育手术需要打开腹腔，他手艺娴熟，能将刀口控制在2厘米内。
　　术后，温一笑用无菌纱布给它做了件小衣服，接下来一周，它都得穿着这身病号服，用于保护身上的绷带。
　　约会时间渐近，他愈发紧张不安，机械性地整理着货架，把宠物食品、用品排列得整整齐齐，要阅兵似的。
　　“一笑，你这算是诈骗吗？”郑韬直白地问，“我怕你从此走上犯罪道路。”
　　“我，我这不算吧。”他更加局促，如正在热锅里游泳的鱼，拼命找事做。
　　“好吧，我主要是担心，那男的知道你真实性别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反社会的事。”
　　“就见这一次，然后我就坦白。”
　　下午5点半，一道挺拔的身影经过门前，又退回来，仰头确认店名。
　　温一笑的心猛地悬起，急忙背对大门，继续整理货架。
　　“欢迎光临，喵~汪~”别具一格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男人走进店内，短暂的环视后，目光定格在唯一的“女生”身上。
　　温一笑低着头，余光瞥见两条长腿犹疑几秒，开始移动。
　　近了，更近了。
　　“你好，你……是笑笑吗？”温柔醇厚的嗓音响起，清雅的古龙水气息从身后罩过来。
　　温一笑忐忑地回眸望去，一颗悬着的心险些从嘴里吐出来！
　　是高止！
　　这哪是在游乐园打工的，游乐园就是他家的！
　　郑韬兴致勃勃地躲在角落看热闹，好哥们女装网恋线下面基，此等盛景真是毕生难忘。
　　温一笑双手掩面，连连摇头，这诡异的反应让高止不知所措。他尴尬地张着手，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普通休闲装，很正常。她的样子，怎么好像我在裸奔一样？
　　“你是笑笑吧？我认得你的发型和裙子，”高止像卫星一样转动头部，追逐那颗耷拉着的脑袋，紧张地握紧拳头，“那个……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高止，你贵姓？”
　　情绪稍微缓和，温一笑取来皮包，拿出便签纸和笔，写道：“文。”看高止的举动，似乎丝毫没有认出他来。也对，工作两年，他与总经理面对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写字很好看。”说着，高止偷眼观察“笑笑”的容貌。还好，离开美颜镜头，也没太大落差。清秀寡淡中，又含着莫名的风情和绮丽，气质很难定义。用流行语来说，大概就是，高级感？
　　高止又开始心慌、耳鸣，但很轻微。因为对方说，她喉咙刚动了手术，不能说话。近几天的直播里，也是在用小白板写字。
　　如此倒好，静音状态的美人让高止分外轻松，不至于中途落荒而逃。
　　“你比我预想的还要高，”他笑着抬手悬在温一笑头顶，朝自己比划了一下，“如果你穿个恨天高，咱们就差不多了。那就……去吃晚饭吧？你弟弟吃了吗，要不要叫上他？”
　　温一笑摇头，写道：“他很能吃，不带他了。”
　　“有多能吃？”高止哈哈一笑，“我有个员……同事，头脑有点问题，比我还高点，壮得像野驴一样。我曾在食堂亲眼目睹，他一口气吃了20个包子。”
　　他走在前面，绅士地为温一笑推开门，同时低头查看手机备忘录：千万别忘了，上车前开车门，吃饭前拉椅子。
　　下集预告：
　　一次非常美妙的约会


第8章 无与伦比的约会
　　步行不到1分钟，便是停车地点。
　　高止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lx570，他紧跑两步拉开副驾座车门，将温一笑请上车。
　　后者默默系好安全带，抚平膝头的裙摆后，将脸扭向车窗，手指因极度紧张焦虑而互相绞拧着，都发白了。身边这个男人，和他印象中威严、冷漠的高总大相径庭。
　　“冷不冷？”高止驶上主干道，把手靠近空调出风口试探。
　　温一笑摇头。
　　“那，那热不热？”
　　他动作没停，继续摇头。
　　“我好像跟你说过吧，我有点，异性恐惧症。”高止坦诚而无奈地笑笑，“现在好多了，几年前，在异性身边我会忍不住吐出来，伤了很多女孩的心，解释起来又显得很荒唐。听说你声带动了手术，说实话我松了口气，因为我听见女孩的声音也会有反应。”
　　温一笑万分震惊，不禁望向男人侧脸。“高山仰止”确实提到过害怕女人，不过他还以为是夸大，在暗示受过情伤之类的。
　　高止一路自说自话，愈觉轻松惬意，体验好过相亲万倍。他驶入某酒店地下停车场，与安静的“笑笑”乘电梯到达顶层，这里有全市数一数二的西餐厅。
　　服务生引导他们至预约好的靠窗座位，温一笑刚想落座，只见高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后，猛地一拉座椅。
　　温一笑措手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浅绿色桔梗裙“呼啦”掀到大腿。差一点，差一点就露出男士内裤了！
　　恶作剧吗？他遮住莹白的腿部肌肤，抬眼投去微愠的目光。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脑细胞抽风了。我说我只是想表现得绅士一点，你信吗？”高止差点忍不住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赶紧把人扶起来。接触到细腻的手臂肌肤时，耳中又开始轰鸣，那些事先想好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
　　温一笑坐回椅子，拿出纸笔写道：“没关系。”
　　窗外，是都市傍晚的忙碌景致，车辆如小蚂蚱，拥在缎带宽的马路上。因为阴雨，天边没有夕阳，只连绵不断的乌云，让夜色降临得格外早。
　　是现在就开口，还是回家再坦白……高止会有什么反应？会开除自己吗？这种行为太蠢了，唉。
　　温一笑心如乱麻，小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只做聆听者，时而抬头微笑。高止笑起来很迷人，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唇形优美，舒展开后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高挺的鼻端到人中那里的线条很好看，像个清爽的大男孩。
　　如果他这样面对员工，大概没人会怕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和女孩吃过饭了。”
　　“为什么害怕女人？”温一笑将便签沿桌面推过去。
　　“很复杂，以后再告诉你吧。吃完饭想做什么？附近有商场，想去逛吗？”高止瞄了眼备忘录上的恋爱指南，继续说，“还是看电影？”
　　“逛商场吧，不过事先说好，别给我买东西。”
　　离开餐厅前，高止去了趟洗手间。温一笑也很想上厕所，甚至想，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跟进去，在他隔壁的小便池站定。然后掀开裙子，放飞鸟儿……这样，一切尽在不言中，也无需开口解释了。
　　——————
　　逛街要领：
　　1，耐心陪女孩逛街，当她的视线落在某件衣服上超过2秒时，对她说：去试试吧，你穿一定很好看。
　　2，当她从试衣间出来，面朝镜子转动身体超过10秒，且没有皱眉，就朝营业员递上信用卡。
　　3，当她一边说不要，一边又打量镜中的自己，千万别收回信用卡，干就完事了。
　　这是高止从韩剧中总结的恋爱指南——逛街篇。
　　可“笑笑”似乎对衣服和包统统不感兴趣，路过化妆品专柜时目不斜视。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沉默地走在一起。是谁说的，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应该是：我们站着，不说话，一度十分尴尬。
　　尴尬时怎么办？当然是吃东西。一起食用甜蜜的美食，可以迅速增加亲密度。不久后，他们手里多了两支巨大的华夫冰淇淋，上面淋着榛果巧克力酱、奥利奥碎等，气氛顿时好多了。
　　路过位于三层的电玩城，温一笑不禁侧目旁观，想到再休息时，除了带弟弟吃自助餐，顺便也来这里玩一玩吧。
　　“我玩那个超厉害的。”看到射击类的电玩，高止猛然找到存在感，将冰淇淋递给温一笑，跑去买币。
　　大屏幕上丧尸横行，高止端着枪大杀四方，百发百中。温一笑举着两支冰淇淋看得入迷，忽然忘了哪个是自己的。
　　“虽然我都三十了，但还是很喜欢这些，你来试试？”一局结束，高止笑着靠近。放下枪时，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到温一笑胸部，眼看那文胸倏地凹进去了。
　　几乎，全都，凹进去了……像碗一样……
　　“抱歉，真的很抱歉！”高止愕然，急忙扭过头去，阵阵目眩，冷汗飞速渗出额角。不过，这也太平了……
　　温一笑满脸涨红，又举着两支冰淇淋，不知如何是好。他勉强腾出一只手，飞速探进领口调整成原状。
　　待高止慢慢回过头时，发现惨不忍睹的场面已经消失，一切恢复平静。他吞吐道：“嗯……呃……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俗话说浓缩的都是精华。”
　　这句诡异总结让温一笑拧起眉，随便递过一支冰淇淋。直到半小时后，玩光了游戏币，地狱般的尴尬氛围才有所缓解。
　　“你打工，怎么会开这么好的车？”温一笑写道。
　　“因为我家条件还不错。”
　　“你家里还有谁？”
　　“我爸去世了，还有我妈，和我弟。”高止想了想，补充道，“异母弟弟。”
　　除了弱化真实工作，高止讲的，绝大多数都是真的。这些信息，温一笑早已从爱八卦的同事口中听烂了。她们不厌其烦，最爱反复推测豪门往事。
　　这让他更加愧疚。高止如此率真，展现了90的自我，而自己呢？10？
　　在夜色中分别时，高止降下车窗，喊道：“我还可以再找你吗？”
　　摇头摇头摇头……把裙子掀上去，说自己是男的！就现在，说出来！温一笑在心里狂吼，随后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下集预告：
　　这个憨憨有点可爱诶~


第9章 小风风和小千千
　　会议室内，不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和皮面座椅的摩擦声。
　　“……消夏节烟花的预算已经做好了，会在会后发到您邮箱。”
　　“嗯，”高止冷峻的目光转向市场部经理，“消夏节的异业合作，进行到哪一步了？目前在和哪个品牌接洽？”
　　对方明显怔了一瞬，心虚地坐直身体。
　　“你们总监请假，市场部就集体放羊了？”他的语气登时变得严厉，随后稍有缓和，甚至还笑了笑，“一直是你领导在谈，你不知道也正常，以后部门内部加强沟通。”
　　中高层似乎都看出来，高止今天心情格外明媚，找他审批的人多了一倍。下午，他例行去园区暗查，又碰见那个奇葩兽医。
　　自从开始讨厌这个人，就偏偏像撞邪似的，总能遇见。
　　对方正在“奇幻森林”主题区给浣熊喂药，似乎远远认出他，本来温柔的动作像按了快进，三下五除二把药灌完，一溜烟跑了。噎得那浣熊很不开心，不停挥舞爪子。
　　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高止想。他打心底讨厌这种邋里邋遢有点娘炮的男人，七成是gay，剩下那三成……大概是双性恋。
　　逛着逛着，他看见了弟弟。
　　这个月，高风在“未来都市”演机器人，此刻像程序错乱似的，跟几个小朋友上蹿下跳，玩得很嗨。
　　“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等游客散去，他走近问。
　　高风用手背蹭了蹭濡湿的鬓角，仰起晒得红润的脸庞，指向不远处，“有个同事挺好玩的。”
　　“他啊，”高止望过去，委婉评价道，“他有点愣，没什么城府。”
　　“他很简单，我喜欢跟他在一起。”
　　高风承认，他对“居委会主任”温千里这个阿甘似的人很感兴趣。
　　那张阳光帅气的校草脸，和粗糙的思维形成巨大反差，让这个人像一块神奇的顽石，值得琢磨。
　　他了解到，温千里有个哥哥，是兽医，挺瘦的。天知道这块石头怎么长得这么壮，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是因为简单而发达，还是先发达才造成了简单呢？堪比鸡与蛋的难题了。
　　高止走后，他蹭到温千里身边，问道：“小千千，你谈过恋爱吗？”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他们已颇为熟悉。
　　“嘘……”后者离他选了些——温千里严格遵守企业规定，工作时间不闲聊。
　　高风等了两分钟，直到换岗时间到，才听到回应：“没有，你呢小风风？”
　　“谈过好几个呢。”
　　“哦。”
　　“没有对象，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我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每天都做什么啊。”
　　“6点半起床，做早餐……7点半出门，步行10分钟进地铁站，换乘……在食堂吃完晚餐，和我哥一起回家……10点睡觉。”二人边走边聊，温千里没提到直播，因为哥哥强调，穿裙子跳舞是家里的秘密。
　　“那你想不想谈恋爱？”高风邪气地笑着，跳起来勾住他的宽肩。
　　从表情来看，温千里在用力思考这个难题，最后说：“如果有人想跟我恋爱，那我就也想。”
　　“恋爱没谈过，那总该有喜欢的人吧？”
　　“有。”
　　“谁？带我看看。”
　　温千里竟腼腆起来，不说是谁，只是说：“好，有空带你看。”
　　——————
　　“温主任，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高风懒懒地躺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见有个女孩跳到温千里身边。
　　“嗯。”
　　“我和我对象闹别扭了，他不愿意把我们的合照放进钱夹里，也不愿意发朋友圈，我们就吵架了……我觉得他外面有人，现在已经两天没说过话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温千里要来照片，双手接过，又双手还回去，干脆地说：“这张照片里他看起来很猥琐，跟你不般配，换一张就好了。”
　　女孩掩唇扑哧一笑，“嘴真甜，你可真好玩，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
　　“不用，我最近在忙。”
　　“忙什么？”
　　“我买了一套纯白色的拼图，拼了十天还没拼好。”
　　女孩离开了，留下一串高亢悦耳的笑声。高风一骨碌爬起来，挤着他坐下，凑近他耳根，故意喷洒着灼热的呼吸：“我也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呃，”温千里缩起脖子，拼命揉耳朵，“好痒。”
　　“你怎么看同性恋这个群体？”
　　“用眼睛。”
　　“我是问，你的看法。”
　　“没有看法。”
　　“怎么会呢？”
　　“你怎么看这个？”温千里摸出午餐时剩下的鸡蛋。
　　“……什么怎么看，我干嘛要对鸡蛋有看法？”
　　“那我干嘛要对同性恋有看法？都是普普通通的事，跟鸡蛋差不多。”
　　真他妈是个哲学家。高风想，这哪是傻子啊，这是大隐于市的高人。
　　“哎，现在带我去看你的心上人嘛，小千千！”他搂住温千里壮硕的胳膊摇晃撒娇。
　　“下次吧，小风风。”这块石头竟像被高炉加热了，表皮隐隐泛红，性感的嘴角也不住上扬。
　　“呦，还害羞。我们是好朋友啊，带我去吧，我给你保密。”
　　二人在园区内穿行，最终停在奇幻森林的“森林剧院”，排在游客身后，等待下一波入场。高风猜，这个憨憨的心上人是剧场员工，不过没想到……
　　“精灵？你喜欢的，是这个演员，还是这个舞台形象？”
　　舞台布景是雾气氤氲的幽静森林，悠扬仙乐中，头戴银色假发的精灵在林间与动物共舞。这演员肤白高挑，颇有气质，不过……显然是个汉子。
　　温千里被问懵了，稍加思考后，答道：“我就是喜欢眼前的这个画面，森林、精灵和动物，很美。等着，马上就要噗呲呲了。”他的上身兴奋地前倾，注视着舞台。
　　“什么是噗呲——”
　　噗呲一声，高风望向舞台，只见舞台下方喷出大量干冰，配合灯光，很是梦幻。
　　“还有咕噜噜。”
　　场景变换，伴随“咕噜”的清脆音效，舞台又浮起大量泡泡。
　　“你还真像个孩子。”高风托着下巴喃喃自语。一个20岁的男人，喜欢精灵、干冰和泡泡。
　　下集预告：
　　高总按捺不住想要再见面的冲动，突然造访


第10章 突如其来的约会
　　“小风风，我听说，你是高总的弟弟。”
　　耳道忽然喷进一股热气，高风登时鸡皮疙瘩满身，揉揉耳朵说：“怎么了？”
　　“那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免费吃？也可以免费带朋友来玩？”
　　“理论上来说，可以吧。”
　　温千里毫不掩饰羡慕的神情。台下昏暗，他的眼眸却熠熠生辉，清澈纯净。像婴儿，毫无恶念和杂念。
　　高风不自觉陷入这双眼睛，入迷地盯了好久，随后低声问：“除了同事和你哥，你还有别的朋友吗？”
　　“小区南门，薄利超市的孙爷爷。”
　　“你读高中了吗？”
　　“没有。”
　　被问及原因，温千里指指头部，坦然道：“因为老师说，我脑袋里面缺少一个零部件，叫做弦。但我哥说，我什么都不缺，我是千里马，只是毛色跟别人都不一样。”
　　舞台剧进行到有趣的环节，高风先是跟观众一齐笑得前仰后合，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苦涩。脑袋缺根弦，的确是很多老师挂在嘴边的话。
　　“你哥还说什么啦？让你印象最深的，除了千里马。”
　　温千里脸上舒展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像向日葵，“他说，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他有没有告诉你，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糖？”
　　“这是阿甘他妈妈说的。”
　　高风轻笑一声，捏捏他的腰，暗中赞叹这结实霸道的手感。经过多次结伴如厕的观察，甭说是不是千里马，种马是一定的。
　　“你哥真好，我希望我哥也能对我温柔点。咱们换哥哥吧？这样，你就可以随便吃东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哥很大方的。”
　　温千里似乎当真了，立刻否定：“不换，你去跟别人换吧。”
　　——————
　　“网聊刚见面，两次约会之间，隔多久比较合适？”
　　高止搜索此类问题，打算在热门数据中，取个中间值。其实，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心痒难耐找个落脚点。
　　网上众说纷纭，终于，他看到有人说：前面那些分析时间和周期的，你当母猪的产后护理啊？想见就见喽，爱情本身就是两个冲动的人，一块干了件冲动的事，哪有理性和科学可言。
　　他娘的没错！干就完事了！
　　于是，在分别近72小时后，高止并未事先打招呼，巡查过园区就驱车直奔笑笑工作的宠物店，车停歪了也顾不上调整。
　　“欢迎光临，喵～汪～”
　　郑韬正举着喷壶给地面消毒，抬头看到他，不禁满脸诧异，“嗯？你……”
　　“你好，笑笑不在吗？”
　　“啊，那个，他……他今天休息。”郑韬缓缓按压着喷壶，支吾道。
　　“刚才和她聊天，她说在上班啊。”高止略感失落，低声嘟囔。
　　“前脚刚走。”
　　走出宠物店，高止发消息问道：“在忙什么？”
　　“在工作啦。”笑笑回复。
　　工作？她是穿了隐身衣么？他回头，透过玻璃门扫一眼店内，再低头时，发现方才的消息被撤回去了。
　　“家里有事，提前回家了。”
　　这……显然是刚接到同事的通风报信吧。她为何说谎？高止心中疑窦丛生，酸溜溜地问道：“真的是家里有事？”随后就没再看过手机，像小学男生一样，坐在车里听着歌生闷气。
　　笑笑难得接连发来数条消息。呼吸灯在召唤什么似的，闪烁不停，高止强忍几分钟，还是抄起手机。
　　“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有意骗你，家里真的有事，不想让你担心才说在工作。”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女孩话都说到这份上，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提出亲亲抱抱举高高等要求吧。
　　但高止单身三十年，身为童男精英，自然不同凡响，非一般肤浅男人可比，只是说：“那你现在在家？”
　　“在家附近。”
　　“我去你家小区门口等你，晚上请你吃饭，不许拒绝。”
　　——————
　　温一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放下最后一条消息。
　　在刚刚惹对方不开心后，他没法再推辞。事实上，他也不愿找任何借口。
　　他十分想见高止，虽然不久前，刚在园区匆匆见过一面，但他根本不敢去看男人的脸。况且，工作状态的高止阴沉冷酷又毒舌，完全就是暖男“高山仰止”的对立面。
　　“刘哥，我肠胃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
　　温一笑鲜少请假，直属上级刘源痛快地批了，操作系统上报运营部，还叮嘱他注意身体。
　　他换下工作服，知会弟弟后，小跑着出了乐园去乘地铁。半路接到高止的消息：“我在上次你下车的南门等你，不用着急。”
　　他跑得汗流浃背，果然在南门外远远地看见那辆黑车，便绕路到西门，回家后飞速冲澡梳头、化妆更衣。
　　待拉开高止的车门时，他已变为亭亭玉立、清新纤美的“笑笑”。一袭素色长裙，小黄鸭背包，柔顺发丝随意掖在耳后，鬓角处留了一绺，略显俏皮。
　　“这个洗发水很好闻，”高止鼻翼轻动，品评道，“有种热带水果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见重要的人，女生大概是不会洗头的，结合网友经验，他对此很满意。
　　温一笑轻轻牵起嘴角。
　　“才4点多，现在吃饭，会不会早了点？”高止发动车子，调头后眼睛一亮，猛地打个响指，“对了，带你去我们乐园的餐厅吃吧！”
　　温一笑攥住安全带，惊恐摇头。苍天啊！不要啊！他才刚刚从那跑回来啊！而且，有可能会被别人认出来！
　　“不想去吗？很有趣的，奇幻森林、失落海域、未来都市，这三个主题区各有一间餐厅，风格……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吧？选一个。”
　　“太麻烦了，就近吃吧。”温一笑面露惶色，在便签纸上飞速写道。
　　“有我在，麻烦什么？去吧，我想跟你说件事。”车子在车流间灵活穿梭，驶往郊区，高止自顾自介绍道，“失落海域最漂亮，露天的，挨着雨林区的漂流河道，能边吃边看别人玩，一个个落汤鸡似的。”
　　怎么办，要不要跳车……或者，装作身体不适……温一笑揪着安全带，犹豫片刻后，写道：“我忽然身体不舒服，改天再去吧？”
　　“怎么了？”
　　他捂住胃部，轻咬下唇低吟一声，秀眉紧蹙。可此时，车已经驶上快速路。
　　“肚子疼？是因为……那个？”高止温柔地关切道。
　　温一笑不知那个是哪个，胡乱点点头，为表现不适加剧，轻声哼哼起来。
　　“你好像，捂错地方了吧。”高止先是怀疑，随即想起，韩剧中提到，女孩生理期腹痛时也会导致胃部不适，更有甚者会呕吐。
　　如此良机，不展现绅士风度，更待何时？
　　下集预告：
　　高总成功把人带回家，还练习壁咚


第11章 总裁的宅男天堂
　　“都快开出一半了，等下到了地方，吃点暖胃的，喝点热东西，免得回家再做，顺便给你弟打包些吃的。”
　　温一笑焦虑地抱紧小黄鸭背包，望向窗外。
　　“对了，帮我打个电话。”高止单手递过手机，“通话记录第一条，姓张的，拨出去。”
　　温一笑照做，他认得此人，是高止的秘书。一个用鼻孔看人，走路如雄鸡般趾高气昂的势利眼，但很能干。
　　“高总？”电话接通，温一笑也不知该不该开免提，干脆直接把手机举在高止耳边。
　　“让海盗餐厅准备一桶红糖姜茶，热的。一盒止痛药，好像叫布洛芬吧，我半个多小时后去吃饭。”高止在开车的同时微微偏头，有条不紊地吩咐。
　　随后对温一笑说：“可以了。”
　　收回手机时，温一笑的指尖刮过高止的耳廓，双方身体都僵了一瞬，同时屏住呼吸。暧昧的几秒内，车内只余空调出风口低啸，和隐约引擎轰鸣。
　　被指尖触碰的肌肤悄然变红，高止低声道：“帮我从后座拿个靠枕。”
　　温一笑回头查看，摇头示意他没有。
　　高止眉峰紧锁，猛地探出右手，抓过温一笑的小黄鸭背包，搁在下腹部。
　　“这个好可爱，借我抱一会儿。”再不压枪的话，就成流氓了。
　　大家同个性别，温一笑自然知道此举代表什么。高总，我也需要那个小黄鸭，他很想这样说，但只是把长裙往大腿上拢了拢。
　　海盗餐厅，外形犹如一艘海盗船，座位露天，可以边用餐边呼吸来自隔壁秘境雨林区的清新空气。
　　此时，所有服务员，都不动声色地瞄着那个走在高止身边的高挑女人。
　　周一至周四客流量不大，游客以家庭为单位，稀疏坐了几桌。
　　高止选了幽静角落，刻意粗制的实木餐桌角，摆放着仿古蜡烛，烛泪低垂，身旁还挂着救生圈、船锚等装饰。
　　附近置物架上，散落着几张“宝藏图”，他拿起一张递给温一笑，“看看想吃什么，冰淇淋和生冷的海鲜就别吃了。”
　　原来是菜单。
　　在温一笑不安地浏览餐品时，红糖姜茶和止痛药上桌了。
　　“我不难受了。”他写道。
　　“那就不吃药了，喝热水吧。”高止倒了杯滚热的姜茶，沿桌面推过来，环视四周后接着说，“其实，我是这的总经理。不是餐厅，是游乐园。”
　　见温一笑脸上波澜不惊，他不禁问：“不觉得惊讶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后者这才做出反应，故作讶异地掩住唇，瞪大眼睛。
　　“这座主题乐园，主要投资方是我父母两家，我外公是董事长。最初总经理是我爷爷，不过工作没两年就去世了。后来是我爸，干了几年，也去世了。”说到此处，高止忽然朗笑一声，用幽默掩盖悲怆，“这么一看，总经理这个职位，像被诅咒过似的。”
　　他们点了船长烤鱼、特色肉串等食物。耳畔流水潺潺，侧目可以看到一截漂流项目的河道，游客乘坐圆形皮艇，身披塑料雨衣，东倒西歪，一船又一船地尖叫滑过。
　　“7月中旬到8月中旬，是消夏节，到时候来玩吧？”
　　玩？不久前刚通知，消夏节期间全员加班一个月，运营部开会时还山呼口号，什么“奋战到底”之类的。温一笑捋了捋头发，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坐到闭园时间临近，外带了几道菜和米饭。走向正门时，迎面碰见刘源。温一笑抬手掩在额头，对方浑然不觉，只是问候了声“高总”。
　　“路过我家的时候，要不要上去坐坐？”问出这句话时，高止没有丝毫不轨的动机。其他男人的“坐坐”，也许是“做做”，但他不是。
　　犹豫几秒后，温一笑点了头。
　　高止的家，完全就是一个霸道总裁该有的样子。冷色调，整洁简单，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多余物品，像极了工作中的他。
　　“过来，”高止推开次卧门，对拘谨呆立的温一笑招手，“带你干点有意思的。”
　　为什么去卧室……卧室会有什么意思……后者忐忑地跟过去，一座宅男天堂映入眼帘。
　　“你看，这是我收藏的s、s2、s、s3、sv……”高止兴致勃勃地介绍，又指向满墙漫画，“你弟不是爱看漫画吗？下次带他来玩吧！”
　　温一笑的目光扫过琳琅的手办模型，又听他说：“最近，我在通关《看门狗2》最高难度……喜欢哪个模型？我送你。对了，我先把衣服换了，你随便坐。”
　　温一笑悄悄跟到主卧门口，见高止脱下西装，换了身宽松的休闲装。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轮廓分明的腹肌，无声宣告主人的自律。
　　换完衣服，他并没立刻返回次卧，而是中邪般面对墙壁，开始进行壁咚的模拟练习，一会儿单手，一会儿双手。时而左脚在前，时而右脚在前。
　　“啊，这样不行，顺拐了。”他喃喃自语，不断调整姿势，终于找到一个科学合理且帅气逼人的。
　　这一系列模拟，看得温一笑无比焦虑，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溜回次卧宅男之家，坐在游戏椅旁的地毯上。起初张着双腿，随即反应过来正穿着裙装，立刻改为端庄的淑女坐姿。
　　高止回来了，英气脸庞写满自信和跃跃欲试。温一笑更觉不安，打算不靠近任何墙壁。
　　“我是不是，和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高止也在地毯坐下，随意伸展两条长腿，双手向后撑着身体，“我不爱度假，不爱酒会派对和商务论坛，不爱打高尔夫，不爱画展博物馆音乐会。总之，高大上的爱好，我都不喜欢。只要给我足够的吃的，我能在这间屋子里苟活一年。当然啦，如果你想出去玩，去周游世界，我很乐意奉陪。”
　　如此坦诚相待，温一笑不禁苦笑，被灭顶的愧疚感笼罩。
　　“你喜欢这样的我吗？”高止话锋一转，侧目望过来，有点内双的眼睛像两池深潭。
　　温一笑耷拉着头，抱紧小黄鸭背包，片刻后才取出纸笔。笔尖在便签纸上悬空，踌躇着，许久才落下。
　　高止刚伸出手，他却慌乱涂掉重写，随后飞速撕下递过去。
　　“还行。”
　　纸上如此写道。高止眯眼凑近，拼命分辨那涂黑的字，分明是“喜欢”，登时失落万分。
　　“这……怎么还改了。”
　　下集预告：
　　笑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把高总给甩了


第12章 壁咚的正确姿势
　　“我有点累了，送我回家吧。”温一笑又写，旋即起身。
　　“要不要拿套漫画给你弟看？好像听你说过，他喜欢哆啦a梦……”高止也紧跟着站起来，走到书架前。
　　温一笑跟过去，拼命摇头。他知道男人的动机，借了漫画就要还，就要再见面，然后循环往复，关系越来越深，直到滚向主卧那张大床……那时，发现真相的高止大概会掐死他吧。
　　刚刚，就在高止坦诚相待时，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家就摊牌。
　　忽然，摇头不止的温一笑被推了一把，后背轻轻撞上书架。伟岸的身影靠过来，头侧咚地一声，是一只手臂撑在漫画书上。
　　咚，又是一只。臂弯组成的牢笼，彻底困住了他，体温使二人间的温度骤然升高。
　　他惶恐起来，半蹲下横向移动，想逃出禁锢。谁知高止也做出同样的动作，这使得他们看起来像一对跳舞的螃蟹。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高止舔舔干燥的唇，哑着嗓子出声，“点头yes，摇头no。”见温一笑僵着不动，又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温一笑抿紧嘴唇，忽觉额头一热，是两片温柔的物体印了上来，像父母给孩子的晚安吻。
　　“呼……”高止后退两步，做着深呼吸，耳中又如旧收音机似的轰鸣起来。第一次亲密接触，成功了。
　　下楼时，他逐渐变得大胆，在电梯里牵起温一笑的手。
　　“笑笑”的柔荑不似想象中光滑柔软，手指修长但骨节分明，想来是因为常做家务吧，高止心头涌上怜惜之情。他早已了解，她幼年丧父，母亲前年病逝，20岁的弟弟又食量惊人，好像永远在长身体。如果她某天能搬过来，一定不让她做家务。
　　电梯门开了，高止还在摩挲人家的手，像搓面团似的，有点暧昧和猥琐。直到温一笑轻轻挣了一下，才如梦方醒。
　　——————
　　在高止的手牵过来时，温一笑摊牌的决心动摇了，但很快又坚固起来。
　　“晚上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进门后，他举起餐盒。听见吃的，趴在客厅地板上的弟弟立刻放下手中的白色拼图，飞扑过来。
　　“那个有钱大哥买的？”温千里接过吃的，认出包装上的logo，“这不是咱们公司的吗？”
　　“嗯。”温一笑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有钱大哥就是高总。
　　“刚才还不饿，看到它们一下子就饿了。”温千里加热一部分菜和米饭，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
　　随后想起什么，对着手机说：“小风风，我要吃饭了，我哥说吃饭时玩手机会影响消化，等会儿再跟你聊。”
　　“你下班时不是吃了嘛？天啊，你像禽类。”高风也回复了语音信息，背景很嘈杂。
　　“你在哪？好吵。”
　　“酒吧，下次带你来玩啊？”
　　“不去，酒不好喝。”
　　“那带你吃海鲜自助。”
　　“好。”说是吃饭不聊天，温千里却不知不觉又聊了起来。
　　“高总的弟弟？”温一笑简单冲了个澡，边穿衣服边问。
　　“嗯，他挺好玩的，还经常给我按摩。”
　　温一笑没想到，自己这个憨弟弟能和富二代成为朋友，还玩得挺开心。小道消息说，高风上高中时，天天混迹于酒吧街，还因为打架进了几次派出所。家里不怎么管他，每次都是高止把他领回来。想起高止，温一笑决定现在就摊牌。
　　“首先，我想说，欺骗你是我人生中最难过的事之一。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个男人。你有的我都有，而且不小……”温一笑写了改，改了删，终究无法启齿。
　　或者，换一种不那么尴尬的方式。就让可爱女孩“笑笑”，作为一抹暖色，永远留在对方记忆里吧。
　　“非常抱歉，我们别再见了。你在直播间送我的那些礼物，钱我用了，但我会想办法慢慢退给你。”指尖徘徊数秒，终于点了发送。
　　“我哪做的不对？我保证，下次绝对会经过你允许再亲你，也不会乱捏你的手。”高止立即回复。
　　“你没错，你非常好，也值得更好的，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还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生不了孩子，你家大业大，我不能拖累你。”温一笑忽然想到这个绝妙借口。
　　“我带你治病。”高止回得很快。
　　“真的生不了，我身体里缺少零部件。”
　　手机沉默了，很快黑下去。温一笑长舒一口气，开始整理家务，把刚才换下的裙子丢进洗衣机。
　　终于结束了，还好够早，伤口还不深。
　　他发了会呆，点了支烟开始化妆，准备直播。涂眼线时，他感觉眼睛越来越涩，越来越红，最终滚出大颗泪珠。
　　今晚的直播，高止大概没有在看，因为没送礼物也没留言。
　　睡前，他最后看向手机。仿佛心有灵犀，高止的头像猛地窜到最上头，发来消息：“无所谓了，领养一个也可以，都一样。”
　　“从今年年初开始，我正式着手解决人生大事，相亲了十几次吧。我遇见的女孩里，你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相处起来最舒服的，说不上来为什么，有时就像哥们一样。”
　　“你睡了？那就晚安吧，明天再聊。”
　　沉默的那段时间，高止一定想了很多。这让温一笑愈加内疚，连梦里都在措辞。还做了噩梦：高止把他拖进男厕所验明正身，然后又一路拖进派出所，说他诈骗。派出所突然变成古代县衙，他为自己辩解，却挨了一顿板子。醒来时，太阳穴遍布泪痕。
　　下集预告：
　　高总短暂失恋了


第13章 爱情小花凋萎了
　　“你这样说，我非常感动，但我不能放任自己破坏你的人生。别再去宠物店找我，我不在那工作了。”工作间隙，温一笑如此回复道，随后继续用网格状的切条器来切萝卜，操作间内清香弥漫。
　　“准备准备！”刘源忽然冲进来大喊，“高总往这边来了！听说他今天心情很差。”
　　温一笑猛然抬头，强作镇定道：“他不会进来的吧，只是在附近转转。”
　　“我看他步伐铿锵有力，似乎目的很明确。”刘源像狐獴似的，透过窗口灵活地移动脖子观望高止动向，“你要不要，把头发好好梳梳？我听说，他曾经问秘书，公司对员工发型没有规定吗？我觉得是在说你。不过，我个人认为挺潮的。男的里面，我只见过两个人留这发型还能看得过去，你和木村拓哉。”
　　“我的天，谢谢刘哥……”盛赞之下，温一笑难为情地拢了拢头发。
　　“你等着，我借个头绳给你。”
　　“不用，我现在去散养区送萝卜，高总看不见我就不烦了。”温一笑端起半篮萝卜条，飞速出门，果然看见高止正阔步朝动物管理处走来。
　　他脚底抹油，转身开溜，挎着篮子走得像个竞走运动员、赶集农夫。
　　“喂！”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冰冷的断喝，“你跑什么？站住！”
　　他充耳不闻，继续疾步如飞，微微扭过头，透过发丝缝隙，发现高止追上来了！
　　呃！
　　温一笑不禁加快步频，开始小跑。靠近草食动物散养区后，客流变得密集，他以此为掩护成功摆脱“追捕”。将萝卜条送到栈道入口，他特意绕路返回动物管理处，刚进门，一道低沉的诘问在身后炸响：“我是鬼吗？见了我就跑。”
　　“高总，”他心跳陡然加速，僵硬地回过身去，“我没注意，刚才急着去送货……”
　　“那昨天呢？”
　　“昨天？我不记得遇见过您。”
　　高止沉着脸缓步靠近，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经过狭窄的过道，来到办公室。擦肩而过时，一阵熟悉的甜香钻进鼻子里，像热带水果。
　　这男人竟然跟笑笑用同款洗发水？变态。
　　高止与刘源简单谈了几句，询问动物情况：“我记得运营部的本月工作计划里提到，中旬有母鹿产仔？”
　　“是。”
　　“到时直接知会企划部，让他们来给小鹿拍照拍视频，做一次科普推广，你们负责提供资料。”
　　再次经过温一笑身边时，高止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刚才，我在一个兽医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
　　几分钟后，温一笑收到这样的消息。接着，对方又说：“既然你从宠物店辞职了，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情侣，那先做朋友也没关系。这个兽医，我不喜欢他，把他辞了，你来。”
　　原来，高止讨厌自己到这个程度？哪里得罪过他呢？
　　温一笑心口一酸，问：“随便辞退别人，不好吧，人家又没什么错。”
　　“我会按照劳动合同，付他赔偿金。”
　　“我不想去，我会自己找工作。而且，昨天我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做朋友也不行？”
　　“真的很抱歉，忘了我吧。送礼物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许久之后，温一笑才收到回复：“你留着吧。”
　　——————
　　高风以跑跳的方式进入办公楼，迎面正遇见哥哥的外公。他侧过身体，恭敬地问了声“董事长好”。
　　老爷子一身运动装，脚步丝毫未歇，同时用眼角和鼻孔乜了他一眼。
　　高风无所谓地耸耸肩，恢复跑跳，进了电梯直奔顶层。他知道董事长厌恶自己，因为人家是高止的亲外公，不是他的。更多是因为，他分到了父亲股权和财产的四分之一，和高止一样多。
　　老爷子晚年夙愿，大概就是他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请进。”敲门过后，高止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他兔子似的跃进去，双手撑住宽广厚重的实木办公桌，笑嘻嘻地问：“高总，在忙什么？”
　　“怎么不在岗位上？”
　　“我正休息呢！”高风原地踱步，双眸熠熠顾盼生辉，“我这一年，都想留在社交娱乐事业部，不去其他部门轮岗了好不好？”
　　“不行，那地方什么都学不到，下月开始去游客部。”
　　“可是我刚交个朋友。”
　　“公司又不是幼儿园，让你成天交朋友玩。再说，下班后有的是时间见面。”高止阴沉地转动着眼球，用目光追逐这个满屋乱窜的人，语气不容置疑。
　　高风扭头做个鬼脸，没打算多留，一路跳向房门，仿佛地面是块烧红的铁板。
　　“有什么事，这么开心？”高止叫住他。
　　“不告诉你啊。”他拉着长音溜出门，留下一串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大概是又开始恋爱了吧，刚失恋的高止浑身发酸，感觉脑浆都变成了柠檬汁。
　　走出办公楼，高风的步伐变得拖沓起来，他盯着手机，期待哥哥能发来消息追问。
　　从前，他经常故作哀伤或狂喜，等着高止发问：“你在难过什么？”“你在开心什么？”
　　他会别扭一下，说：“我不告诉你。”
　　99的时候，高止都不会再问。
　　成年前，他常在校外打架，然后坐着警车去派出所，最爱听警察叔叔吼：“给你家里打电话！”然后，高止就会阴着脸赶来，把他领走；
　　后来，他想学画画，高止没问原因，直接报了培训班，他被迫成为半吊子艺术家；毕业，他坚持出国留学，想让高止尝尝思念亲人的滋味。结果，只有他自己尝到了。他仅在每周日固定时间，收到一条消息：这周过得怎么样？
　　他想，高止一定是把自己写进了每周的工作计划里：
　　周日给高风发消息，相关话术：这周过得怎么样？
　　假期故意不回家，也不会收到爱的呼唤。
　　对于他这个私生子，高止似乎永远缺乏进一步了解的兴趣。也许，某天他在游乐园裸奔，才会激起高止的探索欲吧，追问：“你到底为什么裸奔？”
　　满世界，他就这么一个亲人而已啊……又臭又硬的直男，活该次次相亲失败。听说刚带女孩来玩就失恋了，呵呵呵。
　　下集预告：
　　憨憨的无厘头撩汉


第14章 没头脑最会撩汉
　　“小风风，你生病了吗？脸色一直很奇怪。”回到休息室，温千里满脸关切地凑过来，还捏了捏他饱满的苹果肌。
　　首个关心他的，居然是这秤砣，唉。
　　“宿醉，了解吗？”
　　“不知道，你昨晚又去酒吧了？为什么你总去？”
　　“因为我空虚。”高风非常直白，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都不无需遮掩。
　　“哪里空虚？”
　　他随手指向胸口，谁知温千里竟提议：“那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跟我一起玩拼图。我还知道可多好玩儿的事了，会把你填满。”
　　“不要瞎撩，还把我填满，给你能的。”高风感觉被捏过的脸颊一阵火烫，越发觉得温千里不傻。若我阅人无数，就带我坐旋转木马，是这意思吗？
　　“那你来不来。”
　　“去你家多无聊，下班去外面玩吧！就玩你喜欢的拼图。有的桌游馆，会提供各种各样的拼图。”
　　温千里顿时来了兴趣，“那我跟我哥说一下。”
　　华灯初上，桌游馆包间里，时不时爆发出年轻人的笑骂，是在玩狼人杀。
　　几百块拼图四散，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埋头在开阔的桌面寻找对应图案。
　　以温千里的思维方式，也许此生都与杀人游戏、狼人杀这类活动无缘吧，高风想道。
　　“小千千，下个月我就要去游客部，没法跟你一起工作了，你会不会想我？”他轻轻踢了下温千里的鞋。
　　“当然会。”后者头也不抬，用力地说。
　　“会有多想？”
　　“每次休息时，我都会想你的。”
　　一个半钟头后，这幅“哆啦a梦”才完成一半。高风猛地往椅背一靠，撂挑子不干了，“有点烦啊。”
　　温千里依旧全神贯注，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中，继续将拼图一块块复原。
　　高风虽然馋他的身子，却不太想与他恋爱。哪怕是年轻时的基努里维斯，高风都不敢保证新鲜感能持续三个月。温千里是个孩子，没有恋爱经历，被甩了该多伤心……也许，可以往419方向发展？
　　“小千千，你分得清直和弯吗？”高风试探道。
　　“直是喜欢异性，弯是喜欢同性。”温千里用粗长有力的指头蹂躏着拼图，流利答道。哥哥就是弯，不过，他说这和穿裙子跳舞的秘密等级一样：绝密，不可外泄。
　　“还挺懂，那你怎么定义你自己？”
　　“我要做一个u，有直有弯，像个磁铁。这样，就能保证不错过任何有缘人，把爱情全吸过来。”说完，温千里扬起俊朗的脸庞，嘿嘿一笑。
　　这个世界观，令自诩风流的高风怔在当场，久久不知如何接下去。
　　“这种独家理论，你哥知道吗？”
　　“他没问过，我们不聊这些。”
　　“那孩子呢？你直，就有孩子；你弯，就没孩子。”
　　“你自己已经回答了啊。直，就有；弯，就没有。”其实，温千里并不想要孩子。他知道“遗传”这个词，意思是，孩子没得选，不得不继承父母身体里奔涌的血液。
　　那么，他的孩子，脑袋里也会缺少“弦”这种别人都有的东西，这不公平。
　　忽然，高风眯起眼睛，脸上闪过轻佻，问：“你知道孩子是怎么诞生的？”
　　“小风风，我上过生理卫生课。”温千里一本正经，“精~子和卵子结合成受精卵……”
　　“那，它们是怎么遇见的？”
　　“接吻，然后躺在床上，画面一黑，两个人搂在一起喘气，就遇见了。”
　　“啊哈哈……”高风趴在拼图上大笑不止，浑身如摸了电门般颤动，随后探出身子，近到二人鼻息相融，“youkno，小千千。”
　　将近9点半，温千里开始频频留意手腕的电子表，在令最后一块拼图轻轻落下后，他起身道：“我该回家了，我10点睡觉。”
　　“要不要去我家住？有很多好吃的。”高风刻意压低声音，魅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下次吧，”温千里腼腆地抓抓钢刷似的板寸头，“我想我哥了。不知道为什么，天一黑，就会想家和亲人。”
　　“好吧，我送你。”
　　一辆敞篷版宝马4冲破夜色，都市华彩如发光的湍急河水，在矿石灰车身上飞速流过。
　　几年前，刚拿到父亲遗产时，他差点买辆法拉利，高止罕见地劝阻道：“太招摇了，你想被绑架吗？”
　　温千里抬起手，在夏夜疾风中张开五指，陶醉地感受着指间的清凉。
　　“你在干嘛？”高风笑着瞥过去。
　　“我在摸你，因为你是风。”温千里毫无心理负担，说出极为暧昧浪漫的话来。
　　“唉，你这个死男人……”自从认识了温千里，高风就很容易脸上发热，“对了，之前坐过敞篷车吗？”
　　“坐过，不过有点颠，还突突突冒黑烟，没你这个舒服。”
　　“……拖拉机啊。”
　　目送那道伟岸背影消失，高风开始在外环兜风，漫无目的。对他而言，家只是个能让人安心l的港湾，别无它用。
　　不知不觉，油表灯亮了。他根据导航开进最近的加油站，与加油小哥目光相遇，彼此都观察了对方两秒。
　　“几点下班？”付款前，他看似随意地问。
　　“快了，12点，我兼职。”对方答。
　　“哦……”他拉着长音，在引擎暴躁的咆哮中留下一缕暧昧秋波，开出几十米，停在路边。
　　午夜过后，加油小哥出现在后视镜，换了便装，看起来很清爽。
　　“车不错，”驶离加油站范围，对方抽出一支烟衔在嘴角，“怎么称呼？”
　　他笑着从储物格摸出打火机，替对方点燃，“就叫我小风风吧。”
　　——————
　　温千里进门时，发现温一笑没在直播，像冬眠的动物般蜷在沙发上，眼睛红着。
　　“哥，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打他。”他在沙发旁蹲下，拉起哥哥的手，指腹微湿，还沾着泪。
　　“我擦地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拼图碰散了。”
　　温千里俯身，查看平时搁在沙发下的纯白拼图，果然乱了许多。
　　“哥，你太不小心了，我得批评你，但是没关系。”释然的微笑浮在那张阳光的脸上，“你别哭了。”
　　见哥哥眉目舒展，他放心了，飞速洗澡、刷牙，安心睡去。
　　“那么，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我们正式进入恋爱阶段。”
　　温一笑反复解锁手机，浏览“高山仰止”最近的信息，心也如屏幕般闪烁不定，时而漆黑一片，时而缤纷炫丽。
　　事情如何发展成这样的？要从几小时前说起。
　　下集预告：
　　高总是如何力挽狂澜，摆脱失恋的？


第15章 第二次亲密接触
　　下班回家时，温一笑在小区附近看见了高止的座驾，一圈又一圈地绕，显然是要堵住“笑笑”，当面挽回。
　　他躲着那辆黑车回到家中，铁了心不再沉沦。夏夜苦热，他休息片刻，开始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准备为直播间的钢铁直男们送去一丝清凉。
　　忽然，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隐隐穿透窗户，直达心扉。
　　“笑笑——！”
　　略显尖锐，似乎是通过扩音器传出的。
　　方才还远，此时忽然近了，内容也清晰可闻。
　　“你竟然删了我——！我真的不在乎，只要能消除你的心理负担，我可以去结扎——！”
　　去结扎……结扎……扎……这句话在温一笑耳边回响着，经久不息。
　　“笑笑，你竟然删了我……”声音逐渐远去，几分钟后居然再度逼近！“……消除你的心理负担，我可以去结扎！”
　　此时，温一笑才反应过来，高止大概是把扩音器挂在车上，围绕小区兜圈子，360°立体声循环播放。
　　这也太鬼畜了！堂堂总经理，想上社会新闻吗？
　　温一笑决心坐视不理，可描眉画眼的手却在不住颤抖，把眉毛勾成了乐事大波浪薯片。半小时后，他实在被洗脑的“去结扎”逼到极限，把高止加了回来，验证信息中写道：“求你把喇叭关了。”
　　验证通过后，小区四周果然回归往日的安宁。
　　“你太夸张了，想成为网红吗？”他问道，附带一个愤怒的表情。
　　“我刚才租了共享汽车，没开自己的。我不知道你住哪栋，出来见我好吗？”
　　“10分钟后，南门。”
　　若继续回避，高止大概还会扰民，直到被带进派出所。温一笑在直播间请假，随便将面部修饰一番，套了条裙子就跑下楼。
　　小区里，居民三两成群，或散步或遛狗，讨论着方才的奇葩事件。
　　“变态，真不害臊，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来男追女就隔座山，他这么一搞，得隔着群山。”
　　温一笑垂着头走得飞快，奔出南门后，直接撞进守株待兔的男人怀里。
　　“笑笑！”高止按住他的肩，焦急地说，“我实在找不到你，才买了个扩音器。我知道，我很烦人，但……我喜欢你，真的。”
　　温一笑发现没带纸笔，便在手机上打字道：“别在这说，去车里。”
　　他们坐进共享汽车，那喇叭就在仪表盘上搁着。高止挤出一丝心虚的微笑，抄起来丢向后座，却不小心碰到开关，那物便以最大分贝嚷嚷开来：“笑笑！你竟然……我可以去结扎！”
　　温一笑无奈地捂住耳朵，高止手忙脚乱，终于令其闭嘴。
　　噪音过境，车内似乎更静了。
　　高止淡淡开口，打破沉默：“今天下午，我弟看起来好开心，应该又恋爱了。这臭小子……从发育开始，就没老实过。我一直羡慕，不，应该说是嫉妒，嫉妒他活得那么洒脱。”
　　温一笑侧目，见男人半伏在方向盘上，直直凝望着路灯。
　　“我的名字是止，他却是风。我困在原地，他飘来飘去。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循规蹈矩三十年，也该跟着感觉走一次了。其实，我是个不太自信的人。你不知道，我最近看了好多韩剧，去学如何谈恋爱。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家里的压力我也顶得住。我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屁孩，而放弃眼前实打实的幸福。”
　　高止温柔地望过来时，温一笑感觉心头下起了酸雨，那层刚刚建立好的防护罩，逐渐被腐蚀、剥落。
　　“包括你的平胸，我也觉得ok。”
　　跟随男人下滑的视线，温一笑惊觉，自己走得匆忙，竟是光膀子套裙子——没穿文胸！他轻轻抽了口气，用手臂遮住一片坦途的胸口。
　　“说实话，我知道你比较瘦，但……一丁点都没有，还是挺出乎意料的。不过没关系，玩游戏的时候，我也不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的。”
　　高止是个直男，像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爱上直男”，算是同志圈几大悲剧之一了。其余还有：恋人结婚，出柜失败……温一笑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莫大的悲剧。
　　“陨石撞击地球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而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千万分之四。”高止越过中线慢慢靠近，像是怕温一笑逃跑，替他系上安全带，“你对我，不是‘还行’，而是‘喜欢’，我对你也是，这种事可能一辈子也出现不了几次。”
　　黑影逐渐罩下来，温一笑去解安全带，高止却早有预料似的，率先捂住锁扣。
　　灼热的呼吸逐渐交汇，最终不分彼此。四唇相接，浅尝辄止后，高止迅速后撤，轻轻捂住头，又有些晕眩。
　　温一笑感受着唇上残留的热度，大脑就像弟弟那副总也拼不完的拼图，白茫茫一片。
　　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尤其是高止这样优秀的男人。他不敢想象，假如对方知道，所喜欢的笑笑和所厌恶的兽医是同一个人，会不会再用那个喇叭录一段，绕着小区播放。
　　“温一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骗子，我真是瞎了眼……”他仿佛已经听到了。
　　“我是很喜欢你，但对不起，还是不行，因为我是男的。”就在他用手机打字时，唇上再次一热，接着尝到了湿润感。陌生的舌尖试探着，逐渐侵入。
　　“唔……”温一笑抓住高止胸前的衣服，不断推拒，将那揉得一团乱，就像他的心。渐渐地，他的手指放松下来，最终爬上男人的脖颈。
　　听说撒谎骗人，死后要被打入拔舌地狱。那么，就更珍惜眼前这个吻吧。
　　下集预告：
　　地下工作者温一笑同志，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与资本家高总谈起了恋爱
　　（笑笑还有4章就掉马了呃）


第16章 夏天是恋爱季节
　　天气越来越热。
　　诗人说，夏天，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和喜欢的人一起吃西瓜，在大雨里淋得湿透，看花看云，从泳池里呼啦一下钻出来。
　　和高止进入恋爱阶段后，温一笑偷偷给这段诞生于夏日的爱情起了个名字：高温。
　　每次看新闻，说“高温黄色预警”、“高温橙色预警”、“高温导致xx人中暑”，他都觉得自己离悲剧更近了。
　　几次约会下来，真话总是卡在喉咙里，差一口气就脱口而出，却又咽了回去。想拥抱真相，又害怕失去。没错，他开始说话了。尽管拔高了音调，还是略带磁性，好在可以用声带手术应付过去。
　　高止问过：“为什么你直播和平时的声音不太一样？”
　　他承认：“因为我开了变声器，能让声音更好听。”
　　高止说声音低点挺好，听起来不会头晕耳鸣，还总是用轻柔的声音叫他“笑笑”，他也腼腆地送给对方一个昵称：老高。
　　7月中旬，筹备数月的消夏节启幕，为整座城市带来一场夏夜狂欢。
　　每天，日间17:00闭园，19:00-22:00开放夜场，免费入园。夜场开放的娱乐项目则需单独购票，主要是旋转木马，迷宫，室内过山车，球幕电影，鬼屋等。
　　温一笑微微从摊位后探出头去，侧目望着璀璨热闹的“市集”。各类小吃香气和啤酒麦香，穿透闷热的夜，争先恐后涌入鼻孔，挑逗着游人的味蕾。
　　消夏节期间，全体员工轮流加班，弟弟要sy和其他演员一起巡游，温一笑则被安排在“市集”中间，和刘源以及另一位同事轮班，卖乐园文创产品。这个摊位很小，主要是明信片。
　　他的左边，是某啤酒品牌的沁人心“啤”，右边则是铁板烤芝士条，一根根串在竹签上，外酥里嫩、香气浓郁。阵阵热浪袭来，温一笑推了推眼镜，连镜框都是烫的。
　　有游客驻足，温一笑忙介绍道：“明信片十元一套，十五两套。”
　　“你是蚊子吗？”
　　低沉略带不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抬眼匆匆一瞥，慌忙垂下头，嗫嚅道：“高总。”
　　“你怎么总像个受气包似的，谁压榨剥削你了吗？”高止随手翻看明信片，嫌恶地瞄着他。
　　“没有。”
　　“提高点音量。还有，我一直都想说，你这头发——”
　　若不是手机适时响起，温一笑觉得高止下一秒就要伸出手，来帮自己梳头了。
　　目送男人背影远去，他挪了挪站得有些麻木的双脚，拿起那套高止摸过的明信片，发觉还执残留着掌心的温度，便情不自禁把它买下了。
　　终于又熬过去一天，与弟弟汇合后，他们一路跑向地铁站，去赶最后一趟车。屁股刚沾上椅面，温千里就睡着了，仰着无忧无虑的脸，脑袋随行进的列车有节奏地晃动。
　　温一笑翻看乐园明信片，随后想起刚才急着赶地铁，还没给“高山仰止”回消息。不久前，男人问：“最近经常没有直播，是不是做家教太累了？累就别跳了。”
　　因为温一笑说，新工作是给学生做家教，这样就可以避免高止去固定的工作地点突访。
　　“还好，不累。”他回复。
　　“哪天晚上有空，我带你来消夏节玩吧？”高止又发出邀请。在温一笑的印象中，这已经是第七次。
　　终于，7月下旬一个雨后傍晚，他身着短袖衬衫配二手格子迷笛裙，清新复古，跟在高止身后，轻盈地迈进游乐园。
　　为了降低被员工认出的概率，高止特意戴了帽子，也给温一笑头上添了件装饰：发光发卡，形状是恶魔的犄角。
　　“好可爱，你这身衣服像《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穿的那套。”高止后退一步，满脸笑意地欣赏，“咱们自拍一个吧！”随后举起手机，示意温一笑靠近。
　　后者面带羞色，歪着头凑过去。手机屏幕上，他们男才女貌郎情妾意，相当般配。忽然，高止扭过头，用帽檐怼了一下温一笑的头。
　　“怎么了？”
　　“想亲你一下，忘了戴着帽子，太尴尬了。”高止露出一个宛若少年的青涩微笑，“来吧，接着拍。”
　　他们边走边吃，在“集市”中穿梭闲逛。一场雨洗去了暑热，让夜变得清凉。高止吃得不多，说：“其实我挺容易变胖的，不敢吃太多垃圾食品。现在吃的这些，得跑一个小时才能消耗下去。”
　　“你不胖啊，你身材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该不会偷看过我换衣服？”
　　温一笑羞赧地摇摇头，忽听他又说：“我去看看那个人在不在。”
　　“谁？”
　　“我跟你提过，那个奇葩兽医。”
　　高止压低帽檐，牵着温一笑的手，拐到那处文创产品摊位附近。发现“奇葩兽医”不在后，竟略显失落：“哦，他今天不在，本来想让你看看。”
　　带着“女朋友”参观我，我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吗？温一笑胸口不禁有些酸楚，抿着唇不语。
　　“他总耷拉着脑袋，不怎么说话，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苦大仇深的。每次看见他，我都会有种资本家的罪恶感，怀疑自己是不是剥削了员工。”高止的目光落在烤芝士旁的摊位上，自顾自在记忆中摸索，“还披头散发……我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的模样。我想，未来某天，我会忍不住拿剪子铰了他那头长毛。”
　　“你……你干嘛要铰人家头发呢？”想象满头秀发被暴力剪去的画面，一种极端的委屈淹没了温一笑，他鼻子发酸，不由自主抬手捋了捋。
　　“看着就烦，没个男人样。”高止收回目光，握紧掌中有些粗糙，但依旧可爱的手手，“走，我带你去鬼屋玩。”鬼屋可是个绝妙的所在啊！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那个兽医。”
　　“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讨厌他。”
　　温一笑满怀苦涩，感觉自己在演《无间道》，任由高止牵着，走向乐园深处的失落海域主题区。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讨厌他。他回味着这句话，很怕“身份”暴露，高止会当场精神分裂。
　　下集预告：
　　约会氛围非常好，笑笑很想坦白


第17章 蛋疼的旋转木马
　　排进队伍，温一笑仰望入口处三个阴森森的大字：“幽灵船”，心中没有丝毫惧意。不管怎么说，上学时也是解刨过各种尸体……动物的。
　　他虽安静内向、容易害羞，却不胆小。而且，和鬼比起来，人类自身可恐怖多了。
　　另一边，高止已经在摩拳擦掌，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想要英雄救美。像《生化危机》、《寂静岭》、《恶灵附身》、《逃生》等一系列经典恐怖游戏，他基本都是在深夜通关，自诩熊心豹胆。
　　“笑笑，你害怕吗？”
　　温一笑面露惧色，曲意迎合道：“特别害怕。”
　　“没关系，怕就只管闭上眼睛，我会抱住你的。”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两个20出头的男生。一个也问另一个：“你怕不？”
　　“我看国产鬼片都怕，你觉得呢？”
　　“哈哈，要不我背着你进去吧，免得你腿软瘫在里面。”
　　“滚。”
　　从他们亲密的神态、小动作，和手腕相同的运动手环来看，是基友无疑了。直男高止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温一笑却忍不住多瞟几眼，心里升起淡淡羡慕。
　　如果，他也能穿着男装，以男人的身份，和高止并肩走在一起，该多好。
　　因为游乐园客流量大，“幽灵船”不是探索解谜类鬼屋，只是单纯的体验类，每隔2分钟放进几个人。
　　他们刚好和那对同性情侣分在一组。
　　在几盏油灯的映照下，沿着“船舱”狭窄幽深的过道向前，耳边萦绕着逼真的海浪、风声音效，如同锯木头般嘶哑的女低音，在缓缓讲述这艘船的往事：
　　“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里，几个渔民，发现漆黑的海面上，漂来一艘漆黑的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登上这艘船，却再也没有回来……”
　　一路，他们跟着地面上血脚印的引导，在各个舱室内穿行。
　　灯光闪烁不定，泡在血池中的金银财宝、人类断肢做成的餐桌、挂满肠子的血腥厨房逐一出现在眼前。温一笑心跳平稳，却还是紧紧搂着高止的手臂，轻声道：“老高，我害怕……”
　　“别怕，都是假的。”高止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觉到，笑笑那平原般的胸脯，和格外有力的双手。这么瘦，力气却不小，一定是因为干了很多家务活……每每想到这点，他都觉得有人在挠自己的心。
　　“笑笑，你……你搬到我那去吧？我想照顾你。”趁着气氛正好，高止抽出胳膊，反手环住温一笑肩膀，“如果你惦记你弟，我就到中介那看看，小区有没有人卖房子，给他买一套，反正你家那小区很旧了。”
　　“好像……有点太快了。”温一笑本来稳如狗的心跳，因为这个提议而紊乱。
　　“对不起，就当我没说吧。”高止也后知后觉，在这种遍地尸骸、鬼哭狼嚎的场合提同居，确实太过唐突。他并非见色起意想更进一步，只是有种强烈的照顾对方的冲动。
　　走在前面的那对基友回头瞥了一眼，随后笑着窃窃私语，大概是说，这类长着一张风流霸总脸的钢铁直男，还挺少见。
　　做旧的木质楼梯吱呀作响，他们时上时下，走了将近5分钟，到达一间小小的舱室。就在以为快要接近出口时，忽然从破衣柜中爬出真人nc，一副亡灵海盗的装束。
　　幽暗灯光倏地熄灭，门也砰然紧闭。
　　黑暗中，有只冰冷的人手握住了温一笑脚踝，饶是他胆不小，也被吓得够呛，瞬间尖叫出声。还被逼成才，来了段踢踏舞，胡乱甩开那nc。
　　“笑笑！”
　　“老公！”
　　狭窄的舱室里乱成一团，高止正纳闷怎么会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喊老公，忽觉胳膊一沉，一具陌生的躯体挂了上来，贴在他耳边肉麻地撒娇：“快背我，老公！”
　　“草！”高止把那人甩下去，恶心得像吃了苍蝇，方才下肚的小吃险些吐出来。
　　几秒后，灯光亮起，只见温一笑不知何时已敏捷地跳上桌子，身旁的男生正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出于礼貌，高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哈哈，没事。”随后朝温一笑伸出手，还帮他压着裙摆。
　　“老高，刚才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脖子，真的把我吓到了。”走出鬼屋，温一笑因肾上腺素飙升而有些手舞足蹈，比平常活泼起来，倒退着走在前面。
　　高止立刻沉下脸，露出老干部般严肃的表情，“里面的nc都是男的，我记得有过规定，不许与女游客发生肢体接触。”
　　“别在意这些啦，高总。”
　　“有时候，我也不想太苛刻，但大企业必须如此。要法治，不要人治。”高止瞄到路边躺着一个餐盒，快走两步刚想拾起，却被灵动如鹿的温一笑抢了先。
　　从垃圾桶边走回，温一笑才想起，自己刚才串到其他角色里去了。企业规定第一条，任何岗位的员工在园区看到垃圾，都必须主动清理。
　　高止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女孩素质高，心里愈发喜欢。
　　“老高，你怎么看刚才那两个男生？”温一笑试探道，同时观察男人的表情。
　　“嗯……”高止沉吟几秒，答得中规中矩，“爱情有很多种模样，那只是其中之一。”
　　温一笑心下稍安，又在考虑，要不要趁着此刻的夜色和肾上腺素，把真相说出来。
　　“刚才害怕了吧？想不想去玩点温馨的？”高止紧紧攥着他的手，轻车熟路地抄近道，穿过一片荧光点点童话般的小花园，来到奇幻森林区。
　　日间平平无奇的双层旋转木马，在夜幕衬托下流光溢彩，仿佛一顶嵌满了大颗彩色宝石的巨型皇冠。暖黄色的灯光，悠扬欢快的音乐，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今夜的主角。
　　他们跑到上层，温一笑正发愁穿裙子上马会不会不得体，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竟是被高止握着腰抱起来了。
　　“哎你干嘛——！”
　　他只好微微岔开腿，任由高止把自己放在木马上。可对方的动作像不敬业的搬运工，导致他的蛋蛋和坚硬马背剧烈碰撞，霎时间痛不欲生！
　　“啊——！”他俯身搂住马脖子，眼角飙出泪花。
　　高止一愣，随后涨红着脸道歉：“磕到屁……臀部了？真是不好意思。”
　　旋转木马开始运行，温一笑终于缓过气来，见高止眼中闪着跃跃欲试，便往前蹭了蹭，小声说：“你也上来吧。”
　　下集预告：
　　笑笑：总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
　　高总：鄙人最擅立fg


第18章 未说出口的坦白
　　两个人挤在同一匹木马上，彼此胸前和背后都迅速升温，好在旋转飞驰中夜风习习，吹散了热度。温一笑扭转柔韧的腰身，回头望着高止。
　　世界光怪陆离，忽高忽低，唯有他们同步。暖黄色的光勾勒着男人的轮廓，温柔极了。温一笑正看得出神，忽然额头被帽檐重重磕了一下。
　　“唉，我又忘了自己戴着帽子。”高止恼火地苦笑，摘下帽子扇风，用手指梳理茂密短发，“这种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
　　温一笑弯起眼睛，主动凑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你的眼睛像星空棒棒糖，”高止舔了舔嘴唇，轻声说，“好看，还很甜。”
　　趁现在，说出来吧！说你就是那个奇葩兽医，说你刚才蛋疼！你这个无耻的骗子，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温一笑在心里朝自己嘶吼，坦白的话在舌头上滚来滚去，数次张开嘴，却又狠狠咬住下唇。
　　“你很漂亮，却又很内向。我所见过的漂亮女孩们，都是神采飞扬，招徕、享受别人的注视，你不一样。可是，你偏偏又有跳舞那种奔放的爱好，大概每个人都有两面吧。像我一样，谁能想到，我见了女人就发怵，还这么宅呢……”
　　温一笑浸在空前的矛盾中，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其实，他自学舞蹈之初，纯粹是为了逗弟弟开心，开发智力。因为弟弟小时候总是在发呆，能连看12小时的蚂蚁搬家，连玩都不会。乱跳许多年，他发现自己四肢还挺协调，柔韧性也好，就爱上了这种自由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注意到他的纠结，高止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上他的唇瓣，“都快咬破了。”
　　说出来说出来，说你蛋疼！说你是男人！温一笑半垂着头，长睫微颤眸光闪烁，心中纠结的乱麻几乎要破胸而出，将他活活撕裂。
　　“想说什么？”高止温柔地抬了抬眉，玩笑道，“你该不会是要对我说‘快走’吧？”
　　“老高，其实我——”温一笑猛然扬起脸，望进高止眼中，却发现其中的柔和笑意一扫而空，眼神斜向不远处，满是鄙夷不屑。
　　他心口一凉：还没说呢，他就知道了？
　　顺着男人目光望去，才发现是那对在鬼屋见过的基友。两个小伙子正挤在几米外的南瓜车里，嬉笑着互相拍照，隐隐听得见一个叫另一个“老公”。
　　这种眼神，温一笑很熟悉，叫做“恐同”。
　　有些人恐同，是因为知识面狭窄，缺乏了解；有些人则是纯粹的嫌恶。高止是商业精英，曾在一流大学读，显然属于后者。
　　发现温一笑在观察自己，高止收回视线，耸耸肩说：“刚才你问我怎么看他们，我没说实话。其实，我无法接受。我不会去发声讨伐，或刻意抹黑这个群体，我也知道爱情不该有局限性。但就我个人而言，真的接受不了，你就当我是个老古董吧。”
　　温一笑心头颤了颤，再次把肺腑之言吞回肚里。高止豁达到可以说出“去结扎”（虽然不知真假），却还是“恐同”，那这份厌恶一定根深蒂固了。
　　“假如有男的管我叫老公，我可能会一刀砍死他，就像在游戏里砍丧尸……”
　　高止嘀咕了一句，尽力抹去不适感，接着换了种玩味的表情，把手覆在温一笑头上，压低声音道：“叫我声老公听听。”
　　温一笑捂住脸，痛苦地摇头，看上去像在害羞。
　　这种反应让高止更来劲，握住他的手腕哄道：“一次，就一次，让我体验一下。”
　　“老公……”终于，温一笑喃喃挤出两个字，几乎想扯开嗓子大喊：你砍死我吧！
　　不远处，盛大的夜间巡游开始了。
　　一百多名员工，身着与六大主题区风格对应的服饰，围在行进的花车附近，在舞动中沿主干道绕乐园一周。
　　灯光绮丽，道路两旁游人如织，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住在奇幻森林的精灵和小动物们，失落海域的海盗、幽灵和巫师，未来都市的酷炫机器人挥舞着外骨骼，和前凸后翘的赛博朋克风美女走在一起……
　　温千里穿得相当清凉，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头戴草环、面涂油彩，颈上是狼牙项链，胯下是树叶裤衩，手持木叉，脚踩一双草鞋——打扮成秘境雨林的原始人。
　　身边，是相似装束的高风。他去了游客部，但强烈要求在消夏节期间作为演艺人员加班，轮班作息和温千里相同。
　　狂野的音乐中，他一面像螃蟹般舞动，一面和温千里聊天：“你记不记得，我说我哥失恋了……他又失而复得了。我觉得，这女的真有手段，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温千里不知道“这女的”是自己哥哥，也不感兴趣，双眼无神，麻木地摆动躯干。
　　“小千千，你不开心。”
　　“我也失恋了，小风风。”
　　第一次夜间巡游结束，听他讲完失恋过程，高风笑得跪倒在休息室地面，因合不拢嘴而流下一串口水。
　　原来，今天温千里发现森林剧院的节目有变动，他最爱的精灵与小动物共舞片段消失了。多方打听，才得知该精灵和与其轮班的精灵一起酒驾肇事逃逸，已被刑拘，遭乐园开除。
　　他如遭雷击，感觉心中塌了一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那种感受，就像有一次不慎看到猎奇漫画，目睹哆啦a梦被大雄、小夫和胖虎肢解。
　　“看开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你再找个精神寄托吧！”高风擦着笑出的口水说。
　　温千里四下查看，当场寻找起来，最终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你看我干嘛……”说着，他故意丢过去一个媚眼。
　　“我发现你也很美好，”温千里伸出一根手指，猛地戳向他胸口的点点，天真地说道，“粉色的哎，像樱花拼图。”
　　“草，流氓！”高风白皙帅气的脸庞飞速泛起两团红晕，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胸肌，“怎么能随便动手？你不是上过学吗？”
　　“我学过，不能随便接触女生的身体，你又不是女生。”耍流氓的人一脸坦荡。
　　高风无从反驳，待面颊热度消退，负气道：“过来，我也要抓你的胸肌。”
　　“好吧。”温千里牵过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左侧胸口，“你可以根据心跳的节奏来抓，这样会比较有韵律。”
　　高风又脸红了。他放浪不羁，却总被这琢磨不透的无厘头撩汉搞得心服口服……指甲陷进强健厚实的肌理中，手感弹性一流，像上好的牛排。
　　忽然，掌中的肌肉搏动了一下，生命力十足。
　　“我给你表演一个才艺，”温千里挥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坐直身子，“看着我的胸哦。”
　　“……”
　　“左边动，右边动，左边动动，右边动动，左右一起动动动……”随着口号，健硕的胸肌开始抖动，看得高风目瞪口呆，鼻腔发热，仿佛吃了整根千年老山参，五脏六腑都燥得很。
　　做完一套胸肌运动操，温千里得意地笑了，“厉害吧，大多数人都不会。”
　　“厉害，你真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本来想挂一些装饰品，然后在去年的年会上表演，可是领导把我的节目取消了。”
　　“领导怎么说？”高风又在他胸肌上抓了一把。
　　“说我的节目太精彩，要留给其他同事施展空间。”
　　“嗯，确实如此。”
　　下集预告：
　　嗯……一曲《惊执雷》送给高总吧！
　　（s：“快走”这句台词，出自《色·戒》）


第19章 那一夜五雷轰顶
　　闭园前半小时，会有灯光秀。今天周末，还增加了烟火秀。
　　他们换回自己的衣服，坐在路边望天，准备下班。漫天绚丽花火映出每张心事重重的脸，只有温千里笑得最无忧无虑。
　　高风情不自禁伸出一截小指，勾住他的手轻轻摇晃，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单纯的快乐渡过来一部分。
　　“小千千，你知道什么叫私生子吗？”他轻声问道。
　　“不知道。”温千里专注于天上的缤纷，迅速回答。
　　“你平时不看电视剧吗？在古代叫庶出，现在不能纳妾了，就叫私生子。董事长是我哥的外公，不是我外公，你懂吧？”
　　“等一下，我捋捋，”温千里摆弄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妈妈的爸爸叫什么？妈妈的爸爸叫外公……怎么会不是你外公？难道你妈不是你妈？”
　　“哎呦我的天……我爸两个老婆，明白了？”
　　“你早说嘛！”温千里恍然，淡淡称赞一句“牛b哦，我爸只有一个”，随后继续看天。
　　“我小时候，每次他们家庭聚会，都把我锁起来；每次他们出去旅游，都是我和保姆看家，因为我太碍眼了。我哥的外公外婆来做客时，还会趁别人不注意踢我。公司的高管也都看不起我，不过无所谓，我也不在乎，我可是大股东之一哦。”他不知温千里听进去多少，又听懂几分，只是很想说给这个全世界最简单的人听，“我哥对我还挺好的，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想到全宇宙没有一个人把我放在心上，就像走在撒哈拉沙漠里。”
　　“你在我心上，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温千里用手指比出个瓶盖大小，“跟大母脚趾甲差不多。”
　　高风扑哧一下笑了。
　　“小风风，我的白色拼图马上就要拼完了，”温千里又仰起头，“你在上面画画，然后我再拆开，这样我就有了一副新拼图。”
　　“好啊，”高风拖着长音，漫不经心地答，“那我想画你，可以吗？”
　　“可以啊。”
　　“比较艺术的那种，”高风慢慢将头搁在他肩上，用气声说，“可能会穿得很少。”
　　“都行，我还可以动胸肌给你画。”
　　“切，我又不会画动图。”
　　高风环顾四周，见游人的注意力都被夜空吸引，便大胆地在温千里脸上亲了一口。
　　后者斜他一眼，笑着搂过他的头，还了一吻。
　　——————
　　8月初的夜里，雨势滂沱，在雨刷器的顽抗下，依旧瓢泼般浇着玻璃。天气预报说晚间有中到大雨，此刻差不多是中雨叠加大雨的程度。
　　高止停稳车，望向身边的人，“雨太大了，我把你送进去吧？”
　　“里面七拐八绕的，路很窄。”温一笑从脚下拿起湿淋淋的折叠伞，“拜拜，慢点开哦。”
　　“那我走路送你，先别下车。”高止一把夺过伞，下车后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的同时将伞沿与车门框对齐，这样就一点也淋不到了，“下雨天没什么人，你自己走夜路太危险了。”
　　“谢谢。”温一笑小声道谢。
　　见大半的伞都撑在自己身上，他只好紧贴在高止身边。旧小区不甚明亮的路灯映出地面斑驳水坑，他们每次默契地跃过去，都一齐发出轻快的笑声。
　　“你的伞可能要借我用用了，下次还你。”送到楼下，高止才意识到他们只有一把伞。他微微仰视这栋旧民居，提议道，“不请我上去坐坐？我这个当姐夫的，还没见过小舅子呢。”
　　“下次吧，”温一笑紧张起来，语速不由得加快，“等我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高止倒是点到即止，转而要求吻别。不满足于蜻蜓点水，他单臂箍住温一笑的腰，在单元门前的雨搭下，交换了一个几乎触及灵魂的深吻。
　　“唔……”时间久了，温一笑轻轻挣扎扭动起来。唇舌刚获得解放，脖颈和锁骨又传来啃噬感。雨声和心跳声如乱鼓混在一起，腰间的手也开始放肆。
　　“老高，别这样……我要生气了……”
　　“笑笑，只有在你身边时，我才不会头晕目眩，我的病大概被你治好了，”高止再绅士，也终归是个正常男人，软玉温香在怀，难免动了歪心思，“今晚别回家了，好吗？”
　　“我、我想回家，让我想想，你先放开我！”温一笑思绪杂乱，又要思考对策，又要制止男人乱摸的手，大脑内存快要过载。
　　“我会对你负——”话音未落，一股神奇而强大的外力猛然将他们分开。高止被推进雨中，还未站稳，脸上便挨了一拳。
　　“啊呀，是高总，晚上好。”温千里收回拳头，把自己的伞撑在他头上，抓住他的右手用力摇了摇，随后回头问道，“哥，你没事吧？”
　　夜空亮起一道惨白的闪电，随后炸响惊雷。
　　轰隆——
　　高止推开眼前的傻大个，如见鬼般死死盯着温一笑，从头皮到脚趾，头全都麻痹了。浑身的毛孔丝丝地冒着寒气，几乎魂飞魄散。
　　他的身体释放出大量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皮质醇，心律开始失常，血压极速飙升，如果他是个耄耋老者，此刻已惊吓致死。
　　网恋有风险，只是没想到会是飓风。
　　“你是男的？”高止抹了把脸上肆意流淌的雨水，表情惊恐万状，“你是温一笑？”
　　“老高，我——”
　　“啊——！”高止双膝跪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啸，仿佛祈雨成功的非洲人民，或者刚刚完成越狱。肝肠寸断的嘶吼和咆哮回荡在雨夜，整个小区的狗开始狂吠。
　　突如其来的爆发持续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手指向后梳理湿透的发丝，离开前冷冷地丢下一句：“明早10点以后，来我办公室。”
　　雨幕和夜色，吞没了高止醉酒般的身影。温一笑背靠单元门，像一片海蜇，缓缓滑向地面。在落地前，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架了起来。
　　“哥，我把事情搞砸了，”温千里轻松地扶住哥哥，低声道歉，“对不起。”
　　后者嘴角牵起一个惨笑，摇摇头说：“你是因为爱我才这样做，我怎么会怪你呢，回家吧。”
　　上楼时，温一笑腿软得几乎要四肢并用地爬，却还是故作无事，问：“这么晚出去干嘛了？”
　　“雨太大了，我帮孙爷爷把放在外面的箱子搬进去。”
　　“哦。”他木讷点头，再也想不出别的话题。宕机的大脑渐渐活跃起来，回放方才的惨状。他不敢去揣测高止此刻的心理活动，甚至冒出“去死”的念头，来逃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我才知道，原来你在和高总谈恋爱。不过，总经理也不能耍流氓。现在他知道你是男的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整夜，温一笑都在盯着天花板，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在吃早餐时想，在地铁上想，在晨会上想，在走向办公楼时想……直到悬着心迈进总经办，还是没想出答案。
　　下集预告：
　　笑笑的噩梦差点成真——验明正身然后押去派出所


第20章 总经理狠话连篇
　　这间办公室开阔而贵气，正中摆放着整座游乐园的沙盘，办公区与会客区都靠近宽敞明亮的落地窗。
　　温一笑迈着最碎的步子，慢慢走近办公桌，低垂的目光沿着灰色实木地板，艰难地向上攀爬。厚重的桌体，整洁的桌面，两条抱在胸前、被夏季西装包裹的手臂，线条坚毅的下颌角，熟悉的嘴唇，淤青的颧骨……和寒意透骨的双眼。
　　他匆匆一瞥，又把脑袋垂下去，像头一次进校长室的坏学生，用正常音色嗫嚅：“高总。”
　　高止一语不发，几乎盯了他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深鞠一躬正要开口道歉，与此同时，桌后的男人猛然蹿出来，揪住他衣领拖到墙脚。随后抬脚踹向墙壁，一扇隐形门应声而开，露出其后的私人休息室，布局如同酒店。
　　温一笑像菜市场的家禽，无助地扑腾着，近乎呜咽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直都想说出来，但啊——”
　　高止将他摔在床上，粗暴地拿开眼镜，又把那头乱发拨到脸侧，露出整张脸来。
　　没有口红、腮红和粉底的加持，这张脸更素气、英气一些，但毫无疑问，是让人意乱情迷的笑笑的脸。高止恨得后槽牙嘎吱作响，瞪着一夜未眠的猩红双眼，猛地扬起拳头。
　　温一笑紧紧闭眼，却没等到一顿胖揍。那拳头落下时张开，用力摸上了他的喉结。似乎还心存幻想，撩起他的工作短袖，又转而扯开裤子。
　　“妈的，你真是男的。”高止心如死灰，从床上翻下，栽在地面。真是男的，而且还不小。
　　“对不起，对不起……”温一笑整理好衣服，慢吞吞地坐起来，低声重复同一句话。
　　“你太卑鄙了！”高止暴喝一声，将隐形门踹成关闭状态，拎起坐在床上念经的人，掼在墙上厉声质问，“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打算发展到哪一步才告诉我，嗯？等上了床，你裤子一脱，大喊一声surrise？你觉得，拖得越久我就越喜欢你，然后你能拴住我，掰弯我，是吗？”
　　在冰锥似的瞪视下，温一笑的睫毛逐渐湿润，泪光从清澈眼底泛起，拼命摇头道：“我没想拴你掰你，有很多次，我都想放弃你，可我真的喜欢——”
　　“闭嘴！你是不是跟动物在一起待久了，泯灭人性了？像你这种人才，当兽医真是屈才，该去搞谍报。我发现你可一点都不内向，你是闷骚，闷天下之大骚，用高压锅焖出来的。”
　　听到“泯灭人性”、“闷天下之大骚”的极端评价，温一笑再也忍不住，几颗泪珠滚出眼眶，低头抽噎起来。
　　“给我憋回去！该哭的人是我才对！”高止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强烈的恶心从昨晚持续到现在，那感觉就像食物中毒，“我用光了整瓶漱口水，还是觉得想吐。”
　　他宁可去吻大猩猩和野猪，也不想吻一个同性。
　　终于，温一笑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你想怎么办？”
　　“现在，跟我去派出所，这是诈骗。”
　　“诈骗？！”温一笑愕然瞪大眼睛，“我没有！”
　　“我以为你是女人才会送你那么多礼物，不是诈骗吗？”
　　“我可以把钱还你。”
　　高止松开他，整整西装衣领，后退半步的同时伸出手，“拿来。”
　　“钱……已经用了，要慢慢还。”
　　高止轻嗤一声，“别告诉我你妈生病的时候留下了外债，你拿钱还债了。”
　　岂料温一笑竟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当时向亲戚借了将近十万，这几个月陆续还清了。”
　　短暂的沉默后，高止拨通秘书电话，很快查到温一笑的工资。
　　“你每月到手5600，认识你这几个月，我一共打赏给你……”高止通过直播a查看消费记录，冷冷地计算着，“给你15万，平台是五五分成，你拿到了7万5，没错吧？”
　　温一笑沉缓点头。
　　“从本月开始，你10号发工资当天还3千给我，25个月还清。我不收你利息，再给你免一个月，算你两年整。”
　　这个“月供”让温一笑面露难色，恳求道：“每个月能少还点吗？我分四年还可以吗？”
　　“骗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高止拉开房门，回到办公室，“我不会开除你，但尽量别出现在我视野里恶心我。我们的事，到此为止，别再给我发消息，除了转钱。”
　　温一笑无措地僵在原地，直到高止下了逐客令：“还愣着干什么？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滚出我的视野，变态。”
　　余光目送那道耷拉着脑袋的身影消失后，高止回到休息室，发现一副粗陋的眼镜躺在床下。透过镜片望去，世界毫无变化，是平镜。
　　骗子，全都是骗子……又一次被欺骗了。
　　空前的愤怒涌遍全身，他几乎想追上温一笑，然后扼住那个纤细的脖子，收紧、再收紧，直到这个卑鄙小人再也不能穿上女装招摇撞骗。
　　那些如七彩泡泡般美好的恋爱记忆，成了一堆蟑螂，在大脑皮层窸窸窣窣地乱爬。
　　他猛地掰断眼镜腿，丢进垃圾桶，而后用电脑搜索“心理医生”，找了家看起来最高端的，预约一小时后前往。
　　下集预告：
　　高总和笑笑都很闹心


第21章 老大爷一语成谶
　　这间心理诊所的房间装潢大概是经过特别设计，让人心神宁静。灯光柔和，沙发紧贴身体线条，很舒适。
　　医生在例行公事地提问，曾经是否接受过心理治疗等，说是建立档案所需。
　　“您会催眠吗？”高止打断对方，直接了当地问。
　　医生点头，“有时会作为一种辅助的治疗方法来使用。”
　　“能通过催眠，来消除记忆吧？”
　　“这个……”医生无奈地笑笑，“恐怕只存在于艺术作品中。”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人忘掉过去几个月里的某些回忆？哪怕电我也行。”高止简直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
　　被告知无法实现后，他接连跑了几家诊所，每位心理医生都委婉地告诉他，少玩游戏、少看小说、回归现实、多走在街上晒晒太阳，言下之意是：你太他妈中二了。
　　烈阳烘烤着大地，他将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在环岛的小公园觅得一片阴凉。
　　在长椅呆坐许久，他开始从头翻阅与“笑笑”的聊天记录，从打招呼开始。
　　温一笑全程都像一头不听话的驴，被他拽着走。是他主动，一步步走到这个骗子身边；是他牵起了骗子的手；是他吻住了骗子，还敞开心扉。
　　如同阿乙说的，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
　　他居然还在人家退缩时，买了个喇叭！像十元店搞促销！简直是动物园里，撅着红屁股任人嘲笑而不自知的猴子。
　　“哈哈……哈哈哈哈……”
　　细细读完聊天记录，他开始放声大笑，配上衬衫和西裤，像个刚被公司开除而发疯的白领。
　　他当然知道温一笑没有诈骗，而自己也不差那每月三千块钱。他只是想多少挽回一点尊严，显得不那么可悲。
　　一道瘦长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高止睁开笑出泪水的双眼，发现是位老者，双目炯炯、鹤发童颜。
　　“小伙子，你事业有成，但感情不顺。”对方悠然开口。
　　他怔了怔，意识到这也许是名算命先生。虽然外公很信风水和命理，但他始终持保留态度。
　　“您怎么知道我事业有成？”
　　本以为老者会按照算命套路夸他一番，谁知对方微微一笑，道：“因为你的腕表很贵啊，爱彼的皇家橡树。”
　　高止低头笑了笑，又问：“那感情不顺呢？”
　　“精化气，气生神，神御形。你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年近而立犹是一副少年意气，一看就是童男了。”
　　在他略感尴尬之际，老者递上一张卡片，原来是某私人会所的广告，印有电话和美女。
　　正面：“来了，春风十里。”
　　反面：“不来，命犯菊花。”
　　括号：任意消费即送豪华算命服务。
　　抬头时，老者已飘然远去。
　　命犯……菊花……盯着这四个字，高止心头倏地生出一股十分阴暗的念头来，假如他手头有枪，大概会把在此纳凉的人全突突了。
　　——————
　　“哎，小温，你眼镜呢？”刘源问。
　　“啊，哦，刚才坏了。”温一笑低头掩饰泪痕，随意搪塞过去，机械性地搅拌塑料桶中的饲料，加入些防暑中药颗粒。
　　“高总找你说什么了？”
　　“就是，就是随机谈话，聊聊工作心得和对公司的建议之类的。”
　　刘源好奇追问，温一笑只好现编，编到最后，他已经不记得前面的内容，甚至出现矛盾。
　　刘源又提出给他介绍对象，他苦笑道：“我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怎么能叫耽误呢？你长得帅，人又老实，你弟虽然不聪明，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不耽误什么。”
　　刘源正介绍女方情况时手机响起，他听了几秒，脸色微变，边取急救包边喊道：“欢欢倒下了，应该是中暑！”
　　二人冲出动物管理处，将电瓶车开出了法拉利的风范。
　　母鹿欢欢已经被转移到阴凉处，躺在地上，气息奄奄。温一笑抬手摸上它的皮表，就知道大概救不回来了，体温明显已达40c以上。
　　为迎接夏天，其它梅花鹿在5月左右已经褪去冬毛，可欢欢体质一直很差，直到现在冬毛仍有残留。
　　刘源接来水管，用冷水冲淋它的头部和躯干，温一笑则为它静脉注射生理盐水迅速补充水分，同时皮下注射樟脑磺酸钠和强心剂。
　　“恐怕还是不行，”刘源关闭龙头，跪在温一笑身边，将湿浴巾盖在它身上，“眼球都突出来了。”
　　很快，欢欢开始口吐白沫，在器官衰竭导致的全身性痉挛中死去。
　　刘源长叹一声站起来，给市动物园打电话。动物是从那里引进的，也由他们来处理遗体。
　　“早上还好好的，真没想到会中暑。”
　　“它早上就有点虚，我注意到了，但我……当时在想别的事，怪我。”温一笑低声说。彼时他的思绪被高止填满，再也塞不进别的。今天温度格外高，它可能会中暑——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也不能这么说，它本来体质就差。”刘源安慰道。
　　温一笑跪坐在潮湿的地面，将鹿头搁在膝上，起初还能忍住悲声，很快便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对不起，我再也不骗人了……怪我，怪我……你变成鬼来找我吧……我不是变态啊呜呜呜……”
　　悲伤似乎会传染，刘源单手掩面，也跟着哭起来：“呜呜呜……也怪我，我工作心不在焉，我对象说要分手……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啊呜呜呜……”
　　一个小男孩蹲在他们面前，左手持冰淇淋，右手好奇抚摸毫无生机的鹿头，天真地扬着脸：“斑比睡着了吗？”
　　“别碰！粑粑！”孩子母亲厉声呵斥，用力将他拽走，冰淇淋如花般凋零，正砸在欢欢头上。
　　下集预告：
　　笑笑挨了批评；小千千要去小风风家当模特


第22章 笑笑的糟心一天
　　“刘源温一笑，出列！”翌日晨会，一向和气的主管领导大反常态，立着眉毛狂吼。
　　二人对视一眼，先后走到前面，接受唾沫星子的洗礼。
　　“游客来游乐园干什么？寻找快乐！你们俩光天化日之下，抱着死鹿哭丧半个钟头，这是游乐园还是殡仪馆？你们知道影响有多恶劣吗，啊？你们知道公司昨晚花了多少公关费，啊？偏偏在消夏节期间搞这档子事！下回再有动物死了，藏起来哭，游乐园不允许有哭声存在！”
　　不用想也知道，领导昨晚被狠批了。
　　散会后，他们垂头丧气走回办公室，刘源说：“人家说得有道理，游乐园是个快乐的地方，不该让游客看到任何负面的东西。”
　　温一笑随口应着，心绪飘忽。这两天，他已经遭受两场批斗，跟高止刀子似的狠话比起来，主管的批评简直如春风化雨，温柔得像耳边甜蜜的悄悄话。
　　“刘哥，”工作间隙，温一笑喝着乐园发放的解暑凉茶，对刘源说，“你觉得我闷骚吗？”
　　“你是挺闷的，但不骚啊。”后者不假思索地答道，从档案盒中取出欢欢的资料，归入已经西游的动物档案。
　　这个举动，让哀伤氛围再度蔓延，二人相顾无言，又红了眼眶。晨会前接到市动物园消息，解剖时在欢欢腹中发现几个塑料袋，目测已有数年之久，这便是导致它体质弱的罪魁。
　　“我们都是因为喜欢动物，才做了兽医，可似乎也没为动物做出什么贡献啊，只是在尽量减少人类施加给它们的痛苦罢了。”刘源收好档案，摇头道，“唉，这种事不能细想，容易陷入哲学上的困境，然后就疯了。”
　　只有最大限度地忙起来，才能暂时忘记高止。温一笑仿佛水果忍者，狂切了好几十斤萝卜条，浑身都是萝卜味儿。手机在贴着大腿震，看到来电号码，他心下一凛，直到对方第二次打过来才接起。
　　“可爱的笑笑，忙什么呐？”轻浮的声音如针般刺进耳朵。
　　“没什么。”
　　“我出差回来了，今晚老地方见。”
　　温一笑没回应，皱眉挂断电话，将白萝卜狠狠摔在案板上。
　　——————
　　“哥，我听说你和刘哥被批评了？”刚见面，温千里就问。
　　“没什么，我没放在心上。”
　　今天兄弟俩都不加班，在员工食堂吃完晚餐，就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温一笑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开口：“千里，你跟你领导说，消夏节结束前都加班好不好？最近先不休息了。”
　　“哦，为什么？”
　　“家里有些困难，每月要给一个混蛋3千块。”说完，温一笑自觉失言，不再多说。
　　“混蛋？”
　　“没什么，是贷款。”
　　“我打了高总，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批评我？我是不是该主动去他办公室，给他道歉？要带果篮去吗？”温千里附在哥哥耳边问，因为这也是秘密。
　　“千万别去，哥已经替你向他道过歉了。”假如弟弟冒然提着果篮去道歉，估计会把那个男人气死吧，温一笑想。
　　“你们算是分手了？”
　　“嗯，结束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该骗他。”
　　“那他跟你道过歉了吗？”温千里的表情认真极了。
　　“他做错什么了？”
　　“他在咱们家楼下耍流氓。”
　　“嘘……”温一笑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弟弟的嘴，“不要再提，不然没饭吃了，知道吗？”
　　走进小区前，他们先去南门的超市取快递。说是超市，规模和小卖部也差不多，三排货架夹着窄窄的两条过道，由老板孙爷爷独自经营。温千里从初中起就常来帮忙，二人是忘年交。
　　这里的生意早已被其他便利店挤得很冷清，全靠老住户支撑。温千里拿了快递，还帮忙把旧纸箱拆开捆好，顺便扫了地。
　　“千里，拿个雪糕吃。”孙爷爷的白发被收银台上的旧风扇吹得飘起，风干肠似的脸上堆满笑容。
　　“好。”温千里也没客气，随手从冰柜里拿根冰棍，撕开包装叼在嘴里。
　　“给你哥也拿一个。”
　　温一笑忙说：“谢谢，我不吃。”
　　“陪我玩会扑克吧，千里。”孙爷爷从收银台下方取出一副牌。
　　温千里利落地搬来凳子，抬头望向哥哥，“那你先回家吧，哥。”
　　“你玩吧，我出去转转。”温一笑将快递放在他脚边，转身出了超市。暮色刚刚垂下来，水泥筑成的群楼剪影，映着天边的晚霞，像一幅几何图案构成的抽象画。
　　温一笑背朝夕阳，步行至最近的at，从存款中取了5千，余额瞬间从五位数变四位数。几分钟后，他推开一间甜品店的玻璃门。皮肤被冷气剥夺了温度，五脏六腑也冷下来。
　　男人早已等在那，面前摆着一杯百香果绵绵冰。见他进来，还微微挑起眉，端正的五官闪过恶劣的笑意。
　　他快步走过去，在桌角放下一沓钱，打算迅速离开，却被一把捉住手腕。
　　“这么着急，谈恋爱了？”男人笑吟吟地望着他，挖了一勺绵绵冰塞进嘴里，“一个多月不见，有没有想我？”
　　“没有。”他皱着眉用力抽回手，还在裤子上蹭了蹭。
　　“真无情啊，我都想你了呢。”男人将钱叠起，揣进裤兜，懒洋洋地往椅背一靠，“好好拾掇拾掇，发型跟牧羊犬似的。谈恋爱记得找个大款，运气好也许一下子就把债还清了，对吧？要不，我给你指条明路？又舒坦来钱又快，适合你这种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的。”
　　“滚。”在男人的劣质玩笑中，他飞速离开甜品店。想到本月开始又多了一重债务，即使是在夕阳下，也有即将中暑的感觉。
　　他又在街上晃了一会儿，直到华灯初上，才慢腾腾地朝家走去，在小区门口正遇见弟弟，手里托举着硕大的面板。
　　“你这是……”
　　“我要让小风风在拼图上画画，想不到其他方法来转移拼图。”
　　温一笑此时才注意到，路边那辆灰色敞篷宝马。
　　“好聪明啊！记得把面板带回来。”望着上面的白色拼图，他由衷夸道，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他带着画笔来家里画呢”这种正常人大概会说的话。但凡是弟弟想做的，只要不违法，他都持鼓励态度。
　　“我可能不回来睡了，明早和小风风一起上班。”
　　温千里端着面板朝宝马走去，驾驶席的人吹了个泡泡，跳下车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哈哈哈……你太有才了……”
　　将面板勉强摆进后备箱，温千里叮嘱：“你一定要慢慢开哦，这幅拼图真的好难，弄散了我会非常难过。”
　　下集预告：
　　小风风和小千千的友情因何破裂？暴躁老高为何想搞家暴？


第23章 不恋爱不能亲嘴
　　高风的家，是一间loft公寓。
　　位于市中心商场上方，像酒店一样冷清、简单。一层客厅、厨卫，二层是整间开放式卧室。
　　温千里从地下停车场一路举着面板，小心翼翼像对待定时炸弹，进门时颈间布满汗水。
　　“瞧你热的。”高风摸了一把，甩了甩手，打开公寓的中央空调，“我也好热，一起冲个澡吧。”
　　“好！我好久没和别人一起洗澡了。”温千里将面板放在客厅地面，三两下脱个溜光，走进卫生间又探出半个壮硕的膀子，饱含期待地望着高风。
　　“老子就喜欢你这种不扭捏的。”高风也甩开衣服，跟温千里挤在淋浴间里。他把沐浴露挤在浴球上，揉出丰沛的泡沫，涂满眼前发达隆起的肌理。
　　“我也帮你洗，”温千里抢过浴球，细致地涂抹着，瞄到高风的脐钉，“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肚脐上钉东西。”
　　感受着肌肤上绵软的抚触，高风抬手把一堆泡沫挂在他鼻尖上，柔声说：“小千千，你知道吗，我带过不少男人来家里，不过我从来不和他们一起洗澡，也不留他们睡觉。”
　　“哦。”隔了几秒，温千里才问，“你带男人来家里干嘛？”
　　高风想了想，笑着答：“画画，做模特。”
　　温千里脸上闪过一丝醋意，胸口也发酸，人类的这种情绪，一般被称为妒忌。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别的男人也来找高风画画，他就不高兴。漫画书里说，友情不该是占有，你的朋友也会是别人的朋友，但他还是不高兴。
　　“我喜欢用手工皂洗脸。”高风从置物架上抓起一块羊奶皂，故意手滑丢在地上，正仪态万方地慢动作弯下腰，却被温千里飞速捡起。
　　“你腰疼吗？”
　　“唉，不解风情……”
　　擦干身体，他们小心翼翼将拼图从面板转移至画板，用美纹纸胶带固定。温千里上身赤膊，腰间围着床单，头戴草帽，怀抱花椰菜，靠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小麦色肌理蓬勃有力，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身后是夜间都市的灿烂灯火。
　　高风描绘着线稿，考虑到拼图材质以及还要拆开，决定用马克笔和喷枪上色。
　　“小千千，你是个很简单的人，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弯的。”
　　“nderful”温千里想起个单词，没头没尾地说。
　　“别打岔。从见你第一面，我就有点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高风那双总是闪着放纵和邪气的眸子，从画板上方凝视眼前的模特。
　　“喜欢啊。”
　　“我指的是那种喜欢，你想跟我，画面一黑，然后两个人搂在一起喘气吗？”
　　温千里怔了一下，随后不知所措地把腰间裹着的床单堆在腿中间。注意到他的动作，高风猜到这个憨憨对自己也有想法，轻笑一声，接着说：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风，风是不会被困住的。我是个没什么定性的人，我们大概不会在一起很久，你能接受吗？某一天，我也许会像你喜欢的精灵一样，离开你的生活。”
　　这话信息量过大，温千里眉心拧成个疙瘩，思索许久豁然开朗，开心地喊道：“你想跟我谈恋爱？”
　　“不，不是恋爱，只是互相缓解孤单。”
　　“可我不孤单。”得知高风不想谈恋爱，温千里面露失落。
　　“我看出来了，所以我想让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孤单。”
　　“找事做就行了。”
　　“那我们来找点事做吧。”高风放下铅笔，从画板后走到温千里跟前，慢慢跨坐在他腿上，拂开他头顶的草帽，捧起那张天真帅气的脸吻了下去。
　　高风刚阖起双眼打算做一回启蒙老师，教他怎么接吻，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巨掌托住下巴，继而推了个大跟头，整个人从沙发狠狠跌坐至地板，屁股一阵剧痛。
　　“不谈恋爱，不能亲嘴。”温千里抿着嘴唇，表情如包青天般正义凛然。
　　高风满腔基情顷刻间化为泡影，紧接着被激狂的怒气填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大傻子，滚！”
　　花椰菜滚落在地，温千里脸上常挂着的阳光消失了。他解下腰间床单，飞快穿衣服，同时说：“我不跟你当朋友了。从小我哥就告诉我，谁对我说了傻子这两个字，就不要再理这个人。”
　　说完，径直开门而去。
　　“草，我的乐子多了去了，我还不想理你呢！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高风气得浑身发抖，追到走廊朝他的背影怒吼。
　　高大身影竟然停住，折返回来。高风不屑挑眉，以为他后悔了，得意道：“怎么不走啦？”
　　“我忘记拿面板了。还有，拼图我不要了。”
　　——————
　　8月中旬，消夏节结束，不过夏天的热度丝毫未减。
　　这天早晨，高止骑着自行车，随机空降社交娱乐事业部，旁听晨会。
　　散会时，他与负责人简单聊了几句，刚想骑回办公楼，只见卑鄙小人温一笑那个贼能吃还打人的傻弟弟走过来，开门见山地对领导说：“部长，我还想加班。”
　　“现在消夏节结束了，没那么多活儿可干呀。”
　　“那……那我也想加班，我不要休息日了。”温千里坚定地说。
　　“你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们家每月新增贷款3千块，还给一个混蛋。”
　　“哈哈，是银行吧，”部长和蔼地笑了，拍拍他肩膀，“行，我看看，尽量调整排班时间，去忙吧。”
　　一个混蛋……我吗？！高止登时五内俱焚，七窍生烟。一个好端端的直男，被无耻的女装大佬骗得体无完肤，还被叫混蛋？
　　几天前，他收到了3千块钱，但丝毫没有挽回尊严和损失的愉悦感。
　　这半月来，他一想到“笑笑”有鸟儿就心如刀割，数百次想冲进动物管理处，揪着温一笑暴揍。每次都要默念“我是21世纪高素质人才，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才能压下火气。
　　“温千里！”高止跨上自行车，猛蹬几下，撵上已经走远的大个子。
　　“高总，”温千里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您脸全好了。”
　　“你刚才说，每月要给一个混蛋3千块钱，这话是你哥说的？”高止阴沉发问，用力捏着刹车。
　　“是。”
　　“没事了。”高止狠狠摔打着自行车，掉转车头。他要去揍人。他要去揍温一笑。他要抓着大骗子那头乱七八糟的长毛，抡起来丢进人工湖，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混蛋。
　　“高总！”这回反倒是温千里追了过来，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上回我打了您一拳，对不起。我哥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放心，我不说。”
　　“没事，忘了吧。”
　　高止骑出几米，却被温千里抓住后座拽了回来。
　　“那您跟我哥道歉了吗？”
　　“道歉？”高止用力嗤笑一声，反问道，“我有什么可道歉的？”
　　“您耍流氓，我看见了。当时我哥穿着女生的衣服，所以您那样就是流氓。一码归一码，他做错的部分，他道歉；您做错的部分，也得道歉。”
　　高止满脸不可思议，他知道温千里有个外号叫居委会主任，不过这套思维和行事作风堪比教父。
　　“我没时间。”他冷冷丢下一句，骑往动物管理处的小木屋。
　　目送自行车远去，温千里一回头，正迎上高风满是笑意的双眼。
　　“小千千，差不多行了啊，还生气呢？”
　　“……”
　　“咱们加回好友吧！冷战十多天，也该回温了。”
　　“……”
　　“拼图画好了，晚上去我家拿吧？你休息时我来找你，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尽管十分想和高风聊天，但温千里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也把哥哥的话奉为真理。说不理，就坚决不理，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下集预告：
　　所以，高总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吗？
　　（恭喜小千千达成新成就☆殴打高氏双雄）


第24章 缘分的最高境界
　　温一笑不在办公室。
　　距离开园还有一会儿，也许是晨会未散，也许是在别处巡查。
　　高止骑热了，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把手，沿着跃动草原到奇幻森林的主干道骑行，眸光犀利，如觅食的鹰般搜寻着温一笑的身影。
　　找到了！
　　两个兽医正开着电瓶车，似乎要去奇幻森林送饲料。温一笑没有驾照，都是刘源掌舵。高止脚下加劲抄小路追过去，与电瓶车平行时，才意识到此举非常诡异。
　　为什么要追？又不能把这个骗子拽下车，到他办公室门口等着不就行了……真是气昏了头。
　　“早啊，高总。”刘源减速，侧头问好。
　　“高总早上好。”温一笑像往常一样垂着头，蚊子似的哼哼道。他坐在副驾驶，与骑车的高止相距不过1米，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瞅。因为高止说过，不许他出现在视野里，会恶心。
　　高止沉着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尽管不想去直视温一笑，可余光却还是瞥见了。
　　晨风拂起这个骗子半长不短的柔密发丝，阳光让整张脸清晰起来，双眼无所适从地垂着，整个人像夜里从云端漏下的一束月光。他没买新眼镜，大概因为那不是必需品。
　　卑鄙小人，无耻诈骗犯，还t跟我玩碟中谍……高止咬着牙在心里嘀咕，却打消了拽着他头发把他抡进湖里的想法。无论如何，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前方岔路，电瓶车向左，自行车向右。可刘源画了个圈，调头追上高止说：“高总，前段时间有梅花鹿中暑死亡那件事……我们很抱歉，没照顾好动物，也没控制好情绪，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
　　“以后注意就好。”高止蹬着自行车，淡淡地说。
　　“高总，有件事想跟您反应一下。我每周都会写在工作总结里，也跟领导提过，但始终没有落实。夏季客流量大，我们非常需要一台用来给萝卜切条的机器……”
　　温一笑偷眼去瞧在右边骑车的男人，看到了飞扬的白衬衫下摆，又鼓起勇气，望向英气冷峻的侧脸。
　　再也看不到这张脸温柔的一面了。他眼角发酸，忙调整呼吸，以免哭出来。
　　“好，我知道了。”高止耳中听着萝卜，脑中却在播放不久前游客录制的视频，名为“游乐园梅花鹿死亡，工作人员失声痛哭”。视频里，温一笑伤心欲绝，又不单单像是为了鹿而哭。
　　他猛地侧头望去，正撞进那湖水般潋滟的双眸，微微红，雾蒙蒙。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惊。愣神之际，高止车把歪了，整个人偏离主路，顺着草地下坡极速冲向不远处的人工湖。
　　温一笑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大喊：“刹车！”
　　高止同时大力按下前刹和后刹，后轮翘起，整个人顺着惯性火箭般弹射出去，落地后又踉跄几步，径直冲进湖中。
　　噗通——
　　不远处，一群白天鹅正优雅地滑过水面，听见声音，“刷”地齐齐扭头。
　　“卧槽，高总掉水里了！”刘源急忙停车，率先跑向湖边，温一笑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高止已经从水中站起，呛得剧烈咳嗽，头上挂着一串水草，在明媚的阳光下油绿发亮。
　　“卧槽，您怎么样？”刘源伸出手，把高止拽上岸。温一笑也伸了手，不过被无视了，只好悻悻地收回。
　　“没关系，你们去忙吧。”在湿淋淋的狼狈中，高止依旧保持着作为总经理的从容风度，扶起自行车，慢慢推上坡。手机肯定是坏了……他回想起几个月前温一笑栽进水里后，自己居然连刷了几千块的礼物，给这个骗子买新手机？！
　　“哎，你头上……”温一笑小跑几步跟上男人，抬手把那串水草摘下来。
　　仿佛他手上有瘟疫，高止嫌恶地甩了甩头，还瞪他一眼。温一笑便又把水草放回去，低声道：“对不起。”
　　高止轻哼一声，将自行车推回主路，一个潇洒的后抬腿跨上车，湿透的西裤扬起晶莹水滴，甩了温一笑满脸。
　　滴滴答答，骑车的霸道总裁远去，留下一溜水渍，和站在原地发呆的骗子。
　　下午，总经理如奥运健儿般俯冲入水的监控视频传遍公司，水花压得相当漂亮。高止提前下了班，穿过走廊时，清晰地听见女白领们在扎堆嬉笑。
　　他驱车回家，在烦躁中蒙头大睡一场，傍晚爬起来去参加相亲。这女孩由母亲介绍，朋友的朋友的侄女，25岁，毕业于剑桥大学，是个美女ceo，创办的早教品牌已经完成天使轮融资。
　　与其说是相亲，不如说是商务会谈。高止很欣赏她的谈吐和才干，但心如死水不起波澜。而且，他又开始目眩耳鸣了，就像有炮弹刚刚落在头边。
　　在温一笑身边时，他自信又自在，有种自己是个正常男人的错觉，还找到了传说中霸道总裁的炫酷感，又是壁咚又是强吻。他以为自己被治愈了，结果……那t根本就是个男的。
　　“你有点心不在焉。”
　　“抱歉，”高止回过神来，“说实话，我上午掉水里了。”
　　女孩弯起亮晶晶的媚眼，笑道：“这也许代表你要坠入爱河了。爱情都来得突然，所以叫坠入，而不是走进。”
　　“可能吧。”全公司只有两个倒霉蛋掉进过人工湖，他和温一笑。这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吗？就算是，也是狗屎缘。
　　饭后，女孩很自然地挽起高止的手臂，提议道：“要去我家坐坐吗？我煮咖啡给你。”
　　幽香秀发拂在手臂上，高止趁机拈在指尖感受了一下，应该不是假发；又瞄向她颈部，没有喉结。
　　“好，那就喝杯咖啡。”虽然很想回家玩游戏，但还是该尽量克服恐惧心理，不然就无法按照人生规划脱单了。
　　女孩瞬间get到这略显暧昧的举动，在前往停车场途中，轻松地聊着恋爱观：“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婚姻观念还是比较开放的，不介意发展得过快，也不介意闪婚。”
　　“哦，我这个人比较随性，无所谓。”被骗以后，高止甚至有点想出家，确实无所谓。
　　下集预告：
　　高总暗戳戳地偷窥笑笑的直播间，还搞暗箱操作


第25章 我就看看不动心
　　信号灯变红，高止在斑马线前停车，身旁的女孩轻快地说：“过路口就是了，这地段还不错，旁边就是个大超市。”
　　她的住所与温一笑的小区仅隔两条街，不过要高档得多。怎么又想起他来了……高止尽量将温一笑从脑中抹去，盯着信号灯的倒计时。
　　忽然，脑海里的身影具象化，出现在斑马线上！穿着宽松的旧t恤和短裤，他那头脑简单的傻兄弟跟在后头，双手各提一个发白的帆布购物袋。
　　别看我，别看我……高止双手摩挲着方向盘默念，不知为何有丝心虚。分手半个月就相亲，会不会显得有些无情？不不不，跟骗子哪有情可讲。
　　温千里率先看到高止，腾出一只手摆了摆，大喊道：“嗨，高总，晚上好！”
　　草……高止翻个白眼，隔着前档玻璃点点头，同时对女孩解释道：“我员工。”
　　“好阳光的帅哥啊。”
　　温一笑也望过来，看到高止身边的美女后明显怔住，轻轻抿起嘴唇，随后加快步伐穿过马路。
　　信号灯终于绿了，高止一脚油门冲出去，后视镜里，温一笑正站在路边发呆。为学习恋爱经验，他观摩了许多韩剧剪辑，总觉得这个情节似乎每部剧里都有。
　　将相亲对象送到家门口后，高止临阵脱逃，没有上楼。回到家，他在gta5里揍人发泄情绪，还冲进一家商店抢劫。刚掏出抢，谁知店员也掏出一把，直接将他击毙。
　　“靠……我去看看那个卑鄙小人在做什么。”
　　高止暗戳戳地进入直播间，熟悉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他眉头紧皱，用批判性的目光注视着“笑笑”的舞姿。
　　一袭黑色纱衣，轻盈、灵动，仿佛地球引力只在温一笑身上体现了80。屏幕后多少钢铁直男就这样被骗了……可怜，可叹。
　　一舞结束，温一笑坐回摄像头前，气息未定地开口：“谢谢大家的礼物，祝你们每天都有好心情，直播间下方的活动欢迎大家参加哦！”
　　高止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温一笑新增了一项活动：根据留言做任务。大概是从别的主播那学来的。
　　截止至周五前，只要是送出过一定数额礼物的观众都可以参与活动，周日会选择赞数最高的任务，在直播中进行。
　　当前赞数排名第一位，是“扮成兔女郎，表演吞香蕉”；第二位是“用舔的方式喝完一盘酸奶”。
　　如无意外，温一笑将要在直播时吃香蕉。高止想象了一下那个壮观的场面，引来阵阵反胃，谁家兔子吃香蕉？怎么不扮个猴儿。
　　他继续浏览留言，发现几乎全是有些恶俗的任务。他觉得恶心，同时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便前往某宝，随便找到一家“网络服务”网店，咨询：“能给直播网站的留言刷赞吗？”
　　店主说，别人都是刷粉丝、投票之类的，头一次遇见在直播平台刷赞，操作难度大，贵。高止花了一千，把留言中最正常的刷成最高赞：
　　“就来个现在很火的不怕辣挑战吧！吃两包火鸡面，然后吃死神薯片，挑战5分钟不喝水，好想看笑笑被辣哭的样子哦。”
　　周日晚，高止推掉了另一场相亲，守在直播间。
　　他心中，有个天使的悦耳声音在劝诫：“你怎么又来看这个骗子直播？你不是恶心吗？快关了，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个属于魔鬼的喑哑声音在诱惑：“你t花了一千块钱，当然要看看，你是在监督他有没有履约。”
　　最终，他屏蔽了天使。
　　温一笑上播了，妆容干净，唇瓣薄红，仍旧是有些局促腼腆的闷骚样。似乎是觉得跳舞前该多说些话，他娓娓说道：“其实，这几天我心情都很低落，常看我跳舞的朋友也许都能看出来吧……很抱歉带着情绪来直播，我会尽量克服。”
　　有弹幕飘过：是不是遇见渣男了。
　　“不是渣男，是个很好的男人。是我做了错事，假如把我的悔恨装进万吨巨轮，肯定一下子就沉没了。唉，不该说这些的，给大家跳个欢快点的，就《极乐净土》吧！”
　　世界上唯一不可能存在的药，就是后悔药。高止不为所动，却禁不住去想，他情绪低落，应该是因为看见自己相亲吧。
　　跳了半小时，温一笑说：“我没有忘记新活动哦，已经让家人帮我煮好面了。”
　　短暂消失后，他捧着面碗重新入画，将两袋红通通的酱料挤进碗中，搅拌均匀，文静地吸溜起来。很快，唇边挂上红色酱汁，衬得肤色如雪。
　　高止也有点饿了，翻出一包粗粮饼干，配零卡雪碧。他注重身材管理，很少吃速食品，不过也尝过温一笑正在吃的火鸡面。很辣，但可以忍受。
　　直播画面中，温一笑无声地吃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该说话：“嘶……挺、挺辣的，我吃麻辣烫都是微辣，这个、这个辣度对我而言已经是极限了，头好胀。”
　　他嘟起嘴喘气，唇瓣又红又亮，已经微微有些肿，双颊也像挨了两巴掌，还不住地吸鼻子。星空棒棒糖似的大眼睛扑闪着，睫毛有些湿润，勉强算得上楚楚动人。
　　“好像越吃越辣……呼……不过说好了不能喝水。”
　　高止不错眼珠地盯着他，逐渐忘记咀嚼。
　　终于吃完两袋火鸡面，温一笑擦净嘴巴，取出一个纸盒，嘶嘶吸着气介绍道：“这个是在进口零食店买的，还挺贵的，我们拆开看看……呼……火鸡面真的好辣。”
　　盒子底色漆黑，印有红色骷髅图案，形状如同棺材。包装挺唬人，实际只有一小袋，薄薄的黑色两片罢了。
　　温一笑将所谓的“死神薯片”塞进嘴里咀嚼，随后让手机立在摄像头前，倒计时5分钟。
　　弹幕飘过一串：肛铁是怎样炼成的。
　　高止哈哈大笑，有点幸灾乐祸，自言自语道：“活该，辣死你个大骗子。”
　　很快，视频中的温一笑辣得目光呆滞、坐立难安，清秀的脸庞像通了电的红灯笼，泪水涌出眼眶。他拼命用双手往口中扇空气，殷红的舌尖微微探出。倒计时结束，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知所踪，大概是喝水或牛奶解辣去了。
　　“有这么夸张吗？”高止嗤笑一声，关了页面。
　　下集预告：
　　老高这一顿虎虎生风的操作，把老婆弄去挂点滴了


第26章 总经理宛如痴汉
　　星期一，oa系统显示，运营中心运营部动物管理处的兽医温一笑请假了，病假。
　　高止盯着电脑，脑中闪过一条弹幕：肛铁是怎样炼成的。因为太辣了而生病？不至于吧，一个大男人，吃了两包方便面一口薯片，哪有这么脆弱。
　　下午，高止照常在园区便装巡查，今天乐园有些冷清。游客少，再加上学校陆续开学，而且很多员工都选择今天串休。他逛到跃动草原边缘的小木屋，另一个兽医正昏昏欲睡地编写日志。
　　“高总好。”刘源憋回一个哈欠，拘谨地站起来。
　　“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看看……切萝卜的机器，落实了吧？”高止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踱步，嗅到了后面仓库和工作间散发的饲料味道，像粮食作物、草料和中药的混合体。
　　“落实了落实了，第二天就有了。”
　　“今天就你自己？”他踱到温一笑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滑过整洁的桌面，又掀开水杯盖好奇查看。
　　“哦，温一笑请病假了。”
　　“他怎么了？”终于拐弯抹角地问出好奇一天的问题。
　　“说是肠胃不适，好像挺严重的。”
　　活该……高止心里一阵暗爽，但这爽又带着一种两败俱伤的刺痛，而非“大快人心”的舒适。他坐在温一笑的位置上，注意到刘源的目光紧随而来，好像自己要盗窃似的，便清清嗓子说：“外面太热，走累了，歇一会儿，你现在方便吗？”
　　“没什么急事，哈哈。”刘源尴尬地笑。
　　“那麻烦你去帮我买支雪糕，”高止摸摸裤兜，“没带钱包，回来微信转给你。”
　　“好，那您稍等。”刘源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开始反思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总经理，对方为何如此异样。想到了！那天，总经理落水，他过去帮忙，说了几句“卧槽”。对，定是因为这个！
　　支走了碍事者，高止开始光明正大翻看温一笑的抽屉。上面两层是办公用品，底层是私人物品。充电器、纸抽、几罐廉价茶叶、小零食、一套游乐园的明信片……还有女孩才用的头绳。
　　高止皱起眉，暗骂一声“变态”，将棕色头绳抻长把玩，一不小心抻断了，结结实实地抽在脸上，啪——
　　他悻悻地将头绳揣进口袋，用脚踢上抽屉，目光落在水杯上。
　　约会时，他总是和“笑笑”共享一瓶水或者一杯奶茶，每次碰到那接触过诱人红唇的瓶口或吸管，都如接吻般甜蜜。
　　不嫌弃对方口水脏，也是恋爱关系深入的重要标志，差不多就像诺曼底登陆吧，胜利就在眼前。可如今的凄惨境况……仿佛盟军被法西斯罪恶的炮火全歼在沙滩上。
　　高止鬼使神差端起水杯，将嘴唇凑近杯沿，轻轻抿了一口。“我只是有点渴了。”他自言自语。
　　几分钟后，刘源带着雪糕回到办公室，满头大汗，显然是跑步往返。
　　高止道谢，要扫他的收款码，刘源连连摆手，开始检讨：“那天您落水之后，我言语比较粗鲁，非常抱歉。”
　　“粗鲁？你说什么了？”当时，高止差点脑袋进水，眼前只有骗子那双欲说还休的大眼睛，就算是刘源唱了ra也完全无法引起注意。
　　“……没什么，您扫吧，5块钱。”刘源亮出收款码。
　　高止吃着雪糕，继续散步，给秘书发语音消息：“帮我查一下，社交娱乐事业部的温千里在什么岗位上。”
　　很快收到回复：“他本月在海盗船那跳舞，看排班时间，应该刚休息完，在工作。”
　　日头毒辣，伴随此起彼伏的尖叫，巨大的复古风海盗船大幅度摆动着，到达最高点时几乎与地面垂直，把坐在最后一排的游客折磨得欲仙~欲死。
　　海盗船危险系数低又刺激，适合想突破自我又不敢挑战过山车的人，客流量还算大。每次设备启动，船下四名海盗装扮的员工都会随音乐舞动，活跃气氛。
　　运行间隙，高止站在排队区外朝温千里招手，示意他出来，后者摇头。不愧是优秀执员工，真t敬业……高止只好去排队，很快便进入设施的围栏内。
　　“听说你哥请病假了？”
　　温千里缄口不言，露出灿烂微笑，做了个请上船的手势，因为他的角色是被割了舌头的海盗。
　　“行行行，我知道工作期间不能闲聊，你就点头或摇头。”高止无奈地搔了搔头，全公司一千多人，最遵循企业规定的，大概就是这个傻蛋了吧。
　　温千里点头，又请他上船。
　　“他目前在哪，家？”
　　温千里摇头。
　　高止回头一看，游客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一大船，就等自己，只好随便找个空位，系好安全带。
　　安全压杠落下时，肩膀被人从后猛拍一掌，回头正迎上弟弟高风灿烂的笑脸。
　　“嘿，高总！”
　　“你怎么不在岗位上？”高止微微板起脸。
　　“我今天休息，所以来玩，你在干嘛？”
　　“我在……随机查访。”
　　“喔噢，我好像有点晕船了。”这已经是高风第n次乘坐海盗船，只为引起温千里注意，奈何人家像未出阁的名门闺秀，矜持极了。他送去零食大礼包诱惑，被悉数退回；数次发出好友申请，在验证信息里撒娇卖萌，被通通无视。
　　设备开始运行，摆动幅度逐渐增大，每次到达顶点，他都想自暴自弃吐出来，给前排高总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回忆。
　　高止自然不知道自己时刻面临灭顶之灾，百无聊赖地随船荡漾。海盗船停止晃动后，他又来到温千里面前，抓紧时间低声问道：“你哥不在家，那在诊所？”
　　点头。
　　“离你家最近的？”
　　点头。
　　“你刚才跟他联系过，是吧？”
　　点头。
　　终于得到想要的信息，高止阔步离开，见弟弟正撅在路旁，扶着垃圾桶干呕。刚想过去询问，只见其喝了点水，又屁颠屁颠地去海盗船边排队。
　　这大概，是艺术家的某种行为艺术吧。
　　下集预告：
　　高总实际展示了什么叫暗中观察jg


第27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诊所不大，一楼用隔断分为四个科室：内科，外科，儿科，妇科；二楼较小，是输液室和牙科。
　　高止上到二层，四下环顾，捕捉到温一笑的身影。寥寥数位患者，别人都横躺在长椅上，只有他坐在一端，仰着头打瞌睡。
　　如捕食者般蹑手蹑脚地靠近时，高止为此行目的找了个由头——责任。他是总经理，有责任关心员工的身心健康，而且此员工的病情由他间接导致。都是因为他花钱买赞，违背历史规律。
　　他从长椅后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温一笑的发丝垂落在椅背，嘴唇苍白干燥，似乎有点脱水。
　　“温骗子，瘟神……”高止喃喃自语。仔细回想，从网聊到奔现到翻车，几个月里，温一笑从没开口要过任何礼物，还说：老高，你乱买东西的话我就不理你了。假如他稍微动点心思，弄一套房子、一台车轻而易举。就算是预备放长线钓大鱼，也不该一点小鱼都不索取吧。
　　“你的品格也许还不错，但你骗了我，你就是我的地狱。”
　　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高止急忙蹲下。
　　温一笑悠悠转醒，活动了一下脖颈，望向输液瓶，旋即再次睡去。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每个人都骗我，我不是命犯菊花，是命犯骗子。”高止在后排坐下，帮温一笑看着点滴，快要输完时找来护士，而后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开到家附近，刚好看到一间进口零食专卖店。高止一时冲动，买回火鸡面和死神薯片。
　　他要亲自体验一下，证明根本没这么夸张，来缓解负罪感。两包火鸡面固然热辣，但尚可接受，要命的是薯片。
　　入口酥脆微咸，几秒后满头烟霞烈火！高止伸着舌头在客厅跑了一圈，感觉自己能上九天揽月！嘴里像被死神的镰刀刮了一遍！
　　“啊啊啊——”坚持不到1分钟，他就像救火的消防员，冲进厨房疯狂翻找牛奶，狂饮一升。
　　——————
　　护士换上新的输液瓶后，温一笑跟弟弟聊了几句，再度睡去。他被急性胃肠炎折腾一夜，又吃药坚持大半天，终于还是出来打针，几乎是爬行到诊所。
　　“好饿……”几分钟后，他再度醒来，肠胃的不适已经消减许多，饥饿感浮上来。正咬牙坚持，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显示为外卖。
　　外卖小哥通过接听动作，成功定位到温一笑，走近后小声说：“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我没叫外卖。”
　　“那可能是您朋友点的，麻烦让您朋友给个五星好评哈。”
　　小哥放下餐盒匆匆离去，温一笑打开来，发现是某间连锁粥铺的餐品：小米粥，小米糕，八宝酱菜。
　　收据上看不到订餐人的信息，他问过弟弟和同事刘源，都说不知道。不过弟弟提到：“高总问了你的病，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当时在工作。”
　　肯定不会是高止，人家避自己如瘟神，就连对视一眼，都恶心得冲进湖里了……而且，还有了新女友。回想着高止阴冷的目光，温一笑难过地喝起粥来。
　　从诊所回到家中时，他满肚子正能量热粥，感觉好多了，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直播。
　　望着“高山仰止”的头像，他忍不住点开，翻看聊天记录。从最初的尬聊，到每次约会前后愈发甜蜜的互动，再到最近一条冷冰冰的转账记录。
　　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每次想到这点，他都感到绝顶的愧疚和悔恨，吸进肺里的空气，似乎带着烧红的铁刺。他回想这几个月中自己的作为，就像看鬼片里的傻憨作死主角，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be。
　　“这个活动不能再搞了，收益都不够看病的，下次也许会被要求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吧。”温一笑兀自嘀咕着。
　　他和弟弟每月工资加起来近9千，给那个流氓5千，再还高止3千，已经快到餐风饮露的成仙境界，还是得尽量将直播的收益放大。
　　弟弟那么超脱，大概能活到120岁。温一笑胸无大志，人生目标就是平平淡淡过一生，然后攒些钱，留着给弟弟养老。他也曾送弟弟去学汽修和挖掘机，但校方不收，说影响就业率和其他学生的学习环境。
　　“哥，你好了吗，还拉稀吗？”
　　温一笑被亲切的问候声惊醒，看清是弟弟后，笑着说：“好多了。”
　　天色已经很暗，他加热小米糕当晚餐。化好妆后翻看裙装，放在身上比量，越选越短。温千里在旁看着，有些闷闷不乐。
　　“对了，最近怎么不和高风一起玩啦？”
　　温千里罕见地瘪了瘪嘴，总是无忧无虑的眉宇间竟添了点愁苦。
　　见弟弟也有心事了，温一笑有些高兴。也许，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弟弟的大脑能再稍微发育一下？
　　“有心事啦？要跟哥说哦。”
　　“我不跟他玩了，”温千里低声说，“他说我是傻子，所以我不跟他做朋友了。”
　　温一笑挑选裙子的手顿了顿，压下苦涩，转头扬起嘴角，爽快地附和：“对，那就不理他。”
　　“但是……其实我还是想跟他做朋友的。哥，我矛盾了。”温千里苦恼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我好想跟他说话啊，今天差点就忍不住。他一直在玩海盗船，在我面前晃悠。”
　　“他跟你道歉了吗？”
　　“没有，他每天都来找我，叽叽喳喳说很多，不过没道歉。”
　　“那就先不要理他。”
　　“好，我听你的。”
　　温一笑咬咬牙，破釜沉舟般拎出最短的裙子，一条蓝色格子百褶裙，长度在膝盖上一寸。他试着用力旋转，裙摆如伞翻飞，不过还没到露腚的程度。
　　刚上播，屏幕就飘过几句赞美：今天好可爱；头一次见你穿短裙；腿玩年。
　　“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做任务的活动取消了，身体实在吃不消，你们就当我矫情吧。今天有点乏力，就跳点简单的舞蹈，大家随便看看解闷……”
　　温一笑实在疲惫，跳起了部门晨会舞蹈《可爱》作为热身。果然啊，裙子越短观众越多，打赏的人不再局限于那些眼熟的id。这大概和街头卖艺差不多吧，锣声一响，引来路人，然后伸手讨赏。
　　不再去想爱情了，努力攒钱早日还完“贷款”吧。高止没收取利息和精神损失费，还免了一个月，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温一笑边跳舞边心怀感恩，在《可爱》结束后，跳了一首《感恩的心》，并在前奏时说：“今天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外卖。实在想不出是谁送的，在这里对这位好心人说声谢谢。人间自有真情在，感谢老铁的外卖，《感恩的心》送给你哦。”
　　下集预告：
　　笑笑直播尺度再度突破，偷窥的老高会作何反应？


第28章 笑笑跳起钢管舞
　　会议室里，各部门在汇报关于国庆长假活动的筹备情况。
　　高风忘记带笔和本，面前空空如也，便从旁边高管的本子撕下一角，包起口香糖揣进工作服裤兜。他是储备干部，本来与高层会议无缘，不过高总难得主动发消息要他来旁听，他便来了。
　　长达十米的实木会议桌尽头，主位上高止正襟危坐，表情冷漠地望着投影上的t。
　　夜场连续加开七天，十二星座造型夜光巡游花车进入制作阶段，与海洋馆合作的联名套票活动，以及与旅游网站、亲子网站的合作都将在9月初上线，某不太火的真人秀节目也将在假期前播出由乐园赞助的一期……
　　“高总，我有个提议。”视觉艺术总监说，“我想在羊驼、鹿、孔雀和天鹅身上添加装饰，来配合巡游花车增强夜间视觉效果，营造出更梦幻的氛围。”
　　“什么装饰？”高止问。
　　“比如，发光花环之类的。”
　　“不会漏电吗？会不会对动物有害？”高止又想起温一笑抱着死鹿恸哭的场面，烦躁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会。”
　　“可以，到时候运营部配合一下。”高止首肯了对方的创意，目光转回大屏幕，“往前翻一页，大家都仔细看看，发现什么问题了。”
　　页面显示出与亲子网站合作的最终价格方案：限量抢购儿童票，仅售20元张，成人票则保持原价，230元。
　　会议室内寂然无声，只有高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游客部的高风，你说说看，哪里有问题。”
　　“这加起来不是二百五吗？”清澈爽朗的声音在会议桌末端响起，笑得发颤，“如果有人抢了儿童票的同时支付一张成人票，付款页面就会显示二百五，哈哈。”
　　“没错，要排除这类负面联想，会后把新的价格方案报给我。”
　　散会后，高风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敏锐的观察力而受到表扬，谁知人家高总只是淡漠地说了句：“下次开会记得带笔和本。”
　　返回游客中心的路上，他忍不住绕路去海盗船。温千里不在，他又前往失落海域的员工休息室。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破碎的友谊。
　　起初，高风以为最多一个礼拜，温千里就能忘掉“傻子”这事。可这块木头疙瘩决绝得堪比管宁割席，说断交就断交。他心里蓦然空了一大块，若有所失。
　　这一个月里，倒也在酒吧遇见过几个看对眼的，只是和他们聊天的感觉好累。
　　在认识温千里前，他很喜欢搞暧昧。光线迷离，酒香醉人，古龙水的味道和荷尔蒙交织在一起，彼此在言语撩拨中试探对方的斤两，你调戏我一句，我再回敬你一句，就像漫长的掰手腕比赛，妙趣横生。
　　“我可是又渣又浪的郎心纵火犯，怎么会败给一个沙雕……也许没人能逃得过傻白甜？不，他是傻黑壮。”
　　高风喃喃自语走进员工休息室，在角落找到正在玩手机的男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扭头质问道：“温千里，你还不理我？”
　　后者瞪着眼睛，张开双手，靠向椅背，仿佛在说：是他自己坐上来的，跟我没关系。
　　“你能不能说句话，难道要我哭给你看吗？”高风微微咬着下唇，硬是挤出两滴猫尿，低声说，“你不是说把我放在心上，这么快就变了？”
　　温千里伸出粗糙的指头，为他抹去眼泪，仍旧缄默。
　　“小千千啊，你跟我说话吧，就说一句，我都快忘掉你的声音了。”高风顿了顿，望进那双孩子气的眼睛，“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好吧，我原谅你。”温千里牵起一边唇角，天真地笑了。
　　这倒是让高风一怔，不禁问：“我巴结你这么多天，一句话就原谅我了？”
　　“之前你又没说过对不起。”
　　“靠……你活得真通透，真有原则，你会长命百岁的。”
　　——————
　　晚上，高止收到了温一笑本月的转账。
　　还没到发薪日，看来这小子最近直播收益不错，不知玩了什么新花样。自从莫名其妙点了外卖给温一笑，他就没再看过直播，打算尽快忘掉对方。不过……
　　“就让老子用批判的态度和眼光去瞧一瞧，对，我要批判他。”高止点开“笑笑”的直播间，极具冲击力的撩人音乐刺入耳朵，看清画面后他怒摔键盘：太有伤风化了！可耻至极！堕落啊！
　　不知何时起，温一笑家的阳台竖起一根钢管，顶天立地。那个常跳古典舞和民族舞，连腿都不肯露的清纯“笑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烈焰红唇钢管舞女郎。
　　较之以往，观众多了几倍，礼物也络绎不绝，弹幕里一堆人在舔屏。
　　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他上身着一件运动文胸，外面披着童话里的小红帽短披肩，头戴帽兜，配红色超短裙和黑色长筒袜，腰背和腿部露出大片旖旎风光，纯真而妖冶。
　　在他背朝摄像头，贴着钢管缓缓下蹲时，高止第一次发现，他背部竟是有纹身的，在红披肩边缘探头探脑，看不出是什么。
　　成天耷拉着脑袋，与动物为伴的内向男人，也会纹身吗？果然闷骚。
　　“他是男的！掏出来比你们都大！你们被骗了！”高止愤怒地敲击机械键盘，输入弹幕，配了许多感叹号，犹豫一瞬后又删掉。冷静，发弹幕被注意到的话，就暴露自己看了直播。
　　视频中，温一笑高高跳起，双腿夹着钢管旋转而下，落地后竟然伸出一截嫩红舌尖，舔上钢管。
　　轰——
　　愤怒的引信被点燃，高止像被灌了氢气，整个人气到原地爆炸，呼吸粗重，头皮发麻。
　　他化身为朝阳群众，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敲入大段正义的愤慨，却在提交前选择举报类别时，不小心将系统自动勾选的“匿名举报”取消了。
　　糟了……糟了糟了……
　　——感谢您的举报和反馈，我们将在第一时间核查……净化网络环境，人人有责。
　　下集预告：
　　面对恶霸总裁，笑笑终于也强硬了一丢丢


第29章 简直就是黄世仁
　　以高止的等级，系统处理得很快。翌日晨会后，温一笑用手机登录直播平台，想提些钱出来，却接到系统提示：
　　经用户“高山仰止”实名举报，人工核实，确定您的直播存在低俗、色情等违规内容……处罚结果：直播间封禁30天，并暂时冻结本月收入。
　　他震惊地瘫在椅子里，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是“高山仰止”，满腔愧意倏地淡了几分。
　　“小温，我去趟湖边，你把萝卜切一下。”
　　刘源出门后，温一笑又茫然地呆坐片刻，才走向工作间。中途折返回来，拉开底层抽屉翻找头绳，因为昨天操作切条机时差点绞到头发。
　　“哪去了，我记得就在这啊……为什么，为什么连头绳都跟我过不去……”
　　他小心操作着机器，举起一根绿莹莹的大萝卜，把它想象成高止，质问道：“老高！你比高俅还可恶，你要把我逼上梁山吗？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举报我。你讨厌我，不看就好了，干嘛举报呢？我下个月要吃土了！”
　　越说越心酸，差点对着萝卜哭出来。
　　虽然选择了申诉，但结果是维持原有处罚。他心态崩了，下午时徘徊在路旁，终于等到照常微服私访的高止。
　　后者远远看见他，心虚地停下脚步，两条长腿直接原地向后转，溜得飞快。
　　“高总！”温一笑跑步追上去，挡在男人身前，口吻罕见地强硬起来，“我正常还你钱，也没再烦过你，为什么举报我？”
　　“我——”
　　“你不喜欢，不看就好，为什么又看又举报？”
　　“我没怎么看，”高止冷冷地乜着他，“不小心点进去罢了。净化互联网环境人人有责，那已经算是艳舞了吧，那么明显的性暗示，你怎么知道你的观众里有没有未成年人？假如你的直播间被封了，那就说明确实有出格的地方，否则我的举报也不会成功。”
　　温一笑羞愤地咬着唇，无法反驳。为增加收益，昨天的确突破下限，打了擦边球。尽管难以启齿，他还是低声下气地说：“下个月，我可能没法按时还你钱了。再下个月也难说，现在大家乐子这么多，一个月之后，会流失很多观众。”
　　“你和你弟弟，两个人工资加起来将近9千，又没有房贷车贷，我只要3千，怎么不能还？”高止像个恶霸，慢条斯理地帮他计算。
　　“我直播收入被冻结了，还有其他债务，每个月要还5千，如果再还了你，我和我弟就饿死了。”温一笑的语气带了丝哀求意味，想去抓高止手臂，又半路收回。
　　“把那个债务暂停，还我的。”
　　“不行，那个很重要。”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你……我骗了你，我大错特错，可你也太欺负人了，简直就是黄世仁。”近乎哽咽地说完，温一笑绕过男人，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哎，你后背上是什么东西？”高止忽然想起他背上的纹身，紧走两步赶上去，“告诉我，下个月就——”
　　“不告诉你。”
　　直到此刻，看着那道有点倔强的背影，高止才100认识到，他真的是个臭男人，一点也不软萌。
　　——————
　　“怎么样，很艺术吧？”
　　接过高风递来的画板，温千里在路灯下认真端详。这幅画在拼图上的作品极为写实，用马克笔和喷枪完美复刻当时的场景，笔触细腻。在温千里的认知里，画得逼真才算好，毕加索那种都是瞎画。
　　“画得真像，小风风，你是画家。”
　　高风得意地笑笑，“算不上，算不上。”
　　“我去给孙爷爷看看！”温千里托举着画板，飞奔到小超市，咚的立在收银台上。
　　“哎呦，这是你吗千里？真帅啊。”老者饱含笑意的目光透过花镜，在二维千里与三维千里间交替，啧啧赞叹。
　　“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小风风，他画的。”
　　高风后脚跟进小超市，在温千里的引荐下结识了他的忘年交。这孙爷爷满头银发，目测75+，也不知他们如何克服了半个多世纪的代沟。
　　地面和下层商品有些杂乱，温千里把画板立在门旁，开始帮忙整理。高风就靠在收银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人闲聊。
　　“他是从小就这样，还是因为什么事故……”高风一直好奇这点，又不好直接问温千里，怕会刺痛他。
　　“听他妈妈说，是从小就这样。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他们家是前些年搬来的，那时候一笑读高中，千里读初中。听他们妈妈说，兄弟俩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孙爷爷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
　　看来，温千里应该比较像爸爸。
　　“他们的妈妈，是个像武松一样强壮的妇女。”老人补充道，“大个子，一米八，可还是生病了。”
　　温千里归理好货架，又开始扫地、擦地，还走进里间的卧室，帮忙浇花、叠衣服、整理床铺。
　　“我自己也能干，可他总要帮忙。”老人笑眯眯地望着忙前忙后的人，“他刚搬来的时候，有个人跟他开玩笑，说我是个慈善家，店里的东西免费吃。他还真信了，我打了个瞌睡，就被他吃空一整排的上好佳。他妈妈拎着他耳朵来付账，叫他以后常来帮忙，他这一干就是好多年。”
　　高风想象那个场面，忍不住笑了。
　　“都说他傻，可从来都是他影响别人，没人能影响他。”老人看看立在门旁的半裸画像，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高风，随后大声招呼道，“千里啊，别忙了，去拿个雪糕吃。”
　　走出超市，温千里撕开包装，一口咬掉半个雪糕。
　　“牙口真好，你怎么不给我拿一个？”高风凑过去，在他牙印旁啃了一口。
　　“你又没干活。”
　　“……真他娘的有道理，对了，带我去你家坐坐！”
　　温千里难得有些拘谨，叼着雪糕背朝高风，发消息给哥哥：你在跳舞吗？小风风想去家里做客。
　　下集预告：
　　笑笑被逼上梁山，新兼职更加劲爆
　　（注：黄世仁是老片《白毛女》中放高利贷的恶霸地主）


第30章 新兼职更加劲爆
　　进门后，是淡淡的家具木质香、洗衣液和樟脑球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好闻，是尘世的气息。
　　这是间普通的两居室民宅，装修已经比较旧，但很干净，与客厅相通的阳台上立了根钢管。高风很熟悉这东西，因为他最近常去的酒吧就竖着一根。
　　没听温千里提过在学钢管舞啊，这体格晃荡起来，不得把管掰弯。也许是他哥？爱好还挺别致。
　　“你好，地方小随便坐，我去倒饮料。”温一笑摆好拖鞋。这是他头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贵公子，有点邪气，脸上能轻易找到与高止相似之处。不相似的部分，则来自于他们各自的母亲。
　　高风跟在温千里身后走进卧室，像初中生的房间，与书桌一体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百科全书》、《十万个为什么》、《世界未解之谜》等科普读物，以及一些漫画书。
　　温一笑端来饮料放在桌上，又去洗了一盘草莓。拿出两个火龙果，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个，切好后送进卧室，说：“你们聊吧，我出去一趟。”
　　离开前，他忍不住多看高风两眼，在对方眉宇间寻觅着高止的影子。
　　“你哥在练钢管舞？”温一笑走后，高风跑到阳台，双手抓住那根拼接式的钢管转圈。
　　“没有。”温千里严格保守家里的秘密。
　　“那这是干嘛的？”
　　“装饰。”
　　绕着绕着，高风松了手，一头扑进温千里怀中，大叫道：“哎呦，好晕。”
　　“小心点。”
　　高风顺势将他扑倒在地，坐上他结实的腹部，缓缓俯低身体，直到二人鼻尖相撞，近到双眼失焦。
　　“小千千，如果我再吻你，别推开我好吗？”
　　“可我们不是情侣。”温千里把手伸进二人嘴唇之间，捂住了高风的嘴。
　　“那就先做情侣试试看，试用期，好吗？”
　　“好。”
　　阻碍撤走，高风立刻热情地吻住温千里的唇，在逐渐灼热和急促的呼吸间，低声诱惑道：“别咬牙切齿的，把嘴张开。”
　　如同良师益友，他用理论加实践的方式耐心教导，后者很快开了窍，甚至反客为主，抱住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压在身下热吻。
　　“你懂了，小千千。”高风肺活量不敌，被亲得发晕，继而一阵天旋地转，被温千里当麻袋似的扛在肩上，朝卧室走去。
　　“靠，你认真的吗，比我还开放，刚确定关系就要这样吗？”
　　将高风重重摔在床上，温千里扒光二人衣物，随后扑将上去，用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开始大喘气。
　　“……你喘什么，你什么都没干啊。”虚惊一场，高风又失落又想笑，“你还是什么都不懂，下次去我家，我给你当老师。”
　　高风坐起来靠在床头，将装草莓的果盘搁在大腿上，和身边的愣头青你一个我一个地分享，闲聊人生，像参加秋游正在野餐的小学生。虽然不着片缕，但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刻都纯真。
　　——————
　　入夜时分，这里慢慢褪去白天的清冷，变得狂躁、喧嚣，空气中充斥着不安分因子。偶尔，某间酒吧的门短暂开合，跳动的音符瞬间穿入耳膜，震得人皮肤发麻。
　　衣着精致的都市白领三五成群，在此宣泄压力。昼伏夜出的富二代们，已在日间养好精神，钻出豪车，投入一场新狂欢。
　　温一笑每天浸淫在小动物身边，本就内向，很不适应酒吧街的光怪陆离。但他琢磨几天，好像只有这里能找到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夜间兼职。
　　他经过一间名为“宴遇”的酒吧，又退回来，望着门旁的招聘信息：高薪诚聘钢管舞者，要求：性别男，身材好，别太老。
　　他低头打量自己，好像都符合，便拉开沉重的木门。
　　轰——
　　仿佛有战斗机擦着头皮呼啸而过，温一笑被热烈暴躁的氛围劝退，后退几步回到人行道上。
　　“不行不行，好可怕，再看看吧……”
　　十几分钟后，他又转回来，感觉“高薪诚聘”这四个字在朝自己搔首弄姿。
　　“不能让高世仁觉得我言而无信，欠债不还。”他鼓起勇气，做着深呼吸，走进酒吧。
　　耳朵稍微适应了音乐，眼睛却还没适应光线。迷幻的灯光和气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西游记》里的妖怪老巢。
　　“帅哥，几位？一个人吗？”有服务生上前招待。
　　“我想应聘。”温一笑蔫声蔫气地说。
　　“什么？”
　　“应聘！”他抬起头，声音大了些。
　　服务生带他来到吧台，对一位正与客人闲聊的中年男子耳语几句，又指指温一笑，显然便是老板了。男人很快走过来，示意温一笑坐下，随后推来一杯柠檬水。
　　“你是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来的？”
　　他未语脸先红，点头道：“嗯，我看上面没写时薪，想进来问问，是……是正经跳舞吗？”
　　老板笑了，“这话说的，我这是正规酒吧。不过消费群体特殊一点，你能接受吗？”
　　经对方提醒，温一笑才觉察，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雄性荷尔蒙，是gay吧。
　　“这倒无所谓，我、我本身也……”初次涉足传说中的场所，他更加紧张，垂下头去，十个指头互相抠着。
　　“我看你挺容易害羞的，能跳吗？”老板和善地打量着他。
　　“我这个人话少了点，但肢体语言还是很丰富的。”温一笑生怕失去机会，连忙扬起脸，故作开朗地微笑打趣。
　　老板大概此刻才看清他的容貌，满意地点头道：“时薪150，每晚表演2、3小时。如果有客人给你小费，全都算你自己的，去试试吧。”老板抬手，指向大厅正中的圆形舞台。那里被白色射灯照得格外明亮，能让男人360°全方位无死角尽情欣赏演出，一根钢管矗立正中，冷冷生辉。
　　“现在吗？我这衣服……”温一笑诧异地睁大眼，望向t恤上印着的可爱长颈鹿，怎么看都不适合以性感魅惑著称的钢管舞。
　　老板笑着说：“你可以脱了啊，钢管舞比赛上，男选手都是不穿上衣的吧？”
　　“那麻烦您帮我保管一下。”温一笑撩开t恤，因为腼腆紧张，头部卡在领口，换了个角度才脱下来。
　　他赤膊跃上舞台，白光打在细腻如锦的肌肤上，像供人观瞻的艺术品。
　　他听见四面八方响起掌声和口哨声，终于体会到马戏团里动物的感受。
　　他以指为梳，将柔顺发丝拢向脑后，让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清晰听到台下传来男人暧昧的吸气声。
　　他们全是大萝卜，温一笑如此想着，慢慢用腿勾住钢管。
　　下集预告：
　　偷偷搞尾随的老高：我这手怎么就这么欠呢，早知道就不举报了，唉~


第31章 高总的德育讲坛
　　霓虹闪烁，夜色阑珊，迎面有美女轻移莲步款款而来，也有酒保小哥儿在门口招揽生意。
　　高风轻车熟路，拐进“宴遇”，融入这个沸腾的夜。本来，他躺在床上，跟温千里发消息聊得正欢，可对方忽然说：“十点了，我要睡觉了，晚安小风风。”
　　然后就此失联。
　　老年人吗？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用在睡觉上，岂不是浪费青春。而且，他忽然意识到，温千里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自己，也许跟鸡腿、包子处在同一水平。连作息时间都不肯改，算什么谈恋爱。
　　“小风！好几天没见你，是不是迷上哪个死男人了？”刚进门，几个半生不熟的朋友就拽住他。
　　“嗯，迷上你爸了。”
　　“滚！”
　　坐进卡座，跟人插科打诨半天，高风才发现老板聘到了新舞者。
　　那人头发略长，背上有纹身，腰肢纤细柔韧却不失力量感，水蛇般缠绕着钢管，无声撩拨这个初秋躁动的夜。
　　好眼熟啊……高风啜饮着鸡尾酒，微微眯起眼睛，蓦然认出，这t不是温千里他哥吗？！
　　“我靠，真人不露相啊！”白天像活在童话里，与小动物为伴，晚上就沦落风尘。是为生计？抑或爱好？这哥俩真是太值得研究了，堪称温家双煞。不，应该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因为，温一笑此刻的表情和名字截然相反，冷若冰霜，唇边一丝笑意也没有，仿佛是在出殡。却又意外的协调，很衬他清冷的气质。
　　这使得他的舞姿没有丝毫妖娆、色情，反而如一朵昙花，于夜间悄然绽放。
　　待会儿要不要打个招呼……高风正考虑着，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侧影，心跳骤然加速。
　　高止！他不是恐同吗？什么世道，怎么人人都有两副面孔？
　　对方显然刚刚发觉此地基情暗涌、非同寻常，脸上写满了“烧死你们”的厌恶，却还是步履坚定地深入。见他没有撤退的意思，高风呲溜一下钻进桌下，随后猫腰潜行躲进洗手间。
　　进来前，高止以为只是个寻常酒吧，岂料这里雄性荷尔蒙密度极大，令他阵阵恶心，无所适从。以他的潇洒和帅气，像一块基情磁石，引来无数舔舐般的视线。
　　直播间被封，他实在好奇温一笑会做什么兼职来还钱，便一路跟踪到此。本以为是24h便利店或麦当劳，结果……太堕落了！
　　他眉峰紧蹙，一路躲避着舞池里的男性躯体，来到圆形舞台附近，注视缠在钢管上的男人，终于看清其背后纹身。那是一片长约15的彩色羽毛，纹在左侧肩胛骨下，色彩绮丽如孔雀翎羽。
　　细看之下，能发现羽毛微微凸起一道，原来它是用来遮盖疤痕的。
　　为什么要举报他的直播间呢……先前是在网上跳，现在倒好，直接扎进男人堆儿里，在黏糊糊的视线洗礼中撸那根钢管。先前还有个小红帽披肩，现在直接光膀子……
　　高止跟自己怄气，暗暗攥紧拳头，想剁手，还想冲上去给温一笑披件衣服，然后拖出酒吧。就算变成了男人，就算一马平川，也不能不穿上衣吧？
　　——————
　　萝卜，台下的男人们，全是大萝卜……只有这样自我暗示，温一笑才能勉强做到收放自如，正常表演。他轻盈地爬上钢管，做了一个新学的挂姿动作，头部朝下。
　　忽然，在颠倒的世界、颠倒的萝卜们中，闪过一张令他辗转反侧的英俊面孔。
　　幻觉？
　　他连忙摆正身体，撩起头发，定睛望去。
　　的确是高止，将人往绝路上逼的高世仁。
　　男人的表情，就像高中时抓住翻墙学生的教导主任，一脸五讲四美，八荣八耻。这人是某种德育志愿者吗？在网上把自己给净化了，又跟到这来，继续开展教育？
　　温一笑移开视线，继续表演。几分钟后，有个白嫩嫩的小帅哥跟高止搭讪，他听见对方大声说了句“离我远点”，随后就消失了。
　　也许是误入吧，他想。
　　午夜时分，表演结束，温一笑收到小费和客人送的酒，只好通通饮尽，结果喝得太急上头了。他穿好鞋子套上t恤，走出酒吧，坐在公交站等候椅上缓解不适感，同时点燃一支烟。
　　“你居然抽烟？！”
　　身旁传来严苛责问，温一笑侧头，目光顺着挺拔的身躯向上爬，最终定在高止那冰原似的脸上。
　　“原来是举报我的高总，我还以为是教导主任。”借着酒劲和愤懑，温一笑胆子也大起来，语带揶揄，“我是个成年男人，当然可以抽烟。”
　　“你还喝了酒？”高止吸了吸鼻子，紧盯着他酡红的双颊。
　　“别人送的。”
　　“你做这个……多长时间了？”
　　“这个？跳钢管舞很难启齿吗？这是正经工作。”温一笑吐了口烟，淡淡地说，“自从你举报我之后，有十多天了。”
　　呃……高止轻轻捂住额头，厉声训斥：“十多天，每天晚上都这样？你t都露点了！”
　　“您管这些干嘛，我又没在公司跳。再说，您怎么不执去责备那些光膀子在大排档撸串喝啤酒的？”
　　“我只是偶尔路过，撞见你进酒吧，就看看你在做什么来还我钱。”高止在长椅另一端坐下，声音冰冷侃侃而谈，仿佛在开会，“你太影响企业形象了，游乐园是个纯真的地方，如果被游客知道，照顾可爱小动物的兽医晚上在gay吧跳钢管舞，会怎么想？你不觉得可耻吗？你能坦然面对那些单纯的动物吗？”
　　温一笑狠狠嘬着烟屁股，直到吸无可吸，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将烟头弹向垃圾桶，笑着反问：“您是道德标兵吗？”
　　说完，他扫开一辆共享单车，准备骑回家，却干蹬不动地方。迷糊着回头一看，原来是被高止拽住了。
　　“酒驾很危险，我……”高止想说我送你，却改口道，“你走回家，或者打车。”
　　“谢谢关心，我没喝醉，何况这是自行车。”
　　“我是怕你出事故，到时候再硬说是工伤。”
　　温一笑使劲一蹬，摆脱控制，晃晃悠悠地骑向家的方向。高止冷嘶一声，也扫了辆车，奋起直追。
　　下集预告：
　　老高还是很长情滴。
　　下面是一个小段子～
　　英雄名称：老高
　　定位：单身狗战士
　　老高能控能打，凭实力单身，不仅能为敌人提供良好的输出环境，更能通过技能消减队友的生命值，单身率非常高，广受玩家欢迎，谁选谁挨打。
　　技能介绍：
　　被动技能——打脸
　　被动技能提高了老高的情场生存能力，这也使肉装老高能在情场中站的更久，控制更久。
　　一技能——立fg
　　一技能是老高的输出来源，通过不断立下fg、拔除fg来回复自身生命，技能冷却时间非常短，配合被动使用，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二技能——奔袭
　　二技能大大提高了老高的机动性，可用于追逐或逃跑。发动技能后，老高胯下出现一台自行车，短时间内大幅提高移动速度。冷却时间较长，容易跑偏落水。
　　大招——两败俱伤
　　老高强行与己方最乖巧的队友建立契约连接，通过偷窥、尾随、举报等暗戳戳手段，达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奇效。
　　技能加点：主一副二，有大点大。
　　推荐出装：臭不要脸之甲，气死你之盾，死缠烂打之铠


第32章 总经理管得真宽
　　“温一笑，”两辆自行车并排而行，高止说，“这样吧，为企业形象考虑，我先缓你几个月。等你直播间解封，人气回归了再还我钱。”
　　“谢谢高总的宽限，不过我不打算再直播了，我会按时还钱的。”在酒精的熏染下，温一笑也倔强起来，朦胧醉意中，只想尽快完成“赎罪”，让愧疚感少点。
　　“不直播了？为什么？”高止讶异地问。那就是说，想看曾经的“笑笑”跳舞，就只能来这个乌烟瘴气的酒吧，挤在一堆基佬中间？
　　“我不想再骗人，这里很自在，每个人都知道我是男人，也欣赏作为男人的我。”温一笑有些头晕，不知不觉偏离非机动车道，直奔马路中间而去。
　　“喂——！”高止急忙跟过去，单手握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车头帮他拐回来，“停停停，你梦游呢？下来！”
　　高止粗鲁地将他拽下来，又锁了他的车，命令道：“大骗子，你在这等我，我去取车。”
　　“我走回家吧。”
　　“我是总经理，下班时间也得听我的。”
　　温一笑便抱膝坐在路石上，像刚刚下了夜班，等着男朋友来接，看起来乖极了。
　　几分钟后，一辆黑车停在眼前。他手搭上副驾驶车门，想了想，还是别惹人讨厌了，随即坐进后座。
　　“你背上有伤，怎么弄的？”高止看似随意地问。
　　“嗯……高中时跟同学打架，不小心划到了。”
　　打架？这么娘炮的男人，估计是小拳拳捶你胸口那种。高止不屑地冷笑一声，掩饰住心疼，又问：“你不近视，先前为什么要戴眼镜？”
　　“眼睛太大了，容易进灰，戴眼镜也比较有安全感。”
　　“你喜欢动物，为什么要来游乐园当兽医？这里才几种动物而已，怎么不去动物园？”
　　“游乐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快乐，人人都在笑，我也想变得开心……高总，我会按时还你钱的，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不知道怎么弥补。如果你得了尿毒症，我可以给你个肾。如果你瞎了，我可以给你眼角膜……”温一笑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沉入海底。
　　高止还想发问，却发现他躺在后座睡着了。听说，爱情始于好奇，始于强烈的想要了解对方的冲动，可高止不认同。他很直，他只想了解过去的“笑笑”，不想了解温一笑。
　　“你为什么就是个男的呢，你明知道我会伤心还骗我。骗子，你是全球顶尖的骗子……”高止停在小区南门，钻进后座，单手撑着座椅，凝望温一笑的睡颜。时而想捏捏他的脸，时而想给他一拳。
　　温一笑刚睁眼，就听见“全球顶尖骗子”这个新称号，一张冷冰-你是我的执念-冰的帅脸近在咫尺，写满浓重的恨意和怨毒。
　　“能自己走吗？让你那傻兄弟下来接你。”
　　“他不傻，他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温一笑步履虚浮地走下车，喃喃地说，“他不傻，我也不变态。”
　　高止用力甩上车门，冷然质问：“穿女装欺骗直男，不变态吗？”
　　“错是错了，但不变态。喜欢，怎么会是变态呢……”温一笑自言自语，走进小区门，单薄的身影逐渐被夜色淹没。
　　高止猛地踹了车门几脚，想起这是自己的车，又低头查看有没有凹陷。他坐回车里，从钱夹取出一张便签纸，盯了一会儿，丢出车窗，接着发动车子。
　　便签飘然落地，只见字迹清秀，写着“还行”，上方则是涂黑的“喜欢”。
　　黑色suv开出一百米，猛地刹住。高止跑回原地，悻悻地拾起，边吹落上面的灰尘，边自我安慰：“我和酒吧里那群油腻基佬不一样，我喜欢妹子，只不过那个妹子是汉子扮的。我这是逆向版‘梁祝’，很凄美的。”
　　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自欺欺人的念头冒出脑海。
　　——————
　　高风在洗手间藏了一个钟头，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这期间遇见不下十个人搭讪，因为他们听说厕所里有个寂寞的帅哥在等人撩。
　　他还是没想通，高止来这干嘛。那男人严于律己，连方便面都很少吃，遑论进夜店。大概只是，误入藕花深处？
　　你和你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互不了解。这个念头折磨着他，将他从四周的欢嚣中剥离。每个人脸上写的和心里装的，都不一样。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只有温千里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他忽然很想去那个傻帽身边。
　　电话打了三通才有人接，温千里睡意浓稠的声音响起：“小风风……怎么了？”
　　“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你——”
　　“因为我刚才正在梦里和你亲亲呢，我想接着做梦，也许能续上。”
　　“这还差不多，”高风转怒为喜，压低声音问，“你想不想美梦成真？”
　　酒吧街离温家的小区不算远，十多分钟后，他就已经来到温千里床边，15的双人床登时拥挤起来。
　　“哎，你哥正在酒吧跳舞，你知道吗？”他亲热地搂住男人的脖子，像汲取能量般，将身子紧紧贴过去。
　　“知道。”
　　“你不会担心吗？”
　　“不担心，那里都是孤独的人，是街道办事处安排他去送温暖的。我好困，咱们睡觉吧。”温千里把他当抱枕抱着，用下巴蹭蹭他的头，又轻轻吻了一下，“吃饭和睡觉是最重要的。”
　　不到半分钟，轻微的鼾声就在头顶响起。
　　神t街道办事处安排去跳钢管舞……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也就温千里会相信。
　　“你哥真温柔，能编出这种理由来骗你。”
　　高风颇感嫉妒，靠在床头玩了几局游戏，听见防盗门发出响动，看来是去gay吧送温暖的兽医回来了。
　　淋浴水声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紧接着是吹风机轰鸣。听得出来，质量一般，不是戴森的。
　　本以为这大伯子该睡觉了，谁知客厅竟传来奇怪的动静。
　　高风拉开门，探出半个头，借着暗淡天光只见人影翻飞如大风车，竟是在练前手翻。
　　不简单哦，半夜三更翻跟头玩。
　　很快，大伯子稳住身形，顺势劈了个叉，标准的一字马。随后双手掩面，肩膀耸动，无声哭泣着。
　　嘶……高风暗自抽气，这得多疼啊，都疼哭了，何必呢。
　　下集预告：
　　老高又出奇招
　　（文案页有红包~）


第33章 全公司通报批评
　　清晨，温一笑忍着宿醉的头疼，在床上艰难爬行，终于挣扎着坐起来。朦胧回忆起昨夜种种，他开始后悔，不该借着酒劲人家是道德标兵什么的。
　　高总的道德情操那么高尚，但愿能大人有大量吧。
　　他洗漱完毕，捂着头走向餐桌，赫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正坐在弟弟身边，往面包片上涂沙拉酱。像刮大白一样，左一层，右一层……看得他阵阵心痛。
　　“早啊，温兽医。”高风抬头，露出清爽的微笑。
　　“早，高先生。”
　　“叫我小风就行。”
　　温一笑坐在餐桌旁，感觉有点恶心，没吃主食，只喝了稀粥。
　　“我是昨天晚上来的。我家只有我自己，太无聊了，就来找千里说说话。”高风解释自己为何出现，趁温千里起身去盛粥，低声说，“我听他说，你晚上在外面做兼职？如果你们手头紧，就告诉我。我这个人缺点很多，就是不缺钱。”
　　温一笑谢过他的好意，在心里说：我就是因为你哥哥高世仁才手头紧的。
　　上班时间到，高风跟在没头脑和不高兴兄弟身后出门，硬是要载他们去乐园。
　　“地铁更方便点，我家这边容易堵车。”温一笑婉拒道。高风名为储备干部，实为股东，就算迟到大半天，领导也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和弟弟迟到，那可是要扣钱的，真金白银。
　　“没问题，相信我。”高风靠近停在路边的宝马，从挡风玻璃撕下罚单，大呼小叫起来，“靠，这不是车位啊？妈的我得投诉昨晚那傻x代驾。”
　　“他开车很厉害，不会迟到的，放心吧哥。”温千里熟练地将前排座椅前移，引导温一笑坐进后排。
　　“看出来了……”
　　“我一直都想换辆法拉利，但高总怕我被绑匪盯上。切，如果某天我真被绑架了，我自己都能破案，准是董事长干的。”高风将太阳镜卡在挺直的鼻梁上，往嘴里丢了两颗口香糖，猛轰油门，汇入清晨拥挤的车流。完全无视早高峰，在千军万马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还有点路怒症。
　　温一笑被强大的推背感紧紧压在椅背上，急忙系好安全带。从斜后方某个特定的角度看，高风的耳朵和高止很像，不过二人的驾驶风格截然不同。就算被人别了车、抢了道，高止顶多蹙眉，或者用静音状态骂句脏话，从来都不失优雅和体面。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笑笑”在身边，才会那么绅士。在爱情的小船被巨浪掀翻前，那么多次约会，温一笑几乎没动手开过车门。就餐时，也不用自己拉椅子……只是初见面时被闪个大跟头。不过现在回想，连屁股墩也是粉红而芬芳的。
　　“是我自己，把暖男高止变成恶霸高世仁……”悔恨照常涌上心头，宿醉感也争先恐后而来，温一笑眉头紧蹙，猛地捂住嘴巴。
　　不行，不能吐在人家的宝马上，清洗内饰一定很贵。
　　这份隐忍的恶心，一直持续到晨会。
　　在宣读跃动草原昨日的投诉情况后，领导拿出一份新文件，举在晨光下，说：“这个呢，是总经办刚刚下发到各个部门的，一份全公司通报批评。某员工在夜间进行某种兼职，虽不违法，但伤风败俗。若不立即停止，下一次将进行实名通报。”
　　温一笑垂下头，用手背蹭蹭发热的面颊，总经办下发的……是高止无疑了。言多必失，昨晚该客气些的，唉。
　　“这位女同事，当然也可能是男同事，希望你悬崖勒马，别沦落到失足的地步，有困难跟公司、同事讲讲，大家不会坐视的，对吧？”领导继续说，“而且，可以搞募捐嘛。唉，希望这个人不是跃动草原的，不然可丢大人了……来吧，开始跳舞，用微笑面对新一天的工作！”
　　可爱的《可爱》响起，温一笑推开刘源，奔向最近的垃圾桶，跟着欢快的节奏吐了起来。
　　“小温，给你吃根香蕉，对付宿醉特别管用，下次同学聚会少喝点。”回到办公室，刘源将从家带来的香蕉剥开，递给温一笑，又冲了一大杯蜂蜜水。
　　“谢谢刘哥。”温一笑啃了口香蕉，声音因呕吐而变得嘶哑。
　　“你说那人会是谁啊？”刘源翻开工作日志，随口问道。
　　“什么？”
　　“就是不违法但伤风败俗那位。”
　　“……我觉得，但凡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谁都不愿意放下尊严。”温一笑耳根发热，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
　　“也对，也不知道这人会怎么办。”
　　“也许会去兼职送外卖吧。”
　　二人开始一天的工作，调配饲料、给水给食、清洁、防疫、巡查。每次路过草食动物散养区，温一笑都觉得，梅花鹿欢欢的灵魂在头上三尺处俯视着自己，警醒自己不要再骗人。
　　下班前，“高山仰止”的头像竟然浮上来，发来分手后第一条信息：“现在，来离你办公室最近的男厕，进门第一间找我。”
　　温一笑的第一反应是：高止上厕所没带纸。
　　他急忙抓起纸抽，冲出动物管理处，浓密秀发飞舞在脑后，神采飞扬。跑得快点的话，也许能稍微挽回一丝丝好感吧，他心里想道。
　　乐园每处洗手间，都是风格各异的精妙建筑，配合各自所在的主题区。此时此刻，高止身处一座可爱的树桩形状洗手间内，隔间的隔板也是实木的，置物台则是蘑菇形状。
　　伴随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句怯生生、软绵绵的询问在门外响起：“高总？”
　　“嗯。”
　　紧接着，一包纸抽缓缓出现在门板下方，由纤细的指头捏着。高止正在发愣，那纸抽见无人接手，还摇了摇。
　　“高总？”
　　高止捂住额头用力翻了个白眼，缓缓推开门，沉声道：“你进来。”
　　“您需要我帮忙吗？”温一笑小心地探进头，见高止西装笔挺地站在眼前，稍稍松了口气。他怀抱纸抽，闪进隔间，顺手把门带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男厕所里面对面，从前约会时，温一笑都是憋回家解决，因为实在不想当流氓随便进女厕。
　　下集预告：
　　老高提出可耻要求，与笑笑的男厕会谈不欢而散


第34章 直男的无耻要求
　　“温一笑，你这个人窝窝囊囊闷头闷脑的，嘴还挺毒。”高止冷笑着开口，“你还记得，你昨晚怎么说我吗？”
　　“对不起。”
　　高止抬起手，用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扯松领带，盯着那双无处安放的大眼睛，“既然你说我像教导主任，那我就给你个全公司通报批评。你敢再去那种地方给公司丢人现眼，下次我会把你的名字加上。”
　　“好吧，我不去了。”温一笑背靠隔板，警惕地注意着男人的举动，似乎像古惑仔揍人前兆。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兼职？”
　　“送外卖。”
　　“就你？”高止皱起眉，发出轻轻的讥笑，“骑自行车都不走直线，还敢骑电动车？夜里光线那么差，出门就被撞飞。”
　　“您……”您还骑进湖里去了呢，温一笑咽下反驳。
　　“为了避免你出事故登上社会新闻，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同时考虑到你家里的实际情况，结合我个人生活所需，我给你个兼职。”高止顿了顿，声音和眸光都低沉了些，“每周跟我出去一次，像从前那样，剩下的钱就不用还了。”
　　“出去，约会吗？”天下竟有如此轻松之兼职？可是……
　　“您不是说，让我别出现您视野里，会恶心么。”温一笑轻声问。
　　“穿女装，”高止淡淡补充，“你穿女装，我就不恶心。不许在我面前抽烟，也不许上厕所，说话声音软萌一点。”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对啊，那又怎么了？”女朋友……高止都已经忘掉那位相亲对象的模样了。
　　“那……这算什么？”温一笑诧异地睁大眼。他才知道，原来高止还对从前的“笑笑”念念不忘。一面排斥他的性别，一面却又迷恋他的过往，也不知谁比较变态？
　　“算有偿陪伴，治疗异性恐惧症，一次一千，从你欠我的钱里扣。”
　　“三~陪？这比钢管舞伤风败俗多了。而且，也太侮辱人了。”
　　“侮辱？你之前左一条裙子右一条裙子，涂着口红骗我的时候，不是玩得挺欢吗？”高止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不一样，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知道我是个大男人，还要求我穿裙子？而且还，还不许我上厕所？”温一笑不堪其辱，鼓起勇气，抬眸回瞪着。他眼睛大，稍微一瞪就在气势上压倒了高止。
　　“你瞪我？”
　　“对，我、我瞪你……”温一笑双拳紧握，把眼睛睁得更大。
　　“接受的话，今天这次会面，就算第一次。”被那对圆亮璀璨的眸子注视，高止心跳陡然加速，指指自己松垮的领带，兴奋地搓搓手，“现在，帮我系好，这算今天的约会内容。”
　　“对不起高总，我不接受。要下班了，我回去换衣服。”温一笑推开男人，手指却不小心勾到领带，只见它咻地滑落，掉进了……便池。
　　“我给您洗。”短暂的静默后，温一笑低声道。
　　“算了，没法戴了。”
　　“那我赔你。”
　　“这条领带三千，先记你账上。”高止率先走出隔间，同时想，难道自己要跟着温一笑送外卖不成？
　　——————
　　游客部，全称游客服务部，负责统计意见与投诉、检票、咨询、广播、寄存柜、轮椅婴儿车出租……最近两周，高风在失物招领处当班，位于游客中心外部一间单独小屋。
　　透过窗口，能看到葱茏的植物，和未来都市主题区过山车的顶部。午后某个时间，阳光会直射那段轨道，亮亮的很刺眼。每隔几分钟，便有悬挂式过山车风驰电掣呼啸而过。不过，听不到游客的尖叫，太远了。
　　高风低头翻看朋友圈，发现有个帅哥在不久前更新了动态。是个大学生……谁来着……啊，加油站那位，身材还不错。
　　他随手点了赞，几分钟后对方竟发消息过来：“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不吃，我都不记得你是谁了。”
　　“这么风流，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瞎撩了一会儿，高风压下寻求刺~激的冲动，说：“我现在有男朋友。”
　　“带他一起啊。”
　　“不要，他还是个孩子。”
　　高风忽然想起，温千里工作时间从不用手机，便也把手机丢开。如此简单的规定，但全公司大概只有温千里一人在认真执行。
　　离开手机，世界更无趣了。高风开始翻看眼前的记录本，上面记载着哪位员工、游客拾获了什么，谁又领走了什么。他试着从人们丢失的东西里，去猜测他们的性别、性格……这t还有捡到跳蛋的？
　　“问问看吧，没有就算了。”有女人的声音在接近，高风抬头，见两名女子并肩走来。
　　年长的身材高挑，短发利落。人到中年，脸上虽有风霜，却难掩清丽绝俗的气质。年轻的长发披肩，姿容相对平庸，倒也不失知性。
　　“帅哥，请问有没有人捡到一串手链，蓝色的，几颗大珠子，潘多拉你知道吧……”中年女人摘下墨镜，望进窗口，笑道，“呦，小风啊。”
　　“姨，”高风露出乖巧的微笑，礼貌点头，“没有您说的手链。”
　　“你回来快半年了，咱们还没一起吃过饭呢，知不知道你哥最近忙什么呢？”
　　“忙十一假期的活动吧，大概。”
　　“我一给他介绍对象，就说忙，没时间。前几天我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他说绫波丽那种，我都无语了，真不想管他。”女人回归正题，继续说道，“手链，帮我留意一下啊。”
　　“好。”
　　“你忙吧。”女人牵过年轻女人的手，说笑着走远。
　　高风嘟起下嘴唇，吹拂着自己的刘海，继续翻看记录本。除了跳蛋，居然还有人捡到丁字裤，以及厕所里的奢侈品领带……这ty？
　　人心不古，游乐园啊诸位，保留一点童心好不好！他兴奋地合上本子，不由自主想到温千里。他不想继续过家家，却又有点不忍打破这份世所罕见的纯洁关系。
　　方才那女人——高止的妈妈，一直待他不错。不是因为她豁达大度，而是她巾帼不让须眉——也喜欢女人。
　　我和你们的爸爸就是哥们儿，这是她的名言警句。
　　发呆的当口，有个挂着鼻涕的小女孩陡然出现在眼前，吓得高风浑身一震。
　　“妈呀——！”
　　“小风风，我捡到个小孩。”温千里低下头，脸上是惯有的阳光笑意。他把孩子塞进窗口，又往高风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都被体温捂成粑粑状了。
　　下集预告：
　　小风风冲冠一怒为憨憨


第35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高风和坐在窗台上的鼻涕娃对视几秒，抓过纸抽说：“自己擦擦鼻涕，你叫啥啊？”
　　“若男。”
　　“几岁啦？”
　　“四岁。”
　　高风用座机联络游客部部长，将孩子信息转述，温千里则在旁逗她玩。
　　“我看看身上有没有气球……”他在工作服裤袋里摸索着，翻出两个条状气球，鼓起腮帮子飞速吹大，折了只兔子。
　　“我觉得你很喜欢小孩。”高风撂下电话，抢在孩子前接过气球，在对方渴望而焦灼的目光中自己玩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老人小孩比较合得来。”
　　因为比起青壮年，老人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更有耐心。小孩涉世未深，在他们眼里众生平等。耐心和平等，对温千里而言是珍稀品。高风暗忖，在女孩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时，才把气球递过去。
　　“那你要不要找个姑娘，生个小孩跟你玩呀？”他狡黠地勾起唇角，目光淡淡飘过去。
　　“不，”温千里脸上的笑容紧绷几分，微微凝重，“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这对孩子不公平。”
　　“小千千，我的脑袋也有可能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也不会要孩子。”高风用右手食指戳着自己眉心，“听高总外公说的，他说我妈是个‘唱歌的疯婊子’，不过有多疯，我也没见过。”
　　“她去哪了？”
　　“不知道，她把我放在高家就走了。她是个歌手，也许浪迹天涯去了吧。”
　　温千里猛地把头探进失物招领处窗口，吻在高风光洁的额上，朗笑道：“有空我陪你浪迹天涯，去找你妈我丈母娘。”
　　“那你妈是我的什么呀？”
　　“也是丈母娘。”
　　“噗哈哈——”
　　“紧急寻人，请四岁女孩若男的家长，前往游客中心失物招领处……”游乐园广播响彻全园，十分钟后，一对年轻夫妻匆匆赶来。
　　高风将孩子牵出去，蹲下问道：“他们是你爸爸妈妈吗？”
　　见孩子点头，便放心将她的小手交到父母手上。
　　“会不会说话，我们都过来了，能不是她爸妈？我们像坏人吗？”女人翻着白眼嘀咕道。
　　“不好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高风懒洋洋地扫她一眼，“请二位在游玩过程中照看好小孩。”
　　“用你教？”
　　随后，夫妻二人开始互相数落。原来，他们一个去买吃的，一个坐在长椅上等，都以为孩子在对方身边。
　　“不对啊，孩子怎么能走这么远？”孩子爸爸忽然大声质问，“谁把她带过来的？”
　　“是我，不用客气。”温千里走近说。
　　“谁要谢你？我闺女在原地站得好好的，你凭什么抱走？谁知道你半路还干了什么，有没有动手动脚？”男人转着圈查看女儿的连衣裙，故意大声自言自语，“让爸爸看看，现在满大街都是变态。”
　　“先生，请你注意言辞，”高风的眉心慢慢蹙起，心想这二位还真t般配，尽管微有怒意，他还是尽量彬彬有礼，“不要随便抹黑别人的善意，你该庆幸是我同事捡到了你女儿。”
　　温千里显然不理解男人意有所指，眼中流出迷惑。
　　“什么表情，傻呵呵的，脑残吧，傻x。”男人丢来轻蔑的瞥视，刚要与家人离开，却被高风箭步上前挡住去路。
　　“道歉。”
　　男人迎上他冰冷的眼神，不屑道：“我没义务道歉，别浪费我时间，你耽误不起。”
　　“道歉！”暴喝出声的同时，高风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你t给我同事道歉！”
　　“哎你干什么，你要打人？”男人挣了一下，没有脱身，扯脖子叫唤起来，“谁是他领导，有没有管事的？”
　　女人也尖声叫嚷：“打人啦！”
　　“小风风，不要打架。”温千里上前搂住高风肩膀，想让他松手。可那修长的十指咬定青山不放松，就像长在男人衣领上了似的。
　　“道歉！”高风再次怒吼，脖颈青筋暴起，脸色被怒气熏得通红。
　　游客中心的员工们渐渐围拢过来，最先出来拉架的是副部长。很快，部长也进入战圈，和颜悦色地劝道：“小风，有话好好说，松手，松手哈。”
　　又对男人说：“这位游客，非常抱歉，我是他领导，您来我办公室慢慢聊。”
　　“别t管我！”高风耸动肩膀，抖开部长拉架的手，“今天他必须道歉！”
　　“呀哈，你领导都管不了你？”男人被衣领勒得脸都肿了，抻着脖子嚷嚷，“把你们总经理叫出来！今天这事没完了！”
　　部长朝副部长使了个眼色，后者问：“这点事至于叫高总来吗？”
　　“不然呢，你管得了吗？”
　　高止蹬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赶到时，游客中心门前已经聚了一大圈人，有员工也有游客，像在看街头卖艺。弟弟的咆哮穿透人群：“顾客就是上帝？我t安排你去见上帝！”
　　“高总来了，高总来了。”看热闹的员工哄然散去，回到各自岗位。游客部部长急行而来，无奈道：“高总，实在是没办法才打扰您。”
　　高止没理会，径直走到那不断推搡的二人身边，厉声喝道：“高风，你老实点！”
　　“是他——”话还未说完，高风头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趔趄过后悻悻地松了手。
　　“你是总经理？”男人揉着脖子，立眉质问。
　　“您好，我是。”
　　“这么年轻肯定是秘书，”男人瞥向高止的自行车，“总经理哪有骑车的。”
　　“您来游客中心坐下喝杯咖啡，我们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高止示意同事带这一家三口去办公室，又压低声音，冷冷地命令高风：“你就在这站着。”
　　后者抿紧薄唇，抓了抓头发，不忿地轻哼，却一动不动，故意站得如树般溜直。午后烈阳灼在他脸上，为那份不羁添了金色的光芒。
　　“小风风，我很想陪你罚站，但我要回去换班了。”温千里碰了碰他的手，“谢谢你为我出头。”
　　“多待一会儿……”见温千里面露难色，高风甩甩头发，“算了，你回去工作吧。我也没做什么，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跟你道歉。”
　　“没关系，我不在乎。”
　　“那上次你干嘛不理我，非逼着我道歉？”
　　“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也在乎你说的对不起啊，这不是很好懂吗？”
　　高风抬手，摩挲着温千里密匝匝钢刷似的寸头，笑着说：“你说得对，这很好懂，快回去工作吧。”
　　下集预告：
　　笑笑送起外卖，“偶遇”老高


第36章 他好像被绿了耶
　　高风在烈日底下枯站一个钟头，才等来刚刚处理好客诉的总经理。
　　“我大概了解事情经过，也看了监控。那一家子送走了，赔了两千块钱和一张年卡。”高止把手覆在弟弟晒得滚烫的头上，低声说，“疼吗？抱歉。”
　　高风像刚洗完澡的狗狗似的，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失物招领处。
　　“你也知道，马上就要开股东会了，你这么容易冲动，我怎么说服其他股东选你进董事会？”
　　“哥，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别总搞赶鸭子上架的事。”高风把跟在身后的总经理关在门外，隔着窗口与其对话，“我只想混吃等死，你太不了解我了。拜拜，我要工作了。”
　　你有闲工夫去酒吧抓做兼职的兽医，也不愿跟自己弟弟发消息多聊几句，高风很想这样说，险些暴露自己光顾gay吧。几天前被总经办匿名通报批评的那位，显然就是温千里的哥哥吧。真是太负责了，忍着恶心也要管好员工，呵呵。
　　“凡事动手前，先在心里预演一遍，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高止还想多说几句，却被砰然关闭的窗户挡了回来。
　　骑车回办公楼的路上，他回想着弟弟的话。高风自幼放养，只有他在管。作为兄长，他问心无愧，已经尽到了责任，否则高风现在大概正蹲监狱。
　　“我也想宅在家里混吃等死，只要有网，能上stea就行。”他刻意绕路，经过动物管理处，可惜没碰上那小骗子。他永远无法成为温一笑那样温柔的哥哥，况且高风也不傻……想到ex小舅子温千里，他把车停在路边，打给秘书。
　　“告诉人资，现在去市场买个奖杯，刻上‘乐于助人’，发给社交娱乐事业部的温千里。再发他一笔奖金，”高止想起那条记在温一笑账上的领带，“三千吧，现金。”
　　下班前，一个水晶奖杯送到了温千里手上，头部是竖起的大拇指形状，镌刻着四个行楷大字：乐于助人。
　　“哥，你变成外星人了，脑袋好大。”地铁上，温千里把奖杯举在眼前，看着经过光线折射而扭曲的人和世界。
　　“这回开心了吧？”温一笑凑近奖杯，故意把眼睛瞪得很大。他只听说高风与游客发生肢体冲突，直到方才听完温千里的叙述，才知道事情原委。
　　“这个给你吧。”温千里从裤袋里拿出一卷钞票，塞进哥哥手中。
　　“你的工资都是我在管，这些钱你就自己留着吧，当做未来一年的零食基金。”温一笑把钱推回去，“怎么样，能管好吗？别一个月就全吃光哦！”
　　“嗯。”温千里用力点头，揣好钱。忽然想到自己露富了，没准会被贼盯上，便将钱塞进内裤里。站在他面前的女白领紧盯着他的动作，双颊羞红。他自然不知此举性张力十足，抬头与她目光相遇，天真地眨眨眼。
　　回家休息片刻，温一笑再次出门，带着从at取的钱，走进甜品店。
　　男人坐在老地方，搅和着一碗绵绵冰，笑着问：“要来点吗？抱着个头盔干嘛，做兼职？”
　　“没事我走了。”尽管一个月只见男人一面，每次不过几分钟，却足以毁掉整天的心情，不亚于踩到狗屎或被疾驰的车溅满身泥水。
　　“等等，我发你张照片。”
　　手机震了一下，温一笑低头查看，原来是张合影。蓝色校服，青涩笑容，因为逆着光，两个人的头和肩膀都镶了一沿毛绒绒的金边。
　　“我那时候还真是帅啊，怪不得你那么迷恋我。你也不错，比现在可爱多了。”
　　温一笑飞速删掉带有照片的聊天记录，冲出甜品店，跨上电动车。
　　自从被高止通报批评，有了送外卖的想法后，他当天就朝好友郑韬借来闲置的摩托车头盔和保温箱，又租下一辆共享电动车，搞活动免押金，一周租金才几十元，打算先试试看。
　　他点开“xx众包”a，准备开始接单。
　　两天前，他已经完成注册认证和学习，每晚跑3小时左右，能挣六七十。休息日则在老年大学找到一份兼职舞蹈老师的工作，教广场舞。
　　“咻——”伴随系统提示音，附近餐厅、超市的外卖单和跑腿单出现在眼前，他成功抢到一份肠粉外卖，系统又大发善心自动分配给他两个顺路单。
　　他扶正头盔，抖擞精神，骑着小电动，直奔店家而去，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鬼鬼祟祟搞尾随的黑色豪车。
　　高总提出的“有偿陪伴”固然轻松，但他不想一错再错。况且人家已经有了女朋友，他不想成为有偿小三。
　　10点左右，他接到一单日本料理，取餐后骑往目的地：某高端住宅区。点餐的女士声音温柔悦耳，通过楼宇对讲传出来：“门开了吗？我帮你叫梯哦。”
　　走出电梯，温一笑单手拖着餐品，轻轻敲门。很快，门大大敞开，妆容精致的美女探出半个身子，接过后礼貌道谢。
　　“我都快饿死了。”有个腰间围着浴巾的半裸精神小伙，从美女身后闪过，健美的躯体还挂着水珠。
　　“麻烦您点个好评。”温一笑腼腆地说完，忍不住多瞄她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如此气质出众的女人，在哪见过呢？电视上？不……
　　重新跨上电动车，他蓦然记起，是在高止的车里！那是个傍晚，自己和弟弟从超市出来，正过马路，而她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是高止的女朋友！
　　第一任女友是男人，第二任女友劈腿小鲜肉……温一笑很担心总经理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不过，高止就算是剃光头，应该还是很帅的吧。他满怀同情骑出小区，发现一辆黑色suv停在路边，车牌号很熟悉，正是劈腿惨案受害者的座驾。
　　街灯映在光洁的车身上，泛起朦胧绿光。
　　一定是来找女友的吧。
　　温一笑心里先是酸胀，继而发紧。等一会儿，高止进门，会发现女友正和陌生男人亲密地吃着夜宵。日料里的芥末，挤在生鱼片和寿司上，同时也挤在他头上……
　　温一笑将电动车速度降到最低，正缓缓经过车边，驾驶席车门突然打开，他急忙刹车。
　　“这不是温兽医吗，好巧。”高止走下车，明明是一路尾随而来，偏要故作偶遇。
　　“高总晚上好。”温一笑声若蚊呐地问候。
　　下集预告：
　　笑笑提醒老高你被绿了耶，老高表示不在乎还非要和他送外卖。


第37章 坐着豪车送外卖
　　“你还真开始送外卖了？”
　　“嗯。”
　　笨重头盔下，温一笑的瓜子脸显得更小，头发散在颈侧，配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被他望着，高止突然忘了想说什么。
　　“高总是来女朋友家吗？”温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
　　“女朋友？”我有对象吗？高止回望身后的高档社区，想起两周前确实曾送相亲对象到这里，还很狗血地与眼前的人打了个照面，“啊，对，正要去找她。”
　　“哦，那您忙吧。”温一笑双脚离地，踩上电动车，骑出十来米又折回来，忍不住提醒，“我觉得，您上楼前最好打个电话，或者改天再来。”
　　“为什么？”高止一头雾水。
　　“……没什么。”温一笑低头接了个外卖单，刚想离开，又不忍高止再次经历雷劈般的打击，“您听过《无法原谅》吗？就是现在一些自制的狗血小视频，撞到出轨、劈腿这种场面，很喜欢配这首歌。”
　　“好像听过吧，你哼哼两句。”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他轻声哼唱，焦急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女友劈腿，不会一丝征兆都没有吧，按理说该一点就透才对。
　　“哦哦，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咳，起高了。”高止跟着唱了几句，忽然找到话题，“你唱歌还挺好听。”
　　“唉，高总，您……”温一笑支好电动车，走到绿化带边，随手揪下一片树叶晃了晃，“您看这个颜色。”
　　“绿色，怎么了？”
　　随后，他又把树叶放在自己头盔上。
　　“植物人？”高止愈发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被绿了。”温一笑直言道。
　　“什么？你把我绿了？！”高止气势汹汹阔步走来，弹走他头上的树叶，“你又骗了哪个中国好直男吗？”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让温一笑稍稍恍惚，随后解释，“你女朋友，劈腿了。我刚才送外卖的时候看到了，她屋里有人。”
　　听完事情经过，高止微微舒了口气，干脆地说：“哦，劈腿了？那就分了吧。”本来就没对象，分手当然无需犹疑。事实上，他早就忘记那个女孩的容貌了。
　　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倒是大大出乎温一笑预料。难道，是因为受骗而变渣了？这么佛系的吗？他怔了怔，说：“我就是想告诉您这个，现在我得去取餐了。”
　　“哎，等等，”高止按住即将发动的小电动，“目前我单身了，你还有什么心理负担吗？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说的那个兼职。”
　　“不了，我还是觉得劳动最光荣，我想当男人。您稍微让让，超时会扣钱的。”
　　随着车速增加，拂过耳畔的夜风凉爽起来，剥去黏在肌肤上的热度。温一笑骑行在非机动车道上，而高止形影不离地跟在左边，像是准备绑架他。
　　“高总，您还有事吗？”温一笑瞟向降下的车窗。
　　“我……这不是突然失恋了么，想找点事干。”
　　“那您一直干着我，我很难专心工作。”他顿了顿，“我是说，一直跟着我。”
　　在尴尬中沉默片刻，高止朗声道：“送外卖太危险了，夜里车速又快。交通事故的新闻里，外卖骑手占了一半。”
　　“呵，我已经很熟练——”
　　砰！即将经过十字路口时，温一笑与前面右转的白色轿车发生剐蹭，将对方车门怼出个小坑坑。车主跳下车，以猛虎下山之势直冲过来，口中喊道：“你那眼睛是喘气的吗——”
　　“你，你没打转向灯。”温一笑也喊了一句，明显中气不足。
　　“你看，我说危险吧。”高止拉起手刹，潇洒下车，挡在二人之间，拿了五百现金。将轿车车主打发走后，对温一笑说：“先把你的破车放路边，我拉你，我也试试送外卖什么感觉。”
　　根据软件导航，他们陆续取到麻辣烫和顺路的小龙虾，按时完成送餐后，车内仍残留着浓郁的麻辣鲜香。此时已经接近11点，温一笑想回去取电动车，高止却吸着鼻子说：“好香啊，先吃点东西再送你，我一饿手就哆嗦，开不好车。”
　　沿街边搜寻片刻，锁定一家朴素小店。进门后，有种上海弄堂的情调，葱油香气隐隐飘散。他们叫了两碗葱油拌面，一屉小笼包，一份糖醋小排。
　　温一笑用筷子搅拌几下，小口吸溜起来，淡红唇瓣很快蒙上葱油的亮光，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格外瞩目。
　　“你骑车技术真的挺差，万一出了事故，你弟怎么办？”高止似乎没有说的那么饿，慢条斯理地往口中塞了个包子。
　　这倒是提醒了温一笑。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受伤，难免会出现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窘状。
　　默然咀嚼片刻，他略显卑微地问：“高总，您说的那个有偿陪伴……我穿男装可以吗？”
　　“男装？”高止同时挑起面条和眉毛，冷笑一声，“那我不成gay了，我需要的是治疗和陪伴，我想赏心悦目，而不是沦落成异类。”
　　“同性恋是少数群体，但绝不是异类。”温一笑声音很轻，但不卑不亢。
　　“如果不是异类，你为什么不在公司公开性取向？跟你一个办公室的兽医，知道你喜欢男人吗？”正方一辩高止发出诘问。
　　“我不公开，绝非因为这是耻辱。而是因为有你这类恐同的群体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方一辩温一笑淡然回击，同时还来一个尖端的问题，“你真的恐同吗？你房间里的地毯，《攻壳机动队》，女主角素子就是双性恋。”
　　高止心下一颤，立刻否认：“才不是。”
　　“是，我特意去看了原作漫画，我还以为你知道。”
　　“怎么突然对漫画感兴趣？”
　　“因为……”温一笑垂下眼帘，用筷子尖玩弄着葱油面，长睫在卧蚕处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沉吟几秒才答，“我那时候，很想了解你喜欢的东西，还看了很多游戏实况。”
　　“那时候？”高止不由自主追问，“那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挺愧疚的。”
　　“我指的是感情上。”
　　“感情上发自肺腑的愧疚。”
　　“……别玩了，快吃吧。”高止想夹块糖醋小排，可手突然不听使唤，几次都滑落，还是温一笑帮忙夹进碗里。他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却也说不清自己想听见什么。
　　“用不用打包点吃的，你和你弟明早吃？”
　　“也好，随便买点吧。”
　　说完之后，他们皆是一愣，一个举头望灯泡，一个低头看裤裆，尴尬的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从前约会用餐时，高止常这样说，而温一笑也常这样答。
　　下集预告：面对高世仁的利诱，笑笑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不卑不亢，从容退场


第38章 那我就这样滚走
　　回家后，高止马上翻看《攻壳机动队》原版漫画，女主真是双性恋。他很喜欢95版动画和女主坚毅果敢的性格，才买了脚下这块地毯，原作还真没看过。
　　“大姐，你怎么也骗我。”他低头抚摸着地毯，想一把火烧了，又舍不得。
　　看了会儿游戏视频，睡觉前，他鬼使神差下了部名字很华丽的哲学动作片，对自身观感和反应非常满意：恶心，难受，呸。
　　“哎我去……这也行？进去了……全进去了……太恐怖了……这有啥意思呢？我果然很直。”关掉视频前，他试着将其中一个想象成温一笑，倏地有了丝诡异的感觉：非常想把另一个掐死，然后……不，我是全家最正常的，我只是很喜欢“笑笑”而已。
　　可这天晚上，深沉无边的梦境里，全是那对吸溜葱油拌面的红润嘴唇。
　　当它们吮吸小笼包汤汁时，还会微微嘟起，少许肉汤溢出唇角，又被红通通的小舌尖迅速扫去。这样的嘴唇，仿佛就是为接吻而生的。高止将餐桌上的碗碟扫落在地，命令温一笑躺上去，后者乖巧地照做，化为一道美食……
　　随着身体一阵抖动，梦境消散如烟。高止醒来，身心舒畅如洗了个热水澡，又带着种潮乎乎的感觉。他暗叫一声糟糕，狼狈地爬起来，换了条内裤，又猛灌几杯冰水。
　　天边的墨蓝正被晨曦稀释，他毫无睡意，倚在床头用手机查询“周公解梦”，搜索“梦见吃人代表什么”。
　　网站上说：表示生活中可能有一定的压力或者不满，平时不要看恐怖片，多看点喜剧、爱情片。
　　他思考片刻，又输入“弗洛伊德”……
　　——————
　　温一笑洗了一个苹果，又切开两个橙子，端给坐在地上边看动画边玩拼图的弟弟。他非常喜欢高风画的拼图，三番五次地拆开、复原。
　　“你自己玩，哥要去送外卖了。”
　　“我也想去。”
　　“你工作比我累，好好休息吧。”
　　让弟弟也送外卖，温一笑还真想过，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倒不是怕他在配送途中把外卖吃光，而是他搞不清楚接单、顺单、如何与顾客沟通以及适当的投机取巧。
　　他叼着烟，电动车刚出小区，就被一道磁性的声音叫住。
　　“温一笑，怎么出来这么晚？”似乎已蹲守多时高总的降下车窗，语气颇为不耐，“把烟掐了，上车！”
　　“您有事吗？”不舍地丢掉半支烟，温一笑靠近些，困惑地望着他。昨天只是偶遇，那今天呢？我做夜间兼职，也得听白天的总经理训话？
　　“我觉得送外卖还挺有趣的，想继续体验一下。”见温一笑屁股生根似的迟迟不肯挪窝，高止干脆下车，动手把他押进车里，又欺身而上扣好安全带，“在车里，你就把头盔摘了吧，我这又不是赛车。”
　　温一笑抱着头盔，隐约看穿了男人的想法：还是想诱导他放下男性尊严，接受穿女装约会的侮辱性兼职。
　　“愣着干嘛，接单。”
　　“哦。”
　　送餐途中，温一笑想起昨晚在高止前女友家的见闻，忍不住好奇道：“您女朋友的事……您一点都不伤心吗？”
　　“嗨，随便处一处而已，没认真，我都快忘掉她长什么样了，也不记得她家门牌号。”单身狗霸总用风流不羁的口吻，描述着客观事实。
　　“好吧，本来还想安慰您几句。”
　　“经历过你给我的挫折，任何事都不会再打击到我，我的神经已经非常强韧了。”高止用余光瞄着温一笑，见他的脑袋愧疚地耷拉下去，“我想采访你一下，你从小就喜欢男人？”
　　“大概从青春期开始吧。”温一笑淡淡答道。
　　“那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应该和您青春期时喜欢妹子差不多。”
　　“那你会做跟男人有关的春梦吗？”高止钻研半天弗洛伊德，很好奇正宗基佬的梦会是什么样，只是语调十分轻佻。
　　闻言，温一笑猛地侧头，投来羞愤的眼光，嘴唇细细颤抖着，“高总，您这样用语言羞辱我，很快乐吗？”
　　“羞辱？这只是学术性的探讨。”
　　温一笑想了想，面不改色坦然答道：“会做的，我就是通过做梦，察觉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也没什么可耻的。”
　　“这样啊……”高止若有所思，话少了很多。
　　送餐地点到了，温一笑徒步走进小区，很快小跑回来。就这样一单接一单，直到10点左右。取餐时，还有店家疑惑地问他：“你开油耗这么高的车送餐，能挣到钱吗？”
　　他腼腆地笑，很想答：车里有个奇葩总裁在体验生活。
　　“你还有多少债务要还，一共借了多少钱？”当温一笑再度回到车里时，高止问。
　　“没多少了，”温一笑揣起手机，打算收工回家，“麻烦您把我送回去吧。”
　　“我可以帮你还清，然后你慢慢还我，不收你利息。不还也可以，不过——”你得穿可爱的小裙子陪我约会。可话还没出口，竟被打断了。
　　“都习惯了，我自己能应付。”
　　“你不想多挣点钱吗？你喜欢男人，可你弟总要娶老婆吧？车、房、彩礼，够你忙半辈子了。何况，他情况又有点特殊。”高止没提风花雪月那些，而是说得很实在。上一回，他举个喇叭追过来，谈的是人生感悟和陨石撞击地球。此刻时过境迁，便换种更实际的方式。
　　温一笑果然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弟刚20岁，不着急，也许能遇见个富婆呢。”
　　“99的概率遇不到。”
　　“高总，我是个男人，而且是比较有担当的那种。可能是发型和性格的原因，我看起来挺娘炮的，但我能扛150斤大米上楼。我的性染色体是xy，不是xx。”
　　“别说了。”高止沉下声音，狠狠握紧方向盘，不自觉加快车速。
　　“我是男人，你喜欢的笑笑，只是我的一层皮，一条裙子，一支口红罢了。”
　　“别说了！”他低吼一声，猛踩刹车，斜瞪着温一笑，“滚。”
　　后者微微一震，嘴唇紧紧抿着，用一种又怂又刚的眼神还击，下车后一个柔软的前手翻，在高止的目瞪口呆中灵活滚走。
　　下集预告：小千千也开始做兼职了~还上了小风风的生理课，有大和谐~


第39章 小千千的启蒙课
　　月末，公司召开股东会，拟定新一届董事会成员。
　　说是选举，不过是走个过场，成员并无太大变动。本来，高止力荐高风加入并带头投票，但外公大概已经和其他股东通过气了：一个跟游客打架、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怎么能进董事会，替大家做决策呢？
　　母亲倒是对高风没偏见，不过也没支持。最可气的是，连高风自己都不支持自己，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浪荡阔少做派，投票时居然吹了个粉色的大泡泡，“啪”一声，从鼻尖糊到脑门。
　　“哎，哥，高总，你十·一休息吗？我想给你介绍对象，顶级嫩模要不要。”散会后，高风多动症似的蹦到高止身边，嘻嘻笑着。
　　“不休，”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暗自叹息，用冷厉的目光剜了他一眼，“你认识的人里，哪有正经女孩，我才不要抽烟纹身的杀马特。”
　　“切，就你正经，大龄剩男，单身去吧你，我要找我的小千千玩。”高风一路腹诽，回到园区，走进秘境雨林员工休息室，找到正在吃煮鸡蛋的温千里，本月他在这里扮原始人。
　　“小风风，你吃不吃？全是蛋白质，吃了长身体。”他又剥了一个，举在高风眼前。
　　“你这么壮，不用再长了，我不想吃。”
　　温千里收回鸡蛋，整个吞进口中，结果被噎得打嗝。高风连忙接了杯水，慈祥地望着他，差点被激发出母爱。
　　“我上午开会来着，我哥想让我进董事会，不过我不感兴趣，过三年再说吧。我呢，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什么是董事会，那里的人都很懂事吗？”
　　“哈哈，也可以这么理解。”高风笑着将脑袋靠在身边宽阔的肩上。
　　“人怎么会没有梦想呢？”
　　“这种东西又不是丁丁，干嘛一定要有？人生得意须执尽欢嘛，硬得起来就游乐园，硬不起来就养老院。”
　　“什么硬？”温千里又剥开个白嫩嫩的鸡蛋，咬了一半，天真地问。
　　“就是……唉，要不然，今晚我给你启蒙吧。”高风吹了个小泡泡，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你呢，有什么梦想？攻占一间自助餐厅？”
　　“我要活到一百岁，每天都过得有意义。”
　　“怎样才算有意义？”
　　“就是睡觉前躺在床上总结一天，所有的事都努力做过了。”
　　“哪怕没结果？”
　　“我哥说结果不重要，尽力而为就好。”
　　高风心口突地一跳，像挨了一锤，托着下巴歪头看他。在以结果为导向的现代社会中，注重过程很不高效，但会让当事人快乐。
　　年轻人常抱怨，幸福感越来越低。很多时候，是因为全世界都在暗示你，没有结果前的一切都是徒劳，这让很多本该快乐的过程变得虚无。
　　“小风风，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不需要动脑的兼职？”
　　高风回过神，只听温千里吃着鸡蛋继续说：“最近我哥在送外卖，我也想做点什么，不想让他太累。”
　　也许你该少吃几个鸡蛋，他就不会那么累了。高风吞回这句吐槽，说：“我可以借你钱。”
　　“我哥特意强调，不能拿你的钱。”
　　“好吧……那咱们做试用期情侣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温千里唇边浮起腼腆的微笑，双手在腿上局促地蹭了蹭，“我想等试用期结束后再说。”
　　“你不是想做兼职吗？下班我带你去个地方，到停车场找我。”
　　夜色还未完全降临，商业区已然繁闹起来。
　　高风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与温千里十指相扣，步行前往常去的健身房。那里是他回国后发现的人间仙境，各色男人应有尽有，无论你喜欢《水浒传》风格的粗犷大汉，还是《红楼梦》情调的弱质美男，都能找到心仪的款式。
　　进门前，他轻轻甩开温千里的手，柔声道：“小千千，如果有人问，你跟高风什么关系啊，你怎么说？”
　　“试用期情侣。”
　　“不，就说你正在追我。”
　　“为什么？”
　　因为如果别人知道我有男朋友，生活会无趣很多，高风想，嘴上却说：“因为这个兼职要单身才好，你高冷一点，尽量少和别人说话。”
　　蓝色运动地胶，器材在碰撞运行，健身者在喘息。甫一踏入这片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基情领域，就有无数暧昧眼神黏了过来，无声爬上温千里健硕的躯体。
　　高风勾人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神采飞扬地走在前面，与几个半熟朋友打招呼，暗中为自己的眼光而得意。
　　“好帅哦，”朋友擦着汗凑近，兴奋地压低嗓音，“小风，谁呀？”
　　“同事，正追我呢。”
　　“可以啊，小狼狗。”
　　高风赚足了面子，让温千里候在水吧，独自找到熟识的老板，说道：“帮我个忙，那帅哥是我朋友，头脑有点简单，但不傻。我告诉他这有兼职，我给你钱，然后你再给他。每次他一来，你就开始计时，一个小时给他一百，周结吧。”
　　“没问题啊，就他这身材，没准儿还能帮我稳定客流量呢。”老板瞄着温千里露在t恤外的强劲肌肉，啧啧称赞，“好年轻，看着像大学生。”
　　“别打他主意，他很纯情的，只喜欢我。”
　　高风春风得意地笑着，回到乖乖坐等的温千里身边，摸着他的头说：“你下班之后，还有休息时，有空就过来运动。跑跑步啊，举举铁啊，这就是兼职了，一个小时一百块呢，不错吧？”
　　“老板为什么要雇人做运动？”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饭店会雇人排队，增加人气？”
　　“啊，我知道了，”温千里恍然，大弧度扬起嘴角，“托儿！”
　　“对头！”
　　高风趾高气昂，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领着温千里离开，走到街上才牵起他的手，边摇边撒娇：“今晚别回家了吧，高老师生理课堂要开课啦！”
　　温千里也不知自己会学到什么，见高风眼中闪着吸血鬼般贪婪的光，也跟着兴奋起来，当即打给哥哥：“哥，我不回家睡觉啦！”
　　“好，那你好好玩吧，哥在忙呢。”
　　“你注意安全，拜拜！”温千里飞速挂断电话，看向高风，“我们学什么？”
　　“学习生理和哲学。”
　　“你最近，还会带男生回家当模特吗？”温千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他也不知为何要问，只是隐约觉得，那些模特也许也上过高风的生理课。知识和真理是属于全人类的，他不该妒忌，但还是隐约感到不开心。
　　“和你做了试用期情侣之后，就没再找过他们哦。”高风语带笑意，靠在他身上，用微微上挑的眼角勾着他，“所以啊，我这朵鲜花都要枯萎了。我需要灌溉，大水漫灌。”
　　“不是学生理和哲学吗？还有农业？”温千里亲密地揽住高风肩膀，“我哥就是农大毕业的，不过他学的是兽医……”
　　【生命的大和谐·去微博吧·或者说是生命的大沙雕·真的很沙雕做好心理准备】
　　下集预告：
　　老高还惦记着让笑笑穿裙子约会，而且就快要得逞了


第40章 算什么英雄好汉
　　清晨6点半，在生物钟的召唤下，一双澄澈纯净如婴儿的眼睛准时睁开，眨巴几下，似乎在回忆自己身处何处。
　　身旁传来沉稳均匀的呼吸声，温千里扭头，望着高风的睡颜。英气逼人的眉端微微蹙着，看上去不若平日里洒脱开心，像陷在一潭噩梦里。
　　温千里悄然起床，周身凝聚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自信。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成为男人。
　　他觉得饿极了。
　　事实上，昨晚结束生理哲学农业课时，他就已经很饿，急需补充蛋白质。他洗漱完毕，见高风的冰箱里有许多鸡蛋、奶酪片，便煎了十几个，用面包片做成山似的三明治，大口吃了起来。
　　时间渐渐接近8点，高风还在睡。
　　温千里上楼，蹲在床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声唤道：“小风风，起床了，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嗯……”高风痛苦地哼唧着，翻个身嘟囔，“我不去了，我要请假。”
　　见他没有起床的趋势，温千里干脆直接动手，蹭地一步登上床，双手架在他腋下，把他拎起来摇晃，“要上班了！小风风，你清醒一点！”
　　“嗷呜——”辛劳半宿的高老师发出非人惨叫，“别晃！妈的，疼死老子了……”
　　“疼？”温千里撒手，让高风自由落体跌坐在床，引发又一阵高亢嘹亮的惨呼。
　　“你心里没点b数么？”
　　“可你昨晚还好好的。”
　　真t马失前蹄，主要是这憨货的型号严重超标啊，后遗症太强……高风丝丝吸气，强忍钝痛爬起来。他不敢吃东西，只喝了几口酸奶，开车前往游乐园途中一度热泪盈眶。
　　分头去各自岗位前，温千里坦荡荡地说：“昨天晚上真好玩，什么时候再去你家，今天？”
　　“no，nonono，等我为自己疗伤之后。”高风想，要是再来一遭，自己也能为公司减税了。
　　温千里怕迟到，马上就跑得无影无踪。高风缓缓挪动着双腿，尽量避免用臀部肌肉发力，不知不觉把屁股撅了起来，走成一只火烈鸟。
　　——————
　　闲散的午后阳光，沿着动物管理处的屋脊慢慢爬行。
　　温一笑心情明媚，调配饲料时还哼起了歌，因为午休时弟弟告诉他，找到一份健身房的兼职，报酬可观。他不觉得奇怪，就自家兄弟那魁伟的身姿，哪怕是站在健身房门口不动，也会吸引客人。
　　他还在员工食堂遇见了高止。负责任的高总随机与就餐员工攀谈，脸上的微笑亲切而不失威严，似乎在询问对食堂的改进意见。平心而论，高止是个出类拔萃的商业精英，定得了营销方案、看得懂财务报表，能将一千多人的大型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认识高止后他才明白，原来总裁不是光靠耍帅就能胜任的。
　　自从他当着高止的面，如孙悟空出世般用前手翻滚走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也许是吓到了吧。现在，只是远远对望一眼，就足以让他的心脏荡起秋千。可喜欢归喜欢，他绝对不要再穿着裙子出现在男人眼前。
　　“小温，”刘源走进工作间，表情很奇怪，“领导说视觉艺术中心要来给动物做美容，需要咱们配合一下。”
　　“美容？”
　　“对啊，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可能跟明天开始的黄金周活动有关吧。”
　　半小时后，从视觉艺术中心来了四个人，要他们陪同，先去草食动物散养区。来到栅栏附近，几人取出一捆花环，说是要给鹿和羊驼戴。
　　“这不漏电吧？”刘源套在自己脖子上试戴，按下开关，花环在阳光下发出微弱闪光。
　　“当然不漏，天一黑，非常梦幻。”
　　温一笑觉得这个创意很有趣，用糠麸制成的饼干招来一头梅花鹿，将花环套在它颈部。可当它低头俯身时，那花环便倔强地滑落在地。
　　“戴不住，进食、饮水时肯定要掉的，有角的可能好一点。”刘源说。
　　“这个没关系，我们都考虑到了，用胶水粘住就ok。”说着，对方拎出一桶胶水，和一支板刷。
　　两个兽医对视一眼，同时果断拒绝：“不行。”
　　“之后把那一圈毛剃掉就行了，还会长出新的。”
　　“动物身边有很多蚊虫，没有毛发保护会得皮肤病，而且又是颈部这么脆弱的部位，不行。”平日里蔫声蔫语的温一笑罕见地强硬起来。
　　“这么做，是为了提升园区整体的夜间视觉效果。”对方的语气变得微妙，“而且，这也是经过高总批准的，所有动物都得配合。”
　　“所有动物？全都得戴这玩意？”刘源如临大敌，狠狠皱起眉。
　　“孔雀和天鹅不用，在羽毛上喷荧光剂就可以了，是无毒无害的。”
　　“你们在自己脑袋上试过了吗？”刘源的言辞逐渐激烈，还加上了肢体动作，“就算试过，鸟类的体重和消化系统，与人类天差地别。有些东西我吃一口或许没事，它们吃一口可就凉了。”
　　“没错。”温一笑也提高音量，表示力挺。
　　“其他装饰早就到位，只差动物，天黑前必须完成。你们不愿意配合就回去歇着，想抗~议就去找总经理，别耽误我们工作。”
　　“不许作践动物，除非，除非——”刘源气急了，突然词穷。这时，只见温一笑神情凛然地上前一步，秀发迎风飞舞，宛如不屈的革命斗士，接着说道：“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源怔了怔，随即高声附和：“他说得对！”
　　双方对峙着，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若不是附近有几名游客，估计已经大打出手。僵持之际，一道高大身影迈着悠闲的步伐靠近，沉稳磁性的嗓音响起：“对什么啊，华山论剑呢？”
　　“高总，他们不配合工作。”见一把手来了，那几人抢先说道。
　　“我觉得，不能为了什么视觉效果残害动物。”刘源反驳道。
　　“发光花环这个方案，我批准了，”高止瞥了眼微微垂下头的温一笑，“这不能算是残害吧？尽快完成，提高工作效率，这都什么时候了。”说罢便要离开，准备去别处巡查。
　　有了总经理撑腰，那几人的底气明显提升，跃跃欲试。
　　“您等等！”温一笑紧跑几步追上高止，急切地问，“用胶水粘花环，往天鹅羽毛上洒荧光剂，也是您批准的吗？”
　　听到这些陌生手段，高止眉头微蹙，短暂的错愕后，决定来个将计就计，于是说：“是啊。”
　　“这样也太不人道了，我没想到您会认同这样的创意。”
　　“想让我收回成命也不难，”高止扫了眼不远处的其他人，压低声音靠近，“你穿裙子跟我约会，我就让他们回去。”
　　“你——”温一笑幡然醒悟，睁大双眼，“你是故意的？你拿小动物要挟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叫无毒不丈夫。”
　　“这叫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咱们半斤八两。”
　　温一笑羞愤地咬紧下唇，星眸微瞪。人家都是霸道总裁、恶魔总裁什么的，这男人倒好，恶霸总裁。
　　下集预告：
　　笑笑忍辱负重，再度穿上小裙子
　　（问：老高什么时候能迎来生命的大和谐？答：嗯……他还有一段弯路要走）


第41章 白月光笑笑归位
　　电光火石间，温一笑做出决定，咬牙点头道：“好，我接受。”
　　“你不会反悔吧？”高止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来，跟着我重复。我温一笑，自愿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和高总约会，我会听他的话，不吸烟，不上厕所，让往东绝对不往西……”
　　“让往东绝对不往西，否则他每次不高兴，地球上都会死掉一只小动物。”在极度的尴尬和难以名状的羞耻中，温一笑抓着工作服下摆低声复述。
　　放在耳边听了一遍，高止满意地扬起眉峰，重新走近那几人说：“胶水和荧光剂这些，我没批准过。只要花环，戴不住就算了。”
　　温一笑和刘源引他们走进散养区的栅栏内，将发光花环一一套在动物颈部，很快忙完。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刘源好奇道：“你跟高总说了什么？”
　　“我说，动物也是你的员工，你不给它们发工资、放假就算了，还要搞迫害。”
　　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刘源先是抚掌大笑，目光落在办公室门前，又猛地收敛。与此同时，温一笑也注意到了，伫立在那的恶霸总裁。
　　二人不再闲聊，快步走近。
　　“刚才的事，你们不配合是对的，好好工作，别有心理负担。”高止用程式化的口吻说道，“是我工作不严谨，口头批了他们的方案后就没再多问，我这么大的人怎么会置企业形象于不顾，欺负小动物？而且，我也算是比较有爱心，每年都给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捐款。”他像刚登上相亲节目的男嘉宾，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地给自己加分。
　　“没啥负担，您费心了。”刘源用钥匙开门，发现总经理没有走的意思，于是试探地问，“您进来坐坐？”
　　“好吧。”高止毫不矜持，率先步入屋内，直接坐在温一笑的工位上，“公司各部门各岗位，我或多或少都能说出一二，除了你们两位。动物医学这方面，我还真是一窍不通，该多了解才对。你们为什么，选择兽医作为职业啊？”
　　“我是农村出来的，和飞禽走兽一起长大，家里也养，从小就喜欢这些。”刘源率先开口，爽朗地笑道，“不是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么，我觉得人类偶然进化成地球上最聪明的物种，自封万物之灵，享受了大自然的资源，树也砍了矿也挖了冰川也整融化了，所以有责任照顾其他物种。不能又当地球话事人，又不办实事吧。”
　　“有道理，”高止赞许地点头，“说到冰川融化，我还真有点渴了。”
　　刘源正要找纸杯，他接着说：“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买杯鲜榨橙汁？不加糖，谢谢。”
　　“您稍等哈。”
　　碍事者被支开，办公室内变为二人世界，温一笑仍旧站着，指尖抠在桌沿，因高止“趁火打劫”的恶行而不想作声。
　　“你呢？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做兽医。”高止端起桌面的水杯，相当自然地咕嘟嘟喝了几口，是菊花茶，像可爱的小裙子一样清馨怡人。终于得偿所愿，想到能再次看见白月光“笑笑”，他几乎想展现一个咧到耳根的邪魅笑容。
　　“我告诉过你，比起人，我更喜欢动物。像我这种高压锅闷出来的闷骚性格，明显更适合跟动物相处吧。”温一笑略带自嘲地说。
　　“等一起逛街的时候，我送你个宠物？你更喜欢猫还是狗，什么品种？”
　　“我没精力照顾，所以先不养。等以后退休了，大概会领养几只。”
　　“退休？嚯，够遥远的。”高止顺势承上启下，“说到逛街，等忙完黄金周，我就约你。”
　　“约会都……干什么？”
　　“和从前一样啊，花销归我，你只需要迈开腿张开嘴。”迎上温一笑诡异的目光，高止忙补充道，“我意思是，迈开腿走路，张开嘴吃东西，你可别想歪了。”
　　——————
　　黄金周过去，游乐园客流量骤降，连续加班的员工得以喘歇，开始轮休。
　　高止通过oa系统掌握了温一笑的排班表，人家刚开始休息，他就迫不及待要享受三~陪服务了，把约会时间定得比上班还早。
　　“我到了，老地方。你慢慢收拾，不着急。”发完消息，他急得像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不停张望，随着时间推移，心跳的速度一阵紧过一阵。
　　一道倩影闯入视野，近了，更近了！
　　时隔两个多月，高止终于又见到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头发掖在耳后，用简单的发卡固定，浅蓝色衬衫、乳白色长裙和小白鞋，蓝白组合赏心悦目，如头顶的蓝天白云。
　　如果说温一笑是一座幽静神秘的森林，那“笑笑”便是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他还不想迷失在森林里，他只想释放和狂欢，哪怕饮鸩止渴。
　　温一笑又背了小黄鸭背包。听他说，倒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这是弟弟用人生第一笔工资买的。
　　在他距离车门还有3米时，高止忍不住走下车，像从前的约会那样，绕到另一侧为他开车门。“我是个肤浅的钢铁童男，我被美色蒙蔽了双眼，我革命意志不坚定。”高止这样自我安慰，感觉宽心多了。
　　“谢谢高总。”温一笑坐进车里，说话声音轻了些，但没拿腔拿调，依旧是原音，算是最后的倔强。
　　“还像从前一样，叫我老高吧。”
　　“好……老高，我们去哪？”
　　“去陶艺馆。”
　　“你喜欢就好。”说是和从前一样，可彼此都心知肚明，那罗裙之下藏了什么。温一笑禁不住想，高止骂自己是变态，可两相对比，威逼利诱让员工穿女装陪玩，真的是他更变态吧？
　　“高……老高，你还记得我昨晚说过吧，下午要去老年大学教舞蹈，需要一个半小时。”
　　“记得，”高止稍稍减慢车速，疑惑地侧目，“高乐高？新昵称吗？那玩意还挺好喝的，但小孩儿喝多了会发胖，我小时候天天喝。”
　　“那你胖吗？”
　　“反正……别人一看我的腰围，就知道我家大概挺有钱的，肯定顿顿吃肉。”
　　温一笑打了个哈欠，看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很难想象它们在小时候胖成一串香肠的样子。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的美妙约会~


第42章 什么叫欲盖弥彰
　　陶艺馆，是从前郎才女貌的老高和笑笑，计划中的约会圣地。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憧憬都被那个滂沱雨夜冲毁了。现在，却又以荒诞可笑的方式重建起来。
　　这间陶艺体验馆规模不小，装修前卫充满创意，玩累了还能喝咖啡。墙上陈列着许多瓷器，釉色温润，宁静地浸透观者心扉。
　　伴随拉胚机的转动，浮躁的生活似乎变得又轻又慢。
　　“做水杯的比较多，杯子谐音一辈子嘛，做一对拿回去用。”帅气的陶艺师立好瓷泥，做示范时说，“杯子比较小，也简单，你们尽管玩，店里会负责修胚。”
　　与温一笑对视一眼，高止说：“我们做个花瓶吧。”
　　陶艺师给了他一个“这都有女朋友”的柠檬味眼神，演示过后便离开了。
　　陶艺看起来容易，你的脑子会说：我已经掌握了这门艺术，然而双手却只懂瞎玩泥巴。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让刚抓起来的泥胚垮掉。
　　黄金周已经过去，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工作人员贴心地放起情歌，第一首就是《unchaedlody》，《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音符漫进耳朵，气氛仿佛回到热恋的夏天。
　　起初，还只是我看你玩一会儿，你看我玩一会儿。一个不经意间的触碰，让高止心神激荡，慢慢伸出沾满泥水的双手，覆上温一笑手背。
　　“别多想，这也是约会的一部分。”
　　后者脊背僵直，飞速抬眸瞟他一眼，想把手抽回来，又舍不得这份黏糊糊的暧昧。四只泥手互相摩挲着，像一场委婉含蓄的欢情。
　　“好难啊，凡事都是亲自体验过，才知道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温一笑轻声说。
　　“只看猪跑，肯定永远都无法想象出猪肉的味道。”
　　他们嘴上在聊陶艺，心里想的却都是恋爱那档子事。说是要做花瓶，可随着拉胚机转动，滑腻的瓷泥在掌间拉抻、变形，眼看着成了个一柱擎天的……丁丁。
　　二人悻悻地抽回手，望着那急速旋转的丁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温一笑刚想试着改变这雄伟的形状，只见高止啪的一下，将它粗暴地拍扁，低声嘀咕：“花瓶好难，还是做杯子吧。”
　　“哎呦，这样不行的。”陶艺师前来指导，在温一笑身边蹲下，帮忙把瓷泥重新立起，“应该慢慢的，温柔一点，不然刚找好的重心就偏了，你们再试试。”
　　对方嘴上说着“你们”，可明显跟温一笑的互动交流更多。高止在旁瞄着，心里升起淡淡醋意，想道：小样儿，还想撩妹？掀开裙子吓你个跟头。
　　定好一周后来取水杯成品，匆匆用过午餐，高止按照导航开进某区老年大学的停车场。
　　“我得换身衣服，不然会吓到她们。”温一笑来到后座，脱下长裙，从背包取出牛仔裤换上，又将衬衫纽扣松开几颗，灵活地解下文胸，叠了一下塞进包里。再用面巾纸擦去口红，取下发卡，瞬间变回清爽的男孩子。
　　草，就这样变身了……高止通过后视镜目睹一切，有点幻灭，心下怏怏。
　　“老高，如果你把我当异性，就不该直勾勾地盯着我换衣服。”温一笑提醒道，随后跳下车，急急跑向教学楼，因为他早上喝多了弟弟做的粥，十分想上厕所。
　　高止坐在车里，用iad浏览十·一黄金周销售数据复盘报告，以及万圣节活动的筹备进度，却心浮气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终于，他决定身随意动，去看“笑笑”跳舞。他的双眼已经寂寞太久，自从举报了人家的直播间，夜生活了无生趣，连各游戏厂商的3a大作都不那么香了。
　　“唉，哪怕是带着老年人跳广场舞，也能勉强过过眼瘾。”
　　说是老年大学，其实和老年活动中心差不多，不过规模稍大，有个小操场，几位老大爷正迎着秋日艳阳踢足球。大爷们朝高止招手，邀他加入，他笑着拒绝了，想道：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你们再努力，也无法为中国足球做出什么贡献了。
　　又不禁幻想自己的老年生活会是怎样，和温一笑一起踢球？想什么呢，才不要。曾经，他希望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得知“笑笑”身体有疾，目标便豁达地缩减为身体健康。
　　谁成想，不是身体有疾，而是身体有鸡。还好，自己没有真的去结扎……
　　走进教学楼，听得见合唱声和清脆的乒乓球撞击声。高止根据指引，找到舞蹈室，只见温一笑正带领20来位身着粉色服装的老阿姨、老奶奶跳《踩踩踩》。
　　起初，他像学生时代的班主任似的，趴在走廊窗户上偷瞄，可眼前满是粉红衣衫和勒出来的赘肉，便从后门进入，站在角落欣赏。
　　“我们休息5分钟，大家喝点水，不要喝得太急。”领舞的温一笑拍拍手，轻快地说道。
　　一位阿姨注意到高止，对另一位白发苍苍的奶奶说：“你孙子来了，真帅啊！”
　　“啊？”
　　“你孙子！”
　　那老奶奶有些糊涂，眯起眼睛打量高止，许久才大声说：“你认错了，不是我孙子！”又问其他老姐妹：“你们谁孙子来了？”
　　有孙子的老太太们都回头瞧过来，温一笑正用纸杯接水喝，也看见了他。
　　“我只是想看看跳舞而已，怎么就成孙子了。”
　　高止尴尬地退出去，在走廊闲逛，观摩书画作品。不久前，怒火攻心举报温一笑直播间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立过重誓：我t再看这个大骗子跳舞就是孙子。啧，这么灵验吗……
　　终于下课，老太太们围拢上去，要给“小温老师”介绍对象。
　　那位糊涂的奶奶说：“把我孙子介绍给你。”
　　别人提醒：“小温老师是男生，只是头发比较长。”
　　她又说：“那我也有孙女。”
　　回到车里，温一笑又在后座变身，将衬衫解开一半，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略一抬眼，正撞上高止偷窥的目光，像潜藏在黑夜里的恶狼。
　　“老高，我要换衣服了。”
　　“哦，我没看。”后者如梦方醒，急忙下车避嫌。一会想：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真小气。一会又想：不对，“笑笑”是女生，非礼勿视。
　　下集预告：
　　老高：我想去你家品味舞蹈艺术。
　　笑笑：？
　　老高：我要用艺术的眼光来欣赏钢管舞（没人比我更懂得什么叫道貌岸然）


第43章 夜访民宅看艺术
　　约会进行到很晚，从电影院出来，夜色已降临许久。
　　回程中，温一笑侧头望着窗外的浮光掠影，问道：“老高，这就是你想要的约会吗？你想持续多久呢？”
　　“先把你欠我的钱还完再说吧，怎么，你在感情方面有什么计划吗？”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肯定还会相亲吧？我也不会总是一个人。”温一笑看向高止的侧脸，“到时候，如果我们各自的女朋友和男朋友，碰见我们牵着手走在一起，那个场面……反正我是应付不来。”
　　听见这话，高止脸色微沉，诘问道：“你要找男朋友？”他已经暂停了相亲的打算，而这小骗子居然还惦记着找男人？！
　　“如果遇见合适的，肯定还是想发展一下。到时候，我总不能跟人家说，我每周要穿女装陪总经理约会，请你包容我的工作。”温一笑有理有据说着，同时偷眼观察高止的表情。他承认，自己说这话有几分心机屌的味道，但他实在很需要一道心理上的保障。
　　“激将法是么？行，在你还清债务前，我不会相亲，你也不许发展，咱们都保持原地踏步。”
　　车在小区南门缓缓停稳，温一笑抱着小黄鸭背包走出几步，忽听高止在身后问：“你的直播间，10月初就解封了吧？别送外卖了，又累又危险又不赚钱，接着跳舞多好。”
　　温一笑折回来，靠近车窗，“是解封了，也有很多留言问我什么时候上播，但我不想再骗人。”
　　“那你就公布真实性别，现在女装大佬也很有市场的。”
　　“我怕那些直男大哥知道真相后，把我人肉出来，然后集体上门逼着我还礼物钱。”
　　“谁这么——”高止刚想说谁这么lo不就是自己么？只好点头道：“有道理。”随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你家阳台那根钢管，岂不是白买了？我上网查过，好几百呢吧。”
　　朦胧月色映出温一笑脸上略显惋惜的表情，显然，他也感到浪费。
　　“这样吧，我到你家去，你表演钢管舞给我看，报酬和你在酒吧时一样。”高止一幅我在为你着想、先富带动后富的口吻，“你的钢管，也算物尽其用。”
　　“今天吗，现在？”温一笑愕然瞪大双眼。
　　“可以啊，”高止当即关闭车窗，拔下车钥匙快步下车，“走吧。”
　　“你不是说，钢管舞伤风败俗吗？”
　　“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我用艺术的眼光欣赏，不叫伤风败俗。”高止秒变双标狗还坦荡荡，走在温一笑身边，一路来到人家家里。
　　这是他初次踏进温家。
　　上次想来做客，见见素未谋面的“小舅子”，结果“小舅子”挥出一记天马流星拳，让他脑袋险些旋转180°。
　　这间屋子，像极了高止到家境普通的同学家作客时见到的那种，就连气味也像。东西摆得满满登登，没什么值钱的，却又舍不得丢。温千里的乐于助人奖杯和优秀员工奖状，摆在电视边很显眼的位置。阳台一角，还用纸箱攒着空瓶。
　　“请进，随便坐吧，我去洗点水果。”温一笑摆好拖鞋，闪进厨房。
　　温千里刚从健身房“兼职”回来，正看电视吃零食，看见高止，立刻站起来问好：“高总，晚上好！”
　　“你好，”高止坐在他身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来家访。”
　　温千里登时紧张起来。
　　上次有人来“家访”，还是初中时的班主任。那个总是对他瞪眼睛的中年女人，纡尊降贵似的迈进他家，说他太笨，给班里拖后腿，让他转去特殊学校。
　　他妈妈和哥哥虽然笑着，可比哭还难看，说他是去过特殊学校的，但是在那他又显得太聪明。后来，似乎是九曲十八弯地疏通了什么管道，老师才没再登门，他也不是很懂。
　　“高总，您吃吗？”温千里从装零食的大口袋里，拿出一袋上好佳粟米条。
　　“不吃，你吃吧。”
　　“您喝吗？”他又拿出一联ad钙奶。
　　“不喝，你喝吧。”我只想看跳舞，高止吞回后半句，向厨房张望。只见温一笑端着果盘，娉娉婷婷而来。没有茶几，便搬一把餐椅临时充用。
　　“我去换身衣服。”温一笑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拨弄裙装，正琢磨该穿什么，一双深亮眼眸从柜门边鬼鬼祟祟探出来，吓了他一跳。
　　“我还没看过女装大佬的衣柜呢。”
　　“看吧，”温一笑大大方方地展示，“你是老板，想让我穿什么？”
　　“记得我举报你那天，你穿了一身红，像童话里的小红帽。”高止回忆着那套让他怒火攻心，却又心痒难耐的装束，死盯着衣柜。
　　温一笑依次翻出红披肩和超短裙、长筒袜，略带埋怨地说：“是为了跳舞特意买的，没穿几次就被你举报了。”
　　“你那天尺度太大了，毕竟是直播，得注意影响。”
　　“那……你今天想看什么尺度的？”温一笑真的只是问问而已，可婉转的尾音听上去像是在引诱。高止的耳廓瞬间变红，低声说了句“随便”，便退出卧室。
　　穿好上衣和短裙，温一笑坐在床边，微微抬高腿，将过膝长筒袜套在脚上。黑色慢慢向上蔓延，吞噬着温润如玉的肌肤，包裹住修长柔韧的肌理。
　　穿另一只时，忽听弟弟在客厅喊道：“高总，您在看什么，过来看电视啊！”
　　温一笑抬头，见门旁似乎闪过半个脑袋。他回到客厅，对弟弟说：“别看啦，哥要给高总表演才艺。”
　　电视开始播放舞曲，他用身体缠上钢管，清纯动人的星眸凝视着陷在沙发里的男人。
　　线上举报，线下独赏，高止真是堪称当代部分网友的典型代表。他随手拿了袋零食，边吃边看，又拆开ad钙奶滋溜起来，忽而get到古代昏君的感觉，酒池肉林，佳人舞姿蹁跹，真t爽。
　　而温千里呢，则紧盯着总经理的动作，不懂为何在刚才说不吃，而现在又私自拿。如此没有原则，恐怕还会再拿。这让他产生信任危机，十点钟睡觉时把装零食的口袋拿进卧室，藏在床下。
　　少了第三者，高止的目光逐渐从欣赏变得放肆，像大灰狼般盯着舞动的小红帽。同时胃口大开，把一袋锅巴吃出了龙虾味，ad钙奶醇厚如拉菲，真香。
　　可能是突然间喝了太多，营养过盛，他的思绪飘回陶艺馆，眼前晃过那个无意中捏出来的尴尬形状，紧接着一股热流涌向丹田……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想平息这股无名火。
　　不行，这娃哈哈多少度的，上头。
　　“老高，你还看吗？”
　　“别跳了，歇一会儿吧。”
　　温一笑迈动长腿，绕着钢管兜了一圈，走到高止身旁坐下，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微微喘息着，“呼……嗯……呼……”
　　“你喘什么，小点声。”高止愠恼地瞥他一眼，身体前倾，将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抱住头，像有人念了紧箍咒。
　　“你怎么了，头疼？吃点水果吧。”温一笑用牙签扎起切好的哈密瓜块递过去，谁料高止的身体猛然弹开，仿佛牙签上是人肉。
　　“谢谢，你自己吃吧，”高止试着转移注意力，“你弟睡觉挺早的哈。”
　　“嗯，他作息很规律，每天十点准时上床。”温一笑把哈密瓜塞进口中，两条长筒袜包裹的腿交叠着，看上去能玩一个世纪。多汁的哈密瓜被唇齿碾碎，声音很湿润，像一个吻。
　　上床……听见这个词，本来已经缓和的躁动再度沸腾。高止耳边时而响起豪迈的冲锋号；时而有说书人在娓娓道来：赵子龙长坂坡之战，在那曹军铁骑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时而是专家在开安全讲座：80的性侵案，由熟人作案……
　　他徘徊在精神分裂的边缘，为避免犯罪，只好压低声音道：“你去换回男人的衣服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
　　再回到高止身边时，温一笑穿了一身旧而柔软的纯棉家居服。他们随意聊了几句，高止掏出钱夹，留下里面全部现金，并说：“交流艺术不算约会里的，我顺便预付下几次的费用。”
　　“好，谢谢高总。”温一笑客气地微微颔首，随着女装脱下的，还有亲昵称呼。
　　走到门口，高止若有所思，边说：“我和你弟打个招呼再走”，边推门走进次卧。ex小舅子正无忧无虑地酣眠，高止轻轻怼醒他，声音低沉严肃：“不许告诉别人我来家访的事，也不许说我认识你哥。不然，我就把你的乐于助人奖杯收走哦。”
　　“你是谁啊？”他迷糊地问。
　　“我是高总。”
　　“哦，好，我不说。”他翻个身，吧唧一下嘴，瞬间重返梦乡。几秒后蓦然惊醒，趴在床边向床下望去，确认零食还在不在。
　　“高总晚安，我就不送您下楼了。”温一笑倚在门旁，摆了摆手。
　　“晚安，”高止深深看他一眼，在门要关闭时又挤进来，“你别送外卖了，太辛苦，我可以经常来。”
　　温一笑痛快地点头，反正最近经济压力不那么大了，无需再还高止的钱，弟弟也找到了兼职。关好门，他拿起高止留下的现金点了两遍，准备去洗澡，忽觉自己有点像旧社会的暗门子。
　　温水淋在头顶和身上，他低头打量自己，货真价实的男人。他比较像爸爸，虽然不算太n，但也自有一股别样的爷们气概。
　　“老高啊老高，你还在幻想什么呢？你喜欢笑笑，而我喜欢你……我都要嫉妒那个穿着裙子的我了，明明是两个人的故事，硬是搞成三角恋……难道我的宿命是，我绿我自己？”
　　下集预告：
　　小千千又在无厘头撩汉，小风风实力演绎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注：暗门子即暗娼）


第44章 赔了老公又折兵
　　吃早餐时，温一笑注意到，弟弟颈部有两道浅浅的血痕。
　　“小风风挠了我，”温千里苦恼地搓了搓脖子，“他生气了。”
　　“为什么？”
　　“嗯……我还没想通。”
　　温一笑牵起嘴角摇摇头，不以为意。弟弟长大了，该给他空间来思考、解决问题。唯一可能需要自己插手的，大概就是性教育吧。
　　母亲在世时，总是说：“笑笑，你给弟弟讲一讲青春期那些事儿。”温一笑觉得难以启齿，只是告诉他不可以随便接触女孩的身体，其余的就随便应付。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不过，等他有了女朋友再认真教育也不迟？或者，他女朋友会代劳？反正，自家兄弟又不会吃亏……温一笑知道这样想不太正确，但事实就是如此吧。假如是妹妹，一定24h都要担心。
　　“哥，你和高总又在谈恋爱了吗？”
　　“不算吧，我只是在生活方面陪他逛逛街，在艺术方面给他跳跳舞，就当是三下乡吧……我眯一会儿……”上了地铁，温一笑靠着弟弟打起瞌睡。今天，兄弟俩要先去自然科学博物馆，随后去吃自助餐。
　　温千里盯着闪烁的指示灯，开始从头捋顺思路，高风到底为什么生气。
　　昨天哥哥休息，不过他正常上班。
　　闭园后，在员工食堂吃过晚餐，就直接去了健身房，那时大概是7点多。
　　他在更衣室换上运动背心和短裤，学着别人的样子，摆弄健身器材。一会儿玩俯卧屈腿，一会儿玩划船机。他最喜欢轨道健腹器，跪在上面滑来滑去，像海盗船。
　　在他玩蝴蝶机锻炼胸肌时，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戳了自己一下。
　　“小风风？”他欣喜地回头，以为是高风，映入眼帘的却是张陌生面孔。
　　“我注意你好久啦，一直没敢和你搭话。”说话的男生眉清目秀，声音有点发嗲，“你是高风男朋友吗？”
　　温千里想起高风的叮嘱，摇头道：“不是，我在追他。”
　　那人便吃吃地笑了起来，手搭上他的肩，“我听说他很挑剔，不好追哦。”
　　“没事。”
　　男生绕到正面，表情浮夸地盯着他的胸肌，“我好喜欢你的身材，可以摸一下你的胸肌吗？”
　　温千里想了想，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自己又刚得了乐于助人奖杯，便笑着点头，还甩掉背心。
　　“哇哦……”男生轻轻抓上厚实强劲的胸肌，眸光荡漾。
　　“我的胸肌还会动呢。”说着，肌肉接收到大脑传达的指令，在男生掌中突的跳动一下。
　　“哇啊！”男生松开手，被撩得满脸通红，娇嗔道，“你讨厌……要不要到我店里来玩？”
　　“你卖什么？”
　　“面包、甜品，就是烘焙那些，你喜欢吃吗？”
　　“喜欢，我胃口很大。”
　　“有多大？”
　　“我最饿的时候，”温千里握住男生纤细的手臂掂量，声音低沉性感，“差不多能把你整个人吃掉吧。”
　　男生又抓上他胸肌，眉飞色舞如登极乐，“说什么呢，讨厌……咱们一起做甜品好不好？我想让你把奶油挤到我的泡芙里。”
　　“泡芙？好啊，我喜欢吃。”
　　“那你什么时候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顶着肩膀撞开。高风的薄唇慢慢动着，吹破个小泡泡，乜了眼那男生，随后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温千里，你挺会啊……”
　　男生识趣地默默撤退，而后者却丝毫不知自己的撩汉技术已至浑然天成，仰起阳光帅气的脸问：“会什么？”
　　“原来，你的胸肌谁都可以摸。”
　　“也不是，要经过我同意才行。”
　　“刚才那帅哥邀你去干嘛呀？”高风冷冷地俯视他。
　　“他要给我吃东西，还想让我把奶油挤进他的泡芙里。”
　　嗖——高风像捕鼠的猫，飞速出手，在温千里颈间挠了一把，低吼一句：“混蛋！”而后转身离开，发消息也不见回复。
　　自然科学博物馆，是兄弟俩最爱逛的地方之一。这里绿意盎然，冬暖夏凉，还有丰富的讲座和实践活动。哥哥有个假学生证，免票；弟弟有残疾证，也免票。
　　可今天，温千里却难以专心，有个问题始终在脑中盘旋：“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别人爱叫他居委会主任，因为他总是用独特的思维方式解决纠纷。这次，轮到他自己有问题，反倒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吃起自助烤肉，他才暂时忘却烦恼。肉片冒着油光，在篦子上滋啦作响；油绿水灵的生菜，在等待肉的降临。每次他大块吃肉，哥哥脸上都写满了自豪，这种情绪叫做“回本了”。
　　他吃了几斤肉，捎带无数熟食、点心、水果。吃满两小时后，他忽然想通高风生气的原因：别人邀我去玩、去吃东西，我却忘了叫他，他自然会生气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发消息道歉：“对不起，小风风，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别不理我。”
　　片刻后，高风回复：“算了，没什么，我也不该跟你发脾气，你伤口疼不疼啊？”
　　“不疼啦！”
　　“你在干嘛？”
　　“跟我哥出来玩，等会去健身房。”
　　“那晚上见，么么哒。”
　　——————
　　“小风！”高风挎着健身包，刚迈进健身房，就被老板叫住，“你朋友真牛b，一天就帮我卖出去好几张卡。”
　　“嗯？”
　　“就那浑身肌肉的帅哥。”
　　走进更衣室，高风才明白老板的意思。看来，温千里凭借一己之力，把方圆几公里内不爱健身的零全吸引过来了。以昨日那人为首，七八个小浪蹄子正怀抱各色零食，排队等着摸会动的胸肌。
　　“到我了到我了，哇，手感真的超棒，快动动……”一人用费列罗换得过瘾的机会，“真可爱，想咬你一口。”
　　“那不行，你文明一点，咬人怎么可以呢？”温千里赤膊坐在排椅上，给大家表演胸肌运动操，身后堆了许多零食。
　　“腿借我坐一下……哇啊他腿上肌肉也超棒的！”
　　高风气得脑浆差点从天灵盖喷出来，妈的，哪来的庸脂俗粉，敢跟老子抢男人？
　　下集预告：
　　小千千被一个世纪难题难倒，总经理来员工家欣赏舞蹈艺术已成常态化


第45章 史上最难的问题
　　“温千里！”他暴喝一声，驱散众零，揪着耳朵将温千里拽到角落，“怎么回事？”
　　“啊我耳朵！”
　　“你两个小时前，还说什么没考虑到我的感受，你就这么??考虑？你中央空调啊！”
　　“你怎么又生气了，”温千里揉着耳朵，眼中写满孩子般的无辜，“我还以为你不生气了，你真复杂。”
　　“我——”高风忽然语结。他想和这个世上最简单的男人争辩，却又无从下口，也明白没有用。他知道温千里心中毫无杂念和邪念，可还是气不过。
　　大概是因为，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对温千里而言并无特别，只是芸芸众零之一。换个人，只要同样热情、不要脸倒贴，也一样的。
　　妈不要，哥不疼，男朋友又普度众零，高风像从深渊坠入更深处，满腔怨怼化成一声轻叹，转身说：“你玩吧，我先回家了。”
　　“小风风，”温千里拉住他的手，“我想跟你回家。”
　　高风看得出，那双纯净的眼中饱含炽热的欲望，它的主人从来不懂掩饰。
　　“小千千，我问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高风抬手抚上温千里的脸，声音忽而柔情似水，“假如让你在吃不完的好吃的，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啊？”阳光俊朗的面庞上，每一道线条似乎都载满了犹豫。温千里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难的问题，从来没有。
　　“你t居然在犹豫……”高风懂了，这男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自己。每天一到十点就说再见，还这么博爱。或许，他根本不懂爱情？高风知道自己是个渣男，此番付出三成真心已经很了不起，可这个没头脑大概只拿出一成？
　　“小千千，试用期结束了，我不要再跟你做情侣。”
　　毅然离开健身房，高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新发现的酒吧，在吧台一角买醉。
　　浅色大理石长吧台，反射着柔媚的暖色灯光。微醺之时，他伏低身体，下巴抵在台面发呆。一杯暗红色酒液在眼中渐渐变大，葡萄酒的馥郁扑面而来。
　　“尝尝这个。”
　　他轻呷一口，让芬芳的液体在舌尖滚动一圈，淡淡地说：“长相思。”
　　“虽然叫长相思，味道也能以假乱真，但其实一滴葡萄酒都没加哦。”调酒师说，“怎么了，心情不好？”
　　“都没人在乎我，哼。”他微微嘟起嘴，喃喃自语。
　　“怎么会呢，你这么帅。”
　　他懒得再伸手，直接叼起酒杯仰头饮尽，感觉手机似乎震了一下。
　　有新消息，是温千里。
　　“小风风，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在你和好吃的之间犹豫了。可是我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才能给你答案。毕竟，那可是吃不完的好吃的啊！！”
　　盯了那两个感叹号片刻，高风缓缓移动手指，把温千里删了，再抬头时，唇边已带上暧昧笑意。他抻了个懒腰，指尖不经意拂过调酒师来拿酒杯的手，轻声问道：“你几点下班？”
　　“我有对象了。”
　　高风白他一眼，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眯起眼物色男人，可总觉得看谁都不顺眼。
　　——————
　　每周，温一笑都要陪总经理约会。
　　这一千块钱性价比极高，他超强度工作，除了到老年大学教舞蹈，几乎从早陪到晚，手都快被摸破皮了。
　　每隔一两天，温一笑都要给总经理表演艺术——钢管舞。
　　他还收到各式各样的演出服、s服，没有暴露的，都以清纯可爱为主。华灯初上，旧民房变为艺术的殿堂，歌舞升平。
　　人民艺术家温兽医，绕着钢管激~情热舞。而热爱舞蹈艺术的正人君子高总，则躺在沙发里，抢ex小舅子的零食吃。
　　温千里睡得早，醒来常发现零食变少。他忍无可忍，在零食袋上贴了一张纸：“温馨提示：未经允许，请勿偷吃。”
　　高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打破了人家的下限，再来时大包小裹，买了许多高档零食送他，才挽回总经理在基层员工心中的形象。
　　这天吃早餐时，温一笑想到弟弟似乎多日没有提起那个纨绔富二代，便随口问道：“你和高风是不是又吵架啦？”
　　“他把我删了。”
　　“为什么？”
　　“他让我在他和吃不完的好吃的之间选一个，我没选出来。”
　　温一笑险些把牛奶喷出来，咳红了脸，“那你现在选好了吗？”
　　“还没有，我太笨了。”
　　“你不笨啊，这的确是个非常难的问题。假如你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咱们就可以开个大超市，零成本进货，对吧？很快，咱们就变成世界首富了！这当然要仔细考虑一下。”温一笑帮忙分析利害。弟弟是不懂得花言巧语的，会认真对待所有的考验和问题。
　　假如有女生问普通男生，我和一个亿，你选哪个？男生会回答：当然选你。可温千里会答：让我想一段时间。
　　“好好工作，晚上见。”
　　温一笑告别弟弟，跟刘源一起巡查过动物，随后去开晨会。途中还遇到高止，穿西装骑自行车，空降其他部门旁听晨会。远远相望，高止的车身晃了几下，不过马上稳住。
　　“高总挺负责的哈，”刘源感慨，“不像电视剧里，霸道总裁动不动就开着直升机、游艇满世界转，睁眼闭眼都是谈恋爱，跟男二号抢女人，不务正业。”
　　“是挺负责的。”虽然，下班后不是看钢管舞表演就是宅在家打游戏。
　　“你说，高总为什么不弄个平衡车呢？往上面一站，双手插兜，飘来飘去，多霸气。”
　　温一笑稍作想象，确实挺帅，接着打趣道：“要是再随身带个蓝牙音箱，配上《赌神》那种bg，就更潇洒了。”
　　“哈哈！小温，其实你很有意思，平时该多跟别人说说话的，参加点联谊活动。咱公司一两千人，单身美女好几百呢！”
　　“联谊……我太慢热了，”温一笑拢了拢头发，“跟人家不在一个频道上，还是动物好相处。”
　　“我听说，高总阅女无数，”刘源邪笑着说起桃色话题，“网红嫩模前赴后继，毕竟是高富帅，男女比例对人家不产生影响。”
　　“没准儿还是个处~男呢。”
　　“不可能，除非他那方面有毛病……”
　　下集预告：
　　戏精老高突访动物管理处


第46章 你就是想啵人家
　　上午，园区开始布置万圣节装饰，为10月末至11月初的万圣节活动做准备。
　　工程设备部的人，在动物管理处木屋四角悬挂了南瓜灯，还往屋檐挂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看起来正在往屋顶爬。办公室窗前则竖起一个墓碑，又留下蜘蛛网、蝙蝠等装饰，让他们自己抽空贴在窗户上。
　　下午的闲暇时光，他们开始装饰窗子。刘源看着窗下的墓碑，玩笑道：“真会玩嘿，咱们成古墓派了。哎，31号那天晚上，不是要求变装吗，你想扮成什么？”
　　“小红帽吧，我有现成的衣服……”虽然高总送了许多演出服，但他可不打算穿，只戴个红披肩应付一下就好。
　　“现成的？”
　　“是……上学时参加活动留下的，你呢？”
　　“我就随便往身上披个床单，一次而已，不值得特意买。”
　　狂欢夜那天，乐园夜场将营业到午夜，要求全体员工必须进行变装，除了加班费，每人还有额外一百元装扮补贴。有岗位的留在岗位上，闲着的就在园区内漫步与游客互动，名为“hallo狂欢盛典”。
　　每隔一小时，还会播放音乐。公司通知，员工要尽量利用业余时间学会兔子舞和华尔兹，音乐一响，就带动身边的游客乱蹦乱跳。
　　贴完装饰，回到办公室，刘源送给温一笑几张洗浴券，是国庆时他女友公司发放的福利。
　　“刘哥，你带你女朋友去吧，多浪漫。”
　　“浪漫？我又不能进女浴池，她一进去三四个小时不出来，非要把自己蒸得脱水，我20分钟就能洗完，无聊死了。”
　　“那谢谢了。”温一笑没再推辞，抓了一撮绿茶扔进瓷杯里，注入热水后举在眼前，爱不释手地观赏着。
　　这是“复合”后首次约会的产物。那天，他们笨手笨脚做出两个杯子，在胚体自然风干后，店里帮忙修胚、上釉、入窑烧制，成品是类似于文艺大咖宋徽宗所云“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天青色。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顺眼，不过刘源说，这颜色有点像某种动物的粪便。
　　“小温，华尔兹你学会了吗？”
　　“会啊，几分钟就学会了。”
　　“过来教教我，我对象说我像中风，不乐意陪我练。”刘源推开仓库门，那里宽敞一些，二人便就地练了起来。
　　与此同时，爱岗敬业的高总正身着工作服，走出办公楼，开始今日份的微服私访。
　　秋日微风细细，抹去酷暑的残痕，各主题区井然有序地运转，为人们源源不断地输送快乐。他逛到未来都市区的餐厅，见弟弟正坐在角落，托着下巴出神，表情像是在看不存在的电影。
　　几天前，高风再次与游客发生口角，于是被调离游客中心，在餐饮部学习餐厅经营与管理。
　　“认真点，别搞特殊，别的同事都站着，就你坐着。”高止用指节敲着桌面，低声提醒。
　　“我刚坐下。”高风撑着桌面，懒懒地站起来，抬起血丝密布的双眼。
　　“昨晚几点睡的？”
　　“忘了。”
　　“注意身体，别熬夜，别纵欲。”
　　“你也注意身体哦，毕竟八零后。”
　　高止继续在园区巡视，有些忧心弟弟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异性恐惧症大概永远无法治愈（而且还有弯的趋势），那么为老高家延续香火的重担就落在了弟弟肩上。这臭小子风流成性，也许会有很多孩子，到时候过继一个就好了。
　　双脚仿佛能自主思考，将他带到动物管理处。窗户上挂着蜘蛛网和蝙蝠，他觉得挺有趣，便过去查看。可不知不觉，却由检查装饰向室内偷窥。
　　办公室空无一人，温一笑桌面上，摆着他们的情侣瓷杯。
　　高止进门，放轻步伐，穿过狭窄的过道。后面是存放饲料、药品的仓库和工作间，工作间门开着，没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从半掩的仓库门里传出，夹杂着人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刘哥，轻点捏……疼……”
　　“抱歉，我这也是头一回……你真的好软啊，头发也好香。”
　　“别急着动，跟着节奏来，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
　　“四大爷。”
　　“噗，这笑话也太过时了。”
　　哐当——
　　伴随一声巨响，高止猛然抬脚踹门而入，正在货架中间捏手搂腰转圈圈的二人均是一怔，口中低呼出声。
　　“上班时间，你们两个躲在仓库里，偷偷摸摸地干这个？”高止冷然道。
　　温一笑和刘源搂在一块，表情惊恐地看着他，频频摇头，像被武大郎撞破奸~情的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
　　“高总，这事怪我，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刘源主动承担责任。
　　“老……”温一笑捋捋头发，差点叫了老高，急忙改口，“老困了，就活动活动，是我主动的。”
　　“是我——”
　　“行了，每人写一份500字检讨，明天上班前发到我工作邮箱，下次注意。”高止微微挑眉，打量着这间仓库，“温一笑留下，给我讲讲你们仓库里有什么，刘源你先去忙吧。”
　　待刘源退出去后，温一笑走到货架边，从第一列开始，介绍道：“这是粗饲料，散养区的动物通用……每天我们会把粗饲料、精饲料进行科学配比，添加矿物质和维生素……这些是非营养性添加剂，比如抗生素、抗菌素、驱虫药、酶制剂等等……像新鲜牧草、树叶那些青绿饲料不在这贮藏，每周都会从动物园送来，直接放在散养区那边。”
　　高止跟在他身旁，越凑越近，时不时点头，实际上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温一笑倒是讲得兴致勃勃，凡涉及到动物，无论是医学还是营养学，便都是他所感兴趣的。一转身，额头正蹭上高止的下巴，虽然剃得很干净，可那丝粗糙感还是磨得他浑身一酥，双腿绵软。
　　“啵——”
　　幽香拂面，高止忍不住轻轻吻在他额上，随后微退半步，解释道：“刚才，你脑门上有个东西，我帮你叼下去了。”
　　“哦，谢谢高总，”温一笑脸上发烫，那处被吻过的肌肤，几乎绽放出一朵火花。他引导高止前行，声音弱了也紧绷了，“这边，这边是，是鸟类饲料。”
　　“其实，我不想知道这些是什么，只是想听你说话而已。”高止淡淡扫过那些奇怪的饲料，接着补充道，“主要是因为你这身衣服，有点中性化。”
　　“我这是工作服啊。”
　　“怎么穿你身上，就那么像女款的呢？”高止瞄着他，拼命为自己啵人家脑门的行为找借口，“对了，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家访，不过有个饭局要参加，大约9点才能到。”
　　“哦。”温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后宫妃嫔听说“恭喜娘娘，皇上又又又翻了你的牌子”。不过，整个后宫只有一位佳丽，而皇上是个钢铁童男。
　　下集预告：
　　老高兴冲冲去了笑笑家，却没看成舞蹈


第47章 那个很爱笑的你
　　“不知笑笑今天会穿哪身衣服等我，jk制服？穿什么都很可爱，只要别光着就行……”上楼时，高止期待不已，每步两三阶，手中提着餐盒，是从饭店特意打包给小舅子的。
　　进门后，却发现温千里独自在家。
　　“你哥呢？”大晚上的，跑哪去了？
　　“出门了，您请坐。”
　　他这才注意到，十几分钟前温一笑发来消息，说要去大学好友郑韬的宠物店帮忙，十万火急。
　　“饿不饿？”他将餐盒放在桌上，“芝士龙虾，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龙虾？”温千里猛地扑过来，俯身深深嗅着，伸出手又恋恋不舍地缩回，“我等我哥回来，跟他一起吃。”
　　“那你先吃这个，冰淇淋大福，不然全化了。”
　　“谢谢高总。”温千里抱着盒子坐回沙发，一口一个，很快将六枚大福吃光，随后继续看电视。动画片，哆啦a梦。
　　“哎，你哥平时怎么评价我？”高止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如闲聊般随意，心跳却不由自主加速。
　　“什么意思？”
　　“当他说起我的时候，都说些什么？”
　　温千里眨着眼睛，认真地在记忆中回溯，半晌才答：“他常说：快快快高总要来了，记得要有礼貌哦；我陪高总出去啦，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他请客。”
　　“……哦。”
　　怎么听起来像个凯子……高止微微翻个白眼，颇为失落，又听温千里说：“我哥跟我出门就很快，跟您出门就好磨叽。”
　　这回轮到高止不解了，“什么意思？”
　　“跟我出门，他就随便套件衣服。跟您出门，他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挑裙子，试来试去，隔一会儿就问我一次，从直男审美来看可不可爱。”
　　高止怔怔地盯着电视，等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呼吸，连忙深深吸气。
　　他很想走进温一笑的卧室，趁着主人不在去探索一番，甚至想将鼻子埋进她他的枕巾里，让迷人的气味通过鼻腔进入大脑，体验一场颅内高~潮。
　　新一集开始，温千里在跟着主题曲哼哼。
　　高止拼命驱散脑中的绮想，看着电视说：“小时候，我也很喜欢哆啦a梦，后来就不怎么看了。我记得里面有种笔，能让人考一百分。”
　　“对，我特别想要那个。也不用一百分，不给班里拖后腿就行。”
　　跟小舅子讨论片刻，高止问：“你家有相册之类的吗，我想看看。”
　　“有啊，我妈还在的时候，很喜欢把照片洗出来。”
　　温千里暂停视频，翻出几本厚重的相册。高止拿起封皮最旧的一本翻开，是diy式的，不仅有照片，还有彩色贴纸、荧光笔绘制组成的可爱图案。
　　迷你温一笑出现在眼前。小时候的他眼睛更大，堪比et，几乎占据小半张脸。后来，合影里多了虎头虎脑的温千里，再后来，少了他们的爸爸。
　　温爸戴眼镜，秀气文弱，足足比温妈矮半头。看得出来，哥哥像爸爸，而弟弟像妈妈。
　　高止翻完一本，又向前翻看，只见相册扉页上，是一行俊逸的楷书：“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谁写的字？好漂亮。”
　　“我爸。”
　　高止知道，温一笑的爸爸是小学老师，为了救落水儿童而牺牲。但没有受到太多表彰和报道，因为没救上来。妈妈则在商场工作，不过这位妇女孔武有力的体魄，倒是让他有了新猜想，“你妈妈练过体育吧，摔跤？”
　　“铁人三项。”温千里答。
　　“嚯，你父母怎么认识的？”高止万分好奇，文弱书生和铁人三项运动员，怎么看都很难擦出火花。
　　“我妈说，我爸走夜路被抢了，她恰好路过，擒住了劫匪。他们两个一起把坏人送到派出所，那里灯光好亮，我妈俯视着我爸，觉得他很有气质，就这么认识了，算是一见钟情。我妈天天去我爸学校门口堵着，起初我爸很害怕，为了避开她，都是翻墙出校。有一次，我爸不小心从墙头跌下来，正好落进她怀里，就开始处对象了。”
　　看着手里用心装点、温馨无比的家庭相册，高止心里泛起淡淡羡慕，乃至嫉妒。这对兄弟，还有顶着私生子名号长大的高风，都是“爱情的结晶”，只有他不是。
　　母亲是个名为洒脱实则自私的女同，父亲是个只敢把心爱的女人偷养在外的懦夫。他的诞生过程，就像一节冷冰冰的实验课，先弄在杯子里，然后再用注射器……每次想到自己是这么来的，他就想狂吐三千场。
　　高止合起双目，缓和片刻，继续翻看相册。
　　温一笑人如其名，总是笑得明媚灿烂，还很会摆oss，短发时目测是校草级的。可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他突然变得沉郁腼腆，成了温不笑，像一株被风雪摧折过的玫瑰。头发越来越长，还戴起粗陋的平镜。这两样东西，像盔甲和盾牌，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你哥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挺开朗的？”高止问身旁的小舅子。
　　“嗯……是啊。”
　　“后来怎么了？”
　　“他跟同学打了一架，受伤了，然后就一直不开心。”
　　也许不是单纯的打架斗殴，而是校园暴力吧，高止猜测，疼惜和怒意随着血液涌遍四肢百骸。记得他曾问过温一笑，为什么来游乐园工作？后者答：游乐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快乐，人人都在笑，我也想变得开心。
　　我是不是……也在欺负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欺负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高止扪心自问，旋即否定：不我没有，我今天还买了芝士龙虾呢。
　　“高总，您知道高风去哪个部门了吗？我找不到他了。”
　　高止的思绪被小舅子拉回现实，想了想说：“餐饮部，未来都市的餐厅，给经理做助理。”
　　几分钟后，温千里又说：“您是来看钢管舞的，要不我给您跳吧，收费和我哥一样。”
　　“呃……不用了。”高止猛然发现，这小子是憨里带滑，有种直朴的小聪明。见他闲着，就想为家里创造经济效益。
　　“我也会跳的，您就看看吧。”
　　“唉……行，你跳吧。”
　　温千里关掉动画，开始播放舞曲，随即走进阳台，学着哥哥的样子豪迈地舞动开来，粗犷有力如同战舞。高止用余光瞟着他，单手扶住额头，脑中翻江倒海：天啊，我不想看肌肉壮男围着钢管跳大神啊……
　　不过网上说，gay都爱肌肉，看来自己依旧很直。
　　“高总，您在看吗？”小舅子奋力旋转跳跃，低沉磁性的声音飘过来。
　　“啊，我用余光看着呢，”高止目不斜视，提议道，“要不你做广播体操吧？”
　　于是，他欣赏着150元小时的广播体操表演，直到10点钟，温千里准时就寝。见温一笑迟迟未归，他发消息问：你还在同学的宠物店里吗，我去接你吧？不见回复，打电话也不接，高止不假思索，飞速下楼，开车直奔那间小店。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进行了深入交流（心理方面）


第48章 就让往事都翻篇
　　“欢迎光临，喵～汪～”
　　伴随提示音，高止步入店内。售卖宠物用品的外间空无一人，也不怕丢东西。
　　“笑笑？温一笑？”他走进里间，同时轻轻掩住口鼻，可那气味还是如利刃般刺进鼻子里。浓稠，邪恶，只要闻到，就能猜出它的颜色。
　　“只能放弃了，我给它打一针。”
　　“我来吧。”温一笑淡淡地说。
　　高止扫了眼那张简陋的手术台，飞速转身出门，冲到街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险些把丰盛的晚餐统统交代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温一笑都做到了。
　　爷们儿，纯的。
　　几分钟后再回去时，温一笑和郑韬已经将动物遗体裹好，正在洗手。看见高止，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说：“抱歉，我听见手机在响，但一直腾不出手来。”
　　“那只狗……怎么了？”
　　温一笑慢慢搓动双手，低头不语。郑韬恨恨地答道：“被人虐待后遗弃，几个好心大学生送来的，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了，只能安乐死。妈的，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是不是要送到哪去埋葬？”
　　“不用，我明早送到动物无害化处理中心就行了。”郑韬看了眼手机，对温一笑说，“兄弟，我去客人家一趟，猫要生崽了。等一下帮我关店，不用上锁。”
　　说完，他忽然捂住嘴，惊愕地望向高止，改口道：“我说的是，兄弟我，去客户家一趟，刚才断句有误哈。”
　　“……我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了，这么明显怎么可能看出不来。”
　　“啊，知道了？那挺好，挺好。”郑韬背起包，尴尬地咧咧嘴，冲出门去。
　　温一笑帮好友整理了一下店面，关灯前，他静静地望着狗狗被裹好的遗体，呆立足有三分钟。拉下卷帘门，他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高止，“高总，我想抽支烟。”
　　“嗯。”高止紧挨着他坐下，见他将细细的烟叼在唇边，按动塑料火机点燃，脸上温柔的线条被火光倏地照亮，旋即隐没于夜色，包括长睫下的泪痕。
　　“给我尝尝，你的烟。”
　　温一笑把烟盒递过去，可高止却伸手抽走了他唇间的那支，缓缓吸了一口，低声咳嗽起来。
　　“你知道吗，我开始找对象的时候，对那些介绍人说，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能吸烟，不能有纹身。”
　　温一笑垂着头笑了，重新点燃一支，将烟雾轻轻吐向夜幕下的苍穹，让它笼住星星，娓娓说道：“上学的时候，我和郑韬给市长信箱写过信，建议将虐待动物记入档案，包括未成年人。因为70的暴力犯罪都是从虐待动物开始，这样如果在凶杀案有多位嫌疑人时，就先调查档案中有记录的，办案效率也许会更高吧。”
　　“有道理。”
　　“一个人究竟是善是恶，只有在他面对弱者时才会体现出来。面对强者，大家都一个怂样。弱小又毫无反抗之力的事物，会把每个人心底那点肮脏的东西勾出来。”说完，温一笑陷入沉默，在无声中抽完烟。他并非圣母，只是常常被同类的恶行刷新世界观。
　　“别太难过了，好好休息，那个检讨……你就不用写了。我给你买了芝士龙虾，回家热一下当夜宵吧。”没来由的，高止想到他背后被羽毛纹身遮盖的伤痕，便抬高手臂，环住他的肩。他僵了一下，接着软下身子，顺势将头靠过来，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期待着什么。
　　高止忽然想去吻他的唇。非常，非常想，哪怕他穿着毫不可爱的男款卫衣。
　　可他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却又忍心欺骗人类。这么一想，愤怒感又盖过心动，不禁狠狠攥紧他的肩头，问道：“和人类最接近的动物是什么？”
　　温一笑吃痛，微微扭动一下，想了想说：“我记得是山地大猩猩，它们的dna跟人类相似度达到98，只有2的差异。”
　　“那做科学实验都是用这种猩猩？”
　　“一般是用-你是我的执念-黑猩猩，山地大猩猩目前全世界只有1000多只，比大熊猫还少，属于极危物种。”
　　“那如果用猩猩做一些比较极端的心理学实验，算不算虐待？”
　　“几十年前，美国的心理学家用恒河猴做过，争议很大，应该算是虐待动物。”
　　“猩猩，猴儿，和人类算是一个纲目之类的吧。”
　　“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
　　话音刚落，温一笑肩上更痛，被扳着肩膀强行扭转。高止用深亮的眼眸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质问：“你这么善良，那你对我做的事，算不算是虐待动物？”
　　默然片刻，温一笑坦然点头，与之对视，“算，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办？”
　　“我——”明明是我做足铺垫，问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问题，怎么被轻易反问了？作为高管层一把手，高止自诩精通管理之道，却偏偏管不了面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小骗子。
　　“我能怎么办？我心都碎了，可我又不能去安乐死。”他猛然起身，因为动作过快而阵阵眩晕，稳住身形后继续说，“其实，比起你是男的，我更忍受不了你欺骗我这件事。当然了，我不是说男的就可以。”
　　“老高，你觉得我去变性怎么样？”温一笑跟着他的动作抬头，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给我放个长假，还你一个梦中情人。”
　　“温一笑，你疯了吧？”高止错愕得头皮发麻，手脚凉了半截，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他面前，用力捧住他的头。
　　“那你要我怎么办！”温一笑噙着泪大喊，“对，我是个无耻的骗子！我骗了你，可我不能让时光倒流，我没有后悔药，只能自宫谢罪了！你心碎了，那我就让自己蛋碎好了！”
　　“别动这个念头，知道吗？你骗我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翻篇了还不行吗？”高止也害怕了。温一笑是个又怂又刚，刚怂兼济的奇男子，没准真能干出自宫的事来。
　　“……往哪翻？”
　　“往……先活在当下，好吗？”高止说了句企业家常用鸡汤，更用力地捏住他的脸。
　　温一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捏爆了，嘴巴也被挤得嘟起来，艰难开口道：“老高，你也知道，我比较内向，我不认识同类，也不混什么圈子。从你第一次来我直播间，反驳那些下流弹幕时，我就对你很有好感，我想网线那头一定是个君子。你说可以为了我去结扎，我真感动了……虽然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告白，但真的感动得要死。”
　　高止有点心虚地抬起嘴角，“我又没真的去做。”
　　“那你是真心的吗？结扎。”
　　“花言巧语罢了，哪有愿意结扎的男人？那不成半个东方不败了。”高止顿了顿，“那……你之前说，愿意给我个肾、眼角膜之类的，是真的吗？”
　　“我不记得了。”
　　漫长的沉默中，四周弥漫起黑市人体器官交易的诡异氛围。低头望着卫衣上几点干涸血迹，温一笑忽而哽咽。高止轻轻抱住他，温言安慰，最后说：“周末我陪你去漫展散散心。”
　　“切，明明是你自己想去……”
　　下集预告：
　　小风风说：你不懂爱情，小千千的回答震惊四座


第49章 少年千里之烦恼
　　位于未来都市主题区的餐厅定价偏高，就连正午时分都客流稀疏，下午更是人影寥寥。正因为这里清闲，高风才有充裕的时间跟餐厅经理学习。
　　“你知道为什么公司宁可把多余的餐品丢掉，也不许员工打包回家吗？”经理问。
　　“允许带回家的话，那后厨肯定会大手大脚，尽量多做喽，”高风慵懒地斜倚在桌旁，正了正胸前的工牌，“万一有人以此牟利，倒卖出去，吃坏了别人，到头来也会找到公司头上。”
　　“没错，那你觉得，既然咱们这门可罗雀，公司为什么不肯调整定价？”
　　“这样才显得另外两间餐厅定价合理啊，让游客自行对比后都集中到那边去，被割韭菜还沾沾自喜，觉得性价比高。很多品牌里的高端产品也起到这个作用，不指望它挣钱，只是引导消费。”
　　“小风你很聪明的，各个部门学一圈，我看直接做副总经理都没问题。”餐厅经理温和地讨好着，可眼中又同时流出一丝轻蔑。
　　“我啊，我不聪明，也没学过，只是从小就懂得人性的弱点罢了，嘿嘿。”高风知道，这经理有点瞧不起自己，却又不得不巴结自己。活得真t累，还是人家温千里自由自在。若是世间有逍遥派，那温千里堪为掌门。
　　每每想到他，高风心里都会发痒，就像有朵蒲公英被吹散了，落在心田间，要生根发芽。温千里的忘年交，小超市老板孙爷爷曾说：都说他傻，可从来都是他影响别人，没人能影响他。
　　高风正兀自出神，忽然，一头长颈鹿闯进餐厅，头在门框卡了一下，跌坐在地。
　　“哈哈哈——”服务员纷纷跳脚大笑，前仰后合。
　　那长颈鹿艰难地站起来，弯下腰，先把长脖子送进门内，而后才顺利进门。它四下环顾，直奔高风而来，挽住他的胳膊就跑，出门时又被卡住。
　　高风当然猜得出他是谁，却还是大呼小叫地问：“你谁呀，拽我干嘛？”
　　“小风风，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还去了你家，可你每晚都不在。”长颈鹿摘下笨重的头套，露出一张汗津津的阳光面孔，“我以前觉得游乐园挺小的，你不见了才知道这里好大哦。”
　　“找我干什么？”高风斜睨着他，强压下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只要望进那双婴儿般清澈的眼睛，就会想要坠落、沉沦，乃至溺死。
　　“我想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喽！”
　　“你怎么不去健身了？”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所以换了一家健身房。”虽然高风不再去那，可温千里的“兼职”工资还是照付的。老板说，他休息时常从早待到晚，带着一书包的矿泉水和面包，一天能“挣”一千多。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温千里隔着玩偶服，用长颈鹿的蹄子摇晃高风的手。
　　“以你的思维方式，我很难跟你解释。”
　　“我知道，你生气了，因为我在你和吃的中间犹豫了。”
　　“不单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不懂爱情。”高风掏出面巾纸，帮他擦拭鬓角的汗滴，“你很简单，但爱情是很复杂的东西。小千千，世界上没人在乎我，我需要别人在乎我，你说你会把我放在心上，我是从那时开始真正喜欢上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说谎。可你的在意太轻了，你一到十点就睡觉，甚至都不愿意多陪我聊聊天，我都不敢继续喜欢你了。”
　　高风知道自己很渣，每次谈恋爱，他都希望能在付出最少真心的同时，换取对方最大的在意，可别人也不傻，于是比他还渣。终于撞上个傻瓜，以为随便操作一下就能收获一只忠犬，可谁料先陷进去的竟是自己……
　　“我在乎你，我都在工作时间来找你了！今天有同事生病，没人跟我换班，可我又好想见你。”温千里把硕大高耸的长颈鹿头套戴回头上，纯真的双眸隔着网眼与高风对视，“为了你，我都违反公司规定了！等一下我还得自己检举自己。”
　　“哎我去，”高风猛地捂住头，“你、你不必——”
　　“你别以为我笨就不懂爱情，我为你违反规定就是爱情。”
　　“这不能算是。”
　　“那你说，什么是爱情？”
　　“我——”高风的伶牙俐齿忽然失效，舌头笨得打结，“我不说，谁笨谁先说。”
　　“爱情就是，我一想到你就硬，”长颈鹿大声吼道，同时拍打着自己脖子，“就像我头上这个东西。”
　　高风感觉有锅沸水迎面泼在脸上，肌肤霎时间红透了，支吾道：“这、这toveon了，你也会认识新朋友，抬头。”
　　长颈鹿扶着头，艰难地仰头望天。
　　“金庸爷爷说了，你看那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嘛也是这样的。”
　　“哦。小风风，你问我的问题，我还要再思考几天，才能给你答案。”温千里说着，仰望了许久，可今日无风，云彩纹丝不动。再低头时，高风已经不见了。
　　失恋的长颈鹿狂奔回奇幻森林主题区，继续工作，却难以全情投入，呆立在其他动物身边。从前，他一工作起来就忘我，比游客还快乐，现在却被恋爱这回事搅得满头雾水，无法专心。
　　“我十点就睡觉怎么了？熬夜会变傻的。睡觉之前，我一直都在陪你聊天啊，我每次都回复得很快，你却要隔好几分钟，明明是你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唉，恋爱好烦。”
　　他急需哥哥来指导，因为哥哥的话就是世间的真理铁律，从不出错。可他又像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少年，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羞于和亲密的人分享心事和秘密。
　　“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就能跟上小风风的思路。”他闷在头套下喃喃自语，看见英俊潇洒的总经理身着休闲运动服，头戴棒球帽，混迹于游人中微服私访。
　　“高总是全公司最聪明的，肯定就没有恋爱的烦恼。他能管一千多员工，那么管一个恋人必然也是洒洒水啦。”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逛街漫展，互动愈发甜蜜，还差点一起上了厕所


第50章 你就是个小可爱
　　后视镜里，刚结束广场舞课程的温一笑慢慢撩起上衣，把整条胳膊从领口探了出来，肌肤润泽细腻，虽清瘦却又不干瘪，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高止面不改色，可喉结却上下滚动着，自觉下了车，等他换好衣服，坐回前排。
　　走进会展中心3号馆，缤纷的二次元世界在眼前徐徐展开，氛围欢腾热烈。攒动的人头间，宅男宅女们一脸餍足，各色s服异彩纷呈，万圣节的氛围很浓郁，不少人的妆容、角色是暗黑系。
　　“好多帅哥美女。”
　　“在漫展不能叫帅哥美女、小哥哥小姐姐什么的，”高止环顾四周，表情十分轻松，“要叫人家的角色名，想拍照要经过同意，不能偷拍或者故意把人家拍丑。”
　　说着，高止很自然地牵起温一笑的手，带他去逛展位。
　　温一笑穿着长袖jk制服配黑丝，高挑身材和清纯外貌吸引了不少宅男的注意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无不对高止报以艳羡的目光。
　　“老高，刚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晚上有应酬吗？”他打量着高止身上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三件套。高止是衣架子身材，这么穿固然潇洒，但与漫展的休闲氛围格格不入，好似来参加商务会谈。
　　“你真的看不出来么？”高止整了整领带，又用手掌捋捋头发，“我也在玩sy啊。”
　　“啊？”温一笑微退半步望着他，面露疑惑，“你是谁啊？”
　　“你猜，很好猜的。”
　　“嗯……”摸着下巴绕了几圈，温一笑忽然大叫道，“007！邦德！”
　　“不对，再猜。”
　　“让我想想……我没看过什么动漫，都是陪我弟看的……”逛了片刻，温一笑猛地击掌，“毛利小五郎！”
　　“还是不对，”高止略感失落，环视熙攘的人群，“这么不像吗？都没人认出我来。”
　　“我猜不出来。”
　　“给你个提示，你肯定看过。”高止慢慢摩挲着他的手背，边翻看展位上的画集边说，“这个人呢，有两副面孔，有时是商务精英，有时又是英雄。”
　　“我知道了，”温一笑眼睛发亮，压低声音，“是小头爸爸。”
　　“……”
　　“《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头爸爸就总是穿得很商务，在外是精英，在儿子面前是英雄。”
　　沉默片刻，高止说：“布鲁斯·韦恩，我s的是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温一笑恍然，原来是哥谭扛把子，“这么一说，还真像。其实，你们两个挺像的，都是高富帅，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人家的另一面是超级英雄，我的另一面是个死宅。”
　　相视而笑后，温一笑问：“万圣节让员工变装，是不是你的主意？”
　　“我只是随口提了个点子，策划案是企划部出的。”
　　“那你也会参加吗？”
　　“不啊，我那天有事。”
　　逛了半天，高止不经意地问：“你11月1号过生日，打算怎么过，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我跟我弟生日很近，休息的时候我们两个吃顿自助就行了，有很多种小蛋糕。”温一笑无欲无求地歪歪头，“不用送我什么。”
　　“你本命年啊，这样是不是有点随意？”这样问的同时，高止低头查看物流信息，准备送给温一笑的礼物已经被快递柜代收了。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随意的方法，自助餐就是满汉全席，几百种吃的，挺好的。”
　　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片刻之后，温一笑收到一张带有二维码的图片，来自于身边这位无人问津的哥谭扛把子。
　　“这是什么？”
　　“我买了两张自助餐券，这家我去过，还不错。抽空带你弟去吧，记得提前几小时预约。”高止云淡风轻地说。
　　温一笑看着图片上的酒店名称，只有耳闻不曾目睹，应该算是全城最高档的餐厅之一。这么实在的礼物，他也没法退回去，便低声咕哝：“谢谢你，老高。”
　　“没什么，你这个小——”高止把手覆在他头上，想调侃一句小骗子，猛然记起说好不再提这事，随即改口，“小可爱。”
　　两团红潮爬上温一笑的面颊，他腼腆地将发丝掖在耳后，膀胱发胀。此时有位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孩经过，只见高止很自然地侧目，用欣赏的眼光追随了几秒。面对精神小伙，则全然无视。“他真的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直男……”温一笑心下一空，怅然若失。
　　“我果然还是喜欢看妹子，哈哈。”高止心想，可再看向温一笑时，却又动摇了。最近，他在进行自我剖析，研究自己算不算是双性恋。他认为不是，因为他看哲学动作片依然感到厌恶。可温一笑……此人像是独立于世外的第三种性别，像希腊神话中的卡俄斯，一团混沌。
　　“老高，”温一笑轻轻挽住高止的手臂，左右顾盼，随后嗫嚅道，“我可能要违约了。”
　　“什么约？”
　　“我想上厕所。”
　　“……很急吗？”
　　“嗯。”
　　“那回车里换衣服？”可从此步行至会展中心停车场，要走10来分钟，往返就是20分钟。憋着尿走这么远，未免太过煎熬。温一笑面露难色，高止又提议：“你就去女厕吧，反正没人会注意你。”
　　“不太好，太流氓了，我接受不了。”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洗手间附近。温一笑坚决不肯进女厕，高止只好无奈道：“那我先进男厕看看，要是人少再叫你。”
　　他步入男厕，只见两个女孩正并排站在小便池前，撩着裙子方便。惊愕之下他猛地倒退几步，回头去确认是否进错了。
　　“没错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结伴而来的女装大佬。高止朝门口喊道，“笑笑，你进来吧，全是你同道中人。”
　　“哦！”温一笑急急冲进来，当着高止的面就撩起裙子，吓得后者捂住双眼，连连后退。
　　待温一笑解决好个人问题出来，高止也解决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和心中的女神在男厕所肩并肩地嘘嘘，画面太美，容易惊出毛病。
　　下集预告：
　　老高可太别扭了；小风风还想浪，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拍在了沙滩上。


第51章 高家人都很别扭
　　“蝙蝠侠！”从洗手间出来，高止看见两个萌妹笑盈盈地跑向自己。
　　“终于有人认出我来了。”他霸气地整整领带，抬手摇了摇，却见她们径直越过自己。原来，身后不远处有个身着蝙蝠侠战衣的。
　　他失落地耸耸肩，陆续买了些徽章、挂件和一对抱枕，问道：“心情有没有好点？”
　　“好点了，谢谢关心。”温一笑的表情里没有悲戚，相反，是某种淡然而坚定的东西。
　　“有人虐狗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
　　“郑韬去报警了，派出所的民警也很生气，但也说这种事很难监管。如果抓到现行，多半是罚款加上批评教育。”
　　“这方面，的确还有些空白。”
　　“我和郑韬想把这人揪出来。”
　　“嗯？”高止震惊地望向温一笑，后者涂着枫叶色口红的嘴唇决绝地抿着，灵动明眸微微一转，定定地望过来。
　　“我们没想替天行道，搞网络暴力或者以暴制暴，只是觉得有必要让此人的家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你要一起吗，布鲁斯·韦恩？”
　　“随便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逛到水吧，他们买了杯芋泥奶茶。温一笑擦掉口红，吮吸一小口，惊喜地说：“这个很好喝！”
　　“我尝尝。”高止接过杯子嘴唇凑近吸管，刚想品尝，余光瞥见温一笑那含着莫名期待的目光。他犹豫一瞬，随即将吸管抽出来翻转。间接接吻这类太过亲密的互动，还是尽量不要当面做吧。
　　有路过的单身宅男注意到他的举动，投来悲愤而鄙夷的目光：连这种人都有女朋友？！
　　温一笑心下失落落的，装作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接回杯子后转过身，含住还残留着水渍的吸管大口吸着奶茶，滋味流过喉咙，说不清是苦涩还是甜蜜。
　　吃过晚饭，他们又来到郑韬的宠物店。温一笑帮忙为流浪猫做绝育手术，顺便商讨抓变态的对策，只是毫无头绪。
　　“我在那附近的商家走了一圈，就两家给我看了监控，但是很模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认出是个男的，唉，再想想办法吧。”郑韬熟练地为手术台上的母猫缝合腹部切口，话锋一转，“哥们，你怎么又……穿上裙子了？”
　　“高总让的，”温一笑准备着绷带和纱布，瞥向房门口，见男人正在外间摆弄宠物用品，“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他先前不是给我刷了很多礼物么，我现在陪他约会来还钱，一次一千。”
　　郑韬啧了一声，皱眉摇头，像是在重建三观，半晌才说：“他是直男吗？”
　　“他很直，喜欢看漂亮妹子，对帅哥无感。”
　　“我怎么觉得，他只对你一个人弯呢？”
　　“不会的吧……”温一笑轻叹，“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们可能有代沟，毕竟差6岁呢。”
　　接连为三只母猫做了绝育，将它们分别安放进笼子后，高止请客叫了夜宵。他好奇地问郑韬：“你给它们做完手术之后呢？放生吗？”
　　“会对接给小动物救助机构，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
　　“那如果没人领养，救助站的猫狗不是会越来越多？”
　　“如果一段时间内没送出去，会选择安乐死。”温一笑平静地说，“我们上学时做过志愿者，也亲手送走过不少流浪动物。”
　　面对高止诧异的目光，他接着说：“这和我们喜爱动物并不矛盾，也是国际通用的做法。不然救助站无法容纳太多动物，所有动物的生活环境都会很恶劣，甚至会爆发传染病。我们能做的，只是积极为他们寻找领养方，宣传不要轻易遗弃宠物，然后让它们在舒适的环境有尊严地离开。像那种截下运送肉狗的车然后直接放生到城市的行为，我们是反对的。”
　　探讨片刻动物保护，高止趁着温一笑去卫生间时问郑韬：“你什么时候知道温一笑喜欢男人的？”
　　“嗯……大二吧。”
　　“不会觉得别扭吗？”
　　“不会啊，我俩还一起洗澡呢。”
　　“真开放。”高止想象了一下跟温一笑共浴的旖旎情景，不禁汗毛倒竖，周身先是发冷，继而又发热，肌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高总，我觉得你更开放一些。”郑韬谦虚地咧嘴。
　　高止瞥他一眼，起身走到店门口，深深呼吸着秋夜微凉的空气，带着三分萧索味道。天空黑得像一盘墨汁，缀着钻石般的繁星，像温一笑那双仿佛直通宇宙深处、蕴藏终极奥秘的大眼睛。
　　冬天不远了。冬季游乐园有一段休园期，营收较其他季节要惨淡许多，必须好好把握圣诞、新年，不然开年业绩会很难看。
　　届时若不下雪，造雪机也许是个不错的创意……尼玛，年会也不远了……尼玛，还要在年会上述职、唱歌，真t烦。还有好几场相亲要推掉，该找什么借口呢？电视里的霸道总裁们，谁能钻出来教教他，如何活得那般潇洒自在、走路带风。
　　如果，我也是个没有背负期许的私生子就好了……这么想着，有辆灰色敞篷宝马从眼前呼啸驶过，一串开怀的清朗笑声急速逼近又飘远。
　　“哈哈哈……”
　　“这臭小子。”高止急跑几步来到路边，望着灯火阑珊中远去的车牌号，幽幽叹了口气。
　　——————
　　“31号晚上有空吗？”
　　“干嘛？”高风瞥向仪表盘，发现超速了，便微微降低车速，瞟向身边的帅哥。后者仰头吐了口烟，夹着烟的手指修长性感。他不记得他的名字，酒吧太嘈杂，没听清，现在也不好意思再问。不过，露水之缘，没必要知道。
　　“有家密室逃脱听说很吓人，万圣节开业。”
　　“你要约我啊？哈哈，我得加班，公司要求全体员工变装。”
　　“你们公司真有个性……”
　　刚进门，男人就从背后缠过来，在他颈侧落下绵密的热吻。他笑着推开，要对方去洗澡。再次缠到一处时，他忽然认真地问：“在吃不完的好吃的，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当然选你。”那人不假思索。
　　“可咱们才刚认识。”
　　“那也要选你。”
　　定定地注视对方片刻，他将浴巾裹在腰间，坚决地说：“不好意思，你回家吧，我累了。”
　　“有你这样的吗？草。”那人嘟囔着脏话，迅速穿衣摔门而去。
　　好不容易热闹几分的家，又恢复往日的清冷。高风怕孤单，才买了户型小而又有灵活建筑空间划分的loft公寓。可有时候，哪怕是缩在衣柜里，灵魂依旧会觉得身处旷野，孤苦凄寒的风从四面八方刮来。
　　他仰面摔在床上，数次在“添加朋友”里输入温千里的手机号，又数次清空。“靠，我竟然背下了那个傻子的手机号……我自己的都没记住，哈哈！”他先是自嘲地放声大笑，随后侧卧着蜷起身体，肩头不住颤抖，无声抽泣起来。
　　下集预告：
　　诡异的万圣节狂欢夜，小风风和小千千重归于好，而笑笑身边混入了奇怪的人，还动手动脚


第52章 快来猜猜我是谁
　　万圣节前夜，万众狂欢。
　　神秘怪异的南瓜灯渐次亮起，与各色暗黑系装饰物和诡异惊悚的音乐点缀着游乐园的夜晚。视觉艺术中心和工程设备部在做最后的巡查检修，员工开始装扮自己，在夜场开启后为游客带来难忘的狂欢之夜。
　　高风披着一件华丽斗篷，头戴骷髅面具，也不知自己在扮演什么，开园后便漫无目的地乱转。游客们有的便装，有的穿着在游乐园商店内购买的各色服饰。进价几十，售价几百，还真有人买？
　　“除却巫山不是云啊……”透过面具上的窟窿，高风望着光怪陆离的夜间游乐园。他以为自己是风，不知何时成了风筝，线的另一端被个傻子牢牢拽在手里。忽然，一个高大的物体挡在眼前。
　　高风摘下面具，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头戴天蓝色泳帽，脸涂得煞白，鼻头则是红色，嘴唇四周还画着六道黑线。上身天蓝色外套，衣襟敞着，里面赤膊，壮硕的胸膛也涂白了，脖子上还用红丝带系了个铃铛。
　　“小千千？”高风微退半步，打量着他，“吓死我了，这t什么啊！”
　　“我是哆啦a梦啊。”
　　“太鬼畜了！”高风苦恼地移开视线。尤其是那个天蓝色泳帽……天啊，像切了一吨洋葱，辣眼睛。
　　“小风风，我选你。”鬼畜版哆啦a梦开口，“我想好了，我选你！”
　　“你在说什么？”
　　“在吃不完的好吃的，和你之间，我选你！”温千里大声说，同时扬起唇角，孩子气的纯真双眼在迷离光线中炯炯发光。
　　“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天一直在想这个！”高风也跟着笑，眼中忽然蓄满某种液体，让经过折射的世界更加缤纷，一切都美好起来。
　　“对啊，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假如我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我和我哥就是世界首富了！但是，我还是想选你。”
　　几天前，温千里偷偷请教来家里欣赏舞蹈艺术的总经理：“在吃不完的好吃的，和很喜欢的人之间，该怎么选？”总经理露出睿智的笑容，回答：“当然选吃的啦，在军阀割据时代，有粮就有兵和老婆，现代也一样。”事后，他仔细思考，觉得总经理说得不对，毕竟已经解放快70年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大笨蛋！”高风猛地抡起拳头捶向他，“你就不会敷衍一下吗？”
　　“什么叫敷衍？”
　　高风没有解释，只是飞扑上去，与他紧紧相拥，听他在自己耳边呢喃道：“小风风，以后我十点半睡觉好不好？我多陪你半个小时。”
　　“才往后延了半个小时？”
　　“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晚睡我会更笨的。”
　　“好吧，还有啊，你不可以让别人摸你的胸肌，因为我会吃醋，会嫉妒。”高风松开他，用指头戳着他脖子上的铃铛，“你知道什么是换位思考吗？如果有人在我身上乱摸，你是什么感受？心里很酸吧？同样的，我也会啊！两个人同时变酸，就是爱情。”
　　温千里醍醐灌顶。
　　这就是爱情，爱情是终极的互相占有，是有排他性的。在爱情里，最宽容大度者也会小肚鸡肠，最小气自私者也会学着包容一切。亲情像鲸鱼爱着深海，草木爱着太阳，而爱情是落水后身上的救生圈，是荒漠里的最后一滴水，是不能与他人共享的救命稻草。
　　“小风风，我懂了，原来我爱你。”
　　“我也爱你，讨厌鬼。”高风在那红通通的鼻尖上用力刮了一下，随后拽着他的耳朵，将他拖进最近的洗手间。
　　——————
　　相比于主干道、临时搭建的鬼屋、小吃摊和游乐设施周围的热闹，动物管理处门前客流稀疏。
　　温一笑牵着刘源，在亮着南瓜灯的木屋门前徘徊。之所以要牵着，是因为刘源看不见路——他把家里的白床单披在头顶，扮做幽灵。可又不舍得在床单上掏洞，因而他是个盲幽灵，要由同事领着慢慢地走。
　　温一笑则又扮成小红帽。不过，他没有像给总经理表演舞蹈艺术时穿小红裙配高筒袜，只是普普通通的黑裤子、白卫衣，外加红披肩。因为装扮得太过粗陋，都没人找他们合影。
　　“小温，我是不是太不走心了？会不会被批评？”身披白床单的幽灵问道。
　　“幽灵都是这样的呀，刘哥，你没有披花床单已经很走心了。”温一笑安慰道，整整头上的帽兜，观察周围寥寥数位游客。等到整点，舞曲响起，他和刘源得组织这些游客跳舞，想想就觉得尴尬。
　　“我啥也看不见啊，咱附近人多吗？”
　　“不多，不过……有个人好奇怪。”
　　“什么样？”
　　“一个男的，穿着紫色西装，头发是绿色的……”温一笑轻声描述。那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材高大，骚气的紫色西装衬着宽阔的肩膀和两条长腿，内着黄马甲配黑衬衫、绿领结，头戴狰狞的小丑面具。路旁地灯从下方照在他的面具上，更显惊悚诡异。
　　温一笑想起来了，是dc漫画最佳反派小丑在《致命玩笑》中的造型，高止的书架上有一套英文典藏版。刚好，那是个发生在荒废游乐园里的故事。
　　“这哥们好吓人，他好像在看我们。”刘源掀开白床单，看着那人，“身材有点像高总。”
　　“高总今天有事，而且他喜欢的是蝙蝠侠。”
　　“……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别人说的。”温一笑连忙掩饰方才的失言，“吃饭时听几个女同事说的。”
　　“我听说蝙蝠侠和小丑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刘源放下床单，继续乱逛，“一个绝对的理性正义，一个完全的混乱邪恶，其实本质上都是偏执的人。”
　　“没研究过。”
　　整点到，欢快的兔子舞音乐响起，两名兽医组织附近的游客排成一排跳舞。那小丑迈动长腿，无声无息地逼近，也加入队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了温一笑身后。
　　啪，他觉得两侧肩头猛地一沉，是沉甸甸的大手搭了上来。
　　“哈哈……”几名游客很开心，朗笑出声。兔子般蹦蹦跳跳前进时，温一笑感到肩膀上传来若有似无的暧昧揉捏，很难定义是刻意还是偶然。
　　这人该不会是变态吧……正常男人，谁会把头发喷成绿色？
　　他忐忑地回眸，发现那狰狞的小丑面具近在咫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寒意逼人。连忙转过头来，心跳加速。
　　几分钟后，音乐结束，温一笑逃似的挣脱那双大手，哑着嗓子对刘源说：“刘哥，我后面那男的不太正常，一直在捏我。”
　　“跳舞嘛，你也在捏我啊。”
　　听他这样说，温一笑便没多想，继续牵着他在附近散步。微微回头，见那小丑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双手插在裤袋里，诡异而潇洒。
　　下集预告：
　　震惊！神秘男竟做出如此可耻之事！


第53章 一起来抓流氓吧
　　一小时后，园区内的音乐再度变为舞曲，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两名兽医分头去找游客做舞伴，温一笑感觉披肩被人拽了一下，回头见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颇为绅士地举在眼前，无声发出邀请。
　　“你想跟我跳舞？”
　　小丑没说话，只是微微鞠躬，同时将手抬了抬。温一笑紧张地左右顾盼，最终还是接受邀请。手被握紧的同时，腰也被紧紧箍住，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可以感到对方的鼻息。
　　“老高，是你吗？”温一笑仰望惨白渗人的面具，小心翼翼地问。小丑困惑地歪头耸肩，紧紧搂着他的腰，引导他迈步、旋转。
　　“你学过华尔兹。”小红帽轻声说，伴随华美、忧郁的音符，逐渐融入与反派小丑共舞的惊悚却不失优雅的氛围。不是高止，高止讨厌舞会、酒会、高尔夫那些上流社会的交际元素，而且，也不会喜欢他没穿裙子时的模样。
　　几米开外，刘源遭到游客嫌弃，没能找到舞伴，只好独自一人顶着白床单转圈圈。
　　舞曲结束，温一笑抽回手，又拂开紧紧箍在腰间的皮手套，微微鞠躬道：“希望您今晚玩得开心。”
　　告别小丑，他觉得口渴，便回到办公室，借着窗外的黯淡灯光喝水。忽然，半掩的门被拉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随后将门关紧、上锁。
　　“这里是办公区，您……您不能进来。”他放下水杯，心却悬了起来，缓缓退到墙边，摸索着扫除用具，悄悄将拖把握在掌中。
　　小丑慢步逼近，同时摘下手套揣进口袋，呼吸粗重，似乎隐藏着某种欲望。
　　“你要干什么？”温一笑猛地将拖把举在身前挥舞，声音细细颤抖着。在他四下顾盼寻找退路，打算夺路而逃时，却被那小丑一把夺过武器远远扔开！劲风扑面，他先是被对方紧紧抱住，继而被压倒在地。
　　一只温热的手掌探进卫衣肆虐，嘴唇也被粗暴的强吻封堵，原来是那小丑将面具掀开了一部分。室内光线过暗，他看不清对方轮廓，只能拼命侧头躲避陌生的唇舌，再次确认：“是你吗，老高？”
　　小丑顿了顿，依旧不语，用膝盖压住他挣扎的双手，钳制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唇，再度强吻过来。
　　“唔……不……”不，不会是高止，人家可是连喝奶茶都要把吸管换一头的直男。温一笑狠狠咬牙切齿，味蕾尝到一丝腥甜，小丑恼火地冷嘶一声，终于松口。
　　趁此空隙，他歇斯底里地尖叫：“救命啊——”
　　“怎么了？怎么回事小温？”刘源闻声而至，手忙脚乱地用钥匙打开门，紧接着开灯。他先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呆了一瞬，随后吼道：“住手！！”
　　待温一笑双眼适应明亮的灯光时，那小丑已逃之夭夭。他从地上爬起来，穿好在挣扎中蹬掉的鞋，见刘源已追出十几米，口中喊道：“抓变态啊，抓流氓啊！大家帮帮忙！”
　　“刘哥，小心！我怕他有武器！”温一笑紧随其后狂奔着，凌乱的发丝在脑后飞舞，还有几缕被惊出的冷汗黏在脸侧。秋夜的风灌进衣服里吹散汗水，透心凉。
　　“抓流氓啊——”刘源愤怒地边喊边撵，可那变态似乎常年健身，西装革履还跑得快如野狗，眼看距离越拉越远。周围游客还以为这是什么互动节目，纷纷笑着让路。
　　“呼，累死我了……”很快，刘源体力不支，双手撑膝急促喘息。忽见一蓝白相间的鬼畜物种从路旁洗手间出来，那健壮的身躯、发达的胸肌，不是温一笑的弟弟还能是谁！
　　“千里！”刘源气喘吁吁地跑到温千里身边，手指前方道，“快、快抓住那个穿西服的，他非礼你哥！我、我不行了。”
　　温千里目光一凛，回头喊道：“小风风先我走了！”随后如蛮牛般奋起直追，从主干道追到蜿蜒的花园小径，又一路追到园区边缘。
　　二者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身着紫色西装的背影在渐渐放大，眼看就要擒住这厮！忽然，此人一个急刹车停在路当中，温千里也紧跟着停下，揪住他的后领大喝道：“抓住你了！”
　　“你抓我干什么，快接着追啊，”他指着前方，语气焦急万分，“那人跑没影了，快追！”
　　温千里面露迟疑，他又补充：“我也是抓流氓的，只不过我跑在第一个。我跑不动了，你快接着追，别让那变态跑了！是个穿黑西服的！”
　　“好嘞！”温千里恍然，松开这个花哨的小丑，继续朝前狂奔。侥幸逃脱的“变态”闪到路旁树林中，长吁一口气，摘下面具露出英气冷峻的脸庞。他狼狈地擦拭汗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又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缓歇片刻，才转身隐没于夜色中。
　　游乐园的狂欢之夜在继续，动物管理处的木屋里，却弥漫着尴尬和忧伤。
　　温一笑坐在工位上，双手捧着他和高止的情侣瓷杯，小口啜饮热水。从在外面跑了一阵子回来，他就觉得浑身发冷，甚至开始流鼻涕。他吸了吸鼻子，只听刘源安慰道：“小温，别哭哈，要坚强。没事，不耽误找对象。”
　　“我没哭刘哥，就是有点冷。”
　　“变态至极，泯灭人性，禽兽不如。”刘源义愤填膺，拍打着桌面恨恨地评价道，“我说呢，那小子怎么一直在我们附近转来转去，原来是个变态！”
　　“我都抓住他了，结果被他忽悠了……”温千里抚摸着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了解过情况后，跃动草原的运营主管说：“这样，温一笑，你明天带薪休息一天，别有太大心理压力，我会向人资说明情况，看看能不能申请到补贴之类的。”又安慰几句，主管便离开了。
　　“那是什么？”刘源眼尖，瞥见有个正方体小木盒静静躺在墙角，走过去拾起把玩，“不是我们办公室的。”
　　“好像是从那个变态身上掉下来的。”温一笑说。
　　将盒子摆在桌面，三人围着它面面相觑，在排除了“炸弹”等危险的选项后，温千里动手打开盒子。
　　“砰——”亮晶晶的彩色纸屑和亮片在眼前炸开，缤纷执四散，宛如花雨，同时弹出一个三角形小旗子，上书：日。
　　“啥玩意”，“真变态”，“太猥琐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评价着，随后嫌弃地投入垃圾桶。谁也没有注意到，盒子侧壁还藏着三面小旗，因摔出故障而没能弹出，分别是：生，快，乐。
　　下集预告：
　　笑笑在家养病，老高非要到人家家里去办公，还要做饭


第54章 霸总炒饭吃过吗
　　“嘶……真狠啊笑笑……”清晨，高止忍痛刷完牙，对着镜子翻开嘴唇，内侧和舌上赫然几道血口子，昭示着昨夜的荒唐和疯狂。
　　艰难地吃罢早餐，他边打领带边瞄着随意堆在玄关的作案工具：小丑面具和紫色西装等，愣了许久后才收起来。
　　一个爱岗敬业的总经理，在工作场所，非礼了自己的员工，还差点被勇猛的ex小舅子抓个正着。他脑袋里，仿佛有一个团的唐国强老师在嘶吼：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起初，他只是想逗逗温一笑而已。在午夜时分，掏出那个会吓人一跳的小盒子，然后在漫天缤纷中揭开面具，说声：“害怕了吧？生日快乐。”因为那个虐狗的畜生，“笑笑”始终怏怏不乐，如此一来大概能博美人一笑，释放压力。
　　可当温一笑在他前面蹦蹦跳跳，跳起可爱的兔子舞时，他险些被萌得流鼻血。接着，在圆舞曲中四目相对，搂住柔韧纤腰旋转，望进琉璃般纯澈的双瞳，压抑许久的欲望轰然击碎理智。
　　或许是万圣节前夜的狂欢氛围让人狂躁。
　　抑或是这身代表混乱与邪恶的装扮给人力量。
　　他想撕碎这个让他濒临精神分裂边缘的，可恶又可爱的骗子。他想行苟且之事，想为所欲为，想把那双幼鹿似的大眼睛逼出泪来。
　　他想……他想“虐待”温一笑这个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哪怕对方一身庸俗廉价的男装，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最好哼哼唧唧地下不来床，然后又倔强地非要爬起来上班。这时，他就可以霸道壁咚，吻到岔气，然后命令道：“我是总经理，我给你放假，乖乖回床上躺着去。”
　　光是想想，就觉得鼻腔发热。
　　“我弯了？我弯了！不不，我没有，我的性取向是妹子，外加一个举世无双的温一笑。”
　　魂不守舍开到公司，刚进办公室，秘书就跟进来说：“高总，昨晚的活动出了个小插曲，不过没什么游客注意到。”
　　高止自然知道那“插曲”是什么，却还是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您看一下。”秘书用手机播放截取的监控视频，高止见自己正在夜色中如豺狼虎豹般急速逃窜。
　　“哦……这人怎么了？”
　　“这个变态，昨晚想强行与兽医温一笑发生性关系，被另一个兽医制止了。”
　　“强行发生……”高止难堪地从视频上移开目光，干笑一声，“没有这么严重吧。”
　　“或者也可以说是非礼。”
　　“那后续怎么处理的？”
　　“温一笑今天带薪休息，11月增加了一笔补贴。”
　　“知道了，”高止心虚地打开电脑，查看工作邮箱，瞟向秘书，“还有其他事吗？”
　　“和温一笑同部门的兽医，还有他弟弟，昨晚都参与了抓流氓行动。”秘书考虑得十分周到，“您看，要不要给他们颁发个见义勇为奖？”
　　“行，让人资他们弄吧。私下里发就行了，别太张扬。”
　　“明白。”
　　我小舅子抓我，我还得给他个见义勇为奖……魔幻，有趣。高止越想越觉得荒唐、懊悔、丢人。昨晚，黑漆漆的办公室里，温一笑挣扎着问“是你吗，老高？”他不愿承认。如今坐实耍流氓的罪行，就更不知该如何承认。
　　他满怀愧疚，给温一笑发信息：“笑笑，生日快乐！我刚到公司，听说你昨晚被人骚扰，今天没有上班。我争取一上午处理完工作，下午带你出去玩吧！”
　　片刻后，温一笑回复道：“谢谢，我不太想出去。我发烧了，想多睡一会。”
　　发烧了，因为惊吓过度吗？高止心中愧意更甚，在高管群中发消息，令有需要签字审批的速来，自己有事将于1小时后出门。
　　——————
　　温一笑将高止迎进门，摆好拖鞋。他双颊挂着两团不正常的绯红，鼻尖也红艳艳的，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擤鼻涕。
　　“不严重，普通的伤风。”他低声开口，带着浓重可爱的鼻音，“你来看表演吗？我恐怕会边跳边流鼻涕。”
　　“我来看你。”高止扫了眼他身上松垮的家居服。似乎是他弟穿旧的，不合身、幼稚、难看，可怎么就……如此性感，迷人的锁骨点缀在领口旁，随着动作时隐时现。
　　将手里的东西放上餐桌，高止说：“我买了水果和生日蛋糕，中午想吃点什么？”
　　“锅里有我弟焖的米饭，热一下就行了。”
　　“你刚才在睡觉？”高止走到主卧门前，看着略显凌乱的床铺，“继续躺着吧，小心着凉，吃药了吗？还烧吗？”
　　“吃药了，可能还有点烧吧，没事我已经躺好久了，坐一会儿。”虽然是“约会”对象，虽然亲密地称呼对方为“老高”，可毕竟是工作上的总经理，当着人家的面缩在被窝里，未免太过失礼。经过穿衣镜，温一笑才发现自己发型像个大品牌——雀巢，连忙以指为梳，羞赧地理顺，脸色更红了。
　　“你快去躺着吧。”高止直接扳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向床。
　　“那个，等送走你我再接着睡。”
　　高止动作一滞，厚着脸皮说：“不用送，我今天就在你家办公了。”
　　“啊？”
　　“你过生日又生着病，一个人躺在家里怪可怜的。需要在公司当面处理的内容，我已经忙得差不多，其他工作线上沟通就可以。”高止拿出笔记本电脑，在温一笑充当梳妆台的小桌上清出一块地方，“wifi密码是什么来着？”
　　温一笑说了密码，略感局促地坐在床沿，看着这个随便闯入模拟女友的“闺房”办公的男人。糟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该如何安安心心地流着口水，四仰八叉地睡觉呢？万一无意识地打鼾，发出猪叫怎么办？
　　高止连接系统，回头道：“你接着睡吧，不用管我。”见他还僵坐在床边，便直接动手，胳膊勾住他膝窝，一个公主抱将他丢在床上塞进被里，又在下巴处细细掖好，只露出个乱蓬蓬的脑袋。
　　“睡吧，等会儿我给你做午饭，”高止在他额上弹了一指头，得意地挑眉，“霸总炒饭，没吃过吧？”
　　爸总炒饭，意思是，你爸爸我经常炒饭？虽然情侣间会偶尔亲密地叫爸爸之类的，但总经理向来优雅绅士，从没提出过这类要求。
　　温一笑把被子拽到鼻尖，只露出半张脸，光是那双大眼睛就占了一半。他不安地观察着这个闯入者，总觉得男人的举止和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下集预告：
　　老高会坦白自己就是昨夜的衣冠禽兽吗？


第55章 轮到你开不了口
　　在刻意放轻的键盘敲击声中，温一笑凝望着男人专注于工作的背影，睡意在头顶盘旋，眼帘愈发沉重，却迟迟不舍得入眠。生活中如少年般幼稚中二，工作时又沉稳干练，真是迷人。
　　高止大概只是觉得，陪伴生病的“女友”很有新鲜感？如此的话，就算一病不起也好……不行，那样就没人照顾弟弟了。好困……再看一眼，睡觉吧……但愿别流口水……在感冒药的作用下，意识渐渐沉没，温一笑终于陷入梦乡。
　　假装认真工作，实则心猿意马乱敲键盘的高总微微回眸，瞥了眼那毫无戒备的睡颜，不禁再度为昨夜的罪行汗颜。他拿起手边的口红、粉底液、腮红等化妆品摆弄，即使隔着包装，也能闻到淡雅的芬芳。
　　除此之外，空气中还有被晒过的棉织物的温馨气息，洗衣液的清香，旧家具的木头味道……高止仰头深呼吸，蹑手蹑脚地拉开衣柜，把头探进去嗅了片刻，又爬上床，把鼻尖埋进温一笑的发丝，是某种水果般的青涩甜香。稍微掀开被子，还可以嗅到肌肤残留的沐浴露的清透气息。
　　“还发烧么……”他与温一笑额头相抵，明显感觉到更胜一筹的热度。安睡中的小骗子，不，小可爱，就像个做工逼真的洋娃娃。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似乎比很多秃顶男人的发量还多。不过五官还是很英气，果然，真正的美貌都是雌雄莫辨。
　　等人家醒过来，就道个歉吧，坦白自己就是昨夜的禽兽，然后……然后怎么办？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歉疚和爱慕哪个多点？万一告白被拒了，岂不是会陷入被动，又弯又打脸？我从前的言行，岂不通通被我自己推翻？我妈、我弟会怎么看我？
　　网上说，很多同性情侣并不区分0和1，假如温一笑提出轮流在上面，我该怎么办？跟他打一架么？妈的，这么长时间，从没问过他是不是0。
　　想到此处，高止烦躁地搓脸，躺在温一笑身边无声地打了套军体拳。“烦死了，我也睡会。”他把手臂搭在温一笑的被子上，在枕头边沿占了块位置，开始为昨夜的失眠而补眠。
　　梦中，温一笑重新开始直播。
　　他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可那巨石愈来愈重……蓦然睁眼，只见有条手臂横放在自己胸口，穿着白衬衫。微微侧头，一个高挺的鼻子正好戳在脸上，温热鼻息拂过肌肤，激得后背发麻。
　　“老高？”他轻声呼唤。
　　“嗯……”深邃硬朗的眉宇微微舒展，高止清醒过来，沉稳地开口解释，“你一直蹬被子，我就帮你压着。”
　　“谢谢，你真是个暖男。”
　　“我不是像黄世仁吗？”高止起身，自我调侃道。
　　“哈哈，最近不了。”温一笑抱着被子弯起眼睛，精神头好了些，哪能想到眼前的暖男就是他生病的罪魁。
　　“啊，都中午了？等着，我去做饭。”
　　温一笑跟到厨房门口，边梳理蓬乱的头发，边欣赏总经理下厨的英姿。咔——两个蛋碎了，蛋液倾泻入碗；嗖——，蛋壳被精准投掷进垃圾桶。咚咚咚——总经理切了一根香葱，两朵香菇，刀法虽称不上纯熟，倒也不笨拙。
　　一系列食材入锅爆炒，又加入剩米饭翻炒，总经理霸气地挥舞锅铲，以潇洒的手法加入盐、胡椒粉、耗油等调料，最后撒上香葱，高氏蛋炒饭出锅了。
　　“比我强，我家都是我弟做饭。”温一笑愉快地望着香气扑鼻的炒饭，“来公司前，他还在饭店干过一个月，被开除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举报人家卫生不达标。”
　　“啊？哈哈，真实在。”高止笑了，“我的厨艺，也就是普通居家水平，我又宅又不想吃外卖，就会给自己做点健身餐之类的。”
　　“你今天说话好像有点，嗯……”温一笑拿了两副碗筷坐在餐桌边，“有点大舌头。”
　　高止心下一虚，险些将米饭扣地上，恬不知耻地解释道：“嗨，上火了，嘴里起泡。”
　　“哦，你可以喝点菊花茶。”温一笑不以为意，联想到昨夜被变态强吻，又是一阵恶寒。他口中也有些火辣辣的不适感，因为回家后足足刷牙半个钟头，磨破了口腔粘膜。
　　“在桌子上吃吗？”高止问。
　　“那在哪吃？”
　　“走，上床吃，”高止端着碗盘走进卧室，“你回床上躺着，我喂你。”
　　“我只是感冒而已……”唉，看来高总想达成“喂模拟女友吃饭”这一成就。温一笑无奈地吐吐舌头，心里却窃喜不已，跳上床靠在床头。
　　“等吃完饭，送你个生日礼物。”高止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蛋炒饭，送进自己口中尝了尝。味道算超常发挥，真香。
　　“好，啊——”温一笑红唇轻启，等着投喂。谁料高止连吃好几口，才喂给他一口，继而又吃了好几口。“老高，你不用换个勺子么？”他略带揶揄地说。
　　“忘了，算了，”高止尴尬地挑挑眉，扬起唇角，“其实也不用那么见外啦，毕竟我算是你的男朋友。没固定下来的，动态男友。”
　　说完，他密切观察温一笑的反应，只见后者垂下眼帘，露出很常规的微笑：“你是我老板又是债主，你说了算。”
　　吃完一盘蛋炒饭，高止取来生日礼物，摆在床上。温一笑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原来是个纯实木打磨的旋转木马，造型古朴，精巧可爱。
　　“是八音盒。”高止拿过它，在底座旋转数次来上弦。摆正后，伴随清脆悠扬的乐曲，小木马们高低旋转起来。旋律有些耳熟，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昨天晚上，有首舞曲就是这个。我和那男的跳完舞之后，回办公室喝水，他也跟进来了……”温一笑盯着旋转木马，思绪飘回黑暗的办公室，忍不住打个寒战，断断续续地将昨晚的经历讲了一遍，“我还以为是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高止握紧拳头，“笑笑，其实我——”
　　“这种人，真给同性恋群体丢人，让你见笑了。”
　　“……是啊，”差点就借坡下驴，高止吞回已经滚到嘴边的话，“是挺给你们丢人的，这变态，太t变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痛骂了会儿“变态”，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问：“在你们这个群体里，是不是分0,1,05什么的？你是如何定位自己的？未来规划又是什么？”
　　一系列问题宛如入职面试，温一笑不由得严肃起来，坐直身体答道：“高总，是这样的，我经验有限，还没有接触过这个层面。不过我认为，只要有机会，我任何岗位都可以胜任。虽然我性格内向，但我的学习能力很强。”
　　高止眨眨眼，点头道：“说得很好，你躺下吧。”
　　下集预告：
　　老高用情够深，也够沙雕，再次展现令人窒息的操作


第56章 定情信物消亡史
　　吃过感冒药，温一笑又钻回被窝，喜爱地凝望着床头柜上的八音盒，一遍遍拧紧发条，最终在旋转的木马边合上双眼。再醒来时，窗外已洒满夕阳余晖，前栋的房顶像盖了条金色毛毯。高止还在工作，不时活动一下颈椎和双肩。
　　心有灵犀般，他回过头来，“醒了？晚上吃蛋糕吧，我不能给你做饭了，要去我外公家吃饭。”似乎只等着温一笑醒来告别，他匆匆合起电脑，重新打好领带，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西装外套里掏出钱夹。
　　“还有个生日礼物，”他抽出一张信用卡放在八音盒边，“这是我的副卡，密码你生日，随便用吧。”
　　“老高，音乐盒我很喜欢，”温一笑撑起身体，把卡推远，“信用卡你收回去吧。”
　　“一张卡，成本也就是一根雪糕的钱。放你这，用不用随你。”
　　“好，那就放这吧。”把它收进床头柜，温一笑重新躺下。高止翻了翻钱夹，合拢的瞬间，一张正方形纸片飘然落下，正糊在温一笑额头。
　　“这是什么……”距离过近，他努力对焦，刚要抬手去拿，却被高止抢了先。
　　“没什么，废纸。”
　　“给我看看可以吗？”那似乎是……一股暖流倏然涌遍全身，温一笑急切地朝高止伸出手，“给我看看。”
　　高止不漏声色，心中却掀起狂风。这也太丢人了，如果爱情是场战役，他从开始就一败涂地。把一张便签纸当成护身符似的搁在钱夹里？若是被看见，也许要被笑话一辈子。他猛地攥紧拳头，随即抬手捂嘴，把珍藏的定情信物吞了下去！
　　温一笑惊呆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半晌才道：“不给看就不给看嘛。”
　　“我咳咳……我先走了。”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余光瞄见床头的旋转木马，温一笑叫住高止，对着他背影说，“老高，一张可以随便花的信用卡，在某些平民眼中，也许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但对我而言不是。当然啦，我也没什么远大志向。不过，我不想要那些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不是灰姑娘。”
　　高止回头望着温一笑，望着这个男人，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他像一株不知名却独一无二的野草，顶着蓬乱的秀发，傲然立于床头。骨头虽纤细，却是铮铮傲骨。高止丝毫不怀疑，在战争年代，他会是个出色的地下工作者。
　　高止管着一千多人，他管着几十动物，可这份从容和不卑不亢，令高止很难在他身上找到优越感。在他面前，高止觉得自己就是个大龄剩男、单身死宅，缺乏竞争力的80后屌丝。
　　“哈哈，我知道你不是姑娘。信用卡是俗了点。那下次，我送你个有创意的。”说完，高止匆匆离开，同时深切悼念那张正在被消化的定情信物。妈蛋，就算吐出来，也没法要了。
　　刚上车，手机响了。他边哼哼哈嘿地清着嗓子，缓解因吞纸团导致的咽喉不适，边接起弟弟的电话。
　　“哥啊，你是不是要去董事长家？把我捎上呗，我中午喝酒了，没法开车。”
　　“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又改主意了。”
　　高止开车赶到高风住处所在的商场，这里是全市最繁华的商圈。商住两用的loft公寓，选择用来住的，都是爱热闹的人。他绕了许久，仍没想起来高风到底住在a座还是b座。
　　“选择题，不会的时候就选2b吧。”他停好车，叫高风下楼。几分钟后，对方从几十米外的a座单元门走出来了。
　　“真行啊高总，”高风拉开车门，朝他吹个泡泡，“你连自己弟弟住哪都不知道。”
　　“我只是忘了一部分，我知道你住28楼10号。”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高风唇角挂着一抹哂笑，“是不是想着懵对了，就可以掩盖过去？”
　　高止没说话，清清嗓子，白了弟弟一眼。
　　“公司出个大流氓你知道吗？”高风十分猎奇地压低声音，“我朋友温千里他哥，做兽医的，差点就香消玉殒——”
　　“我知道，没那么严重，听说就是亲了几口摸了几下。”高止忽然怔住，接着问，“什么叫，公司出个大流氓？”
　　“我们部门群里有人搞到了监控，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此人的逃跑过程，发现他对园区路线相当熟悉，很明显是公司内部人员，不是游客。”高风兴奋起来，吹个响亮的泡泡，“你说这b是谁呢？我乍一看觉得和你有点像，可你最讨厌同性恋……”
　　说着，高风又开始对嫌犯进行侧写，“估计三十多岁，没怎么谈过恋爱，甚至还可能是个童男。身材还不错，生活方面应该很自律……”
　　“别瞎猜了，影响我开车。”
　　走进外公家的别墅，高止一眼就发现有位陌生美女，不用猜也知道，是要介绍给他的。果然，晚餐时，美女被安排在他左侧，他只好强忍目眩耳鸣，彬彬有礼地与其交谈，并婉拒了交换微信的请求，“我在生活中很少用微信。”
　　“那……qq号？”
　　“也不太用，”高止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工作邮箱。”
　　餐后，趁着美女去卫生间，坐在右侧的高风笑吟吟地耳语道：“人间尤物啊，你不要我可要了。
　　“那你要吧。”
　　“三十而立，还没玩够？我还等着当叔呢。”
　　“你自己生去，我还等着当大伯呢。”
　　“我生？那得管你叫大舅。”高风坐正身体，环视桌边的人。高止的妈妈、外公外婆、姨、表姐妹……他们都是哥哥的亲人，他呢，只是挂靠的。
　　高妈妈总是热情地邀他参加家庭聚餐，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推辞。但今天他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吃过饭，所以就算受着淡淡的白眼，他还是来了。
　　这些人都不喜欢他。父亲病逝后的葬礼上，他曾听见高止的表亲在窃窃私议继承法不合理，凭什么私生子也有继承权，岂不是空手套白狼。
　　作为家里的边缘人，他懂事很早，小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保姆身边。也许是因为理亏，或者懦弱，父亲也总是躲着他。高止弯下腰来摸摸他的头，他能开心得蹦迪，于是就更加乖巧。到了青春期，才发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有折腾才能吸引到一点注意力，于是就玩命的叛逆。
　　他微微后倾，瞄着那位美女。他倒是挺希望高止赶紧结婚，多生几个孩子，这样，他也能多出几个叫他叔叔的小亲人。
　　下集预告：
　　小千千告诉哥哥自己谈恋爱了，而笑笑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第57章 这个哥哥太温柔
　　“现在国家鼓励二胎，你堂堂总经理，得起到带头作用啊，哈哈……”
　　“可不是嘛！”
　　大家吃着水果，以高止的个人生活为中心，聊起家长里短。高风感到完全被隔离在阖家欢乐的氛围之外，便将手机摆在大腿上，低头跟温千里聊天：“小千千，晚上来我家陪我呀。”
　　“我哥发烧了，我得照顾他，不能出去玩。”
　　“那等我忙完了去你家好不好？”
　　“好啊！”
　　因为没有他插话的余地，高风在冷眼旁观的同时，喝了很多饮料，膀胱感到紧迫。他站起来，打算去解决一下，岂料董事长夫人假惺惺地笑道：“再坐会儿吧？”
　　高风谦逊有礼地微微一笑，“不了，我还有事。”切，他也没说要走啊……
　　“那我送你。”高止跟着起身，似乎急于摆脱身边美女如刀似剑的秋波。
　　“让我司机送吧。”董事长说。
　　“不麻烦了，我打车回去。”
　　夜色和典雅的灯光，像一袭柔美华服，令别墅区更添贵气。高风感觉自己像一只流浪猫，独自漫步许久，才拦了出租车。
　　今天是温千里哥哥的生日，进门后，高风坐在餐桌旁强行往嘴里塞着蛋糕。他早就吃饱，可还是想跟人家分享生日的快乐。
　　高风吃蛋糕时，温家兄弟并肩靠在沙发上，看搞笑短视频。每每遇到温千里难以理解的笑点（大部分都理解不了），他哥哥就用春风般温柔的语调耐心解释。10秒的视频，要解释半分钟。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
　　“哈哈，很好玩吧？”
　　当温千里后知后觉地大笑，他哥哥像是怕冷场似的，也会跟着再笑一遍，来缓和他的迟钝。这份细腻和温情，让高风嫉妒到觉得口中的奶油是酸的，暗道：如果我某天不幸变傻，不知高总会不会对我这样有耐心。
　　“还吃吗？”见碟子空了，温一笑起身问。
　　“不了，谢谢。你不是发烧了吗温大夫，不用管我，好好休息吧，祝你生日快乐啊！我这空着手来的，怪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温一笑收走空碟，柔声说，“千里没什么同龄的朋友，你平时挺照顾他的。”
　　“这有什么，他也很照顾我。”高风走到客厅，瘫坐在温千里身边，轻抚着圆溜溜的肚皮，“哎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在董事长家吃饭，看见个大美女，但好像整过。”
　　“有多美？”温千里问。
　　“没你哥美，”高风朝在厨房洗水果的温一笑大声打趣道，“温大夫，明年你再过生日，我送你个木梳吧？你好好梳梳头，绝对秒杀网上那些小仙女小鲜肉。”
　　“我哪有那么大魅力，那位美女是干嘛的？”
　　“介绍给我哥的。”
　　厨房的水声停了几秒，很快又继续响起，同时飘来温一笑淡淡的回应，“哦。”
　　“不过，我哥对人家有点冷淡，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哪路天仙？他喜欢动漫和游戏，那大概会选个眼睛特别大的？”
　　“你们玩吧，我不太舒服，想去躺一会儿。”温一笑似乎情绪低落，端来水果后，就闪进卧室关上门。叮咚清脆的音乐声隐约可闻，也许是在玩八音盒。
　　“小风风，我在纠结一件事。”温千里迷茫地嘟囔，“我想举报我自己，工作时间在洗手间里和你不停发生关系……又觉得不好意思，开不了口。”
　　“你……”高风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吐槽，转念一想又换了种方式，“你把企业规定记得很牢，对吧？那你想想，规定里有没有写，员工不可以在洗手间里发生关系？”
　　“没有。”
　　“那你就不用举报自己啊，法无禁止即自由。”
　　“可是，工作时间必须在工作岗位上。”
　　“昨晚你没有固定的岗位，你是哆啦a梦，要帮助别人实现梦想，对吧？我的梦想就是跟你玩，你在实现我的梦想，没有不务正业。”高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闻言，温千里露出舒心的微笑，继续看视频，“小风风你看，这只猫咪好可爱。”
　　高风看着举在眼前的手机，视频中一只胖猫正在努力把自己塞进小纸盒里，结果把盒子撑爆。他笑了笑，没说话，慢慢将头靠在温千里肩上。对这个男人而言，快乐就像满登登坠在枝头的果子，举手可得，轻易就能收获。
　　他伸长脖子，用鼻尖在温千里脸上轻轻磨蹭，又探出舌??尖，去勾勒对方的唇。
　　“好像还是你更可爱。”温千里放下手机，耳朵烧得通红，直白地说。
　　“你这个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真嫉妒你。”
　　“嫉妒我什么？你又聪明，又帅还不缺钱。我笨得连驾照都不能考呢，交管部门说我不适合开车。”
　　“你当然可以开车，”高风猛然翻身，跨坐在他身上，用力吻住他坚毅性感的嘴双唇，“现在就可以，我就是你的车，驾驭我吧……”
　　“你是车？那你发动的时候，声音尽量小一点，不要影响我哥休息。”温千里反手搂住怀里的人，旋即站起，抱着他走进自己卧室，用脚甩上门。
　　门再开时，已是两小时后。
　　早已成为熟练驾驶员的温千里裸身走出来，发达的肌理上点缀着汗珠。已经接近十点半，他和高风一起冲了澡，准备按时就寝。
　　合上双眼，浅眠片刻，又蓦然惊醒。
　　“怎么了？”靠在床头玩游戏的高风慢悠悠地问。
　　“我做了噩梦，梦见我哥高烧100度，脑浆都沸腾了，耳朵里发出水壶的动静，呜——还冒白气，”温千里不安地翻身下床，“我得去看看我哥。”
　　他放轻脚步，来到哥哥床前，将大巴掌覆在哥哥额头。
　　“啊——”温一笑猛地一颤，尖叫出声，还未完全从昨夜的惊恐中缓和过来。
　　“我看看你还烧不烧。”
　　“我睡前又吃了药，好多了。”看清是弟弟后，温一笑放松地翻了个身，转瞬陷入感冒药带来的睡意中，咕哝道，“你好好睡吧，我好多了……”
　　温千里退出房间，忽然想到他跟高风已经和好，应该算是稳定下来了，又探进头去说：“哥，你醒着么？”
　　“嗯……”
　　“我跟你说件事，我在跟小风风谈恋爱，现在我要抱着他睡觉去了。”
　　“嗯……你去吧……”
　　温千里点点头，终于将甜蜜的心事与哥哥分享，他如释重负，回到自己卧室后说：“小风风，我把咱们的事跟我哥说了。”
　　“这么突然，你哥什么反应？”手机屏幕亮光下，高风脸上写满讶异。
　　“他让我来抱着你睡觉。”
　　温千里躺回床上，搂住高风的腰，不到一分钟就进入睡眠状态，嘴角含着天真无忧的笑意。
　　“你哥也好神奇……你们是温家双奇。”高风耸耸肩，没想到温哥哥如此豁达。虽然他不在意非议，但悬在心里的一块小石头还是落了地。
　　而此时，另一间卧室的温一笑，正在睡梦中含糊呓语着：“你去吧……你滚去相亲吧……讨厌的老高……”
　　下集预告：
　　新年快到了，笑笑对老高说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第58章 约会余额已不足
　　11月上旬，在一个天朗气清，兄弟俩都休息的日子，温一笑和弟弟饿了整天，来到某间五星级酒店的50层，吃了高止送的自助餐。
　　他们坐在提前半天预约好的窗景位置，吃了数不清的海鲜刺身、牛排鳕鱼扒、意式冷切肉、甜点冰淇淋，不过就算胃口壮如温千里，也不敢说能吃回本儿。
　　挺着肚子回家后，他们并排瘫在沙发里织围巾，这是送给高氏双雄的新年礼物。哥哥用小号棒针，加了一点花样，是跟视频学的。弟弟用大号棒针，织法简单。
　　起初，只有温一笑在织，可温千里想不出新年礼物，就也跟着织。虽然他觉得弟弟送男生手工围巾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太多，毕竟思维与常人不同。
　　“哥，我这怎么又打结了。”
　　“我看看……”
　　围巾在变长，天气在变冷，夜里偶尔会到零下。
　　漂流项目早就暂停运营，羊驼和鹿披着长而密的冬毛，圈舍里加垫了锯末保暖，饲料热量也提高了。奇幻森林里的孔雀和鹦鹉送到市动物园过冬，天鹅倒是不怕冷，12月中旬先后还新增4只天鹅宝宝，毛茸茸地跟在父母身后游弋、觅食。只要人工湖不封冻，它们就能安稳过冬。
　　游乐园逐日被圣诞与新年元素填满，员工都发了红马甲和圣诞帽，演绎活动也在向节日靠拢。
　　12月末，温一笑接到社区电话，说有个女孩很适合温千里。这算是社区的一项服务，会尽量帮助残障人士解决就业、婚姻问题。
　　今天刚好休息，他结束老年大学的广场舞课程，直接去了社区。从照片来看，这女孩容貌端正，只是照相时不看镜头。
　　“嗯……她的眼睛……”
　　“斜视，这已经是矫正后的。”在社区工作的热心大妈说，“除了斜视，各方面都不错，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外斜视会遗传。”虽然专业是动物医学，但他的基础医学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你弟那种情况也会遗传的啊。”
　　“不会遗传的……算啦，我弟还小呢。”温一笑腼腆地垂下头，把照片还回去。
　　“哎呦，这不是得处处看嘛，情况特殊，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成。”大妈热络地微笑，嗓门也提高了，“有的人从二十岁开始找对象，找到三十还没有呢。”
　　“您费心了，麻烦您继续帮忙留意吧……”最后，温一笑还是婉拒了。他没有看不上人家的意思，只是外斜视遗传几率太大，他必须为弟弟考虑。
　　从社区出来，温一笑前往郑韬的宠物店。郑韬闭店后，开着最近入手的五菱宏光，一路风驰电掣带他去了农大。
　　本月，附近又出现两起宠物狗被虐杀弃尸事件，郑韬悲愤之下在朋友圈更新动态，把变态的列祖列宗问候了一遍。几个农大小动物救助协会的学弟学妹看到后联系他，说最近也在校园附近发现被虐待的动物遗体。
　　农大远在开发区，与郑韬的宠物店相隔上交流后，发现时间居然对得上号。他们认为这其中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没准可以并案侦破。
　　毕业快三年，再次回到母校，二人百感交集。小动物救助协会的会长、副会长是他们直系学弟学妹，大家简单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
　　学生们发现第一具尸体的时间，与郑韬那边相同，都是10月20多号。学校偏僻，围墙又没有监控，线索几乎为零。
　　不过，就在今天，协会成员们在网上发现一条重磅线索，那便是一段不足1分钟的视频。视频是录屏，由界面可知是qq群。
　　“我认识这只狗……”温一笑咬紧下唇，盯着视频中惨遭毒手的生命。
　　“对，就是咱们没救回来的那只。”郑韬说着，把后槽牙咬得嘎吱响。
　　他们围坐在食堂商议，猜测这是群有组织的变态，可惜视频源头无从考证。下一步的计划是，地毯式摸查本地生活类qq群，不过那需要大量时间。元旦之后将迎来考试周，待考试周结束，就正式着手调查，捉变态。
　　“我先去图书馆啦，她还有课，学长拜拜！”会长、副会长与他们告别，各自去忙。他们在学校逛了一圈，又回到食堂，借来校园卡买了些吃的。
　　刚落座，温一笑就收到高止的消息：“我从公司出来了，去找你。”
　　“我不在家，和郑韬回学校了。”
　　“给我发个定位。”
　　游乐园与学校相隔不远，大约半小时后，一道身着驼色大衣的挺拔身影出现在食堂正门，也许是地上有水，还滑了一下。
　　“老高！”温一笑起身挥舞手中的肉串，见高止面带微笑地走近。
　　生日后这两个月，“动态男友”老高对他愈发上心，不仅是休息日，连工作日晚上都要约会。他也摸不准，高止是愈发迷恋女神“笑笑”，还是在逐渐认同他的性别。
　　“怎么突然跑到学校来了。”高止挤开郑韬，坐在温一笑对面，习惯性地要去牵他的手，注意到他身着男装，又悻悻地缩回。
　　“我们要抓虐待动物的变态团伙。”温一笑和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他们的推测，以及行动计划，“等大家考完试放寒假了，就正式动手。”
　　聊天时，高止频频瞥视郑韬，时眯时瞪，眸光闪烁。几次之后，后者顿悟，原来不是人家眼睛不舒服，而是自己太过多余，便借口要去客人家出诊，先走一步。
　　“正好，我有事需要单独告诉你，出去边走边说吧。”温一笑系好大衣，与高止在校园中漫步。入冬后，草木从单调的绿变得斑斓，人工湖畔芦花飘飞，几株杏梅在凛冽的风中凌寒开放。
　　“我们宿舍楼在那边，站在窗口，能看到大片的试验田。夏天的时候，能听见青蛙和虫子的大合唱。”温一笑遥指前方。
　　“你想跟我说什么？”
　　“嗯……”犹豫片刻，温一笑从大衣口袋掏出个小本本，只有半个巴掌大，本子边还卡着一支伸缩圆珠笔，“老高，那个……我欠你的钱，还清了。”
　　“这么快？！”高止定定地望着他，手指微动，脑中飞速计算近期的约会次数。
　　“从11月开始，你几乎每天都找我。”温一笑亮出小本本，给高止看上面满满的正字，“每次陪你约会，我都会画一笔。”
　　“看舞蹈不算约会啊。”
　　“对啊，没给你算，只有出去才算。”
　　“你……你个小奸商，还在本本上画正字，给我看看！”高止一把夺过，很想把记着正字的纸撕掉吞下去，来个死无对证。本以为最起码能撑到情人节，他苟了半辈子，还不知道这个节日的滋味儿呢。
　　“所以……”温一笑低头望着脚尖，喃喃地说，“你打算继续约我吗？”
　　下集预告：
　　老高：我想续费。笑笑：我又不是视频网站。
　　老高会怎么办？


第59章 老高的手工礼物
　　见高止默然不语，温一笑又问了一次：“你什么想法，老高？”
　　“我续费行吗？”
　　“我不想要，”温一笑用鞋尖磨蹭地面，声音很轻却坚定，“我又不是视频网站，说续费就充钱，想看啥就点播，我是个大活人。”
　　“那我硬要约你呢？”高止歪头，决定霸道无赖一点，“我就在你家楼下等着，可能还会买个喇叭呼唤你。”
　　“也行，我会出来的，”温一笑抬眸，淡定地望着他，“但我不会再穿女装，不会再化妆，甚至还可能把头发剪了，而你也不许管我抽烟。你不再是消费者和债主，咱们是平等的两个男人。”说到最后，他加重了语气来突出重点。
　　“你……”高止的目光，在记着正字的小本本，和那双春日湖水般清透的大眼睛之间不断切换。两个男人，两个男人……
　　你到底是喜欢我的裙子，还是喜欢我？温一笑咬咬牙，正要破釜沉舟地问出来，却发现高止正在认真数本本上的正字。
　　“不用数了，我很讲诚信的。我欠你七万五，最开始还过六千，还剩六万九，一共是69次约会，没错。”
　　忽然，高止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说道：“我消费了这么多，你就不能赠我一次，凑个整吗？想当初，我在你直播间里也是粉丝榜第一名，这点福利总该有吧？人家很多网站会员还充一年赠一个月呢。”
　　“可以。”
　　“对了，你还欠我一条领带，记得吧？三千块，这样加起来就是四次。”
　　温一笑没说话，算是默认，决定不去问那四次之后该何去何从？不问，这个问题是老高的，包袱压在他肩上；问出口，这个问题就成了自己的。面对不走寻常路的男人，还是心机一点比较好。
　　走到学校的停车场，高止开启后备箱，取出一个大纸箱，“对了，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说不想要那些对我而言唾手可得的东西，这个可不是唾手可得，我手都快磨破了。”
　　“手工做的？”温一笑双颊飞红，好奇地打开箱子，入目一片斑斓，竟然是一箱——
　　“一千只千纸鹤，我叠的。霸总叠千纸鹤，很有创意吧？”
　　“……”
　　“真是我叠的，不是买的。昨天开会的时候，我还在桌下偷偷叠呢。已经很熟练了，直接盲叠，累死我了……我上学的时候，很流行一种说法，叠一千个千纸鹤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我没听过。”温一笑用手背蹭蹭脸，肌肤烫得仿佛连周身的空气都跟着热了起来。
　　“哦，可能多少有点代沟吧。”
　　“你为什么又自称为我爸？”他忍不住问，“这样有点不尊重人，毕竟我爸都不在了。”
　　高止面露疑惑。
　　“你刚才说，爸总叠千纸鹤。上次在我家你说，爸总炒饭。”
　　“啊，哈哈哈——”高止恍然，先是抚掌大笑，随后竟像少年般局促起来，“我的意思是，我是那个……现在很流行的……那个……霸道总裁，哈。”
　　“这……这哪有自封的，”温一笑也跟着笑起来，“你看郭靖什么时候说，我郭大侠如何如何。霸总和大侠一样，在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别人自然而然就会给你冠上这种称号。”
　　“好吧，那我算是非典型霸总。”
　　温一笑捧起一把千纸鹤问：“那你许了什么愿？”
　　“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高止很想知道自己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便采取一种迂回的战术：“笑笑，元旦你就不用给我买什么了。”
　　“哦，我没买。”温一笑淡淡回应。
　　“……”高止那双叠了一千只千纸鹤的手，狠狠握紧方向盘，在心里发出一声土拨鼠般的尖叫。
　　“不是买的，我也手工做了点东西，就今天送你吧。”
　　到家后，温一笑上楼取来手工编织的围巾，又坐回车里。灰色的羊绒毛线，边缘带着一点麻花样式，细腻而质朴。
　　“头一次织，跟视频学的，有点粗糙，你要是不想戴就搁着吧。”他把围巾轻轻放在高止腿上，“我回家了，拜拜。”
　　“帮我围上，可以吗？”
　　短暂的犹豫后，温一笑拿起围巾，身体微微前倾，把它在高止颈间绕了两圈。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又从口袋拿出一个毛织物，“还有一个，也是给你的。”
　　“袜子？”高止接过。
　　“其实是帽子……但失败了，你在家当袜子穿吧，不过只有一只……或者当成手机套也可以。”说罢，温一笑推门下车。
　　车门开合，冰冷的空气趁机侵入，高止不由得裹紧围巾，把脸埋进去，嗅着毛线缝隙间飘散的清淡幽香，似乎是织完后又用了香薰。
　　——————
　　元旦，高止去外公家吃饭，见弟弟颈上缠着一条很明显是手工编织的粗糙围巾，深蓝色。问过才知，是出自温一笑家那位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之手。
　　“不错吧，友情牌围巾。”高风挑眉。
　　高止笑而不语，暗自得意，轻抚着自己的围巾想道：我这可是爱情牌的……应该是吧。
　　温家兄弟坐在一块织围巾的样子，一定有趣又温馨。高止忽然羡慕起他们来，可他又不知该如何与高风亲近。这臭小子就像飓风，性子野，朋友又多，大概不需要别人来操心生活。而且，他一直有点嫉妒这个恣肆张扬、毫无压力的异母弟弟，真爱的结晶，不像自己，妈妈跟爸爸是哥们儿。
　　席间，大家闲话家常，不知哪句忽然扯到了高风妈妈身上。似乎是高止的表妹说到当今社会中“小三上位”这个现象，随后情不自禁地瞥了眼沉默的私生子。
　　“看我干嘛？”高风冷笑一声。
　　“没什么，至于这么敏感么。”对方小声嘀咕。
　　“你——”高风想反驳，感到小腿被人踢了一脚。斜眼一瞧，哥哥眉头微蹙，正朝他使眼色。他咽下这口气，默然垂眼，盯着面前的餐具。法国品牌bernardaud，价值不菲。
　　“好好吃饭，社会新闻多没意思，聊聊叙利亚。”高止母亲发声道。
　　大概是从他的忍气吞声体验到愉悦感，几分钟后，高止的表妹又把话题绕回来，喋喋不休地说着“小三”：“对这些女人来讲，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上升通道就这么打开了。等钱花完了再回来，找孩子养老，这才叫人生赢家吧。”
　　高风猛然起身，抄起手边的碗碟朝她砸去。精美的瓷制餐具在空中划出亮丽的抛物线，与大理石地面硬碰硬，应声而碎。
　　“呃——”董事长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碎了一套碗碟，就等同于毁了整套餐具。“你个婊子养的——”心痛之下，向来优雅的老太太爆了粗口。
　　“小风！”高止想要按住高风掀桌的双手，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他猛地攥住桌布，如斗牛士般双臂一扬！各色菜肴纷纷扬扬，食材与汤汁在半空交汇，浓烈的香气飘散开来。餐具尽数腾空而起又碎了满地，追随方才那套碗碟而去，开阔华丽的餐厅里回荡着清脆的碎裂声。
　　桌面像是中了电脑病毒，被清理得空无一物。
　　“走你——”高风潇洒地抖动手中的桌布，双臂抡圆了-你是我的执念-甩出去，让它如《阿拉丁神灯》中的飞毯一般飘过众人头顶，随后转身便走。
　　“小风——”
　　“不用管我。”高风瞟了眼追出来的哥哥，随后钻进车里，一脚地板油扬长而去。
　　下集预告：
　　伤心的小风风到小千千身边取暖；笑笑和老高的倒数第四次约会


第60章 倒数第四次约会
　　“哥，你看这个烟花像不像蒲公英。”
　　“哇，好像啊！”
　　“还有这个，快看，像两个蛋蛋！”
　　“……不太像。”
　　温千里给哥哥展示手机里的录像，兄弟俩并肩走下地铁。今天是新年首日，游乐园又开了夜场，他们刚刚结束加班。
　　走出地铁站，和冷空气同时钻进鼻子里的，还有一缕刺鼻的酒气。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地上，背靠地铁站门前的廊柱，时而仰起头，将手中的液体灌入喉咙，时而低头轻笑。
　　“小风风？小风风！”温千里快步走近，蹲在他身边，焦急地捧起他的脸，“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高风抬起醉眼，挤出一丝惨笑，拉着长音说，“在等你啊……”
　　“哦，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我背你！”温千里夺下酒瓶丢进垃圾箱，捏了捏他酡红的面颊，火烫；又握住他的手，冰凉。
　　“也不知道他在这多久了，唉。”温一笑轻叹，搞不懂有钱人都在折腾什么，接着把高风扶上弟弟宽阔的后背，又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
　　半路上，温千里感到高风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颈后，很快又沾上了液体。寒风送来几声呜咽，起初很微弱，而后渐渐响亮，演变为嚎啕。
　　“小风风，你不要哭啊，我不是故意要丢掉你的酒瓶，那个东西好难闻。”在他的认知里，痛哭代表失去，而高风刚刚失去了半瓶不知名洋酒。
　　“呜哇——”
　　背上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将热泪播撒在他脖子上，阵阵发痒。温千里无法感同身受这份悲伤，不知所措地说：“怎么办啊，我给你讲笑话吧。有一天，大象和小白兔一起上厕所，大象忘记带纸，他问身边的小白兔：你掉不掉毛？小白兔说：不掉啊。于是大象抓起小白兔擦了屁股。然后……然后我忘了，哥啊，接下来是什么？”
　　“第、第二天，大象吃、吃完饭，看到身边有一只小松鼠，”温一笑抱紧肩膀，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它问小松鼠：你掉不掉毛？小松鼠说：不掉啊。于是，于是大象抓起小松鼠擦了擦嘴上的油，谁知小松鼠却说：其实我是昨天的小白兔呀！”
　　“对，就是这样，别人给我解释我才明白。”温千里颠了颠背上的男人，觉得他轻飘飘的，“但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这明明是个悲剧。不过大家都说好笑，我就把它当成笑话讲给你吧……”
　　渐渐地，高风不再哭了，伏在温千里背上沉沉睡去。
　　到家后，温千里把他安置在自己床上，用热毛巾帮他擦脸，又把沾了牙膏的牙刷捅进他嘴里，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不停动作，帮他刷牙。刷好后，温千里不知该如何帮他漱口，坐在床边苦思冥想。
　　于是，温一笑走进弟弟卧室时，高风正口吐白沫地歪在床头。
　　“天啊——”他扑到床边，还以为是由酒精中毒引发了癫痫，正要施以急救，凑近后才闻到清新的薄荷味，“牙膏？”
　　“哦，我刚刚帮他刷了牙。”温千里举起手中的牙刷，“还没漱口呢。”
　　“不用漱口啦，他会呛到的。”
　　此时，高风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为“哥哥”。温一笑走到窗边接起，耳边传来高止急切而焦虑的声音：“没事吧？你走之后，我跟他们吵了一架，把我表妹骂哭了。至于我外婆，她那么大年纪，脑子都有点糊涂了，你就无视她吧。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的亲人，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我要好好培养你，让你进董事会。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行吗？从头到尾，你妈妈一点错都没有，错误的根源在我妈——”
　　“老高，是我。”温一笑打断高止的独白。
　　“笑笑？”那端的声音讶异极了，“高风去你家了？”
　　“嗯，他喝醉了，已经睡着了，不用担心。”
　　“那你也早点休息，”声音顿了顿，流出深深的疲态，顿时低沉许多，“今天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都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元旦之后就可以喘口气了，到时候我约你。”
　　“好啊，”温一笑恶作剧般地提醒，“珍惜机会，只剩四次了哦。”
　　“你这个小奸商……”
　　趴在窗台上聊了片刻，温一笑满腹甜蜜地挂断电话，回头见弟弟正蹲在床边，痴迷地凝望着高风的睡颜，就像看一箱零食。
　　“都11点多了哦。”他轻声提醒。
　　元旦后，公司迎来全体员工最期待的，长达数十日的闭园整修期。仅在周末开园，直到元宵节才恢复正常营业。
　　绝大部分员工都过起休五做二的悠闲日子，有时还能连休两周，比如出门旅游的温千里和高风。冬季的假期，也是支撑员工夏季加班的心理动力。
　　温一笑和刘源轮流去园区值班照看动物，上一周休一周，生活登时清闲起来。他花费大半天功夫，用细线把那一千只千纸鹤串起来，做个帘子装饰在卧室窗上，可是太土了，恐怕会惹得对面楼的住户群嘲，便转移到墙上。
　　当天夜里熄灯后，这些土不堪言的千纸鹤竟发出光来！看来，所用的纸张上有夜光涂料。一千只振翅欲飞的梦幻鸟儿，点缀了温一笑的梦，让他连续几天美梦连连。每次想到被女员工奉若男神的深沉冷酷霸总偷偷叠纸鹤的样子，就想猫进被窝大笑。
　　仅剩的四次约会，第一次，整天都耗在ktv。
　　因为在三周后的年会上，总经理要上台献唱，结束时还要带头唱响《明天会更好》。每年的年会，公司不强制员工出节目，都是请演艺团队、魔术师等，同时折腾领导层，比如让运营总监跳草裙舞。
　　这也是高止的管理之道，帮助基层员工释放工作压力，给点精神上的慰藉，再穿插几轮抽奖，用宏图愿景打打鸡血，企业凝聚力登时就上来了。他练了半天，决定演唱《红日》和《单身情歌》，前者积极向上正能量，后者自我调侃博好感。
　　“跑调吗？不跑吧。”高止坐回沙发，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
　　“你唱歌挺好听的，学过吧？”温一笑缓缓滑动触摸屏，给自己点歌。
　　“学过，因为有助于交际。”高止嘴角换上自嘲的微笑，“说实话，我也很多才多艺的。除了必备技能高尔夫，我还学过击剑、冰球、马术这些所谓的贵族运动。跳舞也学过，华尔兹什么的……但水平很一般。我弟就不用学这些东西，没人管他。”
　　电视屏幕闪烁的光线，勾勒出高止深邃令人心动的轮廓。提及华尔兹，温一笑又想起去年万圣节被非礼的经历，不知那个给同志群体丢人的王八蛋，后来有没有再为非作歹。
　　下集预告：
　　弟弟出门旅游去了，为了方便“破案”，笑笑与老高开始了短暂的同居


第61章 要不要来我家住
　　歇了一会儿，高止用手机点歌，并说：“诶？笑笑，我突然发现下首歌还挺适合我们两个的，如果你会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对唱的么？”温一笑拿起另一支麦克，略显紧张地清清嗓子，屏息以待。难道……他要借机告白？几秒后，电视宽广的屏幕上出现两个男人，是在天台对峙的刘德华和梁朝伟。
　　“《无间道》啊……”
　　“你唱梁朝伟还是刘德华？”高止问。
　　“我不会。”温一笑缓缓放下麦克。明明那么多对唱的情歌，《因为爱情》、《屋顶》、《珊瑚海》，哪怕是年代金曲《知心爱人》……讨厌的老高。等高止独自唱完《无间道》，他大方地点了首倾诉衷肠的老歌，邓丽君的《忘记他》。
　　高止也不知这“他”指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听得心潮澎湃，问道：“你这周休息，你弟又跟我弟出门玩了。晚上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挺无聊的？”
　　“还，还好吧。”温一笑低头揪起针织长裙，似乎在掩饰不安。
　　“要不要来我家住？最近没什么事，我也挺无聊的。咱们可以一起玩……游戏，你不用穿裙子，不算是约会。”
　　“那算什么？”
　　“哥们儿聚在一起打游戏而已。”
　　“我不想打游戏，我的学弟学妹们考完试了，要开始破案，抓虐待动物的变态，你要参与吗？”
　　“这算约会吗？”高止下意识地问。
　　温一笑垂着眼想了想，“不算吧。”
　　“那我参加。”
　　“过来，”温一笑用手机点开文档，上面清晰地列出行动计划，“昨天刚确定的，第一步是地毯式摸查本地qq群……”
　　他们打算筛选出所有本地的生活类qq群，逐一添加，进群查看公告、文件等，留意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根据推测，这个群的人数不会很多，应该于近几个月组建。经过筛查，共有近万个群需要摸排。
　　翌日上午，高止和两个兽医，外加近二十个学生，在农大食堂碰面开会，分配了各自的任务。有学生提议：“加群时，要伪装成有虐待癖的人，还应该在打招呼的自我介绍中写道：一看见那些猫猫狗狗就好烦啊之类的话，你们觉得呢？”
　　众人纷纷表示“有道理”。
　　“我去买饮料，你们都喝什么？”有个大一男生站起来。
　　高止忙道：“我买吧，怎么能让你们小孩儿花钱。”
　　“不用了叔叔，你又没卡。你们快说啊，都喝啥……”
　　叔……高止那取钱夹的手，久久地僵在大衣口袋里“无法自拔”，余光瞄见身边的温一笑正掩唇窃笑。其他同学都没有异样反应，看来都认同这个称呼。
　　“我看起来不老吧？”高止压低声音，凑近温一笑。
　　“可能是因为他们听我叫你老高，就觉得你比我大很多。也没什么不好的，叫叔叔显得你成熟。”
　　聊完“案情”，大家三三两两地聊起期末考试和校园里的事。高止好奇地问那大一男生：“考完试不回家吗？”
　　“不着急，先把这些变态抓到再说，”男生露出青涩的笑容，“正好也能多和我对象待一段时间，不然整个寒假都见不到。”
　　“刚上大学，一学期就有对象了？”才大一，那该是00后吧……这也太幸福了。
　　“没有，高中就处了，在网上认识的。”
　　“……”
　　闲聊片刻，那男生似乎收到女朋友的信息，脸上笑意更浓，对同屋的同学说：“我晚上不回寝室住了。”
　　接二连三的暴击，令高止无所适从，只好不停地喝饮料，甚至有点自怨自艾。人家00后都……而我的夜生活，却是宅在家打游戏、看漫画、叠千纸鹤，太t苦涩了。
　　“哇！高叔叔，你这表是真的吗？”一个活泼的女生靠近他大叫道，“我认识这个，爱彼的皇家橡树，这款要好几十万！”
　　“真的。”
　　“真有钱，那你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
　　“嗨，也没有很多……”
　　散会后，温一笑本打算回家，开始着手摸查分配到手的几百个qq群，可高止却说：“来我家住吧，这么枯燥的工作，也好搭个伴儿。”
　　他自然想去，可不想表现出急切，也不想断然回绝，便选了个折中的回复：“过两天吧，今天也没带什么东西。”
　　“我那都有，洗漱用品、浴巾、家居服、睡衣……新的。”然后，高止就像土匪抢压寨夫人似的，径直把车开回家。温一笑也没表示抗拒，沉默着踏进宅男的领地，之前他来过几回，可留下过夜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高止翻出两套崭新的冬季情侣家居服，把显然是女款的扔给温一笑，“在屋里就穿这个吧！”
　　“什么时候买的？”
　　“去年夏天……”高止换上另一套男款的，“我觉得咱们相处得很好，进展那么顺利，应该快要同居了，就一厢情愿地买了各种各样的日用品，情侣牙刷、牙杯，拖鞋，夏、冬和春秋的家居服，睡衣，枕巾，还有……是我想太多了。”
　　温一笑换衣服时，他走进主卧，不动声色地把方才欲言又止的东西——床头柜里的一小盒安全套揣进口袋。正要进行战略转移，却见温一笑已然更衣完毕，走过来转着圈说：“还挺合身的。”
　　“嗯，挺好。”
　　接下来，他们陷在阳台的一对懒人沙发里，边喝咖啡边用笔记本电脑和iad添加qq群。暖阳透过落地窗映入室内，将冬日冷色的阴霾驱散。温一笑把晒得发烫的秀发扎在脑后，同时偷眼观察高止，却发现他也在偷看自己。
　　撞进彼此的眼眸，二人心中都是一阵兵荒马乱，不约而同移开视线，盯着同款的毛绒绒情侣拖鞋，二十根脚趾在鞋中紧张地蜷起。
　　“哈哈，我居然加了个牛头人的群，真是无奇不有。”高止嘴角泛起猎奇的邪笑。
　　“牛头人？”温一笑不解，“跟牛魔王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这个没必要懂，继续忙吧。”
　　午餐高止下厨，做了半成品肉酱意面、牛排和虾仁滑蛋，晚餐则叫了外卖。摸查阶段的工作，比想象中要难，在添加了上百个qq群后，需要留意、统计的信息呈几何倍数增长。忙到十点，他们全都眼睛酸涩，反射弧明显变长，决定明早再战。
　　温一笑开窗抽烟，点燃第二支时，身后传来高止的询问：“干点什么好呢，想看电影吗？”
　　“《无间道》吗？”他转过头，笑吟吟地问。
　　“看《断背山》得了。”高止操作遥控器，低声玩笑道。如果说，每个人心中真的都有一座断背山，那自己这座，大概是只对温一笑单独开放的景区吧。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头一回睡在一张床上


第62章 心跳只为你加速
　　最终，他们没看《无间道》，也没看《断背山》，而是穿着情侣家居服、踩着毛绒绒的情侣拖鞋，从头开始欣赏《亮剑》，所聊话题也是哥们儿间侃大山时爱说的二战历史，气氛轻松又有一丝诡异。
　　不知从哪句话开始，聊到了家庭。高止说：“我很好奇一个问题，问了你别生气。”见温一笑点头，他接着问：“你有没有过对你弟不耐烦的时候？”
　　“有，在我小时候。”温一笑坦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同龄人嫌他笨，只好我带着他玩。我的小伙伴也嫌他笨，所以大多时候就我们两个玩。有一次，为了让他搞懂捉迷藏的规则，我解释了足足半个钟头，气得我想打他，可你猜怎么着？我因此发现了他最大的优点。”
　　“什么？”
　　“他是你的员工，你都没发现吗，高总？”温一笑眯起猫咪般的大眼睛，笑着反问。见高止不语，便接着说，“他的字典里没有‘算计’这两个字，明白了捉迷藏的规则之后，他从来都没作弊过；公司做入职培训的时候，他学得最慢，问题最多，可搞懂所有规定后，他是全公司执行得最彻底的。我越长大，就越觉得这是世间最可贵的东西。我家亲戚都同情我有个能吃能睡的大累赘，其实，反倒是我弟在拖着我往前走。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高止的手沿着真皮沙发鬼鬼祟祟地爬行，最终牢牢握住他的手，“你说得对，怪不得我弟认准了他这么个朋友。见多了蝇营狗苟，才知道什么是千金不换。”
　　温一笑轻轻反握，顺势把头倚在高止肩上，望着电视上的李云龙，问道：“老高，现在你看到有魅力的男角色、男明星，会不会不由自主地幻想，跟他们谈恋爱会怎样？比如李云龙。”
　　“不会啊。”高止晃悠着小腿，淡淡答道，“哪怕是吴彦祖在我面前跳钢管舞，我心率都不会发生变化。”
　　“真的？我不信。无论取向如何，只要有美感和视觉冲击力，肯定都会心跳加速。”
　　“哈哈，不信就测验一下，”高止拿来运动手环，戴在左腕，数据显示当前心率为67次分钟，“笑笑，你随便找个什么男明星洗澡沐浴合辑之类的视频。”
　　温一笑将信将疑地照做，找到类似的视频播放，而后紧盯着运动手环上的心率数据。
　　“但凡超过70，我就把遥控器吃了。”高止翘起腿轻松地靠在沙发背上，视各色美男如过眼云烟。
　　真的堪称心如止水了……他，他竟然还是这么直？温一笑盯着心率值，感到阵阵没顶的绝望，眼眶酸楚。连自己这种清心寡欲的人，都会对视频里的帅哥浮想联翩，可他却如入定般无动于衷。
　　“老高，你这运动手环该不会有问题？”温一笑紧紧抱住高止的手臂，打算仔细琢磨一下，却见那数值陡然飙升，80，90……直接升到110次分钟。嗯？所以，刚才是卡住了么……
　　“咳！快看吴彦祖出来了，真是挺帅的哈，我高中时候有个外号叫二班吴彦祖。”高止飞速解下手环丢开，想道：什么玩意儿，太t打脸了。谁能想到，被笑笑抱着胳膊，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温一笑拾起手环玩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播放《亮剑》。看到凌晨，他们心照不宣，都不好意思率先提出“睡觉”，因为只有一张大床，谁说谁心虚。熬到一点，80后的高叔叔已是哈欠连天，温一笑的大眼睛也变得湿润迷蒙，时睁时闭。
　　“笑笑，要不明天再看？”高止终于开口，“你要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我睡沙发也行。”
　　“我无所谓。”
　　等温一笑从主卧的卫生间洗完澡出来，高止已经在客卫洗漱好，拘谨地坐在床边。他不知道，假如高止此刻还带着运动手环，心率已然飙到了120。
　　“洗好了？给你睡衣。”
　　温一笑看着躺在床头的直男审美粉色蕾丝睡裙，犹豫地问：“有别的款式吗？”
　　“别的更……夸张。”高止拉开五斗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一层都是给你的，我跟你提同居的时候是夏天嘛，然后网上正好有满减活动，我就买了好几条。”
　　温一笑把它们挨件拎起来，眼睛越瞪越圆。吊带的，薄如蝉翼的，还有件肚兜样式的……
　　“这个肚兜是赠品，不是我买的。”高止低声解释，同时慢慢捂住鼻子，脑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笑笑穿着肚兜表演钢管舞艺术。冷静，克制，想想闰土，闰土扎猹的时候也穿着肚兜……
　　“你借我件t恤吧。”温一笑胡乱将睡裙塞回去，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件宽大的t恤换上，钻进温暖蓬松的羽绒被里，发现枕巾也是情侣款，不由得心头一热。
　　“说好不穿女装的，我忘了，明天出门给你买男款睡衣。”高止也脱掉家居服，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和人鱼线的线条硬朗迷人。
　　温一笑腼腆地瞄了几眼，感到肌肤慢慢灼烧起来。只见高止抖抖换下的衣服，随意折叠两下，咻——有个烟盒大小的物品随着动作掉落在床。
　　“……”
　　“……”
　　二人同时屏住呼吸，眸光闪烁，视线在对方逐渐变红的脸上和那盒东西间飞速切换，仿佛它是个刚刚拉开的手雷。
　　高止一个飞扑将其压在身下，随后将它收进衣柜深处，冷静开口：“咳，这也是那时候买的。”
　　“哦……不过，你为什么要揣在身上？”
　　“就是……人总要有个念想吧。”轻描淡写地说完，高止熄掉顶灯，在另一侧躺下。2的大床，他们一人一个边，中间能跑马。
　　“要留着床头灯吗？”
　　“不用。”
　　“那晚安，笑笑。”
　　“晚安了，老高。”
　　温一笑把被子压在腋下，不知为何睡意全无，便翻看弟弟发来的照片。他们去了厦门，那里温暖如春，海水湛蓝，美食也多。比如照片里的蚵仔煎，他就很想尝尝。
　　“笑笑，”高止低沉磁性的声音越过肩膀，“事先说一下，我睡觉不太老实。”
　　“哦，无妨。”他继续翻看照片，不知怎的，翻到了每月都勒索他的男人，印象中不曾保存啊。他胃里一阵翻腾，迅速删掉那张摄于高中时期的合影。十来分钟后，腰间忽然一沉，接着背后一热，是高止抱过来了。
　　“老高，你睡着了吗？”他绷紧身体，用气声问。
　　沉稳均匀的呼吸喷在颈后，像无声的回应。温一笑把手机搁在床头柜，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久违的拥抱。几分钟后，才小心翼翼地慢动作翻身，放任自己钻进男人怀里，很快便安然睡去。
　　下集预告：
　　弟弟们玩得可好了，老高又遭遇打脸


第63章 海鲜知道我爱你
　　温千里盯着面前的一排原料，有花生、黑芝麻、白砂糖……只见摊主抓起一小团糯米，从中心向外展开，加入馅料后再熟练地捏成团。
　　拿到手后，他往嘴里丢了一个，糯米软而不粘牙、黑芝麻香浓可口，不禁惊喜地喊道：“这个什么……麻糍，很好吃啊！”
　　“有什么吃的是你不喜欢的吗？”高风也捏起一块麻糍，嘴上在调侃，眼神却充满爱意，“什么吃的到了你这，只有好吃、很好吃、非常好吃和无敌好吃。”
　　“好像是啊……”温千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绽开比鼓浪屿的阳光更温暖的笑容。
　　紧接着，他们又吃了一家老店的凤梨酥和手工蛋卷。凤梨酥外皮酥香、内馅酸甜，还带着浓郁的奶香。温千里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凤梨酥，要多买几盒带回去给哥哥和孙爷爷。
　　“小风风，什么叫‘北仔饼’？”温千里指着一家小店的招牌问道。
　　“你记不记得，我前几天给你讲过，什么叫‘番仔楼’？”
　　“以前闽南地区习惯把东南亚一带称为番邦，那些从东南亚回来的人盖的楼，融合了南洋风格，就叫‘番仔楼’。”
　　“‘北仔饼’也是这个路数啦，你试试看能不能举一反三。”
　　温千里沉思许久，犹疑地问：“北方人做的烧饼？”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入红店，但特别好吃。”
　　q滑的手打鲨鱼丸浸在骨汤里，几点翠绿的葱花漂在汤上，每吃下一大颗，腹中都更加满足。温千里连丸子带汤吃了三碗，抹掉鼻尖上的汗，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厦门？”
　　“你才发现啊！也没有经常来，只偶尔在冬天回国时过来转转。其余季节太热了，还人挤人的，”高风舔舔嘴唇，片刻后才沉下声音接着说，“我妈老家就在这，鼓浪屿。”
　　吃饱喝足，他们披着午后暖阳，继续闲逛。高风一身学院风格奢侈品春装，配上眉钉和耳钉后显得很乖张。温千里就朴实多了，衣服都是哥哥买的，宗旨是阳光大方耐穿。
　　一条条被称为“路”的小巷高低错落，连接贯穿整座小岛，像它的血管。交汇处的每个转角都很漂亮，也可能隐藏着古老的建筑。藤蔓植物在路边矮墙上蔓延，偶有一两只猫蹲在墙角，无声观察游人片刻后贴着墙溜走。
　　高风停下脚步，仰望眼前的白色建筑。鹿礁路34号，一座哥特式单钟楼天主教堂。尖拱尖窗，四层塔式尖顶递次上升。有对旅拍的新人正在此取景，根据摄影师的提示亲昵互动。
　　他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随后递给温千里。后者好奇地查看，这是张扫描下来的照片，背景正是这座教堂。有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身着吊带裙，怀抱一个看上去刚满周岁的孩子，对着镜头浅浅地微笑。
　　“这个姐姐是谁？好漂亮。”
　　高风指指自己的脸，“我和她很像吧？这是我妈，照片是高总的妈妈给我的。她说我妈是个爱自由的人，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原来是我丈母娘啊！你小时候好可爱，”温千里放大照片，“都说小时候可爱的人长大就不可爱了，你不符合这个定律。”
　　“你啊，总能随随便便说出让人心动的话。”高风捏了捏他的脸，拿回手机，望着教堂尖顶自嘲地笑了，“年少中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蓬草，与世界没什么联系，又随处都能落地生根。大户人家的私生子，不缺钱还没人管，多酷啊……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常想起我妈。”
　　“我和我丈母娘长得并不像啊。”
　　“我说的是那种平平淡淡，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感觉，让我常常想到她。但愿，她正在世界上某个很漂亮的角落，像我一样，刚和最喜欢的人吃了很多好吃的吧。”高风扬起脸，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走，去海边转转！”
　　这句话的成分有点复杂，好几分钟后，温千里才品出，自己就是高风嘴里那个“最喜欢的人”，登时开心得把他扛了起来，跑了几十米才放下。
　　他们环岛走着，直到天边棉絮状的云染上金红色，民居里飘出闽南菜的香气。夕阳照海，浓烈的色彩宛如一锅铁水。高风说累了，温千里就把他背起来。前者昏昏欲睡之际，忽听一阵狮吼在耳边炸响：“小风风——我好喜欢你啊——想起你我就高兴——”
　　“吓死我了！”高风四下看看，原来不知何时，温千里走到红心了沙滩上，正对着大海瞎喊。
　　“我哥说，海洋里有地球上最丰富的物种，大约有90还没被发现呢。我想让它们知道，我好喜欢你。”
　　“哈哈，咳——”高风在他背上挺直身子，清清嗓子放声大喊，“小千千——我也好喜欢你啊——”
　　“我好饿啊——我想吃海鲜——你们快出来——”温千里接着对大海喊道，高风捶着他的肩膀乐不可支，嫌他把浪漫氛围全毁掉了。
　　吃完海鲜和沙茶面，回到民宿，温千里给哥哥发去视频请求。很快，哥哥温柔的笑脸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中，顶着一头爆炸式的乱发。
　　“哥，你在干嘛？”
　　“我，我在看电视……”
　　“你头发被鞭炮炸了？”
　　“没，昨晚头发没干就睡着了。”
　　“我好想你啊！过两天我就回家了。看我给你和孙爷爷买的特产，”温千里逐一举在摄像头前展示，“有凤梨酥、牛轧糖、肉脯、肉松、青津果、土笋冻……”
　　“哇，这么多啊！”
　　“我们来鼓浪屿啦，这间民宿特漂亮，是在别墅里，”他举起手机360°环绕展示，“很有特点吧！”
　　“你们睡一张床？”
　　“对啊，这床可大了。”
　　“温大夫，我发现你弟有个特点，”高风也凑到摄像头前，“如果他白天玩嗨了，晚上做梦就会踢人，像小孩似的。”
　　“唉，他就是孩子，谢谢你照顾他啦……”
　　“我见过睡觉最老实的人，大概就是我哥，像死人似的。对了，你是在家里吗？你家墙好像没这么白……”
　　视频中，温一笑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向侧方瞥去，似乎在瞪某个人。
　　下集预告：
　　深夜的抓变态行动，老高男友力提升了


第64章 深夜行动抓变态
　　“买东西要花自己的钱哦，如果高风请你吃了饭，下顿记得请回来……”叮嘱几句，温一笑切断视频，坐回高止对面的懒人沙发，捋了捋头发。
　　今天下午，因为摸查qq群太耗精力，他洗了个澡放松身体又接着工作，却在头发半湿时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满头小辫，像刺猬。高止还狡辩，说是他自己梦游编的。拆开后，他的发型就像摸了电门，高止还说很可爱，不许他洗。
　　“老高，”温一笑边补充用于记录信息的excel表格边问，“你听见你弟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高止镇定自若地胡说八道，“我上学时睡觉很老实，近些年才这样，可能跟工作压力大有关。”
　　“哦，原来如此啊。”
　　转眼间，温一笑已经在这住了四晚——被高止抱着睡了四晚。昨晚，高止更是像八爪鱼转世似的，把他锁了个严严实实。
　　他不傻，当然能察觉到，这是借睡相不好之名行耍流氓之实。但他不想点破，就像他不会问仅剩的三次约会后，高止打算怎么做。
　　高止自己的问题，就该自己去解决。
　　温一笑想，假如他下一秒主动出击坐进高止怀里，很多事也许自然水到渠成。但强扭的瓜不甜，今后的生活里，高止必然会如此自我安慰：看呐，是他勾引我，他掰弯直男。
　　“你在想什么？眼睛转来转去的。”高止笑着望过来。
　　“没什么。对了，元旦的时候，就是你弟喝醉来我家那天，你在电话里好像提到了你妈妈的什么事……”
　　高止的笑意凝结在脸上，继而换成淡淡的苦笑，“这个……算是我家里的隐私，我暂时还不想说。”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当我没问吧。”
　　二人不再闲聊，各自埋头摸查qq群。几天来，他们和那些学生们齐头并进，每人都加了数百个群，大海捞针似的笨法子依旧没有带来任何线索。
　　八点时，高止发现上午发的某个入群申请通过了。进群后，他身体猛然前倾，扔下手中的三明治，紧盯着电脑屏幕。
　　在这个名为“萌宠乐园”的群里，群文件包含大量与虐待动物有关的视频、图片，不少来自鸿星外网。此刻，群中有几人正在聊天，一人说邻居的狗总是半夜叫，想毒死它，又怕被发现。
　　“笑笑，我找到一个疑似的群。”
　　温一笑几乎是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扑过来死死地盯着群聊界面。群里有几十人，但从聊天方式可以感觉出，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
　　高止依次点开群主和管理员的头像，只见群主在签名中写道，若想加入高端实操群，获得更大乐趣，要私信“投名状”。
　　“问问他投名状是什么？”不知不觉间，温一笑的嗓音喑哑许多，呼吸频率也变快了。
　　高止发去私信，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猜测：“肯定是要发一段亲手虐待动物的视频之类的。”
　　果不其然，群主很快回复，要求发一段虐杀动物的视频，最起码是杀仓鼠。
　　他们立即联络战友，锁定了这个尚未加入的所谓“高端实操群”，研究如何取得“投名状”。虽然动物医学院养有大量用于教学的小动物，但总不能无缘无故杀生。
　　正打算第二天碰面讨论，那群主又发来信息：“现在加群的话，正好可以参加今晚的活动。”他们当机立断，从教学课件里截取了一小段为兔子做手术的视频，再将亮度调暗，终于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一个阴暗、邪恶的团体呈现在眼前。
　　“实操群”里有十来个人，于近几个月组建，他们会定期在群里视频，一起虐待动物后抛尸，所以才会同时在不同地点发现动物遗体。这些人偶尔举行线下聚会，而最近的一次就定于今晚11点，地点在郊区一间废厂房。
　　得知确切地点后，温一笑连头发都没洗，顶着一脑袋狮王似的乱卷就出了门，平日里总是柔声细语的他竟开始暴躁催促，还吐槽：“老高，再快点，你的车不是很好吗，怎么还没有五菱宏光快？”
　　开到地方时，郑韬和小动物救助协会的成员们已经到了，这些血气方刚的大学生还带了绳子和锹把、拖布杆等武器。
　　一个学生像孙悟空似的转着棍子，说：“我们打车来的，路上师傅还问，是不是来打群架的。嘿，看我不把这些死变态的屎从嘴里打出来。”
　　冬夜凄冷，星光被冻结在墨色的苍穹，气温在零下几度。此时接近十点，他们走进这间废厂房，用手机照明，只见四周杂物堆积，覆着厚重的灰尘，从废弃的设备来看，似乎是生产调料的。
　　观察地形后，他们挪动机器和杂物制造掩体，分头隐蔽起来。厂房里似乎比外面更阴冷，大家猫在黑暗中三三两两地低声聊天，不时搓搓手、跺跺脚，来缓解僵冷的末梢神经。
　　温一笑缩着脖子，竖起大衣的衣领，只听身旁的黑暗中传来高止关切的询问：“笑笑，你冷吗？走得太急，围巾、手套都忘带了。”
　　“不冷，怎么会冷呢？咱们加起来，可是高温组合啊。”他轻声调侃。
　　有双温暖的手摸索过来，将他不住搓动的双手牢牢包裹在掌中，还送到嘴边呵气。很快，他的指尖就暖和起来。
　　“老高，谢谢你花这么多时间，来陪我做这些。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发生，制止这些变态，可能算不上什么大事件，但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天天玩游戏，不如干点有意义的。”高止松开手，解开自己的大衣，“过来，我给你挡风。”
　　温一笑果断地钻进宽厚暖和的怀抱，感到高止用大衣把自己包了起来，紧紧抱着，像一对互相依存的寄生生物。两颗近在咫尺的心，逐渐跳动成同一频率。霎时间，冬夜废厂房变为春日原野，而周身的杂物与尘埃中，似乎悄然开出花来。
　　“哎呀我的妈，真能整，这哪有风啊。”黑暗的角落里，郑韬瑟瑟发抖，低声咕哝着，“我是来抓虐狗的，结果自己先被虐了。”
　　下集预告：
　　老高不愧是当领导的，很会控制场面


第65章 听我口号一起上
　　随着“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躁动不安的氛围在四周弥漫，大家渐渐停止闲谈，瞪圆了双眼屏息以待。
　　温一笑从高止怀里脱离，走到厂房门口向外张望，回来后提议道：“我们不能光是埋伏，最好有个人混在里面，近距离接触他们，录音录像。”
　　“对”，“没错”，大家纷纷附和。
　　学生们年纪偏小、面容稚嫩，显然不适合做“卧底”，温一笑和郑韬都提出由自己来，高止却说：“你们也嫩，我来吧。万一突然动起手来，我也不那么吃亏，我练过击剑。”
　　“而且高叔叔长得也坏坏的。”有个学生说。
　　“坏？我这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的，多正气啊，”高止玩笑道，“我这形象，出现在电视剧里，哪怕明面上是坏人，观众也能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地下工作者。”
　　“哈哈……高叔叔真幽默……”大家都轻笑出声，紧张压抑的氛围轻松了几分。突然，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静谧的夜晚中十分突兀。
　　“快藏好，等会儿我一喊‘德玛西亚’，大家就一起上！不要殴打，制服他们就好！”高止走出厂房，同时将手机掖在腰里，从敞开的大衣缝隙间露出摄像头，开始录像。
　　一辆白色suv停在厂房门口，走下一男一女。他们注意到高止，问道：“你是新加群的那个？”
　　“对，嘿嘿。”高止尽量笑得猥琐变态，让自己像个衣冠禽兽。
　　陆续又有四辆车开来，除高止外，参加“聚会”的共有三男三女，其中一对还是情侣。那对情侣从后备箱取出两盏led强光露营灯和一个大笼子，走进厂房后开灯照明。
　　只见笼中关着几只大小不一的狗，不知是偷的还是买的，它们似乎嗅出危险，发出高高低低的吠叫。其余几人也有携带宠物的，几只猫、龙猫、兔子……
　　把动物放进厂房后，他们又兴奋地拿出工具，大多是管制刀具，还有麻绳、锁链、狼牙棒、指虎、带刺的皮鞭等，触目惊心，让高止暗暗攥紧双拳，耻于与他们同为人类。
　　最后，有个人将装满液体的塑料瓶立在地上。高止深深呼吸着，问：“这是什么？”
　　“汽油啊。”
　　看了眼腰间正在录像的手机，他继续问道：“干嘛用的？”
　　“你想啊，要是把汽油灌进肚子里，然后再点根火柴扔进嘴里，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烧得起来，毕竟缺乏氧气。”
　　妈的……还好不是温一笑混迹在这群人中偷偷取证。那么喜欢动物的人，此刻肯定会忍不住跟他们打起来。
　　高止转到其他人身边，装成新手故作好奇地问东问西，还不时赞叹几句，引得他们眉飞色舞地说起过往“战绩”，种种兽行令人不寒而栗。
　　当他们从笼中拖出一只半大土狗，准备开启今晚的恶行时，高止振臂一呼：“德玛西亚！”随后猛然抬脚踹向带汽油的那逼。
　　“冲啊——”
　　“把门堵上——”
　　霎时间杀声四起，埋伏在掩体后的二十多人一哄而上！男的抓男的，女的抓女的，学生们的国骂和变态们惊惶的尖叫、犬吠、猫叫混杂在一起，扬起的灰尘在露营灯前飞舞，场面混乱不堪。
　　高止看见温一笑顶着满头乱卷，在团战中勇猛地挥舞着桌腿平a，急忙冲过去护着他：“慢点，别打到你自己！”又对学生们喊：“别打！把他们捆起来就好！”
　　不到两分钟，这六人就被绑猪似的捆了个结结实实，像蛆一样在地上蠕动哀嚎，三个女人的脸上被女生们挠出几道血痕，头发也被薅掉几绺。
　　“然后呢？”学生们喘着粗气说。
　　“揍他们一顿再说！死变态！”
　　“对！”
　　见他们又抄起家伙要替天行道，高止沉着地阻拦道：“大家冷静一下，听叔叔说。这些人固然可恶，但咱们没有执法权，也不能干以暴制暴的事，否则跟这些人有什么区别？现在呢，咱们应该报警，把他们交给警察。”
　　“太便宜他们了！”虽然这样说，但大家渐渐冷静下来，都明白高止说得对。
　　报警后，附近的派出所很快出警，将这几人松绑塞进警车，并让众人也来派出所说明情况。不愧是高级人才，高止条理清晰地叙述了前因后果，并把视频和虐待狂的qq群信息交给警方。
　　“……应该早报警，没看他们带着管制刀具吗？多危险啊！”值班的民警教育道。配合做完笔录，接受了批评，众人走出派出所，那些动物则作为物证的一部分留下，会送到收容所寻找失主、开放领养。
　　“他们也许不会受到太多惩罚，”温一笑对着夜空，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老高，多亏有你在，不然我可能会犯错误，跟着学弟学妹暴打他们一顿。”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高止揉了揉他乱蓬蓬的脑袋，“饿了吧？”
　　“有点……”
　　“同学们，冻了半天，都饿了吧？走，我请你们吃夜宵暖和暖和。”高止大声说，没有问饿不饿，而是直接说出决定，尽显一个务实霸总的本色。
　　学生们朝气蓬勃的面孔涌上欣喜之色，郑韬的五菱宏光载了七个，高止的雷克萨斯载了三个，其余人又打了三辆车。此时已经凌晨，可供选择的餐厅非常有限，便去了最近的海底捞，热热闹闹地坐了几桌。
　　到了温暖明亮的场所，温一笑才开始为自己的发型感到难堪，朝服务员借来梳子，到化妆间蘸着水尽量把发丝梳顺。
　　“尽管点，别看价格，一定要吃饱。”大厅里，高止大方地说。
　　“你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呀，高叔叔？”
　　“对啊，你该不会看上我们学长了吧？”
　　“哈哈，绝对是有所企图。”
　　几个活泼的学生叽喳分析，郑韬捂住嘴窃笑，而高止则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轻拨弄着碗筷，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是啊，要不是他饿了，本来不打算请你们的。”
　　下集预告：
　　老高他喝高了……
　　（s：儿童节快乐~）


第66章 老高的高光时刻
　　坐回桌旁时，温一笑的头发顺了很多，不过还是微卷。为了方便吃东西，他把头发掖在耳后，配上一对黑曜石般圆亮的眼眸，看起来像个洋娃娃，这让高止很想抱起他玩耍一番，拧拧胳膊掰掰腿。
　　“老高，我今天特别高兴。”温一笑举起酒杯，略带腼腆地扬起嘴角，“认识这么久，好像还从来没一起喝过酒，我敬你一杯吧。”
　　高止与他碰杯，轻轻抿了一口啤酒，却见他一饮而尽，只好奉陪，“事先说一下，我不知道我酒品如何，因为我不喜欢喝酒，也没醉过。”
　　“哦，就算很差，大概也不会比睡相更差吧。”温一笑淡淡地瞥过去，一瓶啤酒下肚，脸上很快蒙了层薄红。
　　高止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平静地说：“不好说。”
　　听说高叔叔酒量不好，那些学生都表示要敬他一杯。盛情难却，一圈下来，高止有些飘飘然，拍着大腿对同桌的小动物救助协会会长、副会长说：
　　“从宏观角度来讲，今天咱们干的事，或许微不足道。但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假如每个城市，每所高校，都有你们这样正能量的学生团体，那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一看高叔叔就是当领导的，发言真有水平，哈哈。”
　　温一笑微微蹙眉，压低声音靠近他：“老高，你别一直拍我腿。”
　　高止眯起发红的双目，看向桌下，见温一笑腿上有只男人的手。他弯曲手指，那手也跟着弯，果然是自己的手。他悻悻地收回来，说：“摸错了，我还以为，这是我自己的腿……”
　　菜品快要涮尽时，温一笑的学弟学妹们谈到，协会一直想在学校旁边建立动物救助站，学院也支持，只是缺乏资金。
　　高止勾着温一笑的肩膀，脸上闪过深沉迷离的微笑，“你们……有……捐款渠道吗？”
　　“公众号里有，收款方是我们学院的老师。”温一笑说。
　　高止慢吞吞地操作着手机，记下银行账号信息，登录手机银行后，醉眼朦胧地望向温一笑：“笑笑……再帮我核对一下……没错吧。”
　　“你要捐款？”
　　“我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确认收款人无误后，高止共给对方转去60万，分3次汇款，并在备注中点明自己的身份。
　　这是他日常用的卡，现金不多，做完爱心人士后，短信提示他余额只剩几百元。
　　“老高，你有点喝多了。”温一笑悄悄移开他的酒杯，望进他写满醉意的深眸，“你捐了多少钱？”
　　高止伸出拇指和小指，比划出一个六，断断续续地说道：“六，六，六……”
　　“六百六十六？”
　　“六十万。”
　　“这么多？！”温一笑蓦然瞪大双眼。
　　同桌的会长、副会长听了，先是震惊地张大嘴，随后兴奋地朝其他人大声宣布：“高叔叔给咱们捐了60万！这回可以建救助站啦！咱们敬高叔叔一杯！”
　　高止不顾温一笑劝阻，又喝了两瓶啤酒，随后掏出名片“啪”的拍在桌面，说：“钱花完了，来……我办公室……找我，都说你们这代人不中用，我看你们大有可为！多干点有……意义的事！碰到喜欢的就去恋爱！别像我似的，没出息！”
　　说完，他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砸在温一笑腿上，沉沉睡去。郑韬说：“他这高富帅还叫没出息？那我都没脸活着了。”
　　“他指的，也许不是事业方面。”温一笑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硬朗的眉弓，高挺的鼻梁，和总是说不出告白话语的嘴唇。
　　“得把他叫醒。”
　　“让他睡一会儿吧，”温一笑举起筷子在锅里捞了一圈，发现空空如也，“这几天他也没睡好，查qq群的时候比我还积极呢。”
　　“关键是，他买单……”
　　温一笑举目四望，见大家都酒足饭饱，挺着肚子靠在椅背，懒洋洋地闲聊，确实到了该买单的时候。他叫来服务员询问，对方甜美地笑道：“一共消费5280。”
　　他本想付了，可卡里钱不够，又不好意思让郑韬垫，只好猛鸿星摇高止肩膀：“老高！你信用卡在哪呢！”高止说了一串外星语，翻个身继续酣睡。
　　温一笑无奈地摸出高止的钱夹，抽出最常用的信用卡，却又不知密码。忽然，他心里一动，试着在os机上输入自己的生日，居然……付款成功了。
　　“老高，你可真是的。”温一笑整个人像被泡进了蜜罐里，甜得不知所措。又一想，把主卡密码也设为“女神”生日，属于直男的正常操作，那甜度便倏忽淡了。
　　告诉代驾详细地址后，他用指尖不厌其烦地描摹着怀中男人的轮廓。大学毕业刚刚入职的时候，“高总”是令人不敢直视的存在，年轻有为、威严干练，像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不曾想，他们的生命会这样交集、纠缠。
　　“老高啊老高，老高……”温一笑喃喃自语，思绪被手机的震动惊回。接起电话，竟是一位并不熟悉的大学老师。
　　“温一笑同学，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我这里突然收到数额巨大的款项……备注是：校友温一笑的男朋友，非典型霸道总裁老高，啊哈哈。”
　　“哈？”温一笑抱紧怀里的脑袋，短暂的慌乱后，他解释了这笔钱的来源和目的，随后恳求道，“老师，这个备注的前半部分，还请您帮我保密。”
　　“应该的，老师都懂。你放心，除了院长、书记他们，其他人不会知道。谢谢你在……那个……与成功人士交往之后，还想着回报母校。”
　　挂断电话，那股甜蜜的感觉去而复返，更加浓烈。他欣喜地捏住高止的耳朵摇晃，喃喃地说：“先是自封为霸总，现在又自封为我男朋友，你脸皮真结实，刷的是不是航天涂料。”
　　从代驾手中接过钥匙，温一笑把高止背进电梯，进屋后扔在沙发上，拿来喷壶朝他脸上轻喷两下。
　　呲呲——
　　高止猛然睁眼，双眸猩红而迷茫，怔怔地望着温一笑，像刚刚完成激活的机器人。
　　“难受吗？我去给你泡点茶。”温一笑走向厨房，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极速逼近，随即被牢牢困在充满酒气的怀抱里。灼热的鼻息穿透发丝刺在肌肤上，如烧红的利刃。不同于以往，此刻的高止似乎带着强大的侵略性。
　　“老高……”
　　“别动。”
　　低沉饱含欲望的声音冲进耳朵，温一笑绷紧身体，感到一把枪悄然顶上了自己后腰。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迎来了生命的小~和~谐~


第67章 醉后终于开了口
　　“老高，你喝多了。”
　　温一笑握住高止的手腕暗暗施力，想挣开禁锢，可男人的手臂越收越紧，刚入腹的海底捞都快被挤出来了。颈后一热，有两片温软的物体贴上来。
　　“笑笑……我还是觉得，我不是同性恋。”可高止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一点没耽误。
　　“那你这是——”
　　“我只喜欢你，在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的所有雄性里，我只喜欢你。”
　　温一笑浑身发抖，先是僵了一瞬，随即化为一滩春水，绵软地流进高止怀里。他反手颤抖着摸索高止的头、耳朵、鬓角，像是怕对方忽然消失似的。
　　“老高，我也爱你。”
　　高止的身体晃了一下，旋即向后倒去，同时也把温一笑带倒，而后翻身将他压在地板上，通红的双目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小骗子。”
　　“我大概可以说一句感同身受，我知道被欺骗的滋味儿……”
　　“谁骗你了？”
　　温一笑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谢谢你给协会捐款，我上学时，协会就有开设救助站的想法，只是缺乏运营资金。今天我真的好开心……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救那些动物，就是自救……”
　　高止没说话，只是凝视着他。
　　听说只要对视超过十秒，就会产生接吻的冲动。温一笑回望着，在心里倒数。十，九，八，七……数到二的时候，高止猛然俯首，用几乎是撕咬的方式吻了过来，像一个行将饿死之人突然被馅饼砸到。温一笑感觉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呼吸和理智都被掠夺一空。
　　高止开始解衬衫扣子，可怎么都解不开，索性用力一扯。乒乒乓乓，纽扣散落四溅，在二人周围弹跳跃动。
　　“我干嘛要穿衬衫……”他含糊地咕哝一句，转而去跟腰带较劲，奈何指头因醉酒而僵直。只见他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个剪刀，要去剪腰带。
　　“我帮你吧。”温一笑忍俊不禁，慢慢抬起手。
　　【生命的小和谐·沙雕预警】
　　“老高，你又睡了？”温一笑趴了会儿，开始整理周身的狼藉，帮高止擦净身体抬上床，自己也冲了个澡，很快就在极度疲惫中陷入梦乡。
　　“嘶……我的头……”
　　高止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两侧的太阳穴像被锥子贯穿般疼痛。身体的触感不是很对，皮肤似乎直接与床单、被子贴在了一起，他微微掀开被角，又惊诧地盖好……裸睡？
　　“老高，不要……”身旁的躯体低低梦呓一声，翻了个身，软软地依偎过来，半长秀发摊在枕巾上，白皙圆润的肩头微露。
　　也裸睡？老高不要？我要给他啥？我们干嘛了？干了嘛？
　　高止扪心自问，然而记忆出现大段空白，像一幅含蓄的水墨画。他只记得，那些学生们轮番敬自己酒，之后就坠入无边无际的梦境。
　　梦里有片海，海上有座孤岛，他在沙滩上对温一笑告白，用的是一个兽医或许会喜欢的方式。而后一个巨浪袭来，把他和温一笑卷在里面。他像进了滚筒洗衣机的脏衣服，很晕又很快乐，随着一场春梦，烦恼被涤荡而空……
　　“几点了……”遮光窗帘模糊了时间的界限，高止摸过床头柜上的短信：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活期余额368元。
　　368，傻了吧？
　　高止急忙查看转账记录，这才隐约回忆起，是捐给了温一笑的母校，建动物救助站什么的……不过这转账备注也太t中二了，谁写的？
　　“笑笑，醒醒！”他握住温一笑裸露的肩头轻轻摇动，对方哼了一声，掀起长睫露出迷蒙星眸。
　　“怎么了……”
　　“这是你写的吗？”高止把手机伸到他眼前，“什么温一笑的男朋友，非典型霸道总裁老高，啊哈哈。”
　　“你不记得了？！”温一笑的双眼骤然睁大，一个仰卧起坐挺起身子，“是你自己写的！”
　　“……我这么油腻吗？”高止不可思议地问。
　　“嗯。”
　　“算了，写就写了，反正我的约会次数没用完呢，目前算是你男朋友。”高止跳下床，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紧要部位，“咱们的状态为什么会……这么原始……”
　　“你——”温一笑抿住嘴唇瞪着他，一点湿气从眼底涌出。都说酒壮怂人胆，可酒醒后却又怂了回来。
　　望进那双逐渐泛红的眼眸，高止意识到，自己也许被酒精和欲望驱使，犯下了不可挽回的生活作风错误，“我是不是——”
　　“因为你吐了，两回。”温一笑淡然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高止翻出内裤穿好，走到厨房猛灌了几杯水，强压下宿醉感。
　　他看见自己的衬衫落在地上乱成一团，纽扣飞得到处都是，沙发附近的地板上，还有几点白色痕迹。
　　“我衣服怎么了？”
　　“你说要sy许褚裸衣斗马超，直接把衣服撕了。”温一笑淡淡地解释。
　　“那后续呢？”
　　“什么后续？”
　　“斗马超啊。”
　　我就是马超……温一笑咽下嘴边的话，指指沙发道：“你在那耍了套醉拳，然后就吐了，两回。”
　　“那这个……”高止瞄着地上的白色痕迹，颇有些不可描述的感觉。
　　“你吐的，我没擦干净。”温一笑找来抹布，浸湿后蹲在地上，凶狠地蹭着地板，发丝凌乱地拂在颈侧，配合一丝不挂的状态，有种屈辱的美感。
　　“那个……你先把衣服穿上吧。”高止欲盖弥彰地遮着眼睛，把家居服裤子扔给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你好像生气了。”
　　“我没有。”
　　“喝醉之后会吐这件事，它也不受我控制……下回我不喝酒了。”
　　尽管高止已经认真地道过歉，可温一笑还是怏怏不乐。性格温润的男人，一旦生气，分外明显，那双大眼睛探照灯似的圆溜溜地瞪着。高止细细琢磨一天，觉得定然是自己的醉态把人家恶心到了，喝酒误事啊。
　　下集预告：
　　小风风说自己不开心，小千千又展现了独门撩汉技巧；老高对笑笑越来越好了
　　（先别打老高，不久他会在清醒的状态下，在一个特别的场合，把忘掉的告白弥补回来）


第68章 我给你送饭来了
　　“凤梨酥超级无敌好吃，还有这个，肉脯……”温千里照常帮孙爷爷的小超市整理货架、做清洁，然后趴在收银台边，一定要看对方把每样特产都尝尝。
　　“好吃吧？”
　　“真香。”牙口并不好的孙爷爷强颜欢笑，用力咀嚼着嘴里的肉脯。
　　“你再吃点！”
　　“不急，慢慢吃。”
　　“孙爷爷，我告诉你件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温千里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高风，“我跟小风风谈恋爱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啦！”孙爷爷扯动喉咙，发出苍老慈祥的微笑，树皮般的面庞舒展开来。
　　“你怎么知道？”
　　“每次你说起他，眼睛都在发光。他也一样，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钻石。”
　　想到一切都被洞察，温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了。
　　“你哥哥什么想法？”孙爷爷问。
　　“他什么想法也没有，还和从前一样。”
　　“真是开明。你的小风风，虽然表面嘻嘻哈哈、张牙舞爪的，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孩子，远没有你这么强大，你要好好对他啊！”
　　“当然啦！”温千里掰着手指盘点，“在亲情里我最喜欢我哥，友情里最喜欢你，爱情里最喜欢他，也只喜欢他！我太幸福了，什么都有。”
　　“是啊，别人苦苦追寻、求索的东西，你全都握在手里。”孙爷爷在他结实的腹部捶了一记老拳，“快去找你的小风风玩吧！”
　　温千里走出小超市，有什么冰冷绵软的东西落在鼻尖，转瞬即逝。抬起头，只见浅灰色的天空悠悠地飘着雪，侧目望向身边，高风也在仰头看雪，纤长的睫毛缀着一点洁白，眉骨上的钻石眉钉反射出孤冷的光，像个坏小子。只有放假时，他才会戴。
　　“小风风，我们去健身房吧？”
　　“我不想去，”他摇摇头，“我想睡觉。”
　　“那我们去睡觉。”
　　他斜斜地望着温千里，许久才喃喃地说：“你怎么总是这么开心？”也许是因为天气，高风的心情从昨天起开始变差，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罩在身上，一切都有点无聊。
　　方才出门来找温千里前，沙发的抱枕掉在了地上。他盯着它，知道该捡起来放回去，这么简单的动作，可就是懒得去做。想了一分钟，最终还是没捡。
　　温家的床远不及家里的舒适，可高风偏偏喜欢，总觉得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把头埋进被里，淹没进无边的浓黑，温千里也钻进来，在黑暗中吻他。
　　“我今天不想玩，”他轻轻推拒，“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开心。”
　　温千里离开床，高风还以为这个憨憨失落了，谁料几分钟后他又钻回被里，兴奋地说：“小风风，你看我像不像包青天？”
　　高风睁开沉倦的双眼，只见眼前有个绿莹莹的月牙。微微掀开被子，原来是温千里在额头中心贴了个小孩常玩的夜光贴纸。
　　“噗——”高风捂住脸笑出声。
　　“你笑了，你开心了。”温千里又跑开，许久后再次钻回被里，以俯卧撑的姿势撑在高风身上，“小风风，我送你一片星空。”
　　快要睡着的高风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星光灿烂。大大小小的星星，如梦幻的萤火虫，点缀在被窝这片漆黑的苍穹上。怔怔地望了许久，他伸手去摘星，却摸到了贴满贴纸的胸肌。
　　“小千千，你真聪明。”
　　“星星还会为了你而动呢。”话音落下，眼前的星空开始颤动，高风掀开被子大笑起来，眼角渗出泪水。
　　“哈哈——”
　　“你看，开心很简单嘛。”温千里垂下脑袋，把贴在发达胸肌上的小星星们撕下来，“唉，我哥也不开心。虽然他不说，但我能感觉出来，我昨晚给他讲了好多笑话呢。”
　　“你哥怎么不在家？”
　　“他是兽医嘛，这周要值班。”
　　此时，闷闷不乐的温兽医刚吃了一块凤梨酥，然后将电水壶中的沸水倾入桶装面，又挤进一个卤蛋和香肠。看见它们，他又想起贵人多忘事的高总。
　　大起大落，得而复失，人生难道就是如此吗？就像跟着开奖号码核对彩票，已经欣喜若狂开始庆祝了，才发现看错一位数。
　　“老高啊老高，我想把你解剖，然后把你吃掉，看你还往哪逃……”温一笑双手抱住泡面取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愤恨之余吟诗一首。因为温度不够低，雪落在地面很快就消失，不过草地和建筑上攒了薄薄一层。
　　新闻已经报道了虐待动物一事，那几人因扰乱社会治安、携带管制刀具、意图纵火等被拘留，其中还有个事业单位的，遭到极速开除。还不到两天时间，qq群里的所有人都被网友人肉出来，声名狼藉。
　　温一笑没参与口诛笔伐，网络暴力不对，不过这本身也是犯罪代价的一部分。
　　忽然，一道身着驼色大衣，骑着自行车的身影闯入视线，迎风冒雪而来，停在动物管理处门前。俊朗的轮廓，挺拔的身姿，优雅的动作……伴着飘雪，很像韩剧男主角，假如车把上没有挂着保温桶的话。
　　“笑笑！”高止风尘仆仆地进门，解下疑似爱情牌围巾，掸去肩上的几簇雪花，“食堂不开，我给你送饭来了。”
　　“那我的泡面……”
　　“就当个菜吧。”高止移开他的泡面，从保温桶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米饭、两道菜和汤来。菜一荤一素，是菠萝咕咾肉和西兰花，汤是牛骨汤。
　　“下次别这样了，太麻烦。”温一笑偷偷勾起嘴角，尝了一口汤，味道普通，但回味无穷。
　　“反正，我自己在家待着也挺无聊，就来找你说说话，一起吃午饭。”高止云淡风轻，实际在出发前手忙脚乱一上午。表面上是个体面人，厨房里正遍地狼藉。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宅在家的吗？在游戏里抢劫啊什么的。”
　　“那时候不是没有你么……”高止低声说。
　　温一笑瞟他一眼，默默咀嚼吞咽，又听他接着说：“不生气了吧？那天我真不是故意吐你一身。”
　　“吃饭的时候，先别说这个了。”
　　下集预告：
　　公司年会，老高微微尴尬，小千千又是优秀员工


第69章 单车后座甜蜜蜜
　　饭后，温一笑到最近的洗手间刷净餐盒，回去时见高止正在把玩他们的情侣瓷杯。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的杯子不在我家？”
　　“我没太注意。”
　　高止脸上闪过短暂的失落，放下水杯说：“我也拿到办公室里用了。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这么大个游乐园，总经理的桌面，和兽医的桌面遥相呼应。”
　　呼应呼应……你能不能先跟你的记忆呼应一下，温一笑又想起那随着酒醒而烟消云散的深情告白。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录下来。本以为一觉醒来，他们的关系就会告别奇奇怪怪的“模拟恋爱”，迈上新台阶呢。
　　“下午有什么工作？”
　　“先到散养区随便转转，然后就没什么了。”
　　“我驮你。”高止非要温一笑坐上自行车后座，先是载着他到散养区检查食草动物，然后在游乐园里兜风。
　　“老高，你就不怕被检修设备的员工撞见吗？还有监控呢。”
　　“放心，这个时间没人工作。”
　　温一笑先是抓着高止的衣服，见路上果真空无一人，便大胆地扶住他的腰。下雪时倒是不冷，经过加速的轻雪撞在脸上，凉丝丝的痒。
　　他们路过树篱迷宫和双层旋转木马，森林剧场和转转杯，过山车和海盗船。湖面上白色水汽氤氲飘散，天鹅竖着优雅的长颈安然游弋。无人的游乐园，孤寂与欢嚣同时盛放，有种空空荡荡的热闹。
　　“老高，特别谢谢你给我们学校捐款。这两天我接到好几个电话，都是大学老师打来的，说我有出息……我能有什么出息啊。”
　　“算是冲动消费吧。”
　　“你是个很好的男人，真的。你好，不单单是因为你富有，”温一笑把头靠在他背上，望着匆匆流过的景致，“有些霸道总裁，成了穷光蛋就没有魅力了。你不一样，就算你去混丐帮，也会把丐帮建设成一流企业。虽然你偶尔有点烦人，有点中二，有点沙雕，但四舍五入，还是很好很好的。”
　　自行车晃了一下，很快稳住。
　　“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心我得意忘形，把你带湖里去。”
　　“你有没有看过《甜蜜蜜》，张曼玉坐在黎明自行车后座唱歌那段？”说着，温一笑轻声哼唱起来，柔软的嗓音和着细雪飘落在高止肩头，“……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高止突然大声唱道，吓得温一笑险些从后座栽下来，继而放声大笑：“吓我一跳！你看，我就说你烦人吧！年会的歌练得怎么样啦？”
　　“咳！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完了被你夸得忘词了……”
　　——————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明亮的舞台上，高止一身休闲西装，英俊挺拔，把头发梳成稳重男人的模样。唱到“陪伴你”时，还优雅地抬手指向观众席，微微牵起嘴角。
　　“哇啊啊——这也太帅了吧——”
　　“好想上班，好想每天看到高总！让我上班吧！”
　　两周后的年会，公司租下一座剧院。温一笑坐在很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发光拍手器，跟周围脸色潮红的女员工们一起打拍子。
　　“谁要上班？这么虚伪呢？我就不想。”身边的刘源小声吐槽。
　　《红日》结束，高止又唱起带有自我调侃意味的《单身情歌》，并在结尾处说：“新的一年里，在工作方面，争取全员加薪。个人生活方面，争取脱单！”
　　“在公司选一个！”有女员工大胆喊道，激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高止竟回应：“可以啊！”随后在愈发欢腾热烈氛围中戏谑道：“下面是不是又到抽奖环节了？要不把我也打包放进奖品里吧，省得费力气找对象了，谁抽到算谁的。”
　　年会进行到尾声时，颁发了上年度的优秀员工奖。温一笑欣慰地看着弟弟和其他人一起登台，双手捧着奖状奖金，与负责颁奖的总经理合影留念。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咱们社交娱乐事业部的温千里。”女主持声情并茂地说，“在过去一年中，他不仅一如既往地爱岗敬业，还额外获得两次嘉奖，分别是乐于助人奖和见义勇为奖。其中见义勇为奖，是和运营部的兽医刘源共同获得的，让我们为他们鼓掌！”
　　总经理优雅地拍手，恰到好处的微笑中，似乎突然-你是我的执念-掺进一丝尴尬。
　　“让我们来听听他的感言，”主持人走近温千里，“千里，又一次被评为优秀员工，你有什么感受？”
　　“高兴。”
　　“为什么？”
　　温千里直白地说：“因为我上学的时候从没得过奖，而且有奖金，能给家里买东西。”这份坦率，让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让我们来看一段短视频，回顾温千里的两次获奖过程。”随着女主持的话语，大屏幕上出现监控画面。只见温千里先是照顾与父母走散的女童，后是在万圣节狂欢夜追逐奇装异服的色魔。
　　总经理的表情，似乎更加微妙了，下半张脸在笑，眉心却轻轻蹙起。显然，他对年会的流程和细节感到困惑。
　　“千里，有什么想对公司说的？”主持人问。
　　“感谢公司给我的工作机会和发展空间，让我成长……嗯……”温千里卡壳了，望向用中性笔写在掌心的小抄，那是人力资源部事先叫他背下来的，“啊，想起来了……对我来讲，公司就是第二个家，温暖了我的人生……”
　　听着小舅子生疏的演讲，高止眉间沟壑更深。台下，翘着二郎腿的高风也是眉头一皱，吹了个泡泡，起身挤开密密麻麻的大腿，走向洗手间。
　　他想看男友获奖，但不想看公司为了凸显所谓的企业人文关怀，而故意把智力有缺陷的员工推出来歌功颂德。人家凭借踏实的劳动换取报酬，反倒像受了天恩。
　　神t第二个家……游乐园雇佣残障人士，本就是为了省里的减税政策，还硬要自我标榜，够做作。想必，此刻的温哥哥一定也是强颜欢笑，满腹苦涩吧。
　　颁奖后是压轴的魔术表演，没人在这时候上厕所，洗手间里很静。高风吹干手，面对镜子转了转耳钉。从厦门回来这两周，他的心情没来由的持续低落，像失去势能的过山车，冲不上顶峰。
　　忽然，他从镜中看见一位耄耋老者走进来，西装革履、腰背挺直，是高止的外公。通过镜面，他们目光相遇，他挤出一丝笑意，问候道：“董事长好。”
　　下集预告：
　　小风风他又冲动了


第70章 轻轻敲在你脸上
　　老头儿脸色微沉，略带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前一阵子，你很给你哥长脸啊，把他外婆最爱的一套餐具给砸了。”
　　高风抿起嘴唇，略一思忖后决定道歉：“我很抱歉，我会再买一套送您夫人，已经托朋友在国外找了。”
　　“绝版了。”董事长面朝镜子，用手指轻轻梳理光顺的华发，“就算你能买到，也不是原来那套。有些东西，有些人，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来。”
　　“什么意思？”高风紧盯着镜中的老者。
　　“你不是很好奇你妈在哪吗？你哥他们，是怎么告诉你的？”
　　“她走了。”
　　董事长发出轻轻的嗤笑，表情遗憾地摇头：“其实她没抛弃你，她很爱你，只是她不够坚强。当年我对你爷爷说：不处理好你儿子外面那个家，咱们的一切合作都免谈。要知道，建游乐园的土地批文，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拿到手的。”
　　高风转过头，直直地注视着他，只见那对苍老的嘴唇轻松地开合，接着说：“你爷爷希望你妈走，她不同意，你爷爷就找个由头把你抱回家。她太想你了，躁郁症发作，然后就……开煤气自杀了。”
　　毫无征兆，高风的泪水在瞬间涌出眼眶，沿着光洁的面颊成串滚落，颤抖着问：“我爸呢？他在做什么？”
　　“他去国外出差，等他回来时，他在外面的那个家已经没了。你爸就是个懦夫，像林黛玉似的，整天以泪洗面。要不是你爷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才不会选他做女婿。你妈那个病，好像会遗传，我看你多半也是中招了。别上班了，及时去看病，你是我外孙的弟弟我才好心提醒你。”董事长貌似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这手仿佛重达千钧，将他压垮在地，捂住脸痛苦哀鸣。
　　“呜……”
　　“好——！”掌声和呐喊远远地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溢满快乐的世界，看来是魔术表演进行到极为精彩的段落。
　　“你妈就是个在歌厅陪酒陪唱的贱人，她死了，这个结果很遗憾，但对所有活着的人而言，是最好的。”董事长瞥了眼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人，径直离开了。
　　高风回到年会现场时，《明天会更好》的前奏刚刚响起。总经理起头，高管们登台合唱，泡泡从舞台下方涌出，彩带漫天飞舞，塞着现金的气球从棚顶落下，员工的尖叫欢呼此起彼伏，好一幅和谐盛大的场面。
　　似乎每个人都相信“明天会更好”，可他不信。
　　“小风风，小风风！”温千里抱着一堆气球挤到会场边缘，把嘴贴在他耳边喊道，“我抢了好多！晚上请你吃东西吧！”
　　“好！你站在这不要动，等我一下！”
　　高风挤到台前，双手一撑轻盈地跃上舞台。他先是看了眼哥哥，当第二次唱到“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时，猛地挥出一拳，敲在董事长脸上。
　　霎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只有伴奏孤独地响着。
　　当他的指节狠狠擦过那张老脸时，他知道，老头儿的诡计得逞了。他再也没法在公司待下去，更别说进董事会。他辜负了哥哥的栽培和期望，而且恐怕就要失去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爱了。
　　“哎呀，小风你这是——这事儿弄的——哎呀——”
　　董事长嘴角破了，被人搀扶到后台，几名高管围过来拉住高风，七嘴八舌地劝架，怕他追上去。
　　高止面色阴沉，扔了麦克箭步上前，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随后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鸿星拖下台，又一路拖出会场。而他毫不反抗，自始至终，嘴角都衔着一抹惨笑。
　　“那个……大家不要急，带好自己的物品有序退场，中奖的同事们来这边领奖……”人资总监开始维护现场秩序，试图转移员工们的注意力。在交头接耳与窃窃私语中，有人继续捡气球，也有人去领取奖品。
　　“小风风！小风风——”温千里扔掉气球，追着高氏兄弟出了会场，见总经理像提着袋垃圾似的提着他男朋友，心口顿时又疼又酸，冲淡了得奖的喜悦。
　　他追到消防通道，只见高风正被按在墙上狠狠逼问：“我外公都八十多了，你在想什么，跟他动手？！”
　　“他骂我妈。”高风淡淡地说。
　　高止微微一怔，稍微松了力道，“那你在当着全公司的面动手前，有没有想过我？你让我怎么办！”
　　“没想过，”高风靠在覆满灰尘的墙上，表情桀骜，甚至带了丝惬意，“就在刚才，我还想过把他女儿的破事告诉所有人，也就是你妈。不过，想到你这个总经理也许会被员工给八卦死，还是算了。”
　　“我t谢谢你。”
　　兄弟俩不再说话，只是瞪视着对方。温千里上前掰开高止的手，按在自己衣领上，说：“高总，您不要一直抓着他，抓我吧。”
　　“去，你先到外面去玩一会儿！”高止轻轻推开他，又转向弟弟，叹息道：“你这样做，我还怎么让你在公司实习，进管理层，进董事会？”
　　“我不稀罕，我只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才失望啊？”高风挑着眉笑了，“我早就对我自己失望了，你就不该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工夫，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对吧？”
　　“没错，”高止后退几步，眉宇间现出深深的疲态，挺拔的背渐渐驼下去，“我不喜欢你，从你哇哇大哭着被抱回来那天起，我就不喜欢你。你初高中天天打架，每次接到老师和派出所的电话，我都烦得要死。你出国留学，我着实松了口气。我已经尽责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看来，我彻底变成一个人了呢，”高风慢慢蹲下，像孩童般双手托着下巴露出天真的神情，眨眨眼说，“我都知道了，我妈早就不在了。她没有浪迹天涯，她自杀了。”
　　丈母娘不在了？温千里终于听懂一句，扑过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高风，没有说安慰的话。因为他也经历过母亲去世的悲伤，这种伤痛只有时间、回忆和深深的拥抱才能平复。母亲病逝时，他和哥哥抱在一块好几个小时，心情才稍微好点。
　　“小风，我——”高止浑身一震，缓缓蹲下，似乎也想加入这场拥抱，却被高风冰冷的眼神击退。
　　“千里——”一把柔和的嗓音由远及近，又逐渐变远，是温一笑在寻找弟弟，“唉，跑哪去了……连手机掉了都不知道……”
　　“哥！我在这呢！”
　　温一笑循着声音走进消防通道，只见三个人像斗地主似的蹲在那。显然，高止是被孤立的地主。方才闹剧发生时，他正在后排捡天上飘落的气球，根本没看清舞台上发生了什么，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看见弟弟后，他松了口气，把奖状、手机递过去，语气略带嗔怪：“你东西都跑丢了，还是刘哥帮你捡的！奖金有没有丢？”
　　“我塞在裤子里了，很安全。”
　　“那就好。”接过带着体温的信封，温一笑读不懂眼前的状况，只好也慢慢地，在高止身边蹲下。
　　下集预告：
　　老高跟笑笑坦白恐女+恐同的原因，比老妈出柜更惨的是这个……


第71章 老高老高你真惨
　　“你不是要请我吃东西吗？走啊！”高风率先起身，把温千里也拽起来，神情很平常，像刚刚蹲下系了个鞋带。
　　“小风——”高止跟上去，却被一句冷冷的“我不想看见你”怼了回来。直到二人消失，他才颓然靠在墙上，用后脑狠狠砸墙。
　　手机响了好几次，在温一笑的提醒下他才接起：“聚餐我不去了，董事长怎么样……烤瓷牙掉了？还好……”
　　挂断秘书的电话，高止倚在墙边阖起双目，用拇指按摩着太阳穴，看起来累极了。温一笑伸出双手，轻柔地拂开他的手，抵住穴位不急不缓地按揉，又摸索到脑后。
　　“这里是风池穴，可以减轻压力。”
　　片刻之后，高止睁眼握住温一笑的双手，沉缓地开口：“我家这摊子事的根源，在我妈身上。她从来都没爱过我爸，或者说，她从来没爱过男人。”
　　“她……”温一笑在极度震惊中压低声音，“喜欢女人？”怪不得，怪不得高止这样豁达的人会恐同……
　　“没错，但她为掩人耳目，也为门当户对，还是跟我爸结婚了。婚后她才跟我爸坦白，然后用一种无性繁殖的方法生了我。他们还约定，双方都可以随意交女朋友，但不能弄出私生子，也不能被家长知道。就这样瞒天过海，倒也相安无事。”
　　“那高风……”
　　“大概在我快读小学的时候吧，我爸认识了他的真爱，也就是小风的妈妈。那个女人无依无靠，在歌厅工作，我爸忍不住给她买了套房子，跟她组了个小家，生了孩子。
　　后来，这件事被我爷爷和外公知道了。我爷爷趁着我爸出差，说把孩子接家里住几天，结果一直没送回去。小风他妈妈不要钱，就想要孩子，可又见不到，躁郁症发作，一时没想开就自杀了。”
　　“那你爸爸回来之后呢？”温一笑皱着眉问。
　　“两家老人聚在一起，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那时我小学二年纪，小风两岁，我们就在一边看着。起初，我特别恨我爸，恨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家。大概是不忍心吧，我妈当着所有人的面出柜了。我还记得她说，老娘就是喜欢女人，要么接受要么把我杀了。从那以后，我听见同性恋就恶心。女人啊，真是太会骗人了。
　　我爸是个专情的懦夫，没再有过其他女人。小风跟他妈妈越长越像，可我爸都不敢去看他，也不管他，就一个人喝闷酒，喝完就哭，把身体喝垮了。我爸咽气前，一直一直望着小风。我就在旁边，他却不看我。”
　　说到这里，高止苦笑着摇摇头。
　　“怪不得你害怕女人。”
　　“不，我是后来才彻底怕了女人的。”高止摩挲着温一笑的手，“你手好冰，冷了吧？去车里说。”
　　他们走出剧院，坐进车里。打开空调后，干燥的暖意很快驱散缠绕在周身的阴冷。温一笑把手靠近出风口取暖，听高止接着说：
　　“我小时候有点胖，也不知道是高乐高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到了初三才开始逆袭。胖就算了，个子还矮，同学们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高老庄。所以我那时很内向，总宅在家打游戏。
　　初二的时候，我换了个女同桌，她很漂亮，我就开始暗恋她。我委婉地表示，想把我们的友谊升华一下，她说她想要情书。你知道么，我写了好几千字，结果她把情书给全班传阅，最后还到了老师手里。听说，她现在挺后悔的……女人啊，真是太会骗人了。”
　　高止趴在方向盘上，第二次如此感慨道。
　　“上了高中，我英语口语不太好，家里给我请了个大学生当家教。她每周来我家三次，这个频率，足以产生爱情了。她呢，不算太漂亮，但很耐看，博学又有气质。那时候我天天运动，瘦了也高了。我外号不再是高老庄，而是二班吴彦祖，我跟你说过吧，哈。”高止略带自得地瞥向温一笑，后者弯起大大的眼睛微笑着。
　　“我挺自信的，就向她告白了。她说，如果我能考上她的学校，就当我女朋友。我们暧昧了三年，当然，这些暧昧都是我自己脑补的。我考上了她的学校，那时候她在读研。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连孩子的名字都取了一页纸，结果她说……”
　　高止狠狠咬住下唇，陷入此生最不愿回忆的经历，“她说，她跟我妈在一起了。”
　　温一笑捂住嘴，两道秀气的眉毛缓缓拧成一个疙瘩，仿佛刚刚听见了最骇人的恐怖故事。
　　“她经常来我家，也是为了看我妈。她对我，只能算是爱屋及乌。她们直到现在还在一起，感情挺不错的，我见了她，还得叫她一声姨。女人啊，真是太会骗人了。”高止自嘲地笑着，“整个大学期间，我都没跟女生说过几句话。她们说我高冷，禁欲系，其实我是害怕她们。时间久了，就变成某种恐惧症……毕业之后忙工作，忙着读，一晃就耽误到三十岁。我做事喜欢做计划，按照时间节点来，原计划是去年上半年确定目标，下半年联络感情，今年结婚。结果遇见了你……”
　　高止侧目，深深望进温一笑的双眸，“原来，不只是女人才会骗人，男人骗起人来更厉害。”
　　“老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歉疚再次涌上心头，温一笑垂眼盯着自己指尖。
　　“我这辈子，有四大心碎时刻：我妈出柜，我爸去世。喜欢三年的姐姐爱上我妈，初恋女友鸡儿跟我差不多大。”
　　“差挺多的。”温一笑轻声说。
　　“算啦，说好不再提你骗我这事的。”高止释然地扬起眉峰耸耸肩，语气变得轻松。
　　温一笑也跟着扯动嘴角，苦涩地笑了。忽然，高止伸过手来捏住他的脸，眼中流出连绵的爱意，“很惨吧，如果我的人生拍成一部电影，应该叫《被欺骗的老高的一生》，哈哈。”
　　之后，高止慢慢敛起笑意，打给弟弟。暂时无人接听，看来是被拉黑了。
　　下集预告：
　　看见笑笑与陌生男子见面，老高他酸了。


第72章 倒数第三次约会
　　四次约会中的第二次，发生在除夕前。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高止把车停在老地方，打开广播，望着小区的大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电台里和街上都洋溢着喜悦祥和，中国人的绝大部分矛盾，似乎都能被一句“大过年的”冲淡、化解，哪怕过后卷土重来，可到了高风那儿就不管用。
　　来之前，高止先去了弟弟家，想邀他明天一起吃年夜饭。借着“大过年的”这个buff，双方各退一步，让公司年会上的闹剧收尾、翻篇。
　　“我妈死了，我守孝呢，没心情过年。”高风隔着门这样说，随后就没了动静。面对冰冷的门板，高止忽然有种“人到中年万事休”的感觉，虽然他离中年还有很长一段路。
　　电台里在放一首老歌，孙燕姿的《绿光》。伴着它的韵律，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走出小区，在寒风中微微缩起脖子，脑袋习惯性地耷拉着，像是地上有钱包。
　　“笑笑怎么知道我提前来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嘿。”高止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感觉自己挺精神，摆好笑容地等着他拉开车门。
　　谁知温一笑全然没注意到熟悉的黑车，拐个弯匆匆走上人行道。高止飞速拔下车钥匙，步行尾随。只见温一笑从最近的at取了钱，却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向前走，在一间甜品店门前驻足。他呆了几秒，似乎在做深呼吸，随后踏上台阶，推门而入。
　　“想吃甜品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自己来……”高止刚想跟进店里去和温一笑说话，透过橱窗赫然看见他对面坐了个男人！
　　只见温一笑把钱放在桌面，男人露出笑容，收起钱后与他攀谈起来。男人看上去与温一笑同龄，算是个帅哥，五官端正柔和，笑起来时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高止无法窥见温一笑的表情，想来也是很开心的。
　　“前男友”这个该死的物种跃然于脑海。
　　温一笑腼腆内向、总是低着头，也不混同志圈，很容易会让人与“没有恋爱经验”画上等号。当他还是个“女孩”时，高止曾问过，答案是没有前任。但这个回答的意思也可能是这样：没有以女人的身份有过前任。
　　“笑笑，你在干嘛呢？”高止发消息问。
　　“我在晾衣服。”温一笑很快回复。
　　高止望进橱窗，脑中响起柯南的主题曲。之所以认定是“前任”，证据很充分：
　　一，男人笑得很暧昧；二，这年头，明明能用便捷的线上方式还钱，却偏要用现金。这就表明，双方都想见见面。三，温一笑说谎了。见朋友就见朋友，说什么晾衣服。
　　“前任一哭，现任就输。他妈的……”高止蹭蹭两步蹿上台阶，想装作偶遇，手碰到门时却又缓缓垂下。那样，笑笑一定会很难堪，毕竟刚刚回了“晾衣服”。有些事不撞破，疙瘩只在自己心里；撞破了，两个人都难受。
　　“算了，不就是个疑似前任吗，见了就见了，没准儿只是普通朋友。”高止走回停车的地方，发动后直奔郑韬的宠物店。
　　“欢迎光临，喵~汪~”
　　在清脆悦耳的电子音中，他步入店里，与温一笑的好友郑韬互道“过年好”后，假意帮朋友打听购买宠物狗的事，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我个人还是建议用领养代替购买，但也得尊重你朋友养纯种狗的想法嘛，”郑韬拿出个本子，上面似乎记载了客人家中宠物狗的产仔情况，“有两只小哈士奇在售，我接生的。”
　　“会不会太淘气了？”
　　“不是淘气，是精力旺盛，得陪它玩、遛它，把它关在小屋子里不拆家才怪。”
　　聊了会儿狗，高止声东击西地问起他们的大学生活，把想知道的信息夹杂在闲谈中：“你跟温一笑成天形影不离的，他都没时间交男朋友吧？”
　　“哎呦，他老实巴交、闷头闷脑的，哪有机会处对象啊。现在好多了，大一军训的时候，我说十句话他才能回一句，还以为他声带有缺陷呢。我跟他关系好，就是因为互补，我话多。”
　　“那他怎么跟你出柜的？”
　　“我洗澡的时候必须得搓澡才舒服，每次都让他帮我搓背。有一回他说，鉴于我总是找他搓澡，有件事我有知情权。”郑韬拿起一块抹布，模拟着动作，“然后他说，他喜欢男的。我愣了一会儿说，你喜欢男的跟搓澡有什么关系，接着搓啊。”
　　“你们这么合拍，怎么没发展一下？”高止用玩笑掩盖着呼之欲出的醋意，心想下回再有同居的机会，我也要让笑笑给我搓澡。
　　“可能因为，他那时候没穿女装吧，哈哈！”
　　从郑韬的宠物店出来，高止基本上确定，那个男人不是温一笑的大学同学。难道是……高中？就温一笑这种性格，还能早恋？我堂堂二班吴彦祖都没恋成。
　　开回小区门口时，温一笑已经等在路边了。简单的半丸子头，有点中性化的米色大衣，修长笔直的腿上套着高止送的长筒靴。
　　高止的心情突然明媚几分：不久前温一笑出门见那个男人时，并没有好好梳头发。
　　“出来多久了？”他笑着问。
　　“刚出来，今天去哪？”
　　“看电影吧。”
　　这一天的约会，由一部文艺片开始——与出轨、情杀有关。由一出闹剧结束——晚餐时，邻桌女生正与男神约会，结果撞见备胎。
　　夜色渐深，温一笑下车前，高止说：“要过年了，想提前看看春晚，你给我条几支舞吧，不是钢管的也行。”
　　每次走进温家，高止的身心都会融化在一种宁静感里，就像春天时坐在湖边钓鱼，闲适而非空虚。听说弟弟经常在此留宿，大概也是被这种感觉所吸引吧。
　　“高总过年好！”小舅子有礼貌地迎了上来，嘴角还沾着巧克力。
　　“你也过年好啊，”高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进他手里，“拿着买吃的。”
　　“哎，老高你别——”温一笑来阻拦，同时叫弟弟把红包还回去。后者点点头，不知领悟了什么，先把里面的钱拿出来，又把空红包塞回高止手里。
　　“你……哥是让你把它整体还回去。”
　　见温一笑难堪地涨红了脸，高止笑着说：“我是长辈，他还是个孩子，过年当然要给红包了。”
　　下集预告：
　　醋精老高对小舅子旁敲侧击，小风风在温家过除夕
　　（s：应编辑要求，本文将于本周四上架，倒v至第24章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经常发红包哦~）


第73章 与众不同的烟火
　　推搡一阵子，温一笑终于允许弟弟收下红包，双颊始终挂着两团绯红，低声嗔怪道：“你这样会把我弟惯坏的。”
　　“我负责到底不就行了，”高止坐在沙发上，拍了拍小舅子厚实的肩膀，“开玩笑的，哈哈。”
　　“你想看什么舞蹈？”温一笑走进卧室问，看来是在挑衣服。
　　“过年嘛，欢快喜庆一点。”
　　几分钟后，温一笑走出卧室。一袭红色纱制古典舞练功服，轻柔地裹住纤细腰肢，颈肩线执条修长优美如天鹅，莹白的赤足踩在地上，轻盈灵动、悄无声息。
　　“千里，”他柔声开口，“你找个喜气点的音乐。”
　　“哦，好。”
　　几秒后，室内忽然锣鼓喧天，一片欢腾，是《好日子》。高止靠在沙发里仰天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这个，这个吧，哈哈！”
　　温一笑羞愤地跺跺脚，而后跟随欢乐跃动的节拍跳了起来，舞蹈动作都是随机编排，时而性感，时而萌化，还加入不少广场舞元素。
　　一曲结束，高止拍着手点播：“跳那个……《好运来》！”
　　收了红包的小舅子配合地切换音乐，不大的客厅里洋溢着浓厚的21世纪初春晚氛围。嘻嘻哈哈直到十点多，高止让温一笑去换身衣服来跳《难忘今宵》，趁机对小舅子耳语道：“你哥前男友怎么样，对你好吗？”
　　这是种很狡猾的提问方式，在审讯中被称为“诱供”。果然，憨憨的小舅子答道：“挺好的，总来我家，还给我买吃的。”
　　总来？靠！！！
　　“他们都干什么？那个男的……有没有亲过你哥，或者摸他？”高止沉下脸，手指狠狠抠着小舅子的肩膀。
　　“您自己干的事儿，问我干嘛？”
　　高止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放松下来，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温千里指的“前男友”就是自己。
　　“我不是前任，算是现任吧。”
　　“我哥说你们没谈恋爱，他就是丰富你的业余生活。”
　　“快要开始谈了，”高止又凑近小舅子耳朵，“你哥小学、初中、高中时，有没有早恋？”
　　“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常把谁挂在嘴边？”又补充道，“除了我以外。”
　　温千里想了想，很快回答：“有段时间，他总提到他的‘班长’。我们班长学习好，我们班长运动会跑得快，我们班长打篮球跳得高……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班长？高中的时候吗？”几乎在瞬间，高止就把这个“班长”列为头号嫌疑人。
　　“嗯。”
　　“长什么样？”
　　“没见过。”
　　温一笑搭配好服装，走出卧室，轻盈地迈动足尖，跳起《难忘今宵》。高止痴迷地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像一个谜语，诗一样的，每个字读起来都很动听。
　　——————
　　除夕这天，温一笑半天班。下午，兄弟俩从墓地为父母扫墓回来，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家里的亲戚都不在本地，不过就算是自己过年，也能很热闹。天黑之后，他们还要去五环外放烟花。
　　梅菜扣肉、干蒸鸡、糖醋鱼……每一样都色香味俱不全，重在参与。弟弟只会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等家常菜，哥哥的水平则更低几分。
　　做完年糕汤，温一笑问：“高风一个人在家吗？”
　　“没在家，在酒吧呢。”
　　“你叫他来咱们家过年吧。”毕竟是动态男友的弟弟，动态小叔子。除夕在酒吧独饮，未免太心酸。
　　“我说了，他说不用。”
　　“就说了一次吗？他也许只是委婉一下，你再跟他说说。”
　　温千里便对着手机说道：“小风风，你就来吧，我和我哥做了很多不太好吃的好吃的。”
　　片刻后，高风回复了一段带着醉意的语音：“哈哈哈……什么叫不太好吃的好吃的……哈哈那我必须尝尝。”
　　天色擦黑时，他带着未散的酒气走进门，气色看上去比前段时间好，也可能是因为染了头发。
　　曾经为了工作而染黑的短发，又变回灰蓝色。在温一笑这个兽医眼中，他就像一只雄性红胁蓝尾鸲。再配上夺目的眉钉、耳钉，看起来满肚子坏水。
　　“真香啊，家的味道。”他走进厨房，仔细嗅着每道菜，又捏起一块年糕塞进嘴里。
　　“年后还上班吗？”温一笑问。
　　“我都把董事长给揍了，当然不去啦。”
　　“那准备做点什么？”
　　“先玩儿一阵子，然后可能帮人画点墙绘之类的，不收费，纯属娱乐。如果你们哪个朋友有这方面需要，尽管找我。”高风走到正在洗菜的温千里身后，从背后抱住他，用脸磨蹭着他的背。
　　“小风风，你先去坐一会儿，很快就吃饭了，么么哒。”
　　温一笑看看他们，虽觉得这种互动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吃饭时，他刻意没有说到年会那天的事，高风却主动提起：“我把高总给删了，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再理他。他外公说我妈是贱人，呵呵，我可不贱。”
　　“高总也不容易，要夹在你们中间。”
　　“他对我的期望越高，董事长就越是视我为眼中钉。我哥还是太单纯，他就不怕哪天董事长雇凶把我杀了。我挂了，我的股权就到了我哥和他妈手里。”
　　“过年别说这些了。”温一笑给高风夹了个鸡翅，既心疼这个张扬而孤独的小叔子，又心疼被删除好友、拉黑号码的高止。
　　饭后，他们坐地铁来到五环外，找到一处烟花爆竹零售点，买了几种烟花。温一笑点燃一支烟后，把打火机给了弟弟，站在一旁看他和高风手持烟花棒追逐嬉闹，喷薄、绽放的花火像融化的金子，像一场幻梦，把每个人的脸都映成一团暖色。
　　温千里用两根烟花棒在空中画了个心，问道：“小风风，你最近没有不开心了吧？”
　　“可能因为天气暖了点，感觉好多了。”高风盯着手中转瞬即逝的花火，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不过，我妈没了，我彻底无家可归了。虽然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有妈就有家，对吧？”
　　“你家就在我怀里！满世界，到处都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组成的家，咱们也可以！”温千里丢掉燃尽的烟花棒，紧紧拥住他。
　　泪水从高风眼底狂涌而出，他让自己更深地陷入这个拥抱，用力点点头。
　　温一笑在远处看着他们，面带微笑，用烟蒂点燃另一支烟，为弟弟交到了好朋友而开心。
　　回家前，有钱任性的高风买下零售点里所有成箱的礼花，把它们一字排开，逐个点燃。礼花弹呼啸升空，夜幕上，无数瑰丽绚烂的花朵渐次盛放。
　　温千里左手揽着哥哥，右手搂着男友，无忧无虑地仰头笑着，婴儿般纯真的眸中映出漫天花火。
　　“哥，哪个是我啊，你总说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温一笑想了想，答道：“既然颜色不一样，那就可能是任何颜色。”
　　“你呢，是万花丛中一点绿，万绿丛中一点红。”高风喃喃地说，“沙漠里的湖泊，大海里的小岛。反正啊，就是与众不同。”
　　“我靠，那我可太厉害了。”温千里感叹道，结果马上就被哥哥教育：“不许说脏字。”
　　他听话地改口：“哇塞，那我可太厉害了。”
　　下集预告：
　　老高和笑笑迎来倒数第二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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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倒数第二次约会
　　大年初一清晨，吃了碗热乎乎的水果馅汤圆，温一笑就出门上班了。次卧里，弟弟和小叔子睡得正酣。时间还早，地铁上只有零星几人。刘源回农村过年，所以春节期间都是温一笑在值班。
　　午间，总经理又骑着他的坐骑来了，保温桶在车把上有节奏地晃动。除了饭菜，他还带来一块黑森林蛋糕，说当做下午茶。
　　“谢谢你带着我弟过年。”
　　“没什么。”
　　“唉，昨天我又被逼婚了。他们说，不是大家闺秀也行，好歹带个小家碧玉回来。他们都以为我是太花心，才不愿意稳定下来，呵呵……”
　　他们边吃边聊，下午高止还帮温一笑调配饲料。他很想谈谈那个疑似情敌，却又不想让这件事落实。只要不问，那就是个薛定谔的前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跟温一笑告白，确定关系。甭管那个前任如何，先把自己现任的位置站稳、巩固，然后……夜生活也能由手动挡变自动挡吧，大概。
　　在很多个恰当的瞬间，四目相望，火花四溅，告白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可又被牙关挡了回去。
　　初一时他想，初二再说吧。初二又想，还有初三、初四、初五呢……这一拖，就到了初七。刘源从老家回来换班，温一笑休息了。
　　高止完全忘记温一笑在聊天中提到轮休的事，初八中午，他照旧做好饭菜，蹬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赶到动物管理处。
　　“笑——”冲进门，却见办公室里只有另一名兽医，嘴里叼着叉子，正往泡面里挤酱料。
　　见总经理莅临，刘源讶异地张大嘴，叉子落在桌面。他愣了几秒，才说：“高总，过年好，您刚才说……”
　　“笑一个。”高止急中生智，挑起眉狂狷地命令道。
　　“嘿嘿嘿。”刘源不知所措，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他注意到高止手中的保温桶，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泡面，随后微微红了眼眶，“高总，您……真是个好领导。”
　　“啊？啊，春节期间值班，辛苦了。那个……一点小心意。”高止忍痛将保温桶从袋中取出，旋开盖子后拿出饭菜和汤。
　　“不辛苦，我今天刚上班。温一笑才辛苦呢，过年还值班。”刘源看着精美丰盛的菜肴，泪花在眼中闪烁，声音哽咽起来，“您看看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呦，这还有糖醋排骨呢哈。”
　　“你吃吧，我先走了，这个保温桶就先搁在你们办公室，元宵节正式上班后我来取。”高止暗自懊恼，腹中发出饥饿的呜咽。离开前，透过窗户，他看见那兽医热泪盈眶地给饭菜拍照，还举在胸前合影。
　　“下次办年会，人资那边又有宣传素材了。”高止慢悠悠地蹬着车，自我吐槽道，“春节期间，总经理给值班的员工送饭，嘘寒问暖，尽显人文关怀……呸，总经理只是想霸占某个员工而已，狗屁人文，都是私欲。”
　　此刻，温一笑正和弟弟逛街。
　　弟弟很喜欢一件春款童装外套，还去问营业员有没有特大码，把那姑娘逗得脸红，以为他在撩妹，要加他微信。
　　走到卖乐高模型的门店，他的步伐明显变得拖沓，一步三回头，还朝哥哥投去期盼的目光。温一笑柔声道：“去看看吧，可以买一套，不过不能买太难拼的。”
　　“那我先玩一会儿！”得到许可后，他满心欢喜地来到试玩区，跟几个小孩挤在一块玩了起来。
　　温一笑找个地方歇脚，看见同事刘源刚在跃动草原主题区的群里发了几张照片，并说：“不敢置信，高总居然给我送来了午饭！禽兽做的！”
　　众人纷纷回复问号，刘源撤回消息，又说：“太激动，发错了，午饭是他亲手做的！”
　　“我的天！这种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一位单身女同事感慨。
　　温一笑也合群地发了个震惊的表情，转头看到高止发来消息：“我忘了你休息，又去送饭了，结果被你同事吃了，好可惜。”
　　“一猜就是，我们群里正在聊你呢。这有什么可惜的，对员工要一视同仁，刘哥工作很勤奋的！”
　　“怎么可能一视同仁，你跟其他员工站在一起时，我很难去看别人。”
　　温一笑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二人你来我往，斗起图来。最终，高止凭借一系列张学友表情包获胜出，并说：“你们在哪逛呢，我去接你们。”
　　——————
　　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稳，温千里抱着刚买的乐高跳下来，迫不及待要回家去玩，用目光催促哥哥快点下车。
　　“你先回家吧，我找你哥有事。”说完，高止就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把人家哥哥给拉跑了。
　　温一笑重新扣好已经解开的安全带，犹豫地问：“老高，这样……算是约会吧？”
　　“算。”
　　“那我用不用回家换衣服？”
　　“不用了，就这样吧。”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如此的话，这便是倒数第二次约会。他们各怀心事，格外珍惜每分每秒的时光，只要有空，就偷偷打量对方，哪怕是在看电影时。
　　高止微微侧目，与温一笑目光相遇。后者的脸一半被银幕的光照亮，一半隐匿在黑暗中，双眸熠熠，灿若星辰。
　　猛然间，高止抓住他的手狠狠握紧，语气如行将就义般透着决绝：“笑笑，在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
　　“嘘——”后排一位观众身体前倾，提醒他别说话。
　　“抱歉。”高止微微颔首，坐正身体，心脏贴着喉头狂跳，后背倏然蒙了层汗。一鼓作气，再而衰，他觉得自己有点衰了。
　　温一笑也紧张得手心发潮。他知道后文，因为高止在喝醉那天，已经“剧透”给他了。可是，等电影散场，他问高止刚才想说什么，得到的回复却是：“没什么，一个动物学方面的问题，我已经忘了。”
　　将满脸失落的温一笑送回家后，高止查了几个号码，打过去咨询广告业务。
　　“……对，就是你们商场门口，那块最大的led屏幕，情人节当天怎么收费，哦，还有空档吗？什么时间段……”
　　他已经决定，不这样草草告白，而是要把最后一次约会放在情人节，来一场有仪式感的史诗级脱单！让笑笑在未来任何时刻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他帅得冒烟！
　　下集预告：老高的告白能否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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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波三折的告白
　　元宵节后，乐园恢复正常营业时间，为紧随其后的情人节活动做准备。
　　温一笑知道届时会忙，很不好意思地跟刘源商量，能不能在情人节那天休息。刘源邪笑着嚷嚷“有情况，有情况”，随后说：“你休吧，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加油啊！把握住机会！”
　　最后一次穿女装，作为一段人生经历的“谢幕”，温一笑万分用心地给自己化妆。粉底，腮红，大地色眼影，高光，很少会涂的艳色口红，还把睫毛夹得很翘。一旦走出门去，他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妞。
　　无论高止是进是退，今天之后，他都会把这些东西统统扔掉。所以，现在要物尽其用。
　　当他拉开车门的瞬间，可以明显感觉到高止呼吸一窒，喉结也在轻轻滚动。
　　“今天好漂亮，笑笑。”
　　????(?w?)????秘技！撕淌三步杀--！
　　“你也挺帅的，老高。”
　　应温一笑的想法，他们去了科技馆。不知为何，高止似乎格外关注时间，频频提到下午要去某座商场，一定要去。温一笑兴致正浓，就被他拽出科技馆，塞进车里。
　　正值周末，商场门口的广场熙熙攘攘皆是成双成对，每走几步，就会有一大捧玫瑰伴随小贩的推销凑到眼前，“给女朋友买束花吧帅哥！”温一笑用饱含期待的目光望向高止，后者却说：“不用，谢谢。”
　　高止用不到玫瑰花，因为他的后腰正别着一株。
　　独特、别致的魔术玫瑰。
　　当广场的巨型led屏幕出现他的告白，他会对温一笑说：“打火机借我一下。”
　　然后，他会从腰间抽出一根花茎点燃，火光过后，一朵红玫瑰娇艳绽放，如凤凰涅槃。他会擎着它，单膝跪在温一笑跟前，说：“就让我们的关系也浴火重生吧！重新认识一下，以两个男人的身份。”
　　在温一笑的双眼涌出热泪时，他会递上一直拿在手里的可乐，说：“喝光它。”之后，便是又一个小惊喜，因为瓶身用黑笔写着“iloveu”，喝光才会看到。
　　广告挤得很满，他仅买到16:30—16:50这二十分钟的播放时间，不过也足够了。
　　“老高，我们不进去吗？”
　　“先在这站一会儿，我有点胸闷。”
　　高止瞥向手腕，还有十分钟。
　　他们会踏上陌生而崭新的旅程，不是老高和可爱的女人“笑笑”，而是老高和男人温一笑。
　　“老高，我有点渴了……可乐，给我喝一口。”温一笑指指高止手里的可口可乐。
　　“等会儿再喝，先忍忍。”
　　温一笑的大眼睛委屈地垂着。科技馆不让逛，花也不给买，水也不给喝，就在寒风中干站着，这是在等啥？
　　“老高，我有点冷，咱们进去吧？”
　　“再等等。”高止脱下外套披在温一笑身上，表情严肃地瞥向手腕，在脑海中演练魔术玫瑰的使用步骤。点燃，然后往下一撸，隐藏的花儿就出现了，ok，完美。
　　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莫文蔚的《忽然之间》在耳边响起，高止抬眸，见温一笑身后的大屏幕准时出现爱的告白：
　　“你的名字有个一，我的名字有个止，合起来正好。跟我谈恋爱吧，笑笑！请原谅我犹豫这么久，因为我会对每个承诺负责。比起即将到来的一辈子，这点时间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温一笑跟着轻声哼唱，全然没注意到有的行人已经仰起头，发出赞叹的惊呼：“快看……好浪漫啊……”
　　没看到也好，等会儿告白结束再让他回头。高止想道，随后按照计划开口：“打火机借我一下。”
　　“今天没带。”
　　“……”
　　高止把可乐放在脚边，拿出自备的打火机，手腕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他从腰后抽出魔术玫瑰，说：“笑笑，我给你表演个魔术，看好了。”
　　他按动火机，点燃浸过火油的顶端，一团火苗倏地腾起。隔着火光，他望进温一笑的双眼，右腿微退半步缓缓弯曲，单膝跪地的同时，握住火苗潇洒地一撸！
　　糟了！！
　　“哇……”温一笑捂住嘴，怔怔地望着他燃烧的掌心。
　　“啊啊啊——”高止边喊边把手按在地面摩擦，好在火油不多，灭火及时，只有轻微的灼烧感。
　　正要按照流程继续告白，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几米外传来：“儿子，你干嘛呢？”高止猛然扭头，见母亲与她的女友十指相扣，正朝他们走来。
　　“我系鞋带。”高止紧紧鞋带，又掸了掸裤脚，随后站直。他的视线滑过母亲的脸，停在她身边的女人身上，低低地喊了声“姨”。
　　“过节呢？”高妈妈欣喜地打量温一笑，“什么时候认识的，快给我介绍一下。”
　　“这是笑笑，我朋友。”高止简短地说。
　　“阿姨好。”温一笑拔高声调，轻声问好，偷眼观察高妈妈身边的年轻女子。显然，这就是让高止患上异性恐惧症的人了。比起五十几岁风采依旧的高妈妈，女人不算漂亮，但很知性。
　　“你个子好高啊，有175？”
　　“差不多。”
　　“多大？”
　　“25岁了。”
　　高妈妈注视着这个“女孩”，眼中闪过欣赏的光芒。既是一个长辈在看晚辈，也是一个女人在看女人。见她似乎还想继续打听，高止飞速说了句：“我们还有事。”随后拉过温一笑的胳膊，快步走进商场。
　　“笑笑，我胃不太舒服，等我一下。”高止走向最近的洗手间，呕吐声隐约传来。温一笑想进去照顾他，看了看身上的女装，只好打消念头。
　　最后一次约会，和以往每次一样，在平静中结束。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来聊生活中的琐事，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告别。
　　入夜后，高止把温一笑送进小区，送到楼下。在单元门前，他盯着自己微红的掌心，无奈地耸耸肩说：“今天我脑子很乱也很累，明天十点后来我办公室吧，咱们好好谈谈。”
　　“嗯。”温一笑咬着下唇点点头。这句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次高止这样说，还是去年那个暴雨滂沱，不慎暴露性别的夏夜。
　　下集预告：
　　加更了一小章，马上就来~


第76章 澡堂子里遇见爱
　　分离就是轻微的死亡。爬楼梯时，温一笑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每上一阶都忍不住呜咽一声。
　　高止那个魔术，是什么意思呢？把他们的爱情火葬？爱过，燃烧过？我喜欢你，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是这样吗？
　　走进家门时，温一笑妆都哭花了，成了花脸猫，吓得弟弟也红了眼睛，“哥，谁欺负你了？高总吗？”
　　“我没事。”他洗了脸，拿着垃圾袋进入卧室，把化妆品扫入其中。整理抽屉时，看见几张洗浴券，二月末过期。想起来了，是刘源去年送的。
　　不如就去蒸桑拿吧，把积郁通通蒸出来。
　　“千里，别看动画片了，哥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温一笑带着弟弟出门，坐公交车来到“x汤洗浴”。大厅环境清幽雅致，他们拿了店家提供的毛巾、一次性桑拿裤、洗发水沐浴露等，在更衣室脱了衣服，走进男浴池。冲澡之后，穿上桑拿裤进入桑拿房，并肩坐在实木排椅上。
　　“本来我和小风风约好晚上看电影，可他又喝多了，在家睡觉呢。虽然咱妈也不在了，但有个过程，他妈妈是唰一下就没了，所以他还是很伤心。他妈妈得了什么皂浴症……可能是跟洗澡有关的病。”
　　弟弟在说什么，温一笑大部分都没听进去。他在湿热的空气中想着高止，想到他们这对“高温组合”，也许要降温了吧。
　　桑拿房的门开合，又走进客人来。弟弟大声喊道：“嘿！高总，晚上好！”他猛然抬头，见高止愣在几米外，穿着同款桑拿裤。湿热的空气，登时变得微妙，弥漫着哲学的味道。
　　“高总，过来坐！”
　　高止犹豫一下，坐在温一笑身边，低声问：“笑笑，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洗澡？”不久前还是个大美妞，转头就在男澡堂相遇，如此奇妙的缘分令他忍俊不禁。若是半年前在男澡堂碰见“女神”，他也许会当场猝死，现在却只觉得赏心悦目。
　　“刘哥给了我几张券，再不消费就过期了，怪可惜的。”
　　“哦，这样啊。我也不常在外面洗，只有累的时候才来出出汗。”高止用余光瞄着身边的人，半长秀发随意扎在脑后，几缕青丝黏在鬓角和脖颈，细腻的肌肤被水蒸汽熏得白里透粉，像什么动物成精了，祸国殃民。
　　他身体慢慢前倾，手肘撑在腿上，宛如世界著名雕塑作品——思想者。他不敢坐直，坐直就成流氓了。
　　“高总，您健身吗？身材很好哦！”温千里抬起手，隔着哥哥捏捏总经理健壮的肩膀。
　　“在家里随便练练。”
　　“我做兼职的健身房很不错，要不要来办卡？全都是帅哥，氛围可好了。我现在是兼职会籍顾问，已经拿到好多提成了。”
　　“这么厉害？”这憨憨小舅子，怎么看都做不了销售行业啊，“你怎么推销出去的？”
　　“很简单，有些人刚来健身房体验，老板就拜托我到他们身边去锻炼，他们就办卡了。”
　　“我明白了，因为你身材好，能起到宣传作用。我这个人比较宅，有机会再说吧。”
　　温千里虽强壮，却不耐热。不到5分钟就出去冲澡，留下“高温组合”面面相觑。
　　“老高……你为什么坐得像个思想者。”温一笑问。
　　“这样比较舒服，你也可以试试。”
　　温一笑便学着高止的姿势，手肘撑在腿上，托着下巴。他已经快被蒸熟了，可还是想跟男人多坐一会儿。
　　下集预告：
　　老高在澡堂里敞开心扉，真情告白


第77章 就这样坦诚相待
　　几分钟后，高止率先承受不住，说：“太热了，出去洗洗，等会儿再进来吧。”
　　“嗯。”温一笑起身，大概是因为晚餐吃得少，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体向后跌去，结结实实地坐进了高止怀里。
　　“呃——”突如其来的剧痛，令高止眼前出现许多意象：咔嚓一声被熊猫咬断的竹子，轰隆隆被油锯锯断的参天大树……
　　“老高，你……你是不是……”温一笑微微扭动身子，不敢置信地问。
　　“是，别动！”高止握住他的纤腰，强忍住冲动，低声说，“你……你随便说点什么严肃的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
　　“好的，嗯……兽医学，是研究预防和治疗家畜疾病的科学。例如家畜、伴随动物、经济野生动物、观赏动物、经济昆虫和鱼类的保健和疾病防治工作，均属兽医学范畴。”
　　“什么是经济昆虫？”高止那被欲望熏染的理智逐渐回归。
　　“就是蜜蜂、蚕这些。”
　　“这样……那伴随动物指的是猫狗？”
　　“嗯。”
　　走出桑拿房时，二人都大汗淋漓，急忙到淋浴区冲了个畅快，温千里则泡在池子里独自玩水。高止想起温一笑上学时经常给好友郑韬搓背，一时兴起，迂回地问道：“笑笑，你给动物洗过澡吗？”
　　“嗯，”温一笑在隔壁淋浴间说，“我上学时，到养殖场做实践，刷过牲口。”
　　“那你来帮我擦擦背。”
　　“我来吧高总！”不知何时，小舅子已经从池子里出来了，从另一侧探过头来，“我劲儿大。”
　　高止被吓了一跳，随即说：“不用，你哥刷过牲口，有经验。”
　　温一笑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牵起嘴角，把毛巾系在腰间走到隔壁，关掉淋浴，用搓澡海绵帮高止擦背。弟弟又去泡澡了，周围无人，他边动作边淡淡地说：“老高，既然在澡堂遇见了，咱们就坦诚相待吧，别去你办公室谈了。”
　　高止双手撑墙，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是天注定，要他在澡堂里告白。以如此赤裸的方式，抛却一切花哨和华而不实，剖开自己的肺腑。
　　也罢！
　　他狠狠抹了把脸，转身开口：“温一笑我告诉你，我是个直男，比火箭还直，谁都掰不弯我。”
　　温一笑定定地望着他，眸光颤抖起来。
　　“我有多直呢，假如某天你死在我前头，而我打算谈黄昏恋的话，我会找个老太太，是不是很直？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假扮女人骗我的事，每次想起来，我都很想打你屁股。但是我爱你。无论你是男人，女人或者外星人，哪怕你变成狗，我都爱你。”
　　扑哧一声，被告白的人先是笑了出来，而后掩面抽泣，痛哭失声，赤裸的肩膀和湿漉漉的发梢颤抖着。
　　温一笑是坚强的男人，从没在高止面前，用如此脆弱的方式哭过。澡堂成了天堂，背后的疤痕痒痒的，似乎就要生出翅膀。
　　“好啦，除了一句我爱你，咱们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高止握住他的肩头，温柔地摇晃，“别哭了，笑一笑。”
　　温一笑渐渐止住喜悦的哭泣，打开淋浴，微微仰起头，冲掉满脸泪痕，只有从红红的双眼和鼻尖能看出他刚刚哭过。
　　“老高，我想告诉你，欺骗你是我这辈子第二后悔的事。从发生后，时时刻刻都在后悔的那种。”
　　“不说这个了，”高止在他沾着水珠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第一是什么？我有点吃醋了。”
　　温一笑紧紧闭上双眼，几次深呼吸后，平静地说：“我弟是被我摔傻的。”
　　“被你？！”
　　“千里一岁多的时候，我们去公园玩。他睡着了，妈妈不让我抱他，我偏要抱。可我没抱稳，把他摔在了地上，头先着地的。”
　　高止愕然，望向不远处的水池，小舅子正仰面朝天漂在水面上。他收回目光，犹豫地低声问：“他……不是天生的？”
　　“他很聪明，那时候已经会背几句古诗了。摔傻了之后，连话都不会说，直到三四岁才重新学会。”温一笑倚在淋浴间门口，也望着弟弟，泪水再次盈满眼眶，“我爸妈没怪过我，可我还是常常想，如果我把他抱得稳一点该多好。那样的话，他应该正在读大学，他这么帅，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他不傻，他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啊。”高止轻抚着他颤抖的脊背，像在安抚一只难过的猫，“别伤心了，看着我，笑一笑。”
　　四目相对，温一笑艰涩地勾起唇角，吸了吸鼻子说：“都过去了，后悔也没用啊。不想这些了，我接着帮你擦背吧。”
　　“那个……有机会，再来我家玩儿吧。”高止转过身，修长的手指贴在瓷砖上，略显不安地弹动，“《亮剑》还没看完呢。”
　　“老高，你就是想睡我，说什么看《亮剑》。”温一笑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喝醉之后，可诚实多了。”
　　“啊？！”
　　“多亏那几瓶啤酒，我对你有了全新的认识……”接下来，温一笑用尽量克制、平淡的语言，像讲解《动物世界》一般，简要叙述了高止那不堪入目的行为，听得后者无地自容，直到走出洗浴中心，才再次直视温一笑。
　　坐进车里，高止回头看向后座，郑重其事地对小舅子宣布：“我跟你哥，正式在一起了，谈恋爱，懂吗？”
　　早已身经百战的温千里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懂。
　　“不过，你先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好吗？”
　　“我知道了，高总。”
　　“只有咱们三个的时候，你就别喊我高总了，随便一点就好。”高止和蔼地笑道。
　　“好的，高嫂子。”
　　高止微恼地蹙眉，板起脸说：“叫我哥夫！”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温千里口中念念有词，复习了一遍歌谣，“……哥哥的妻子叫嫂子，对啊，没错！没有哥夫这种东西。”
　　“你小时候用过智能手机吗？没有吧！新事物的发展都是如此，过几年满大街都会是哥夫。你现在就有了哥夫，是抢先体验，是福气。”总经理头头是道地给员工画大饼。
　　“老高，你别瞎教育我弟。”温一笑轻轻推了把高止，又看向身边的弟弟，“千里，为了家人，我们可以创造很多东西，包括称呼。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喊他哥夫吧！”
　　下集预告：
　　春天到了，空气中满是恋爱的味道


第78章 人间四月恋爱季
　　萧索和繁盛之间，只隔了薄薄两张台历的距离。把写满备忘的铜版纸翻两下，人间便是四月天。
　　阳光轻柔妩媚，时不时来场春雨，“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
　　黄昏时分，雨丝飘飘，刚下班的温千里没有撑伞，戴着哥哥买的新帽子，出了地铁站，朝恋人家走去。
　　本来，他希望能有顶绿帽子，来配春天这个万物生长的好季节，但被哥哥温柔地劝住了，最终选择了哆啦a梦的蓝色。他当然知道绿帽子不是好意象，但他这么幸福，为什么要在意它的象征和别人的眼光呢？
　　“好想有个绿帽子啊……”用高风给的钥匙开门时，温千里低声咕哝道。
　　“绿帽子？小千千，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哦！”
　　清朗的声音从半空传来，高风正跨坐在人字梯上挥舞着画笔，将丙烯颜料涂在墙壁。他赤膊上阵，白皙紧致的肌理上溅落着几点颜料，雾蓝的发丝随着落笔节奏朝气蓬勃地颤动着。
　　几天前，他忽然画兴大发，开始在这间loft公寓的一整面墙壁上作画，线稿一直延伸到二楼。
　　温千里走到梯子后，惊讶地发现这幅墙绘的进展超乎想象。两天前的晚上，高风才在墙面铺下第一抹色彩，如今已颇具规模，至少完成了五分之一。
　　这是一座奇幻、瑰丽，只在夜间开放的游乐园，游客不是人类，而是各种拟人化的动物，精湛画功正细细勾勒出迷离梦幻的光线。
　　“小风风，你画得好快，你不是说这幅画细节很丰富，要画一个月吗？”
　　“这两天灵感爆棚，就一直在画。”
　　“好漂亮，你把我也画进去吧！”
　　“咱们两个在摩天轮上，是两只熊，很快就画到了。”
　　温千里走到墙边，在线稿上找到了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小熊，看了一会儿说：“你能给我加一顶帽子吗？绿色的，春天就该戴绿帽子。”
　　“哈哈哈……好，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就给你画一个。”
　　温千里仰头看向高风，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便朝他张开双臂，“你下来，我接着你。”
　　“下去干嘛？”
　　“我想抱抱你。”
　　“接住我哦！”高风慢慢勾起嘴角，拿着调色盘和画笔，跳下来扑进温千里怀里，还未站稳，便热切地吻了上去，贪婪吞噬对方的呼吸。
　　直到十点半，温千里按照作息时间睡觉之前，高风都缠着他拼命索求，疯狂得像一只兔子，仿佛明日便是末日。四五次之后，他饿得不行，给自己煮了三包方便面，打了六个荷包蛋，才安然睡去。
　　翌日醒来，温千里发现高风竟然还在作画，不禁讶异地问：“小风风，你什么时候醒的？”
　　“早安啊，我没睡觉，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你不困吗？”
　　“不会啊，生活这么有趣，用来睡觉太浪费了。假如人类集体减少一半的睡眠时间，科技至少要比现在进步好几十年。”高风神采奕奕地描绘着墙面，丝毫看不出疲态。
　　“好像有道理，但不适合我。你坐得那么高，要小心哦！如果我会分身术就好了，一个我去上班，一个我在梯子下面张开怀抱接着你。”温千里做着早餐畅想道。
　　“我是风啊，风是要飘起来的，怎么会摔到地上呢？”
　　“龙卷风就会触地，然后造成很大破坏。”温千里回忆着哥哥买的科普读物，认真地说。
　　高风仰头大笑，随即压低声音诱惑道：“今晚还来吗？”
　　“我想我哥了，明天再来！”
　　“你啊，还真是个孩子。”
　　——————
　　行进中的地铁微微晃动，扮了一天动物的温千里有点累，靠在椅背上看新闻。科学家在太空发现了什么东西，意义重大，不过宇宙太远太玄，和哥哥一起下班，然后去恋人家欣赏墙绘创作，才是实打实的幸福。
　　“哥，你坐会儿吧？”
　　“我都坐一天了，不累。”
　　他四下环顾，看到一位刚上来的老奶奶，连忙招手道：“过来坐我这！”
　　“不用，你坐吧，你们年轻人忙了一天，怪累的。”
　　“那要不您坐我腿上吧。”温千里拍着大腿。
　　车厢里腾起阵阵哄笑，几个从老人上车后开始低头刷手机的人，都抬起头欢快地笑着。老奶奶微微一怔，似乎看出他与众不同，笑着说：“谢谢你啊孩子，我下站就下车啦。”
　　“好像有点傻吧……”
　　“这么帅，怪可惜的……”
　　温一笑抓着吊环，站在弟弟身前，窃窃私议不时刺入耳中。虽然早已学会心平气和，但喉咙间依旧会泛起淡淡苦涩。他揉了揉弟弟的头表示赞许，问道：“高风最近怎么样？”
　　“每天都很开心，他在搞创作呢。”
　　“你可以偶尔劝劝他，别一直不理高总，最起码把微信的好友申请通过一下呀！高总很关心他的。”温一笑想起，今天下午和亲爱的老高聊天时，对方还哀怨地说：我想看看我弟朋友圈，还得让你帮忙截图。
　　“高总说了，他一直都不喜欢小风风，我都听见了。”
　　“他那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高总对他弟弟，就像我对你一样，只是你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
　　温千里点头道：“他们家就像电视剧，好难懂。”随后，他紧紧盯着指示灯，阳光俊朗的眉宇间逐渐充满期待，在到达市中心的商圈时达到顶点。门向两侧滑开，他匆匆与哥哥道别，飞奔而去。
　　出了地铁站，熟悉的车牌号就在不远处。春风中，每个数字和字母，似乎都飘散着般柔美甜蜜的气息。
　　这就是恋爱的味道吧。
　　一想到高止，温一笑不禁扬起嘴角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飘逸的发丝甩在脑后。还有十米，五米，一米……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嘿，老高。”
　　“嗨，笑笑。”等候多时的总经理露出笑容，抬手帮他捋顺头发，“今天开了整天的会，焦头烂额，扁桃体都要发炎了。不过一想到你弟去我弟家玩，就没那么累了，因为我又可以霸占他哥哥了，哈哈。”
　　下集预告：
　　老高拱到了笑笑这棵大白菜


第79章 那个停电的夜里
　　等红灯时，高止的右手搭在温一笑腿上，捏了捏说：“好久没看你跳舞了。”
　　“那今晚跳给你看，你是不是挺喜欢我跳古典舞的？”
　　“嗯。”
　　高止难以启齿，他想看清凉一些的艺术——在表演过程中，舞者的衣物不断减少，最终归零。
　　说是“霸占”，可确定关系这一个多月来，他跟温一笑所做过的最激烈的夜间运动，仅仅是一起玩体感游戏。玩累了，就看看电影，或者他打游戏给温一笑看。睡前接吻加少量肢体接触，再相拥而眠。
　　别人晚上喊“你好棒”，是因为男朋友某方面发挥出色；而温一笑喊“你好棒”，是因为他能在复杂的游戏地图中穿梭自如，绝不迷路。
　　每次看着自己握在手柄上的左右手，两位单身路上相伴相随的老伙计，他心中都会五味杂陈。
　　他想发生点什么，又怕会伤到温一笑，留下极度糟糕的体验。想到没准儿要在深夜送可爱的笑笑去急诊，他就心如刀绞。
　　最近，他也钻研了少许奇奇怪怪的文学，主角全都天赋异禀，出生就是情圣，上了床仿佛奥运体操男子个人全能冠军附体，结果自然如鱼得水，和谐至极。
　　他本来是抱着学习观摩的心态，还差点记了笔记，结果是愈发不自信。同样都是高富帅，同样都是童男，人家怎么就那么霸道？
　　到家后，用sh玩了会儿赛车游戏，转眼就到了十点钟。高止提醒道：“笑笑，玩累了就跳会儿舞吧！”
　　“对哦，差点忘了。”温一笑走到穿衣镜前，看着身上的家居服，“可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你可以穿我给你买的睡衣。”
　　睡衣？就是那些勉强蔽体，或吊带或半透明的布料么……温一笑微微侧目，用余光观察高止的表情，冷峻的脸庞上看不出邪念，只有对舞蹈艺术的热忱，像个翩翩君子。若不是见识过高止醉酒后那采花贼般的面目，他还真看不穿这个男人。
　　他走进卧室，拉开五斗橱，翻出那几条据说是因为满减活动才买的性感睡衣（鬼才信），赠品肚兜也在其中，红得妖艳，土中带潮。
　　等温一笑返回客厅时，内着红肚兜，外套薄如蝉翼的深蓝色对襟睡衣，修长光洁的双腿轻盈迈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地主家里刚刚强娶的小老婆。
　　高止先是一怔，活色生香近在咫尺，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闰土。这种联想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宽阔的肩膀不住抖动。
　　“怎么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教科书上的闰土。”高止忍住笑意，“要不，你别穿外面那件了。”
　　温一笑便脱下睡衣，穿着肚兜跟随音乐轻柔起舞。几分钟后，他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圆润的肩头颤抖不止。
　　“笑笑，我不是故意说你像闰土。”高止有些慌了，急忙冲到他身边安慰。他的脸从掌中抬起，清秀的眉目舒展着，眼角闪过泪痕，却是笑出来的。
　　“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温一笑上气不接下气，揉了揉笑僵的脸，“自己穿得很像哪吒，动作也像是在闹海。”
　　“哈哈哈——”高止一手捂住腹肌，一手拍着地面大笑。
　　“老高，霸总的笑点都是很高的，你这样狂笑可就不是霸道总裁了哦！”说完，温一笑也继续笑了起来，二人像两只熊似的在地板上滚作一团，静谧春夜里久久回荡着笑声二重唱。
　　忽然，四周陷入一团漆黑，停电了。高止拉开窗帘，不见万家灯火，看来停电面积不小。
　　“笑笑，大概是咱们笑得太猛，把电缆震断了。”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他蓦然回首，只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男人，正在黑暗中翩然起舞。不着片缕，没有音乐，毫无章法，随心所欲。
　　像悄然夜巡的猫儿，像黑夜中跃出海面的海豚，像魔法森林里散步的独角兽，几乎听得见月光沿着修长躯体流淌的声音。
　　高止看了一会儿，随后屏住呼吸，缓步靠近，小心翼翼如同初次狩猎的猎人，紧张而兴奋地逼近自己的猎物。而黑暗中的舞者却毫不提防，还用清冷纯真的眸子盯着他，以退为进地引诱他。
　　终于，捕获了。
　　也不知是谁落入了谁的陷阱。
　　断了的电流，骤然间汇聚在他们身上，黑暗中，每一个热吻都绽开一朵火花。
　　【生命的大和谐】
　　来电了，他们一起冲了个澡，又懒懒地躺回床里。温一笑腰部以下又酸又麻，一跳一跳地疼，心里倒是意外的平静。鬓角痒痒的，是高止在轻吻他的脸颊。
　　“笑笑，你说你第一后悔的事，是摔了你弟弟。第二后悔的事，是骗了我。我能力有限，但我不会再让你的人生与任何悔恨有关，绝对不会。这两件就够了，不会有第三件。”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高。”他歪过头，淡然地笑了。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我知道。”
　　“有多喜欢呢……”高止沉吟几秒，忽然朗笑，“如果把我对你的喜欢装进万吨巨轮，肯定一下子就沉没了。”
　　温一笑微微一怔，翻个身趴在他身上，脸颊和耳朵紧贴着他胸口。真挚有力的心跳声，有节奏地敲击着耳膜，扑通，扑通……
　　再次醒来时，晨曦已悄然钻进窗帘的缝隙，窗外鸟声啁啾。温一笑从高止怀里挣脱，慢慢爬下床，钝痛感几乎蔓延到全身，他感觉自己再也没法起舞了。
　　“老高，起床，上班了。”他叼着牙刷，用力摇晃犹在酣睡的男人。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高总不早朝……”高止闭眼吟了句诗，猛然抬手将温一笑拉进怀里，撸猫似的揉捏起来。
　　“啊呀——疼死了——”
　　“抱歉抱歉，”高止慌忙停下动作，视线固定在那挺翘的臀部，“别上班了。”
　　温一笑顿时红了脸，以为他要宅在家玩一天，边刷牙边含糊道：“不行的，这几天恐怕都不行。”
　　“我的意思是叫你休息，我会正常上班的……唉，你能不能别这么可爱，大早上的。”高止跳下床，从衣柜拎出一套西装摆在床上，又展示出几条领带，“帮我挑一个。”
　　温一笑伸出手指，点了条有斜纹的，说：“我不想请假，屁股疼又不耽误工作。”
　　“我是总经理，我要求你休息，乖乖躺着去。”高止收起其他领带，走进卫生间，又探出头大声玩笑道，“你可以在请假原由里写，陪高总睡觉导致身体不适。”
　　温一笑犹豫了一下，索性趴回床上，调侃道：“那这算不算工伤？”
　　“算职场潜规则。”
　　“哈哈，老高你真讨厌……”
　　高止出门后，温一笑睡到中午，正对着冰箱想该吃什么时，收到了外卖——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和紫薯粥。
　　“吃的收到了吗？”高止发来信息。
　　“嗯。”
　　“下午不忙的话，我就早点回去。”
　　吃着东西，温一笑忽然心里一动，问道：“去年有一次我肠胃不舒服，在诊所打针，也收到了吃的，是你买的吗？”
　　对话框沉默许久，才弹出淡淡的一个字：“嗯。”
　　他眨眨眼，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哽咽而放下勺子，伏在桌旁喜悦地啜泣起来。
　　下集预告：
　　叒打脸了，笑笑意外翻出了老高的万圣节作案工具


第80章 作案工具大曝光
　　“哥，我刚才路过你办公室了，你没上班？”沃?茨?沃?茨（人039?039）·+?
　　“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在你哥夫家，晚上就回家啦。”
　　给弟弟回完消息，温一笑放下手机，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次卧的宅男天堂漫画和模型多，容易积灰，他便用微湿的抹布小心擦净。
　　用吸尘器清洁地面时，他注意到墙角有个纸箱，一时好奇，忍不住打开。里面有许多模型的配件、说明书，受冷落的游戏周边，漫展上一时兴起买回的各种小物件等。
　　忽然，温一笑心里一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会吧……”
　　一个小丑面具，在箱底若隐若现。
　　他翻出来抓在手里，又放在脸上比划一下，眉头渐渐蹙起。随后，他又继续寻觅，最终从衣柜深处翻出其余作案工具——紫色西装，黄马甲，绿领带。
　　原来，堂堂总经理就是万圣节狂欢夜的色魔。怪不得后来又做炒饭，又送信用卡的献殷勤，看来是问心有愧。
　　非礼了员工，不但装模作样跟员工一起骂自己，还给员工的弟弟发见义勇为奖……这演技，足够去参加《演员的诞生》了。
　　“老高，你这个伪君子。如果我昨晚就发现这些，绝对不会让你对我这样又那样，哼。”温一笑扶着腰，在屋里愤懑地踱步，可怒气很快便消融了。如今一想，似乎还挺……甜蜜？
　　傍晚时分，高止轻手轻脚地迈进家，用最小的声音关上防盗门，怕打扰温一笑休息，却见对方正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翘起的小腿微微摇晃，修长洁白。
　　“我还以为你躺着呢！”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随便买了点吃的，你弟今天回家住吗？那我晚上送你回家？”
　　温一笑点点头，按住上扬的嘴角压抑笑意，“老高，我午睡时做了个噩梦。”
　　“噩梦？跟我讲讲。”高止换下西装坐进沙发，轻轻扭动脖颈，活动着劳累整天的颈椎。
　　“我梦见……”温一笑枕上他的腿，眉目间笼罩着刻意做出的不安，“梦见了那个变态，就是去年公司万圣节活动，有个戴小丑面具的人骚扰我，你还记得吧？”
　　“咳，嗯，当然记得啦。”高止抬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梦里我拼命挣扎，一把抓掉了他的面具，你猜怎么着？”
　　“猜不出来。”
　　“他的脸露了出来，竟然是你！吓死我了！醒来之后，我浑身冷汗，还好只是个梦，呼……”温一笑舒了口气，观察高止的表情，只见他眉峰微微跳动一下，耳廓悄然爬上红色，坚韧的脸皮倒是毫不改色。
　　“这个臭流氓，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是谁，妈的。”高止言不由衷地谩骂自己，轻抚着摊在腿上的柔密发丝，“别想这些了，影响心情。多想想我，肯定会美梦连篇。”
　　“据说这类心理变态的人，都会伴有生理上的疾病，比如性功能障碍之类的，所以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来获得满足感。”
　　“嗯……”高止假惺惺地思索着，“不一定吧，也可能挺超群的。”
　　“肯定不正常，哎老高，你怎么帮流氓说话？”温一笑咬紧下唇，克制大笑的冲动。
　　“嗯？没有啊！我觉得，嗯，你说的有道理，那逼肯定是性功能障碍，才干出这种厚颜无耻的勾当。”说这话时，高止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还好，还好笑笑没有察觉自己的兽行，不然恐怕这辈子都会被钉在爱情的耻辱柱上了。
　　“老高，别装了，”温一笑敛起笑意，眸光倏然变冷，“我知道是你。道貌岸然，你改名叫高不群吧。”紧接着坐起来背朝高止，暗自吐了吐舌头。
　　高止呼吸停滞，浑身一震，从头到脚都麻了一下，像小时候没写作业乱编理由，而被班主任当场拆穿。
　　“笑笑，笑笑，别生气，”他扳住温一笑肩膀，强迫其转过身来，“本来是想逗你玩儿，但实在没控制住，这不是有预谋的，是冲动型犯罪。事后我心里也很煎熬，堂堂总经理被小舅子追了半个园区，这要是被抓到，我还怎么做人。”
　　见温一笑垂眼不语，紧紧抿着嘴唇，他接着说：“你就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情趣，换个角度想想，是不是还挺浪漫的，嗯？”
　　还是没有回应。
　　高止轻轻按住额角，在脑海中检索看过的爱情剧，每当女主生气，男主都会……强吻。没错，壁咚加强吻，就是最强遗忘魔药。此招一出，昏天黑地吻个几分钟，发脾气的女主就会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只剩气喘吁吁，满面羞红。
　　想到此处，他猛然把手卡在温一笑腋下，将其提起来怼在墙上，用嘴唇堵住那张闹别扭的嘴，希望彼此炽热的呼吸能融化怒意。
　　“唔……老高，我要脱臼了……”
　　温一笑感觉自己像张油画似的，被挂在了墙上，肩关节疼痛难忍。挣扎着落地后，马上又被夺去呼吸，只好抬起双臂慢慢环住男人的脖颈，一心一意享受这个霸道过头的吻。
　　唇舌终于获得解放，他用手背抹抹嘴唇，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喷了。高止如释重负，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没生气？”
　　“刚开始有点，你可真行，作案工具也不好好藏一下。”
　　“我的作案工具在身上呢。”高止抱住他，用低沉的声音耳语道，“要不要感受一下？”
　　“我可是兽医，小心我哪天趁你睡着了，给你的工具做个小手术。”温一笑神情腼腆，却用虎狼之词淡淡反驳，听得高止猛咽口水。
　　把温一笑送到小区门口，依依不舍地分别前，高止叫住他，犹豫一瞬后开口：“你还有多少债务？我先帮你垫上吧，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温一笑垂下眼想了想，平静地说：“这几个月就还完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压力，我弟兼职赚得很多，都成健身房的金牌销售了。”
　　“快还完了？那就好。”高止点点头，弯起嘴角，“借你钱的那位，是你同学？”
　　“嗯，高中同学，关系还不错。”
　　“是你班长吗？”见温一笑明显怔住，他轻松地补充，“我瞎猜的。”又随意问道：“你每月怎么还他钱？”
　　“嗯……转账啊。”
　　哈，转账……高止歪着头，定定地望着温一笑。这个小骗子，又在骗人了。关于那个男人，他心中还有无数问题，能编成一本《老高的十万个为什么》，只是问得过多过深，会显得多疑和不信任。
　　而且，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温一笑高中时常把班长挂在嘴边，囊中羞涩时向班长借钱，如今又月月见面用现金还钱，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个月光班长。
　　他不怀疑此刻的温一笑对自己的爱，所以选择不去拆穿，而是关切道：“就算压力不大，我给你的那张副卡，也偶尔用一下吧。算是让我心里舒坦点，谁叫我这人有点直男癌又大男子主义呢。”
　　“嗯。”温一笑轻快地点头，摆摆手后走远。
　　几天后，高止终于收到副卡的消费记录，地点是某商场一楼哈根达斯，商品是冰淇淋火锅。
　　下集预告：
　　小风风生病了


第81章 生命就像过山车
　　温千里舀起一勺冰淇淋，放进融化的巧克力酱里，涮了一下后，就像冰糖葫芦似的。吞入口中，外热内冰，巧克力的醇香和冰淇淋的清甜交融，奇异又美味。用水果、华夫饼蘸食也很好吃，不知不觉间，器皿见了底。
　　他看看最后一枚冰淇淋球，又抬眼看看哥哥，意犹未尽地放下勺子，“我吃好了。”
　　“都吃了吧，哥不喜欢这个口味。”温一笑柔声说。
　　他咧开沾着巧克力的嘴角，将冰淇淋两口吞掉，满足地眯起眼睛。
　　“把嘴擦擦。”
　　“哥，为什么我们不一直刷哥夫给的卡？”温千里舔着嘴角问，“不用拿钱买东西，多好呀。”
　　“那是信用卡，咱们刷卡之后，他那边要还钱的，也就是相当于在花他的钱，这种行为叫什么？”
　　“嗯……不劳而获。”
　　“对，谈恋爱的时候，不能既不劳而获，又嚷嚷着平等。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变通，为了满足他的面子，我们就每个月都用这张卡吃一次东西吧，哈哈。”温一笑吃了几口剩余的巧克力酱，接着问：“你有没有跟高风说，让他别不理他哥哥？”
　　“我说啦，他说让高总滚蛋。”
　　他无奈地摇摇头，“他还在画画吗？”
　　“嗯，他每天都很有活力，只睡一两个小时就够用。”
　　“哦。”他低头跟高止聊了几句，又猛然看向弟弟，错愕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
　　“他说睡觉浪费时间。”
　　他心里紧了紧，隐约回忆起高止似乎提到过，高风的妈妈患有躁郁症。他起身按住弟弟的肩膀，严肃地问：“千里，你还记得他妈妈得了什么病吗？”
　　“嗯……跟洗澡有关。”
　　“躁郁症？”
　　“对，皂浴症。”
　　“他这样好像不太对，你带我去他家看看。”温一笑是兽医，对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了解有限，但也知道躁郁症具有较大几率的遗传性，大多数人会在年轻时发病。他立即给高止打电话，表示高风的状态似乎有问题，并约在公寓楼下见面。
　　兄弟俩赶到时，高止已经等在那了。
　　见温千里掏出门禁卡和钥匙，他惊讶道：“我弟都把家里钥匙给你了？”
　　“你没有吗，哥夫？”
　　“……我就有个门禁卡，万能的，还是前段时间自己买的，他从来没给过我。”
　　“你也没主动要过吧？”温一笑轻声说。
　　进门后，林肯公园的摇滚乐鼓动着耳膜，淡淡的颜料气味萦绕在鼻端。高风还在画墙绘，轻轻哼着歌，赤膊骑在高高的梯子上，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
　　音响被高止关掉，高风回头望过来，朝温千里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楼下碰见的。”高止说。
　　高风丢来一个白眼，没有回应，爬下梯子后招呼温家兄弟随便坐，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摆在茶几上，没好气地向高止介绍温一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这是我朋友温千里的哥哥，在游乐园做兽医，你日理万机的，大概不认识吧。”
　　温千里眨眨眼，也许是想到要帮哥哥保护隐私，没有说话。
　　“认识，温一笑嘛，他们的办公室，就在跃动草原边上，是座很别致的木房子。”高止面沉似水，没有想好该如何向弟弟坦白。他虽然还有点恐同，但同时也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不是精神分裂，只是人生百态之一。
　　“你来干嘛？”
　　“看看你。”
　　“我很好，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赤膊的高风走到墙边，夸张地张开双臂，如同出来谢幕的戏剧演员，语调也抑扬顿挫，“就像我的墙一样，这幅画叫做carnival，中文习惯于翻译成，嘉年华。”
　　“很漂亮。”温一笑赞叹道。
　　“我认识的人都在里面，”高风指着已经上色的动物，“唱歌的蛤蟆，是我很讨厌的一个老师；这只北极熊，是我在英国时的一个大个子朋友；温大夫，这个是你，温柔的羔羊……至于高总，你在这，一只工作很认真的牧羊犬。”
　　坐了不到半小时，高止就离开了。确切地讲，是被撵走。高风说自己只想和温千里在一起，温一笑多留片刻，临走前让弟弟留下，并耳语道:“你最近就住在这，如果哪天高风忽然安静了，不再这么有活力，记得告诉哥哥。”
　　“嗯，那我就住在这！如果我想你了，就去你办公室找你。”温千里没问原因，因为哥哥说的话就是道理，准没错。
　　温一笑走出公寓楼，坐进高止的车里，见这个被画成狗的男人正伏在方向盘上，直直地注视前方，如同一尊雕像。
　　二人无言坐着。除了不明所以还跟着开心的温千里，谁都能看出，高风正处于轻微躁狂状态，不同于平日的随性而为，反倒像一团剧烈燃烧的白磷。
　　“应该和他妈妈一样，躁郁症。”高止喃喃道。
　　“还不能确定吧。”
　　“我知道这个病有遗传的几率，只是没想到……”
　　躁郁症，即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情绪就像玩过山车，躁狂期如恒星般耀眼，浑身充斥着能量与灵感，抑郁期又化作一颗流星，跌向黑暗的深渊。
　　“我弟陪着他呢，等他这个阶段过去，咱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温一笑紧紧握住高止的手，“只要好好治疗，不会过多影响生活，你别自责。”
　　“只怕他不肯配合。”
　　“那我们就把他绑到医院去。”
　　后者沉默许久，用力反握回来，侧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如果这就是事实，也只好面对了。”
　　温一笑上身前倾，在他唇角落下安慰性的轻吻，柔声说：“如果你想让我去陪你，就告诉我。”
　　“你来吧，教教我，该怎么当一个好哥哥。跟你比起来，我恐怕连及格线都够不上。”高止苦恼地用额头砸向方向盘，力道大得按响了车笛，把二人全都吓了一跳。
　　下集预告：
　　老高得知了小舅子和弟弟的恋情，心中五味杂陈
　　（s：风风的躁郁症没有很严重，会在千千的影响下开始变好~）


第82章 小舅子成了弟夫
　　高风饱满高涨的情绪状态，又持续了十多天。
　　四月下旬的一天，温千里下班回来，见他面壁而坐，凝视着即将完成的墙绘。还差一块，一小块，就圆满了。
　　“小风风，你接着把它画完啊。”温千里紧挨着他坐下。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画画。”高风托着下巴嘟囔，“我学美术也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纯属是因为我文化课太差。你帮我做点吃的吧，我又累又饿。”
　　吃过温千里做的简单晚餐，油麦菜和西红柿炒鸡蛋，高风洗了个澡，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别叫我。”
　　可他这一躺，就仿佛一条秀美的山脉，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几乎不动。温千里照常就寝、起床、上班、下班，再回来时，发现他还躺在床上，偶尔漫无目的地扫一眼手机，很少说话。
　　“小风风，你怎么了？”温千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胃里涌上来，是对未知的恐惧。
　　“别理我，你回家吧，我想自己待着。”高风闷闷地说。
　　“我给你讲个有趣的事好不好？有一年夏天，我哥带我去水上乐园玩，有个男的泳裤很松，玩大滑梯的时候，哧溜一下，泳裤被水冲跑啦！他在水底摸啊摸，救生员还以为他溺水了，就把他光着屁股救上来啦！我很同情他，又很想笑，这种感觉真矛盾。”
　　高风没有被逗笑，只是眨眨眼。
　　现在，他感觉头顶上悬着一团漆黑的乌云，随时会降下暴雨。几天前，他还认为自己的生命像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此刻却像极了一团废纸，只想藏在角落。他很怕温千里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他无从回答。他不想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和母亲一样，得了什么躁郁症。他应该很快就会开心起来，绝对不会像她一样软弱。
　　“小风风，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嗓子疼吗，头疼吗？”
　　温千里掀开被子，查看高风的四肢，又翻眼皮，掐人中，试体温，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哥哥照常发来消息，询问高风这两天怎么样，他才猛然记起哥哥前段时间的叮嘱，急忙回复道：“他一直躺着，不知道怎么了。”
　　“小千千，你去玩你的吧，我想自己待着。”
　　温千里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后，高风摸过床头柜上的白酒，猛灌几口，随即把头蒙进被子，在辛辣与飘忽中睡去。不知过去几分钟或几小时，再钻出来时，只见有六只眼睛正悬在头顶，关切地望着他。
　　有两只像婴儿般清澈纯粹，永远闪着阳光，是他的憨憨男友；
　　有两只深邃迷人，貌似深沉睿智，是讨厌的高总；
　　还有两只又圆又大，仿佛满天星光尽藏于其中，是温润无公害的大伯子。
　　高风一阵烦躁，翻个身嘟囔：“你怎么又来了，高总经理？”
　　“你很可能生病了，需要去看医生。”
　　“别管我，我没病。别全都挤在我家，我这地方小。”
　　高风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们，听着窃窃私语。这种感觉很遥远，就像一个沉在湖底的人，听站在岸边的人讲话。
　　忽然，他身体一轻，失重感传来，竟是被人给扛了起来。他大头朝下，晕乎乎地照着这人后背一顿乱捶，由衣着可以判断，是高止。
　　“小风，你真的病了，必须去看病。”高止坚决地说，径直把他扛进电梯。
　　被塞进车里后，高风安静下来，无言地望着窗外。原来，已经是早晨了。车拐进某间以精神科而知名的医院，他干脆闭目养神，坐在轮椅上，任由他们推来推去。挂号时，温千里推着他在大厅玩了起来，还打算来一出轮椅漂移逗他开心，被温一笑严厉批评。
　　到了精神科，专家却让他们先去筛查甲状腺疾病等等，因为甲状腺问题所导致的情绪波动，会模仿双相情感障碍。一系列检查都没问题后，他们返回精神科，接受专家问诊，可高风坚持认为自己没病，拒不配合，还瘫在椅子里故意打鼾。
　　问过家族病史后，医生沉默着推推眼镜，脸上写着“确诊”二字。
　　“双相情感障碍的临床表现非常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一人一个样，至今都是精神和心理学上的难题。现在还不能确诊，冒然服用抗抑郁药可能会引发躁狂，陷入躁狂和抑郁的快速循环，那样就难办了。”
　　“哼……呼……”
　　高风还在故意打鼾，高止让小舅子把他推到走廊去，起身双手撑住桌面，皱眉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我建议先进行心理治疗，戒除饮酒等不良习惯，保持规律的作息时间。待抑郁状态缓解后，一定继续保持治疗，延长下次发作时间。如果再次发作，及时就诊，确诊后加入药物治疗。”
　　随后，医生递来一张名片，并推荐了上面的心理医生，“他症状算是轻的，目前家属要做的，是让他本人积极配合。要知道，所有的治疗都是辅助手段，自身不配合，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随后又提到，躁郁症常被误称为“天才病”，很多人故意不去治疗，因为在躁狂阶段，会有种非常爽的感觉，无数的灵感在脑海里炸开，极端自信，例如梵高、海明威都是躁郁症患者。
　　“还有，躁狂会引发x欲旺盛，家人要留意，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发生不安全的性行为，及时检查。关于双相情感障碍，你们需要了解的还有很多，多看看书吧。”
　　片刻后，高止和温一笑离开诊室，温千里却冲了进去，焦急而不失礼貌地问：“大夫，我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了？您再给我讲讲。”
　　医生简单解释几句，他困惑地摇头，追问：“我还是不懂，人怎么可能时而开心，时而不开心呢？我哥也是医生。”他朝走廊喊：“哥，这种病不可能存在的吧？太矛盾了。”
　　天意弄人，最简单快乐的人，偏偏遇见了最复杂的心境障碍。
　　“千里，走吧……”温一笑走进诊室，朝医生微微颔首，“我是个兽医，不好意思，我弟他不是有意质疑您，他思维方式不太一样。”
　　医生似乎看出温千里的不同，不以为意地笑笑，对他说：“小伙子，你是他好朋友吧，我推荐你几本书读一读。”说着，撕下一页纸，写了书名递过去。
　　“看来我得去图书馆了……”温千里边走边看，随后仔细地叠起、揣好。
　　回程中，黑色雷克萨斯沿着路面飞驰，每个人都沉默着。高止叫了弟弟好几次，后者才慢悠悠地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干嘛啊，叫魂儿呢？”
　　“你最近有固定的女朋友吗？”
　　“没。”
　　“那你……那什么的时候，做好安全措施了吗？”
　　“哪什么？多大人了，说话跟小学男生似的。”
　　“性~生活。”
　　“做好了！”后座突然传来爽快的回答，竟是小舅子在说话，“放心高总，我最近都有穿小雨衣哦。”
　　空气骤然凝固，车内冷得如同被灌了液氮。
　　温一笑惊恐地看向弟弟，高止也猛踩刹车，回头死死瞪着他，脑中浮现出“现世报”这个凶猛的词语。我把他哥给……然后他就扮猪吃老虎，把我弟给……
　　这团颜色不一样的烟火，难道是什么都市爽文的男主角？
　　用拳头打总经理的脸，见义勇为追着总经理跑，拿着总经理给的奖金奖状，还睡着总经理的弟弟。
　　老天爷！你关上了他的门，却掀开了整个天花板！
　　下集预告：
　　老高和弟弟的关系终于缓和，小千千展现什么叫合格的男朋友


第83章 模范男友小千千
　　“千里，你、你怎么能——”温一笑以为弟弟是趁人之危，气到浑身发抖，语不成句。他在各方面都尽责教育弟弟，唯独缺失了性教育，以为暂时不需要。他惭愧地望向高止，后者额头暴起青筋，呼吸粗重，扯开领带才缓过一口气来。
　　“怎么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温千里对哥哥眨眨眼，“我告诉过你啊！”
　　“你没说过！”
　　“你肯定是忘了。”
　　“温大夫，”高风转过头来，淡然开口，“我还以为你知道，不过现在坦白也不晚。对不起，是我引诱了千里。我这人品行一般，但我真心喜欢他，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小风风就是我的爱情。”温千里坚定地说。
　　“这太突然了，你让哥想想……”温一笑声线颤抖，缓缓靠住椅背，脑中时而一团乱麻，时而趋近于空白。
　　高风收回目光，瞥向身边呆若木鸡的恐同兄长，轻轻嗤笑道：“怎么样高总，很意外吧？是不是更加不喜欢我了？如果你对我上心一点，应该早就有所察觉才对。”
　　高止呆坐片刻，一语未发，默默发动车子，仿佛只是置身事外的出租车司机。
　　“你跟温大夫好好认识一下吧，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哈哈哈。”高风放肆地大笑，几秒后戛然而止，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回家后，他说了句“大家请自便吧”，又爬回床蜷进被里。憨憨男友似乎想上来陪他，不过被温兽医叫走谈话去了。半梦半醒间，楼梯传来沉缓的脚步声，迟疑一瞬后走近床边，紧接着床垫塌了下去。
　　“我给你预约了心理医生，明天开始，你去接受心理治疗。”高止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他不耐烦地挥开，“我没病，休息几天就好。”
　　“你病了。”
　　“我能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绪，不会像我妈一样软弱。”他又猫进被子，像是进了坟墓，要把自己与世界隔开。这个满是苟且的，闹哄哄的世界。
　　“小风，去看心理医生没什么丢人的。你要面对它，而不是否定它。”
　　“我很好。比起我，你更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高风猛地探出头，乱糟糟的蓝色短发下，是揶揄的笑，“恐同也是种心理障碍。”
　　“我……”高止眼中闪过尴尬。眼下显然并不适合出柜，所以他选择暂时隐瞒，“随着自我调节，我已经好多了。”
　　“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我也会自我调节。”
　　高止轻叹一声，手肘撑在膝上，用掌心错了搓脸。他找不到突破口来说服弟弟，只好尽可能多地与之交流，便换了个话题：“你一直都是同志吗？”
　　“算是吧，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很嫉妒你。”高止微微回过身，望着弟弟瘦削而惊讶的面孔，继续说道，“你是真爱的结晶，从小自由自在，心痒了就恋爱，手痒了就打架。而我呢，只能一边看着你野蛮生长，一边按照家里的规划往前走。你知道么，本来我很想当个游戏策划的。”
　　高风眨眨眼，说：“你知道么，你在我心上戳了个大窟窿。”
　　“对不起，小风，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高止握住弟弟的手，“我曾以为，我这个哥哥就算达不到优秀，也算是良好，其实我连及格都没到……尤其是跟你男朋友的哥哥相比。”
　　“我大伯子，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哥哥。”
　　那是你嫂子，高止忍住这样说的冲动，笑着调侃道：“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居然找了个傻乎乎的男朋友。”
　　“你错了，他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高风慢慢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再说，疯子和傻子，这不是挺般配的吗？”
　　默然片刻，高止恳求道：“你家钥匙，能不能给我一把？”
　　“找不到多余的，你自己去配一把吧。”
　　他又掏出手机，“你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可以吗？”
　　重新加完好友，高风下了逐客令，又睡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因为这个梦很长。在梦里，几乎过完了一生。梦境消散后，才发现不过区区半小时而已，而那共度一生的人，正趴在他身边，用孩子气的清澈双眼看着他。
　　“他们上班去了。”温千里说。
　　“你怎么没去？”
　　“我跟领导请假了。”
　　高风笑道：“咱们认识后，这还是你第一次请假吧？”
　　“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
　　“干嘛请假？”
　　“因为我要去图书馆，”温千里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纸，看着上面的书名，“我要借两本书，《我与躁郁症共处的30年》，《双相情感障碍：你和你家人需要知道的》。我在图书馆的a上查过，全都只剩一本啦，去晚了就借不到了，所以要请假才行。”
　　高风怔怔地望着这个男人，一种剧烈的灼烧感，如飓风般横扫心底和眼底。他慌忙合上双目，涌出的泪水被睫毛挤碎。
　　“小风风，等我看完书，就知道该怎么办啦！我哥说，除了出生和死亡，世界上所有问题都有解决方法。”
　　“那你去吧，不过我没病。”高风用很轻的声音说。
　　“你怎么哭了？”温千里伸出粗糙有力的指头，轻柔地为他拭去泪水，又揉揉他的头发，“你该洗澡啦！”
　　“明天再说吧，反正我不出门，”高风懒懒地甩了甩头，“我不太想动，我要在床上生根发芽。”
　　“那我帮你洗。”温千里一手勾住他膝窝，一手搂住他的腰，轻松地抱他下楼。先在浴缸放好温水，随后脱掉彼此的衣物，抱着他坐进去。
　　“小风风，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喝酒、熬夜，每晚十点半，我们一起睡觉。早上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不用起那么早，因为你不用上班。”温千里揉搓着灰蓝色的发丝，直到泡沫变得丰盈绵密，“对了，心理医生是做什么的？”
　　“嗯……”高风惬意地闭眼，享受头皮按摩，“逗人开心的。”
　　“那我也会啊！如果你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我就每天都逗你开心。”
　　“好。”
　　“你知道么，有段时间，我哥也特别低落。我拿了一本几百页的笑话书，每天都给他读，他慢慢就好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些笑话也过时了。等一下我去图书馆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最新的……”
　　下集预告：
　　老高上班不务正业，公然调戏笑笑


第84章 高总他不务正业
　　进入五月，动物管理处的兽医们工作量陡增，还从市动物园请了位饲养员帮忙，因为几只母鹿将陆续产仔。鹿舍里设置了单独的产床，几位准妈妈常获得额外加餐。
　　太阳日渐靠近北回归线，热度越来越高，午后会把头顶晒得发烫。阳光下，母鹿正悠然踱步，步子被滚圆的腹部坠得迟缓。
　　温一笑和同事刘源站在栅栏边，观察记录每只待产母鹿的情况，填写工作日志。忙完手头的活，刘源把本子夹在腋下，嘿嘿一笑道：“小温，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我有什么变化吗？”
　　“自打情人节之后，你就总是对着手机乐，性格好像也开朗了。”刘源像拍牙膏广告似的，用手指在嘴角划出两道弧线，同时龇牙。
　　“算是吧。”温一笑羞赧地抿着嘴唇，压低工作帽的帽檐。
　　“进行到哪一步了？”刘源八卦起来。
　　“嗯……牵手。”
　　“她是做什么的？”
　　“就是……普通的办公室白领。”
　　“厨艺怎么样？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啊，这点很重要的！”
　　温一笑只是笑而不语，想道：还不错，过年时你尝过的。
　　“休息的时候，可以带她来玩啊，女生都喜欢游乐园。最好带她去鬼屋——”刘源还想接着传授经验，似乎瞥见什么，忽然收声。
　　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慢慢靠近，虽然身着维修工服装，不过看起来什么都不会修。男人走近散养区栅栏，在两名兽医身边站定，温和地开口：“听说，有母鹿要生小鹿了？”
　　“对，高总，快生了。”刘源答道。
　　高止冷漠地瞟他一眼，后者急忙改口道：“不好意思高总，我意思是，鹿快生了。”
　　“好好接生，可爱的小鹿也是吸引客流量的法宝，公司有意把草食动物散养区打造成网红打卡地。”
　　“放心高总，不管红不红，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它们。”
　　高止微微点头：“我没什么事，就是随便看看，你去忙吧。”
　　“走吧小温。”刘源轻轻扯动温一笑的工作服下摆，却听总经理淡淡地说：“温一笑留下，陪我逛逛。”
　　目送同事面带疑惑地远去后，温一笑才抬眸正视男人，见那张方才还有点冷的脸上，浮现出柔情似水的坏笑。他望望四周，低声问：“你有事啊？”
　　“怎么能这样跟总经理说话呢？”
　　“好吧，高总，有何吩咐？”
　　“没吩咐，看看你。”
　　二人相视一笑，背靠着栅栏轻松闲聊。虽然目前处于同居状态，可总是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聊到即将产仔的母鹿，高止轻叹道：“原先我还想着过继我弟的孩子，现在看来，似乎错误估计了形势。”
　　“谁能想到呢……这算是亲上加亲？”温一笑耸耸肩，看着路上以家庭为单位穿行的游人，释然地舒了口气，“我当然希望我弟能正常组成家庭，不过结婚生子这种事，除了个人的努力，还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吧。”
　　距弟弟突然“出柜”已过去半个月，他已从起初的惊愕到如今的释然。只要弟弟觉得幸福，他能做的也只有祝福。只是想到高风天性不羁，不知用何手段搞定了弟弟，还是会略感愤懑。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弟弟是个1，否则社畜兄弟全被资本家给拱了，真是阶级压迫意难平。
　　“现在，我弟也成宅男了。”高止无奈地说，“我上午抽空去了一趟，状态好了挺多，但还是不肯接受心理治疗。我才说几句，他就不耐烦。你能不能让你弟再劝劝他？”
　　温一笑微微摇头，“昨天刚说过，以我弟的思维来看，现在的高风除了有点不开心，都挺好的。他在看书学习，可还是难以理解躁郁症。”
　　高止认真打量着他，忽然叫他转过身去，用手指碰了碰垂落在颈间的发丝，低头嗅着指尖的幽香，说：“你不热啊？从后面看，就是个大姑娘。”
　　“有点热。”
　　“那就剪了吧，我记得你好几个月前就说要剪。”高止的语气很轻松。
　　“其实……”温一笑转过身，摘下与工作服配套的帽子，甩了甩头，柔顺的秀发在轻风中飞扬，“其实我有点舍不得。当初说要剪，是吓唬你的，好让你死了看我穿女装的心。”
　　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头发带来的安全感，就像从前那副笨重的眼镜。长发像门帘和防火墙，头一垂，他就成了心安理得的鸵鸟。
　　“天啊……果然闷骚，还跟我玩攻心计，栽到你小子手里了。”高止捂住脑门，故意夸张地感叹。
　　“哈哈，谁让你一直拖着我。”温一笑戴好帽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一点粉红色在红唇间若隐若现，令高止呼吸一滞，猛然凑近这个闷骚兽医。抬眼瞥向不远处路灯下的监控器，又不甘地打消念头。
　　“高总，你又要在工作场所非礼员工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啦。”
　　“一个小时后，带着所有动物的纸质档案，来我办公室找我。”
　　“干嘛？”
　　“你忘了，”高止暧昧地压低声音，“我办公室里有间休息室，里面有张好大的床。我不太舒服，想请个医生给我看看。”
　　“我是兽医。”
　　“那我甘当禽兽。”
　　当温一笑怀抱档案盒，步履虚浮地从总经办回来时，已经接近闭园时间。忙碌一天的刘源刚闲下来，边喝茶边写今日的部门工作总结。
　　“小温，高总叫你干嘛去了？”
　　“讲讲动物的情况，公司不是要打造什么……网红打卡地么。”温一笑把档案放回柜子，随后瘫在椅子上喘息，“好沉啊，呼。”
　　“ok，那我就在总结里写，前往总经办汇报工作。”刘源慢慢敲击键盘，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被高总批评了？”
　　“嗯？”
　　“你脸和眼睛都有点红，像是哭过。”
　　“不算批评，被说了几句，”温一笑垂眸掩盖眼中的春情，“他，嗯，他嫌我发型不利索。”
　　“我一直觉得，高总挺针对你的。你说他一个总经理，管得真够宽，没事儿就鞭打员工，唉。”刘源摇头叹息，“下回他再叫你去办公室，你别去了，我替你去！”
　　刘哥，如果你想升职加薪的话，还是别了。温一笑差点这样说，最终只是笑着耸耸肩。
　　下集预告：
　　老高带笑笑去剪头发~


第85章 校友笑笑很杰出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路旁随意堆着废旧篮球架、排球网、乒乓球台。
　　温一笑步入其中，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
　　这里是高中时旧体育馆的后门，新场馆落成后便基本废弃，不过迟迟没有拆除，被新建的围墙划到了校外。
　　他把提着的猫粮倒在地面，很快从四面八方钻出许多毛茸茸的生灵，亲昵地喵喵叫唤，用头磨蹭他的手表示信任和感激。其中还混进两条新来乍到的流浪狗，厚着脸皮也来分食猫粮。它们显然有着与人类共同生活的经历，并不怕人。喷喷障--?(?o?Д?o??)
　　嘎吱嘎吱，动物犬齿碾碎干粮的声音可爱极了。他蹲在地上，抓挠着一只猫咪的脑袋，甜蜜地埋怨道：“零花钱全被你们吃光了……”
　　“笑笑，你可以多刷几次我给你的卡。”
　　头顶忽然传来沉稳的男中音，温一笑抬头，天空如同一块正在被擦拭的黑板，周遭景物淡去，猫叫声倏然变远。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抓着男人的头发，英俊而中二的笑脸近在咫尺，像个大龄少年，让人安心。
　　“好可怜啊，梦里都在嚷嚷零花钱没有了。我给你的卡，每月可以多刷几次。”
　　“老高……你醒多久了？”温一笑摸索着找到手机，发现时间还早。
　　“我已经盯了你十分钟，你一直在摸我的头，本来还很期待你能摸摸别的地方。”高止脸上闪过邪念，撩起薄被向内窥视。
　　“我梦见自己在喂猫。”温一笑轻轻地说，合眼想睡个回笼觉，却难以入睡。猫叫声回荡在耳边，逐渐由可爱甜腻变得凄厉。
　　今天休息，吃过早餐，他们驱车前往农大刚刚建成的小动物救助站。地点就在学校旁，走进院子，只见绿树成荫，猫舍、犬舍、办公室井井有条，整洁有序。
　　办公室门前，除了农大和小动物救助协会的名头，还有一块金灿灿的挂牌：
　　感谢：非典型霸道总裁老高先生慷慨捐赠。
　　“啧……怎么把我给挂出来了。”高止叉着腰，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得光荣，又很不好意思。说实话，在清醒状态下，他也许不会如此装逼，豪捐六十万。
　　温一笑捂住嘴笑得前仰后合，“我当时对老师说，希望备注的前半部分保密，就是校友温一笑的男朋友啥的。”
　　“哈，所以他们就把后半部分全给挂出来了。”高止举起手机，拍照留念。
　　“哎呀，学长和高叔叔来了。”“这不是非典型霸道总裁么！哈哈！”
　　青春活泼的笑声中，几个没课的学生迎出来，簇拥着他们四处介绍。这里已经有了第一批住户，每位居民都有自己的资料卡和新名字。救助站建起来后，还陆续收到了几笔社会捐款。
　　“接下来我们会建个小程序，把猫猫狗狗的照片和资料传上去，开放领养。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养，我们会定期回访的。因为地方足够大，暂时没人领养的动物也不用安乐死。”
　　“哦，想法真好。”混迹在这群90末00初的学生之间，高止似乎感到久违的青春气息在体内萌动。他拍下许多宠物照片发给弟弟，一连十几张，对方发来语音吐槽道：“照这么多干嘛，又不是你家亲戚。”
　　自从加回好友，兄弟俩的聊天频率极速增长。从前一两周也说不上一句话，最近则每天都有交流。虽然高风说话常阴阳怪气、夹枪带棒，但高止听在耳中却觉得十分顺耳，大概这就是亲情吧。
　　“温一笑！”有人在办公室门前招手，是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子，微微有些发福。
　　“啊，老师，刚才没看见您。”温一笑立即走近打招呼，他和郑韬的毕业论文都是由她指导，故而很熟。
　　“你还是老样子，那么文静。”老师和蔼地微笑，摸摸他的头发，“我一直很不喜欢男孩子留长头发，看着不精神，但放在你身上总是很合适。”
　　“懒得打理，半年剪一次就行了。”
　　闲谈片刻，老师的表情忽而变得凝重，按住他的肩膀，用很轻的声音关切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刚进入社会没多久，老师真担心你走错路。”
　　“嗯？”他面露疑惑。
　　“那个男的，他……”老师欲言又止，瞟一眼还在院子里拍照的男人，“他没有家室吧？”
　　温一笑恍然大悟，面色涨红，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是正当关系，自由恋爱，没有利益往来的。”
　　“那就好，可吓死老师了，”她轻抚着胸口，“其实，院里的老师们都知道了。传着传着，就成了温一笑忍辱负重卖~身回报母校，还是卖给了一个什么姓高的老头儿，我还偷偷哭了一场呢，又不好直接问你。”
　　“这——”他瞠目结舌，卖~身回报母校？那他算不算杰出校友。
　　“放心，老师明天就帮你辟谣。这高总明明是个高富帅，哪里是老头儿嘛。我估计呀是有人看错了，把非典型霸道总裁老高，给看成了高老。”
　　“不用辟谣，就……就让这件事慢慢过去吧。”
　　“快过来，给老师讲讲你和这个老高怎么认识的。”老师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又丢进茶包，一副要八卦到底的架势。
　　“就是在工作中认识的……”
　　从救助站回来的路上，温一笑靠着椅背补眠。半梦半醒间，车停了。他以为已经到达停车场，却发现是停在一间理发店门前，门面很高级，目测光是洗剪吹就要上百元。
　　“我常来这家店，你把头发剪了吧，肯定很帅。”高止把手机举在他眼前，“发型我都帮你选好了，带刘海的碎发，剪完秒变小鲜肉。”
　　“老高，我……”温一笑沉吟着，不断用手指卷弄头发。
　　“其实，你也想剪吧？”虽然长发极富韵味，有雌雄莫辨的中性美，但高止还是很想看看他短发的样子，就算是光头也能欣然接受，不过刚睡醒时也许会有身在少林寺的错觉。
　　“确实有点想换个新面貌，你很想让我剪吗？”
　　“我无所谓，”高止轻松地摊摊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是知道我的，不管你长发及腰还是光头锃亮，我都喜欢。”
　　走近店里，犹豫半小时后，温一笑忐忑地坐上理发椅。透过镜子与高止四目相对，甜蜜的恋爱气息弥漫在四周。
　　“您去休息区歇一下吧，”造型师对高止说，同时伸手抓弄面前湿漉漉的头发，“帅哥，你发质真好。”
　　“没关系，我就想在这看。”
　　造型师动作熟练，将温一笑的头发分成几绺别在头顶，梳理着脑后的发丝，刚要下剪，忽听高止大喊：“刀下留人！”
　　坐着的和站着的齐齐抖了一下，高止握着手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说：“忽然有急事，改天再剪吧。”
　　下集预告：
　　老高迫不得己，带着女装笑笑参加家庭聚餐


第86章 最后一次穿女装
　　“好吧，先忙你的事。”温一笑朝造型师扬起嘴角，“不好意思哈。”
　　“没事儿，我帮你吹干，要不要吹个造型？”
　　走出理发店坐回车里，高止却没急着发动，而是呆望着仪表盘，深邃的眉宇间刻满心事。见状，温一笑问：“不是有急事吗？”
　　“笑笑，你还记不记得，情人节的时候我本想跟你告白，结果碰见了我妈。”
　　“嗯，好遗憾，我都没看到你发布的广告。”
　　“那不是广告，是爱的宣言。”高止侧过头来，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现在，我全家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说完，他点开母亲的头像，逐一播放语音。
　　——儿子，你怎么还不把那姑娘带回来啊？看来我得主动出击了。
　　——普通朋友？我告诉你，别编这些瞎话来糊弄你妈，我可都看见你那肉麻的告白了，什么你有个一，我有个止，合起来正好……哎呦你可腻歪死了，把求合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下个礼拜天，带她来你外公家吃晚饭，消息我可放出去了，你外婆乐开了花。要是来不了，你自己去解释。
　　“笑笑，我外婆年纪很大了，近来身体不太好，难得有高兴的事，不然……”高止的眼神带了丝心虚，“你再穿一次女装？”
　　“有一就有二，时间久了，坑越挖越深。”温一笑可不想再陷入提心吊胆会掉马的恐慌之中。
　　“你觉得这样如何，”高止眸光一闪，狡黠地笑起来，“我只带你见他们一次，正好也堵住他们的嘴，免得天天逼我相亲。只见一次，然后我就说你出国留学去了，等你回来再考虑结婚的事。”
　　默然许久，温一笑终于点了头，同时确认道：“你确定你弟不会去吧？不然就……有点尴尬。”
　　他拒绝了高止去商店的提议，接下来几天，工作之余的闲暇，都在网上挑衣服。既要得体，又不能贵，毕竟只穿一次。最终，他买了条二手名牌裙装，卖家还送个高仿小包包。
　　刘源端着水杯凑过来看，感叹道：“小温啊，你也太抠了，给女朋友买二手裙子？”
　　温一笑面红耳赤，又不能说是自己穿，只能支吾过去。只听刘源慢悠悠地说：“比我还抠，我都是给她买高仿，我自己都半年没买衣服了。没办法，攒钱结婚嘛，要是裸奔不犯法，我t都不想穿。”
　　礼拜天转瞬即到。
　　赴宴前，温一笑在网上约了位婚礼化妆师，因为他的化妆品早就随风而逝了。那位妹子迈进高止家后，讶异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交替，不禁问了句：“你们谁化妆？”
　　“当然是他。”高止露出很直男的表情。
　　“真会玩。”妹子用唇语嘀咕，随即开始与温一笑沟通妆容、发型，让他先换裙子再上妆。一小时后，当他走出卧室，高止登时目不转睛，几乎觉得自己又直回来了。
　　清透充满元气的日系妆容，眸如含星，唇色淡红水润，腮红恰到好处，像一个为了见心仪男孩而刚刚小跑几步的少女。头发压了几道自然的外翻卷，显得比平时短，衬得颈部修长，锁骨精致。
　　“这样可以吗？”温一笑慢慢转圈，“不会给你丢人吧。”
　　“太可以了，我真怕我妈看上你。”
　　确定不需要再修整后，化妆师妹子便匆匆溜了，临走前多看高止好几眼，似乎在思索是这男人牛b，还是他妈更牛b。
　　开车赴宴途中，高止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笑笑，我这样说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但是……假如他们问起你的家庭背景，你可不可以尽量说得……你想想看，我外公外婆出生的时候，抗战才刚开始，我和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代沟，而是天堑。”
　　温一笑心领神会，轻轻点头，“我懂。”
　　说话间，车子驶入别墅区。他好奇地望向车窗外，只见正门两旁的保安挺拔如树，正在微微鞠躬。金色夕阳中，入眼皆是葱茏绿意，景观错落有致，大片修剪整齐的绿植、草坪上，喷灌器正旋转喷射轻薄的水雾。
　　这里的规划时间早于限墅令，因而别墅密度很低，每驶出近百米，才出现一座独栋院墅。听说省内的地产大亨、企业家和名流显贵都聚居于此，围墙内便是整座城市的塔尖，真正的往来皆人物。
　　温一笑耳边响起雄浑有力的男低音，在配合磅礴音乐朗读地产广告：“匠心工法，山水稀缺资源。于繁华城心，奢享自然美景。彰显身份尊崇，尊享尺度人生。”
　　他偷瞄着身旁开车的男人。
　　高止是个实在人，每日踏实地工作上班，不爱炫富，日常生活也并不算奢侈。这让他几乎忘了，人家是豪门，仅那座游乐园的估值就有二三十亿。
　　想到这里，他喉咙发紧，心跳也微微加速了。耳边始终回荡着恢宏霸气的地产广告，就像考试紧张时脑子里会放歌。
　　很快，车在庭院门前的空地停稳。温一笑还没回过神来，车门便被拉开，热情的女声迎面扑来：“欢迎欢迎！你叫……笑笑是吧？我是高止的妈妈，咱们见过一面。下次来我家玩，阿姨的朋友厨艺很好。”
　　他下了车怔怔地站着，直到高止走过来，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腰，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导到他体内。
　　“走吧笑笑，头抬起来，随意点。”高止轻声说。
　　半中式庭院含而不露，花木扶疏，穿行而过直达入户门厅。进门后眼前一亮，头顶空荡荡的，是六七米挑空的客厅。
　　温一笑觉得自己像林黛玉进贾府，迎面而来的每个人都细细地打量他，随后眉目舒展，微微点头。在场人不多，只有高止的母亲、外公外婆、保姆和厨师。
　　他们先在客厅小坐，随后去茶室品茗。温一笑不敢喝太多，因为吞咽茶水时，喉结的上下滚动还是会有点明显。
　　晚餐很快便上桌了，高止的妈妈热情招呼道：“听说你不挑食，就随便准备了家常菜，下次阿姨带你到外面吃。”
　　刚在餐厅落座，就听高止的外婆发出苍老的哀叹：“本来我有套特别好的餐具，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用，该用来招待你才是，可惜被他那个顽劣的弟弟给摔了。”
　　“说这些干嘛。”高止微微蹙眉。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暴躁的引擎轰鸣在庭院外响起。董事长夫妇面色一沉，望向女儿，后者爽朗地笑道：“是我逼着小风来的，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一家人。他哥难得带女朋友来，该认识一下。”
　　下集预告：
　　风风：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恐同即深柜，真会玩嘿。


第87章 大伯子成了嫂子
　　两位老人齐齐翻起白眼，似乎想说什么，碍于未来的外孙媳妇在场，没有发作。
　　保姆脸上堆着笑，将高风迎进门，接过他手里提着的水果、燕窝。他脚步停顿一下，随后径直走进餐厅。在众人眼前站定后，不甘地抿了抿嘴唇，朝董事长深鞠一躬，平静地说：“年会上的事，是我不对，希望您大人有大量。”
　　“算了，快坐下吃饭吧。”董事长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
　　“这次来，除了表达歉意，”他的目光掠过开阔的桌面，停留在唯一的年轻女性身上，“还想见见我未来的嫂——”
　　说话声戛然而止，温一笑不安地抬眸，见高风的口型似乎在喊“卧槽”。
　　“快给笑笑介绍一下。”高妈妈朝儿子微微扬起下巴。
　　“这是我弟弟高风，跟你说起过，”高止在极度尴尬中强作镇定，来回介绍，“小风，这位是笑笑，我刚交的女朋友。”
　　听见“刚交的女朋友”，高风的一侧嘴角夸张地勾起，像是中风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温一笑看了又看，像是在玩“一起来找茬”，呆立半分钟才慢慢走到哥哥身旁坐下，不动声色地瞄着他们。
　　晚餐开始，饭菜看似普通，做法和摆盘却相当精致，葱烧海参、猪肚菇鸡汤焖豆腐、山药排骨玉米汤、温泉蛋蔬菜沙拉……高妈妈在朗声讲话活跃气氛，高风凑近高止，低声耳语：“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恐同即深柜。”
　　“我跟你不一样。”高止反驳。
　　“笑笑啊，你是做什么的？”高妈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温一笑身上，“高止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我是舞蹈老师，古典舞、民族舞都教。”温一笑捏着嗓子，没有说是偶尔在老年大学教广场舞。
　　“怪不得你个子这么高，我还以为你是模特呢！”高止的外婆笑着说，“多吃点，你太瘦了。你父母身体挺好的？”
　　“挺好的。”
　　“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有个弟弟，在……上学呢。”
　　被问起父母的职业时，温一笑在心中默默对故去的双亲道了声对不起，随后将本是小学老师的父亲说成教育学专家；运动员退役后在商店卖货的母亲，则成了创业女性；本月岗位为折气球的弟弟，学的是艺术。
　　从两位长辈的表情来看，虽称不上十分满意，但结合他的形象气质，大体上还是认可的。高风始终沉默如一潭静水，时不时瞥一眼哥哥，脸上泛起转瞬即逝的戏谑笑意。
　　饭后甜点是冰淇淋，随意吃了一些，高止就借口有事，带着男友和弟弟逃跑似的离开别墅区，随便走进路边一间咖啡厅。刚点好咖啡，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解释：“小风，我可不是深柜——”
　　“神龟？我还忍者呢！”高风懒散地趴在桌上，斜斜盯着他，“那你是浅柜？
　　“我是无柜。”高止顿了顿，暗自恼火，觉得这样说，很像某地方言中的“我是乌龟”。
　　“还是说，你只想玩玩？那你也不能选我男朋友的哥哥下手，还打扮成……这副样子，什么癖好啊，关爱员工的总经理同志。哎，你是不是喜欢玩奇迹暖暖？”
　　“啧，正经点。”
　　“逗你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猜出来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去年几月来着，你偶然进了gay吧，看见人家在跳钢管舞，一下子就见色起意了对不对？”高风揶揄地挑起一边眉毛，而温一笑的脸则迅速涨红，难堪得埋头不语。
　　“你猜错了，”高止拿起一袋砂糖把玩，“那个时候，我们都分手一次了。我和笑笑认识得很早，他曾经有个副业，在网上穿女装直播。”
　　见高风缓缓扯出一个堪称邪恶的微笑，温一笑像捧哏似的补充道：“直播跳舞。”
　　“对，跳舞。实话实说吧，我是见色起意，但当时是对女色，而不是对男色。”
　　温一笑忙解释：“我的舞蹈没有色情元素。”
　　断断续续听完二人的传奇故事，高风托着下巴大笑一声，对高止说：“啥心之所向就是性取向，你就是玩得开，男女通吃。”
　　“别胡说，我不通吃，男的里我只吃笑笑，别人我看都不想看。”高止表情严肃认真，仿佛正在公司开会，“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我妈他们，都认为我很花心。难道长得帅就一定渣吗？实话告诉你吧，直到不久前，我还能贡献一味药材，童子尿。”
　　“噗——”高风用十指挠着桌面，抑郁状态几乎要被瓦解了。
　　“老高，十岁以下的小孩儿才叫童子。”温一笑小声嘀咕。
　　“哦，这样。”
　　“那你跟我算啥，连襟儿？不对，妯娌？更不对。”高风笑嘻嘻地问。
　　“连个头，我t是你哥。”
　　三杯咖啡上桌，高风又安静了，慵懒地歪在扶手上。他的情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就像一艘精美却漏水的船。方才的谈笑风生，似乎只是梦幻泡影。
　　他一会儿看看深柜硬装直男的霸总，一会儿又瞧瞧真人不露相大伯子秒变嫂子的女装大佬。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再回过神来时，正迎上对面二人关切的目光。
　　他勉强调动情绪笑了笑，说：“哥，我建议你回家后读一下毛爷爷的《论持久战》。你和我不一样，你可是全家的希望啊。”
　　“放心，我不是脑子一热就告白的毛头小子。和笑笑在一起前，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高止微微叹了口气，“倒是你，小风。算我求你，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没用，不就是谈话治疗简称话疗么，我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后又会陷入新一轮循环，越来越糟。”
　　“这不是很正常吗？悲喜交加才是人生本色。”
　　高止无法驳倒他的逻辑，只好说：“那你回来上班吧，或者我给你找份其他工作，成天宅着无所事事只会有害无益。”
　　“我才不要朝九晚五。”高风表现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喝完咖啡就走了。
　　高止啜饮着咖啡，在无可奈何中沉默着，半晌才望向温一笑：“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什么？见色起意吗？”
　　“我指的是跟家里作斗争。”他的神情极为认真，眼中流出深情，“和你在一起前，我就做好了斗争准备。笑笑，你别有压力，我连性别这座大山都翻过去了，还有什么能拦住我？沟沟坎坎，如履平地。虽然，我偶尔有点烦人，有点中二，有点沙雕，但我不是愣头青。”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温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假结婚，不小心喝醉跟家里安排的姑娘睡觉，然后她还怀孕了之类的桥段，在我这绝不会发生。只要你别再骗我欺瞒我，我绝不让你伤心两难。我爸懦弱，我妈自私，我不会重蹈覆辙，成为他们的混合体。”高止唇边浮起自信的微笑，“他们敢逼我，我就敢结扎。”
　　下集预告：
　　每天都准时睡觉的小千千，为了小风风而熬夜了


第88章 初次熬夜的滋味
　　步入家门，欢快的乐曲陡然在耳边响起，《洋娃娃和小熊跳舞》。高风愣了半天，才敢缓缓挪动脚步。
　　客厅里，一只高大威猛的狗熊正在跳舞，跟随音乐有节奏地律动。“它”小跑几步到他跟前，伸出毛茸茸的熊掌，做出邀他共舞的手势。
　　他抬手搭上熊掌，那熊便带着他开始转圈。蓬松的灰蓝色短发，和熊脑袋上的几撮棕色毛发在空中飞扬，不像洋娃娃和小熊，倒像美男与野兽。
　　“小千千，你搞什么，把游乐园的道具给借回来了？”
　　狗熊歪歪头，发出一声熊叫。
　　高风无奈地扬起唇角，他知道，温千里是最敬业的，扮动物时从不说话。
　　人手拉着熊掌，在客厅里转圈。歌里每次唱到“小熊小熊点点头呀，点点头呀一二一”，熊都会猛地点头。
　　几次下来，高风忽然心领神会，于是在唱到“小洋娃娃笑起来啦，笑呀笑呀哈哈哈”时，大大地咧开嘴，哈哈大笑。
　　熊似乎达成目的，或者是累了。“它”停止转圈，关掉音乐，摘下沉甸甸的头套，露出汗津津的帅气笑脸，“小风风，你笑了，你开心了。”
　　“快脱了，很热吧？”
　　“热死啦！”温千里飞速脱掉玩偶服，冲凉后抱着高风躺在沙发里，任他把自己厚实的胸肌当成枕头，“你竟然出门了！这是不是说明，你快好了？”
　　“我没病。”
　　“抱歉。对，你没病，就像我不傻，我们都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虽然，天黑之后才会在天上遇见，但把对方当成太阳就好啦。”
　　高风感觉环着自己的臂弯紧了紧，只听温千里接着问：“你去哪了？”
　　“去我哥的外公家吃饭，”他把下巴搁在温千里胸口，笑吟吟地说，“这顿饭，让我对你哥和我哥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俩真是天生一对啊，看起来南辕北辙的，却又很般配。”
　　“嗯？”
　　“小千千，你早就知道他们搞到一起去了吧？居然不告诉我。”
　　温千里脸上闪过愧疚和自责，无奈道：“我也想跟你分享，可我哥说这是他的隐私啊，哥夫也不让我说。”
　　“哥夫？靠，这脸皮够厚的……”高风低声吐槽一句，“好啦，我没怪你，你没做错。”
　　“小风风，我们看喜剧好不好？这样你就会一直笑了。”温千里猛然坐起，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随后字正腔圆地喊道：“喜——剧——片——”
　　短暂的缓冲后，语音识别系统将喜剧片分类呈现在眼前，周星驰的多部电影位列最前，他却跳过它们，向下翻看。
　　“周星驰的电影很好笑啊？”高风说。
　　“可能是我太笨了，看不懂笑点，我总觉得他在拍悲剧。虽然热热闹闹的，可主角都好孤独，不适合不开心的人看。”
　　看了会儿《猫和老鼠》，转眼就到了十点多。温千里催促高风洗漱，“嘟嘟”地用嘴巴模拟熄灯号，十点半准时卧倒。晚安吻刚结束，他舔了舔嘴角，不到一分钟便坠入梦乡。沉稳均匀的呼吸声像催眠曲，引得高风也眼皮发沉。
　　他梦见在爬楼梯，无穷无尽、螺旋上升，扶手挂满粘结的蛛网，地面青苔密布，墙壁脏污斑驳。每走一步，都能感到生命力正在流逝、耗尽。
　　终于要解脱了，墙上用红油漆刷着“尽头”二字。他弯腰撑着膝盖喘息，蓦然发现眼前有两只洁白如玉的脚，女人的。他猛地扬起头，温柔的笑脸闯入眼帘，勾勒着朦胧光晕。
　　“妈……”他轻声呼唤。
　　“累坏了吧？跟妈妈走吧。”
　　“嗯。”他跟在女人身后，眼前出现一个窗口，明亮得刺眼。女人踩上窗台，回头微微一笑，就那样迈了出去。她没有坠落，而是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自由自在地飘走了。
　　黑暗中，高风倏地睁开双眼，周身沁满冷汗，又湿又冷。床铺像黏稠的沼泽包裹着他，而他自己也是一团糊不上墙的烂泥巴，糟透了。他勉强坐起来，缓缓侧过头，望向一楼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温千里是被风吹醒的。
　　“要到时间了，我再去拿点吃的……”他还未彻底脱离美梦，低声嘟囔几句，习惯性摸向身边，却抱了个空。
　　“小风风？小——”他以为高风起夜了，待完全睁开惺忪睡眼，登时惊出一后背冷汗。
　　夜风到了28层，变得又凶又急。它们争先恐后地灌进室内，拂过窗帘和精美绝伦的游乐园墙绘，也掀起窗边人灰蓝色的发丝。
　　高风脸朝外坐在窗框上，一手拿着伞，轻轻晃荡着小腿，像正在数星星的孩子般怡然自乐，赤着的脚时不时抬高，脚趾微微张开，似乎在感受风向。
　　“小风风，”温千里慢慢走下楼梯，轻声开口，“你坐在那，不硌屁股吗？”
　　高风回头，在星光下，他的肌肤白得发蓝。他深深地看了温千里一眼，举起手中的雨伞，幽幽地问：“你说，我拿着伞跳下去，能不能飘起来？”
　　温千里沉重地摇头，心脏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攫住，“《十万个为什么》里说过，不能。”
　　“小千千，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哥说，是为了成为对社会有用的——”
　　“不要你哥说，”高风冷然打断，“我要你说。”
　　温千里想了足足五分钟，才开口：“一个只能卖力气的笨蛋，当不了科学家或者别的家，为什么要活着呢？也许仅仅是为了成为我爸妈的儿子，我哥的兄弟，你的恋人。我是挺笨的，但这三件事，我都努力做了。”
　　高风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傻男人。激狂的夜风中，他的头发像一簇幽蓝的火，曾被不懂时尚的温千里形容为“燃气灶”。
　　许久之后，他轻声说了句“风好大”，随后抬起双腿转向室内，轻盈地跳到地面，关上窗户。
　　“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他淡淡道。
　　他似乎累极了，重返被窝后很快便睡熟。可温千里却不敢睡，盘腿而坐，像抱着一个婴儿般紧紧抱着他，怕他再爬到窗户上。
　　尽管思维极为简单也看不懂相关书籍，可温千里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小风风真的生病了，x光和核磁共振也测不出来。
　　强烈的睡意，如海啸般汹涌袭来。温千里的脑袋耷拉下去又猛然抬起，如此循环往复，像古时吟诗作赋的学子。
　　上下眼皮在打架，在接吻，像是涂了胶水。他拼命地挑眉，揉眼睛，最终轻柔地放下怀中人，下床翻出一卷美纹纸胶带。撕下两条，一端粘着脑门，另一端粘着眼皮，就这样开启人生中的第一次熬夜。
　　下集预告：
　　笑笑接到小叔子电话，得知弟弟竟干了这事……


第89章 被你放飞的风筝
　　破晓时，高风就醒了，因为窗帘没拉，室内有些亮。他感觉身边不太对劲，扭头一看，温千里正坐着睡觉，左摇右晃如不倒翁，眼皮和额头用美纹纸胶带固定在一起，半睁半闭。
　　他刚把腿垂在床边，温千里就浑身一个激灵，扑过来拦腰抱住他，声音带着浓稠的倦意：“小风风，你去哪？”
　　“上厕所。”
　　“我跟你一起去。”
　　温千里像跟屁虫似的，一路尾随到卫生间，还要帮他扶着丁丁，被撵了出去。
　　拉好窗帘，室内重新陷入昏暗。高风爬上床打个哈欠，定定地看着温千里，随后伸出手轻柔地撕去那两条胶带，问道：“你一宿没睡吗？”
　　“忘了，一直迷迷糊糊的。”
　　“你不用看着我啦，昨晚我只是想吹吹风。快睡一会儿吧，你还要上班呢！”
　　“你骗我，你想跳楼。”温千里直言拆穿。
　　高风不语，只是环住他的脖子把他坠倒，强迫他躺下，掌心覆上他眼皮，哄道：“我不会再那样啦，睡觉吧。你忘了，不睡觉会变傻的。”
　　可他不肯闭眼，浓密的睫毛在高风掌心扫来扫去，并说：“今天我会请假，然后带你出门散步晒太阳。”
　　“不要，热死啦。”
　　“你需要吸收阳光。”
　　吵吵闹闹又眯了会儿，上午九点多，温千里在背包里装了零食、饮料和水果，戴好帽子，押着高风出门春游。如果植物能在阳光下恢复生机，那么人也能。温千里觉得，躺在医院的植物人，都该推到院子里晒太阳。
　　四月的雨把五月的天洗得一尘不染，蓝得剔透。薄云挡不住炙热的光，洒在与花朵嬉戏的蜜蜂和蝴蝶身上。公园里花开成海，矢车菊、金盏菊、月见草连绵起伏。
　　他们走到一片健身区，坐在树荫笼罩的长椅上。周围多是遛娃老人，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把秋天荡得很高。
　　见高风盯着秋千看，温千里问：“你是不是也想玩？”
　　“还好啦。”
　　“我去跟小朋友商量一下。”
　　“哎——”
　　大人跟小孩抢秋千，也太丢人了。来不及制止，温千里已经径直走到秋千架旁。只见他挨个打量那几个孩子，大概是在看谁比较好说话。最终，他选了一位穿红裙的女孩，招手示意她停下，随后弯腰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女孩犹豫几秒，点点头跳下秋千，跑去沙坑玩了。温千里则笑着朝这边挥手，高喊道：“小风风，你过来玩儿！”
　　高风感到老人和熊孩子们都在打量自己，便尴尬地摇头。架不住温千里一直在召唤，只好慢吞吞地蹭过去，说：“走吧，我不想玩儿。”
　　“我都借来了，你就玩一会儿吧！”
　　高风脸上发烫，把秋千调高，一屁股坐在上面，垂着头发呆。
　　“你不想荡？那我推你。”温千里绕到他身后，开始一下下地推在他背上。
　　视野忽高忽低，碧空忽远忽近，高风微微仰起头，轻声说：“天好蓝啊，适合放风筝，可惜今天没什么风，飞不起来。”
　　“肯定能，没有风也要创造风。”温千里很兴奋，因为高风近来很少主动提出想要做什么。他们离开健身区，从公园门口的地摊买来一只蝴蝶形状风筝，来到中心广场。
　　温千里的理论是，只要跑得足够快，什么东西都能飞起来。他拖着风筝，在广场一圈圈地极速飞奔，时不时回头瞧一眼。汗珠连成好几串，沿着下巴、鬓角、脖颈流淌，板寸头也逐渐被打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终于，那风筝在微风中颤巍巍地飞高了。高处风急，它乘风而起，越飞越稳。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温千里抬手抹了把淋漓的汗水，朝高风快活地大喊。而后者坐在树荫下，托腮望着风筝，忽然用掌心捂住双眼。
　　“小风风，你来抓着它，我去洗洗脸，眼睛被汗蛰得好疼。”
　　高风走到阳光下，接过线轮，目送温千里走向远处的公厕。别人的老公是铁汉柔情，这位是铁憨柔情，也同样有魅力。他抬眼看看风筝，刚想拍照，低头看见两米外站着个红裙女孩，正感兴趣地望着自己。
　　“你想试试吗？”
　　女孩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家长，随后靠近高风，和他一起握住线轮。
　　“小心点，别划到手。”他弯着腰，想了想问道，“刚才那个大个子哥哥朝你借秋千的时候，跟你说什么啦？”
　　“他说，他有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最近很不开心，也想荡秋千，问我能不能借他玩一会儿。”女孩纯真的大眼睛倒映着蓝天和风筝，“虽然他也是大人，但他一点也不讨厌，不会对小孩子吼来吼去，所以我就借给他啦。”
　　高风轻轻扯动风筝线，抿着嘴唇笑了。
　　女孩走后，他又自得其乐地玩了半个钟头，仍不见温千里回来，打手机也没人接。难道是到公园门口买吃的去了？他边走边寻觅，出了公园正门，终于看见温千里，却是正混在十来个人里，被民警押上警车。
　　“温千里！”他飞速横穿马路，凑到跟前抻着脖子大喊，“你怎么啦？”
　　“我就开了个会！”温千里坐在警车后排耸耸肩。
　　“请问他们怎么了？”他急切地抓住一名民警的手臂。
　　“有群众举报，涉嫌邪教诈骗。”对方客气地答道，轻轻拂开他的手，坐进警车。
　　“那大个子是残障人士，他智力方面有点……”
　　“我们会在核实后与他家人联系。”
　　望着几辆警车的尾灯，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风筝，高风陷入巨大的困惑中。
　　温一笑和刘源端着餐盘，找到一处空位落座。
　　就餐前，他用手腕的头绳把头发简单绑了一下，同时四下环顾，远远撞进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眸。
　　总经理又来员工食堂吃饭了。
　　他挤挤眼睛，开心地低下头，刚夹起一筷子菜要送进嘴里，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竟是高风。
　　“嫂嫂——”
　　“别这么叫我。”温一笑压低声音，瞥了眼周围的同事。
　　“千里进派出所了！你快过来，我不是家属，进不去。”
　　温一笑的心骤然缩紧，哑着嗓子问：“他打架了？”
　　“听说是参与了邪教诈骗什么的……花园路派出所，位置发给你了。”
　　“刘哥，我弟找我有急事，我请会儿假。”他飞速将餐盘推给刘源，匆匆起身走向食堂大门，路过高止所在的桌子时刻意放缓脚步，瞥向男人。
　　后者心领神会，很快便跟出来，直到僻静处才不怀好意地问：“想我了？是不是想到总经理办公室去，给食堂提点建议？”
　　下集预告：
　　所以，小千千经历了什么？


第90章 夏天让一切变好
　　“老高，我弟被抓进派出所了，”温一笑双眼发红，焦急地望着他，“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也得陪你去啊，别着急。”高止握住他的肩膀，安慰地摇了摇，随后阔步走在前面，直奔停车场。
　　车内被太阳晒得滚烫，就像温一笑焦灼的心绪。他想不通弟弟怎么跟诈骗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邪教性质？正与高止讨论，就接到了陌生电话，派出所民警打来的。
　　沃?━━茨=????(???????)
　　对方说是根据弟弟的身份证号查到了残疾证，进而获知了监护人信息，随后彬彬有礼地说：“你现在过来一趟吧。”
　　“好好好，我正在路上，半小时内就能到。”
　　“怎么样？”高止问。
　　“我听警察的语气，应该没有很严重。”
　　赶到花园路派出所时，高风正拎着风筝和背包在院外徘徊，看见他们后慌张地迎上来。
　　“我们在公园玩，他说去厕所洗脸，然后就不见踪影。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带上警车了，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温一笑边听小叔子飞速讲述过程，边跑进派出所，表明身份后获准进入，高氏兄弟则被挡在大厅。他本以为弟弟会关在拘留室之类的地方，却被带到了食堂，见其正在民警的陪同下吃饭，盘子里堆了好多鸡翅。
　　“哥！你吃了吗？”温千里抬头问道。
　　都在派出所吃上午餐了，那肯定没什么事。温一笑长舒一口气，在桌旁坐下，小声说：“你少吃点。”
　　“没事儿，吃吧。”坐在对面的女警笑了笑，“温先生，我来给你讲一下情况。你弟弟是在公厕里遇见邪教成员的……”
　　两小时前。
　　温千里大汗淋漓地跑进公厕，把脑袋塞在水龙头下冲洗，抬头后被镜子上的小广告吸引。只见上面写着“用精神意念驱除病魔”，“塑造精神力”等，还举了几个真假难辨的例子。
　　他认真地看着，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是位阿姨。她问：“家里人生病了？”
　　“哦，我男朋友得了，嗯……双相情感障碍。”
　　阿姨说他们的会长专治各类障碍，邀他来公园对面的民居听免费讲座，还送给他一把小扇子。温千里觉得她和蔼面善，便跟她去了，上楼后想给高风发个消息，却发现没有信号。
　　这是间三室两厅的房子，客厅打通了厨房，显得很大。窗帘前搭设一个小舞台，看起来像是“会长”的中年男子正在讲述“精神疗法”。
　　“当我们的精神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就算是癌细胞，也能变成正常的细胞！”见温千里走进来，他立即说道：“欢迎新的家人！”
　　台下十几人鼓起掌来。
　　温千里被请到台上自我介绍。他迷茫地站定，说：“我男朋友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叫做躁郁症。我看了书，书里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我太笨了，假如我再聪明一点，他可能就不会半夜爬上窗户。”
　　说到这，他无助地瘪了瘪嘴，孩子气的双眼渐渐溢满泪水，“我真的太笨了，我不知道怎么逗他开心，呜呜呜……”
　　“我来为新的家人起个灵名，就叫笨笨吧！”
　　台下掌声雷动。
　　“精神疗法真的有用吗？能治精神上的病吗？”
　　“瞧你说的，精神病就得用精神疗法！事实上，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的疾病，都能——”会长的话被敲门声打断，随后冲进数名民警，带走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在台上流泪的温千里，则被错当骨干成员。
　　刚进派出所，他就对一名年纪稍长、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女警说：“警察阿姨，我该吃午饭了，我好饿。”听他这样说，出现场的民警想起他似乎有智力障碍，便最先查了他。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单纯的人，”女警笑着摇摇头，把笔录推到温一笑面前，“因为他智力方面的原因，你也需要签一下字，然后就没什么事了。等他吃完，你们就可以走了，以后注意点，小心被骗进传销组织。”
　　温一笑签下名字，静静地等着弟弟吃完，带他走出派出所。坐进高止车里，高风急切地询问事情经过，可温千里却在熬夜和午餐的双重作用下，歪在座椅上睡过去了。
　　温一笑淡淡讲述了前因后果，随后望进高风的双眼，“他以为，这个诈骗团伙的什么精神疗法能治你的病。”
　　高风无言呆坐着，忽然将脸埋进掌心，身体弓得像一只虾，低声啜泣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弱不可闻的声音钻出指缝：“哥，你帮我预约心理医生吧。”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悠长夏日里，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高风又经历了一次躁狂状态，期间除了艺术创作，还创造出一条定律和一个伟大的设想：
　　人类只要掌握正确的辟谷方法，就可以实现内循环，从而避免熵增，也就能获得长生不老；假如人能随心控制屁的排放，只要不断吸入空气，再排出来，人体就成了类似永动机的存在。
　　随后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除了规律的心理治疗外，开始小剂量服用药物，情况逐步稳定，抑郁期的症状也很轻微。每天，温千里都监督他按时吃药、填写心境记录卡，每周陪他参加心理诊所的互助会。慢慢的，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浪子又回归了。
　　游乐园日进斗金，奇幻森林的冷饮甜品屋，曾在中高考结束后的某一日实现五十万营业额，被重点表扬。卖冰淇淋的两个妹子时刻保持微笑，被人力资源部包装为“冰淇淋精神”广为宣传，用于激励各个创造效益的部门朝ki冲刺，营业额达到历史同期顶峰。
　　高止心情甚佳，不仅因为业绩好，还因为终于成功屏蔽所有相亲和逼婚。他对家人宣布，笑笑要去法国进修现代舞，等她回来再结婚，如此一来，便争取了几年的缓冲期。家人也无可奈何，外公外婆只是说希望自己长寿。
　　温一笑则再次坐上理发椅。
　　他感觉脑袋在一点点变得轻松，烦恼丝纷纷落下。理发师收起吹风机，抖开围布，说道：“ok了，真帅。”
　　镜中人顶着茂密而清爽的短碎发，放大了英气，淡化了柔美，清俊如夏日掠过湖面的一缕清风。他转动眼珠，和立于身后的男人对视，抬手拨了拨前发，微微一笑。
　　“笑笑，你得小心那些单身女员工了。”高止调侃道，眉宇间似乎真的闪过醋意。
　　下集预告：
　　弟弟们的事解决了，可笑笑还有深藏的烦心事


第91章 老高的生日到了
　　温一笑走下车，回首朝高止摆摆手。温家兄弟已经有段日子没回自己家住，于是打算每周二、四、六晚团聚，一、三、五、七则去各自的男朋友家。
　　刚下车几秒，就被七月溽热的暑气紧紧裹住。他快步走进孙爷爷的小超市，两名工人正在安装新空调，弟弟正在一旁吃着棒冰。
　　上个礼拜，弟弟说孙爷爷的空调太旧，不凉快还费电，跟他商量能不能用在健身房兼职的工资买一台新的。
　　当时，弟弟说：“我只有孙爷爷一个好朋友，可他已经很老了，我想让他保鲜。你也知道，食物在凉快的地方才能延长保质期，放在热的地方就很容易坏。”
　　温一笑想了想，便在网上选了一台25匹的立式空调，约在兄弟俩刚好都休息的时候安装。见他进门，孙爷爷拿给他一支雪糕，嘴里念叨道：“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是装在你们自己家去，我怎么能要你们哥俩的东西呢！”
　　温千里像哥们儿似的拍拍孙爷爷的老肩，“只是放在你这里，空调还是我的呀！”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人家干张着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安装工人走后，他们关上门，清爽的冷气很快充满整间屋子，晚上只要调整风向，就能兼顾到孙爷爷睡觉的卧室。
　　“哥，你的新发型好帅啊，和以前不一样了！”温千里打扫着地面说。
　　孙爷爷也夸：“可不，精神多了。”
　　“最近太热了，所以决定剪短。”温一笑腼腆地低下头，看弟弟把空调的包装箱拆开、叠好，和其他纸箱捆在一起。
　　“等卖了废品送你们饮料喝。”孙爷爷说。
　　“孙爷爷，之前我的小风风生病了，我一直在陪他。”温千里忙活完，趴在收银台上，“现在他好多了，我又有空帮你干活啦。”
　　“嗯，谢谢你把空调借给我用。”
　　“夏天凉快点，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孙爷爷朗声大笑：“哈哈，借你吉言。”
　　上楼时，温一笑问走在前面的弟弟：“千里，你真的分得清友情和爱情吗？”
　　“当然啦，一想到小风风，我就biu——”
　　“什么意思？”
　　“就是硬邦邦。”
　　“你——”温一笑先是微微发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这只是一种生理状态，说明不了什么。你看电影，或者做梦，也可能会这样的。”
　　温千里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哥哥，眼中光芒闪烁，“虽然我很笨，但我分得清这些感情。我很开心孙爷爷有别的朋友，或者你跟高总在一起，但我接受不了和别人分享小风风，这就是爱情。”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现在还没有研发出男人生孩子的技术，就算可以，我也不会生的，对孩子不公平。”温千里扭过头，继续向上走着，掏出钥匙。
　　“也许不会遗传呢。”温一笑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概率再小的事也会发生。家里所有亲戚都挺聪明，只有我笨。在我身上发生了一次，肯定还会发生第二次。”
　　听着弟弟冲凉的水声，温一笑回忆起母亲去世前叮嘱：“别告诉你弟他也聪明过，这对他，对你们的关系而言都太沉重了。也别告诉别人你高中时的事，妈不是觉得丢人，只是人心难测……就这样吧。”
　　正兀自出神，手机屏幕上一条刺目的消息弹出：“可爱的笑笑，在家吗？有空出来见我。”
　　温一笑飞速回复：“六点吧。”随后把手机扣在沙发上，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他烦躁地抓乱刚刚理好的短发，又用手指捋顺。
　　傍晚六点，他面无表情地迈进甜品店，甜食的气息闻起来是苦的。近三个月他都住在亲爱的老高家，业余时间被爱情填满，每月都是工作日中午匆匆溜出来，偷情般见这个男人。
　　他曾提出一次多给点，换取两三个月的清净。男人却笑着说：“我想每个月都见到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能缓解工作压力。”
　　一看到他，男人就怪笑起来，还摸他的头：“呦，改头换面了？这是准备开始求偶，还是已经交配上了？
　　“跟你没关系。”温一笑把现金搁在桌角，冷漠地说完，低头看着手机。高止头像上的红点，令他的心情明朗几分。
　　——笑笑，在干嘛？
　　——逛超市买菜，你呢？
　　——杀人放火……在游戏里，哈哈。
　　“谁啊，男朋友？”男人慢条斯理地搅和着绵绵冰。
　　“没事我就走了。”
　　“急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奶茶，请你喝一杯吧。”男人回身点了杯珍珠奶茶，热的。看着温一笑慢慢喝完，才说：“你走吧。”
　　温一笑起身推开门，热浪扑面。他擦擦额角的汗，走了几步，心莫名悬起来，如芒在背。蓦然转身，只见靓丽的车流在烤软的路面交织穿梭，并没人盯着他。
　　又一个休息日，高止上班，温一笑趁机和弟弟、弟媳兼小叔子逛街，偷偷物色生日礼物。狮子座的老高，即将迎来31周岁生日。他看着高风买了两件几千元的t恤，可摸起来手感就像裤衩一样。
　　“嫂嫂，小千千！我们来打币吧！我以前每次逃课都玩。”路过电玩城，高风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吸引，一定要拉着他们去玩。
　　“你们两个去吧，我接着逛逛。”
　　高风支招道：“既然我哥喜欢游戏和动漫，你就买套女仆装，打扮一下躲进他家，等他一进门，你就上去说‘主人辛苦了’之类的，我保证他骨头都酥掉，当场瘫那儿。”
　　“我不要再穿女装了，”温一笑面色微红，当即驳回，“我对女装没什么爱，从前都是为了生计。再加上你哥要我还礼物钱，我拿不出来，他就逼我穿，像黄世仁、南霸天似的。”
　　望进高风写满诧异和戏谑的双眼，温一笑猛然想起，高止讲述他们的传奇往事时，似乎刻意淡化了威逼利诱、有偿约会、万圣节耍流氓等元素，着重突出“一往情深”和“两情相悦”。
　　高风轻轻牵起嘴角，吐槽道：“他好骚啊。”随后拉着温千里直奔电玩城，蛮横地问：“小千千，你干嘛盯着我看，你也想让我扮成女仆吗？想得美！”
　　后者不解风情：“女仆有什么意思，我还是更喜欢哆啦a梦。”
　　温一笑则继续逛街，依旧没挑到合适的礼物。走累就坐下翻某宝的收藏夹，犹豫片刻后，下单了一个好几百的游戏鼠标。惊觉自己没领优惠券，急忙申请退款，重新下单。
　　下集预告：
　　老高感觉自己隐隐发绿，初步调查笑笑的过往……
　　（文案页有红包~）


第92章 头顶草原在燃烧
　　“妈的，表格为什么要用绿色表头……”
　　高止盯着营收报表上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数字，心神不宁，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他俯瞰着游乐园的沙盘，目光落在跃动草原主题区附近，那座橡皮大小的木屋模型——动物管理处，伸手戳了戳。不知坐在办公室里的笑笑，会不会感觉到地动山摇。
　　自从他窥见那个男人摸温一笑的头之后，就感到有一根刺，横在喉咙不上不下。即使是过生日，也无法缓解这份刺痛。况且，小孩子才喜欢过生日。三十岁之后的人，只渴望将生命中的一年无限拉长。
　　他几番拿起手机，终于编辑消息发给秘书：“朝人资要一份温一笑的简历。”略一思索，改为：“朝人资要运营部所有员工的简历，打包发给我。”
　　片刻后，他收到文件，立即从中挑出温一笑的入职登记表。内容显示，温一笑高中在十中就读。他翻遍手机通讯录，找到一名教育局领导，几经辗转，从十中某年级主任手里获得了与温一笑同届的所有学生信息。
　　男生有二百多人。高止先逐一点开与温一笑同班的，一张张点缀着青春痘的青涩面孔闪过眼前，没有那个男人。
　　“靠，好可爱。”高止放大温一笑18岁时的学生照，与那双似乎自带美瞳的大眼睛对视，随后暗戳戳地将照片截图保存，留作纪念。
　　接着，他又查看了同届所有男生资料，一无所获。调查陷入瓶颈时，他忽然想到什么，重新查看温一笑的信息，原来是高三开学时才转到十中，前两年则就读于八中。
　　一不做二不休，高止索性又拜托教育局领导，最终从八中管理档案的老师手里拿到学生信息。这一次，他成功定位到“白月光班长”。
　　不仅是帅，成绩也很优异。高中三年，除了每学期都荣获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还获得过几次竞赛奖项。更有一次见义勇为的嘉奖，时间是高二下学期，六月份。高考成绩也很好，竟是高止的校友，也学金融。
　　他立即联系本科时的专业课老师，寒暄后打听到男人曾当过一届学生会主席，在校期间风评极佳，毕业后进入一家金融公司。他心里酸了一瞬，因为自己上学时只当过副主席。
　　“还挺优秀的，虽然跟我比还是有点差距。”
　　高止又要来八中的校内活动照片翻看，月光班长常占据镜头中央，不仅学习好，体育也强，不比他这个“二班吴彦祖”差。
　　他还在其中发现了温一笑。那是一场拔河比赛，每班15男15女，大概是因为体格偏瘦，温一笑没有上场，只是在旁呐喊加油。呆板的蓝校服衬着稚气未脱的脸，嘴角大幅上扬，双眼紧盯着自己的“班长”。
　　多年前的午后烈阳洒在他们肩上，在那个旧时空里，高止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砰一声巨响，他猛然合上电脑，同时收到消息：“老高，生日快乐！下班后请你吃饭，你想想看吃什么。”
　　“你决定吧。”
　　片刻后，他收到一间餐厅的地址，以及温一笑的提议：“直接在饭店门口见吧～”
　　——————
　　刚到下班时间，温一笑便飞奔着去打卡，仿佛一颗踩了风火轮的鲜嫩多汁的水果，路上引得几名女同事侧目。
　　自从改头没换面，晨会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显著增加。有人说，好像头一次看清他的脸，刘源也夸他比小鲜肉还鲜，应该叫小海鲜。
　　直到从即将关闭的车门挤进地铁，他才松了口气，依在门旁喘息，看了看手腕上挂着的纸袋，里面是送给高止的游戏鼠标。
　　他博尔特附体，是为争取出时间，去给那个混蛋送钱。对方说整个八月都要出差，所以刚刚隔了一周，又要求见面。从at取到现金交给男人后，他匆匆跑出甜品店，打车赶去约定的餐厅，时间刚刚好。
　　走进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等候区翻杂志的高止，跑过去叫道：“嘿，老高。”
　　高止抬头微笑：“今天忙吗？”
　　“还好，不太——”他心中蓦地一沉，感到手边缺了点什么，随即反应过来，礼物没了！定是落在甜品店的座位上！
　　注意到他脸上闪过懊恼，高止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送你的礼物，落在一家店里了，你再等我一会儿！”说着，温一笑就跑出餐厅，在路边拦出租车。
　　“我开车过去不就行了，”高止笑着跟出来，掏出车钥匙，率先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短暂的犹豫后，温一笑依言坐进车里。他想，反正老高不知道自己跟那个混蛋见面的事，便直言道：“落在一家甜品店了，在我家附近。我刚才去了一趟，让店主帮我留一盒泡芙，因为……我弟很喜欢吃。”
　　高止如速冻般僵住，右手在半空悬了几秒，才慢慢握住变速杆，一语未发地将车开上路。
　　“应该还在吧……”温一笑祈祷般自言自语，车还未完全停稳就跳下去。冲进店里，却见自己坐过的位置上空无一物。
　　他强忍着恶心和爆粗的冲动，拨通男人电话，冷着声音开门见山道：“把我东西还我。”
　　“哦，一个游戏鼠标？我还以为是送我的。”
　　“不是。”
　　“呦，送男朋友的？”男人的声音轻佻而恶劣。
　　“你还给我！”温一笑罕见地提高音量，他近年来还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
　　“你最好注意点语气。”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低声恳求道：“请你还给我，今天我朋友过生日。”
　　“呵，跟我有什么关系？”男人畅快地笑了起来，“刚试了一下，挺好用的，就当是我请你喝奶茶的回礼吧，拜拜。”
　　温一笑无力地垂下手，心里腾起杀人的冲动。他慢吞吞地坐回车里，脑袋又像从前一样耷拉着，轻声说：“老高，对不起，我送你的礼物丢了。应该是被别人顺走了，我再买一个，两天就能到。”
　　高止冷冷地瞥他一眼，目光定格在这间甜品店的招牌上，挺文艺的名字：南亭染。头一次注意到，它的首字母缩写是三个硕大发亮的字母：ntr。
　　下集预告：
　　老高他怒了


第93章 爱是担心你淋雨
　　“别买了，丢就丢了，我也不缺什么。”高止目视前方，语调平淡，随后便不再说话，并将这份诡异的沉默带到餐桌上。直到点完菜，才再次开口：“你给我买了什么？”
　　“一个很好的游戏鼠标。”温一笑能觉察出气氛不祥，因此带了几分小心和试探，“你怎么了？”
　　“笑笑，我给你出道题，”高止轻轻拨弄餐具，目光炯然，“我最恨什么？”
　　“嗯……游戏出bug？”见他仍定定地望着自己，温一笑又说，“营业额下降？”
　　默然对视半晌，温一笑的心骤然被什么狠砸了一下，紧紧地缩成一团，开始痉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你最恨别人骗你。”
　　“所以，你为什么又在骗我？”高止猛地推开眼前的餐具，沉声质问。
　　“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常跟你的班长见面？”他起身双手撑住桌沿，凌厉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眼前的人，“从前月月见，最近改成周周见了？以后是不是要像广告上说的，天天见？见就见了，为什么骗我？还是说你撒谎成性，骗我上瘾了？”
　　餐厅的灯光，令高止的影子覆在温一笑脸上，后者被笼罩在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之下。他眸光颤抖，泛着潮气，双唇时而微微张开，时而紧紧抿起。
　　传菜的服务生呆立在几米外，鞋尖在地面磨蹭，踌躇着要不要上菜。高止瞥了一眼，缓缓坐下，望向身旁的绿植。再回过脸时，菜品已经上齐。
　　“二位的菜齐了，请慢用。”
　　待服务生走远，温一笑急切地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我、我不告诉你，是怕你误会。”
　　“你凭什么替我做了决定？我是小孩吗？误会与否是我自己的事，你需要做的只是坦诚相待。”高止嗤笑着摇头，“我不信你们只是普通同学。从前信，现在不信了。”
　　“可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世界上除了千里，我最喜欢的男人就是你了。”
　　半晌，高止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好，以后你别再见他了。我帮你还钱，从网上转账。”
　　“他只要现金。”
　　“他是原始人吗？”高止顿了顿，退而求其次，“那我替你见他。”
　　“我必须见他。”
　　“为什么？”他慢慢扬起眉峰，“你们之间有什么粉红色的回忆吗，到了夏天就要加深一下？
　　“老高，你给我时间想想。”温一笑垂着头，像朵晒蔫的花儿，声音弱不可闻。
　　“行，我给你一……三……五天！”高止咬着牙挤出一个期限，“你自己想清楚，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跟你分——”丢下半截决绝的话，他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去。
　　桌上的精致菜肴一筷子未动，温一笑趴在桌边，怔怔地看它们不断散发出热气和香气。他合起双眼，认真考虑要不要真的杀了那个男人。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边。温一笑欣然抬头，见高止去而复返。不过，他只是冷着脸往椅子上摔了一把伞，就再度离去。那伞湿淋淋的。
　　“老高！”
　　高止步履飞快，很快出了餐厅。不知何时，橱窗上雨水横流，室外更是暴雨倾盆。只见他快步走向停车场，短短几十米，头发便淋透了。
　　又呆坐片刻，温一笑唤来服务生，淡淡地说：“帮我打包吧。”
　　他带着好几道菜回到家，和早已在员工食堂吃过晚饭的弟弟一起消灭了它们。
　　他三番五次编辑消息，想跟高止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在对方给他一三五天时间来思考，也就是九天，利用这段时间冷静一下也好。
　　饭后，弟弟赤膊躺在沙发上，跟小叔子视频聊天，时不时展现一下那身被无数蛋白质供养出的强健肌理，说自己“刚吃完就没什么感觉了，我前世也许是辆垃圾车”。
　　“你来我家，我帮你消耗一下。”高风发出豪放不羁的浪笑，像《葫芦娃》里的蛇精。
　　“我不去了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到你家马上就得睡觉，什么都做不了。”
　　“呸，做不了就不来看我啦？”那端又是一阵大笑，“小千千，你听起来像个渣男。”
　　“什么是渣男？”
　　“你不需要知道，反正跟你比，所有男人都有点渣。”
　　“那你和高总呢？”
　　“我们属于一般般吧，他能比我强点。”
　　“小风风，过两天又要开始办消夏节了，会很累，所以我要提前储藏热量……”
　　温一笑趴在阳台窗边抽烟，听到这才想起，又到消夏节了。去年今时，他正穿着或长或短的裙子，在突破历史的高温中与老高热恋，惶惶不可终日。四季轮回，却又陷入新的纠结。
　　唉，烦躁的夏天……他对纱窗慢慢喷出一口烟雾，若是愁虑能如它般随风飘散就好了。
　　因为外在形象获得极大改善，今年消夏节，温一笑被安排兜售发光头饰，头上戴着闪烁的猫耳，一手交钱一手拿耳朵的女游客络绎不绝。
　　“小哥哥，我要你头上的。”一个明艳的少女笑嘻嘻道。
　　“好的，稍等。”温一笑找个同款给她，却听她撒娇道：“我要你头上的嘛。”
　　“好吧。”他无奈地笑笑，摘下发箍递给她，她却兀自把头伸了过来，像等着砍头似的。他只好帮她戴上，婉拒了加微信的请求。
　　少女走后，温一笑戴上新耳朵，漫无目的地四顾。只见灯火阑珊处，新疆大串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压低帽檐，狠狠瞪着自己，面色阴沉。
　　他心里陡然一紧，难过地别过脸去。
　　“您能让让吗？特务似的往这一猫，我这都没客人了。”新疆红柳大串摊主毫不客气地斥责，他是通过对外招商渠道进来的，显然并不认识高止。
　　“抱歉，那给我来十串吧。”
　　“好嘞！”摊主麻利地加热烤串，“您不像特务，开玩笑呢！”
　　握着一大把肉串，高止又买了杯扎啤，找个僻静角落的长椅，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用男人的方式独自舔舐伤口。两小时后，被保洁人员温柔唤醒时，他的眼角似有泪痕。
　　下集预告：
　　老高化身柯南，继续深处调查，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第94章 名侦探老高登场
　　午后，高止例行微服私访。毒辣的日头打在身上，像泼了辣椒水。
　　因为消夏节的夜间加班，大部分员工都面带倦色对游客强颜欢笑，不时闭着嘴吞回一个哈欠，眼中溢满生理性泪水。走到奇幻森林主题区，一名扮成老虎的员工中暑了，被其他小动物抬回休息室，场面颇为荒诞。他跟过去慰问后，向跃动草原进发。
　　掐指一算，今天是与笑笑展开冷战的第五天。手机里，彼此的头像都倔强地沉默着。仿佛没通网，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
　　他走到动物管理处的木屋旁，不知不觉靠近窗户，鼻尖贴着玻璃向内窥视。温一笑坐在工位上，抱着他们的情侣瓷杯发呆，不时颔首抿一口，另一名兽医则昏昏欲睡。
　　也许是有所察觉，温一笑微微侧头，高止急忙蹲下。两名路过的维修工以为他中暑，硬是把他拔萝卜似的架起来，与窗内的人不尴不尬地打了个照面。
　　维修工敲开门，对刘源说：“高总中暑了，在你们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吧。”
　　“快请进。”
　　“我没中暑——”高止嘴上虽不情愿，脚下却很利索。见他进门，温一笑默然起身让座，用纸杯盛了凉茶放在桌面，调大空调风速，又拿出一把塑料扇子，像宫女似的站在他身侧扇风。
　　注意到总经理频频瞥视沉默的同事，刘源说：“高总，您看温一笑这个发型挺精神吧？最近剪的，嘿嘿。”
　　当然精神，这t是我选的。高止拿起凉茶，冷漠地“嗯”了一声，摆摆手道：“别扇了，我没事。”
　　温一笑收起扇子，垂手而立，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最近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高止语气和善，用余光瞄着他，想听听他的声音。谁知刘源在一旁答道：“没有，很顺利很开心。”
　　“温一笑呢？”
　　见同事表现得拘谨而局促，刘源又答：“他也很顺利很开心。”
　　高止眉峰微锁，无言地喝完凉茶便离开了。回到办公室，他每隔一会儿便拿起手机，暴躁地上下左右滑动，还是没有新消息。
　　“笑笑，你真行。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冷战这回事儿，难道不该是谁有错，谁投降吗？tg。”
　　为转移注意力，他丢开手机，抱着“知己知彼”的念头，再次点开月光班长的资料，摸着下巴一遍遍浏览有限的信息，视线锁在“见义勇为”上。
　　此人见义勇为的时间，是高二下学期的六月，接近期末，而暑假后温一笑就转走了。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定然存在某种联系。
　　他搜索旧新闻，多次更改关键词，被一条不起眼的短闻狠狠刺痛双目。数年前由本地媒体发布，浏览量很低，仅寥寥数行。
　　“6月x日，xx区第八中学发生一起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涉事学生已被校方劝退，一名学生因见义勇为获得嘉奖……呼吁社会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抵制校园暴力。”
　　他关闭网页，在高管群中说道：“半小时后出门办事，有需要审批的同事请抓紧时间。”
　　在门卫处登记后，高止步入校园。
　　正值暑期，教学楼内外虽未见学生，蓬勃的青春气息却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可爱，躁动而莽撞。
　　他逛了一圈，又回到校门口，注意力放在门卫室里那位年近六旬的大叔身上。从学校对面的便利店回来时，他口袋里多了两包很不错的烟。借着它们的芬芳，成功获得门卫笑脸相迎。
　　“耽误您几分钟，问几个问题。”高止挽起衬衫衣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空调下，“您在这干多久了？”
　　“十五、六年吧。”
　　“一直是门卫？”
　　“早些年也打更，后来就在门卫，等着退休。”
　　“这学校是不是出过校园暴力事件？”
　　大叔抽出烟，放在鼻下嗅了嗅，瞟他一眼，问道：“你是新生家长？”
　　“……我有那么老吗？”
　　“结婚早呗。”
　　笑过之后，陌生人间初谈的尴尬淡去一大半。高止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做自媒体的，在采集素材，最新一期主题与校园暴力有关。我在网上搜到了新闻，但内容很少，想跟您打听一下。”
　　大叔轻哼一声：“只要不是假期，天天都有打架的，十几岁的男生最难管。”
　　“我指的不是轻微的肢体摩擦。我看到一条新闻，讲的是几年前发生过严重暴力事件，都有学生被劝退了，您肯定有印象吧？”
　　一丝凝重悄然爬上大叔的皱纹，他瞥着那两包烟，声音比方才沉缓了些：“得有七八年了吧，就在老体育馆后面。不过那已经拆了，地皮不属于学校，建了饭店。”
　　他说，打更时，常沿着围墙转一转。那天晚上转第一圈时，他听见许多猫在叫，不以为意。
　　等再转回来，却听见有人在哭喊。他带着电筒，绕到校外的旧体育馆后面，远远看见四个男生。三个站着，一个蜷在地上。其中两个跑了，另一人去追，很快返回来说没有追到。
　　“那个见义勇为的学生，还被学校表扬了。”大叔用了极简的叙述方法，他们在干什么，躺在地上的学生是什么状态，后来怎样，他都有意无意地通通略过。
　　“被欺负的学生叫什么？”
　　“你要采访他？早都忘了，那么多年了。”大叔摆摆手，短暂的沉默后说，“我只记得，他的名字听起来很快乐。”
　　高止还想打听，可大叔缄口不语，随后就做出送客的手势。他提出再聊两包烟的，对方表示够抽了。
　　其实，也不必再追问了。
　　那是他的笑笑，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笑笑。他的小心肝，小兽医，宝贝小员工。
　　那晚发生的事，也许比隐瞒性别更难以启齿，他却故意冷落他。与勇敢无畏的班长见见面，这有什么呢？笑笑该多难过啊。
　　“我真t不是人。”高止坐进车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整颗心被悔恨的藤蔓爬满，“完了，我是不是要追妻火葬场了？不，冷静，淡定。老高，你可是个总经理，用战略思维去想一想，如何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下集预告：
　　笑笑终于向老高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第95章 他才不是白月光
　　“如果点到蓝色的，就全都告诉老高吧。”
　　今夜弟弟不在，温一笑在床边抱膝而坐，望着墙上被细线串起，土得掉渣的千纸鹤，伸出食指口中念念有词：“泥锅泥碗你滚蛋，滚出一个手榴弹，炸死美国王八蛋。”
　　指尖停住，蓝色的。
　　“三局两胜吧，泥锅泥碗……”
　　又是蓝色，蓝色，蓝色。
　　他下床拎起一串，想看看它们是不是成精了。脚下一歪，一只可怜的纸鹤被扯落，开膛破肚，叠起的一面竟露出一片小字！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展平，一段夹杂着吐槽的内心独白映入眼帘：
　　“一个人把叠好的纸鹤拆开的概率，是多大，百分之一？恰好拆开这个呢？千分之一。合起来就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他肯定看不见。已经叠完999个了，妈的累死老子了。我的愿望是，笑笑能主动勾引我。就算是头驴，它也得有个坡才能下来吧，急死我了。”
　　“老高，你好傻，哈哈哈——”温一笑仰躺在床捧腹大笑，可嘴角的弧度还来不及收拢，泪水便溢出眼角，顺着太阳穴渗进发丛。
　　他拨高止的手机，只响一声就接通了。
　　“笑笑？”
　　“老高，你来找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告诉你，一点都不瞒你了。”
　　“嗯……你下来吧，”高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在你家楼下。”
　　温一笑跑进厨房向楼下望去，只见绿化带旁黯淡的路灯下，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心瞬间被喜悦涨满，开窗大喊道：“你别动，我现在下去！”
　　来不及换衣服，他穿着居家的旧t恤狂奔下楼。若他能飞，他会直接跳下去。
　　三楼，二楼，一楼……他推开单元门，如挣破牢笼的兽，疾跑几步，撞进阔别一百多个小时的宽厚怀抱。
　　“老——”
　　“笑笑，其实那天我想说的是，不然我就跟你分析分析。无论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高止紧紧拥住怀中人，脸颊贴着他的发丝，抢先做出解释。
　　温一笑怔了怔，用力点头，让自己更深地埋进男人怀里。
　　“我已经查到了，你高二时遭遇校园暴力，你的白月光班长曾救过你。你对他抱有好感，想偶尔见见他也合乎情理。不过，下次你要提前告诉我。”
　　“老高，不是这样的，”他拼命摇着头，仿佛要甩开什么记忆，“上去说吧。”
　　室外闷热，他们上楼切了个西瓜，一人一半，坐在餐桌旁用勺挖着吃。在果肉清脆的碎裂声中，温一笑喃喃地说：“他不是白月光，他是我心里的锈。”
　　高止静静地望着他。
　　“我这辈子，有三件事最后悔。前面的你都知道，头一件是摔坏了弟弟，第二件是欺骗了你。第三件就是，那天晚上我不该去旧体育馆后面。”他停了停，又补充，“本来这件事排在第二，遇见你之后就顺延到第三了。我跟他们结下梁子，是因为学校附近的流浪猫……”
　　升高一那年的夏天热得难熬，都在盼着军训早点过去，温一笑也不例外。那时他还很开朗，如同他的名字。军训结束那天，还在班会上唱了歌。
　　在一群被晒成焦炭的男生中，他只是微微发红，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有的清秀俊逸，因此赢得不少女生的青眼和窃窃私语。
　　放学后，他没有挤在等公交的大军中，而是去了学校旁旧体育馆后身。在重新规划校区时，这里被划在围墙之外，幽僻的小径旁堆着篮球架、排球网、乒乓球台等废旧器材。
　　他拉开书包，取出一个保鲜盒，将盛得满满的胡萝卜鸡胸肉碎倒在盒盖上。很快，四下里钻出几只花色不一的猫，头挤着头把盒盖包围，咕噜咕噜地大快朵颐起来。
　　军训第一天，他就发现有猫在围墙内外潜行，随后顺利发现这个秘密基地。用自制的猫粮喂过猫后，他与它们告别，朝公交站走去。有只半大的狸花猫粘着他，一路相随，他数次驻足，示意它回去，它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回程。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他猛地回头，见一个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刚刚收脚，而那只狸花猫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目的抛物线，落在马路当中，旋即消失在车轮下，粉身碎骨之声被机动车轰鸣淹没。
　　“你有病啊！”温一笑怒不可遏，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理论，而后认出这男生与他同班，军训时也同排。
　　“吓我一跳，那是你儿子吗？”男生的同伴发出聒噪、恶劣的哂笑。这两人关系很好，因为来自同一所初中。
　　争执几句，温一笑跟他们动了手。双拳难敌四手，结果自然惨败。不过他学习过打架的理论精髓，主攻其中一人，将那滥杀无辜的打出了鼻血。在有路人要报警时，他们才不甘地收了阵势。临走前，那两人叫他等着，叫嚣道：“小白脸你记着，这才刚开学，还有三年呢，玩死你！”
　　他不屑一顾，并用自己超乎寻常的大眼睛，回敬了一个无敌白眼。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青春期里的少年，有太多荷尔蒙无处宣泄，尚不明确作恶与恶作剧的边界，偏又极为记仇。于是，向温一笑寻衅，便成了那两人主要的课余娱乐活动。
　　有时是水杯里的一只虫子，有时是厕所、走廊里突如其来的顶撞，或是几句不引人注意的低沉咒骂，或是间操时故意的推攘、踩鞋。
　　温一笑并不软弱，也从未表现出怯懦，偶尔还会还击，直到他们发现他似乎对女生不感兴趣，而初中时又是文艺委员，任何舞蹈看一遍就会。
　　自此，二人组开始说他是gay，欺负也逐渐明目张胆，还纠结了另外几个男生。而他的反驳带了丝底气不足，因为他的确不喜欢女生。
　　最令人齿寒的是，同学们开始习以为常，“欺负那个大眼睛男生”似乎成了校园生活的一部分。没人为他出头，没人说句公道话，也没人愿意顶着“温一笑男朋友”的名号与他深交。
　　其实，绝大多数同学从未欺负过他，只是默然或偶尔跟着起哄。但是在校园暴力面前，沉默也意味着另一种形式的参与。
　　下集预告：
　　青涩年华里的怦然心动，只是看上去很美


第96章 只是看上去很美
　　这些日积月累的小恶意，像藏在衣服里的碎玻璃，慢慢将他磨得千疮百孔。他试图以降低存在感来逃避，可二人组变本加厉。
　　高二前的暑假，他终日惶惶，盼着不要开学。他没跟妈妈说起过，因为她工作很累。而即将读初一的弟弟，图有一副壮实身材，难以分忧。
　　每天，温千里都会用各种问题来缠他，比如：“我总是觉得饿，怎么才能像牛一样反刍？”“我小弟弟上面长了毛毛怎么办？”
　　弟弟很盼开学，他却祈祷暑假的每天长一点，再长一点，哪怕多出一分钟也好。因为文理科分班后，少数同学仍在同个班级，其中就包括那两个人。
　　校园生活回归，欺凌也纷至沓来，经过假期的酝酿，更令人不堪忍受。他刚和新同桌交上朋友，有了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同伴，就被二人组生生拆散。同桌不想被叫做“温一笑的男朋友”，渐渐疏远了他。大部分女生倒是对他怀有善意，温柔以待，但也仅限于此。
　　一天放学后，温一笑终于向新班主任求助。他徘徊在教师办公室门前，在对方下班时凑到跟前，小声说：“周老师，班里有两个人总是欺负我。”
　　班主任静静地听他讲完，不以为意地笑道：“同学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别往心里去，以学习为主。”
　　“老师，可能听起来没什么，但真的——他们从高一开始就——”
　　温一笑急切希望能把他的感受传达给班主任，后者依旧淡然，程式化地安慰他，最后说：“我跟班长说一下，再有人欺负你，你去找他。”
　　每个班里，都会有这样的男生。学习好，体育强，个子高又帅，似乎集所有优点于一身。这样的人，一般会被选为班长。
　　高一时，温一笑和班长不同班，因此不熟。而现在，连近在咫尺的同桌都疏远他，就更不敢奢想与太阳般夺目的班长做朋友，几乎没说过话。
　　与班主任谈话翌日，物理课前，温一笑的教科书不见了。物理老师是个李逵似的黑脸大汉，会把没带书、搞丢试卷的学生揪到后门站着听课。
　　他翻遍了书桌，在上课铃响起前，慢慢磨蹭到班长的桌旁，轻声说：“班长，我物理书被人拿走了。”
　　班长瞥了他一眼，随后站起来朗声道：“谁拿温一笑物理书了？还回来，痛快点，要上课了！”声如洪钟，磁性而有力，震得温一笑胸口发麻，心底蓦然生出莫大的安全感。
　　啪——二人组之一将书扔在他桌面。温一笑回到座位，朝班长投去感激的目光，整节物理课，心都贴着胸口狂跳。
　　这一周，班长又帮了他几次，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斥二人组：“有能耐欺负别的班去，别窝里横。”
　　为表示感谢，他买了瓶饮料偷偷放在班长课桌里。看见班长打篮球回来，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他感到喜悦和幸福。
　　他很怕二人组会把班长定为新的斗争对象，出乎意料，他们很快就被班长治服，还在打篮球时主动捡球、买水。慢慢的，他懂了，他们不敢和班长作对，那样就等于和全体男生过不去。
　　班长一呼百应，极具号召力，像一簇明亮的篝火。课堂秩序乱，科任老师管不了，只要他说一句“大家安静点，老师嗓子都喊哑了”，教室里便会静下来。
　　而课余时间，他又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在与其他班级的矛盾中果断出头，在各类活动上带领全班大放异彩，在老师布置作业时帮大家争取减量。被每个老师和同学同时喜爱，是件难事，可他做得游刃有余。
　　温一笑常想，若班长生在乱世，定能白手起家，雄踞一方，甚至成为刘邦、朱元璋般青史留名的雄主。
　　二人组对他从欺凌改为无视，同桌也不那样疏远他了，去食堂时会招呼他一起。寒假前，一切都好了起来，一切都步入正轨。从班长身上，他第一次发现人格魅力能如此强大。哪怕只是听着对方回答问题的声音，他都能血压升高。
　　期末考试，他们同一考场，前后桌。每科答完，班长都会把答题卡随意推在桌沿。考完两科，温一笑才反应过来，班长是在给自己抄。他成绩在班级中游，不敢抄太多，每科只核对了选择和填空。
　　考完最后一科，他低声道谢。班长整理着书包，俊朗的面孔露出阳光笑意，说：“一个班的嘛，你书包里装的什么，饭？”
　　“我自己做的猫粮。”走廊里，温一笑拿出硕大的保鲜盒打开盖子，说起旧体育馆后面住着许多流浪猫，自己这一年半来常去投喂。
　　“好香，闻得我都想吃一口，那些猫太幸福了吧。”
　　他登时红了脸，嗫嚅道：“没有咸味，不太好吃。”
　　班长要同去，二人便来到流浪猫聚集的秘密基地，看着它们把猫粮吃光。经过一年多发展，猫的数量上升到十几只，还混进了流浪狗，猫狗竟能和睦相处。
　　临别前，班长问：“你哪天再来？不如约一下，我也带点猫粮。”温一笑不敢直视那张脸，支吾着说大概过两天。当天晚上，他竟收到消息，照片里是一堆旧衣服和纸箱。
　　“这是做什么的？”他问。
　　“天冷了，给猫当窝吧。”
　　夜里，温一笑失眠了。无论怎么翻身，耳朵里都会有咚咚的心跳声。他和弟弟睡主卧，因为辗转反侧把对方惊醒好几次。
　　整个寒假，他都活在天堂里。每隔两三天，他就去和班长喂猫。弟弟也想跟着，他就布置乱七八糟的作业来哄骗，比如抄写语文书。
　　渐渐的，他发现班长也是单亲家庭，而且会抽烟。在流浪猫享用美味时，班长就在一旁沉默着吞云吐雾，目光偶尔飘过来，落在他脸上，唇边挂着一丝浅笑。
　　有一次，班长把唇间的烟塞进他嘴里，让他试试。他吸了几口，很快掌握方法，让烟雾在肺里逛一圈后再吐出。
　　“你家里人都叫你什么？”班长问。
　　“笑笑。”
　　“那我私下里也叫你笑笑。”
　　开学后，他们回归了各自的圈子，会在目光相遇时送给对方一个微笑，晚上和周末相约去喂猫。流浪猫们繁衍生息，期末前已壮大到四十多只。
　　每只猫都有自己的名字和编号，他们约定好等高考结束就去做兼职赚钱，给它们做绝育、打疫苗。
　　猫儿们生生不息，亦如温一笑心底的好感。他全心全意地喜欢着班长，而种种迹象表明，对方也倾心于他。
　　比如，班长会在喂猫时忽然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你眼睛好漂亮，像布偶猫一样，让人想欺负你。”或者，会在他身后拍拍他的左肩，而后从右边冒出来。又或者，会在他吃雪糕时凑过来咬一口……
　　六月中旬的一天，班长在走廊里叫住他：“今天晚上能出来吗？有事跟你说。”
　　“嗯。”他立即点头。
　　“那晚上十一点，老地方见。”
　　“这么晚？”
　　“那时候人比较少。”
　　下集预告：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老高立誓与勒索笑笑的混蛋不共戴天


第97章 白月光与王八蛋
　　十点半，他溜出家门，坐夜间公交去了学校。旧体育馆后身一片寂然，全凭校园内的路灯照明，偶尔从废旧器材的缝隙间钻出几声猫叫。它们认出他，轻盈地跃上篮球架与他打招呼。
　　班长已经等在那了，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拉得老长。他跑过去，饱含期待地开口：“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班长的直白令他措手不及，好在夜色多少能掩盖脸上的羞红。他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没听清。”
　　“我喜欢你！”他鼓足勇气大声说。
　　班长用古怪的神情盯了他片刻，脸上带着陌生的恶意，忽然嗤笑道：“你还真是变态啊。”
　　他大大地瞪着双眼，脑中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垮塌了。来不及反应，颧骨一麻被打倒在地。有四只手从后面按住他，他惊恐地回头，赫然是欺负他的二人组，脸上全都闪着兴奋的光。
　　“为、为什么……”他从颤抖的唇间挤出几个字。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变态而已。”
　　二人组用稻草绳捆住他的手脚，揍了他一顿，解气后就要走。班长叫住他们，随后拉开书包，拿出几盒罐头，倒在地面后又撒入一包白色粉末。
　　“笑笑，你知不知道，随意投喂流浪动物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你知道它们会为城市管理带来多大隐患吗？”班长搅拌着罐头，在黏糊糊的响动中说，“我这是为民除害。像你这种人，也是有害的。”
　　循着气味，几十只流浪猫亲昵地围拢过来。几分钟后，在惨厉的哀鸣中痛苦翻滚，化为遍地尸体。
　　几十条鲜活的生命转瞬消逝，温一笑彻底傻了。二人组也很诧异，躲在一旁。然后，班长掏出一把美工刀，慢慢割开了他的t恤和裤子……
　　讲到这里，温一笑的西瓜吃了一半。他舔去嘴角的红色汁液，陷入沉默。
　　“之后发生了什么？”高止轻声问，“如果你不想说——”
　　“我就像个破娃娃，被摆成各种姿势，拍下很多照片。他们还用记号笔在我身上写很难听的话，说放在网上帮我征友。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大哭大喊。反抗的时候，后背撞在什么棱角上，划开一道大口子，搞得浑身是血。”
　　这时候，打更人来了。
　　二人组落荒而逃，班长忽然高声喊道：“不许跑！”随后追了上去，很快又返回来，为他解开绳索的同时耳语：“照片都在我手机里，别乱说话。”
　　他赤身裸体，带着满身的血迹、淤青和侮辱性话语，被打更人和“好心”班长送到医院，连急诊的医生都被吓了一跳。班长积极联络了班主任和他母亲，在他们脸色煞白地赶来时，条理清晰地讲述了自己见义勇为的经过：与温一笑相约喂猫，自己来得晚了，赶到时看见那二人正欺负他。
　　“上学期温一笑找过我，说那两个人总找他麻烦……怪我，都怪我……”班主任六神无主，万分愧疚，被暴怒的温妈妈一拳揍晕，也躺在了急诊病床上。
　　温一笑背上缝了二十针，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母亲，班长才是带头的，后者却亮出照片说，只要他们不追究这件事，他就保证不会泄露。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他说的话漏洞百出。可惜那附近没什么监控，否则查一下就能发现时间是矛盾的。学校压下了这件事，施暴者摇身一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好学生。那两人被劝退，我也在学校的安排下转了学，还搬家了。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我知道了，这大概就是反社会人格吧。”
　　高止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也不觉得疼。他心头涌上难以抑制的疼惜和愤恨，几乎想立即手刃了那三个混蛋。却也只能绕到餐桌另一侧，将温一笑牢牢抱在怀里，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两个被劝退的是傻x吗？”
　　“对，他们就是。有几张照片里，也有他们两个，一旦曝出来，也许就不只是劝退那么简单了。所以他们怂了，什么都不敢说。”温一笑讥诮地牵起嘴角，“他们也不想想，两个人都在镜头里，那么照片是谁拍的？这样的照片流出去之后，那个王八蛋自己也会有麻烦。”
　　“后来呢？”
　　“他们没接着念高中。两年之后，因为持枪抢银行进监狱了。枪是圆萝卜削的，涂了黑颜料，抢劫时都掉色了。”
　　说到这里，他们笑了一阵子，又开始吃西瓜。温一笑把一块瓜瓤送进口中，继续说：
　　“我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我只是和同学打了一架。他说我背上的伤口像是天使要长出翅膀来了，我就在上面纹了一片羽毛。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猫一直在叫，我也在叫。我做兽医，也是想救我自己。”
　　高止明白了，怪不得温一笑总是把感谢他捐了动物救助站挂在嘴边，一遍遍说着“谢谢你，老高”。
　　“我以为和他再无瓜葛，可我大学毕业之后，他突然找到我，说我的秘密在他那托管了好几年，要交费。他很狡诈，每次都不多要，就这样慢慢消耗我。他工作很好，收入不低，而且好像快结婚了。勒索我，一方面可以缓解他的经济压力，更多的也许是种乐趣吧。”
　　“笑笑，你有他勒索你的证据吗？”高止心里清楚，只有报警才是唯一且有效的解决途径。
　　“他从来不接受转账，只要现金。而且，我们见面的那间甜品店是他姨开的。”
　　“那你有他威胁你的聊天记录吗？”
　　“他从不在网上提起这些，而且每次说完话，我都会把对话框删掉。”
　　温一笑面露无奈，同时点开聊天记录，毫无保留地展现。高止注意到，那人的备注是“甲鱼の卵”。他凝眉沉思，追问：“你去见他的时候，录过音吗？”
　　“最开始录过两次，但基本没什么内容。他从不说到跟勒索有关的事，后来就没再录过。”温一笑抱着西瓜，眼中流出些许焦虑，“你的意思是，要去报警吗？”
　　“当然。”
　　“可是——”
　　“每个月五千块钱倒没什么，哪怕是五万、五十万我也拿得出。”高止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不允许他欺负你一辈子。”
　　“万一没成功又打草惊蛇，惹恼了他，他会把那些照片发到全公司每个人的工作邮箱……其中也包括总经理的邮箱，”温一笑的声音倏然变弱，“也就是你。”
　　高止俊朗的眉宇忽然大幅舒展，摇着头笑了起来，半晌才说：“笑笑，你好傻，都不如你家那位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怎么了？”
　　“我连你是男人都不在意，会在意几张照片？你太小瞧我了。”
　　“我敢保证，你从没见过那么丑陋的东西。”温一笑紧紧闭上双眼，鼻尖微微皱起，像是嗅到了刚刚开启的鲱鱼罐头，“不堪入目，真的不堪入目。你只要看过，就永远都忘不了。每次看见我，你都会想起来。我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你知道她退役前是练铁人三项的。我爸去世时，她都没有当着我的面哭，可那天晚上在医院，看到照片之后，她哭了整整一夜。”
　　“我不会在乎。”高止的语气淡然而坚定。
　　“你不是我，你没法感同身受。”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温一笑登时喉咙酸楚，微微哽住。他望进高止的双眼，在里面看见了自己，也只看见了自己。
　　片刻后，他幽幽叹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挖西瓜吃，咕哝道：“那下次，我……我尽量收集证据吧。”
　　“小笨蛋，你怎么能被他欺负这么久。”高止猛然起立，咬住右手食指，牙关微微用力又松开，之后转身走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回来。
　　“老高——”
　　“若不能把这个男的送进监狱，我t改姓狗，以后四肢着地爬着上班。”说罢，他将刀锋紧贴手指狠命一划，寒光闪过，霎时间血流如注，立下了血誓。
　　温一笑呆了一瞬，立即四处翻找急救品，用一条新毛巾裹住高止右手食指，然而殷红的鲜血依旧滴落不止。他痛心地仔细查看，发现伤口原来在中指，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口子。
　　“搞错了，怎么是中指。他奶奶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帅一次就那么难吗？”高止自顾自吐槽。
　　“在我心里你是最帅的！”温一笑手忙脚乱地裹住他的中指，“感觉怎么样？”
　　“不疼，只是手指好冷。”
　　“割得太深了，流血过多，得去诊所包扎。”温一笑慌忙穿上鞋，又帮他穿，同时急切地叮嘱，“把手举高，不然血流得更多。”
　　立下誓言时大义凛然，消毒包扎时惊天动地。从诊所出来，高止含泪凝望自己粗壮、洁白的中指。麻木淡去，疼痛来袭，看来最近都不能潇洒帅气地和员工打招呼了，抬手像是骂人。
　　他仰望夏夜星空，内心发出中二的嘶吼：王八蛋，本霸总与你不共戴天！
　　下集预告：
　　笑笑向弟弟和小叔子坦白，一家四口共商大事


第98章 一路走来一家人
　　这是一间60平米见方，凉爽明亮的活动室。
　　在装修时很注重色彩心理学和光环境的运用，墙面、家具和装饰都选用饱和度较低的颜色，让来访者感受到宁静和舒适。
　　十多把圈椅呈圆形分布，坐着这间高端心理诊所的几名躁郁症患者和他们最亲密的家属。每个家庭都是中产之上，能负担得起近千元的心理咨询时费。现在，这里正照例举办本周的互助会。
　　“我家亲戚总说，你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你就是太矫情了，一个人胡思乱想，去市场卖几天菜就不抑郁了。”一名女性患者正在做分享，“我从前一听这话就来气，然后情绪就更差，最近好多了。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想，对吧？全世界好几十亿人，也在意不过来啊……”
　　掌声鼓励后，主持人转向高风：“小风，跟大家讲讲你这周过得怎么样？”
　　“嗯……还那样，成天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哈哈。”高风笑着搔了搔满头蓝发，“我想说，每天记录情绪状态真的很有帮助。我对象怕我偷懒，给我定了好几个闹钟，不许我关。”
　　众人一齐发出轻松的笑声。
　　“根据这些记录，我和我的医生都能更好地找到情绪转变时的征兆。比如，我上一次躁狂发作前，变化就很明显，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及时调整药量之后，后面的抑郁期也没那么难过。我的躁郁症接近于快速循环型，很难治，好在有他和家人陪着我。”
　　“小风参加互助会的频率是最高的，治疗效果也很好。”说着，主持人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三名家属，“给新朋友介绍一下你的家人们吧！”
　　“你们自己说吧。”高风的身体往下滑了滑，朝身边的哥哥扬起下巴。
　　“哦，我是他哥哥。”高止自我介绍道。
　　“我是他男朋友。”温千里也说话了。
　　“我，我是他男朋友的哥哥，也是他哥哥的男朋友。”话音落下，两团潮红噌地窜上温一笑的脸，在温润如玉的肌肤上扩散。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有个患者善意地调侃，大家又一齐笑了起来。待笑声渐息，温千里才领悟到其中的幽默所在，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高风也陪他一起笑，同时伸长胳膊，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互助会结束，一家四口走进一间芋圆店来缓解暑热。店内冷气大开，夹杂着甜品的甜香，装修很别致。在前台点餐后，温一笑说：“我请客。”随后拿出高止给的信用卡。
　　高止抗。议道：“你也偶尔刷点贵的东西，每次都是吃的，搞得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那下次给我弟买玩具的时候，也刷它吧。”
　　他们坐在清凉的竹编椅上，聊高风的病情。后者早已能坦然面对躁郁症，也有信心与其终生斗争。四碗芋圆上桌，高止翘起包着绷带的右手中指，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搅拌，舀一勺糖水汤底送入口中。
　　“还没好呢？这也太搞笑了，就不能用左手吃饭吗？”高风戏谑地挑起眉。
　　“用不惯。”
　　“不对啊，那你是怎么做到用右手持刀切菜的同时，切到右手的？量子力学？”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高止把碗推近身边的人，“笑笑，喂我。”
　　“哎我的天——”高风咧咧嘴，表示被肉麻到了。
　　“我吃完了！我喂你吧，我哥吃东西慢。”温千里端起碗喝光最后一口汤底，前后不过两分钟，一大碗甜品全军覆没。
　　“算了，我自己吃吧。”
　　这家店的芋圆很好吃，香滑q弹，红薯香和芋头香很浓。温一笑低头望着碗里的芋圆、珍珠、莲子、仙草……耳边忽然响起方才那人说的，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
　　“老高，我在想……”他靠近高止，声音很轻，“不然就告诉他们吧？”
　　前两日，高止提出把那个男人敲诈勒索的事告诉弟弟们，这样还能多出两个帮手。虽然温千里无法在智谋上做出贡献，但必要时能提供强大的武力支援。当时他表现出退缩，高止便没再提过。
　　“这是你的隐私，你自己决定吧。”高止柔声说。
　　温一笑又为弟弟点了碗芋圆，加了满满的料。几次深呼吸后，他坐直身体，直视对面的二人，鼓起勇气开口：“跟你们说件事情，有个男人一直在勒索我……”这次他没有讲得太深，很多段落如电影梗概般轻描淡写，因为他不想让弟弟难过。
　　即便如此，高风还是瞬间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卸下吊儿郎当的表情，面色凝重。而温千里呢，既听懂了，也没听懂。他是永远向阳的植物，眼中没有人性背阴处生长着的苔藓。
　　他的神情刻着深深的自责，检讨道：“哥，难怪你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我每天还吃那么多鸡蛋，太不懂事了。你这么瘦，我却这么壮……”
　　听小舅子这样说，高止也耳根发热，颇觉羞愧，仿佛看见了自己那副威逼利诱人家穿女装还债的丑恶嘴脸。
　　“你还给哥夫跳钢管舞赚钱，裙子那么瘦，丝袜那么紧，肯定勒得很难受吧。我之前也该和你一起跳的，那样每小时就能赚三百块了。哥，你好辛苦，我却只知道吃零食、玩玩具。”说着，温千里难过地抽了抽鼻子。
　　高止的脸和脖子就像街边的信号灯，腾地烧红了。他悻悻地瞟了眼目瞪口呆的弟弟，解释道：“我喜欢舞蹈，网上看不清楚，就花钱到他们家看过几次，没干别的。”
　　“哈哈！要是花钱干别的，那不成嫖——”见温一笑的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了，高风笑了笑，“哥，你还隐藏了多少骚操作？跟你比起来，我都不算纨绔子弟吧。”
　　“说正事呢，别打岔，回到正题。”高止用出众的中指敲了敲桌子。
　　下集预告：
　　老高自有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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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当霸总腹黑起来
　　“我有个想法，”高风说，“我们把他装进麻袋，打成植物人。我是精神病，千里有智力障碍，不用负刑事责任。”
　　“别扯淡了。”高止眉头一皱，严肃驳回。
　　“那不如进行反向胁迫。”高风又生一计，“他不是小日子过得不错，快结婚了吗？告诉他，如果不彻底删除照片，就让他女朋友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衣冠禽兽。”
　　“他不在乎他女朋友，”温一笑叹息，“有一次我问他，你女朋友知道你这样吗？他看出我的想法，笑着说，你尽管去告诉她吧，看她是信你还是信我。”
　　很快，想象力丰富的高风又有了主意：“我雇个美女勾引他，等开房的时候留下证据，这样我们手里也有底牌了。”
　　“永远都不要跟坏人比坏。”高止再次否决弟弟的计策，看向温一笑，“笑笑，你再见他的时候，开着录音，多跟他说几句。言多必失，争取拿到他勒索的证据。”
　　热闹忙碌的消夏节结束了。学生被陆续关回校园，游乐园清净下来，像开始小憩的巨人。
　　九月初，王八蛋班长出差归来，再次要求见面。以往每次接到男人的消息或电话，温一笑都会感到无力和无助。而这一次，他心里踏实得像出了肉装的战士。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有疼他的老高，懂事的弟弟，还有不太靠谱但思路灵活的小叔子。虽然他们一个中二，一个傻，一个疯，但大家合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拼图。
　　下班后，反勒索小分队迅速集结，埋伏在甜品店附近的面馆里。在队友鼓励的眼神中，温一笑揣着现金，开启手机录音功能，阔步走向他曾经的地狱。
　　“你看起来跟从前不太一样。”收下钱后，男人直直地盯着他，如此评价道。
　　“哪不一样？”
　　“你从前进门时，都是低着头，今天没有。”
　　“最近工作比较顺利。”温一笑瞥了眼手机，试图套话，“你想勒索我到什么时候？月复一月，我经济压力太大了，根本攒不下钱。不然你给我个确切的数字？”
　　男人眨眨眼，笑着问：“笑笑，我什么时候勒索过你？”
　　“你每个月都要五千，三年多了，我给了你快二十万——”
　　“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就快点回家吧。”
　　男人警惕性很高，就是不谈这些。温一笑不敢多说，怕打草惊蛇，只好做出苦恼的神情，低声道：“我只是想给我弟弟攒些钱。”
　　“这和我无关。你可以去卖啊，别做兽医了。你还没看透吗？生活就是逼良为娼，又劝妓从良的死循环。”
　　温一笑有些丧气，不再说话，低头给高止发消息：“他太狡猾了。”
　　很快收到回复：“看来，不得不启用我的b计划了。等一下，我会出现在店里，装作与你偶遇。你既要表现得冷淡点，又要让他看出我们的关系。”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b计划？”
　　“怕你不同意。”
　　很快，温一笑听见有车停在甜品店门前的路旁，雷克萨斯低沉的咆哮隐约传来。他背对着橱窗，看不到高止在做什么，但从男人的面部表情来看，明显注意到了这辆黑色豪车。
　　此时，店外的高止下了车，走到甜品店门口，开始自拍。动作与表情都十分浮夸，行为举止写满“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接着，他很自然地推门而入，点了杯冷饮后坐进卡座，又开始自拍。很快，他“注意”到温一笑，凑过来热络地喊道：“笑笑！”
　　“嗨。”后者淡淡答道。
　　“你朋友吗，不给我介绍一下？”高止满脸痴迷，一副舔狗样，故意将左手放在桌上，展示自己的奢侈品腕表。
　　“我同学。”温一笑已经领悟到其中的路数，只好配合表演。没错，他不会同意这个b计划，因为他不想把高止扯进来。
　　“等会儿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你去忙吧，晚上再联系。”
　　高止失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举着冷饮，再次自拍。喝光后与温一笑道别，开车走了。
　　“那是谁啊？”男人颇感兴趣地问，眼中闪过贪婪的光。
　　“一个同事。”温一笑淡淡答道。
　　“只是同事而已？富二代？”
　　“不清楚，条件应该还行吧。”
　　“这叫还行？把握机会啊笑笑，凭你的姿色，主动点，也许一个月就奔小康了。”男人邪笑着东拉西扯，温一笑则如往常一般冷淡，搪塞几句后也离开了。根据高止发来的定位，他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拐过街角上了车，弟弟和小叔子都在车里。
　　“他注意到我了吗？”高止立即问。
　　“老高，你家大业大的，就不怕惹上麻烦吗？他可是不要脸又精于算计的人。”温一笑急切地说，语带责备。
　　“我就是要他算计我。”
　　“你有点冲动了，唉……”
　　“冲动？”高止挑眉发出不屑的轻哼，发动车子，“刚才我没揍他，全靠外交部级别的克制撑着。”
　　“喔噢，”高风赞许地吹了个口哨，“嫂嫂，你可以去回答问题了，被霸道总裁爱上是什么体验？”
　　温一笑勉强弯了弯嘴角，随即把头歪向窗外，敛起笑意，不安地咬紧下唇。左腿一热，是高止温厚的手掌覆了上来，仿佛在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
　　回到家，在次卧的宅男天堂里，高止用一个商务风t为大家展示了b计划的主要步骤：
　　1财要外露（已完成）——利用其贪婪自大，进一步创造、激发其勒索的需求；
　　2引蛇出洞——引得对方私下跟踪调查，通过行为误导，使其相信“高总”人傻钱多，情深义重，易于敲诈；
　　3将计就计——若对方提出新的巨额金钱要求，则顺势取证（需购买微型摄像头一个）。
　　4请君入瓮——携带证据报警。
　　温一笑抱膝坐在地毯上，大大的双眼睁得溜圆，见面前的宅男身着卡通家居服，优雅地抬起手臂侃侃而谈，仿佛在给投资方讲商业计划书。
　　“那龟孙儿以为我们在明他在暗，其实，大家都在暗处。”高止关掉t，回眸时唇边浮着中二而腹黑的微笑，“这是一场关于人性原罪的较量，我赌他贪得无厌。”
　　“好帅哦。”温一笑不禁轻轻鼓掌。
　　“我靠，哥，我发现了你的r18同人本，全是日文。”高风在摆满漫画的书架上好奇翻找，抽出几个色彩鲜艳的本子。
　　“咳，”高止清了清嗓子，“那是很多年前别人送的特产。”
　　“小风风，给我看看。”温千里忍不住凑上去。刚才，他一直乖巧端坐，面对琳琅满目的漫画、游戏机、模型手办，牢记“做客时不能乱翻人家东西”的教诲。
　　“不行，你心理年龄没到十八，不能看这些。”高风神情严肃地藏起本子，旋即莞尔，“做倒是可以。”
　　下集预告：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不过，笑笑为何会打了老高一拳？


第100章 一切都不出所料
　　悠扬的闭园广播响起，温一笑换回常服，和刘源一起走向园区正门。被问到与女友进展如何，他只是露出惯有的羞赧微笑，让对方自己猜。
　　与弟弟汇合后，他们照常去乘地铁。弟弟先下车，去了男友家。几站后他也下车，准备与高止碰面。为避嫌，他极少在公司停车场上车。
　　走出地铁站，他放缓脚步，点开手机上的某个a，身后的街景赫然呈现在眼前，1080，270°广角——他背包上藏着一个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能通过蓝牙与手机实时连接，用于反侦查。
　　他边走边看，画面显示，那男人正在不远不近地尾随、观察。
　　“死变态，还真被老高说中了……”
　　由于路边车位紧张，今天高止停得有点远，正倚在车旁等候。见温一笑走近，他脸上舒展出迷恋的微笑，主动拉开车门，殷勤得就差摇尾巴了。
　　“他果然开始跟踪我了。”温一笑愤愤地说。
　　“当然，他要确定你有没有傍大款，以及这个大款对你的用心程度。”
　　高止驶出车位，看向后视镜，见那家伙叫了出租车跟在后头。行程过半时，他眸光一闪，忽然道：“笑笑，等一下我会靠边停车，你装作生气的样子摔门而去，适当任性一点。”
　　温一笑懂他的套路，是为演给男人看，却面露难色：“可是，我、我不会任性。”
　　高止心疼地哀叹：“连任性都不会？那我作为你老公，真是太失败了。翻旧账就好了啊，想想我做过的，惹你生气的事。”
　　“比如？”
　　“简直太多了！我戴面具非礼你还不承认，你直播得好好的被我给举报了，突发奇想搞个做任务的活动呢，却被我花钱刷赞，辣得精神恍惚、涕泪齐下……”
　　“停车！”温一笑厉声吼道，斜斜地瞪着他。
　　高止靠边停车，伏在方向盘上嬉皮笑脸，“你看，情绪起来了吧，哈哈！看来我适合做导演。”
　　“高止，你太坏了！怪不得给我叫外卖呢，原来是你小子干的！”sn回忆起不停跑厕所的那一夜，温一笑几乎感到屁股又火辣无比，像即将上天的火箭，应了观众留言：肛铁是怎样炼成的。
　　高止脸色骤变。
　　完了，又翻车了！又露馅了！他前世是辆翻斗车吧！
　　“你太能欺负人了，今天我不去你家了。”说完，温一笑下车，重重摔上车门。和万圣节的非礼不同，此刻他真的有些生气。因为这毫不浪漫，他能想象到高止在做这件事时怀着折磨他的恶念，简直就是家暴嘛。
　　“笑笑，笑笑！”高止追上来，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那些任务都那么低俗，我吃醋，所以才……我不知道那玩意儿那么辣。”
　　“不可能是吃醋！那时候我们才刚分手，你说再也不想看见我，而且还交了女朋友！虽然，虽然马上就分了。”想到这点，温一笑胸腔中愤懑更盛，琉璃珠似的大眼睛瞪着高止。
　　“女朋友是假的，只在相亲时见过一次。”
　　“……”
　　“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笑笑。大龄剩男的初恋，岂是说忘就忘的？”高止揉着他的头，柔声哄道。
　　“切……真的好辣。”
　　“我知道。”
　　“你不知道。”温一笑小声咕哝，怒气消弭大半。
　　“这个我敢说感同身受，因为我也吃了，第二天真是痛不欲生……”
　　听高止讲完，温一笑抿着唇笑了。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那混蛋还在附近吗？”
　　“他在马路对面。我们停车后，他也下了出租，进了一家饭店观察我们。”
　　温一笑登时有些不自然，却听高止说：“笑笑，揍我一拳，现在。”
　　“啊？”
　　“演戏演全套，这样才显得我们之间羁绊深刻，显得我宠你。没事，你就铆足了劲——”
　　砰——
　　高止的下巴遭到重击，口中涌上腥甜，稳住身形后见温一笑正收回拳头，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这一拳因常年做家务、清洁圈舍、搅拌动物饲料而格外有力。
　　“nice！走吧，上车……回家我要跟你好好谈谈，嘶……”
　　男人的跟踪持续了十多天。
　　下班后和休息日，温一笑照常与高止约会，常去过夜。因为多了双鬼祟的眼睛暗中窥视，而带了丝表演性质，极尽油腻之能事，俗称秀恩爱。高止成功塑造出一个浮夸多金、无脑舔狗、情深义重的土豪形象，演技了得。
　　不出所料，男人很快打来电话，要求见面，声音透出藏不住的亢奋。
　　“怎么又找我？我还没发工资呢。”温一笑拉开椅子，冷漠地望着对面那张被贪欲侵蚀的脸。
　　男人嗤笑：“你现在还靠工资生活？”
　　“不然我靠什么？”
　　“笑笑，可喜可贺啊。你飞黄腾达了，都不告诉老同学一声？”
　　温一笑垂眸不语，故作紧张地拧着手指，瞥了眼挂在胸前，藏于黑s。n。色衬衫前襟的微型摄像头。见他这副怯生生的模样，男人的微笑逐渐变得狂妄自得。
　　“你男朋友的车牌号，我托朋友查了。啧啧，真是了不得，笑笑你不简单嘛。”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男人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三天两头就到人家那过夜，难道是去交流工作心得？哪个社畜敢往总经理脸上挥拳头？”
　　“你，你怎么知道？！”温一笑错愕地抬头，故意让面部线条微微扭曲。
　　“傍到大款是喜事，该和老同学分享才对，我看这位高总对你挺上心的。”
　　“你想怎样？”
　　男人没有直说，而是自顾自地讲起高止的家世。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调查详尽，让温一笑难以搪塞。
　　“你的新男友，祖辈都是书香门第，背景颇深。九十年代，他爷爷和外公搞外贸和建材发家，两千年左右拿到一大块地皮，几年后开始建主题乐园。后来数次扩建，总投资近十亿，一多半是他们两家投的。他爷爷只有一根独苗，死了之后所有股权都到了他老爸手里。没几年他老爸也死了，股权一分为四，他妈二，他和他弟弟各一，大约是百分之八点几。听说他弟弟是私生子，不过这个嘛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不会上网查吗？”男人面露讥笑，“白夸你了，人家是不是随便给你买点零食，就把你哄上手了？”
　　“你少以小人之心揣测我们，我根本就不贪图这些。就算他变成穷光蛋，我也跟定他了！他是个好男人。”温一笑不再表演，真情流露之下，光洁的脸庞涨得通红。
　　“得了吧，当婊子还立牌坊。”男人不屑地摇摇头，“除此之外，他应该还有他父亲留下的股票，基金和大把现金。本以为是个青年才俊，不过据我判断，傻屌而已。”
　　“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机警地望着他，在手机上输入一行字，随后推过来：100个比特币，从此两清。
　　下集预告：
　　腹黑老高神操作智取混蛋班长


第101章 老高智取王八蛋
　　100个比特币？温一笑怔怔地望着那行字。很快，男人收回手机，再递到面前时，只见一串长长的数字，和另外一句话：记下来，我的比特币地址。
　　在男人的注视下，温一笑紧锁双眉，用手机记下那个地址。
　　“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以后我不会再找你。否则，你知道的。”说完，男人挤挤眼睛，示意他可以走了。
　　温一笑跑回车里，三位队友没有询问情况如何，因为全都通过手机观看了实况转播。不过弟弟在低声嘟哝：“啥是比特币……”
　　“应该都录下来了吧？他手机上的字看得清楚吗？”他急问道。
　　“看直播倒是很清楚，我们再从头确认一遍。其他的无所谓，录下敲诈过程是最重要的。”高止将手机投屏到车载的中控大屏上，开始播放微型摄像头今日记录到的影像。
　　一片雪白细腻的东西出现在镜头前，如奶油色的雪原。视角改变，原来是人类的肌肤。紧接着，摄像头翻转，被刚穿上的黑色衬衫遮盖了一半。另一半画面里，是高止在严肃地打量它。
　　“怎么样老高，能看见吗？”温一笑在说话。
　　“放心，很不明显。”
　　“有点紧张，像碟中谍似的。”
　　“过来，亲一下就不紧张了。”画面中，高止在满脸邪笑地逼近。哪怕是死亡角度，依然显得很英俊。
　　“哎呀，老高，别闹……唔……嗯……”
　　温一笑猛然捂住脸，继而堵住耳朵，只恨自己手不够多。高止则飞速快进，小声嘀咕：“啥啊，这角度像t东京~热似的，我就亲了一下，爱的鼓励而已。”
　　“我靠，不对，哇塞。”后排传来小舅子淡淡的感慨。
　　“哈哈哈……哥，你总能刷新我对你的认知……”高风笑得像台风天里的树，颤抖着靠在温千里肩头，“我不信你之前是直男，你太骚了。”
　　“什么叫之前是？我一直都是好吧，我只喜欢笑笑而已。”高止义正辞严地反驳。
　　待方才的尴尬淡去后，四人继续观看视频，确认敲诈勒索的全部过程被清晰记录。
　　高风感慨：“100个比特币，真t敢要，富贵险中求啊。比特币账号全是匿名的，这小子倒也聪明，知道怎么躲避经济侦查。不过，比起我哥，他还是略逊一筹。”
　　“我这个人聪明起来，连我自己都算计。笑笑这几年逆来顺受，他有点膨胀了。”高止盯着中控屏上暂停的画面，双目微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报案。”
　　翌日清晨，高止作为被敲诈勒索的事主，直接到区分局刑警队报案。向接待他们的警察出示证据时，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昨天录的视频，前面的没什么用，您可以往后拖一下。”
　　然而对方只是看了他两眼，请他坐下稍作休息，随后从头开始播放视频。
　　“过来，亲一下就不紧张了。”“哎呀，老高，别闹……唔……嗯……”
　　作为饱经风浪的专业人员，几名警察面不改色，只是认真观看视频，并拷贝了副件。
　　高止在尴尬中强作镇定，解释道：“如画面所示，我们是情侣关系，所以我才会被敲诈。在此之前，我男朋友已经被他敲诈三年了，不过这个我们暂时拿不出证据。”
　　做笔录时，负责记录的警察听见“100个比特币”微微一怔，高止说：“按照昨天的行情，折合人民币六百七十多万。”
　　“不好意思我插一句，”温一笑心下惴惴，小声开口，“警察同志，这算是敲诈未遂吗？”
　　岂料高止挠挠头发，语出惊人：“应该是敲诈既遂吧，我昨晚一时糊涂，已经给他转了20个比特币。”
　　“老高！你——”
　　对于完全没有事先商量，独立于计划外的操作，温一笑双目圆睁，微微张着嘴，一时语塞。20个？一百多万！疯了吗？
　　几名警察投来震惊的目光，立即开始查看高止出示的比特币地址信息、购买比特币记录、转账记录等，严厉责备道：“千万不要再给他转账，听见没有？昨晚为什么不报警？”
　　“唉，我主要是怕他伤害我男朋友，想着先稳住他……能追回来吗？”高止小心翼翼地问。
　　“你只需要配合并相信我们的办案能力。”
　　在笔录上签字后，周围的空气顿时充满了大案降临时的紧张和高效的氛围。有人立即与经侦部门联系，有人将他们送出门，叮嘱务必24小时保持电话畅通。
　　走下区分局的台阶，阳光明媚，夏末的清风拂在脸上，似乎能卷走积郁。温一笑狠狠捶了高止几拳，吼道：“老高你怎么这么傻！你在想什么？！怎么能给他转钱！”
　　高风也埋怨：“对啊哥，你昨晚发烧了吗？20个比特币！”
　　“这是我的c计划。”高止迎着风，唇边慢慢舒展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敲诈未遂，三五年，也许更短。敲诈既遂，数额特别巨大，十年以上。我要他用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在监狱里好好思考一下人生，永远不敢再作恶。”
　　“牛b，”高风恍然，郑重其事地抱拳，“哥，我对你五体投地，好个玉石俱焚的连环计。”
　　刹那间，温一笑心中像有人踢翻了一盆沸水，又热又疼。他急红了双眼，抱住高止的手臂摇晃，焦急地问：“那你的钱怎么办啊？”
　　“放心，我才不会当冤大头，会追回来的。我本科也学金融，了解他这种人的心理。他懂得如何理财，不可能这么快就变现花光。况且，今天比特币跌了一点，他不会出手的。”
　　“那万一，万一他已经拿钱跑了——”
　　“笑笑，他不会跑的，因为他贪。”高止双手捏起他的脸，温柔地摇了摇，“我当了好几年总经理，这点驭人之术还没有吗？我猜，他现在正若无其事地上班，同时盯着账户，等我给他转剩下的80个比特币。”
　　“我饿了。”温千里说。他听不懂大家在聊什么，只知道哥夫大概干了件很聪明的事，帮哥哥出了口恶气。
　　“走吧，吃完午饭然后去上班，都想吃什么？我请客。”高止眯眼看看当空烈日，潇洒地拉开车门。或许，社会上阴暗的角落，有很多种快捷途径可以让那个男人永远闭嘴。但他要用光明正大的合法渠道，使对方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若监狱接受社会捐款，他还会捐钱修缮生产和监管设施，然后作为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优秀企业家，受邀出席监狱的春节联欢会。
　　他要王八蛋班长在里面度日如年时，每时每刻都不会忘记，曾被随意欺凌的小兽医，如今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疙瘩。
　　下集预告：
　　深夜，老高和笑笑一起干了件大事。


第102章 心痕终被爱抚平
　　立案当日，男人便在工作时被捕。
　　起初，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坚决不承认比特币地址属于他，一周后不再顽抗，如实交代了密匙。警方登录后，发现账户内的比特币分文未动，这段时间内行情还涨了。
　　案件的调查取证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十一月初，警方告诉高止，案件已移交检方审查起诉，依照类似案例，审结后会用嫌疑人银行账户内冻结的资金和比特币卖出所得交易款退赔他的损失，若行情上涨，盈余部分将用于罚款及没收。
　　嫌疑人还供述了长期勒索温一笑的犯罪事实，所以那些钱应该也能退回来，将近20万，看法院怎么判了。除此之外，经侦还查出他参与过诈骗，判决时法院有可能会令银行收走他的房产进行拍卖。
　　“苦了他女朋友，那姑娘很单纯，省吃俭用帮他还了很多房贷，一心一意要跟他结婚。有段时间总来刑警队哭，最近不来了，改跑看守所了。”负责与他们接洽的警察说。
　　“这女孩真是又傻又倒霉。”高止叹息道。
　　“可不。没什么事了，以后的案情动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你们等开庭就好了。”
　　“谢谢，”与对方握手后，高止拿出厚厚一沓游乐园门票，“我猜你们队里很多人都有孩子……”
　　“这个不行，心意领了，东西不能收。”对方笑着推回来，“没事我就先忙去了。”
　　“稍等，我想问一下！就是，那个，嗯……”温一笑声音微弱，像即将熄灭的火苗，支吾着难以启齿。
　　“那些照片会怎么处理？”高止揽住他的肩，替他问道。
　　“哦，是这样。”警察笑了笑，“嫌疑人的手机、电脑、移动硬盘等电子设备我们已经取证并封存，照片会作为物证留在公安的系统里，不用担心。”
　　“他网盘里也有。”温一笑急忙提醒。
　　“我们已经清空了。”
　　这天夜里，温一笑依旧有些惴惴不安，辗转难眠。时而把头蒙进被子，时而钻出来透气，很想到窗边抽烟。看他像小地鼠似的，高止干脆也不睡了，边玩sh边陪他聊天。
　　“笑笑，等你的钱退回来了，打算干嘛？”
　　“嗯……给我弟买份保险，然后再入股郑韬的宠物店吧，他一直想租个新店，扩大规模。”温一笑望着天花板畅想道。
　　“那投资的时候算我一个，宠物行业可是朝阳产业，我不想错过。”高止顿了顿，放下游戏机，“你说，就算我变成穷光蛋也会跟着我，我挺感动的。”
　　“你的能力和优点，足以让你在变穷之后也会很快富起来，我可不会放过你这支绩优股。”
　　“拿稳了，我可是很抗跌的。”高止俯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接着玩游戏。见他又开始辗转腾挪，像溜溜球似的，便起身干脆地说：“走吧笑笑，别折腾了，我陪你去那个王八蛋的王八窝看看。”
　　“什么王八窝？”
　　“去他家，你不是担心他还有照片的备份吗？”
　　温一笑瞪着眼想了想，立即利落地起身穿衣，口中却犹豫道：“可是，我们又不是办案人员，不能随便搜查他家吧。”
　　“当然不能，尽量跟他女朋友商量一下。”
　　男人家所在的楼盘去年刚交房，入住率不高，加之是深夜，整个小区死一般沉寂。卧室的窗口亮着，看来他女友也没睡。通过对讲系统表明身份后，那端沉默许久，还是开了门。
　　他们刚步出电梯就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女孩正跪在门前恭迎，喃喃地说：“我求求你们，能不能对他表示谅解，让他少判几年？”
　　高止冷静地望着她：“姑娘，他不值得你这样，这类案件也没有谅解这一说。而且除了敲诈勒索，他还参与过诈骗，你就别等他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去咨询律师，然后尽量搜集你帮忙还房贷的证明。万一法院真的收走房子，就人财两空了。”
　　女孩捂住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说她男友几乎完美无缺，工作和生活中有口皆碑，没想到会是这样。
　　征得她同意后，他们在房间里搜查几遍，最终从橱柜深处翻出一个u盘。温一笑将其接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扫一眼后飞速合起，咬着唇朝高止点点头。
　　后者在网上查到u盘售价98元，便从钱夹取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女孩，“u盘卖给我们吧，谢了。”
　　临走前，温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对女孩说：“麻烦你把他的鼠标拿过来。”接过鼠标后，他握在掌中掂了掂，看向满脸疑惑的女孩：“这个鼠标是我的，被他顺手牵羊拿走了。挺贵的，我得收回来。”
　　女孩痛苦地点头，将他们送出门时，忽而又为男友辩解：“他是单亲家庭，过得很不幸福，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心理创伤才会这样。高先生，我听说你是大企业的总经理，你品德高尚是因为你有钱，没见过人间疾苦，也没受过考验。”
　　“喂，姑娘，你醒醒。”高止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甚至被逗笑了，“我告诉你，有的人就算活在泥坑和阴沟里，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放弃善念。单亲家庭？我也单亲，我男朋友也单亲，我们怎么没反社会？你或许可以说我是因为有钱，可温一笑他也生在最普通的家庭，高中时被你男朋友伤害，多年来郁郁寡欢，还独自带着智力有障碍的弟弟，为了满足那个混蛋的贪欲省吃俭用做兼职，他怎么没去犯罪？”
　　女孩哑口无言。试图与一名经理人辩论，从开始就注定败北。
　　“自己德行有亏，少去赖社会压力、童年阴影、心理创伤。给恶行找借口，对那些善良的努力生活的人不公平。”说完，高止牵过温一笑的手，迈开长腿潇洒地走下楼去。
　　“老高，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温一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
　　“哦，对，气糊涂了。”走了两层，高止悻悻地停下脚步，去按电梯。
　　上车前，温一笑随手将游戏鼠标搁在垃圾桶旁，平静地说：“扔掉也不给他，出狱后还想接着用我的鼠标？没门儿。”
　　“那不是要送我的吗？”高止笑道。
　　“再买吧。”
　　这应该是最后的备份了。
　　回家后，温一笑再次将u盘接入电脑，却迟迟没有点开，双目死盯着桌面壁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已经被这些东西折磨太久，乃至他的人生轨迹，都因为那一夜而改变了。不过也有好事，当初若不是因为经济压力过大，他不会兴起穿女装直播的念头，也就不会遇见……
　　鬓角传来不轻不重的吻，他回过神来，见高止正退出房间，合上门前轻松地说：“笑笑，你自己删吧。”
　　走出房间时，他的眼睛红肿着，却也带着笑意。他猛地扑进高止怀里，久久没有出声。
　　“都结束了，笑笑。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的人生与悔恨有关。”高止紧紧拥着他，“你有这么爱你的老公，而那王八蛋正在看守所吃牢饭呢，没准刚被别的犯人揍了一顿。这么一想，是不是超爽？”
　　温一笑依旧不语，环住高止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下集预告：
　　有人即将离开千里的生活~


第103章 天会黑人会离别
　　心理诊所的沙发一如既往地舒适，久坐不累。面前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脸上的笑容很是善解人意，像一只绵羊。高风忽然想到，大伯子兼嫂嫂或许也很适合做心理医生。
　　“这个病，受季节影响好大。”他慢悠悠地抱怨。自从天气转冷，他能感到情绪明显消沉下去，像即将耗尽电量的手电筒，明灭不定。
　　“跟我讲讲昨天怎么过的吧。”
　　“去了健身房，然后在外面吃午餐。下午到咖啡馆喝咖啡，读了半本小说，回家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我男朋友回来了，还有我哥和他哥，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最近他们三个人不太忙？”
　　“哦，忘了跟你说，游乐园冬季会歇业，只有周末营业，春节后才恢复正常，所以他们很闲。”
　　心理医生垂下眼，随手记录着，又问：“那你哥他们最近在做什么？”
　　“去农大的小动物救助站当志愿者，学生放假了嘛，他们就和家在本地的学生一起铲屎。”说完，高风笑了笑，脑中浮现出高止蹲在地上铲屎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也去做志愿者试试看？”
　　“我不喜欢猫狗的味道。”
　　“昨天看了什么书？”心理医生换了个话题。
　　“《球状闪电》，刘慈欣的。”
　　“这几天都没再画画吗？”
　　“我并不是很喜欢画画，也没什么天赋。仅有的灵感，都是在躁狂状态下爆发出来的，吃药之后，就一丁点都没了。”他盯着自己纤细灵巧的手指，这双手只能算是精通一项技能而已。他能分毫不差地临摹梵高、莫奈的画作，却永远也创造不出那样的杰作。
　　“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开始工作呢？”
　　“我只有点小聪明，没有定性，什么都做不好。不像我哥，他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好。我嫂嫂说，他是整个救助站的铲屎冠军。”
　　出了诊室，高风对坐在等候区的男友说：“走啦，小千千。”
　　温千里正在吃免费提供的小零食，还把饮料机里每种饮品都喝了一遍，这是每次必做的事。他把包装纸丢进垃圾桶，抹抹嘴站起来，问：“我要去看孙爷爷，你想去吗？”
　　“我就不陪你去了，我想回家。”高风闷闷地说。
　　“你最近又不爱出门了。”
　　走出心理诊所，阴冷的风迎面刺来，他们一齐缩起脖子，像一对狐獴。天空像块脏兮兮的羊皮，洒下轻软的雪，刚碰到地表就消融了。温千里打个喷嚏，感叹道：“为什么人在冬天全都没精神呢？你和孙爷爷都是这样。他感冒发烧，大半个月还没好，还会腰疼肚子疼，我想带他去医院看看。”
　　“大半个月还没好？那必须得去检查了，上车。”高风飞速钻进车里，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对老人而言，冬天实在是个难熬的季节。
　　到了地方，他们硬是把孙爷爷架出小超市。老人家双腿腾空如太空漫步，笑着说：“我身体硬朗着呢，过两天就好了。”
　　“你两天前就这样说，两天前的两天前还是这样说，你骗我。”温千里让孙爷爷坐在宽敞的前排，自己则挤在狭窄的后座，“系好安全带，小风风开车可快了。”
　　挂号时，温千里才发现，孙爷爷已经八十岁了。掰手指算算，自己初中时孙爷爷已经七十多，如今确实该八十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见他反应慢几拍，便有些阴阳怪气，被高风一眼剜过去：“你横啥？等会儿我就投诉你！”
　　初步检查疑似腹膜炎，两天后又做了增强ct和核磁共振，结果给人当头一棒：胰腺癌晚期，且癌细胞已扩散至肝脏。
　　办理住院手续时，医生问温千里：“你是他孙子？”
　　“我是他好朋友。”
　　“老伴儿和儿女呢？”
　　“老伴儿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好像有个儿子，但我没见过。”
　　医生说必须让直系亲属来，孙爷爷只好联系了儿子。温千里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父子关系很僵。孙爷爷的老伴儿生病时，儿子不愿照顾还偷救命钱去赌博，此后形同陌路。
　　很快，那中年男子便匆匆赶来，然而只是协助办理了入院手续，安抚几句后便说要回去工作，快得脚步出现残影如凌波微步，温千里甚至没记住他的长相，只记得他听说高风垫付了所有费用时的欣慰笑容。
　　医院鼓励孙爷爷全力以赴抗击病魔，并通过内窥镜穿刺做基因检测，遗憾的是没有合适的靶向药。高风带了所有检查结果找到高止，后者又通过外公的人脉联系到一位大咖专家。专家说得很实在：胰腺癌是最凶猛的癌症，最多三个月。考虑到年龄，也许不到两个月。建议多顾及病人的尊严和想法，采取温和的治疗手段。
　　高风将情况如实转述给孙爷爷，老人家却超乎寻常地平静，淡然道：“我想出院，回我的小店去。”
　　温千里握住他树皮似的手，脸上依旧是阳光的笑意：“从今天开始，我会看与胰腺癌有关的书。”
　　“不用看了，千里。”孙爷爷如老顽童般挤挤眼睛，“不如就用看书的时间，陪我出去玩一玩吧。”
　　“好，你是想去旅游，还是想去做按摩足疗之类的？”
　　“我那老婆子很喜欢雪，我们总是计划去东北滑雪，可是直到她走了也没动身。”孙爷爷轻叹一声，望向灰蒙蒙的窗口，“所以说，你们年轻人常说的，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值得鼓励。那些diss你们的，都是些资本家，生怕韭菜走光了。”
　　当天下午，孙爷爷就出院了。高风的车停在路旁，车门和雨刷器掖着数张广告传单：陵园墓地，骨灰安葬；福位地宫，永久产权。赠择吉、阴阳师、元宝、路线、灵幡祈福方向指导……
　　“这t谁发的？这么讨厌呢！”
　　高风心里一阵别扭，狠狠团起传单，正要塞进垃圾箱，孙爷爷却笑着说：“留一张，我看看。”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阅读传单，最终点评道：“这么一算比房价还贵，不过是永久产权，可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好几代人葬在一起？我还是像我老婆一样，撒进太平洋里就好了。千里，这件事可能要拜托给你啦。”
　　“ok！不过……撒什么？”
　　温千里回到家时，哥哥也刚进门。兄弟俩吃过晚餐，从超市采购回年夜饭所用食材和两幅春联——年到了。
　　他提到孙爷爷想滑雪，哥哥则温柔地说：“年后老高要去亚布力参加企业家论坛，到时候咱们也去吧，带着孙爷爷，听说那有亚洲最大的滑雪场。”
　　帮小超市贴春联时，他见哥哥在与孙爷爷聊着什么，随后伏在收银台边，双肩不住颤抖，不知是笑是哭。他敲敲门，在孙爷爷望过来后，猛地哈了一口热气，接着在蒙着水雾的玻璃上勾勒出一个笑脸。
　　下集预告：
　　一家四口加上孙爷爷踏上滑雪之旅~


第104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正月十一的火车站，春运高峰已退去三分，依旧人头攒动。嘈杂的空气中，涌动着南来北往的烟火气，和各地特产的香气。
　　“小风是不是起来晚了？高铁可不等他。”温一笑手指夹着身份证，摘下背包准备过安检，随后接过孙爷爷的包，低声询问其身体状况。
　　温千里扫了眼手机：“他说肯定能赶上，赶不上他就去啃腚。”
　　“说什么呢，听不明白。”
　　进入候车室，人潮汹涌。温一笑远远瞄到个座位，便疾步走在前头想给孙爷爷占个座，不小心撞翻了一个人的箱子。行李箱砰然倒地，温一笑慌忙道歉将其扶起，同时认出那是日默瓦的。
　　“真不好意思，我——”
　　“公共场合你跑什么？你先别走，我看看摔坏没。”那名旅客弯腰查看箱子，口中絮絮叨叨，“这是我们总经理的。”
　　“张秘书？”温一笑看清对方长相，轻声问道。
　　“嗯？”那人猛地直起身子打量他，“哦哦，你是那个……运营中心，运营部的兽医，温一笑。”
　　“对，是我，过年好啊。”
　　“我陪高总出差，去参加亚布力年会。他去洗手间了，这箱子就是他的。”张秘书傲气地微微扬起下颌，显摆陪伴总经理出席高端场合的殊荣。此人是海归，对待基层员工一向以鼻孔视人。
　　“哦。”温一笑淡淡回应，用目光示意弟弟和孙爷爷先去找座位。
　　见他反响平淡，张秘书似乎有些窝火，歪头问道：“你大概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温一笑摇头。前天晚上，他与总经理同床渡共枕眠，中场休息时听对方说了几句，但很快就忘却了。
　　“会有各行业的ceo和大咖出席，我们这次去呢，除了拓展人脉，还有就是交流实景娱乐与科技结合的理念。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做兽医接触不到这些——”
　　“小张。”熟悉的磁性声音在身后响起，温一笑回头，见高止正侧身穿过人群，身着低调沉稳的黑色派克服。
　　“高总，”张秘书立即换上殷勤干练的笑容，抬手向总经理介绍道，“这是公司运营部的兽医，叫温一笑。”
　　“高总，过年好。”温一笑微微颔首。
　　“你好，出门玩？”
　　“嗯。”
　　二人不咸不淡地交谈几句，暗中互换秋波，随后告别。
　　高止与秘书的行程很早便已确定，外加公务所需，只好与温一笑分头前往亚布力，不过倒是同一车次。进入商务候车室，耳边登时清净了。他在沙发落座，随手抄起一本财经杂志翻阅，只听秘书低声说：“高总，刚才那个兽医把您箱子撞翻了。”
　　“哦，怎么了？”
　　“没怎么，我记得您以前特别讨厌他。说他留个大长头发，像唱摇滚的。”
　　“现在还好吧。你觉得，他剪了短发之后帅吗？”高止瞥向秘书，略带期待。自从变为短发，温一笑每月理发时他都会在旁指导，与最新潮流动态有机结合。
　　“颜值也就那样吧，我觉得他有点网红脸，而且眼睛太大了，像卡通人物似的。”秘书略带不屑地点评，随后话锋一转，马屁稳拍过来，“像您这种长相，才是真正的英气逼人。至于他那发型……挺土的，可能他平时不太关注时尚吧，做兽医的么。”
　　高止淡淡地瞟他一眼，随后专注于杂志，不再说话。
　　————
　　温千里盯着窗外，见有个蓝发美男从楼梯狂奔而下，冲向站台，松了口气说：“小风风来了！”
　　在车厢内会和后，高风喘着粗气解释：“我现在吃的药和药量都不一样了，特别容易困。夜里睡不着，白天起不来。”
　　温千里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我得给你重新定几个闹钟，不然你总是不按时吃药。”
　　“小千千，差半个小时不叫不按时。”
　　“差一分钟也不行。”
　　为男友设好闹钟后，他又看向另一旁靠窗而坐的孙爷爷，后者笑着说：“放心，我的药12小时吃一次，绝对不会忘的。”
　　孙爷爷身着崭新的冲锋衣，明艳的黄色。他把药装进可爱的药盒，兔子形状，还对温千里说是灵丹妙药。只有温一笑和高风知道，那是盐酸吗啡缓释片，抑制癌痛的强效镇痛药。他们还知道，孙爷爷不希望被当成癌症晚期病人来看待。不过，只有温千里能完全做到。
　　高铁极速前行，出了市区，风景变得开阔。
　　温一笑望着手机，料想高止会发来消息。果然，屏幕在几秒后倏然亮起：“我秘书说，你把我箱子撞翻了？”
　　“那又怎样？”
　　“我也要把你撞翻。”一个邪恶的表情紧随其后。
　　“你这么表里不一，你秘书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这小子上周还发动态说买手办是交智商税。”
　　聊了一会儿，温一笑听见后排传来笑声三重奏。他回头，通过座椅缝隙观察弟弟，见其捏着扑克牌满脸困惑，原来是在斗地主。
　　“我不跟你们玩了，你们合伙欺负人。”
　　“谁让你是地主！”高风说。
　　“不玩了，我饿了，我们来吃小饼干。”温千里拆开一盒饼干，“来分一下。我一片，孙爷爷一片。我一片，小风风一片。我一片，孙爷爷……咦，我怎么这么多？”
　　“哎呦，你太聪明了吧？”孙爷爷大笑，舒展的皱纹中丝毫不见病容。
　　正笑着，高风的手机闹钟响起。只见他拿出药盒服药，全程神色淡然，马上又和身旁二人说笑在一处。
　　温一笑望着弟弟，悔恨、愧疚与欣慰杂陈，脑中浮现出童年时那次不慎失手。妈妈说：弟弟比别的孩子沉，你抱不住的。可他偏要抱，偏要抱……有时，人会被某一瞬间改变一生，比如从哥哥怀里坠落时头先着地，然后就成了一个简单的人。
　　简单到即使左手是癌症晚期病人，右手是精神障碍患者，也能如此开怀。
　　下集预告：
　　老高从箱子里拎出某行业制服。
　　笑笑：说好不再穿女装了。老高：这是男款。
　　然后……嘿嘿……


第105章 宅男的趣味游戏
　　在弟弟的笑声中，温一笑合起双眼，期间被叫卖盒饭声惊醒一次。再醒来时，一缕古龙水的冷香和饭菜香萦绕在鼻端，眼前是高止那张看似深沉的英气脸庞。
　　“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们送午餐。”
　　高止双手托着四份盒饭，分发给四人，接着向孙爷爷进行自我介绍：“孙大爷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高止，高山仰止的高止。我是小风的哥哥，也是他们兄弟俩的上司。”他环顾四周，俯身压低声音：“我还是笑笑的男朋友。”
　　“我很早就知道了，”孙爷爷迎着他诧异的目光，脸上浮现出老成睿智的微笑，“你的车，总是停在固定的地方。从你们第一次约会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千里他哥穿裙子还挺漂亮的。”
　　“咳——”前排的温一笑被米饭呛到。
　　“前年，好像是快到夏天的时候，有个人绕着小区用喇叭喊，要把自己给结扎了，也是你吧？”孙爷爷竖起大拇指，“小伙子想法还挺独特。”
　　“唉，大爷您洞悉一切。”高止爽朗地笑了，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我们都叫爷爷，你叫大爷，你占我们便宜。”高风贫嘴道。
　　“就你机灵。”
　　闲聊片刻，高止就回商务座去了。临走前还朝温一笑挑眉，用唇语说“晚上见”，目光颇具内涵。温千里则从空饭盒中抬起头，舔舔嘴角说：“你们聊什么了？我没吃饱。”
　　列车一路向北，广袤的东北平原千里冰封，如画卷般在窗外旖旎铺展，入目尽是玉树琼花。从哈尔滨转车，暮色渐浓时，几人已将亚布力的白雪踩在脚下。
　　寒风裹挟着林海雪原的甘冽气息，四人在地中海俱乐部办好入住，步入这间山景套房。窗外雪山静卧，松涛微啸，好一副苍莽的北国风光。
　　套房有两间客房，如何分配成了难题。温千里率先做出决定，只见他搂过高风，在其面颊印下一吻，随后说：“我要跟孙爷爷住在一起，你跟我哥睡吧。”
　　在自助餐厅吃过晚餐，四人在度假村内逛了一圈，回房玩斗地主。温千里不算参赛选手，可以随意出现在他人身后旁观，制造随机事件，比如：“我靠，不对，哇塞，小风风你有大王诶！”或者：“哥，你怎么不拿四个五炸他？”
　　玩到10点半，定好明日的滑雪行程和起床时间，温千里拉着孙爷爷准时就寝，温一笑只好在莫名尴尬的氛围中与小叔子同塌而眠，双手交叠放于胸前，躺得很拘谨。
　　他想了想，觉得这种尴尬源于他们都是自来弯，就像头发的自来卷，和老高那种后烫的卷不一样。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此刻你已经羊入虎口了，嘿嘿。”黑暗中，高风在床的另一端幽幽地说。几秒后大笑，“哈哈哈，害怕了吧，嫂嫂。”
　　“你别总这样叫我，”温一笑把被子拉到下巴，小声咕哝，“有种《水浒传》的感觉。”
　　“像武松在叫潘金莲？”
　　“反正有点奇怪。”
　　“噗哈哈，我这么叫你，我哥可开心了。”
　　温一笑也轻笑出声。他极少与高风独处，也没细细地聊过。得知如此玩世不恭之人居然患上双相情感障碍时，他心里很诧异，也第一次窥见这个浪子浮华之下暗藏的细腻和疮疤。
　　“我挺早熟的，因为没人管我，很早就接触了少儿不宜的东西……”高风在追忆风流往事和峥嵘岁月，还备注道：“我虽花心，却从不干劈腿的事，太低级了。遇到千里后，更是觉得除却巫山不是云。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其实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残障程度，都比他严重得多。当然啦，他这么好，离不开你正确的教育和引导。”
　　温一笑宽慰地扬起嘴角，轻声说：“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滑雪呢。”
　　“你家里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头脑有点……”
　　他喉间涌上淡淡的苦涩，默然片刻才说：“别的孩子都会数数了，他还不会说话。”
　　“没去治治吗？”
　　“检查了，没查出什么。”
　　高风翻腾了一会儿，坏笑着问：“我哥还行吧？”
　　“什么还行？”
　　“youknow……”
　　“idon039tknow”
　　“反正，我知道他的尺寸很体面。”
　　“我没量过，睡觉啦，好困。”温一笑假装入睡，在身旁的呼吸声趋于沉稳后，他起身揣上房卡，悄然溜出门去。
　　上行两层，他快步急行，目光飞速扫过房号，而后猛地刹车。眼前的房门虚掩着，他放轻动作推门而入，口中低声呼唤：“老高……”
　　门在身后关闭，背上先是一烫，紧接着陷进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拂在耳后，有人在轻咬着他的耳垂低语：“不许动。”
　　“我没钱。”温一笑配合地举起双手。
　　“劫色。”
　　“我不色。”
　　“我色就行了。”
　　二人黑灯瞎火地演了一会儿，都觉得滑稽，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高止打开床头灯，问道：“你家那位邻居孙爷爷，身体怎么样了？我看他精神状态不错。”
　　温一笑轻叹：“目前在口服吗啡缓释片止痛，老爷子已经看开了，还像从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老人自己想得开就好。”
　　“是啊，他很反感我们用同情的眼神看他。”
　　忽然，高止的表情变得神秘，打开箱子取出一套白衣丢在床上：“笑笑医生，我身体不适，给我检查一下吧。”
　　温一笑单手拎起那身衣服，登时双颊滚烫，竟然是护士制服！四处漏风，一看就不是正经医院的护士！
　　“说好不再穿女装了。”他怏怏地嘟囔。
　　“你仔细看看，这可是男款，又不是只有女护士才穿制服。”高止拿过衣服在他身上比量，“真是男款，我特意让卖家进的货。”
　　温一笑仔细看了看，心一横眼一闭，决然道：“好，那本兽医就跨专业给你治一治。”
　　“对了，还有赠品。”高止又从箱中取出一物，“听诊器，卖家送的，搭配护士制服使用。”
　　“嗯？”作为兽医，温一笑一眼就瞧出，那是货真价实的医用听诊器而非道具，因为大学期间和工作中常用。实践时，他曾用它听过所有常见畜类的心肺、动静脉。他接过来熟练地戴好，问道：“你买了多少衣服，居然还送这个？”
　　“满一千减二百，三百六十行，行行制服都有。”
　　见高止一脸坦荡，他面色更红，让听诊器从其睡衣下摆探入，贴在左侧胸肌上。面前这个雄性灵长类的心跳声沉厚强劲，一下下鼓动着耳膜，如战鼓般愈来愈猛烈。
　　就在他认为高止心率不齐时，下颌被猛地扼住抬起，随即有两片温柔的唇覆过来，掠去了呼吸。
　　【生命的大和谐】
　　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高止紧紧拥住怀中人的同时，不禁抓过手机看看时间，想确定这世界是否因方才的抵死缠绵而流逝好几天。
　　下集预告：
　　快乐的旅行时光~有两个彩蛋出没~


第106章 雪晴云淡日光好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二人互相听诊的趣味游戏。身着护士制服的温一笑屏住呼吸，高止则喊了声：“哪位？”
　　“高总是我，您没睡呢？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想借一下电脑的电源线。”来客答道，原来是张秘书。
　　高止无奈地松开怀中美人，匆匆走到门前：“这么晚还工作呢？明天再忙吧，早点睡。”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过几天就恢复正常营业了，我在做您首次会议上用的t，差一点就搞定了。”
　　高止不想打消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只得示意温一笑先藏起来，在后者躲入卫生间后开门道：“辛苦了，你等一下。”接着返回房间，从电脑包中取来电源线。
　　“谢谢高总，您早点休息。”秘书的视线落在他颈间悬挂的听诊器上，“这个是……”
　　“哦，最近消化不太好，我给自己听诊一下。”
　　“您真是全才。”秘书眼中闪过崇敬，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犹疑道：“高总，要不您换个房间？刚才我听见，厕所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了个喷嚏。”
　　“无妨，我是无神论者，”高止拿起听诊器晃了晃，“要相信科学。”
　　晨光倾泻在群山雪岭之上，精压的面条雪道反射着晶莹微芒。滑雪者三三两两驭雪而行，在雪板与雪道悦耳的摩擦声中掠过身旁，飞驰远去的同时洒下一迭声的欢笑。
　　高风在英国留学时常滑雪，便独自报了单板滑雪课程。温一笑则和弟弟、孙爷爷一起，一老二少如同三只企鹅，在教练的陪伴下挣扎于初学者雪道。
　　有才艺傍身的温一笑平衡性极佳，不过半个钟头，就滑得有模有样。温千里和孙爷爷也学得很快，不到中午，三人已经能够结伴驰骋雪场了。
　　沿着雪道畅滑，温一笑心中颇为感慨，想道：极佳的住宿、服务、餐饮体验还真是够贵，等手头的定期理财到期后，得想着还钱给老高。
　　在网上订行程时，他没让高风买单，看到四人游玩一周的价格后不禁呼吸停滞，咬住手指，随后默默取出高止给的信用卡，问额度是多少。
　　当时，高止反问：你需要刷多少？他答：好几万呢。高止便笑了：够用，我目前的额度应该在八十多万吧，有点忘了。
　　虽然此番旅行花钱如流水，温一笑却毫不心疼。不单因为孙爷爷是弟弟唯一且最好的朋友，也因为他再也不怕被勒索了。想到那个王八蛋刚在看守所欢度春节，每日战战兢兢地等着开庭，他就能从梦中笑醒，整个人开朗多了，走路也不再捡钱包似的耷拉着头。
　　“加油啊，该吃午饭去啦！”他双膝微曲，以优雅的体态掠过弟弟和孙爷爷身边，回头笑着喊道。
　　三天后，企业家论坛闭幕时，他们已经能够在中级雪道与玩单板的高风共同滑行。张秘书先行返程后，高止卸下总经理面具，露出中二沙雕本色，与他们畅快地玩在一处。白天在山上滑雪，夜里在床上冲浪，相当惬意。
　　不过，这期间“高温”组合闹了次小小的别扭，起因是一部电影。
　　第五天晚上，一家四口和孙爷爷在苹果园餐厅吃过自助餐，约好2小时后相聚恒温泳池比赛游泳，随后分头回房休息。
　　温一笑便打算找部电影来看，最终决定重温去年上映的爆款文艺爱情片《世纪末》。他很喜欢男主角和导演，一个演技精湛、努力上进又帅，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静静欣赏到三分之二处，高止忽然说：“这导演绝逼有问题，居然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和男主加吻戏。”
　　“什么呀，这是为了艺术，为了电影的完成度。他特有才，在当代青年导演中能排到前几。”温一笑略感不忿，出言反驳。
　　“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渣里渣气的吗？”
　　“不，我很喜欢他。”
　　“男人看男人很准。”
　　“难道我不是男人吗？”
　　“当然是，不过你是0，辨认渣男的功力肯定不及我这个做1的。”
　　直到电影结束，温一笑都没再吭声，隐约感到伤自尊。片刻后，一家四口齐聚于度假村的室内恒温泳池，由孙爷爷做裁判，资本家高氏兄弟对战无产阶级温氏兄弟，展开游泳接力赛。
　　本来弟弟游完时温队处于领先状态，可温一笑没能压过高止，被高队逆转了赛局，心中更觉郁愤。
　　从泳池上岸，孙爷爷感到疲乏了，便回房休息。四人又去做sa，纾压按摩中，游玩一天的紧绷神经慢慢松弛。按摩师夸温一笑的纹身别具一格，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高止看出他情绪低落，便轻声细语地与他聊天，得知他在纠结那番关于“0”与“1”的言论后，大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这么独立自强，可我还是没有平等地看待你？”
　　“也不能这么说……”温一笑心下感慨，不亏是总经理，看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直击痛点。
　　“笑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与我对等的男人。否则刚才比赛游泳的时候，我就让着你了。”高止侧头说道，深眸中流出笑意，忽然眉心微蹙，问身后的按摩师：“刚才那有点疼，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那里是命门穴，痛是正常的。不过压痛感过于强烈的话，可能是肾阴不足，也就是肾亏。”
　　“哦，我又不疼了，再加点劲。”
　　“麻烦也给我按按。”温一笑轻声告诉自己的按摩师，随后感到阵阵疼痛从第二腰椎处袭来。他猛地握紧双拳，蜷起脚趾，嘴上却轻松地说：“一点都不疼，用力。”
　　“我也要加力度，”高止磁性的嗓音在微微发抖，“最好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在我身上。”
　　就这样，二人像青春期里的男孩，互相逞能，全被按得半宿难眠。
　　转眼间，就到了返程的日子。
　　他们起得很早，又去滑雪，温千里很喜欢坐缆车，拉着自己的恋人和忘年交好友坐了一圈又一圈，说这里的雪很白，像漂浮在云朵里。
　　等缆车时，有个活泼可爱的小个子男生在跟别人显摆，自己的朋友就读于北大物理学院，不仅头脑好，长得还帅，堪比青春鼎盛时的木村拓哉，真是气人啊。
　　温千里想，那一定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不过他没有小风风和孙爷爷，也没有温柔的哥哥，所以无需羡慕。
　　缆车悬浮于茫茫雪野，积雪与雾凇交映，温千里着迷地望着这片洁净天地，觉得它很简单，一点也不费脑子，正适合自己欣赏。忽然，身旁的孙爷爷拿出药盒，将一片药送入口中，随后笑眯眯地看过来，“千里，你就像雪一样干净。”
　　温千里注视着他收起药盒的动作，喃喃道：“我知道，你快离开我了，就像我妈一样。”
　　“人生就是旅行，有缘的人挤在一辆大巴车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缘分深的呢，坐得近一点。缘分浅的，就离得远。”孙爷爷摘下手套，揉了揉缀满皱纹的双眼，“你哥哥从最初就坐在你身边，到了半路，你的小风风也坐过来了。咱们认识的时候，你的旅程才刚开始，而我已经是后半程。”
　　温千里听懂了，紧紧抿着嘴唇，清澈纯真的双眸逐渐变红。
　　“与其眼巴巴地盯着前面，不如多趴在车窗上看看风景。总是听别人这样说，直到认识你，才算真正明白。孙爷爷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现在，我可能要提前一点下车啦。这没什么遗憾的，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终点在哪啊。”
　　沉默片刻，温千里扬起脸笑着说：“我也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孙爷爷会帮你找到新朋友的，我向你保证。”
　　温千里不知新朋友会从哪变出来，但还是用力点点头，随后看向另一旁的高风，见他也在望着自己，神情温柔极了，几乎能使冰消雪融。
　　“小风风，谢谢你从半路开始坐在我身边。”
　　“我也谢谢你，让我坐在你身边。我差点就半路下车了，还好你把我拉回来。”
　　温千里脸上又绽开无忧无虑的笑容，捧过高风的头，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缆车穿梭于蓝天，在雪道投下一片阴影，掠过温一笑头顶。空气冷冽纯净，他深深呼吸着，侧目看向身边的男人。
　　“马上就要恢复营业了，又要开始为营业额牵肠挂肚，好想早点退休啊。”高止将雪镜推至头盔上，也深吸一口气，“我说我是主题乐园的总经理，别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一定比别的行业有趣多了吧？其实，还没有铲屎有意思呢。不过，我还是得好好工作赚钱，给老婆买各种制服，足不出户看漫展。”
　　温一笑弯起眼睛，推了他一把。
　　“这几个月，我外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高止双手撑着雪杖，语气流出一丝沉重，“她大病没有，小病缠身，八十多的人了，大家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上次见她还挺精神的。”
　　“最近不行了，她还请大师给她和我外公选了块墓地，说是福荫后人。不过幸福这东西，哪能靠先人传承呢，得自己去追寻才行。”他戴好雪镜，忽然提议，“笑笑，要不要跟我比一场？”
　　温一笑点头，正了正头盔，却见高止已然冲下雪道，还回头挑衅地勾起嘴角。
　　“老高，你玩赖！”他不甘示弱紧跟而上，在微风掀起的雪雾中追逐着那个男人，也追逐着属于他的幸福。
　　下集预告：
　　笑笑因何裆部受伤？
　　（s：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安排吻戏的渣里渣气导演，来自《高烈度友情》。活泼的小个子男生来自《如日方升》。分别是猛猪宇宙里最矫情的攻，和个子最矮的受。当一家四口和孙爷爷快乐地滑雪时，他们也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好好生活哦~至于名哥和然然，他俩是架空的~哈）


第107章 意料之外的礼物
　　结束雪国之旅，元宵节刚过。游乐园告别冬歇，恢复正常营业时间，开启又一年的忙碌，为股东创造收益，为游客送去快乐。
　　一个清朗的日子，温千里休息。他像往常一样走进小超市，却见收银台后空无一人，货架森然而立，商品摆得很齐。
　　“孙爷爷？”他拐入卧室，发现其穿戴整齐安然而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似乎还喷了定型喷雾，嘴角衔着一抹微笑。身旁，是空空如也的兔子药盒、门钥匙和一张叠起来的a4纸，似乎怕来人忽视，用马克笔写了大大的“遗书，别扔”四字。
　　温千里坐在床边，慢慢展开纸张，寥寥数语映入眼帘：千里，孙爷爷下车啦，再见！拜托把我的骨灰撒进太平洋（这个不急，随便什么时候办都可以）。以及，一定要联系这个人，王律师：135xxxxxxxx（这个要马上办）。
　　“马上办？好的。”温千里掏出手机输入号码，随即意识到什么，蓦然回身，用指头碰了碰孙爷爷的胳膊。他最好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除家人外，第一个不嫌他笨，对他有耐心，愿意跟他做朋友的人，体面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呆坐半晌，拨了120，又与王律师取得联络，最后给高风和正在工作的哥哥发消息：孙爷爷去世了，不过很帅气，还给自己做了发型。
　　120赶来后，直接联系殡仪馆接走遗体，三人坐在收费大厅轮流读着遗书，等候孙爷爷的儿子以及那位谁也不认识的王律师。
　　后者很快便到了，而前者半天后才带着死亡证明姗姗来迟，双目猩红表情淡漠，身上烟味很重，手指时不时弹动几下，似乎刚刚打了通宵的麻将。
　　定好告别仪式和火化时间，王律师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说道：“大家看我哈！是这样的，孙老先生通过我立下一份遗嘱，并做了公证，明确了遗产分配。”
　　男人的红眼珠子闪过精光，身体前倾。
　　“有房产一套，也就是那间超市，以及存款十五万。房产及超市里的配套设施、库存的所有货物，都由温千里继承。存款在支付火葬费用、高风垫付的医疗费和温一笑出的旅行费后，所余捐赠给xx区的一所民办特殊儿童教育学校——启迪学校，用于完善教学设施、修缮运动场等，由温千里监督执行。大体就是这样，细则我会再为你们讲解，后续与遗产继承有关的手续我也会帮忙办好。”
　　“那我呢？！”孙爷爷的儿子猛然起身，仓皇地发出诘问。
　　“你啥也没有。”律师淡然地耸耸肩。
　　男人癫狂地叫道：“我是他儿子，他房子和钱给我天经地义！”
　　律师撇撇嘴：“抱歉，这个不在天与地的管辖范围内，孙老先生已经做过公证，每一步都是合法的。”
　　“那，那干嘛叫我来？！”
　　“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你啥也没有。”高风欢快地抓了抓蓬松的灰蓝发丝。男人斜眼瞪着他，忽然一拳砸过来，却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半路截住。
　　“你不是个好儿子，还敢打我的小风风。”温千里的目光罕见地阴沉下去，居高临下逼视着男人。
　　“傻x，你个弱智，都没有猴子聪明，凭什么白得一套房子……”对方低声咒骂。
　　“不许骂我弟！”温一笑愤然而起扑过去理论，却被男人飞起一脚踢中裆下，登时失去战斗力，软软地跪倒在地，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惨呼，剧痛排山倒海而来。
　　“嫂嫂，你怎么样？”高风蹲在他身旁急切询问。
　　“嫂嫂我蛋疼……”
　　“啊——！我不做四有青年啦——！”温千里仰天长啸，同时抓住男人的衣领和腰带，将其打横举过头顶，双臂肌肉发力，猛地投掷出去。
　　男人应声落地，翻滚两周半后哀嚎起来：“有没有天理啊！傻子抢我家产还打人啦！快报警啊！”
　　“不准叫他傻子！”
　　高风一跃而起，跳到男人身边猛踹几脚，随后俯身揪住其衣领，凶狠地压低声音：“我告诉你，我有精神病，最好别惹我，否则你白死。等会儿警察来了，你最好能解释清楚昨晚在哪儿通宵赌博，否则就赶紧滚。”
　　男人又嚎了几声作为收尾，爬起来一溜烟滚走。殡仪馆的几名保安小跑着赶来，将跪地捂裆的温一笑扶起，问是否需要叫救护车，而王律师则利用他们起争执的这段时间，在收费大厅里发了一圈名片。
　　“王律师，您、您先忙去吧，明天再、再联系您处理继承遗产的事。”温一笑夹紧双腿，颤颤巍巍地站着，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坐进高风的车里，他凭借作为兽医的某些经验，为自己初步诊断了一下，问题应该不大，只是真的很痛。就医后，诊断结果与想象中相差无几：左侧睾~丸局部淤血，皮下血管损伤，需口服消炎药并缓步慢行，避免性~生活等剧烈运动。春寒未消，建议穿条厚裤衩注意保暖。
　　得到消息后，高止飞车赶至医院，等电梯时双手抱头，焦急万分地自言自语：“天啊，笑笑，我的笑笑……”
　　“妇产科在五楼哦。”迈进电梯后，一名护士热心提醒。
　　“我找男科和泌尿外科。”
　　护士瞟了他一眼：“那在四楼。”
　　他既心痛又诧异，见到温一笑后，将其拽进洗手间亲自检查，这才放下心来：“没事的，只是有点肿，还疼吗？”
　　“吃了布洛芬止痛，现在还好。”温一笑表情轻松，不愿恋人担心。
　　“td，打架攻人下三路的都是无赖。”高止温柔地帮着提好裤子，“大夫说要禁欲多久？”
　　“至少半个月。”
　　“行吧，”他眉峰上扬，用微笑掩饰失落，“半个月就半个月。我三十年都挺过来了，区区半个月，小菜一碟。”走出洗手间，他又说：“对了笑笑，告诉你个好消息，让你开心一下。”
　　听高止卖了半天关子，温一笑才得知，原来王八蛋班长的案子将于半月后开庭审理，他们可以申请旁听，这的确是令人在悲伤之余振奋的喜事。
　　几人从医院回到小超市，在沉默中打量它。这里已经没有了孙爷爷，但每个角落都残留着他的气息和生活痕迹：握在掌中把玩的核桃，收银台边的大容量保温杯，还剩小半袋的枸杞，钙片……
　　“小千千，这间超市是你的了。”高风轻声说。
　　“嗯，是我的了。”躺在冰柜里的雪糕，住在货架上的零食，统统都是温千里的了。这场景似乎多次出现在梦里，他看着它们，神情喜悦而迷茫。美梦成真，却填不上孙爷爷留下的一块空白。
　　“等过户后，可以把房子卖掉变现用来理财，或者租给别人开店。”高止客观地建议道。
　　“那这些吃的就没地方摆了，”温千里随手拿过一袋薯片，撕开包装大口嚼了起来，“等全吃完再决定。”
　　下集预告：
　　深夜，笑笑家里出现紧急情况……
　　（文案页有大红包）


第108章 深夜里的脚步声
　　在王律师的协助下，一周左右就将遗产继承和房产过户办妥。因为要照看超市，最近温家兄弟都住在自己家里。
　　不过，那个嗜赌的中年男人不断找茬，常常趁兄弟俩上班搞破坏，撬开超市门锁偷走烟酒，报警后也不见其收敛。
　　于是，画家兼无业游民高风自告奋勇守护超市，扛着一根棒球棍，大大咧咧地坐在收银台后。那男人欺软怕硬，没再现身，不过也没有顾客敢来买东西，或者将快递存在这里，一时间门可罗雀。毕竟，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当一间小超市里坐着个手握武器的蓝发流氓时，最好不要进入。
　　蓝牙音箱正在播放林肯公园的歌，狂躁地鼓动着耳膜。高风趴在收银台边吃麻辣烫，还开了两包辣条，余光瞥见有道健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超市现任老板。
　　“呦，温老板下班啦？”他打趣道。
　　“小风风，你得少吃辣的，会和你的药起冲突。”
　　“怕我上火啊？你最近都不去我那，就知道守着你的零食，我当然上火了。”
　　温千里盯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又下移到吸溜宽粉的薄唇，色泽红润、线条性感。每次颠鸾倒凤，它们都如同绵软的火，在所过之处留下火种。他小腹一热，喉咙发紧，绕到收银台后，音色略带嘶哑地说：“你给我吃两口。”
　　“说好了，就两口啊。”
　　结果，温千里像台大功率吸尘器，两口就将剩余麻辣烫全部消灭。若不是高风拦着，差点连汤都喝了，名曰“原汤化原食”。
　　接着，二人粗略盘点了一下商品库存，发现没有一样对得上，流水混乱不堪。温千里往包里装了饮料和几袋零食，说：“顺其自然吧。”
　　“像你这么边卖边吃，对得上才怪。我回家啦，明天再来。”高风轻轻吻在他脸上，随后跑出门去，钻进停在路边的宝马车里，引得一名路人低声感慨：“开超市这么暴利吗，都能开跑车？”
　　温千里踱到孙爷爷曾经的卧室，坐在床边吃零食，童真的眼眸蒙着一层落寞。手机贴着腿震了一下，是哥哥发来语音消息：“回来的时候拿瓶洗发水和护发素，再拿一袋咸菜、两个面包明早吃。不要辣的，哥蛋蛋发炎不能吃辣。”
　　“我知道了，哥。”他从床边起身，回头望着床单上的褶皱，弯下腰仔细抚平。忽听外间一阵异响，连忙出去查看，正与往包里装白酒的中年男人打了个照面。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几句，随后仓皇逃窜。
　　“他活得真累。”温千里淡淡感叹，“我哥都要什么来着？好像跟鸡蛋有关……”
　　————
　　温一笑将毛巾覆在头顶，轻轻擦拭潮湿的短发，走到弟弟卧室门前，见其正与孙爷爷的遗像聊天。遗像立于骨灰盒上，而骨灰盒则摆在床头柜。
　　“等游乐园再放假时，我和小风风还会去鼓浪屿玩，到时候就把你撒进太平洋。我觉得这个主意真聪明，跟随洋流，你和你老伴儿就能环游世界啦。在那之前，你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听到“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温一笑打个寒颤。虽然他是唯物主义者，也不反对弟弟把忘年交好友的骨灰和遗像摆在床边，但夜里还是会被这两样物品微微瘆到。为避免起夜，睡前几乎不喝水。
　　遗像由殡仪馆用身份证照片放大冲印而成，骨灰盒也是同时购买的，不过都被温千里进行了艺术改造。沉重肃穆的盒体上，贴满了夜光贴纸，成了夜光骨灰盒。
　　而那幅遗像，则请高风技巧性地涂上透明夜光涂料。日间与普通黑白照无异，而若在深夜走进温千里的卧室，便会看到一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孙爷爷在慈祥微笑。据说，这样天黑后就不寂寞了。
　　“早点睡吧千里，虽然明天休息，不过还要去给学校送捐款呢。”
　　“哥，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吧。”温千里回头说。
　　“我比你大，从理论上来说，也许会的。就像老高比我大六岁，大概率也会走在我前面。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待在一起。就算快乐地过一天，也比虚度一辈子要好。”
　　“小风风也比我大，如果他比我小几岁该多好。”
　　温千里喃喃自语，听话地关了灯，夜光孙爷爷和夜光骨灰盒同时在温一笑眼前亮起。他倒吸一口冷气，微退半步，帮弟弟关上房门，窝进被里和亲爱的老高语音聊天：
　　“今天晨会，我们主管问我最近为什么走得很慢，我跟他讲了实话，是被人踢到那里了。不过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他的嘴像棉裤腰似的，肯定会告诉别人。”
　　高止的声音带着笑意：“嗯，你不该告诉他的。我下班时听秘书说，有个兽医蛋差点碎了还坚守岗位呢。”
　　“天啊，才一天就传成这样？”
　　“要不是有点尴尬，人资肯定要宣传一番了。去年不是有个冰淇淋精神吗，今年就来个蛋蛋精神。”
　　“老高！”
　　“哈哈……”
　　他羞愤地踢开被子，想起暂住在弟弟卧室的孙爷爷，又慌忙把自己裹紧，并像包粽子似的掖好边角，保证脚不会与外部空气接触。他是无神论者，但还是觉得只要有被窝这个结界在，就万事大吉。
　　“日理万机的高总，你也早点休息吧。”
　　高止低沉地笑了：“孤枕难眠，怎么办？好想被舞蹈艺术熏陶一下。”
　　“那你可以去我的直播间，看看以前的录播啊。”
　　“算了，看了更睡不着。”
　　忽然，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仿佛有人在徘徊。静夜里，这声音就像一把带着寒气的钢刺，直直刺入脏腑。
　　温一笑猛然直起身子，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用气声对着手机道：“老高，我家里好像……有人在……散步。”
　　“心理作用吧。”
　　“先别说话——”
　　下集预告：
　　老高差点英雄救美
　　（本文预计会在八月完结~）


第109章 差一点英雄救美
　　啪嗒，啪嗒。
　　脚步声近了，停在两间卧室之间。寒意，对未知的恐惧，像一只蜈蚣沿着温一笑的脊背爬行。他不是胆小的人，上学时解剖动物尸体如家常便饭。可谁说的来着，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他张开颤抖的牙关，细细唤了声：“孙爷爷？”
　　那样慈祥豁达的老人，就算换了种形态存在，也该是很和善的。想到这，他竟觉得没那么怕了，稍微提高音量：“我没想到，你把超市和房子留给了千里，真的很感谢你。不过，你儿子实在是……不然，你抽空去说说他？叫他不要再破坏门锁、偷东西了。”
　　“笑笑，你在跟谁说话？”语音通话另一端的高止惊恐地问。温一笑关闭音量，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脚步声在朝次卧移动，看来，“孙爷爷”去看望弟弟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屏住呼吸，用最轻缓的动作缓缓旋开门把手，然后将眼睛贴近缝隙，向外望去。
　　黑暗中，一道更黑的影子推开次卧房门，走了进去。短暂的寂静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夜空：“鬼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啊啊啊——！”温一笑也捂住脸放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双脚刨着地面不住后退。
　　“啊——怎么了？”被惊醒的温千里跟着喊了一声，随即开灯，只见卧室门前瘫着个中年男子，是孙爷爷那不争气的赌鬼儿子。哥哥则缩在主卧墙角，像要打洞的鼹鼠不断刨地。
　　“哥，哥你冷静一下，有我在呢。”温千里先安抚哥哥，待其情绪逐渐平稳后，才去查看孙爷爷的儿子。
　　男人面无血色眸光涣散，似乎失了魂魄，口中喃喃道：“鬼啊……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找他们麻烦了……你放过我吧……”
　　“喂，你怎么进来我家的？”温千里皱着眉质问。
　　“鬼……绿色的……”
　　温一笑到防盗门前查看，只见门锁是被捅开的。找到手机报警时，才发现语音通话始终没有挂断。他调高音量，高止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笑笑，在吗？能听见我说话吗？别害怕，我快到你家了！”
　　“老高，我没事，我家进小偷了。”
　　“你们受伤没有？”
　　“没有，不过小偷被发光遗像吓得够呛……”
　　报警后，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出警，将男人铐住。几乎同时，高止也赶到了。只见他阔步冲进门，手持一把通体发出蓝光的剑，剑身长达一米，威风凛凛。
　　“这是什么？”警察警觉地问道。
　　“哦，光剑，《星球大战》里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按动剑柄上的开关，光剑倏忽熄灭，“我是个有英雄情结的宅男。”
　　“你贵庚？”
　　“周岁三十二了……”
　　从派出所回到家，温千里很快便再次入睡。高止嘀咕着：“有那么吓人吗？”悄悄把头探进次卧，迎面看见由绿色夜光勾勒出的孙爷爷正朝自己和蔼微笑，连下方骨灰盒都在发光。
　　他心下一凛，关闭房门，回头说：“我小舅子心理素质是世界级的，就连我这个问心无愧的好青年，恐怕都不敢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
　　“他不在意这些，就算是在殡仪馆和墓地，也能高枕无忧。”温一笑脱下外衣，拿起那把光剑。虽然是模型，但做工精致，挥舞起来分量感十足。
　　“我听见你在尖叫，还以为你出了事，吓得我随便抄起个武器就冲出门。”高止轻轻拥住眼前的人，低喃道，“我这个人大能耐没有，但绝对言出必行。”
　　“什么？”
　　“绝不再让你被欺负，就算是我，也不能欺负你……不过，这个范围不包括床，以及各类临时充当床的物体。”作为商务精英，高总的表述如合同般严谨。
　　温一笑又被逗笑了，澄澈的大眼睛微微一转，回眸送去暧昧又略带俏皮的秋波：“现在，你要回家去，还是……在这儿睡？”
　　“违背医嘱没关系吗？”
　　“倒也有谨遵医嘱的睡法，”他勾住高止的小指，施施然朝卧室走去，用最腼腆的语气说出最诱惑的话语，“准备好你的剑。”
　　清晨，请锁匠更换防盗门锁后，温家兄弟按照原计划，与王律师见面，携孙爷爷的存款前往遗嘱中提到的“启迪学校”。
　　听说了昨夜的事，高风狂笑不止，像大公鸡似的打鸣，“光剑？我靠哈哈哈……他怎么没开着千年隼来啊？”当即便给高止发了条语音消息：“哥，你昨晚很帅啊！bsbeu！”
　　“开会呢，等会儿再说。”对方很快回道。
　　高风边开车边翻看聊天记录，嘴角微微上扬。患病以来，兄弟俩的交流频率超出了以往二十几年的总和。不只是因为躁郁症，还因为遇见了身旁这对模范兄弟。
　　越靠近学校，路况越差。因为紧邻城中村，路旁充斥着与繁华格格不入的逼仄杂乱，旧楼房间高低错落地支出横七竖八的招牌：小饭店、小旅店……不过，这里租金便宜又在市区，成为许多外来务工人员和学生的租房首选。
　　路过一处陷坑时，咣当一声，车身微震，不出意外是磕到了底盘。高风低声骂了一句，随后道：“算了，回头再修吧，应该没事。”
　　终于，他们在城中村北面找到了“启迪学校”，是间独立的院子，二层小楼。两鬓斑白的李校长早就在门前立候，还指挥高风和王律师停车：“倒，倒，都倒，再倒，好了！”
　　寒暄过后，校长将他们引入校园，简单介绍学校情况。这里主要招收贫困家庭的智力障碍、脑瘫、自闭症的残障适龄儿童，去年刚刚创立，有二十来名学生。他本人是高中教师，老伴儿则是特教教师，都已经退休了。
　　“过年的时候，有位姓孙的老先生来到学校，说不久之后会给这里捐款。我说不缺钱，他坚持要捐。”校长将他们请进校舍，坐进略显简陋的办公室，倒了几杯茶水，“他说，希望我们能和那个带来捐款的人成为朋友。”
　　说完，校长微微一笑，目光在几人脸上流转，最终与那双溢满童真的眼睛对视。
　　——孙爷爷会帮你找到新朋友的，我向你保证。这句话回响在温千里耳边，他不禁露出笑容，预感到失去的友情有了新着落。
　　下集预告：
　　老高因何在派出所写检讨？笑笑工作期间突遇大人物。


第110章 董事长大驾光临
　　高风没留下医药费，温一笑也没留下滑雪之旅的费用，十五万存款统统捐给了“启迪学校”。完成转账后，他们婉拒了校长请客的提议。
　　“关于孙老先生的遗产分配，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有事随时联系。”王律师完成委托，留下事务所的宣传册，与他们告别。
　　三人将高风的宝马送修，随后在外面解决了午餐。面对最爱的烤肉自助，温千里竟一反常态，很少起身取餐，而是望着微红的木炭凝眉沉思，只吃哥哥烤好的肉。
　　“怎么了，小千千？你可没发挥出应有的竞技水平啊！”高风调侃道。
　　温千里依旧沉默，用餐时间结束后，他宣布了一个惊人决定：“我要从游乐园辞职，去学校工作。”
　　“这么突然，为什么啊？”温一笑诧异地问。
　　“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李校长做的事有意义，比我在游乐园折气球、当动物更有意义。”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温千里想了想，说：“是很喜欢，但我想干点别的。”
　　“你自己决定吧，哥支持你。”
　　温千里行动力超强，当晚就给李校长打电话询问，学校是否还在招聘勤杂工之类的。得到确切答复后，翌日晨会便向领导提出离职。
　　全公司最遵守纪律、吃苦耐劳又能减税的员工要走，领导自然竭力挽留，人资也不愿批复，说要等一个月，然后跟总经理汇报才能批。他只好躲进角落，拨通了总经理的电话：“喂喂，哥夫，我要辞职，你批一下。”
　　于是这天下班时，他便整理好储物柜中的个人物品，与同事道别，离开了游乐园，也离开了这份看上去很快乐的工作。
　　他回望这座梦幻宏伟的主题乐园，快乐如群鸟，终年盘旋于它的上空。此地繁盛，欢声雷动，比那座颓唐的小院和里面的笨小孩迷人得多。
　　他还爱着这片乐土，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双笨手，或许能做一些比折气球更加灿烂的事。
　　“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下班了。”地铁上，温千里对哥哥说道。
　　“这么快就办好离职手续了？”温一笑讶异地抬头。
　　“哥夫帮我办的。”
　　“原来是御笔亲批，怪不得这么有效率。”
　　“过段时间，你帮我取一下离职证明就可以了，我去找小风风啦，拜拜！”地铁缓缓停稳，温千里抱着东西欢快地跑出车门。
　　温一笑望着他的背影，依旧有些发懵。常人辞职会徘徊犹豫、瞻前顾后，弟弟倒是爽利。直到走进郑韬的宠物店，他才接受了不再与弟弟同路上下班的事实，而后不受控制地想到：弟弟要在那所特殊学校吃工作餐了，这会不会成为李校长的巨大负担？
　　见他进门，郑韬打趣道：“呀，钓到霸道总裁的杰出校友温一笑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滚蛋。跟你说个事，我过两天要去旁听庭审，你想去吗？”他鼓起勇气，打算向最铁的哥们儿坦诚相待。
　　郑韬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什么时候摊上官司了？因为什么呀，穿女装吗？”
　　“去年秋天的事了，”他长睫半垂，搓弄着指尖，“不，应该说是很多年前的事……”
　　几天后，案件开庭审理。一家四口外加刚刚得知真相的郑韬，共同旁听了庭审。男人神情黯淡，像是落了一层灰，没了从前的精气神，想必在看守所里饱受煎熬。他女友也赶来，只是一直在哭，被工作人员礼貌请出。
　　一审判决14年零8个月，敲诈勒索罪、诈骗罪数罪并罚，除了退赔高止和温一笑的损失外，银行将收回正在按揭的房产进行拍卖。
　　判决宣布后，男人的身体晃了晃，当庭表示将上诉，然后回头死盯着旁听席上的温一笑，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高止将他挡在身后，以凌厉的目光回击，同时竖起中指，平静地说：“我等着你。我料你二审维持原判，等你出来，老子也四十好几了，照样打得过你，我t正遗憾没能揍你一顿呢。”
　　“哥们儿你真帅。”连温一笑的好友都被高止与众不同的魅力折服。
　　不过，庭审结束后，高止因扰乱法庭秩序而在派出所写了悔过书，表示自己因男友睾丸受伤，夜生活出现空白而情绪浮躁，并缴纳罚金五百元。
　　五月，春光正盛，洒满人间。
　　被勒索的钱退回，而王八蛋班长二审判决13年零8个月，已转到监狱执行了。
　　吃过午饭，温一笑坐回办公室，翻看郑韬发来的宠物店新址装修进展。退赔的近二十万元到账后，他给弟弟买了份商业保险，余下的投给好友。高止也跟风投资，拿了四十万，一跃成为头号股东。
　　一切都很好，似乎没什么烦心事。弟弟已经在特殊教育学校工作两个多月，名片一掏，头衔相当了不得，身兼数职：保安队长，后勤处长，食堂经理……虽然只是自己管自己，但每日乐在其中，还把小超市库存的零食、食材带到学校。
　　小叔子依旧是无业游民，偶尔到学校帮忙，好在躁郁症病情还算平稳。
　　若说有什么会给心绪略增沉重，大概就是董事长夫人，高止的外婆与世长辞了。
　　高止的外公和母亲，希望在外留学的“笑笑”能暂停学业，先回来领证结婚，让他们抱上重孙和孙子以慰晚景，老太太的葬礼没能赶回来也就算了。待生完孩子，再接着出国继续学业，丧期过后再补办婚礼。彩礼方面绝不会亏待，甚至可以直接给股权。
　　从高止家人的角度看，这个提议倒也有合情理之处。二人商议多时，决定择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将恋情和盘托出。高止还大包大揽道：“到时候你不用出面，有什么风刀霜剑，尽管劈在我身上好了，这本来也不是你该承担的压力。”
　　“小温？小温！”
　　“啊，怎么了刘哥？”温一笑从神游中回到现实，见刘源正在抚平工作服上的褶皱，神情严峻。
　　“领导说董事长正往咱这来，让咱俩赶紧准备。”
　　“董事长？要来咱们办公室？”温一笑不敢置信，也跟着整理仪容，飞速将桌面杂物扫进抽屉。晨会时，他听说董事长也许会来走走，没想到竟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
　　“对啊，一两年也来不上一回，突然就要来看看。”
　　温一笑慌忙打开前置摄像头，审视着自己。上次随高止去董事长家做客，是以女人的姿态登场，又带着妆。时隔一年，“她”的轮廓应该已经很模糊了吧。他犹豫一下，为保险起见，戴上了帽子。
　　“来了来了，”刘源端坐于工位，抻脖子望着窗外，“小温你怎么还自拍上了！”
　　“哦。”温一笑连忙放下手机坐正，随手点开几个文档，假惺惺地敲击键盘。
　　下集预告：
　　笑笑会再次掉马吗？


第111章 不过离开伊甸园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过后，有随行人员拉开门，紧接着一位老者缓步而入。他精神矍铄，身着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气度儒雅不凡。略作环视后，他步履稳健地靠近两名兽医的工位，随和地开口：“忙着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董事长您好，请坐。”刘源率先起身，温一笑也跟着站起来问好。
　　“没事，你们接着忙，我随便看看。”董事长拍拍刘源的肩膀，目光随意地扫过温一笑，“刚才在那边逛，听你们领导讲，开春时有个兽医那里受伤了还坚持工作呢，每天小碎步跑来跑去的，特别敬业，是你们中的哪位？”
　　“啊，是温一笑。”刘源抬手，笑着指过来，“他可热爱工作了，受伤之后只请了一天假。”
　　“哦，是你啊，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了，谢谢您关心。”温一笑略微垂下眼，见锃亮的皮鞋朝自己靠近。
　　“小伙子长得真白净，还没结婚呢吧？可得注意啊，哈哈。你们忙吧，我到别处转转。”董事长赞许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了几句玩笑话，刚要转身却陡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桌面的瓷杯上。
　　糟了！高止的办公桌上，有个一模一样的！
　　温一笑的心猛地被一只巨掌攥住，胃部也骤然下沉，胀满不详的预感。
　　董事长的下眼睑微微颤动，目光如最狡猾的壁虎，沿着他的衣襟攀爬，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瞬间就看穿那层伪装。他浑身毛孔倏地缩紧，从那双毫不浑浊、照妖镜似的老眼中，窥见了惶然的自己，和透骨的寒意。
　　其中的敌意，比面对高风时更甚。
　　“不打扰了。”转眼间，董事长又换上和善的面具，朝他们弯起嘴角，阔步走出门去。
　　被认出来了。绝对被认出来了。
　　通知队友老高，这是温一笑的第一反应。他刚开始用冰冷的指尖编辑信息，就被去而复返的随行人员打断：“温兽医，董事长有请。”
　　“稍等哈。”他慢慢关闭桌面的文档，同时飞速发出信息：“我暴露了，董事长找我。”
　　跟在对方身后走向停车场的途中，他感到手机震动，低头飞快一瞥，只见高止回复：“别正面硬刚，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你就一句话：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后续的事情交给我。”
　　黑色奔驰的车身流畅地反射着阳光，走在前面的人拉开后排车门，温一笑低声说句“谢谢”，忐忑地坐进去，感到身旁老者的眼神如同斧子般劈砍而来。
　　“我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种事。”董事长沉静地开口，“我外孙的女朋友，睾丸受伤。”
　　温一笑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没有吭声。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倾注多少心血，才把他培养得这么优秀？你竟然敢扮成女人欺骗他？”
　　“他知道我有睾丸，不是，他知道我是男人。”他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董事长轻哼一声：“开门见山吧，我不可能允许我外孙跟男的在一起。”
　　温一笑想起高止的叮嘱，淡淡地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紧接着，就迎来了电视剧中的经典台词。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
　　寂静笼罩下来，董事长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沉声道：“滚。还有，明天不用上班了。”
　　“您位高权重，但也不能随便侮辱人。”
　　“让你滚怎么了，你不是自称为舞蹈老师吗？”
　　伴随着董事长讥诮的嗤笑，温一笑从容下车，紧接着一个柔韧感十足的前手翻，灵活滚走。
　　回动物管理处的路上，他走得很慢，留意着擦肩而过的景物和游客，在心中默默与之告别。离得老远，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挺拔地伫立在门前，便加快脚步跑过去：“高总。”
　　“我刚才有事，就没跟我外公一起逛，早知道……唉，说这些也晚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他说什么了？”高止问道。
　　温一笑简要复述了一遍经过，闷声说：“我有点冲动了。他让我滚，我就滚了，翻跟头。”
　　“……”
　　“……”
　　默然对视片刻，高止弹了下他的帽檐，溺爱地笑道：“翻就翻了吧，不过你这招真够厉害，无声无息挽回尊严，又有视觉冲击力。之前你当着我的面滚走，我懵逼半宿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对了，董事长让我辞职。”
　　高止敛起笑意，平静地说：“我是总经理，他无权越过我进行人事调动。只要有我在，没人能逼你辞职。”
　　“我想辞职。”
　　“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动物吗？”
　　温一笑摘下帽子，用手指捋了捋头发，轻松地甩甩头，说起毕业时的往事：“我还记得，我参加学校的招聘会，看见一幅好漂亮的海报，像梦一样，就情不自禁留下简历。那时候我心情很糟，我妈去世了，而那个混蛋又重新找上我。如果没有我弟，我都不想活了。我来这里工作，是因为我想活在人们的笑声里，学习怎么快乐。”
　　“你可以继续做下去，没人敢欺负你。”
　　“现在，我已经重新学会快乐的方法了。”温一笑歪头望着高止，眸中光彩流转，“托你这个霸总的福。”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新店装修缺人手，我正好可以去帮忙，到时候还要向你讨教经营之道呢，这两天我就会提离职申请。”
　　温一笑回到办公室，刘源凑上来问：“我看高总打你帽子了，他又针对你啦？他怎么总这样啊，动不动就把你叫到办公室训一顿，简直就是欺负人上瘾！”
　　“没有，聊了点工作上的事。”随后，他直言了将要辞职的决定，并表示这几年来和刘哥一起工作很愉快。
　　刘源追问原因，他只好说：“刚才，董事长说我的眼睛太大了，是漏财的面相，会影响风水。”
　　半个月后，温一笑与新到岗的兽医完成工作交接。他与每头鹿和羊驼、每只天鹅一一话别，背着个人物品离开游乐园。
　　他走出大门，回顾这片梦幻热土，无数回忆根植于此，浪漫生长。
　　暮春，在湖边与心仪的网友“高山仰止”交换消息，幻想对方的样子；长夏，裙摆摇曳，战战兢兢地开启一场风花雪月；清秋，面上不情愿，却又为一次次有偿约会而期待不已，翻遍衣柜；严冬，坐在男人单车后座穿行于雪后乐园，幻想下一秒就会听到告白。
　　再盛大的嘉年华也有结束之时，高风离开了，温千里辞职了，现在他也走了。他们一家人像四个亚当，都要面对真实的自我，不过等着他们的不是失乐园，而是更美好的所在。
　　想到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身阔步走向地铁站。
　　下集预告：
　　老高的家人似乎在憋大招，小千千在学校身兼多职


第112章 蒸蒸日上的兄弟
　　这是一间二层门市，坐落于几处高档住宅区间的交界地带，清新可爱的灯箱招牌已然挂起：爱侣宠物生活馆，经营范围为医疗、美容、代售、寄养，并免费为送到本店的流浪动物实施绝育手术、驱虫、疫苗注射。
　　新店装修风格简约，下个月就能完工，目前正在挑选店内装饰。郑韬拆开快递，拿出一堆宠物元素墙贴，展示给温一笑：“可爱不？贼便宜，我打算再买点。”
　　“好啊。”
　　“我有个创意，你看看怎么样。正式营业后，我们和员工都戴上这个。”郑韬又从快递中拿出几个猫耳、狗耳发卡，为自己和温一笑戴在头上。
　　“女孩戴倒是挺有趣的，我们戴有点奇怪吧？”
　　“哎妈呀，你这样老帅了。我敢保证，无论是少女、少妇还是中老年妇女，见了你都走不动路。”
　　郑韬后退半步，打量着温一笑，又掏出手机说：“我来看看我自己怎么样。”面对前置摄像头自赏片刻，他扯下耳朵，落寞道：“我像哮天犬成精了。”
　　“你也很帅啊！算了，留着给女员工戴吧。”
　　忙到天黑，温一笑跟弟弟在电话里聊了几句，直接去了高止家。进门时饭香扑鼻，菜已就位，他的经济适用型霸总刚解下围裙，摆好碗筷。
　　“老高，你厨艺越来越好了。”冲个澡后，他坐在桌旁，用手指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老婆身上膘，男人的骄傲。”高止也坐下，开了瓶无糖快乐水，“招到人了吗，护士、美容师、导诊？”
　　“没人投简历啊。”
　　“等会儿我帮你改改招聘信息，要画大饼，为员工勾勒宏图愿景。”
　　“哈哈，我们就是个小店，还是实在点吧。”
　　“自从你离职后，我下午巡查时少了很多乐趣……你弟这几天怎么样，超市里的零食吃完了吗？”
　　“快了，大部分都带到学校去了。”
　　“我在考虑，用不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捐款。”
　　温一笑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吧，上周小风有点轻度躁狂，一下子给李校长卡里转了一百万，全被退回来了。李校长说暂时能维持收支平衡，不接受大额捐助了。”
　　他们边吃边聊，氛围轻松愉快。桌下，温一笑不小心踩在高止脚上，被诬蔑为蓄意勾引。他干脆长腿一伸，整条搭在高止腿上，问道：“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后者挑眉道：“有反应啊，你再往中间挪挪。”
　　“老高！我是问你家里。”
　　“没有，静得可怕，像战争前夜。”高止心里清楚，虽尚未交火，但双方都已陈兵阵前，史诗级热战一触即发。
　　“会不会是你外公把这事忘了？”温一笑猜测道。
　　“他精明得很，没有老年痴呆的征兆。他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一定是在和我妈制定什么方案，我也必须有相应的预案。”高止运用商业思维理智分析，“就像商务谈判，在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前，双方早已做足准备了。”
　　“那你有什么预案？”
　　“等会儿做个思维导图吧，”他自信地扬起脸，“再看看各国狗血剧，借鉴一下斗争经验。”
　　清晨，温千里走进小超市。
　　这里日渐空荡，他的心倒是越来越充实。
　　他又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除了亲情、友情、爱情，他还有了人们爱提到的“事业”。他掏出名片，只见上面印着：温千里，启迪特殊儿童教育学校，保安队长后勤处长食堂经理。
　　“我还是超市老板，嘿，虽然超市快空了……”他往背包里装了几瓶陈醋、酱油、耗油，准备带到学校食堂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耗，小超市的商品库存即将告罄。两天前，他在门口张贴了“门面出租”字样，可没人联系他。今早才反应过来，原来忘留联系方式了，于是添上手机号。
　　做完这些，他戴上阳帽，站在路边等人。等那个，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头悬着一道彩虹的人。很多人厌烦等待，可他相反，这种期待逐步累加，最终达到峰值的感觉特别棒，就像往杯子里倒可乐。
　　灰色敞篷宝马疾驰而来，猛然在面前刹住。高风吹破个泡泡，太阳镜后的双眼微微弯起，耳钉和眉钉璀璨地点缀着俊秀的轮廓。温千里立即笑起来，坐上车，给他看包里的调料，讲自己忘记在招租启事上加电话的糗事。
　　“我都被自己逗笑了，回头讲给李校长他们听听。”
　　高风唇角含笑，静静地听着。他这个憨憨恋人，就像取之不尽的宝藏。身强体壮吊大，只能在优点中排在末位。
　　“我要是能再聪明一点点就好了。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哥说，假如我再笨一点点，就没法正常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啦。他说，我的智商刚刚好够用，特别幸运。”
　　“刚刚好够用？你哥闷闷的，总是能说出至理名言。”
　　为避免刮蹭底盘，高风停得有点远，二人步行前往学校。昨夜刚送走一场雨，路面坑洼密布。温千里拉着他的手跳来跳去，说像青蛙过河。
　　他刚结束一段躁狂期，心境转为轻度抑郁，本不想出门，可温千里逼着他晒太阳，说是进行光合作用。他便闲坐在一楼食堂里，懒懒地趴着，望向窗外。只见温千里煞有介事地在院中巡逻，拔除墙边的杂草，监督铺设小运动场的工人——资金来源于孙爷爷的存款。
　　趴了一上午，高风坐得屁股疼，在楼里漫步。全校只有三个班级，分别是：脑瘫和轻度智力障碍的儿童，智力更低些的儿童，以及自闭症儿童。自闭症的班级由校长夫人带，是位特殊教育经验丰富的小个子老太太。
　　起初，他认为自闭症的意思是“超级内向”，最近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条件较好的托管中心和康复中心，月收费在万元左右，而这里只收一千多，主要面向外来务工家庭和贫困家庭。
　　他在走廊闲逛，正遇见李校长拎着几张挂画，要往墙上挂。他过去帮忙，随口问道：“墙好空啊，现在各类教育机构不是很流行在墙上绘制各种图案么，我会画墙绘。”
　　“那太好了！”李校长露出笑容，“我早就听千里说，你是个海归画家。我有过请你帮忙画墙的想法，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最近有点提不起精神，等过段时间——”透过走廊窗户，只见后勤处长、食堂经理手提几捆蔬菜、一扇排骨，肩扛两袋米面，颈间悬挂一桶豆油，刚从附近市场采购归来，走出个虎虎生风。
　　高风顿了顿，收回目光，改口道：“不等了，今天下午我就开始起稿，午休时征集一下孩子们的想法吧。”
　　下集预告：
　　家人设下鸿门宴，老高慨然而赴


第113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想当宇航员，想看宇宙。”“画海底探险吧！”午餐时间，几个沟通能力较正常的孩子说出想法，高风一一记下：“ok，星际太空，海底世界，碧海蓝天……这些都会有的，墙足够多。”
　　下午，他从一楼走廊开始打线稿。几个孩子正自由活动，围着他神秘兮兮、口齿不清地说：“哎，温老师喜欢你。”
　　高风转了转眼睛，料想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温千里的关系，便故作讶异：“别胡说八道。”
　　“我们都知道。”“对，都知道。”一个孩子说着流下一串口水。
　　“你们怎么判断的？”
　　“他总是看你的照片。”“对，他手机里全是。”“他说一看到你，心上就biu一下出现彩虹。”
　　高风偷偷勾起嘴角，叫他们不要打扰自己创作。
　　“他脸红了。”“脸红代表什么？”“不知道……”几个孩子乱七八糟地讨论，不过注意力难以集中，很快便哄然而散。
　　过一会儿，来了个学龄男孩。他站在几米外，静静地看着高风画线稿，跟他说话也毫无反应。高风认出这是一名自闭症患儿，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看啊！”那孩子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几圈，随后跑开。
　　抑郁期容易疲乏，高风歇歇画画，快放学时，把一楼走廊的线稿全部勾好。他回到食堂趴着，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步入学校正门，手中还提着宠物便携笼，气质清冷恬淡，是温一笑。随后跟进一个英气挺拔的男人，是高止。后者显然是初次来访，好奇地环顾四周。
　　“哥，立定！”
　　刚进门的二人停下脚步，见“保安队长”跑过来，严肃地抬手：“你们先退回去。”
　　他们没问原由，只是照做，倒退到大门之外。温千里从裤袋中掏出笔本，尽责地说：“最新规定，进入校园要登记，这样更安全，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好。”温一笑认真配合弟弟工作，留下姓名、联系方式、来访事由，随后获准进入。
　　“哈哈，我没带身份证。”高止被一本正经的小舅子逗笑了。
　　“那你不能进。”面对哥夫，温千里也绝不徇私，让其在外等候，下次记得带身份证。
　　“老高，你先回车里坐着吧，我一会儿就出来！”温一笑对满脸不可思议的霸总摆摆手，跟在弟弟身后进入教学楼，听着这位尽职的保安队长说，想给学校换个钢门。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钢制门的意思。
　　最近，温一笑已辞去在老年大学教广场舞的兼职，偶尔会来学校讲讲与动物有关的自然科学知识。
　　他手中的宠物便携笼里，装有一只标准色的安格鲁貂。两天前，他和郑韬正在布置店内装饰，有个男生携貂上门，说女友一时兴起买回来，发现完全养不好，因此想便宜出手，最终五百元成交。
　　“它们每天都要睡18个钟头哦！不过还是很喜欢和人玩儿，你们看它的毛色，像不像戴面具的佐罗……”
　　给孩子们展示了可爱的安格鲁貂，介绍过生活习性后，高风带头起哄让他跳舞，还低声调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光给我哥跳多没劲！”
　　温一笑的脸腾起一片火烧云，支吾道：“你，你别胡说！我可没光着给他跳过。”
　　“……嫂嫂，你听岔了。而且，你急什么呀？”
　　“没什么。”
　　温一笑跳了几曲广场舞，带着宠物貂离开学校。坐回车里，却见高止神色凝重，如临大敌，深邃的眼窝藏着阴霾。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刚才我妈来电话，叫我周末去外公家吃饭。”高止伸出手指，逗了逗笼子里的貂，“笑笑，你老公要赴鸿门宴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虽千万人吾往矣。”
　　接下来几天夜里，他们尽量完善各类应对措施。
　　比如，高止偶然间看到一部狗血泰剧剪辑，女主不孕，于是男主的母亲给儿子下药，送进女配闺房并留下亲密照，导致主角分手十几集。这给他提了醒，决定用餐期间坚决不喝外公家的茶水，自备饮品。
　　再比如，后来他们又将男主软禁，利用催眠洗脑，封闭与女主的记忆，导致主角再度分离好几集……这个高止倒是不担心，太过科幻。
　　周末转眼即至。
　　天际残阳如血，洇红将暗，空气中弥漫着箭在弦上的焦灼。高止穿过庭院，步入玄关，而外公和母亲已在餐厅静候多时，杯碟碗筷间充斥着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他定了定心神，信步走近餐桌，神情闲适地落座。
　　他是宅男没错，可也经历过风浪与蹉跎。
　　他见识过老爸出轨另组家庭，目睹过老妈出柜，听过心仪已久的女孩说“我喜欢你妈”。更何况，他还承受住了初恋女友由女神变成小鲜肉的全过程，去年还曾手撕人渣。
　　他是霸道总裁，没什么能困住他。若有，也只能是笑笑那双藏着斑斓星辉的眼眸。
　　“高止，看来你这是随了你妈。说吧，能不能改。”外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波澜不惊的语气下暗流汹涌。
　　“毛病才需要改，爱不是毛病。”他淡然回答。
　　“那小子说自己没什么主见，全都听你的。我看他智商没比他弟弟强多少，我叫他滚，他居然真的翻跟头。既然他听你的，那我问你，能不能离开他？”
　　“不能，分不开。”高止斩钉截铁，瞥了眼沉默的母亲，好奇她会说什么。
　　外公继续说：“我看了办公楼的监控，你经常在工作时间叫那个兽医进办公室，平均每周1～2次，都干什么了？”
　　“给我看病。”
　　“他一个兽医，会给人治病吗？”
　　“因为我算是个禽兽。”高止将手机放在桌面，用最大音量播放了一段音频。温一笑那饱含羞愤、怯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响彻餐厅：“我温一笑，自愿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和高总约会。我会听他的话，不吸烟，不上厕所，让往东绝对不往西。否则他每次不高兴，地球上都会死掉一只小动物。”
　　高止收回手机，淡定地笑了笑，“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是我垂涎人家，利用职权逼他跟我好，整件事跟他没关系。当然啦，现在我们是两情相悦，因为我太有魅力了。”
　　外公和母亲的嘴唇全都发青，前者握紧茶杯不语，后者猛地一拍桌子，骂道：“高止！你t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还能搞事情！”
　　“承让了。”
　　“你不是喜欢二次元萌妹吗？什么时候换成三次元老爷们了？！”
　　“我全都要。”
　　“上菜吧，边吃边说。”外公低声吩咐。
　　下集预告：
　　老高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场面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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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鸿门宴千钧一发
　　保姆先后端来饭菜，问高止想喝什么饮品，他若无其事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矿泉水，说：“不用了，我自备酒水。”
　　母亲脸色有些难看，嘀咕道：“你想什么呢，把你外公家当ktv啦？还自备酒水，难道你亲妈和亲外公会害你？”
　　“妈……你想多了。”他拉长声音回应。
　　空气如融化的沥青，粘稠、沉重地裹在餐桌四周。几分钟后，母亲率先打破沉默，点明这场谈判中甲方的真实底线：“我们做生意的，都是理智又惜命的人，我和你外公不会搞以死相逼的事。况且你妈我活得这么滋润，也不想死。”
　　“我知道，所以我根本就不会信。”
　　“我们商量过了，找个可靠的女孩，事先与她协商好，签订合约，你跟她组成家庭。然后生几个孩子，哪怕是试管婴儿。私下里，你想跟那个笑笑继续保持关系也可以，这是双赢的方案。”
　　高止轻嗤一声，略带鄙夷地质问：“你们把那个女孩当什么了？牲畜吗？她一辈子的价值，难道就是和人做表面夫妻，然后生孩子？”
　　“会有很多人愿意的，都说了事先协商——”
　　“不可能，不接受，没有商量余地。如果我想享受天伦之乐，未来会领养几个孤儿。”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脆响尖锐地炸裂，是母亲摔了杯子。高止警觉地绷紧肌肉，以为四周会跳出刀斧手。碎片四溅中，她厉声大吼：“高止，你不能这么自私！我也想自由自在，可我还是生了你！”
　　“自私的是你！”高止不卑不亢地回敬，“你知不知道，你骗婚引发了多少悲剧？你就是万恶之源！我爸，小风，小风的妈妈，还有我……全都是牺牲品，我绝不会做第二个你，也绝不会让我的笑笑重蹈小风妈妈的悲剧！”
　　“你和小风这不是好好的吗？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一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你们还想要什么！”
　　“好好的？！拜你所赐，我和小风都很不好！”高止右拳狠狠砸上桌面，震得碗碟乱跳。好？你儿子直到三十岁都不敢接触异性，一身横练的童子功。高止吞回这句话，因为有点丢人。
　　“高风怎么了？真的s。n。像他妈一样，得了躁郁症？”作壁上观的外公突然发问，敏锐地捕捉到细节。
　　高止否认道：“他没事。”弟弟的病，他不想让他们知情。尤其是外公，难保不会再次故意做出刺激高风情绪的事。
　　“你的事以后再说，先吃饭吧。”外公脸上舒展出慈爱的微笑，抬手叫保姆扫走地面的碎片。
　　饭后，他们坐回客厅，聊起公司的营销数据。高止简单讲了讲暑期的整体活动规划，随手接过母亲递来的苹果。
　　清甜丰沛的汁水溢满唇齿，他边嚼边说：“今年的异业合作，主打内容合作型的跨界营销，涉及领域比去年更广。昨天，我刚和一家大型英语培训——”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打断了高止的思路。
　　他闭目缓和几秒，感到心律开始失常，蜂鸣似的耳鸣从大脑深处钻出来。有一双无形的手，弹奏竖琴般撼动着脑神经。
　　不对，哪里疏忽了？他死盯着手中的苹果，眼神逐渐迷离。
　　他看了那么多狗血剧借鉴经验，却忽略了童话故事里，下药用的是苹果。
　　“靠！你个老巫婆……”
　　他将苹果砸向母亲，随后起身冲向玄关，跌跌撞撞地扑出门去。双腿软得像被抽了筋，眼前被人拉上一层遮光窗帘。庭院里的花草万物渐渐模糊不清，卵石铺就的路径越来越近。他跌倒在地，四肢并用奋力向外爬行，动作如慢镜头愈发迟缓。
　　终于，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失去意识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机。
　　“嘿siri，打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最可爱的笑笑’……”
　　眼皮一沉，世界彻底坠入黑暗。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备注得这么长了，希望身上最后一道保险能助自己力挽狂澜。
　　“老高？”
　　“……”
　　“你吃完饭了？说话呀老高？”
　　手机躺在地面，清朗的声音传出，满是疑惑。
　　“怎么回事，打错了吗？”另一端的温一笑放下手机，又不安地举在耳边聆听。重复几次后，无声的通话被人挂断了。
　　“怎么了？”正在店内绘制墙绘的高风撂下画笔，回头望过来。
　　“你哥，打来电话又不吭声。”温一笑走到墙边，只见墙面上的动物图案清新灵动、生趣盎然，“画得真好，谢谢你啦，帮我节省装修开支。”
　　“临摹罢了，我脑子里空空如也。”高风继续作画，温千里则在旁任劳任怨地举着iad，痴痴地凝望他的侧颜。
　　温一笑在店内踱步，不断回拨给‘全世界无与伦比的最霸总的老高’，无人接听。心中的不安感在发酵，愈发清晰。高止此去凶多吉少，那通电话是不是在向自己求救？
　　“小风，开车带我去董事长家，现在就去。”
　　宝马轿跑冲破初降的夜幕，向别墅区飞驰。路灯柔和典雅，映照在矿石灰车身和温一笑焦虑的脸上。高风的牌照曾登记过，毫无阻碍地驶入正门，直奔董事长家的院墅。
　　纯实木的庭院门没锁，温一笑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张望，高风却猛地一推，穿过大敞的院门光明正大地迈进去，说：“嫂嫂，你这样探头探脑，保安从监控看到会把我们请出去的。”
　　三人来到门廊下，高风先是揿门铃，又握拳砸门。半分钟后，保姆前来应门，微微一怔后堆上笑意：“您这是……”
　　“我找我哥有急事。”高风径直绕过她，不请自入。温一笑紧随其后，温千里见保姆没准备拖鞋，便极有礼貌地脱掉鞋子，仅穿袜子踏入别墅。
　　“他们在谈公司的事，几位在客厅稍坐，吃点点心，我去准备水果。”
　　保姆从茶几下捧出铁盒装的曲奇饼干，笑容略显僵硬，目光闪烁。引他们落座后，却没有去厨房洗水果，而是一溜小跑朝楼上奔去。
　　“你等等！”温一笑眼睛大视线广，余光瞥见她的举动，瞬间了然这是去给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通风报信，毫不犹豫地跟上。
　　下集预告：
　　老高再次展现神操作，化险为夷


第115章 科技会扭转乾坤
　　“先生，楼下来客人了！先生——”
　　保姆跑到二层，刚喊了两嗓子，便被随后赶来的高风捂住嘴。这时，一扇对开的华贵木门缓缓开启，似乎是书房。高止率先走出，面容阴沉冷峻，其后跟着他的母亲和外公。
　　“别太劳累，注意身体，回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可吓死我们了。”高妈妈关切地说。
　　“没事，可能太累了，颈椎不舒服引发的。”高止动了动脖子，见有个俊秀的帅哥立在几步开外。他先是一愣，随即换上笑容：“笑笑，你怎么来了？”
　　“打电话你不接，我有点担心，就让小风带我来看看。”温一笑感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如激光般刺在肌肤上，来自于高止身后的老者和艳色犹存的中年妇女，便昂起头毫不畏惧地回视。
　　“嗐，你多虑了。我来我外公家吃饭，能出什么事？走吧。”高止亲昵地揽过他的肩，冷淡告别母亲和外公，走下楼去。
　　此时，在一层客厅等候的温千里已经令曲奇饼干全军覆没，擦擦嘴起身，乖乖跟在哥哥身后。
　　“怎么全吃了？”温一笑低声嗔怪。
　　“那个阿姨让吃的啊，如果她不让，我是不会乱动的。”
　　高风忍俊不禁：“我的小千千呀，人家就是客气一下。好吃吗？明儿我给你买一箱。”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别墅区，高止让弟弟和小舅子先回，将温一笑带回家，路上话很少。进门后，他背靠玄关柜长吁一口气，苦笑着指指皮带扣：“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多亏了它，我才躲过一劫。”
　　“皮带怎么了？”说着，温一笑的手指搭上金属扣。
　　“别动——”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长方形金属扣被手指拨开，高止猛地浑身一震，鬓角霎时间浮起冷汗。
　　“抱歉啊老高。”温一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赶紧帮忙扣好。
　　“不用扣——”
　　“哦。”
　　金属扣复被解开，高止如迈克尔·杰克逊般“嗷”地一跃而起，吓得温一笑瞪大双眼小退半步。短暂的蹦迪后，他按动了皮带内侧某个开关，再次解开时，便一切如常。
　　温一笑皱眉查看这条皮带的内侧，可以看到电线，显然是经过某种科学改造，不可思议地问：“这是……带电的？”
　　高止点头：“没错，你上学时肯定玩过那种玩具吧，一拽就电人的口香糖。”
　　“嗯。”
　　“这条腰带的原理类似，后部有个凸起，我把衬衫和裤腰戳破个窟窿，就能直接接触皮肤。”高止如物理老师般悉心解释，还从手机调出设计图纸，“当金属扣被人解开，电路闭合，与皮肤接触的元件开始放电。峰值电流为30毫安，秒，间隔5秒。”
　　认真的男人最具魅力，哪怕是在讲解一条沙雕的发电皮带。温一笑怔怔地望着他，问：“你，你自己做的？”
　　“不，我只提出设计思路。到理工大学找个学生，给了两百块钱，一会儿就鼓捣出来了。”虽然大学专业是金融，不过高止的高考物理成绩可是接近于满分。他掂了掂手中的皮带，挑眉冷笑一声，“我吃了毒苹果，昏迷了，不过我不需要王子来救，科学会拯救我。当时，有人解我皮带，于是我就被电醒了。”
　　“有人……解你皮带？”
　　“对。我在书房沙发上醒来，看见个男的，那人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在医院工作。见我睁开眼睛，他就撤了，然后我外公他们进来了。”
　　温一笑胃部骤然缩紧，清俊的五官逐渐扭曲：“他们打算干什么？”
　　“听听就知道了。不过，你应该猜得到吧？”高止从裤袋中掏出小巧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后快进到自己晕倒的时候。
　　“嘿siri，打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最可爱的笑笑’……”
　　有脚步声接近。
　　“睡着了？”女人在说话。
　　“是吧。”老人的声音说。
　　“我怕影响健康，没敢加太多药，不过至少也能睡大半个钟头吧。”
　　窸窸窣窣，似乎是失去意识的高止被转移至书房。关门声响过后，女人喘着气说：“爸，要不算了。”
　　“难道你不担心，他将来会过继高风的孩子？我绝不允许我的家产落在野种手里，一分都不行。”
　　“唉，别这么说……我再想想。”
　　“放心，王医生很可靠，我和他们院长是兄弟。至于代孕的人，这个不急，可以慢慢选。等过些年突然儿女双全，都抓着他的手喊爸爸，我不信他不为所动。”
　　“对孩子而言，太残忍了。”
　　“残忍？生在我们家，是他们的福报。”
　　沉默片刻，女人幽幽叹息：“儿子啊，不得不说，你那小男友扮女人真的挺漂亮，竟然把我这个阅女无数的花心大萝卜都糊弄过去了。主要是你妈我这么多年都围着同一个女人转，早就忘了别的姑娘什么样，否则一定瞬间就识破他。我被管得好惨啊，明明喜欢女人，却连女装大佬都认不出来。这事妈也没办法，反正你也没损失。到时候你儿女双全了，会感谢我们的。”
　　“别说了，等会儿醒了。”
　　“叫王医生来吧。”
　　房门开启又关闭，似乎是那位王医生进来了。听声音，他在操作器具。短暂的寂静后，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是皮带。紧接着，有人猛地吸气，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草，你t是谁？！”声音饱含愤怒，是刚被电醒的高止在吼。
　　王医生一语不发地离开，女人与老人重新回到书房，不急不慢地解释：“你突然晕过去了，那是你外公的朋友，刚来做客，懂得急救。他看你腰带太紧，影响呼吸……”
　　录音关闭后，温一笑忽然嗅到了家畜饲料的气息。这当然是幻觉，高止家怎么会有饲料呢？可刚刚的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大学时做实践活动的养殖场。在那里，也有着类似的操作，名为科学养殖。
　　人和动物的界线在哪？
　　愤怒、强烈的不适感漫上心头，温一笑干呕了几声，引得高止也跟着干呕。二人沏了壶茶压下这股恶心劲，商量对策。
　　下集预告：
　　聪明老高使出一条“毒计”以牙还牙，场面壮观


第116章 老高是个战略家
　　“我们不能被动防守，一直见招拆招。”从头至尾复习过录音后，高止果敢地下此论断，“企业若失去创新能力，永远被动接受市场的挑战，便命不久矣。与人斗，同样如此。”
　　温一笑深以为然，仔细琢磨过餐桌上发生的对话后，分析道：“董事长只在开始时说了几句，之后就很少说话。这说明，他更倾向于让你妈妈来说服你，毕竟母子连心。”
　　“没错，他是主帅，我妈是他的前锋大将。”高止盯着录音笔，眸色一亮，一条毒计浮于脑海，旋即被否定。不，太过心机了。可这念头就像水桶里的瓢，按下去又倏地浮起。
　　“老高，你在想什么？”温一笑见他目光闪烁不定，嘴角弧度微妙，脸上似有无数宫斗先贤的影子，便知道他又有了主意。先前用连环计套路王八蛋，他也是这副腹黑表情。
　　“笑笑，我有一计，可使他们的联盟瓦解，削减他们的战斗力。附耳过来……”
　　听罢高止的计策，温一笑拍案叫绝，在他面颊印下响亮的吻：“老高，你是高诸葛！不过……会不会有点过分……”
　　夏至已近，地久天长。
　　城市夜色缱绻，光影旖旎，勾勒出斑斓热闹的夜生活。坐落于湖畔的这家咖啡厅静谧怡人，窗外月色泛于湖面，窗内苦香、茶香交织。
　　女人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一本英文杂志。听见高止和温一笑走近，她抬头露出优雅知性的微笑：“好久不见了，高同学。”
　　“姨，或者，我还是叫你姐吧。”高止回以笑容，从容地牵着温一笑坐在女人对面，“这是就我提到的笑笑，我男朋友。你好像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穿着女装。”
　　“阿姨你好，不，姐姐你好。”温一笑略感拘谨，捏了把大腿，不是梦。因为他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场景，陪男友去见其母亲的女友兼曾经的暗恋对象。
　　“从前，高同学无论做什么都极为用心，一心一意，现在一定更优秀了。你们想喝什么？”
　　寒暄几句，闲话家常，女人问：“你们说遇见棘手事，想请教我的看法，是什么事啊？”
　　“我妈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知道我和笑笑的事了？”
　　女人讶异地微微挑眉，随即摇头。
　　“姐，你了解她，或许可以听一下她的看法，然后给我们提点建议。”高止语气诚恳，取出录音笔，与温一笑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按下播放。
　　母亲娘家虽人丁兴旺，但拥有话语权能约束他的，只有她与外公两人。先令母亲无暇顾及自己，便是削弱对方战力，间接提升己方优势，此为祸起萧墙、后院着火之计。
　　听到高妈妈提议让高止与其他女孩组成表面家庭，私下可以继续与温一笑保持关系时，女人秀丽的眉端狠狠蹙起。
　　“儿子啊，不得不说，你那小男友扮女人真的挺漂亮……主要是你妈我这么多年都围着同一个女人转，早就忘了别的姑娘什么样，否则一定瞬间就识破他。我被管得好惨啊，明明喜欢女人，却连女装大佬都认不出来……”
　　听到此处，女人恬淡知性的面庞笼上乌云，口红亦遮不住唇色的惨白。她深深呼吸着，闭目静坐片刻，抓起手机。
　　“赵卫国！你给我过来！！”
　　高妈妈的声音隐隐传来：“怎么啦宝贝儿，你让我去哪呀？”
　　女人似乎发了定位，随后丢开手机，缄默望窗，急促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愤懑已极。
　　“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高止适时请教道。
　　女人双唇颤抖，喃喃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恶心……无耻……无耻的女人，三观歪到南天门去了，我真是瞎了眼……”
　　“老高，你妈妈叫赵卫国啊？”温一笑好奇地打听，毕竟很少有女人叫“卫国”、“建军”一类的名字。
　　“嗯，我外公一直想要儿子。我大姨她们名字都很平常，娟啊，婷啊，只有她是卫国。”
　　十几分钟后，一辆蓝色保时捷911停在窗外。很快，衣着时尚的高妈妈步入咖啡厅，短暂的寻觅后定位到三人。
　　“呦，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啦？”与温一笑目光相遇，她和善地点点头，“笑笑，你梳短发和梳长发的感觉真不一样。女装清纯，男装英气，真是难得。说实话，阿姨对你没有敌意，甚至还挺喜欢你的，但你也要理解我们家的难处。”
　　说着，她很自然地坐在女友身旁，却被一把推开，险些跌个屁股墩。
　　“赵卫国，你还是不是女人？还是不是人！你的言行让我感到恶心，disgtg！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搅屎棍存在，我们同志群体才一直饱受非议！”
　　见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投来八卦的注视，女人将高妈妈拽到店外，高止和温一笑紧随其后。
　　湖畔晚风微醺，柔柳依依，高温组合初次见识到狂怒状态下的女人有多可怕，再知性的女子发起飙来也能惊天地泣鬼神。若是博闻强识，便更了不得，能不漏一个脏字将人骂到体无完肤。
　　见这把后院之火有燎原之势，高止心中不忍，为母亲打圆场道：“姨，你别骂我妈了，她都这么大岁数了。”
　　此刻高妈妈也悟出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无奈先前言行有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对高止竖起大拇指：“儿子，你可太棒了，真孝顺，明天我就给你办公室送幅锦旗。”
　　“这么多年都围着同一个女人转？难道我不是吗？我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女人骂累了，对着高妈妈声泪俱下，“我那时太幼稚了，我也不想想，勾搭女大学生的美艳富婆，品行能好到哪去？”
　　高妈妈的辩驳火上浇油：“宝宝，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是你在我给高同学补课之后，把我叫到你卧室，当着我的面试衣服！”
　　“你还主动加我qq，给我发消息送我手工小星星呢！”
　　“你约我出去，送我性感睡衣……”
　　高止和温一笑四手相握，躲在一旁听着，震惊于女人翻旧账的功力。那么久远的事，她们居然也能记得一清二楚，比如几年前高妈妈一时花心，与女网友暧昧被抓包时的每一句聊天记录和标点符号。
　　她们忽略了天地万物，眼中只有对方和无穷的回忆。这些年所有隔阂、代沟、细小的矛盾、观念的碰撞，统统被放大了。
　　下集预告：
　　高妈妈去追妻火葬场了，老高和笑笑取得阶段性胜利，小日子过得挺甜


第117章 小日子红红火火
　　吵到嗓音嘶哑，女人提出分手，潇洒地抹抹眼泪，说：“公司急需驻外员工，我要申请去中东。”
　　“那边好像打仗呢，炮火连天！”
　　“我去的是阿联酋，迪拜。”
　　“你疯了吧，真要离开我？”
　　女人快步走远，高妈妈亦步亦趋，二人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
　　“天呐。”
　　“女人吵架好可怕。”
　　高止牵着温一笑，在湖边寻条长椅坐下，面面相觑：“我只想让我妈后院起火，没想让她后院爆炸。”这下，恐怕连房子都烧了。老妈骤然失恋，他心里不是滋味儿，隐约也揉杂了一丝……痛快。
　　“看来，我们似乎对异性缺乏足够的了解。”
　　“是啊，”高止长舒一口气调侃道，“有段时间，我还以为我懂女人了。然后，我懂的那个女人就成了男人，哈哈。”
　　“今晚月色真美。”温一笑白了他一眼，微微仰头，凝望深蓝色苍穹上的一弯银月，不知还有什么挑战在等着他们。不过，有什么坎坷比得上性别这道坎呢？
　　几天后，高止接到母亲电话，说没工夫再管他，决定对他放任自流，只要他自己不后悔。七月末，“爱侣宠物生活馆”试营业时恰逢他生日，接到一条陌生的快递信息。取回家拆开，赫然一幅大红锦旗：
　　赠：梦幻奇境主题乐园总经理高止。
　　品德高尚，坑妈一流。致使老母年过半百背井离乡，远赴迪拜追妻火葬场。
　　——母亲赵卫国。
　　歪头审视片刻，高止将它挂在次卧，倒也与众多漫画、模型手办相得益彰。他翻看母亲这两日的动态，正在迪拜购物，丝毫没有失恋的失魂落魄，这才放下心来。随后编辑信息发给她：
　　“老妈，锦旗已收到，谢谢。背地里打小报告确实有点阴损，跟你道个歉，其他的我问心无愧，亦问心无悔。我能想象到，你和外公私下里将我定为大不孝。不过，违背本心的孝是愚孝，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自家公司的总经理是个蠢货吧？”
　　————
　　手机在枕下震动，惊醒湖水般迷蒙潋滟的双眸。它们对着天花板溜溜地转了转，最终瞥向身旁仍在沉睡的男人。
　　温一笑撑起头，屏息凝视高止的睡颜。坚毅的下颌角，挺直的鼻梁，眉骨高高的，刻着两道英气的浓眉，不管怎么看都很顺眼呢。
　　他伸出手，轻轻拨动高止的发丝，观察发际线，满意地点点头：几年后应该不会谢顶。出于兽医的习惯，他又捏住高止的脸令其露出牙齿。好牙口，洁白整齐，很健康。
　　“嗯……”高止轻轻掀开眼帘。
　　“没事，你再睡会儿吧。”轻轻一吻后，温一笑下床洗漱。他没和高止一起吃早餐，换下睡衣叼着面包就要出门。
　　“笑笑，我送你辆车吧。”高止叫住他，端着牛奶款步走到门前，长臂一伸来了个门咚。
　　温一笑顺手把面包在牛奶里蘸了蘸，俏皮地歪头道：“真不用，平时坐地铁更方面，出门办事还有郑韬的五菱宏光呢，那车可能装了。”
　　上周，温一笑刚刚拿到驾照。他身体协调性好、手眼配合极佳，用五菱宏光练了一个钟头，就能轻松驾驭早晚高峰。迎着晨光，他收起宠物店的卷帘门，透过玻璃看向店内，心情瞬间更加明媚。
　　“欢迎光临，喵~汪~”
　　这间一站式宠物生活馆分为两层，使用面积二百多平米。医疗区、美容区、清洗区、寄养区、撸猫体验区、零食用品区井然有序，宠物墙绘令店面颜值激增。
　　撸猫体验区的布置如同小型沙龙，墙上贴有订制标语，想法出自高止：逛累了来rua猫，老板帅气但不能rua。他哼着歌开始播放音乐，先给这里的喵星人们和那只安格鲁貂铲屎，随后进行开店前的消毒。
　　这样忙碌却充实惬意的生活，几年前他做梦都不敢想，如今却成为日常。孙爷爷留给弟弟的房子也租出去了，进账颇丰。干到一半，郑韬的五菱宏光飘逸地停在店前。
　　“哎呀抱歉，来晚了，又让你一个人忙。”
　　“没事，是我来早了。”
　　不到九点，店里上早班的美容师、护士、导购导诊兼收银陆续到齐。大家换上制服，开了个简短的晨会，抖擞精神，将门上“营业中”的提示牌翻转朝外，开始又一天的营业。
　　试营业阶段过后，他们又把开业活动延长一段时间，包括抱宠进店并发朋友圈，即送美毛片和钙片；宠物洗澡、美容8折，还送宠粮试吃装；会员充值优惠逐级送等。
　　还没有宠物？没关系，本店与农大的小动物救助站合作，那里有做好驱虫和防疫的健康的喵星人、汪星人，如果你愿意给他们一个家，店内会送储值卡与宠粮。
　　策划整套活动，不过占去高止半小时的工夫，最初的每日收支流水也是他帮忙捋顺。几位员工听说他是个业务能力超强的霸道总裁，刚心生崇拜，就发现他在一旁偷尝猫粮，宛如沙雕。
　　晚饭时间，店内接待了好几位给狗狗洗澡的顾客，温一笑和郑韬都去帮忙。刚闲下来，一个染着灰蓝发色的年轻人晃进店里，简单的t恤配短裤，干净清爽中带着点邪气。
　　“嫂嫂，忙什么呢？”
　　“啊，小风来了。”温一笑甩甩手，解下围裙走出清洗区。因为脚下有水鞋又滑，啪叽——当场劈了个叉。
　　“嘶——”几位员工都夹紧双腿，替他发出疼痛的抽气声。却见他若无其事，利落地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
　　“功力不减呐，还天天给我哥跳钢管舞各种舞呢？”高风笑着低声调侃。
　　“哪有，一周也跳不了几次。”
　　“一周总共才七天。”
　　“从学校过来的？千里呢？”温一笑向门口张望，搜寻弟弟的身影。被告知其身兼多职太饿了，正在对面的沙县小吃补充能量。
　　“嫂嫂，我才发现，你这还送美国的毛片和钙片啊？”高风指着店内的开业活动易拉宝，满脸坏笑，“抱宠进店送美毛片和钙片。”
　　温一笑红着脸摆摆手，解释道：“不是电影，是保健品。可以让宠物毛发更有光泽，骨骼更强壮。”
　　“啊，误会了误会了。”
　　“哼，你就是故意的。”对于高风的不正经，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时常唏嘘，如此放纵狂浪之人，却被弟弟捏得死死的。起初还担心是高风掌控着弟弟，后来才知正好相反。
　　世人常怜弟弟憨傻，蹉跎数十载回头看，恐怕只有被嘲笑者还保有最初的模样吧。
　　下集预告：
　　笑笑碰到了找茬的人


第118章 冬之红薯夏之瓜
　　晚七点至九点，店内迎来客流高峰期。往常高止会来帮忙顺便接老婆，不过今天没有出现，听说是有饭局。高风和温千里坐在撸猫体验区，一人怀里抱着一只猫，边揉搓边聊天。
　　温千里说：“小风风，辛苦你了，把走廊的墙全画满了，同学们都很喜欢。有的同学很少说话，却对你的画特别着迷。”
　　“接下来我还要画楼外墙和围墙呢。”高风喜新厌旧，把怀里这只橘猫放回笼子，又抱出一只英短开始宠幸。发现沾了一身毛后，嫌弃地蹙起眉头，不想撸了。
　　“要不然你直接来学校上班吧？我当你领导。”
　　他干脆地拒绝：“不要，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飘来飘去的没有定性。什么事一旦朝九晚五地固定下来，就没意思了。”他就是这样。若是帮忙，还能维持热情。可一旦成了工作，便腻烦了。
　　“那我尊重你的想法。”温千里抱起怀中的猫嗅了嗅，“只是我听心理医生说，参与固定的工作，让生活更规律，对你的病有帮助。”
　　“只要你每天都在我身边，就是有规律喽。”
　　“那今天我和我哥回家睡，算不算破坏规律？要不你跟我一起？”
　　高风瞥着那双纯真的眼眸，轻易就看出其中不加掩饰的爱欲。他摇摇头，实话实说：“我有点怕你床头的孙爷爷。”
　　“真不懂你们怕什么，发光的孙爷爷多可爱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海边撒骨灰？”
　　温千里撇撇嘴，眼中流出浓浓的不舍，嘟囔：“过几个月再说吧。”
　　忽然，高风心里一动，大大咧咧地伸出手：“给我看看你手机。”
　　温千里掏出手机递上，阳光的面孔竟添了分腼腆，像淘气堡里刚交了女朋友的小男孩，欲盖弥彰地叮嘱：“你别看相册哦。”
　　“我偏要看。”
　　高风点进相册，发现那些孩子说得没错，里面有好多个自己。流口水酣睡的，走路的，画画的，吸溜面条的，挖耳朵的，抠鼻子的……他瞟向温千里，发现这个憨憨的耳廓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小千千，下次你偷拍我，能不能开个美颜？丑死了。”他将手机递回去，嘴上在吐槽，心头却温暖又柔软，像被一只小小的猫爪踩住了。
　　“好，”温千里翻翻照片，直白地评价，“哎我去，有的还真挺丑的哈。”
　　“你干嘛拍这么多照片？”
　　“因为我一看见你就高兴。像冬天捧着烤红薯，夏天抱着冰西瓜，特别高兴，心里面敲锣打鼓的。”
　　高风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薄唇凑向他耳边，用撩人的语调轻声问：“你知不知道，你超级浪漫？”
　　“我知道。”
　　“真知道？”
　　“你刚刚告诉我了呀。”
　　将近十点，做完清洁后，员工陆续下班，郑韬也回家了，店里立即冷清下来。高风摆弄着宠物玩具，大声问：“嫂嫂，最近那老头儿没找你们麻烦？”
　　“你哥的外公吗？没动静。”温一笑说。女儿远在国外，董事长痛失爱将，变成孤军奋战，不知在酝酿什么大招，也可能就此妥协了？反正，无论对方刷新出什么技能，都能被高温组合蒸发掉。
　　“你猜他现在最担心什么？”高风嘻嘻地邪笑，“他在担心，我哥将来会过继我的孩子。可惜啊我的病会遗传，不能要孩子，否则真的送给我哥两个，气死个老鳖孙儿。”
　　高风随身携带的药吃完了，赶着回家服药，店里只剩温家兄弟。
　　温一笑和弟弟聊着学校的话题，准备闭店。提到智力障碍的儿童，他不禁想起高止的母亲和外公计划找人代孕，制造儿女双全的惊喜。他曾在内心深处自问，假如高止同意，自己会不会点头？答案是肯定的。
　　高止号称自己仍旧是“直男”，对于一个家产颇丰乃至堪称豪门的直男来讲，骨肉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当然想独占这份深爱，但若是被爱人的孩子分走一部分，也能欣然接受。
　　不过高止态度那么坚决，动不动就要结扎，他不会出言相劝，只会把这份肯定的答案埋在心里备用，然后加倍用力，抱紧那个中二的男人。
　　“哥，你是不是想到我哥夫了？”弟弟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他关闭照明，有点诧异。
　　“因为你笑了。”
　　“好吧，你猜对啦。”
　　“我饿了……”
　　温一笑揉揉弟弟的头，正打算锁门去吃夜宵，却被一道不善的男声叫住：“你是老板吧？”原来是个中年男子，正面带怒色地盯着他，手上牵着一只雪白的萨摩，从毛发来看似乎刚刚修剪过，打了层次。
　　“对，我是。”
　　男人粗暴地将狗拽至温一笑跟前，口沫横飞地吼道：“来来来，你看看，我家宝贝儿肚子上划了个大口子！”
　　“您别急，跟我进店里来。”他返回店内，重新开灯，戴上医用手套后查看狗腹，果然有一道寸许的伤口。血痂很新，确是新伤。
　　“您能出示一下消费记录吗？”
　　“好像谁有闲工夫讹你似的。”
　　男人骂骂咧咧，将手机举在他眼前，消费时间是下午3点。他温言安抚男人，同时打开电脑查看监控记录。从美容师娴熟的手法来看，根本不可能伤到狗。不过，受摄像头角度限制，很多细节难以展现。
　　温一笑立即向员工电话求证，那姑娘十分笃定：“笑笑哥，我发誓我没伤到狗，否则就叫我当一辈子单身狗。”
　　挂断电话，他从容解释道：“先生，从监控来看，我们的美容师并没有伤到您的爱犬。况且这个伤口不小，出血量不少，如果是店里造成的肯定立刻就能发现。有没有可能是，您在遛狗过程中——”
　　“少在这放屁，推卸责任！我自己的狗我能遛不明白吗？”男人出言不逊，推搡着温一笑的肩膀，“你说怎么赔吧，它就是我亲闺女！”
　　“喂，不许推我哥。”温千里沉甸甸的大手按住男人肩膀，砸得对方一个趔趄。
　　“哎呦，黑店啊？还打人——”
　　温一笑忙将弟弟支走，不卑不亢地说：“如果是在店里受伤的，我们肯定全权负责。”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证据呗？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伤不是你们弄的？”
　　温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早在开业之初，他们就做过心理准备，也向片区民警打听过，类似的纠纷多以私下调解为主，由店家做出赔偿息事宁人。店刚开业不久，还在积累口碑的阶段，他暗自庆幸此人是在闭店时找上门的。
　　问问老高吧，不知应酬结束没有……他习惯性地想询问高止的看法，转念又收起手机，抬头直视男人。他不是从前的受气包了，区区客诉，他自己也能解决。
　　下集预告：
　　笑笑突然遭遇撩汉？


第119章 半路杀出个金毛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送您一张五百元的储值卡。”温一笑决定退一步，因为他能理解男人爱犬受伤的愤怒。假如几百一千块能平息，那他认了。就算到派出所调解，也会是类似的结果。
　　“五百？你t打发叫花子呢？”
　　“那您想要多少？”
　　男人蛮横地扬起下巴，伸出一根指头：“至少一万，我不要什么破卡，要现金。”
　　“您这就是讹诈了。”温一笑收起礼貌的微笑，也强硬起来，明亮的大眼睛微微一瞪，“我们去派出所协商吧，听听警察怎么说。如果警察说一万，那我给你一万。”
　　“呀哈，你还瞪我，是不是瞧不起我眼睛小——”男人奋力睁大一对肚脐眼的豆豆眼，正要继续纠缠时，店里来了顾客，脚边跟着一只漂亮的金毛。
　　“不好意思先生，闭店了。”温一笑迎过去说道。
　　“哦，我还以为开着呢，橱窗贴的那个活动还有吗？带宠物进店送美毛片和钙片……”金毛主人很年轻，约莫25岁上下，面容俊秀、清爽干净，是时下最流行的那一款小哥哥。身量与高止接近，较温一笑高半头。
　　“有。”他迅速从柜台里取出两小瓶保健品递给对方，无暇验证是否重复领取。
　　“哎你什么意思，把我晾这了呗？”萨摩主人又聒噪地嚷嚷开来，“行啊你，以后我天天来，看你怎么做买卖！”
　　金毛小哥显然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牵着狗走到二人之间问道：“怎么了，我能帮到什么吗？”
　　“帅哥我跟你讲，千万别来这家店。你看看我这狗，被伤成这样。”男人握住狗腿，将萨摩掀翻在地，展示腹部的伤口。
　　“帮我牵一下它。”金毛小哥将手中的牵引绳递给温一笑，眉头微锁，蹲下查看，随后淡淡地下结论：“这不是剪毛时弄的。”
　　男人嗤之以鼻，小哥接着说：“你的狗只是修剪了毛发层次，用的是牙剪，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下次遛狗时注意点吧，别去建筑垃圾多的地方。”
　　“你凭什么——”
　　“因为我在宠物店做过兼职美容师，也销售过宠物剪刀。你的狗受伤了我很遗憾，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哥看向温一笑，“你是兽医吧？”
　　“嗯。”
　　他友善地笑了笑：“难怪你不清楚，宠物美容用的牙剪怎么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我看不如这样，你免费给狗清创消毒，再送点医疗用品，教教这位大哥回家后怎么用，这事就算了。”
　　男人不忿地转着眼珠子，最终不情愿地点头，算是采纳，提出外加一张储值卡。温一笑将萨摩的伤口处理好，又拿了两瓶便携酒精棉球和几条营养膏，终于送走对方。他松了口气，跟那小哥道谢，问：“您想买什么？”
　　“不是闭店了吗？我明天再来。”金毛小哥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牵过狗走了。
　　温一笑翻出包装袋，装了几瓶罐头追出去：“这个最近卖得不错，尝尝吧。”
　　“给我尝尝吗？”小哥眯起眼睛调侃，洁白的牙齿衬得唇形优美。
　　“不好意思，是给狗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
　　目送此人远去，温一笑心头蓦然涌上一种不自在，感觉似曾相识。和弟弟吃夜宵时，他才品出这股异样感的源头：金毛小哥的行事风格，与正在监狱里学习重新做人的班长如出一辙，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像是在演舞台剧。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怎能随便把乐于助人的热心人，和那个混蛋类比呢？
　　翌日午后，店内没有客人，大家正闲适地聊着家常。温一笑刚说完昨夜的客诉纠纷，金毛小哥就牵着狗登门了。几名年轻女员工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如向日葵般齐刷刷地转过脸去，小声问：“是他吗，是他吗？”
　　温一笑认出他，点头致意，亲自上前接待。小哥想给狗洗澡剪毛，美容师牵走狗后，他先在用品区闲逛，选了些狗粮和零食，又对撸猫体验区产生兴趣。
　　“这是什么？”小哥指着那只与诸多喵星人为邻的异类。
　　温一笑答：“安格鲁貂。”
　　“好可爱，”小哥用墙上的标语，“老板帅气但不能rua，哈哈……指的是你吗？真的不能rua？”
　　被夸的人牵起嘴角，眉心却蹙起微不可察的纹路。如果他单身，且没有经历过王八蛋班长的折磨，此刻也许已经心动了。可他和高止早就拥有丰富的反侦查、反套路经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白甜。
　　小哥还在有意无意地撩汉，声音干净清澈，风趣幽默，温一笑不动声色地应和。金毛吹剪一新，被送回主人手中，小哥接了个电话，随即牵着狗匆匆离去。
　　“好帅……都快赶上高总了……”
　　“是啊！像那个谁，演那啥的那谁，哎呀想不起来了……”
　　“诶？他是不是没给钱？”
　　郑韬率先做出反应，拔腿就追，叉着腰立在店门口茫然四顾，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温一笑也挺诧异，难道金毛小哥一路撩汉，就是为了让自己松懈，然后逃单？这也太过曲线了。
　　夜色降临，霓虹斑斓。
　　一辆黑色suv停在五菱宏光后侧。车主肩宽腿长，白衬衫配黑西裤，轮廓英气硬朗。只见他优雅地拉开玻sn璃门，与店内众人打过招呼后，径自走到撸猫体验区。他逐一打开每间笼门，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开始铲屎。
　　同事陆续散去，温一笑又留到最后。
　　放下卷帘门，他满意地拍拍手，活动着酸痛的臂膀：“忙忙活活，又过了一天。都挺好，除了有个逃单的。”
　　“我看你现在比上班时还累，全月无休，早出晚归。”高止脸上写着心疼，帮他按摩肩膀。
　　“怕给你这个股东亏钱嘛！每月分红时拿不出钱来多尴尬。现在正起步，等过一段时间我就不从早跟到晚了。”
　　“假如赔了，你可以通过别的来弥补。”
　　鼻息拂在耳畔，温一笑正沉浸在略显暧昧的耳语中，忽听有道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已经关店了吗？真不好意思……”
　　竟是日间逃单的金毛小哥！他牵狗小跑而来，鬓边渗出薄汗，气息未定地道歉：“白天突然有急事，走得匆忙，连钱都没付，真是太抱歉了。”
　　“没关系。”
　　温一笑刚要调出收款码，却见对方眼里闪着真诚的光，说：“加个微信吧，我发红包给你。”
　　下集预告：
　　金毛小哥一顿套路猛如虎，老高：切，这世上没人能骚得过我。


第120章 野男人套路满满
　　瞥了眼高止，温一笑亮出名片。
　　小哥飞速扫过后，没做过多停留，笑着抬手告别：“加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肯定以为我是个无赖吧？哈哈，你忙吧，不打扰了，晚安。”
　　坐回车里，温一笑将对方备注为“金毛寻回猎犬”，随后收取了红包。紧接着，小哥发来消息：“给狗剃了毛才发现，它挺胖的，用不用减减肥呢？”
　　他给出专业建议：“你的狗不算太胖，不过可以适当增加活动空间和外出运动量。有空可以验一下甲状腺素，再买一瓶复合微量元素给狗狗补充一下，如果长期食用同一种狗粮可能会导致微量元素不足，引发轻度肥胖。”随后又将店内的公用客服微信推送给对方，说：“有任何问题可以咨询这个号。”
　　“直接咨询你可以吗？”小哥附带了一个有趣的表情。
　　“平时忙，我怕回复不及时。”
　　“没关系，我可以等。”
　　温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回了个不咸不淡的微笑表情，像骂人似的。他把手机扣在腿上，看向身旁专注驾驶的男人：“老高，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生有点奇怪。”
　　“奇怪？还好吧，挺帅的，应该很招女生喜欢。”
　　“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做作，说话的方式、微笑的幅度，都像刻意练习过，总让我想起正在监狱里改造的那位。”他点开小哥的朋友圈，动态为近一个月可见。约有十条，大多与狗有关，其本人似乎是在广告公司工作。字里行间和拍照时所用的暖色调滤镜，无不彰显出主人是个积极向上正能量的优质阳光暖男。
　　其中一条动态显示，小哥不久前曾在农大的小动物救助站担任志愿者，还和温一笑的几位学弟学妹合影。背景中，那个金灿灿的挂牌也出镜了：感谢~非典型霸道总裁老高先生慷慨捐赠。
　　“笑笑，你想多了。一个普通顾客而已，那个混蛋给你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挂牌里的男人淡然笑道。
　　“他还撩我。”
　　“草。”高止面色一沉，立即打转向靠边停车，“敢挖我墙脚。”
　　温一笑坦然出示聊天记录，将昨夜和白天的事细细讲给他，末了说道：“你不觉得，这个人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吗？养宠物、有爱心、积极乐观，年龄也相仿。两天时间，就制造了两起偶然事件，还都带着缘分的意味。我怀疑昨晚的客诉，根本就是按照剧本来的。”
　　高止神情凝重，没有发表看法，用温一笑的手机翻看男人朋友圈。退回时，发现多了新提醒，小红点刺目得很。
　　他顺手戳进去一瞧，嚯！“金毛寻回猎犬”刚给他的笑笑点赞留言：“原来你是农大毕业的？我前一阵刚去过那的动物救助站，当志愿者。”
　　他挑起浓眉嗤之以鼻，替老婆回复：“嗯，呵呵，我看到了。”然后放下手机说：“笑笑，把我的小号推给他，就说是你的。”
　　回家后，高止收到好友申请，将其备注为：野男人。
　　对方牵牛花上树顺杆爬，迅速通过温一笑的话提取到一个新话题：“你刚才说，长期食用同一种狗粮可能会缺微量元素，那你店里有没有适合的狗粮推荐啊？”
　　他奶奶的，这男的挺会啊，高止不禁感叹。
　　想当初，他与“笑笑”网聊，时常要到网上搜索聊天技巧，如何承上启下，揣测女孩的潜台词。约会前更是观看海量韩剧，记下笔记。
　　“笑笑，他让你推荐狗粮。”
　　他们冲了澡，一起靠在床头，跟对方聊天。温一笑说：“让他自己来看，导购会介绍。”
　　“他问我，不，是问你玩不玩《动森》。妈的，老子这就去会一会他。”高止拿起sh，到游戏里去与野男人碰面。
　　温一笑依在他肩头静静看了一会儿，不是很感兴趣，转而联系动物救助站的学弟。打听起前段时间做志愿者的小哥，对方印象很深：“他挺不错的，特别开朗，还很有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挑不出什么缺点，我们都很喜欢他。对了，他对宠物毛发过敏还来当志愿者呢。”
　　“你怎么知道？”温一笑心里一动，立即追问。
　　学弟答：“我看见他吃脱敏药。”
　　若说先前尚不确定，那么此时此刻，温一笑可以断定这其中必有猫腻。
　　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他信因缘与宿命，但更信科学和辩证法。
　　对宠物过敏而又极度渴望养狗的人，一般会选择贵宾、比熊、雪纳瑞等不爱脱毛的犬类，不会养金毛。况且，今天金毛小哥来店里，在聚集大量猫咪的撸猫体验区闲转、撩汉时丝毫没有过敏症状，这已经不是吃药能抑制的了，需要打脱敏针。
　　如此用力过猛，只能是心怀鬼胎。
　　在脑中经过一番缜密的逻辑推理，温一笑笃定地说：“老高，这个人肯定不是对我一见钟情，而是被派来拆散我们的。”接着讲了男人对宠物过敏的事。
　　高止缓缓放下游戏机，线条坚毅的下颌动了动，没有说话，显然也认同这个结论。沉吟几秒，他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外公思路还挺灵活。这叫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唉……我睡啦，好累，你跟他聊吧。”温一笑眯起眼睛打个哈欠，哧溜一下躺平，迷恋地注视着高止的侧影，眼皮愈发沉重。睡着之前，他想：也许是因为前手翻吧，让董事长低估了我的智商，可他不该低估自己外孙的魅力。除了女同，谁不喜欢大龄中二少年老高同志呢？只要有老高在，任何事都比原样美好一点。
　　和野男人在星空下钓了会儿鱼，高止关掉sh，摸了摸温一笑的脸。触感好极了，像果冻般几乎会吸住手指。后者在梦乡中呢喃一声，微微嘟起嘴。
　　呼吸灯闪烁，野男人发来消息：“我发现你的名字很好听，温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慢慢读它的时候，牙齿先碰到下唇，然后嘴角在慢慢舒展、上扬，刚好就是一个微笑的过程。”
　　去你大爷的！高止低声骂了一句，回道：“好像是哦。”
　　野男人又说：“我在说什么呢，太唐突了。想撤回，发现撤不回去了，哈哈，就这样吧。”
　　“你很有创意。”他回。
　　“不早了，开店很累吧，晚安！明天下班去你店里选狗粮。”
　　野男人发来晚安表情，他差点就用张学友的经典表情回敬。
　　下集预告：
　　老高假扮笑笑，跟金毛小哥聊得不错，还定下约会？


第121章 千千的饕餮之行
　　困倦的夏末午后，阳光炽热而慵懒。
　　高止例行微服私访，在园区步行巡视。空气中飘荡着冰淇淋、爆米花、马卡龙、甜甜圈和各色冷饮的甜蜜气息，娱乐设施呼啸运转间，洒下一片欢声。
　　曾几何时，他在乎的人全在这座游乐园里。如今只剩他老高形影相吊，多少有丝落寞。不过，似乎每个人从这里离开后，都变得更好了。
　　路过动物管理处时，他驻足观望片刻，没有靠近，而是继续向前觅到一隅阴凉，坐在长椅上回复野男人的消息。转眼间，奇怪的网聊已经持续两星期。
　　几分钟前，对方说：“明晚可以赏光，一起吃顿便饭吗？我知道有家餐厅特别棒，不过我自己舍不得去吃。”
　　他回：“带上我就舍得了？”
　　“你这么瘦，肯定吃不了多少，哈哈！不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呵，应该让我小舅子去，绝对吃到你心肌梗塞，高止暗忖。领略过这个男人的撩汉手段，他又翻出自己和“笑笑”曾经的网聊记录，感到阵阵汗颜。
　　太尴尬了，那些尴尬的措辞，尴尬的话题，尴尬的冷笑话……就像初入游泳池的旱鸭子，笨拙地扑腾着，还想装成菲尔普斯。也就只有笑笑这样的奇男子，才会在那般尬聊中倾心于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如果你十秒内还不回复的话，就算是默认了。”
　　“十秒过去了！那我就预定餐厅了哦。”
　　野男人接连发来两条信息，高止的眉头狠狠拧成个疙瘩，问道:“这也太快了吧？”
　　“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和你聊天亦是如此，所以时间就加速了。”
　　哎我去，滚犊子吧你！高止肉麻的同时，也略感佩服。
　　“我可以带着我弟吗？他话很少，吃得也不多。”他坏心眼地问。
　　“当然可以。”对方欣然同意。
　　下班后，高止随便吃了晚饭，照旧去宠物生活馆帮忙，跟温一笑说起明晚的“约会”。后者先是不解，随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明眸闪过狡黠：“正好看看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什么真实目的？”在店内游荡的高风凑过来，笑意中满是八卦，“给我讲讲，最近无聊死了。”
　　“有个男的在追你嫂嫂，总发些酸溜溜甜滋滋的话，整个人就像盘咕咾肉。”高止冷笑着吐槽。
　　“真的假的！方便给我看看吗？”高风的桃花眼瞪得溜圆，朝温一笑伸出手，意图借手机一瞧。
　　“我都不认识他，你哥跟他聊着呢。”
　　“我的妈呀……这是宅男的某种癖好吗？”高风嬉笑着用胳膊肘怼了下高止，“你怎么总是这么骚？”
　　“滚，我只是想看看此人意欲何为。”高止把聊天记录，还问“我能不能跟他过过招”。
　　“别瞎聊啊，否则丢人的是笑笑。”高止严肃叮嘱。
　　“知道知道，你去铲屎吧，全给你留着呢。”高风寻个无人角落，背靠货架，唇边扯着一丝邪笑，编辑信息发给这个备注为“野男人”的家伙：“吃晚饭了吗？”
　　对方立即回复：“刚加完班，还没吃，你呢？”
　　“好巧啊，我也肚子空空，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我不要这种缘分，因为我不想让你饿肚子……”
　　不得不说，这家伙很会见机行事。大约半小时后，一名送餐小哥飞车而来，匆匆走进店里：“哪位是温先生？”
　　“我是。”前脚刚到的温千里举起手。
　　“您的外卖。”对方将餐盒塞给他，冲出门去。
　　“可我刚吃完饭啊。”
　　“给你了你就吃吧！”高风笑着迎上来，之后继续与野男人聊天：“感谢天降美食于斯人也。”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芝士焗饭和奶油意面，明晚才是正餐呢。”
　　温千里站在男友身旁，用塑料叉子卷起一大卷奶油培根意面送入口中，边嚼边看他们聊天，脸上忽然泛起朦胧的醋意。盯了一会儿，他闷闷地问：“这人是谁啊，小风风？你跟他聊了好多。”
　　“是给你买饭的人。”高风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介绍了男人的来头，“我可没有干对不起你的勾当哦！”
　　“听起来挺有意思，我也跟他聊聊。”温千里拿过哥夫的手机，一边吃东西一边打字：“焗饭和意面太好吃了，谢谢！”
　　“够吃吗？”
　　“勉强够。”
　　“看来今天胃口还不错嘛。”
　　“你喜欢看哆啦a梦吗？”
　　“很喜欢啊，每次看到大雄他们，都觉得回到了童年时的夏天。吃着冰棍，和小伙伴一起畅想很多不可能实现的事。”
　　“我也是……”
　　临近闭店，客流渐疏，金毛小哥牵狗而来，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进门就打招呼。然而温一笑压根儿跟他不熟，疲于应付。
　　小哥买了狗粮，临走前低声说道：“明晚见。”始终没注意到另有三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翌日傍晚，温一笑携弟赴约。听说要出去吃饭，温千里饿了大半天。小哥早已等在餐厅门口，衣着干净清爽，周身萦绕着淡雅的男士香水味。
　　整顿饭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哥在侃侃而谈，风趣幽默，知识面极广，能从美国的商用火箭聊到地中海底的遗迹。温一笑静静地聆听，温千里静静地吞咽。的澳洲战斧牛排、两口干掉一碗黑松露土豆泥时，小哥嘴角抽搐，清澈的声线开始微微颤抖，伸向水杯的修长手指也有点不听使唤。
　　“我弟挺能吃的吧？”温一笑轻声问。
　　“还好，他做过健身教练吧？”小哥强颜欢笑地扯起嘴角，视线扫过温千里壮硕的肱二头肌。
　　“在健身房做过兼职，不算是教练，等会儿我来结账吧？”他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怎么可以呢，说好我请。”小哥擦擦额头的冷汗，抓起放在桌沿的手机，“想添什么菜随便点，我去趟洗手间。”
　　“千里，你慢慢吃，哥也想去洗手间。”他在弟弟头上揉了一把，悄然尾随小哥。刚进男厕，就听见对方讲电话的声音从隔间传出，透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精明市侩：
　　“是，成功约会了，不过他弟也跟来了。您只提过他弟是弱智，可没提过是大胃王啊。我的天，我还以为是做吃播的！这顿饭至少得花我两千……嗐，瞧您说的，我知道您不差钱，这不是提前跟您说一声么。本来我没打算找您报销，毕竟您已经付过费用，但他弟真的太能吃了……放心吧您，我是专业的，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来，立冬前差不多……”
　　专业的？在小哥挂断电话前，温一笑匆匆返回座位，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想来，电话那边该是高止的外公吧。那么，这顿大餐就是董事长掏腰包，请弟弟吃……想到这，他对弟弟耳语：“千里，多吃点，吃十二分饱。”
　　“好的。”温千里庄严点头，站起来原地颠了两下，“这回又腾出空间了。”
　　“干什么呢，够吃吗？不够再加。”金毛小哥回来了，唇边浮着干净迷人的微笑，眼中已然没有方才的惶恐。他又主动添了好几道菜，并外带几种，结账时特意开具了发票。
　　下集预告：
　　老高忙活动，把野男人丢给弟弟去聊，再接手时不禁高呼卧槽！
　　（小可爱们，有空的话可以去写点文评呀，在文案页红包栏下面~）


第122章 地下恋情什么鬼
　　婉拒了看电影的提议，温一笑带着弟弟与高止碰面，讲了金毛小哥偷偷打电话要求报销饭钱的事，随后说：“这个人也挺逗的，听说能报销，还外带了好几个菜。他说他是专业的，慢慢来，立冬前差不多……意思是，他觉得我快要‘劈腿’了？”
　　“大概吧。专业挖墙脚，世间竟有这个行当？”
　　“谁知道呢。”温一笑红润的嘴唇撇了撇，觉得荒诞好笑，又带着丝不屑，心疼那只为了配合演戏而受伤的萨摩。
　　“不过也不奇怪，需求创造市场。”高止盯着手机里的野男人，慢慢挑起一侧眉，“好啊，那就慢慢来，看看他有什么花样。我要开始忙黄金周活动了，就把他丢给我弟吧。”
　　“呃！”温千里打了个嗝。
　　时间步履匆匆，忙过黄金周和万圣节，就迈入十一月。叶子悄然黄了边角，气温骤降几度，工作也随之轻松下来，高止又有空和野男人“调情”了。
　　这段时间他忙于工作，无暇搭理对方，便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弟弟。后者边为学校画墙绘，边游刃有余地迎战野男人的撩拨，每日不亦乐乎。
　　等高止闲下来，听温一笑说：“今天那男的来店里买狗粮，我正弯腰整理东西，他居然在我屁股上捏了一下。我本来想揍他，忍住了。”这才想起，已经有段时间没关注这事了。
　　登录小号一看，好家伙！高风已经跟对方从网聊发展成网恋，每日蜜里调油，浪花朵朵，简直就是浪他妈给浪开门——浪到家了。
　　就在几分钟前，野男人刚发来信息：“你的小屁股手感真好，你生气朝我瞪眼睛的样子也好可爱。我搞到两张电影首映的票，明晚一起去吧？你总说忙，不跟我约会，这次不许再拒绝了。”
　　“天啊老高，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我，我这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虚拟劈腿？难怪他每次来买狗粮，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原来他以为我在跟他谈恋爱？！”温一笑也凑过来看，惊愕地抱住高止的手臂，大眼睛瞪得像灯泡。他还以为小叔子只是随便搪塞，没想到已经开花结果。
　　向前翻看聊天记录，不久前高风还“坦白”了他有男友的事实，细腻地刻画出他内心的矛盾挣扎和背德的快乐，堪比渡边淳一笔下的出轨者。
　　笑笑：[哭]我们不该这样，被我男朋友知道就完了，他会击剑！我不会跟你约会的，求你离开我的生活吧，我一定可以忘掉你。
　　野男人：[拥抱]我始终坚信，相遇有早晚，爱不分先后……
　　“靠，高风这小子聊的都是些什么？！”
　　高止立即打给弟弟，刚接通就开门见山：“小风，你戏精啊，跟那男的聊得太深入了吧？都确定关系了！”
　　“还好啦，你最近又没问过我，我就随意发挥喽……”那端的人慢吞吞地说。
　　“发挥？你这晨昏撒浪嘿，早晚么么哒，都把你嫂嫂给卖了！”想到“你的小屁股手感真好”，高止不禁五内俱焚、七窍生烟，“今天，他把手放在笑笑的臀部上，并做了功。”
　　“啥？”
　　“非要这么直白吗？他捏了笑笑的屁股！”
　　“噗哈哈——”狂笑过后，高风道歉，“我这不是正处在躁狂期嘛，你也知道，有时候那股劲儿上来，整个人就像半疯似的，不太着调。”
　　高止揉揉鼻梁，轻叹一口气，嗓音柔和下来：“最近忙，有点忽视你了，药都按时按量吃了吗？天气凉了，对情绪有影响吧？”
　　“还好，千里盯得我可紧了。对了，他是不是说要请我嫂嫂看电影？要想个理由拒绝吗？”
　　“不拒绝，我来回复吧。”高止微微眯起眼睛，咬紧牙关，缓缓挤出接下来的话，“就陪他看一场，然后我要用拳头在他脸上做功。”
　　高风吹了个口哨：“呦，修罗场啊，这么壮观的场面，我得带我的小千千去凑热闹。”
　　应下约会后，高止握紧手机，在怒气之下双肩微颤，眼底发红。高风是他兄弟，生性不羁，惯喜胡闹又有躁郁症，他自然不会计较，口头埋怨几句转头也就忘了。
　　然而那个野男人，竟然捏了笑笑的屁股？还不是拍，而是td捏？捏……
　　他伸出手，在空气中兀自捏了一把，越发觉得猥琐至极、不堪入目，不绿而胜似绿。
　　“老高，你抓什么呢？”温一笑好奇地问。
　　“没什么……怪不得，我上周末去看我外公的时候，老爷子满脸幸灾乐祸，还主动问起最近我和你的感情怎么样。”
　　“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如胶似漆，如鱼得水。而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的楼要塌了。”高止回忆着外公脸上微妙的表情，糅合了兴奋、期待、猎奇，就像追狗血伦理剧的妇女。哪有亲外公会因为外孙被绿了而开心？果然，家里一个正常人类都没有。
　　“老高，我真的要跟陌生男人看电影吗？太晚了，新片首映，散场都后半夜了。”似乎觉得有失男子气概，温一笑又补充，“倒不是害怕，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怕的。”
　　“等你们走出电影院，我就来一出假戏真做。任何男人撞见对象和别人在深夜看电影，都会忍不住揍人的。”
　　高止的计划，是制造一出修罗场，教训对方一顿然后再拆穿，并让他从此以后滚远点。所以，第二日深夜，从坐进影厅开始，温一笑就频频在脑海中构想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眼皮时不时突地一跳，总觉得会出岔子。
　　灯光渐熄，周围浸入黑暗。他双眼紧盯银幕，端正地坐着，偶尔抿一口热饮，忽然忘了身边这个职业墙脚挖掘师的姓名，只记得“金毛寻回猎犬”。
　　而金毛小哥呢，显然认为他们早已处于热恋中，电影开始十分钟后，竟把座位之间的扶手给掀上去了，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手！
　　“别这样。”温一笑轻声说，狠狠抽回手。
　　“我总觉得线上和线下的你，不像是同一个人。不过，这种反差还挺萌的。”小哥凑过来耳语道。
　　“哈，我性格就是这样，网上动如脱兔，实际有点内向。不说了，好好看电影吧。”
　　“你这样好可爱，还记得我给你起的昵称吗？”
　　“……”
　　“忘了？好伤心啊。”小哥弯起眼睛，洁白的牙齿在银幕映照下闪着光，“你是我的甜甜圈，我是你的巧克力棒啊。”
　　他微微蹙眉，往边上挪了挪，在心里用力拧住小叔子的耳朵。高风啊高风，你也值得一副锦旗：全家最浪，坑嫂能手。
　　下集预告：
　　小哥聪明反被聪明误，孤胆英雄笑笑深入敌后


第123章 什么叫反向套路
　　当温一笑在黑黢黢的影厅里如坐针毡时，高止则和坑嫂能手高风、消化大师温千里一起，半躺在影院休憩区的按摩椅上，三人以同一频率颤动着。温千里刚睡醒一觉，吃了几份玉米片，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
　　“这片子几点结束？”高风双目半阖，在按摩中打了个哈欠。
　　“快了，两点。”毫无睡意的高止答。
　　“万一那逼看电影时强吻我嫂嫂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责任，谁让你进展这么快的？”高止的心悬起又落下，自我安慰道，“别看笑笑瘦，他力气还真不小。和农大学生一起抓虐待动物的变态那回，我在海底捞喝多了，还是他把我背回家的。”
　　“喝，多，了……”高风放慢语速，勾起嘴角暧昧地重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哥我堂堂进步青年，是那种酒后乱性的禽兽吗？”
　　“哥夫，我才反应过来，你欺负我。”温千里忽然嘟囔。
　　高止从按摩椅直起身子，望向小舅子，只见其接着说：“你吃醋，不想让我哥跟那个男生聊天，就自己聊。然后工作忙，就让小风风跟他聊。你不讲究，欺负人，我虽然笨，可也会吃醋的啊。”
　　“你是我小舅子，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不聊这个了，想吃哈根达斯吗？”
　　“想。”
　　拿到冰淇淋后，温千里似乎忘却了方才的不满，重归开心，吃完后又睡着了。高止跟弟弟闲聊着，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电影散场了。
　　“来了。”他立即起身，帅酷地整了整身上的burberry风衣，从口袋取出一副墨镜架上挺直的鼻梁，觉得自己像吴宇森电影的男主角，即将上演一场暴力美学。
　　高风紧随其后，在出口处守株待兔，很快从人潮中瞄到温一笑：“来了，来了。”
　　看二人先后走出来，高止攥紧拳头，浑身每块肌肉都紧绷绷地咬在骨骼上，肾上腺素骤升。他阔步上前猛然起腿，正要从后方一脚踹倒野男人！忽见其正面窜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慌忙收腿，因惯性而单膝跪地。
　　周围人以为他要跟谁求婚，正准备看热闹，见他迅速站起来都面露失落。
　　“小哥哥们，你们好帅呀！我是电影男主角后援会的，也是一名u主，在拍vlog，能讲几句观后感吗？”那横空出现的女生对温一笑和野男人说。
　　“体验派开创者，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过，真实与朴实是天才的宝贵品质，我认为这句话完美诠释了你的偶像……”野男人侃侃而谈，温一笑也赞美了这名男星的演技，女生连连道谢。忽然，野男人又说：“甜甜圈，我们来对镜头比个心吧。”
　　温一笑尴尬地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心，却见对方将整个手臂举过头顶，摆成弧形，只好也飞速比划一下。
　　几米外的高止见那女生录好视频走开，再次酝酿情绪，快步上前猛地提起腿！
　　“叔叔你好！”娇俏的女声骤然在身边响起，他只得再度收腿，并再度因惯性而单膝跪地。
　　“哎呦，叔叔你没事吧？你是盲人吗？”
　　高止若无其事地起身，摘下墨镜，漠然看向这个拍视频的女生：“别问我了，我没看电影。”
　　“你帮我说几句吧！我希望各个年龄段的受访者都有。”
　　“你多大，高中？这么晚还不回家？多危险啊，赶快回家去，我还有事。”
　　女生瘪了瘪嘴，又去采访高风，称谓变回“小哥哥”。高止无暇去想自己究竟是衣着成熟还是长得显老，四下寻觅温一笑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而高风因为方才太过兴奋，进入轻度躁狂状态，正对着女生滔滔不绝：“我本身也是一名文艺工作者，搞美术的。我觉得导演在美学上的造诣——”
　　“差不多就行了。”高止拉过弟弟，又推醒在按摩椅上酣睡的小舅子，正要联络温一笑，发现对方刚好发来消息：“你们在哪？我已经在街上了。他说太晚了，要在外面过夜，跟我谈心打扑克。”
　　“开房？”
　　“对，正在路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五环酒店，等会儿告诉你房号。”
　　“这——太突然了我靠——”高止心口像被泰森捶了一拳，立即给温一笑打电话。也许是依旧保持着观影时的静音状态，无人接听。
　　“笑笑啊！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不怕他有帮手？”不愧是动不动就翻跟头的男人，真t有魄力！他心急如焚，一路狂奔出电影院，未散去的观众纷纷让路。
　　“怎么了？”高风也跟着跑。
　　“笑笑跟他开房去了！”
　　“嫂嫂牛b！”
　　深秋夜凉如水，熨帖在肌肤上，带着更深露重的湿意。
　　温一笑和金毛小哥并肩而行，两只各怀心思的手牵在一处，别扭到诡异的程度。不过，做戏做全套，看电影时他越想越觉得不忿，反而不再忐忑，决定当一回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然后，在对方最得意的时刻，给予最无情的戳穿，把敌人的如意算盘摔个稀碎。
　　“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打什么坏主意？”小哥柔声说，“我发誓，绝不会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心，抱抱你。”
　　“我信得过你。”温一笑侧头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柔。想道：若真动起手来，你恐怕打不过一个常年干体力活的兽医。
　　五环酒店不过数百米之遥，步行转眼即至。二人出示身份证开了间大床房，拿到房卡后，温一笑立即将房号发给高止：“2208。”
　　随后收到回复：“我们到楼下了。”
　　伴随电子音，门锁开启。这里是星级酒店，房间装潢格调雅致，空气中幽香浮动。小哥脱下外套挂进衣柜，又贴心地帮温一笑挂好，问道：“饿不饿，叫点夜宵？”
　　“不饿。”温一笑坐在床边，打开电视，调到他喜爱的纪录片频道，刚好在演动物。
　　“你喜欢纪录片？”
　　“嗯，很残酷也很真实，bbc拍动物真是一绝。”
　　金毛小哥也坐下，将手搁在他腿上，聊了几句忽然开始朗诵雪莱的诗歌：“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字正腔圆，情感饱满，似乎学过播音主持。
　　在小哥慢慢靠过来时，温一笑慌忙后退说：“你先去洗澡吧。”小哥心领神会，清爽的眉宇缓缓舒展，脱掉卫衣和外裤，仅着内裤走进浴室，不过拿了手机。他身材清瘦有力，背上有两颗淡淡的吻痕。
　　水声响起后，温一笑蓦然想到，不知高止他们要怎么上来？没房卡乘不了电梯啊。不过，如果他把房卡拔走，那屋里一下子就断电了。
　　他边发消息边拉开房门，却见三个男人正对着自己喘粗气，各个挎着外套满头大汗。
　　“你们，你们怎么上来的？”
　　“爬，爬楼梯啊……”高风双手撑住膝盖，“妈的爬到十几层才反应过来，我们也开个房，要22楼的不就行了？都，都怪我哥，火烧屁股似的，噔噔噔就往上冲。”
　　“脑袋瓦特了，看来三个臭皮匠顶不上诸葛亮。”高止手扶着门框摇摇头。
　　“可能是因为，我只算半个臭皮匠。”温千里说着，用手掌抹去额头的汗水。
　　“嘘——”温一笑侧身把他们让进门，指指浴室，“他洗澡呢。”
　　高止抿紧嘴唇，低声骂了一句。高风则顽劣地转着眼珠，抱起金毛小哥衣柜里和床边的衣物，丢到走廊去了。之后，四人坐在床边，彼此交换着眼神，或淡然，或愤怒，或懵懂，或亢奋。
　　水声停歇，隐隐传来歌声，是毫不知情的小哥在放声高歌，中英混搭：“ibelieveicanfly，ibelieveicantouchthesky，ithkabout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下集预告：
　　金毛小哥挖墙脚职业生涯遭到重创


第124章 千千是最大赢家
　　浴室里的歌声很快变弱，被吹风机的轰鸣盖过。
　　两三分钟后，浴室门开启。小哥腰缠浴巾，满面春风：“笑笑，你也去——卧槽——”
　　扫视着凭空出现的三个男人，他挪动僵硬的双腿，缓缓退到墙边，捂住腰间浴巾，瞠目结舌地望向温一笑：“你，你玩仙人跳的？”
　　“跳你大爷！”高止暴跳而起，一记直拳，小哥应声倒地，颧骨登时肿了。似乎认出高止，他立即明哲保身，爬起来说：“这位大哥，别动手，我还靠脸吃饭呢！我什么都没干，也没打算干，真的！”
　　“那你洗什么澡？”
　　“睡前习惯。”
　　“谁雇的你？”
　　小哥毫不犹疑，竹筒倒豆子似的：“是您外公找到我们公司，我们的专家为他推荐了移情疗法，我只是执行的，这是我的工作。”
　　“还有公司？”
　　“正规企业，员工都有五险一金呢。”小哥陪笑道，“您搜一下‘有聚有散分手专家’，就能找到我们公司的官网了。”
　　四人收走金毛小哥的手机，令其在墙边蹲着，随后聚在一起，浏览所谓的官网。
　　“本机构专业拆散情侣、夫妻，劝退小三。专业团队，多年从业经验，保证客户隐私，多套拆散方法保证极高的拆散成功率。线下全国可接，72小时到达您的城市，享受个性化订制服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看着这些难以理解的服务，不擅熬夜的温千里揉揉眼睛，又困了。索性往舒适的大床上一躺，转瞬之间进入梦乡。
　　“移情疗法，介入疗法，名利疗法，道德疗法……”高风轻声念叨，随后看向男人，“哎，你刚才说的移情疗法，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移情别恋，让情侣中的一方爱上其他人，我是公司的金牌移情师。”小哥先是骄傲地笑了，而后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这回栽了，以后可能不是了。”
　　“然后呢？你和我外公的计划是什么？”高止冷声质问。
　　“计划就是，通知客户带着您来捉奸，让目标没脸见人，主动分手。我会再跟目标好一段时间，然后找个理由和平分手。”小哥垂下眼，又小心翼翼地瞥着他们，声音弱了几分，“我刚进浴室的时候，已经通知客户了。”
　　高止掏出手机，果然看见两个未接来电，来自于外公。他回拨过去，刚接通就听见外公焦急地说：“我看见你的兽医跟别的男人一起进宾馆了，快出来！五环酒店，我在楼下等你！”
　　“外公——”
　　“眼见为实，你看见就知道了。”
　　“外公，我已经在这里了，正在床上坐着。”
　　“你都看见了吧？等着，我马上过去。”
　　蹲在墙边的金毛小哥像土拨鼠似的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高风尖锐地笑了一声：“找衣服呢？被我扔了。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跟你网恋的人是我，我就是你的‘甜甜圈’。人家温一笑，自始至终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
　　小哥眼睑微颤，露出诧异而心痛的表情，随即又换上笑意。失落而无奈的样子，让温一笑忽然不那么反感他了，问：“你是不是对宠物毛发过敏？”
　　“很严重，”他嘟囔，“那条金毛是借我朋友的。”
　　“那个找茬的人，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小哥点头，“不过，那萨摩可不是我弄伤的，我并不认可这个方案。”
　　“你学什么专业的？”
　　闻言，高止也好奇地盯着他。只见他有点发窘，几次张嘴，又把话咽回去，最终还是坦白：“我学表演的。”
　　“那你不去当演员，跑来挖墙脚。”高止冷笑道。
　　小哥似乎蹲累了，半直起身重新掖了下浴巾，复又蹲好，淡然地挠挠头发，“娱乐圈饱和了嘛，进不去啊。我这个岗位很考验演技的，每一单都有新挑战。”
　　“拆散同性情侣，你不嫌别扭啊？”高风歪在床头，边抚摸温千里扎手的短发边问。
　　“那个……咳，我也是同道中人，所以自告奋勇接了这个任务。”说到这，小哥眼珠子机灵一转，“几位大哥你们看，大家都是同志。作为少数群体，理应互相照应，能不能匀给我一件衣服一条裤子。”
　　高止漠然地瞟了他一眼，“我不是同志，我直男，我男朋友变成女人我也喜欢。”
　　“啊，那是挺直的，哈哈。”小哥讨好地干笑两声。
　　“你先光着吧，给你了我们穿啥。”高风有点幸灾乐祸。
　　忽然，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传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客户”光临。高止拉开门，将面带得色的董事长迎进房中。
　　看清房内的情形，后者先是一怔，立即明白了什么。环视一周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边的金毛小哥身上，流出深深的不屑，嗤笑道：“就你还专业？金牌移情师？连自己衣服都移没了。”
　　“赵先生，您不能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小哥不服气地扬起头，“您提供的信息不准确，目标根本不是傻白甜，没您说的那么好骗。”
　　“你——”
　　“外公，你这是何必呢？”高止理智地开口，“与其找这个什么有聚有散分手公司，不如多了解一下我和笑笑，上网查查资料，试着理解这份感情。”
　　老爷子阴沉着脸，坐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那你为何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和你妈？难道我们还不够开明吗？只要你有孩子，私生活随意。我们来养，全当乐趣。”
　　“你喜欢小孩，就多去看看我表姐的孩子。想找乐趣，可以养宠物。”高止心知肚明，外公膝下并不寂寞。他不缺重孙女，各个都是可爱的小千金。
　　董事长抚弄着窗帘，叹道：“我这辈子只有几个女儿，女儿又都生了女儿，全家就你一个男孩。你不生孩子，且不说我这边，你们老高家的家产往哪传呢？”
　　“你享清福多好，何必操心几十年后的事——”
　　“我爸又不止一个儿子。”一道戏谑的声音凌空响起，是斜倚床头的高风。在温千里轻微的鼾声中，他也轻哼一声。
　　“高止，你是不是打算过继他的孩子？”董事长的声音罕见地发颤，仿佛正直面最深层的噩梦，“我宁可你孤独终老，也不会让这个野种——”
　　“你说谁是野种？”高风的音调骤然拔高，惊醒了身旁的恋人。温千里迷茫地支起身子眨眨眼，转头接着睡去。
　　“臭小子，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休想移花接木分我的家产！”
　　“哈！”高风发出夸张尖锐的笑声，情绪波动之下表情逐渐癫狂。他挥舞着双臂，蓝发随肢体动作如火苗般舞动，“老头子我告诉你，我也跟男人好上了。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道德感薄弱，我t要生个足球队出来，然后过继给我哥一个篮球队。”
　　董事长猛然起身，阴狠地瞪着双目，双颊的皱纹不住痉挛。半分钟后，他默然走向门口，中途却折返回来，抄起桌面的电水壶，砸向熟睡中的温千里。
　　“哎——！”温一笑挺身飞扑，挡在弟弟身前。哐当一声，脱手的水壶击中肩膀又弹开，带来微微的钝痛。他回头怒喊：“凭什么打我弟？！”
　　“妈的，你敢打我男人！”高风握紧拳头一跃而起，要示范尊老爱幼的反面教材，被高止拦腰抱住。
　　“哼，花我的钱吃饭，全被傻子吃了。花我的钱开房，床让傻子给睡了。”董事长阴沉地扫视几人，正要走时，被看热闹的金毛小哥拦住。
　　“您带我一起走吧，不过得先帮我找身衣服。”
　　“跟我没关系，自己解决。”
　　“您可不能卸磨杀驴——”
　　董事长摔门而出，小哥只好再次蹲回墙边，无奈地揉搓着头发。高风情绪异常高涨，亢奋地原地踱步，高止则蹙眉查看温一笑肩上的淤青。
　　而温千里呢，仍在毫无心事地沉睡，全然置身事外，与世间的狗血、苟且隔绝。
　　下集预告：
　　野男人黯然离场，一家四口的生活恢复平静，继续蜜里调油


第125章 老高是个明白人
　　“几位大哥，你们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小哥轻声问。
　　高止揉捏着温一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弟弟把衣服捡回来。高风到走廊转了转，告诉小哥：“丢了，叫朋友送一身吧。”
　　小哥要回手机，咬着嘴唇反复滑动屏幕，似乎是在考虑该联系谁，毕竟此时是凌晨三点多。终于，他手动输入一串数字呼出，对面很快接起。
　　“喂，我在五环酒店2208，遇到点事情。你来接我吧，带身衣服。”放下手机，他缓缓舒了口气，由蹲姿改为坐姿，背靠墙壁啃着手指发呆。
　　“你联系了谁啊？”高风好奇谁能在凌晨召之即来。
　　沉默半晌，小哥答：“前任。”
　　大约半小时后，这位前任打来电话。他略带哽咽地训斥：“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我t要是下得去楼还用你来吗？爬楼梯上来，快点！”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汗淋漓的男人便站在房间正中了。他的长相没什么特点，不丑不帅，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高止他们：“四个人？你改行了？”
　　“少废话，快走。”小哥飞速套上前任带来的衣服，匆匆逃出门去。片刻后，高止收到他的信息：“祝你们幸福！如果你们认识的人里有需要分手的，可以帮我拓展业务，谢谢。”
　　高止轻嗤一声，把对方拉黑，温柔地捏了捏温一笑的脸：“回去吧，嗯？给你背上涂点红花油。”
　　“你看我弟睡得多香啊，别走了。”
　　“他睡着的时候特别像婴儿，你们看他的手，还握着拳呢。他白天要是太开心或者太累，睡着后还会蹬人，哈哈。”高风贪恋地注视着温千里的睡颜，用指尖拂过俊朗的眉宇和高挺的鼻梁。当那双纯澈的眼眸被梦遮起来时，妥妥的健身达人小狼狗，醒来后则秒变忠犬，越看越萌。
　　他们关了灯，在温千里身边躺倒，沉在黑暗里聊天。好在床有两米宽，勉强能挤四个男人。
　　“哥，董事长好像被我气得够呛。”高风的声音犹带兴奋。
　　“别提这个了，时间又不能倒退。”高止拍拍弟弟的手背，“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不过以后啊，还是尽量别见面了。”
　　“老高，你考虑过你外公的提议吗？”温一笑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甚至打算说出藏在心底的肯定答案。
　　“没有。”高止不假思索，果决答道，“如果你是女的，我当然会跟你生一堆孩子，要是他们全都能继承你的大眼睛就更好了。但你是男的，所以我就顺其自然，不生了。你别有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嗯……”
　　“笑笑，你是兽医，应该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在哪。动物可以科学养殖、科学繁育，无爱或无性繁殖都很正常，可人不能。我就是个深受原生家庭影响的迂腐老直男，我个人接受不了，以后别问我了。”
　　听出高止声音中冰冷的怒意，温一笑忙转移话题：“你真的不直。”
　　“我……我觉得还是直的。”
　　“我信了，”高风调侃，“刚才那哥们儿多帅啊，我都想扑过去，可我哥看都不看……”
　　聊一阵睡一阵，天就亮了。
　　温千里醒来后，四人退房回家换衣服，各自上班，除了无业游民高风。
　　他洗了个澡，服药后补眠到下午。醒来时，天际如末日般灰暗，像被人用2b铅笔涂过，秋末冬初的冷雨击在玻璃上，汇成窗的眼泪蜿蜒流下。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如退潮般远离他的躯壳，露出狰狞的暗礁。一切都在褪色，在急转直下，那张早上还觉得有趣的画，变得无聊至极。
　　他躺在沙发上，慢吞吞地挪动指头，发消息给温千里：“小千千，该死的抑郁期又要来了……”
　　“没关系，我会把它赶走。”
　　“我这辈子都会这样了，开心几天，不开心几天。”
　　隔了一会儿，温千里说：“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
　　“你说得对。”心头的乌云散去一些，他将心境的转变如实发给心理医生，随后开始强迫自己在家中走动，做家务、玩体感游戏。
　　傍晚，温千里进门时，他正忍着强烈的窝进被里的冲动，坐在客厅看电影。
　　“小风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温千里把手中的青菜、牛肉和彩椒摆在餐桌上，脱下外套。
　　高风远远扫了一眼，笑道：“你这不是买完了吗？”
　　“不，这三样东西可以组合出好多种做法，就算是同一道菜，做两次也不会是相同的味道。”
　　富于哲思意味的话，让他微微一怔：“小千千，你听过这种说法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的思维和古希腊哲学家很像哦。”
　　“嗯……那是不是代表，放在几千年前，我也挺聪明的？”
　　“你不必跟任何时代的任何人做比较，”他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却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起身，抱住自己的憨憨恋人，“你是颜色最最不一样的烟火，别说我这个半吊子画家，就算是马蒂斯那样对色彩运用如臻化境的人，也画不出你的颜色。”
　　他看着温千里熟练地洗菜、改刀，聊着学校的事，心里不禁想道：小千千在妈妈肚子里时，发生了什么呢？或者是出生时脐带绕颈，导致缺氧？可那样的话，会严重影响躯干，不会成长为一身腱子肉的猛~男。
　　感受到高风的视线，正认真给牛肉按摩的温千里抬头笑了笑：“菜谱上说，按摩十分钟后牛肉更好吃。”
　　“最近能请假吗？我想去厦门，顺便也把孙爷爷的骨灰撒了吧。”
　　“嗯……等寒假吧，好吗？那时候哥夫也放假了，大家可以一起去。”
　　“好，我的保安队长、后勤处长、食堂经理。”高风环住他健壮的脖颈，慢慢把身体挂了上去，“我这个居家待业青年，当然要配合你的时间啦！”
　　下集预告：
　　老高的沙雕日常，小千千又助人为乐，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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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只是看上去很甜
　　吃过晚饭，高风爬上二层的卧室趴窝，又被温千里扛下来，一起玩拼图。
　　比起竞技性强的扑克、跳棋、五子棋等，温千里还是更喜欢拼图、乐高模型，因为这样的游戏只有快慢而没有输赢。
　　跟喜欢的人一起，用手指在拼图堆里挑挑拣拣，时不时互相碰到，嘴上聊着童年时的趣事，堪与吃饭、睡觉并列为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我记事特别晚，对我爸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妈说，看见我哥，也就看见我爸了。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上午学的东西，下午就忘了……我哥高考完那天，我妈带我们去吃海鲜自助。我和我妈比赛吃虾，吃了七八斤吧，都把服务员吓到了……我妈说我吃东西像卡车卸货。”
　　高风慢慢拨弄着拼图，无声扬起嘴角。
　　“对了小风风，下午社区的大妈又联系我哥啦，要给我介绍对象。”
　　“你哥怎么说？”
　　“我哥说：感谢国家的关怀，我弟已经解决个人问题了。你猜大妈怎么说？”
　　高风乜了他一眼：“呦，还学会卖关子了。”
　　温千里挠挠头，嘿嘿地笑着：“她说，那姑娘有福气啊。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在夸我。”
　　“不是夸，是实话实说。”
　　温千里垂眸盯着拼图，搓了搓发烫的耳朵，同时张开五指盘算距离寒假还有多久。想到和高风在温暖的沙滩上拥抱，他就开心；想到要正式告别孙爷爷，他就伤感。
　　在这份矛盾与期待中，整座城市如同踏上前往极地的旅行，每次太阳升起，空气都冷冽一分。新年之后，落了场被媒体冠以百年不遇的大雪，宠物生活馆的医疗区挤满了猫猫狗狗，大多是因为跟主人玩雪拍照而感冒。
　　“乖哦，一点都不疼……”
　　温千里抻长脖子，满脸好奇，看哥哥一面温言婉语地安抚狗子，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输液针头扎入狗腿。身旁以相同姿势观摩的哥夫浑身一震，呼吸变得急促，似乎也想进去打针。可惜哥哥是兽医，不给人看病。
　　“你哥工作的样子真性感，温柔又果断。”哥夫评价道。
　　“哦。”
　　“白大褂很禁欲系，戴上口罩之后，把表情都藏住了，显得眼睛更漂亮，让人觉得他的泪水会变成钻石。”
　　“……就很普通一个兽医啊。”
　　“哪普通？你哥独一无二。”说完，高止开始隔着玻璃录制小视频，同时配合一本正经的解说，“下面由老高为您带来本场球赛的解说，刚才汪星队换下一只阿拉斯加，由拉布拉多接替位置上场，让我们来看看它的表现如何。它在流鼻涕，状态不是很好，只见它向左虚晃一招试图绕后，哎呀失败了，它被兽医敏捷地按住脖子，挨了一针……”
　　温千里难以理解他的乐趣，想道：游乐园冬歇了，哥夫实在太闲了。
　　将近九点，店里逐渐清闲下来。温千里和哥哥聊了一会儿，就动身往高风家去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还有没有要回家拿的？”哥哥追出来问。
　　“都拿好了。”
　　“骨灰盒呢？用什么装了？”
　　“塑料袋。”
　　“回去记得找个纸箱，要考虑其他旅客的感受，明天机场见啦！”
　　温千里乖巧点头，紧了紧围巾，朝哥哥挥手，阔步走向百米外的公交站。明天，他们一家人将飞往温暖如春的厦门，他要吃好多好多沙茶面和鱼丸，手打鱼丸可真好吃啊……
　　朔风呼啸，阴寒刺骨，风中似乎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啜泣，音色稚嫩。他左右顾盼，见广告灯箱后闪出一道纤小的身影，正抽抽噎噎地流泪。
　　女孩外套单薄，梳可爱的双马尾，一手抠着书包带，一手在被风蛰得通红的小脸上拭泪。
　　“你哭什么，怎么不回家啊？”温千里毫不犹豫，出于本能立刻上前询问，没去思考夜里为何会凭空出现小女孩。他也读过社会新闻，听闻过种种昭示人心险恶的骗局，只是看完就忘了。
　　女孩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说她读四年级，下午刚结束期末考试，零钱包和学生卡都丢了，回不了家，没有路人肯出手相助。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他脸上浮现出阳光干净的微笑，“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去找警察叔叔就行了，肯定管用。”
　　女孩小声用哭腔说出地址，刚好在启迪学校附近的旧房区。温千里说了句“ok”，带她到马路对面的站点等车。见她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便将外套和围巾统统裹在她身上。
　　“大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褪去泪水后，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
　　“我啊，我在学校工作。”
　　“那你是老师！”
　　“不算吧，因为我不太聪明，当不了老师。我管安保、后勤、食堂……”
　　“那你是领导！”
　　“嗯，我领导我自己。”
　　在公交车上晃悠半个钟头，又步行片刻，女孩停在一处黑洞洞的门洞前，“啊”地喊了一声。幽暗的声控灯亮起，照亮破旧狭长的楼道。
　　“大哥哥，你送到这儿就好啦！谢谢你！”女孩将外套和围巾还给温千里，把书包挪到胸前，拿出一小袋牛轧糖，塞向他宽大的手掌。
　　“给我的？谢谢！”
　　“拜拜！”女孩弯起眼睛，朝他露出小白牙，向门洞跑跳而去，双马尾在肩头有韵律地晃荡。啪，一张交通卡砸在她脚边。
　　她回过头，神情一僵。目送她的温千里却丝毫没有多想，紧跑几步帮她捡起，笑着说：“看，原来你的卡没丢，太好了！你仔细翻翻书包，也许钱也没丢呢！”
　　“好。”女孩迅速接过卡，咬唇瞥了他一眼，眼中似乎闪过心虚与愧疚。
　　见她飞奔进门，温千里转身朝大路走去。忽然，女孩清脆的声音从肩后传来：“大哥哥！那个糖——”
　　他以为她后悔把糖给自己，想道：若她来要，那也只好还回去。可女孩只是呆立在楼道里，一语不发地望着他。声控灯熄了，再亮起时，已没了她幼小的身影。
　　归途中，他拆开外包装，倒出糖塞进口袋，同时嚼了一块。包装纸很好看，但什么都没写，像是居家自制的。哥哥倒是说过，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过这是他助人为乐的回报，总不会是坏东西。
　　进门时，高风正在跟着音乐狂练仰卧起坐。他们又查点了行装，十点半准时就寝。也许是因为旅行前的兴奋，这一夜，温千里竟体验到生平头一次失眠。而且是彻夜难眠，心在胸腔里乱蹦。
　　他几次告诉枕边人：“小风风，我睡不着怎么办。”
　　“睡不着？那我帮你消耗一下。”高风正处于躁狂期，便多次化身为骑兵主动出击，驰骋了整夜。
　　下集预告：
　　出门旅行很开心，老高首谈对霸总的定义，振聋发聩


第127章 霸总的内裤图案
　　海风醉人，眼前是渔村和漫无边际的滩涂，渔船星散于海边。转眼间，已在厦门玩了三天。
　　四人卷起裤管，换上租来的渔靴，背上渔篓，握着铲子冲向浅海滩涂，分为高队和温队，比赛捉海鲜。潮水退去，留下海的赠礼，滩涂的海泥里宛如百宝箱，藏着螃蟹、蚬子、海螺，礁石上还攀附着海蛎子。幸运的话，能在水洼里摸到海鱼、海胆和皮皮虾。
　　温一笑吭哧吭哧挥舞着铲子，和弟弟勤恳地挖泥巴，每有收获便丢进身后的鱼篓。可背上非但不沉重，反而愈发轻松。回头一瞧，高止正在偷自己的海鲜，高风也时不时到弟弟的鱼篓里掏一把。
　　“哎，你们这是薅羊毛的行为！欺负老实人！”温一笑愤愤地大喊，摘下手套蹭去脸上的几点泥，带弟弟远离无赖兄弟，到远处去找海鲜。
　　“别生气嘛，还给你就是了。”高止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温一笑转头用小铲子去打。因为渔靴不太合脚，追出十几米，啪叽，一个跟头栽进海泥。他只觉半张脸一凉，埋进了泥里，随即满嘴腥咸。
　　“呸呸，老高扶我——”
　　“哈哈哈！笑笑，你先别动——”高止飞速掏出手机，拍照留念。接着将他扶起，用湿巾擦拭脸上的泥迹，却见那对宝石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
　　“老高，我要去网上提个问题：本人摔进泥里后，男朋友非但不扶，还大笑着拍照，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温一笑倒也没有真生气，假如是高止摔进泥里，他大概也会迅速拍个照片。
　　“会有一些根本没谈过恋爱的网友，帮你分析一大堆：这个男的不行不靠谱，太直男了。然后劝你分手。”高止耸耸肩，“我只是把你当成爱人和哥们儿而已。”
　　温一笑想装生气，却忍俊不禁，喃喃重复道：“爱人哥们儿，嗯……不错……我也是这么看待你的。”接着飞速弯腰，抓起一小团泥巴糊在高止脸上，然后笑着跑开。
　　他们把海鲜带到饭店加工，只是四人所获连温千里的肚子都填不饱。午后，回宾馆换了身衣服，又租了两辆双人自行车，沿环岛路骑行。沙细水清，海风温柔，沿途的碧海蓝天在眼角流过，时光似乎被拉抻得悠长。
　　骑出三十多公里，他们不得不还了车，在街边寻觅餐馆，因为温千里饿了。吃完饭时，海天之间已浮现出淡红，像热恋中少女的脸。
　　他们每人捧着一个椰青吸溜，漫步于傍晚的沙滩，在风与海鸥的吟唱中闲聊。高止再度鼓励弟弟找份固定工作，却被一口回绝：“不自由毋宁死。”
　　“小风，我不想给你灌鸡汤，但你得给自己定个目标。”
　　高风踢着沙子，望向哥哥：“员工们指望你发工资，学生们指望小千千管后勤，动物们指望我嫂嫂救治，谁指望我做点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你这叫虚无主义。”
　　“对啊，我还就虚无主义了！我一个精神病人，不给社会添负担，就是最大的价值，略略略……”高风翻着白眼吐舌头。
　　他们又聊到动物救助站里那个金灿灿的挂牌，讨论到底什么是霸道总裁。温千里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随后沉下声音，眯起眼睛，狂拽地盯着高风：“喂，小风风，你喝椰汁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亲我一口，现在立刻马上。”
　　“噗——”高风一口椰汁喷在沙滩上，搂过他的头啵了一下。很少有浑身肌肉的男人能与“可爱”这个词相匹配，除了温千里。
　　“这方面老高是专业的，对不对啊亲爱的高总？”温一笑打趣道。
　　“我觉得……那不是印在名片上的头衔，不是挥金如土奢靡无度，不是看谁都邪魅一笑，动不动就扼住别人下巴强吻，或者随地发~情。”高止掂了掂手中的椰子，倒着走在最前，唇边浮起自信的微笑，“霸道，该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坚韧果敢，是自强自律和强大的责任心，是温柔地对待自己爱的人，也乐观地对待生活。士农工商，任何人都可以霸道。”
　　温一笑着迷地凝视这个男人，一个不留神，拌到了弟弟的脚，整个人猛然朝前扑去，挂在高止腿上。
　　“霸道是——”后者正面朝大海高谈阔论，裤腿一沉，运动裤被拽了下来，露出花里胡哨的动漫内裤。
　　“海贼王。”温千里说。与此同时，几个散步的女生窃笑着快步经过。
　　高止先扶起温一笑，随后才面不改色地提好裤子，继续说：“霸道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裤子落于膝而心不慌，裤衩露于外而脸不红。”
　　“我今天怎么总是摔跤。”温一笑拍拍膝头的沙子。
　　“那还用问，肯定是被我的魅力所折服。”
　　“对了，晚上一起去酒吧怎么样？”高风忽然提议，兴奋地舔舔嘴角，“我觉得我这几天情绪很稳定，可以喝一点。”
　　“不行，医生都说了严禁饮酒。”高止立即否决，“我们谁都不喜欢喝酒。”
　　温一笑也摇头：“对啊，还是别去了，你哥喝醉之后太吓人了。”
　　高风立即来了兴趣，拉过他打听：“吓人？他都干嘛了？该不会干了什么拔吊无情的事……”
　　“看，好多海鸥！”高止强行切断话题，插入二人之间，指着暮色将至的天边大喊，随后牵起温一笑的手朝前跑去。
　　翌日，一家人去了鼓浪屿。两天后在夜里返回时，温千里在渡船的无人一角取出夜光骨灰盒。他轻抚盒身，眺望粼粼水面，仿佛月亮碎在了海上，漂亮极了。
　　“虽然我舍不得你，但你还得跟你老伴儿会和呢，我就不多留你啦。”
　　他打开骨灰盒，刚要撒向大海，却被温一笑拦住：“千里，不能迎风撒，咱们到船尾去。”
　　“为什么？”
　　温一笑耐心解释：“迎风撒骨灰的话，一下子就刮回来了。孙爷爷会留在咱们脸上和船上，没法去海里。”
　　“对哦。”
　　他们来到船尾，温千里最后看了一眼盒中的骨灰，高高扬起手臂，将灰白的粉末和骨殖撒向半空。一阵海风过后，倏忽不见了。
　　下集预告：
　　笑笑空手夺白刃


第128章 笑笑空手夺白刃
　　“孙爷爷没了，一干二净，彻底没了。”他盯着月光下的海，失落地喃喃自语，“他来自地球，现在又成了地球的一部分。”
　　“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不算是离开。”高风把手搭在他肩头。
　　他点点头，将骨灰盒倒扣，砰砰拍打着盒底。两位老阿姨瞧见这一幕，七嘴八舌地私议：“哎呦这也太不孝顺了，哪家老人摊上这样的子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听不懂她们在讲什么，自顾自地大喊道：“再见啦，孙爷爷！谢谢你跟我做朋友！祝你旅途愉快！”
　　喊完之后，他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却也有种莫名的充盈，这大概就是释怀吧。释怀过后，饥肠辘辘，他掏出牛轧糖来，扭头问高风：“小风风，你要不要吃糖？”
　　“嗯……不想吃，你也别吃了。空腹吃糖容易得糖尿病，等会儿带你去中山路吃。”
　　他点点头，又把糖揣好。
　　旅行结束，落地时，天蒙蒙黑，飘着若有似无的碎雪。那雪花轻薄得，仿佛整座城也下不了一斤。
　　一家四口走出机场，在网上叫了辆七座的v，奔高止家而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厨艺愈发精进，想在弟弟和小舅子面前露一手。
　　途中，温千里拿出糖来丢进嘴里，又问他们吃不吃。高风嘴上说不吃，却捧住温千里的头，用一个短暂的吻将糖据为己有，吧唧着嘴说：“怎么有股什么饮料的味道。”
　　进门后，温一笑让弟弟们歇着，自己则在厨房打下手。听高止吩咐：“笑笑，打两个蛋。”他应了一声，打开冰箱的同时，又想起睾丸受伤的事。
　　若非被踢了一脚，董事长便不会特别注意自己，也就不会暴露身份，他们还能再安逸个几年……唉，真是世事难料。
　　他打了两个鸡蛋，每次都用手指在空蛋壳里转一圈，然后在碗沿将蛋液刮进碗里。见高止一直盯着看，他问：“怎么了？”
　　“我在认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有人是这样打鸡蛋的。”
　　“高总，看来你终于深入群众了。我妈说，每次都用手指刮一下蛋壳的话，一年到头相当于多出好几个鸡蛋，够我弟吃一天的。”
　　感受到高止目光中深深的怜惜，他搅拌着蛋液玩笑道：“干嘛那样看我，老百姓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你这种把高乐高当水喝的豪门阔少当然体会不到啦。”
　　“说真的，我小时候胖乎乎的肯定就是高乐高喝太多——”
　　“哥夫，我可以玩你的游戏机吗？”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轻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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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高止笑着逗小舅子。
　　“好吧，那我就只看看好了。”温千里面露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头，严格遵照到别人家做客的礼节。
　　高止大笑几声，叫他随便去玩。在小舅子开心地跑回卧室后，对温一笑耳语：“游戏机而已，当然是随便玩了，毕竟我天天都玩人家哥哥。”
　　“老高，你老不正经。”温一笑丢去白眼，在他腿上轻轻踹了一脚。
　　“你弟真的好有礼貌，跟那些熊孩子不一样，完全可以成为家庭教育重要性的正面素材。”
　　“因为我……他成不了什么大人物，只要成为堂堂正正的好人就行了。”
　　正聊着，高风快步走进厨房，从刀架抽出一把三德刀握在掌中，又飞速转身离开。温一笑没看清他的表情，却感到他步履间充斥着不同寻常的亢奋。
　　“小风，你拿刀干嘛？”温一笑跟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见高风默然拐进次卧。他不解地蹙眉，慢慢把青菜倒进洗菜筐，心却被一根细线悬了起来。
　　把手在围裙上擦擦，他走进次卧，只见弟弟像衣架似的一动不动立在墙角，紧靠漫画书架，双眼惊恐万状地瞪着，盈满泪水。
　　而高风正将刀尖对准弟弟，缓步逼近。站在门口，温一笑只能看见其小半张脸，和嘴角的一丝狞笑。他膝窝发软，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嘶哑地颤声道：“小风，你冷静点……”
　　“小千千，你真的爱我吗？”高风声音冰冷却透着癫狂。
　　温千里点点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巴巴地答：“爱，但你这样我害怕。”
　　“你都不敢给我一块肉，算什么爱我？”忽然，高风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母亲在哄睡婴儿，“你来啊，过来。让我割一块，就一块……否则你说的就是假的。”脉脉温情间，寒意刺骨。
　　“高风！你来割我的肉，我替他给你！”温一笑朗声大喊，成功转移了高风的注意力。趁其回过身发愣的当口，他猛扑而上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同时高声呼喊：“老高——！”
　　高风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发出令人肝颤的哀嚎，与温一笑角力。他握刀柄而后者握刀刃，争夺战刚打响，就有殷红刺目的液体从温一笑指缝间涌出。
　　鲜血似乎令他愈发亢奋，跳着脚骂道：“你们这群骗子，根本就不爱我！骗子！！没人爱我！！”
　　“没人，没人骗你——千里快，快出去——”酷刑般的剧痛之下，温一笑泪如泉涌，语不成句。那种感觉太清晰了，薄薄的利刃切进掌心，就像切开午餐肉，疼得脑髓都要迸溅而出。血液让钢刀变得湿滑，然而他只能死咬着牙，拼命握紧这个让自己受伤的东西，否则高风也许转头就会捅弟弟一刀。
　　温千里依旧呆立在墙角，怔怔地望着他们，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砰——
　　温一笑感到另一端的力度松懈了，只见高风两眼一翻，松开刀柄，口袋似的软软躺倒。他也想放手，可双手已经感觉不到疼，只是麻酥酥的，又湿又冷，不听使唤。
　　高止放下擀面杖，见弟弟嗷地一声诈尸般坐起来，只好再次朝其后颈猛击一记。
　　“笑笑，松手，慢点……”怕吓到温一笑，他声音很轻，同时握住刀柄。
　　温一笑缓缓张开双手，可看不清伤口在哪，只有满眼的血汩汩流淌。凭借兽医的经验，他觉得没有伤到筋和神经，但从出血量来看肯定割破了静脉。高止飞速找来两条毛巾，分别裹住他的手，平静地对温千里说：“把小风背起来，咱们去医院。”
　　电梯里，见高止脸色惨白，死盯着徐徐下降的数字，温一笑保持着举手投降的姿势安慰道：“老高，我没事，你先把围裙解下来吧。”高止怔了怔，苦笑着脱掉围裙。
　　下集预告：
　　老高心都疼碎了，糖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9章 罪魁祸首是块糖
　　为防止高风半路突然醒来，做出过激的事，温一笑跟弟弟一起坐进后排。弟弟孩子似的揉着眼睛无声抽泣，他忍痛挥了挥手：“没有看起来那么疼，真的。”
　　“肯定疼死了。”
　　“真的不疼，哥会跳舞啊，会跳舞的人，手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小风风怎么了，我们正玩游戏，他忽然就开始讲故事，割肉喂鹰的故事，越说越奇怪。”温千里抱住被打晕的高风，抚摸着那头蓝发低声嘟哝，“他说，如果我爱他，就肯定也能做到这个地步，然后就拿了刀过来。”
　　“怎么会突然这样，进门时还好好的。”温一笑低头看看逐渐被血染红的毛巾，又疑惑地望着窗外，收回视线时，通过后视镜与开车的人目光相遇。
　　“还在出血吗？”心如刀绞之下，高止声音有些发抖。
　　“好像不了，好好开车，”温一笑想了想，又补充，“直接去小风看病的那家医院，别的医院肯定没有值班的精神科大夫，乱用药就糟了。”
　　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高风再次诈尸般弹起，张牙舞爪要开窗跳车。
　　“滚！都给我滚！我得去上课了！！”
　　他俊秀的五官因陷入极度躁狂而扭曲成抽象画，嘴里蹦出大段语焉不详的话，每一句都与上句的逻辑割裂，还夹杂着伦敦腔的英文：“alltheast,allisoverture！bloodyhell！”
　　“小风风，你能不能说中文！”在温一笑的示意下，温千里用有力的双臂钳制住他，以免影响正常驾驶。他奋力挣扎，挣不脱便开始咒骂，用词脏到极致。他们头一次知道，高风竟能像修炼千年的泼妇般，骂得如此生动。
　　“小风风，太难听了，太难听了！”温千里用力摇晃着他，“求求你还是换成英文吧！”
　　忽然，他浑身一软不再挣扎，将头转向温一笑，久久凝望着，眼中写满依赖。温千里稍微松了力道，他便扎进温一笑怀里。
　　“妈，你别不要我……”他轻声呢喃。
　　温一笑怔了一下，心里涌上酸楚，小心翼翼用指尖捋顺他凌乱的发丝。
　　“笑笑，你太好了，也太温柔。”路遇红灯，高止踩了刹车，微微回过头，望着情绪逐渐平稳的弟弟，“所以他在幻觉里，把你当成了妈妈。虽然他平时不说，其实他很依赖你身上的温柔。你没发现，他有事没事就爱往店里跑吗？”
　　温一笑不合时宜地想到“长嫂如母”这个词，忍不住扑哧笑了，又因手心的伤痛而低声吸气。
　　到了医院门诊，一家人就地分为两队，分头去看医生。高止把一直撒娇喊“妈妈”的弟弟从温一笑身上拽下来，送去检查，恰好精神科值班的是高风的主治医生。
　　采集了血样、尿样，注射过镇定剂，高风沉沉睡去。看着这样的弟弟，高止眉头紧锁，问道：“他以前的躁狂期症状都很轻，怎么会突然变严重？”
　　医生发出轻轻的叹息，先是问了近几日是否正常服药，有无发生重大变故，最后问：“他有没有滥用药物？”
　　高止斩钉截铁：“没有，这个绝对没有，他现在连咖啡都不喝。”
　　“从中午到现在都吃什么了？”
　　“我们刚旅游回来，中午在机场吃了麦当劳，路上又吃了飞机餐，饮料喝的都是果汁和矿泉水，回家前好像吃了一块糖……之后就没了。”
　　医生困惑地摇头，表示等检验结果出来后就知道了。
　　安顿好弟弟，高止马不停蹄飞奔去外科，见温一笑的手已经清创包扎完毕，刚吊上消炎针。伤口虽长，但好在没有想象中的深，没缝针。
　　转移到输液室后，他轻轻捧起温一笑的手，如同邀舞，随后俯首吻住绷带外的手指。心疼得像被丢进榨汁机，碎成一团血肉之泥，眼眶也阵阵发热。
　　“哎呀我真没事，小风怎么样了？”温一笑飞速环顾四周，羞赧地抽回手。
　　“睡觉呢，在等验血结果。”
　　“老高，看来我当不了烈士，太疼了。被鬼子抓住，像这样来一回，肯定就全招了。”
　　见一旁默然呆坐的温千里又红了眼睛，他连忙停止撒娇，改口说：“其实也就疼那么一下下，千里，你看哥像不像拳击手？拳击手在戴拳套之前，都会把手缠成这样。”
　　温千里点点头，没有说话。哥哥受伤，恋人发狂，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大脑过载，内存不足，几乎就要卡死，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输液结束时，检验结果也出来了。医生扫了眼尿检报告单，迎上三人焦急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高止脸上，责备道：“你弟是不是连喝了好几罐功能性饮料，像红牛之类的？都叮嘱过，躁狂期千万不能喝，里面的咖啡~因和牛磺酸会影响病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还会和他吃的药相斥，怎么就管不住呢？”
　　高止立即否认：“没喝。”
　　“你们仔细回忆回忆，这会影响我的治疗方案。”
　　“真的没喝啊……”温一笑像机器人似的微微张着手，细细在脑中回溯这一日的饮食。他们四人始终待在一起，根本就没接触过红牛之类的饮品。
　　功能性饮料，常人喝多了倒没什么，顶多是感到轻微亢奋，运动水平提高，失眠……但对双向情感障碍患者来说，有时堪比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国内外亦有过类似案例。
　　等等，失眠？！温一笑心口一紧，蓦然睁大双眼，望向发呆的弟弟：“千里，咱们出去玩的时候，你说你失眠了几回，还记得吗？当时你吃什么了？”
　　“我……我不记得了。”
　　“你仔细想想！”高止急切地按住温千里肩膀，忽然提高音量，“糖！小风在车上吃了糖，肯定是糖有问题！你身上还有吗？”
　　“不会的，不会的，这个是我助人为乐的奖励，小女孩给我的，”温千里的脸顿时失去血色，他无助地看看哥哥，粗大的手指颤抖着，从兜里摸索出仅剩的一块糖，交到哥夫手中。
　　下集预告：
　　对千千而言很重要的一章
　　（希望有豆子的小可爱戳些花花给我~）


第130章 烟火熄灭的一刻
　　高止剥开连品牌都没有标明的包装纸，将这块三无食品含进口中。半小时后验尿，呈现出与高风相同的指标。
　　“你在哪买的糖？”他定定地望着温千里，语气逐渐激烈，“这种小作坊产的三无产品，你也敢给他吃？！”
　　“一个小姑娘给我的，出去玩的前一天晚上……”温千里低声讲述了自己如何送落单的小女孩回家，而对方送糖作为谢礼。他低低地垂着头，下巴几乎埋进胸口，不时抬起孩子气的眼眸，飞速扫过哥哥和哥夫。
　　在此过程中，他意识到了。他明白自己被骗了。
　　他乐于助人，办了件好事，却没得到好结果。反而害得最爱的小风风持刀发疯，最爱的哥哥受伤流血。
　　悟出这点时，他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耳畔碎掉的声音。它如水晶般剔透，粉碎的过程也很动听，像夏天里的风铃。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说，要乐于助人，小孩子怎么会是坏人……怎么会……
　　“圈套，明摆着的圈套。你……陌生人给的东西你也敢吃？你怎么这么——”高止瞥了眼呆坐在长椅上的温一笑，似乎竭力吞回了某个字眼，扶住额头深深叹息。
　　片刻后，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拍了拍温千里的肩，又坐在温一笑身旁，反过来安慰道：“笑笑，你不用自责。还好是在家里，能及时控制住。等小风醒了，多给他喝点水，红牛而已，代谢出去就好了。”
　　温一笑盯着手上的绷带，慢慢地眨着眼睛，喃喃自语：“赖我，是我教千里要帮助别人，是我没及时把社会上那些负面的、阴暗的东西灌输给他……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尽责，妄想让他永远像孩子一样。”
　　“不怪你，怪我外公。”高止又安慰几句，坐得远了些。他背对着温一笑，脸色瞬间阴云密布，拨通了董事长的电话。
　　“是你找人骗了千里，对不对？”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紧绷，如将断未断的弦，“你知道他没有戒心，贪吃又爱分享，一定会把糖给高风吃。”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高风怎么了？”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在赌，你赌我弟会在公共场所发狂，引发骚乱然后在精神病院过下半辈子。这样一来，正好你也有理由把他从股东里除名，强行收购他手里的股权。”
　　那端的老者嗤笑一声：“你外公我哪有这个水平。”
　　“外公，这是我的事，请你离我弟远点！他不会要孩子，我也不会过继他的孩子。”
　　“那你自己生，以后我绝不再管你，你爱喜欢什么笑笑还是哭哭，都随便。”
　　高止阖起双目，淡淡地说：“小风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原谅？我从做生意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两个字没兴趣了。看来，你是认定那个只会给畜生看病的温一笑了？”
　　“对，我不会说什么大话空话，反正有生之年，我只要他——”
　　“千里，你干嘛去？”温一笑的声音迫使高止回头，随后挂断电话。只见小舅子如非洲野驴般在走廊狂奔，冲出医院，连外套都没穿。温一笑正用胳膊挎着外套，紧随其后。
　　“笑笑，怎么了？”
　　高止快步跟随，却在医院门口被推回来：“不用跟着我，你去照看小风。”
　　“小心点手！”他大声叮嘱，温一笑边跑边回头答应着，健步如飞地追赶着弟弟，野草般纤细而坚韧的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夜幕一片漆黑，不见星河，雪似乎忽然大了。
　　凉丝丝的雪吻在脸上，转瞬即化，结成细小的水珠，冷却着因狂奔而逐渐发烫的面颊。
　　“千里——你要去哪啊——把衣服穿上！”温一笑沿人行道疾跑，追着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喉咙因冷空气又疼又痒，不知这孩子怎么了。
　　他灵机一动，哎呦一声，开始对着双手喊疼：“疼死了疼死了，不能再跑了！”弟弟果然刹住脚步，掉头往回跑，蛮牛般冲到他身旁，喷着白气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又不疼了，快把衣服穿上，”他帮弟弟披上外套，“你要干嘛去？”
　　温千里不语，再次转身开跑，却又猛地停下，回首道：“哥，你说错了，我不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你是——”
　　“我是傻子！”
　　温千里抡起拳头，狠狠捶在自己头上，一下又一下。
　　“我是傻子！我是傻子！我管她干什么？她回不了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被人拐卖了，杀害了，又不是我干的！我只想让你和小风风都好好的！我是傻子，大傻子！”
　　刹那间，温一笑几乎万箭穿心。浑身的血都凉了，凝固了。只有泪还是热的，流动的，从眼底狂涌而出。
　　他用刚刚包扎好的双手制住弟弟的动作，绷带很快被迸裂的伤口染红。
　　“千里！你听哥说，你不傻——”
　　“我傻！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傻！”
　　“你不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哥对不起你，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温一笑像被抽走了骨头，缓缓瘫坐在地，痛哭失声。是我不小心摔了你。他难以启齿，也不想让弟弟恨自己。从弟弟第二次学会说话、被认定为智力障碍开始，他就对着他跳舞，唱“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还立下规矩：永远都别和喊你傻子的人做朋友。
　　盖房子要一年，而炸房子只需一瞬。多年的良苦用心，被一条诡计毁了个干净。报应，都是骗人的报应，他就不该穿女装骗直男，违背自然法则……
　　见哥哥哭了，绷带红了，温千里恢复平静，蹲下来捧起他的手仔细瞧着，说：“哥，你别哭了，不怪你。其实我知道，你去上大学的时候，我问过咱妈，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笨。”
　　闻言，温一笑猛然抬起泪眼，轻声问：“她，她怎么说？”
　　“她说怀我的时候，吃了太多笨鸡蛋。”忽然，温千里想起什么，嘀咕了一句“我还是要去问问”，再次阔步跑开。
　　温一笑不知弟弟要去哪，但没有再喊，扬起脸望着飘雪的苍穹，忽觉乏力不堪，很想睡觉。他慢慢向后栽去，正陷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雪，似乎小了。
　　“老高……”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手，裂了吧，又得重新包扎。”高止卡住他腋窝，把他提了起来，“医生说我弟得睡到明天呢，我就出来找你了。是不是累了，我背你？”
　　他眨眨眼，抖掉落在睫毛上的雪，答非所问：“老高，我觉得这是报应。因为我把我弟摔傻了，所以手才会受伤。”
　　“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有报应还要监狱干嘛？干了坏事原地等雷劈不就行了。”高止毫不在意地笑了，背对着他微微屈膝，“上来，老公背你。”
　　他灵巧一跃，伏在男人背上，双手支在前面，脸颊贴着对方的头发，低声道歉：“老高，对不起，我不该穿裙子骗你。”
　　“不是说好不提吗，怎么又提起来了？我天生犯贱，乐意受骗。”
　　“假如你没遇到我，而是按照计划正常恋爱的话，也许孩子都能跑了。”
　　“跑？我一见女人就头晕耳鸣，没遇见你，孩子都在卫生纸里呢，往哪跑？”高止邪恶地调侃。
　　“你真是的，黄暴！”温一笑忍俊不禁，在他耳廓咬了一口，忘掉了掌心的痛楚。回头望向弟弟离开的方向，只见街灯昏黄，树影婆娑，心里又空落落的。
　　下集预告：
　　小千千离家出走，笑笑和高氏双雄开始追寻


第131章 寻找一个小骗子
　　重新包扎好双手，陪在高风的病床边，温一笑给弟弟发去十几条消息，不见回复，打手机也不接。
　　见他惴惴不安，高止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你弟虽然简单了点，但自理能力足够，平时不也正常上下班吗？你回去睡觉吧，我在这陪着。”
　　温一笑说不困，高止笑了笑：“我也特精神，甚至还想出去跑跑步，妈的那一块糖浓缩了好几罐红牛。”
　　二人就近吃了点东西，回来时高风还保持着最初的睡姿，一动不动。温一笑想到弟弟也没吃晚饭，心里又阵阵泛酸。董事长比他想象中的更阴险、执着，若这老爷子再活个十年八年，维持着这般战斗力，那他的人生就快变成《后宫·笑笑传》了。
　　在弟弟喊出“我是傻子”这句话时，温一笑心头掠过一小片阴暗的影子，里面躲藏着阴暗的念头——假如董事长寿终正寝就好了。嘎嘣一下，一切阻碍烟消云散。看着高止，他又为这个闪念而羞愧。老高待他这么好，他却盼着人家外公升天。
　　温千里一夜未归，翌日上午高风清醒时，仍旧不见踪影。听说恋人跑了，高风唇上的血色淡去几分，喝粥的手微微发抖，哑着嗓子说：“他是被我给吓到了。甭管谁遇见这种事，都会想要分手的。”
　　“他可没说要跟你分手，而且他很自责。”温一笑连忙说，怕他情绪再度波动。
　　“他都不接我电话。”
　　“我打他也不接，谁打都不接。”
　　高止说：“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找他，我猜他回家了，或者躲在学校，也可能去了那位李校长家。”
　　高风默然点头，将粥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不时飞速瞥向温一笑的手，眼中流出深深的难过、自责和愧疚。终于，一颗泪滚出眼窝，砸在塑料勺里，和粥混在一起。
　　“嫂嫂，对不起……我记得过程，我知道伤到了你，但我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脑子里像是被人搅和乱了。”
　　温一笑垂眸看看绷带，柔声说：“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你昨天一直在管笑笑叫妈，挂在人家身上撒娇，这个也记得吧？”高止戏谑地问。
　　“尼玛，我才没有！”高风愕然，顿时涨红了脸，显然不记得车上的事，“肯定没有！”
　　“不管啃什么腚，你都叫了。”
　　“嘶……我这后脖颈好疼，起个大包，你们谁打我了？”
　　做完一系列检查，三人离开医院，去寻温千里。依次跑了温家、高风家和李校长家，都没有收获，最后来到启迪学校。
　　正值寒假，校园内一片寂然。甫一开启那扇新换的钢门，他们就知道温千里不曾来过。除夕将近，近两日气温低，留得住雪，在校园内均匀地铺了晶莹的一层，像撒了盐。
　　雪上干干净净，没有足迹。
　　然而他们还是进来了，留下三串脚印，绕着画满涂鸦的楼兜s。n。。d。j了一圈，又到楼里去找。走廊的墙壁上遍布高风的画作，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童趣盎然。
　　“千里——你跑哪去了——”温一笑呼唤着，推开每间教室的门，甚至趴在地上去看课桌下面。他在走廊里匆匆而行，音量越来越高，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丢了，他把弟弟给弄丢了。
　　高风亦不再感到乐观，牙齿无意识地啃咬着嘴唇的皮，甚至开始机械性地刷新本地新闻，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可又极其恐惧会在上面看到什么。他刷出有人坠入冰湖的新闻，指尖瞬间冰凉。点进去一看，罹难的是个老者，才缓过一口气来。
　　偏偏这时候，温千里关机了。也许手机丢了，也许是没电。
　　“千里——你出来啊千里——别逗哥哥玩了好不好——”温一笑几乎要掘地三尺，擎着两只受伤的手，游魂一样在空旷的走廊里飘荡。
　　高止轻轻拥住他，安抚地吻在他的额头：“笑笑，他不在这。我们到别处转转，再找不到就去你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听到“报案”，温一笑圆亮的眼眸倏然黯淡，脑中闪过无数人间惨剧，喃喃地问：“老高，你说他吃饭了没？会不会是被人拐卖了？”
　　高风连连摇头，分析道：“嫂嫂，不可能，没人会拐卖他的。你想想啊他那么能吃，不管卖到谁家，吃一顿饭就会被赶出来。”
　　“会不会被骗进什么黑煤窑？”
　　“早就没有黑煤窑了。”高止说。
　　“那……传销之类的？”温一笑说完，旋即自我否定，魔怔似的自言自语，“传销组织也不会要他的，他食量大又不懂得发展下线，不会要他的。”
　　“如果小千千失踪了，我t就不活了。”高风原地打转，情绪又趋向于躁狂，提醒服药的闹钟响起，被他粗暴关闭。
　　高止喝令他赶紧吃药，语气极为严厉。转头又听见温一笑在恍惚地喃喃自语：“我弟要是丢了，我也不活了。”
　　“什么意思，剩我一个？怎么就不活了？能不能乐观点！”高止忽然咆哮，脸上英气的线条绷得死紧，太阳穴青筋暴起，“这才哪到哪，就不活了？你们九零后怎么回事，还真就比不上我这个八零后！”
　　“老高——”
　　“别说话，从现在开始听我指挥！问到谁谁再开口，都给我好好说话，不许传递负面情绪！”高止拿出总经理的威严和魄力，目光凌厉地望向温一笑，“笑笑，昨晚他最后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温一笑被他吼得不再恍惚，认真回忆：“他说……他要去问问，但没说问谁，问什么。”
　　“之前呢？”
　　“说了一些跟那个小女孩有关的事，他很后悔送她回家。”
　　高风在一旁咬牙切齿：“这小骗子，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货。”
　　高止没理弟弟，说：“很明显，他是去找那女孩了。我记得他昨晚说，女孩家离学校不远，就在这片城中村，靠近公交站。我们去站点附近走走，也许能发现什么。”
　　他们以公交站为原点，呈扇面展开搜索，跟路过的居民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大个子男生。很快发觉此法不行，不如直接打听那个女孩。
　　高风冲进一家小卖铺，急切地问老板：“附近是不是住着个小女孩？长头发扎俩辫，挺漂亮的，读小学四年级。”
　　老板瞟了一眼他灰蓝色的头发和眉钉、耳钉，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如此连问几家小店，一无所获，高止反应过来：“你像流氓似的，人家会告诉你才怪。”
　　“那你去问吧高总，你个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正面人物。”高风白了哥哥一眼。
　　“突然来了三个男的乱打听，谁能不提防？”高止思索片刻，到大路旁的文具店买回个零钱包，小巧可爱，又把三人身上的零钱统统装进去，之后塞进最面善的温一笑手里，把话术教给他。
　　返回城中村，温一笑向聚集在路旁，：“几位大爷，刚才有个小女孩掉了钱包，被我捡到了，本来想还给她，可这孩子一拐弯就不见了。”
　　老人都说没看见，问那孩子什么模样，他们街坊邻里都熟。
　　“大概小学四五年级那样，长头发，挺漂亮的。”
　　“是老张太太那孙女吧？”有个大爷随手一指不远处的旧民居，“中间那个门进去，二楼第一家，来来来接着下。”
　　温一笑道谢，跑回高氏兄弟身边，三人直奔那旧楼而去。
　　下集预告：
　　寻找千千g


第132章 一起来找小千千
　　虽然是单元楼，但每层都挤着五六户人家，楼梯间和狭长的过道弥散着霉味与生活垃圾的腐朽气息。
　　在二层头一户门前站定，温一笑抬手敲门。很快，门里传来脆生生的回应：“谁呀？”
　　他直言道：“小妹妹，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有个大个子的哥哥送你回家？”
　　门里沉默几秒，才答：“没有啊。”
　　短暂的犹豫，让他断定就是这个孩子。他看看身旁的高止，接着说：“我是他哥哥，他不见了，我想问他来找过你吗？”
　　那端再次沉默，半晌才开口，音量小了些：“昨天晚上他来了，在楼下喊我，然后又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你们说了什么？”
　　女孩不语，他几乎趴在门上，声音里带着苦涩：“小妹妹，他以前从没失联过，而且智力比普通人低一点，我怕他会出事。”
　　“我得接着写寒假作业了。”女孩的声音渐远，似乎回屋里去了。
　　温一笑又在门上拍了几下，恳求道：“小妹妹，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这一个亲人，求你帮帮我！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就像你们这些孩子一样。”
　　片刻后，破旧的防盗门开了道缝，露出一双属于孩子的眼睛。女孩怯怯地说：“大哥哥，我父母也不在了，你吃午饭了吗？进来和我一起吃吧。”
　　“小丫头片子，凭什么骗人！”躲在一旁的高风猛然挤进门去，攥住女孩纤细的肩头，几乎将她提了起来，死死地逼视着她，“你想没想过，万一那糖里不是红牛，而是耗子药，农药呢？你在学校里没学过《思想品德》吗？”
　　女孩被吓得放声尖叫，哭喊道：“我，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小风，你别吓她。”温一笑掰开高风的手，示意随后而来的高止把门关上，略微打量女孩的家。一室半的小房，没有厅，他们站着的位置是过道，两旁堆满杂物。
　　女孩靠墙站着，低头抽噎，双马尾垂在脸旁一颤一颤的，大概是为给陌生人开门的行为而后悔。
　　“你家大人不在？”
　　她“嗯”了一声，怯生生地瞥着问话的温一笑。
　　“你别害怕，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他露出温柔的微笑，“糖是谁给你的？”
　　“一个叔叔。”
　　“是他吗？”高止从手机调出一张合影，放大后指着其中一个男人。女孩仔细分辨着，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不敢肯定。
　　“那是谁？”高风问。
　　“我外公的司机，算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高风嗤之以鼻，咬牙骂了几句，推开温一笑，勉强对女孩咧开嘴角：“那个叔叔，给你钱了对不对？让你假装回不了家，演戏给大个子哥哥看，然后把糖送给他？”
　　女孩红了脸，难堪地抿着唇。
　　“呦，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他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样骗人？”
　　女孩犹豫地伸出一根指头，嗫嚅道：“一万块。”
　　“切，才一万块钱，你就帮他骗人？万一糖里有毒呢？害死人了呢？你——”
　　“可是一万块很多了呀，够我和奶奶花一年了。”女孩突然打断他的话，仰起脸直勾勾地望过来，纯澈的眼底藏着市侩、伶俐和纯真。
　　“你——”高风有一堆恶毒的批评想砸给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搜肠刮肚，想不到有什么话能反驳。他不懂一万块花一年是什么体验，因为这只够他在酒吧玩一晚。
　　“钱我已经存起来了，不会给你们的。你们要是气我骗人的事，就揍我一顿吧。”女孩倔强地梗着脖子，似乎误会了什么。
　　温一笑取代高风的位置，摸摸她的头，轻声问：“别急，我们不要钱，再问一个问题就走。昨天晚上，那个哥哥来找你后，往哪边走了？”
　　“公交站那边，应该是去坐车了。”
　　温一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高止说：“我们走吧，老高。去报案，看看能不能查到监控。”
　　女孩松了口气，噔噔跑了两步推开门，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门在身后砰然紧闭，下了几阶楼梯，温一笑若有所思，又折回去敲门。
　　女孩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还有事吗？我不会再开门了。”
　　“那我就这样说吧，”他回头看了眼面露不解的高氏兄弟，“小妹妹，你很可爱。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专爱欺负可爱又缺钱的姑娘。这次你撒了个小谎，一下子就有了一万块，肯定会觉得挣钱很轻松。也许几年后，会有人拿着更多的钱，让你干更多你本不愿做的事，千万不要轻信，知道吗？你很聪明，一定要好好学习，坚持念书，上大学。这次只是偶然，赚钱真的很不容易。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就这样吧，我得去找我弟弟了。”
　　门里静悄悄的，没再传出动静。温一笑呆立几秒，回身轻轻揽过高止的手臂，神色平静地说：“老高，走吧。”
　　前往派出所报案的途中，三人各自沉默。下车前，高止感叹：“笑笑，你跟那女孩说的话，挺出乎我意料的，我就完全没想这么多。”
　　温一笑张着受伤的双手，淡然道：“倒也不是想得多……只能说，每个阶层的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吧。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经济学家，可能说不出当季蔬菜的售价。”
　　高风也有感而发：“仔细想想，我认识的几个做外围的姑娘，家境似乎都不好。”
　　“家境是一方面，正确的引导和教育也很重要，走歪了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说话间，三人走进温家附近的派出所。民警问起温千里出走前发生的事，温一笑倒没有说谎，只是轻描淡写为家庭矛盾，也没说高风持刀伤人的事。由于温千里有轻度智力障碍，派出所当即立案，派了民警和协警带他们到分局调阅其他辖区的监控。
　　“确定有人在这个公交站看到了你弟弟？”
　　“嗯……应该确定吧。”
　　对于温一笑模棱两可的回答，警察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们盯紧视频回放，辨认亲属。三颗脑袋像是在玩消消乐，齐齐挤在电脑屏幕前，在快进的回放中看见了熟悉的高壮身影。
　　下集预告：
　　老高给笑笑洗澡澡，还用行动诠释什么叫有担当


第133章 真男人必有担当
　　监控画面中，温千里应该是刚从女孩家离开。他没坐公交，而是一路奔跑，看起来很急，却又似乎漫无目的。切了几个摄像头后，他们发现他是在城中村附近兜圈子。
　　警察并无恶意地问，温千里的智商是多少。温一笑答：“以前在几家医院测过，全都不一样，我和我妈就取了个平均值，大概80。但我觉得，他这两年聪明了一点，可能是因为谈恋爱了。”
　　高风抬起下巴，颇为得意地笑了，顾盼生辉。见没人注意自己，又悻悻地垂下头。
　　只见温千里跑了一个多小时，似乎有了目的地，随即拐进一条胡同。他不知疲惫地在旧小区间穿梭，最终消失在监控盲区。
　　温一笑稍安的心又悬起来，惶然望向高止：“不见了……”
　　警察叫他们先回家，或者接着到可能的地方找一找，警方会继续调查，并走访那附近的商户借调监控，有消息随时通知。
　　此时已经下午，三人这才感觉到腹内空虚，吃过简餐后聚在高止家，展开头脑风暴，议题是温千里可能会去的地方。
　　才休息一会儿，温一笑就呆不住了。他感到如芒在背，屁股上像是有根点燃的引信，敦促着他去寻找弟弟，多歇一秒都是浪费和罪恶。他急切地求高止开车带自己出去，灵动的双眸浮现出红血丝，“就在马路上乱逛也好，没准儿就能碰见我弟呢，对吧？”
　　高止哄道：“笑笑，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合眼，先休息，明天再找。”
　　“我不累，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出去。”
　　“你的手没法开车。”高止轻轻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却被甩开。只见他又致电主管此案的孙姓民警，得知对方正和同事在商户查监控，强烈要求去帮忙。
　　孙警官理智地安慰道：“温先生，和事主共同办案会影响工作效率，何况单位也不允许。你呢，休息好，把精神状态调整好，你弟弟会万事大吉的。请你相信我们，一有眉目我就联系你。”
　　另一边，高风也坐不住。他昨夜睡得好，精神头十足，便打算回家取车，在城里溜达。温一笑立即说：“把我也带上。”
　　“嫂嫂，我哥说得对，你该好好休息，何况又有伤在身。”
　　高止将已经起身的弟弟按回沙发：“你也别去。你一开车就超速，精神刚恢复正常，最好还是别上路。来，看会儿电视。”为了让二人绷紧的神经放松，高止打开电视，里面正播《舌尖上的中国》。
　　目睹各色美食，温一笑喃喃道：“天又快黑了，也不知千里吃饭了没。”
　　“他是食堂经理，不会饿到自己的。”高止说。
　　“他手机关机了，身上又没什么现金，怎么付款呢？希望带着银行卡。”温一笑自言自语，忽觉自己有点像祥林嫂，便不再絮叨，将担忧藏进心底。好在，随时都有宽厚的肩膀等着他去依靠。
　　感到一具软软的身体乏力地依偎而来，高止的心也跟着软了，更热了。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一遍遍呢喃耳语：“放心，笑笑，有我在呢。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霸道总裁解决不了的问题。”
　　高止嘴上这样说，可心里也没底。
　　小舅子的思维结构太简单了。这份简单，像一张坚韧的大网眼的渔网，筛掉人世间的琐屑、苟且，留下大把的快乐和热望。这张网不坏则已，一旦割裂了，便是个巨大无比的口子。此刻的温千里，一定陷入了某种哲学上的困境。
　　将近十点半，高风洗了澡，准时上床睡觉——这是他和温千里早已同步的作息时间。高止则一饱眼福，帮温一笑洗澡。
　　雾气氤氲间，春色旖旎。美人背上艳丽的羽毛纹身沾了水，衬得肌肤温润如玉，活色生香。放在平时，高止必定要化身为禽兽，让温兽医给自己治治病。可此时，谁都没有闲情心猿意马，况且温一笑的姿势又像极了投降。
　　“老高，万一我弟弟回不来了，我怎么办？”
　　他装作没听见，将吹风机的风速开到最低，细细吹干温一笑的短发，又服务到底，直接将人抱上床。
　　“老高，你不睡吗？”
　　“你先睡吧，我也去冲个澡。”
　　“那中间的位置给你留着。”
　　“好，我c位出道。”
　　温一笑轻笑起来，声音倦意浓稠。高止倚在主卧门旁，借着卫生间的光亮，静静凝视着床上的两个人。他们，皆是他心之所向，值得他披荆斩棘。
　　“笑笑？小风？”他低声呼唤。见老婆和弟弟都睡熟了，他飞速洗了把脸，裹上大衣，抓起车钥匙出门。从繁华的商业区，到清冷的外环，轧过每一条有名的、无名的大街小巷，留意路旁夜不归家的人。
　　夜色阑珊，城市如不知疲惫的巨型机器，仍在规律运转。
　　小贩倔强地不肯收摊，环卫工人仍在打扫。送夜宵的外卖小哥将摩托骑得飞快，刚在饭局应酬的年轻人跪在路边狂吐。而他在找小舅子。男朋友的弟弟，弟弟的男朋友。
　　凌晨，他把油箱加满。眼皮愈发沉重，便打开广播，听深夜节目。偶有听众打电话倾吐，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路旁，也试着拨去电话，还真通了。
　　“尾号xxxx的这位听众，你好，有什么烦心事？”
　　主持人在跟他聊天，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老婆受伤了，弟弟有精神障碍，刚犯过一次，是被我外公刺激的。小舅子智力有问题，目前失踪了，我正在开车找他，好累。其实，我也不确定人能不能找着，但我不能表现出悲观。”
　　“看来，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人生有时候的确很艰难，一地鸡毛，相信你一定会渡过难关。罗曼·罗兰说过，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还好，我是个大款。”
　　“再见，让我们来接入下一位听众……”
　　高止笑了笑，感觉轻松几分，发动车子，继续转悠。凌晨三点，他实在困乏到极致，为避免出事故，便蜷在后座眯了一个钟头，醒来又接着找。
　　六点左右，他迈进家门，除了手中的三人份早点外一无所获。迅速冲了个澡，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他爱的人之间，疲惫地阖起双眼。
　　下集预告：
　　千千的下落有了眉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第134章 千千竟然在那里
　　刚沉入梦乡，老婆和弟弟就先后醒来。高止只好跟着起床，用冷水洗脸时感叹岁月不饶人，熬个夜就头昏脑涨。高风问早餐哪来的，他答：“起来撒尿时顺便出去买的。”
　　“嫂嫂，你的手上厕所方便吗？用不用我帮你？”高风对卫生间里的温一笑大喊，语气听起来像是揶揄，实际情真意切、满怀歉意。
　　“不用不用，这点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可几分钟后，里头就传来召唤：“老高，来帮我洗洗脸。”
　　“小高子，快去啊。”高风喝着粥，嬉皮笑脸地调侃。
　　“嗻。”高止走进卫生间。当脑袋和手属于不同的主人时，洗脸是件挺有难度的事。他立在温一笑身后，令其弯腰，左手固定住头，右手掬水洗去洁面乳的泡沫。
　　洗着洗着，温一笑感到有把枪抵住了后腰，愣神之际呛了水，咳得满脸通红：“咳……老高，我也挺佩服你的。三十几的人，总像十八岁小伙儿似的，火力真旺。”
　　枪往后退了退，尴尬地笑道：“我忽然觉得，给你洗脸这个过程特别萌。宅男最受不了的就是萌，一想到可爱的人和事，心都化了。”
　　“就像我弟，一见到和哆啦a梦有关的东西就走不动路。”温一笑先是扬起嘴角，随即神色黯淡，“也不知他吃早饭了没。”
　　上午，温一笑去了趟店里，请好友再辛苦几天。本来，二人定好轮流休假，等他从厦门回来，郑韬就回东北准备过年。郑韬二话没说，改签了车票，还跟着他们一起找了半天，店里实在缺人手才回去。
　　他们没告诉校长夫妇温千里失踪的事，怕老两口跟着上火。
　　按理说，时光这物，总是快乐的短暂，而痛苦的漫长。可他们都觉得，失去温千里的这几天，时间像按了快进，飞速流逝，根本不够用，恨不能把一秒钟掰成两半来过。
　　报案后，已过去三天。
　　算上最初那一天，温千里已经失踪近四天。高止和高风的车都跑了近千公里，几乎把城市地图全背下来，成了活导航，直接去开出租都没问题。
　　夜幕再次落下。高止在路边停车，准备带温一笑去吃饭，同时发消息告诉弟弟：“该吃饭了，歇一会儿，别疲劳驾驶。”
　　副驾驶的温一笑迟迟不动，呆望前方。几天下来，他憔悴不堪，下颌尖溜溜的，一双秋水翦瞳像做了旧，不复往日神采。
　　他听得见高止在讲话，可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不像是在身边。他也不觉得饿，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填着，像荆棘，时不时猛地探出来，朝他的心脏刺一下。他是无神论者，却在心里求遍神佛，只要弟弟平安，要他的命都行。
　　“笑笑，走，吃点东西去……笑笑？”
　　温一笑终于慢慢地侧过头，将注意力放在高止身上。他的霸总老高也憔悴了，清减几分显得轮廓更深，若不是眼中溢满柔情，还真有点凶。
　　“我看网上说，人口失踪超过72小时，找回来的可能性是1。”
　　“搜出来的东西能信吗？”高止不屑一顾地挑眉，“我查个嗓子疼，都能说成是喉癌。”
　　“就算不是1，概率也不高吧。”
　　“你和我相遇相爱的概率更小，还不是照样发生了？抛开人的主观能动性谈几率，就是给自己添堵。”
　　“老高，你瘦了。”温一笑抬手打开车起轻松点的话题，“年后游乐园恢复营业，女员工看见你要心疼了。”
　　“那你呢？”
　　“也心疼。”
　　“亲我一下。”
　　温一笑依言凑近高止的唇，轻轻一啄，没有心情去加深这个吻。四唇分开时，他蹙起眉，按住男人的头，用指尖拨动鬓角浓密的短发。
　　有白发，依稀数根。
　　上周还没有的。他们每日耳鬓厮磨，交颈而眠，他太熟悉这颗脑袋了。他先是怔住，随即心下轰地一声，像火山喷发，炙热的岩浆涌满心房，鼻腔酸楚。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他，毫无保留地爱。把他的亲人当亲人，像他一样着急。
　　“怎么了，我生虱子了？”高止不明所以。
　　听见“虱子”，温一笑呼之欲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有白头发，好几根呢。”
　　“我靠，是吗？”高止放下遮阳板，对着其后的小镜搔弄头发，“帮我拔了。”
　　“我听说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
　　“不管，拔了拔了。霸道总裁怎么能有白头发呢？本来就长得成熟，总被叫叔叔。”
　　温一笑只好小心翼翼地帮他拔除，拔到最后一根时，他忽然浑身一震，大叫一声：“啊！”
　　“很疼么？抱歉。”
　　“咱们太笨了，太笨了！刚才你提到游乐园，我才想到，千里会不会跑那去了？”
　　高止的双眸亮得骇人，迎上他的目光，温一笑心里燃起希望，黑亮的瞳仁也渐渐恢复灵动，苍白的双唇漫上血色。
　　“对，他这几年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在游乐园里度过的。不开心了，跑回快乐的地方，寻找快乐……这符合他的思维方式！天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有我在，你已经不缺快乐了。”
　　话音未落，高止发动汽车猛踩油门，直奔快速路，开往外环。温一笑则通知高风，在游乐园正门汇合。
　　巧的是，途中温一笑接到办案民警打来的电话：“我们调阅了许多监控，你弟弟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梦幻奇境主题乐园旁边。我们推断他翻墙进了游乐园，不过他们目前在冬歇，只有周末营业。现在我和同事正往那赶，争取让园方配合调查，你方便的话也过来帮忙吧。”
　　“方便，我们也刚刚想到了，正在往那去！”
　　温一笑开的是免提，高止听到后，淡定地说道：“好的我配合调查，那是我家的产业，我是股东也是总经理。辛苦你们了警察同志，待会儿正门见。”
　　“啊？啊……你家的……”民警顿了顿，似乎在消化其中的信息，“那就好办了。”
　　下集预告：
　　这回能找到千千吗？


第135章 深夜里的嘉年华
　　夜间的主题乐园，大部分照明都关着，如冬夜里蛰伏的巨人。
　　高风是最先到的。他随便把车停在路边，直奔正门旁亮着灯的游客中心值班室。他既欣喜若狂，又自责不已，恨自己脑子不拐弯，竟然忽略了这样一个可能性极高的地方。
　　因为通往游客中心的门在园区内，他只好砰砰敲窗。几名值班的保安正开黑打游戏，被他吓了一跳，有人开窗问：“干嘛啊？”
　　“随便开个通道，我要进去看监控，找人！”
　　“找人？现在里面只有鬼，神经病。”那人瞟他一眼，要关窗。
　　“我草你大爷，给我开门！我哥是总经理！”
　　“我妈还是老板娘呢。”
　　那人不再理睬，高风跑回车里，拿出车用灭火器，开始面无表情地砸玻璃。砰——砰——砸了两下，只听轰鸣声渐近，是高止他们到了。
　　他放下灭火器，见高止快步走近，神情又变为工作时的冷峻威严。几名保安发现总经理突然造访，纷纷秒退游戏，打开员工通道列队相迎。
　　“高总晚上好。”
　　“嗯，带我去监控室。”
　　经过那名骂人的保安时，高风轻哼一声，用力翻了个白眼，对方心虚地耷拉着脑袋。若是从前，他马上就会鼓动哥哥开除此人，可此刻脑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骗子女孩的身影。
　　快过年了。生活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几分钟后，孙警官和协警也赶到了，一起查看监控。他们眼下都挂着乌青的眼圈，显然缺乏休息，一直在尽责调查。高止从游客部翻出两张年卡，他们坚决不收，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是忙正事吧。”
　　温千里真的在游乐园里。
　　今天是周四。监控显示，他于周一清晨翻墙而入，四处闲逛，并在湖边呆坐许久，无论是保安还是维护检修设备的工人，竟然都没注意到他。
　　几人紧盯着监控室的屏幕，只要跟随监控回放，就能追溯他的踪迹。可偏偏周一下午，监控设备大检，所有回放都出现长达十分钟的停滞。重新开始记录后，画面里已没了他的踪影。
　　高止让保安把所有靠近围墙的监控调出，每人盯好几个，快进后没看见温千里离开。那就说明，他仍藏在游乐园里的某个角落。
　　“千里应该还在这，对吧？”温一笑脸上难得现出欢喜之色，如释重负地点着头，“知道确切的范围就好找了，好找了。”
　　不过，游乐园六大主题区，占地面积一百多公顷，园林、建筑规划错综复杂，找人的难度虽比不上大海捞针，却也不容易。
　　高止迅速制定好方略，对几名值班保安说：“你们继续盯着监控，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又看向温一笑：“笑笑，你跟他们学一下广播怎么用，对着广播喊话。”
　　“我呢？”高风急急地问。
　　“你跟我，还有两位警官，开电瓶车分头去找。好，大家都明确自己的工作内容了吧？现在开始行动。”高止猛地击掌，带头走出游客中心，坐进一辆电瓶车开走，雷厉风行。
　　见警察叔叔们面面相觑，高风小声说：“我哥当领导当习惯了，喜欢指挥别人做事，二位别介意哈。”
　　他和警察分别上了车，又见高止开了回来，对监控室里的保安喊道：“照明全打开！”
　　半分钟后，灯光渐次亮起。夜色中，整座游乐园悠悠苏醒，灯火辉煌，在寂然中展示它的梦幻华美，如同在等待一场盛大的巡礼，一场无人问津的嘉年华。
　　灯光缤纷绚丽，如梦似幻，让这份空旷更显诡秘。民警走中路，高风则沿着与哥哥相反的方向，用最低的车速慢sndj慢巡查，时不时发出呼唤：“小千千——我是小风风——听到请回答——我好想你——你不要我了吗——”
　　忽然，夜空中响起广播，温一笑的声音传来：“是这样用吗，直接说话就可以？喂喂？千里，千里，我是哥哥。我知道你在这，出来吧，哥在游客中心等你。我们很着急，你哥夫都急出白头发了。你……你吃饭了吗？哥带你去吃炸鸡、牛排、披萨、火锅、烤肉、日本料理……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也不傻……”
　　伴随温一笑满是爱意的唠叨，高风把车停在奇幻森林主题区，开始步行。因为温千里定然不会躲在大路旁，而是藏身于供游人拍照的开放型建筑内。这类建筑，奇幻森林最多。
　　夜风冷冽，拂起高风的大衣，呼啸于草木之间。四下亮堂堂，又空荡荡，如末日降临。少了游人的欢声，游乐设施静止着、沉默着，和各类奇幻风格的装饰物、雕塑一起凝视着他，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嘲讽：看啊，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他茫然四顾，感到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阵刻骨的孤独感袭来，心境再度由躁狂转为抑郁。
　　“温千里，你给我出来！”他竭力嘶吼，在交错的小径间奔跑穿行，逐渐哽咽，“你说过，你活着是为了成为你爸妈的儿子，你哥哥的兄弟，和我的恋人！你说你全都努力做了，不是吗？你不能半途而废，你得继续做下去，对我负责到底！”
　　他乱跑了一阵，颓坐在一间树屋的台阶上，双手掩面。四天，已经四天了。温千里吃什么？喝什么？会不会已经饿死了？世间万物，诸般美好，都比不上听那个憨憨说一句“小风风”。
　　“小千千，咱们两个，一个疯癫癫，一个傻乎乎，最般配了，谁也不会嫌弃谁。如果你不在了，我就出家，剃大光头。”
　　忽然，肩上一沉，被什么拍了一下，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风风，你剃光头肯定很丑。”
　　高风蓦然回首，撞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不敢置信，呆了两秒，猛地捧住眼前人的脸，急切地摩挲着，确定这不是幻影，随后一拳挥过去。
　　“为什么打我？”
　　“你他妈吓死我了！你怎么舍得好几天不理我，想什么呢？打死你，打死你！”他搂住温千里，狠狠捶了几拳，眼中盈满热泪，嚎啕大哭起来。
　　下集预告：
　　千千饿瘦了，回家了，以及老高的最后一次翻车~


第136章 相爱的人会相遇
　　“小风风，对不起。我只是想在一个容易开心的地方待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过了好久。”
　　高风松开温千里，狠狠抹了把眼泪。这个男人瘦了一大圈，两腮凹陷，颧骨略突，还胡子拉碴的。阳光的脸庞有点脏，唯有那双眼睛始终如一的纯净明亮，像初生的婴孩。
　　“吃东西了吗？”
　　温千里摇头，“不过我喝了水，洗手间门前有直饮水。”
　　“不饿吗？”
　　“刚才不饿，听见我哥讲话就饿了。看见你之后更饿，还biu一下，硬邦邦的。”
　　高风笑红了脸，从口袋里拿出能量棒。这几天开车体能消耗大，有时没空吃饭，就以此充饥。见温千里大口嚼着，他轻声说：“慢点吃，只能吃一个哦。你这么久没吃饭，会伤到胃的。”
　　顿了顿，他又说：“是不是被我吓到了？那天，我情绪突变，拿刀对着你。”
　　温千里晃头，沉默半晌才出声：“小风风，这几天，我躺在这个树屋里，想了好多。周围一个人没有，只有风声，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
　　“你想什么了？”
　　“从小，我哥就告诉我，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可那些糖是小孩给我的，我想，小孩总不会是坏人。这回我记住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帮助不认识的人。回家后，我会把我的乐于助人奖杯还给哥夫，我配不上它了。”
　　“小千千——”
　　“不过，那个小女孩也没什么错。我去找她，在她家楼下喊，她就出来了。我说：你是骗子，坏孩子，你明明能自己回家，对不对？可她说……”温千里皱着眉，脸上露出极大的困惑，“她说，有人给她钱，让她骗我。她只是想自己挣点钱，让奶奶每天能早点回家，晚点出门。她奶奶是收废品的。”
　　高风握住他的手，静静地望着他。
　　“她没错，她为家人着想，是个好孩子。可是，如果我们都没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明明做了好事，可你的病严重了，哥哥受伤了……我想不通，想不通就跑，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游乐园里很好，以前我在这里都没有烦恼。”
　　“小千千，你没错，只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善良。我所喜欢的，就是那个会毫不犹豫帮助别人的温千里啊。如果你不帮她，就和别人一个样，就不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了。”
　　温千里立即反驳：“我不是天上的烟火，我是地上的傻子，你们别敷衍我了。”
　　“好，那我是地上的疯子。以后我叫你傻子，你叫我疯子。”
　　“不好听。”
　　“你也知道呀？”高风在他脑门戳了一指头，“如果你不想让我做疯子，就不许说自己是傻子。你忘了，你说过，咱们两个都是烟火，天黑以后会在天上遇见。”
　　“好吧，为了遇见你，我还是变成烟火吧。”温千里抿着嘴，脏兮兮的脸上慢慢舒展出纯真的微笑，又伸出手，想要能量棒。
　　高风不给，叫他回家喝粥。他又抱过来，目光热切得像只兴奋的狗狗，想幕天席地做些羞羞的事。高风惊诧地推开他：“想什么呢？你是超人啊，都四天没吃饭了，哪来的精力？先回家好好洗个澡再玩。”
　　“好漂亮。”温千里慢慢走出树屋，环视灯火通明却一片静谧的游乐园，“以前光顾着服务游客了，都没有好好看过它。”
　　此时，广播里飘来哥哥动听的歌声：“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温千里问高风：“这是什么歌？好奇怪，鬼来吧，鬼来呦。”
　　“一首挺老的歌，你哥还真是能歌善舞……哎呀，还没通知他呢！”高风喊了一声，方才太过激动，这才想起联系温一笑。
　　广播里响起手机铃声，随即被人接起：“找到了？天啊，太好了！！快回来……呜呜呜……没事就好……呜呜呜……”整座游乐园上空，回荡着温一笑喜悦的哭声，直到高风提醒广播还开着，才戛然而止。
　　当高风载着温千里返回游客中心时，高止和警察受到哭声的召唤，也先后回来了。温一笑泪痕未干，把弟弟拽到灯下细细查看，确认毫发无伤后紧紧抱住，再次喜极而泣。
　　“瘦了，瘦了好多。走，咱们回家。”
　　跟警察道谢后，一家四口欢天喜地走出游客中心，余下几名保安窃窃私议：“那个傻子管高总叫啥，哥夫？”
　　“他哥以前好像是咱公司的兽医。”
　　“那高总跟这个兽医……”
　　余光瞥见他们在交头接耳，高止停下脚步，返回值班室，几人立即停止交谈，脸上挂起奉承的微笑。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放心高总，我们不往外说。”有个机灵的保安抢答道。
　　“说了也没什么，”高止平静地笑了，目光坦然，“如你们所见，我这个大龄剩男终于找到了人生归宿，对象就是曾经的兽医，叫温一笑。”
　　“哇，恭喜高总！”有个憨厚的保安带头鼓掌，其余几人也纷纷拍手。在掌声中，高止摆摆手算是告辞，回到家人身边。
　　到了温家，高止下厨，熬了小米粥。温千里洗好澡，抱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坐在桌旁小口吸溜，说想吃肉。
　　“好，等过两天你肠胃适应了，就带你去。”温一笑的大眼睛重焕生机，目不转睛地望着弟弟，似乎生怕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
　　“对了哥夫，这个给你。”温千里起身，拿过立在电视旁的‘助人为乐’奖杯，塞进高止手里，“从现在开始，为了保护我爱的家人，我要做个自私的人。我不会再助人为乐了，你把它收回去吧。”
　　“这——”高止和温一笑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后者本来洋溢着喜悦的眉目间，添了一丝无奈和忧虑。多年的教育成果，短短几天分崩离析。
　　“哦对，还有见义勇为，我也不会再做了。”他又拿来因抓流氓而获得的见义勇为奖杯，“好事，做了不一定有好结果，而不做什么都不会影响。”
　　“千里，你别这样……”
　　“嫂嫂，别急，慢慢来。”高风小声对温一笑说，“他就是孩子，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这些奖杯呢，先放你这。它们是你的，你看，刻着你的名字呢。”
　　高止笑着把奖杯重新摆回去。见气氛由欢快转为凝重，他快意地大笑几声，试图说些有趣的回忆，来调节氛围：“看见这个见义勇为奖，我就想起那回差一点就被千里抓到了，真的好险，不然可就丢大人了。”
　　话音落下，只见弟弟和小舅子都微微张着嘴，直勾勾地望过来。他的心骤然缩紧，笑容僵在嘴角，猛地一拍脑门：糟了，翻车了！唉，这事只有温一笑知道……
　　“哥夫，原来那个流氓就是你啊，跑得真快。”
　　“我靠，哥，你太变态了！啊哈哈总经理耍流氓，哈哈——”
　　“行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我承认，我见色起意，怎么着吧？”
　　“那你还好意思给人家颁奖？！哈哈哈我要笑死——”
　　高风抚掌大笑，前仰后合，把地跺得砰砰响。温一笑也趴在桌上，笑到岔气，脸都酸了。
　　夜色渐浓，他们就这样笑了好久，像一辈子那么长。
　　下集预告：
　　大过年的，老boss最后一次刷新出大招（完结倒计时·九）


第137章 去而复返的噩梦
　　当温千里恢复正常的食量、胃口与消化能力时，除夕到了。
　　每到过年，人们都免不了在心里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庸庸碌碌一岁除。然后开始制定无数的新年规划：学习，读书，减肥。
　　这些计划，大多会在正月十五前被抛在脑后。
　　贴完对联，温一笑举着双手，任由高止帮自己洗澡。他手伤还未痊愈，不适合沾水。高止感叹，这已经是他们相识的第四个年头，七年之痒过半了。
　　“笑笑，你说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别人就总是管我叫叔叔。那再过几年，是不是就变成大爷了？”
　　“不会的，在叔叔和大爷之间，还有其他称呼，叫大叔或者师傅。”
　　“啧，你个小讨厌鬼。”高止用沾满泡沫的手指戳他肋骨，逗得他咯咯直乐。
　　“这次年会唱什么歌啊？”今年过年早，所以公司定在年后办年会。
　　“人资又让我唱《单身情歌》，可我早就不单身了。还得唱《向天再借五百年》，纯粹是故意搞我……反正，只要员工看得开心，有干劲儿就行。”高止低声哼唱起来，“单身的时候，我觉得活个七八十岁就行了。脱单之后，我倒是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那你分给我一半呗。”温一笑用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水珠，笑吟吟地瞥着男人。
　　“行啊，一对二百五。”高止边揉搓着他的短发边说，“我有点想换套房子，够四个人住的。我弟一直想有个家，咱们住在一起就是家了。”
　　“我觉得这两年房价会降，再等等吧。”
　　“好吧，听你的。”
　　忽然，温一笑神情黯淡了几分：“你知道吗，昨天在店里，有个小孩摔倒了，我弟就定定地看着，没扶。你外公的一个诡计，我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把他教成从前那样。”
　　高止叹了一口气，半晌无语。直到帮温一笑吹干头发，才说：“等会儿我去他家吃年夜饭，顺便再表个态。”
　　“还是别了，这样只会加快他大招的冷却时间。”
　　高风和温千里正在次卧的宅男天堂里玩游戏，见哥嫂终于洗完澡，高风笑着嚷嚷：“这么久，在里面干吗啦？”
　　“别玩了，看我给你们来个魔术，要在年会上表演的。”高止拿来一副扑克，展示在表情最为好奇的小舅子眼前，令其抽一张，别给自己看，再放回去。
　　“好，记住刚才那张牌了吗？”高止拢起扑克牌。
　　“嗯，记住……糟了，忘了。”温千里挠挠头。
　　“……没关系，再抽一张，这回给你哥他们看看。”
　　温千里照做，随后高止让他洗牌，故弄玄虚地笑道：“等一下，我会用超能力把那张牌找出来。”
　　温千里点点头，把扑克牌铺在地上，洗麻将似的一通划拉，之后拢好交还给高止。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后者尴尬地咧咧嘴：“完蛋，全洗乱了。”
　　温一笑问：“这个是什么原理，怎么还怕洗牌呢？”
　　高止得意地卖了会儿关子，才开始揭秘：“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秘密。这副牌两端的宽窄有微小的差别，我把千里抽出的牌放回去的时候，调转了方向。这样正常洗牌之后，指尖在边缘一扫，就能感觉到有张牌是凸出的。但是，千里的洗牌方式有点特别……”
　　几人笑得前仰后合，高止说：“我妈回国了，等会儿我去外公家吃年夜饭，尽量早点回来，陪你们守岁。”
　　高风八卦地打听：“我姨跟她女朋友和好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我妈开玩笑说，过几年她六十大寿，那时候差不多就能和好了。”
　　高止出门后，温一笑就坐在电脑附近的地毯上，看小叔子和弟弟玩双人游戏。他忽然发现，前者经常不露痕迹地故意让着后者，还不时赞扬：“可以啊小千千，反应真快。”
　　“嘿嘿，你也很厉害啦，小风风。”
　　一股从心底涌上的暖流，在温一笑嘴角漾开。母亲去世后，他总是担心自己会出意外，留下弟弟孤苦无依，格格不入地徘徊在尘世间。所以，他那时的理想就是多攒钱，留给弟弟养老，再买一份特别全面，什么都保的保险。
　　现在，就算自己出了意外，也还有老高，有弟弟最喜欢的小风风。这样一想，心里就踏实多了。
　　手机接到两个新邮件提醒，他起身在弟弟头上怜爱地揉了一把，抱着笔记本电脑坐进客厅沙发，查看邮箱。最近，在高止的建议下，他发布了许多寻求合作的信息，偶尔能收到有意商家的邮件。
　　他回了一封卖大型猫爬架的，约对方年后来店里面谈，接着点开另一封未读邮件。毫无预兆，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啊——！”他大叫一声，用力合起电脑，心跳骤然加速，砰砰地鼓动着胸腔和耳膜，阵阵目眩。
　　噩梦，他的噩梦，去而复返。
　　“怎么啦？”高风在屋里问。
　　“没、没事，看到一个吓人视频。”他勉强定下心神，再次打开电脑，眯着眼睛浏览邮件的具体内容。对方倒是磊落，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直接道出身份：温先生，新年快乐！我是高止的外公，看到邮件后，请抽空与我联系，有要事相商，电话138xxxxxxxx。不许告诉高止。”
　　温一笑躲进书房，浑身不住发抖，用逐渐变得冰冷的指尖拨去电话：“我是温一笑。”
　　“哦，看到邮件了？”董事长扯动苍老的声带笑了，像一架老式织布机，“你在我外孙家吧？一小时后，我在附近的花样年华咖啡馆等你。”
　　“你……你怎么会有那些照片？”他压低声音问。
　　“前一阵子，在你们出门旅游之前，你大概是顺便整理东西了吧？当时，你扔了很多杂物，其中有个u盘。”
　　“u盘……”他心一沉，随即被悔意扼紧。大意了，太大意了！元旦之后，他整理了许多杂物。当时，他觉得那个从班长家找出来的u盘很恶心，就顺手扔了。
　　“我有点好奇，就找人把里面的文件复原了，还真是大开眼界。我外孙看过吗？”老者发出刺耳的讥笑，“他看过之后，还那么喜欢你吗？”
　　温一笑抖如筛糠，扶着书桌才能勉强站稳。他强作镇定，轻轻地说：“他知道，他不在乎。”
　　“看到那些照片，我就简单调查了一下你的过去，发现你在前年秋天，和我外孙一起报过案，因为你一直被敲诈勒索。照片拍摄于高中，而你这么多年后才报案，可见你很怕它们流出去啊。”董事长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也对，这是个要脸的社会，谁都不愿意社会性死亡。别告诉高止，出来吧，我来告诉你解决方法。”
　　下集预告：
　　笑笑有点懵圈，但很坚定：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


第138章 走是不可能走的
　　放下手机，温一笑在书房呆坐了四十多分钟。他告诉弟弟，自己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步行前往咖啡馆。
　　距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董事长来了。
　　老者在他对面：“我喜欢黑咖，又酸又苦，却回味无穷，像极了生命本身的味道。想必温先生深有体会吧？啧啧，没想到你身上发生过这么惨的事，我以为父母双亡，弟弟有智力障碍已经够惨了。想喝点什么？”
　　温一笑僵直端坐，双手紧紧抓着膝头。惨吗？他现在幸福极了，已经快忘掉这些惨事。可当陈年旧疮再被揭开，才发现其下仍然脓血淋漓，自己依旧是那一夜任人欺凌的少年。
　　“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我知道，大过年的把你叫出来，挺令人厌恶的。本来，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我已经一退再退，只要高止表面上正常，有孩子，你们私下里保持关系也可以。”
　　“我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是，他很固执，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我，所以我只能左右你。他跟我说，他不算是同性恋，因为所有男人里面，他只喜欢你。就算你变成女人，或者小猫小狗，他也喜欢。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在了，他就会回归正常的人生轨迹。也许伤心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早晚会忘了的。”咖啡上桌，董事长端起来轻抿一口，一双深藏精光的老眼定定地望过来。
　　“你想让我怎么办？”温一笑决定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从初一开始，给你半个月时间。悄悄搬走，删掉我外孙的所有联系方式，从他生活里消失，去其他城市。然后，我会安排你和你弟弟，通过购买房产移民到希腊。房子就送你了，算是分手费。”
　　话音刚落，董事长将一沓图片资料扔到温一笑面前。他简单翻看，是座漂亮的欧式花园洋房，标明了尺寸面积等建筑参数。
　　“这个房子？”
　　“对，已经选好了。看在你陪我外孙睡了好几年的份上，不算亏待你吧？”
　　温一笑愕然，看出眼前的老者是认真的，说：“我还是觉得中国好，希腊政府都破产了。”
　　“政府破产跟你有什么关系？希腊也是文明古国，各项福利都不错。”
　　“去了那语言都不通。”
　　“你有技能，还可以接着给动物看病，你又不跟动物说话。”董事长瞥了眼腕表，“到了正月十五，如果我发现你还赖在高止身边，我就把照片放到网上去。你认识的所有人，你的同学、朋友、从前的同事，都会看到。”
　　见温一笑没什么反应，他又说：“就算你不要脸，你弟弟总还要吧？”
　　温一笑浑身一颤，垂下眼去，心跳漏了一拍。
　　“要是被人知道，他哥哥有这么不堪入目的东西，难保不会被指指点点。如果你敢把今天的碰面告诉我外孙，我也会发出去的。”董事长喝完咖啡，缓缓起立，“就这样吧，温先生，我家人还在等我。记住，半个月时间，你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请你像个男人，别毫无主见，无论什么事儿都指望高止做主。”
　　温一笑又坐了一会儿，回家时，弟弟们还在玩游戏。他闲聊几句，钻进被窝，告诉他们不用叫自己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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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他按照董事长的命令做了。
　　他趁高止去参加年会，删除所有联系方式，收拾东西带弟弟逃离这座城市，然后等着移民。不知过了多久，移民的流程办妥，他与弟弟将登上国际航班，背井离乡。
　　而高氏兄弟始终在苦苦追寻他们的下落。终于，在开始登机时，他们一路日剧跑赶到机场，试图冲击安检。在工作人员的控制下，高止奋力挣扎，声嘶力竭：“笑笑——别离开我——笑笑——”
　　而另一边，登机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温一笑让弟弟坐在靠窗的位置。舷窗之外，机翼冷冷地反射着阳光，弟弟天真地问：“哥夫和小风风下个月也会去希腊，我们会团聚的，对吧？”
　　“嗯。”他含泪点头，在心里想：再见老高，再见祖国！
　　与此同时，为了阻止飞机起飞，高止急中生智，脸红脖子粗地吼出一句符合他作风的话：“我在xxxx航班上放了炸弹！我他妈要炸飞机！啊哈哈吼吼！”
　　乘客被紧急疏散，温一笑和弟弟没能走成。后来，他在拘留所见到了高止。男人胡子拉碴，却满眼欢喜：“笑笑，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老高。你在里面认真反省，等你出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不走，我不走……”温一笑眼角挂着泪花，念叨着这句话醒来，只见本该在拘留所里的男人正悬在头顶，眼含笑意，直直地望着自己。
　　“小可爱，你要去哪啊？”
　　“老高！”他猛然坐起，环住高止的脖颈，“我梦见你被拘留了！”余光瞥向床头的电子表，刚八点。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月。
　　“哈，因为什么？”
　　“因为……我忘了。”温一笑想起董事长的威胁，犹豫过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十点左右，温千里和高风穿戴好，要去郊区放烟花。温一笑推说身体不舒服，高止便陪他待在家里。
　　他窝进沙发，盯着电视出神，高止则对着穿衣镜练魔术，不停给自己加戏。节目里欢腾热闹，他却心乱如麻。当噩梦再次造访，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强韧多少。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弟弟着想。
　　弟弟的强大和脆弱都超乎想象。弟弟能笑对苦难，和孙爷爷的骨灰一起安睡，然而仅仅是被小孩欺骗，就足以令其三观垮塌，出走数日。
　　要不然，就先从高止的生活里蒸发，做做样子，过几天再联系。该怎么做呢？弟弟的男朋友高风怎么办？
　　温一笑的思绪像一团乱掉的毛线。他点开高止的头像，又点击菜单中的删除，鬼使神差，想预演一下那种生离的心情。
　　“将联系人‘全世界无与伦比的最霸总的老高’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盯着猩红的“删除”二字，他的心狠狠揪起来，像被揉碎了，又掺进了玻璃渣似的疼。不，他绝对不要和老高分开。一天，一小时都不行！可是该怎么办？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怎么办，怎么办……
　　啪，手机砸在脸上，鼻尖正中“删除”。待他慌忙拿正手机，熟悉的置顶对话框已然消失。嗯？他心虚地瞟了一眼高止，自己竟然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给删了。
　　下集预告：
　　老高：在智斗方面，我老高就没输过


第139章 老高大招蓄力中
　　“好像这个角度比较帅……请选择一张牌，然后展示给观众。对，不要被我看到哦！”
　　高止仍在对镜苦练。温一笑想重新加回好友，便说：“老高，手机借我用用。”
　　“等一下，我给你发个小视频，我的动作就是跟着视频学的，你看看像不像。”高止兴致勃勃，几秒后笑容僵在脸上，“笑笑，你把我删了？！”
　　“哦，我手滑了。”温一笑讪讪地垂眸。
　　“手滑？删除一个人要好几个步骤，”高止放下扑克，猛地扑过来，双臂一撑把他困在沙发里，“从我回来开始，你就无精打采，听说连年夜饭都没吃，发生什么了？干嘛要当着我的面删我？”
　　“嗯……”温一笑沉吟几秒才说，“我告诉你，你别冲动，千万不能让你外公知道你知道了。”
　　“他找过你了？我到他家的时候，保姆说他刚出门，是来找你？”
　　“他先是给我发了邮件，然后约我出去谈话。”温一笑抱来笔记本电脑，登录邮箱。高止双眉紧锁，一手夺过电脑，飞速浏览收件箱，看见了外公的邮箱地址。
　　刚点开那封邮件，却被温一笑紧紧捂住双眼。这双手颤抖着，微微汗湿且冰冷，用力得几乎要把他的眼珠摁爆。
　　“别看！老高，我求求你别看，千万别看。”温一笑的声音也颤抖着，在他耳边急切恳求，乃至哀求。
　　“什么东西？”高止轻轻晃头，然而那双手就像长在了他脸上。
　　“是……是那些照片，被董事长得到了，从我丢掉的u盘里。”
　　“照片？！”高止的双肩猛然一震，接着去掰挡在眼前的手。二人以他的脑袋为支点，开始角力，温一笑虽清瘦双手却颇为有力，牢牢地摁着他的脑袋。
　　“别看！我都说了，别看别看别看！”喊到最后，温一笑几乎在尖叫嘶嚎，语带哽咽，指尖几乎抠进高止眼窝里。
　　“我不在乎！我都说了，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看！求求你体谅我，老高，给我留点尊严……”
　　“好，不看。”高止摸索着，用力合起电脑，“把手拿走吧，眼珠子都要被你抠出来了。”
　　温一笑这才把手移开，又抢过电脑，巨细靡遗地讲了下午发生的事。岂料刚说完，只见高止眸光一暗，眼中的温柔消失了，紧接着就把他扳倒，按在腿上。
　　“哎，你干嘛呀老高？”
　　高止一语不发，照着屁股抡起胳膊，啪啪啪——温一笑又羞又恼，双腿酥软，回眸埋怨道：“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贻误战机。”啪，又是一巴掌，“现代战争打的是什么？是信息战！你知道信息不对称，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为什么过了好几个小时才说？当你看到邮件的下一秒，就该告诉我！说好的将心比心，互通有无呢？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去见他，把他的计策扼杀在摇篮里。现在，他已经占据先机，我却得装作不知道，这就被动了。”
　　温一笑从他腿上滚下来，整整裤子，略显委屈地说：“太突然了。看到照片之后，我心里一下就乱了，脑子整个糊掉。何况，我还得为我弟考虑，我不能再让他受刺激。”
　　“你有的时候特别笨！你想想，你弟的生活圈子，只有咱们和学校。学校里的特殊儿童，会关注这些吗？还有校长两口子，那么善良通透的人，对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嗤之以鼻。”
　　经过当领导的一分析，温一笑的思绪渐渐不那么乱了，心里稍安。只是，若高止与董事长针锋相对，就代表他知道了，董事长也许会落井下石；若高止装作若无其事，那拖到正月十五，结果还是一样。简直就是个死局，怎样才能绝处逢生？
　　“老高，我觉得你外公这次是认真的。他握着那些照片，就像握着核武器的发射密码，不搞垮我不会罢休的。”
　　高止沉思半晌，淡淡地说：“好好看电视吧，这事交给我。”
　　“你有什么主意？”温一笑忙问。高止虽中二沙雕，但聪明起来时，堪称一部行走的《三十六计》。虽然常常剑走偏锋，但绝对招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目前还没有，但明天我就会想出来的。”高止说完，又继续练魔术去了。见他如此淡定，温一笑像吃了颗定心丸。高止言出必行，从未令人失望过。慢慢的，心静下来，温一笑又想：大不了就是丢人现眼，反正也死不了。
　　“笑笑，以后发生任何事情，还像从前一样，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高止把玩着扑克牌，语气和表情都很严肃，“你说，我为什么要在开会前告诉你，我去开会了？还有，你不在我这睡时，我也会在打游戏前告诉你，我要开始打游戏了。”
　　“为什么？”温一笑先是怔了怔，接着心里倏地一热，“因为你怕回信息不及时，而我会乱想，或者觉得受冷落。”
　　“对，这就是信息对称。绝大部分人分手，都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猜疑链。企业间的合作谈不成，也是因为这个。”
　　温一笑认真地点点头，要不是高止忽然换上惯有的笑意，让他抽一张牌，他几乎以为自己在接受入职培训。他打起精神，将注意力移到魔术上，问：“你就会这一个吗？到时候是不是得找个托儿？”
　　“争取再学两种，到时候我会让人资的人配合。哼，要是敢把我牌洗乱了，就等着穿小鞋吧。”高止半真半假地调侃。
　　温一笑本不想守岁，但仍彻夜难眠。高止说翌日就能想出破解之法，他本不太信，可初一晚上，竟听高止说：“正月十四，年会之后，我就会解决掉这件事。”
　　他想听听计划，可高止说这是绝密，也是惊喜，不可说也。哼，说好的信息对称呢？他便不再搭理这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直男”，初三就开了店，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强迫自己忙起来，忘记去而复返的噩梦。
　　下集预告：
　　老高迎来比手撕班长更帅气的时刻（完结倒计时·六）


第140章 空前绝后的浪漫
　　“郑韬，我有事先走一步，晚上你关店吧。”
　　“你忙去吧，过年这些天辛苦你了。”
　　温一笑在店里巡视一周，换下工作服正要走，好友又追过来问：“对了，你手怎么样啦？”
　　“没事了。”温一笑摊开手掌，只见两道刀疤横贯掌心，泛着愈合不久的淡红色。
　　“啧，连掌纹都变了，这算不算逆天改命？”郑韬抓起他的手认真查看。
　　“哈哈，哪有天命，”他慢慢握拳，“所谓命运嘛，都在自己手里攥着。不聊了，我得去看老高唱歌、变魔术了。”
　　“你家老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啥都会。”
　　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四，游乐园举办年会，地点还在剧院。温一笑是离职人员，身份又尴尬，本不想参与，可高止偏要他当观众，理由是：“我一年就登台一次，不能让你错过我的高光瞬间。”
　　温一笑来到剧院，台上运营部的员工正在演小品。他贴着墙，悄悄溜到最后一排，在靠边的位子坐下。观众席灯光黯淡，舞台上又热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看着节目，揣测高止会怎样解决照片一事。
　　也许，高止会从网上找些不健康图片，把脑袋成自己，然后发给董事长？并说：如果你把笑笑的照片发到网上去，那我也发我的，一起丢人，玉石俱焚。
　　不不，这样太极端了，操作不当会两败俱伤。
　　近半个月里，董事长曾打来电话，问温一笑考虑得怎么样，有没有准备搬家。他表示正在收拾东西，很快就走。而事实是，他最近又往高止家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添了套情侣睡衣。
　　“啊啊啊来了——高总——高总来了——”
　　一阵突然炸响的尖叫欢呼，打断了温一笑的思绪，迫使他将注意力落在舞台上。前面的女员工声嘶力竭，将荧光拍手器拍得震天响，整座剧院像冷水泼进了滚热的油锅，噼里啪啦地闹腾着。
　　“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万事如意。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再接再厉，争取全员涨薪！”高止一身笔挺的西装三件套，深蓝色英伦风，腰背挺拔腿长傲人。深沉冷峻的面孔难得在员工前露出笑意，虽然嘴里在讲企业愿景和大话空话，但硬是营造出了粉丝见面会的热烈氛围。
　　“老高好帅，不过一想到他今天又穿了动漫图案的内裤……还是好帅。”温一笑也变身为迷弟，拿出手机拍视频。放大画面后，可以看到首排正中有颗花白的头，是董事长。他心里一抖，将手机上移，只拍舞台。
　　高止又唱起年会必唱曲目《单身情歌》，而后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向天再借五百年》，温一笑如仓鼠般鼓起脸，尽量憋着不笑。
　　唱完歌，舞台灯光变为神秘的冷光，配合魔幻感十足的音乐，几束聚光灯打在正中一张小桌上。小桌罩着深红色绒布，上置一副扑克。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温一笑也忘我地跟着喊。他知道，老高同志要表演那个很怕牌被洗乱的魔术了。
　　高止在桌旁站定，帅气地洗牌，用苦练多时的动作和神叨叨的语言营造气氛，之后说：“我需要一位观众来上台参与。”
　　“选我选我选我——”一时间，温一笑眼前长满了高高举起，拼命摇动的手。不过他知道，高止早就找好托儿了，是人力资源部的。
　　岂料，高止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越过黑压压的观众席：“最后一排，边上那位，棕色大衣的帅哥。”
　　唰——追光灯打过来，罩住了温一笑。
　　霎时间，他四周亮如白昼，成为全场焦点。在场的股东、一千多名员工、合作企业的代表，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印在他脸上，炙烤着他的肌肤。
　　“我？”温一笑指着自己，不敢置信，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对，上来。”高止的声音似乎透着得意。
　　在他迈动略显僵硬的双腿，从最后一排走向舞台时，观众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他不是离职了吗？”
　　“谁啊？”
　　“以前做兽医的。”
　　温一笑从侧面走上舞台，聚光灯亮得刺目，而台下的观众比他想象中还多，全都藏在黑暗里，好奇地打量他，坐在首排正中的董事长则脸色铁青。
　　他双目微眯，用眼神询问高止在搞什么，后者只是勾起嘴角，还挤眼。唉，要是人类能通过脑电波交流该多好，他想。
　　“选一张牌，展示给观众，别给我看哦！”
　　温一笑对魔术流程很熟，顺利配合高止完成表演。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入门级小把戏，还是赢得满堂彩。
　　听到高止说“谢谢”，他笑了笑，微鞠一躬。正要下台，却见其从桌下抽出一根棍状物，用打火机点燃头部。
　　火苗窜动，高止用手掌盖住烈火，再拿开时，一朵鲜艳的红玫瑰跃然而出。连绵不绝的掌声中，高止将玫瑰举在他眼前，轻声说：“人比花娇。不，应该是人比花帅。”
　　台下掌声渐稀，似乎带着困惑。
　　温一笑的心突突狂跳，飞速接过花：“谢谢高总，那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拽住胳膊，进而被搂住腰肢。在他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前，有两片柔软的物体封住了他的唇，坚定不移。
　　高止吻了他。
　　众目睽睽。在游乐园全体员工面前，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下。
　　刹那间，整座剧院鸦雀无声。
　　后来，春暖花开时，他看高止带回来的年会录像，秒而已。可此时此刻，一瞬间也能被无限延长，直至永恒。他阖起双目，看见极地冰川化了个干净，大陆板块漂移沧海桑田，整个宇宙在热寂中走向终结。
　　一吻结束，他喘着气微退半步，定定地望着这个男人，居然又在未经商议的情况下擅自做主。他感觉脸在燃烧，不知该留在台上，还是赶紧跑下去。
　　“哈哈！我他妈全明白了！”寂静被打破，观众席里传来一声欢呼，是曾经的同事刘源。众人这才如梦方醒，闹哄哄如打散了马蜂窝。
　　“谢谢配合，你先下去吧。”高止淡淡地说，随后面向观众席，“这不是节目效果。跟大家分享一件喜事，我脱单了，爱人是咱们游乐园曾经的兽医，叫温一笑。他是个好男人，长得帅，温柔善良，多才多艺，而且医术精湛。其实他很平凡，但对我而言举世无双，千金不换。有生之年，就是他了。”
　　听着高止平静地发言，温一笑心跳如擂鼓，似在梦中。他飞速从舞台侧方跑下台，又不知该去哪，便僵立在原地。
　　他明白了，此乃反客为主之计。
　　现在恋情公开，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高止和自己的关系。若照片曝光，按照董事长那种类似于“荡~妇羞辱”的逻辑，自己会很丢人，可更丢人的是堂堂总经理、家世显赫的高富帅、生于书香门第的董事长的亲外孙。
　　下集预告：
　　刚才只是施法前摇，老高还有大招


第141章 另一则重磅消息
　　台上，高止接着说：“几天后的情人节，大家每人都会收到一盒糖。希望单身的也能沾沾我的喜气，抓紧时间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
　　当众人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来时，高止又丢出一则重磅消息：“借着这个场合，我宣布，将于近日辞去总经理一职。”
　　台下传来阵阵惊叹，温一笑也惊愕不已，轻轻喊了声：“老高……”
　　“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我或许算得上年轻有为，但这些年真的很累。我呢，想休息一段时间，每天玩玩游戏，看看漫画，再到我男朋友的宠物店帮忙铲屎。
　　感谢各部门的同事，始终全力配合我的所有工作，没有你们，公司不会蒸蒸日上。希望你们在未来继续配合新任总经理，再创辉煌。主持人，我讲完了。”
　　男女主持不知所措地走到台前，先是呆望着刚刚宣布辞职的总经理，随后慌忙低头看串词，磕磕巴巴地讲了起来：“高，高总的魔术精不精彩？掌声在哪里？接下来请欣赏小品，《公司啊，我的家》，表演者社交娱乐事业部。”
　　报幕响起时，高止整整衣领，迈开长腿潇洒下台，牵起温一笑的手，走出剧院演播厅。
　　“老高，你这就辞职了？”
　　高止云淡风轻：“对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跟我弟一样，成无业游民了，你养我吧。”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一下？”
　　见温一笑真的生气了，大眼睛圆溜溜地瞪着，高止急忙凑近，耳语道：“我不是真心辞职，只是想休息几个月而已。等我外公憋不住了来求我，我再回去。”
　　“万一他不求你呢？”温一笑忧心忡忡。
　　“那我就自己找工作呗。”高止脸上写着无所谓，心里却十分笃定。以外公的多疑多虑，绝不会放心把自家企业交给外人管理。
　　“高止！”走到剧院大厅门前时，身后传来苍老的怒喝。无需回头，就知道是董事长。
　　老爷子疾步走到他们跟前，先是狠狠剜了眼温一笑，而后厉声质问：“你竟然辞职？你还有没有责任心和事业心，自家的生意都不管了？！那么多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高止将温一笑挡在身后，浓眉微蹙，沉稳对答：“外公，你随便请个职业经理人吧，我就像我弟一样，安心当个股东就好。我不是你期待中的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普通宅男，帮我老婆的宠物店铲屎我就特别开心。这几年我很累，好久都没完整地玩一个游戏了。”
　　“好，那你再休一个月，然后回来上班。”
　　“不要。”
　　“你——”
　　“外公，我深爱的人，全都被你伤害了。我歇一歇，也请你歇一歇吧。”高止直直望进外公的双眼，坦然迎接其中的盛怒，“现在，大家都知道温一笑是你外孙的男朋友，是你家的人了。如果你还打算让我回到公司的话，就别再用照片做文章，否则我就得忍受一千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别把在商场练就的智慧，用到算计自家人身上，那样只会一损俱损。”
　　“谁跟他一家？！你们自生自灭去吧。”董事长微微侧头，似乎想要骂温一笑，奈何后者被高止挡了个严严实实，只得愤然离去，耄耋之年步履飞快。
　　他们刚走出剧院，又被一道女声叫住。
　　“儿子！”高妈妈小跑而至。她把短发染成了灰色，妆容精致，一身潮牌，乍看之下不过四十多岁。
　　“你也是来批评我的？”高止问。
　　“不是。说实话，我心里是既难过，又骄傲。我们同志群体里，需要你这样刚强的独行侠。”高妈妈的眼睛湿润了，“不违背本心的随心所欲，才是真正的自由，妈不如你。”
　　“那当然，你跟我比差远了。”高止毫不谦逊，抬手揽住温一笑的肩膀。
　　“既然你比我强这么多，那你就发信息给你姨，劝她别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晚年失恋，我好惨啊。”
　　高止微微一怔，原来母亲不是无缘无故表扬自己。他苦笑道：“妈，爱情没有捷径可走。”
　　“你妈我本来走得好好的，是你把路给炸了。”
　　“表面来看是我，其实矛盾早就种下了，我不过是导火索。人家不止是伤了心才跟你分手，而是因为你三观有问题。但你是我妈，我也不好意思骂你。
　　我每天都看你朋友圈，别整那些花哨、炫富、苦情的，什么999朵玫瑰啊，什么写血书啊。你女朋友是高级知识分子，脑子够用着呢。给人家写份检讨书吧，手写，至少三万字。”
　　“三万字？我写个一百字的朋友圈都费劲！”
　　“我给你出个招儿，你去网上把你的作为一五一十讲一遍，请大家评价，会有无数人来骂你。然后你把那些骂你的话整理一下，写进检讨里，骂自己。”
　　高妈妈垂眸不语，若有所思。
　　离开前，始终默然旁观的温一笑忽然说：“阿姨，我觉得你该听高止的。他出的主意，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从没错过。”
　　坐进车里，温一笑眼波流盼，时而望着前方，时而望向身边的男人，还在回味方才众目睽睽之下的惊天一吻。他这辈子，下辈子，恐怕都不会再遇见如此疯狂、浪漫的举动了。
　　“像梦一样。”他喃喃道。
　　“很惊喜吧？”高止俯在方向盘上，笑吟吟地问。
　　“很惊喜，几十年后，当我不久于人世时，想到这一幕还会猛地坐起来。”
　　“听着不像惊喜，像惊吓。”
　　二人相对而笑，唇与唇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贪剥对方口中的呼吸。温一笑的手机震了起来，是刘源发来信息：
　　“小温，真人不露相，竟然把高总拿下了？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跟你一间办公室好几年，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原来，他不是针对你，而是喜欢你啊！我白操心了。祝福你们！本来这几天正要给你介绍对象，这下子不用了。”
　　温一笑翻看朋友圈，只见从前的同事纷纷更新动态：
　　“我们总经理，钻石王老五，出柜！辞职！在年会上！太牛b了！”
　　“给跪了，心碎了，我不再奢想嫁给高总了。前几天听保安说，他好像跟男人谈恋爱了，我还不屑一顾呢。祝福！”
　　有的还附带现场照片，温一笑挑了张清晰美观的，保存留念，又发给高止共赏。
　　下集预告：
　　笑笑就要扬眉吐气了


第142章 这就是现世报吗
　　这个春天清新又大胆，每片叶子都如此新鲜，如水的月光洒遍人间——诗人如此形容五月的夜。昨日的雨令夜空分外清透，缀满琳琅的星。
　　今日郑韬轮休，员工都已下班。温一笑在给店里唯一的客人介绍猫爬架，固定在墙壁上，纯实木打造。他只是代售，而厂家负责上门安装。因为售价很高，客人已踌躇多时，还没有付定金。
　　高止出门买夜宵，温千里和高风则坐在一旁看视频——年会录像。画面中，高止刚变出一朵玫瑰，而后一把搂住温一笑的腰，吻了上去。后者手持玫瑰，微微瑟缩，柔韧的腰身向后折出美妙的弧度，仿佛在上演一出唯美梦幻的舞台剧。
　　“哇……再看一遍，再看一遍。”温千里眼中闪着光，叫高风退回去。
　　“好，再看一遍，真的好浪漫。几年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我哥能干出这么牛b的事。啧啧，我还以为他早就定型了呢。”
　　温千里用手指滑动手机屏幕，又往前退了一点，兴致勃勃地说：“我不要看亲嘴，我要看那朵玫瑰是怎么变出来的，真神奇！小风风你知道吗，小王子也有一朵玫瑰花。”
　　他反复看了几遍，孩子气的脸上写满疑惑，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高风说：“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变的呀？特别简单。”
　　“不要，让我再想几天，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好像能启发智力。”
　　见他像一休似的揉着太阳穴，高风忍不住在他脸上轻啄一口。可爱死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可爱的男人？
　　视频里，高止说：他很平凡，但对我而言举世无双，千金不换。高风想到男友刚才提到的小王子和玫瑰花——“正是你为你的玫瑰付出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如此重要。”
　　长得帅又温柔善良的兽医不难寻，但令高止欲罢不能、无视性别的只有一个；长得壮又简单可爱的憨憨也不难寻，但把自己从自绝边缘救回来的，也只有一个。
　　一人眼中平凡乃至平庸的人，可能是另一人眼中的启明星、无价宝。
　　“小风风，会不会是花茎上藏着一个迷你的时空隧道，把玫瑰花传送过来了？”
　　温千里还在那天马行空地畅想，高风笑了笑，一时兴起，截取视频，将哥嫂那惊世骇俗的一吻做成动图。并配字：一言不合就上嘴；憋说话，吻我。
　　他坏笑着，把动图发给温一笑。后者低头查看信息，白皙的脸上晕开绯红，用手掌扇风，远远地朝他瞪眼。
　　“欢迎光临，喵～汪～”
　　有客登门。
　　买猫爬架的客人刚付了定金，温一笑送客后，急忙去招待新客：“你好——”
　　看清来者后，他微微敛起笑意，礼貌地颔首：“你好，赵先生。”
　　“头一次进来，真不错。高止给你拿了多少钱？”
　　“四十万，不是给我拿的，而是他自己想投资。”温一笑没有理会其中的轻视，不卑不亢地说，“他是最大少。年。派的股东，我和我朋友每月都按照份额分红给他。”
　　董事长在店内踱步，打量着陈列与装修，视线扫过温千里和高风时没做停留，又转回温一笑身上，和善地笑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些照片我已经删了，彻底删了。”
　　“哦。”温一笑冷淡回应。
　　“过完年恢复正常营业之后，已经三个月了，公司运营得一塌糊涂。我年纪大了，还有别的业务，没精力管。看来，少了领头羊还真不行啊。”董事长用笑声掩饰尴尬，“新来的职业经理人，只会纸上谈兵。而高止呢，从大学开始就在各个部门轮岗、实习，是个实干家。”
　　“你希望我劝他回去。”温一笑直接挑明其来意。
　　“没错。其实，他事业心很强，只是在赌气而已。你劝劝他，他有个台阶下，也就回来了。”董事长注视着温一笑，低声叹息，“至于你们的事呢，就先这样吧。反正我年事已高，也没几年活头了。等他回到公司，我就去出国疗养，眼不见心不烦。”
　　“我可以劝他，还有事——”
　　“你来求人帮忙，连句道歉都不舍得说吗？”高风闪到二人之间，笑嘻嘻地用眼角挑视着老者。
　　“我道什么歉？”
　　“你说呢？找人挖墙脚，用功能性饮料做牛轧糖，还用别人的伤痛加以胁迫。”
　　董事长面色沉稳，丝毫未变，只是莫名地笑了：“你们还是太年轻。很多时候，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利益和阵营。温先生，记得劝劝高止，否则你的温柔乡会毁了他的。只有在我们自家公司里，他才能施展拳脚，干出大成就。”
　　“我知道了，你要买东西吗？”温一笑的意思是，要么贡献消费，要么就离开。互不喜欢的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对彼此都是折磨。
　　“不买，那就再见了。”
　　董事长转身离去，忽然间步子放慢，继而不动了，跟着整个人慢慢栽倒在地。温一笑立即上前查看，见他右手紧捂心口，嘴巴大张，显然呼吸困难。沟壑纵横的脸上如刷了乳胶漆似的惨白，又渐渐转青。
　　“糟了，是心梗。小风，快打120。”
　　在高风叫救护车的同时，温一笑迅速令其平卧，解开衣领，又拿来宠物吸氧机，勉强扣在他口鼻上。最近的医院也在10分钟车程外，而这老爷子年纪太大，病来得急，已经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眼看不行了。
　　温一笑迅速在其身上翻找药物，没有。
　　“你们看着他，我去找药。”
　　他正要起身，忽然被按住肩膀，是高风。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涌动着冰冷的光芒，一丝焦急也没有：“咱们只管打120就是尽责了，甭管别的。你是兽医，没义务救他，没救好的话反倒赖上你。”
　　“不行——”
　　“想想他是怎么骗千里的，怎么对我的。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的那些照片。你半辈子都为了那玩意儿担惊受怕，还没够吗？他说删了，你还真信？”
　　温一笑的肩膀颤抖着，猛然看向弟弟。弟弟竟然也在摇头：“哥，我觉得他在碰瓷。咱们已经打了120，现在安安静静等着就行了。不要碰他，会被讹的。”
　　下集预告：
　　还记得董事长立过的fg吗——“那个只会给畜生看病的温一笑”（完结倒计时·三）


第143章 来自霸总的忠告
　　高风压低声音凑过来：“我哥不在，没人会怪你。这老头儿没了，就再也没人横在你们之间。你看他说得好听，也许下个月又开始憋坏招儿。”
　　温一笑刚要站起来去找兽药，动作陡然一滞，后背倏地一凉，浑身发麻。他脑中掠过冰冷而阴暗的念头，就像屋角飞速爬窜的蟑螂。
　　没错，高风说得没错。
　　他是兽医，没义务施加急救，帮忙叫救护车，便是尽了本分。
　　这老头儿利用弟弟的善良，造成弟弟出走好几天，差点出事。暗算小叔子，还用自己此生最不堪的记忆威逼。此情此景，便是现世报。
　　电光火石间，他在脑中构想了一个没有此人的世界，鸟语花香，美好极了。可高止会伤心，弟弟也会永远记得他见死不救这一幕，并奉为榜样。不，他绝不能成为这样的榜样！
　　他深吸一口气，理智果断地吩咐：“千里，你按着面罩。小风，你摸着他的颈动脉，不跳了立即告诉我。”
　　温千里点头，马上照做。高风耸耸肩，也伸出手。
　　温一笑狂奔到诊疗区，从药柜翻出硝酸甘油片。将其塞在董事长舌下后，又扣好宠物氧气面罩。
　　“好像不跳了，偶尔才跳一下。”高风说。
　　温一笑蹙眉，手搭上董事长的颈动脉，果然停止跳动。他立即采取心肺复苏，双手交叠用力，进行胸外心脏按压，同时叮嘱弟弟：“一定要按住面罩，不然氧气会漏出去！这个是狗用的，尺寸不合适！”
　　“又跳了又跳了，”高风不可思议地挑眉，“嚯，好神奇。”
　　温一笑紧紧抿着嘴唇，持续进行心肺复苏，手臂酸痛，汗水渗出发际，滴落在濒死之人的胸口。就这样，急救持续了十多分钟，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入店内。
　　同时冲进来的，还有手提夜宵和奶茶，大惊失色的高止。看见眼前这一幕，他把刚吸入口中的奶茶和珍珠豆一齐喷了出来：“怎么回事……我外公？！他这是——”
　　“是心梗，我给他嘴里含了硝酸甘油片，一直在吸氧。”温一笑迅速将已经采取的措施告知医生，叫高风他们看店，自己和高止一起坐进救护车。
　　连上心电图，戴上人用的氧气面罩后，医生松了口气：“还行，幸亏抢救及时，情况比较稳定。”又问温一笑：“你学医的？”
　　“我是兽医，学过畜类心脑血管疾病的急救。”
　　听说情况稳定，高止轻叹一声，心下稍安。他俯身握住外公的手，凝望那张机关算尽后苍老而苍白的脸，喃喃道：“你说，温一笑只会给畜生看病，现在人家把你给救了。我想以我的经验给你个忠告，病好了以后，千万别再随便立fg了。笑笑体质特殊，所有的嘴硬，在他面前都会变成真香，您老就认命吧。”
　　董事长送入急诊抢救后，又转心内科。情况暂时稳定，不过需要尽快手术，放置心脏支架。
　　高止分别联络了仍在迪拜追妻的母亲和几位姨妈，望着躺在icu里的外公，问道：“笑笑，他怎么突然倒在店里了？”
　　“他来让我劝你回去，接着当总经理。可能情绪有点激动，要走的时候发病了。他以前没犯过心梗吧？身上都没有药，还好店里有宠物用的硝酸甘油片。”
　　高止脸上闪过愧疚，心里明白，老爷子多半是被自己给气的。只是他逼人太甚，自己不得已才将了一军。不过，他前两年就说过胸闷，可是不信科学信风水，说有东西压着他，请了个大师，花好几十万请了法器，又把家具挪了一遍。
　　“那你最近就回去上班吧？”温一笑说。
　　“嗯，是该回去了。不过，等会儿我姨、表姐她们来了之后，你别表现得这么善解人意。”高止牵起他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谢谢你救了我外公，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很快，高止的姨妈和表姐妹陆续赶到医院。女人们都目睹过年会上的一幕，露出略显尴尬的微笑，向温一笑连声道谢，夸他“虽然是兽医，但活学活用，妙手回春”。
　　又把高止围起来，说：“看把你外公气的，赶紧回去好好上班。一个成天蹲在宠物店铲屎，你可真有出息。”
　　“嗯……这事嘛，我听笑笑的。”
　　“笑笑，你多劝劝他，听说公司最近运营得不太理想。”女人们又把温一笑包围，每张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像跟他很熟。温一笑瞄着高止，冷淡地答应着，没做更多表态。
　　心脏支架是微创手术，术后第一天，董事长就恢复如常，只是老态毕现，不复往日矍铄。高止不眠不休，在医院陪床，夜间就睡在单人病房的沙发上。
　　术后第二天傍晚，温一笑从店里赶来探视时，正遇见高妈妈和她女友从病房出来。她们应该是刚落地，神色中带着旅途的疲惫。女友低声质问：“你不是说，你爸要不行了吗？这不是挺精神的，你怎么骗人呢？”
　　“什么意思，我爸挺过来了，你还不开心了？”
　　“我是因为你爸不行了，外加你写的检讨很打动我，这两样加起来才跟你和好。现在你爸活了，你在我心里又不及格了。”
　　“哎我去，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老年人很快乐吗？真是的，一点爱心都没有——”看见温一笑走近，高妈妈立即过来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地道谢：
　　“笑笑，谢谢你，真的。在飞机上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是你，大概会袖手旁观。说实话，我爸这辈子亏心事没少干，被兽医救了一命，也许是老天在暗示什么吧。他这个人信命，以后肯定不会再折腾了。”
　　“但愿吧，不过高止那么勇敢，敢在年会上吻我，我也不再害怕了。”温一笑淡然地抽回手。这两天，他已经被谢过无数次。不过，他只是做了一件普通的事，心中也有过普通而阴暗的想法。
　　下集预告：
　　无业游民小风风终于有了人生目标


第144章 万花筒里的世界
　　他走进病房，高止刚削好一个苹果，准备给靠在床头的外公。看见他，便切了一半递过来。
　　温一笑很自然地接过，坐在高止身边，平静地望向病床上的老者：“董事长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吧，这回……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职业习惯而已。”温一笑啃了口苹果。
　　“笑笑给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让我又愿意奋斗了。叫新来的总经理卷铺盖走人吧，我下周就回去上班。”高止仅用几句话，就巩固了温一笑在家人心中的地位。
　　董事长点点头，轻叹道：“鬼门关走一回，我也彻底看开了。我要出国疗养个一两年，你好好工作。你想领养孤儿也可以，反正只要不是高风的孩子就行。”
　　“躁郁症有遗传几率，他不会生孩子的。”
　　“呵，那他妈还不是生了他？”
　　“他是他，他妈是他妈，我怎么知道他妈怎么想的？”高止淡淡地反驳。
　　董事长白了眼自己外孙，半晌又说：“那些照片，我真的删了，你安心工作，不用再担心了。”
　　“删了好，你都多大岁数了，又刚放了好几个支架，还是少看那种图片吧。”
　　“你也看过？”董事长瞟了眼温一笑，语调意味不明，似是单纯的好奇，又似是故意给人家添堵。
　　尽管已经尽量不去在意，温一笑的后背还是僵了一下。谁料，身边的高止竟漫不经心地回道：“看过啊，那又怎样？我拍满月照、百天照的时候，不也一丝~不挂吗？”
　　“哦，我就是问问。”
　　“其实，就算不删也没关系，”温一笑朝高止投去感激的目光，“仔细想想，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社交圈子也很简单，没什么怕的。我是兽医，经手的都是动物，它们没有人类这么复杂，不在乎我有没有被拍过裸~照。”
　　听到“经手的都是动物”，董事长面色微愠，又不好发作。
　　“我救你，跟你本身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高止，也是为了我弟。你利用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利用我弟的善良，去伤害他爱的人。我不能让他被你毁了，我要给他做榜样。你好好疗养吧，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吃完苹果，温一笑又坐了一会儿，留下高止的换洗衣物，随后昂首阔步走出病房。
　　也许是因为五月的夜风舒适，吹得整颗心格外舒畅。清风似乎能直接吹透身体，心头的积郁、尘埃，统统消散了。他踏着自己的影子，哼着歌，忽然不想坐车，打算就这样一路走回男友家。
　　“到家了告诉我。”全世界无与伦比的最霸总的老高发来消息。
　　“嗯，我想溜达回去，所以可能会晚一点。”
　　————
　　高风趴在食堂的桌子上，看温千里在小操场上奔跑，追逐一只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大塑料袋。他追到它，却没把它丢掉，而是灌进满满的风后扎起来，拎在手里当气球玩，继续有板有眼地巡逻，履行保安队长的职责。
　　虽然高风正处在抑郁期，却还是情不自禁扬起嘴角，笑了。
　　温千里就像一大块剔透的水晶，握住他的手，就能看见他的心。当你站在他面前，会发现自己身上有道彩虹，那是经他折射的阳光。
　　高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四处转转。现在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他走到二楼走廊，见一个男孩正靠墙而立，盯着另一侧墙壁上的墙绘。这孩子他认识，是一名自闭症患儿。先前他在校园各处画墙绘时，男孩就总是默默旁观，从不说话。
　　他慢慢靠近男孩，用轻柔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喜欢画画啊？”男孩只是转动明亮的眼眸，瞥了他一眼，保持沉默。问来问去，男孩就是视他如空气。他有点气馁，深深佩服起特教老师这个群体。
　　“你，喜欢，这个。”高风换了种问法，简明扼要，同时指着色彩斑斓的墙壁。
　　男孩终于把头转向他，原地转了一圈，含糊地说：“喜欢。”
　　“你的画，给我看看。”
　　男孩跑去教室，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个绘画本。高风随手翻看几页，心弦一动，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孩。后者又恢复沉默，一动不动地站着，凝望墙绘。
　　绘画本里有风景、动物、人物。因为没经过基础训练，形不准，结构也一塌糊涂，但对色彩的领悟力极强。几张信马由缰的涂鸦，竟用蜡笔和水彩笔绘出极为大胆却和谐的配色，风格和印象派大师莫奈颇为相似。
　　“你先自己玩，我等会儿回来找你。”
　　高风驱车回家，返回学校时，手里多了一套售价不菲的90色马克笔和专用纸。在教室里，他把笔和纸交给男孩，说：“很多颜色吧？送给你了，随便画吧。”
　　男孩眼中难得流出情绪，眼睛越来越亮，双手欣喜地抚摸着这些笔，当即便画了起来。男孩的老师，校长夫人走近，轻声对高风说：“这孩子特别喜欢画画，图像思维是自闭症的特征之一，所以有些自闭症儿童很有绘画天赋。在下笔之前，脑中就已经形成图像了。”
　　“他值得好好培养。”
　　“其实，我们一直很缺专业的美术和音乐老师。艺术能启迪想象力和创造力，同时也是奢侈品。”校长夫人和蔼地看着他，“莫扎特之所以是音乐神童，是因为他能摸到钢琴，不是吗？”
　　男孩丝毫不受他们谈话的干扰，仔细观察每支笔的颜色，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中。高风不知他在画什么，因为没有线稿，直接涂色。
　　几天后，温千里下班时带回一幅画，说是校长夫人给的。
　　高风缓缓展开，头皮发麻，耳边轰鸣不止。音乐领域有绝对音感，美术界也有类似的，那就是对色彩关系的感知和处理。这是天赋，很多画家终其一生也参不透，然而有人生来就登峰造极。
　　男孩只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里面填满了令人拍案叫绝的色彩搭配，繁杂的色块中隐藏着某种规律。这份色感是天才级的，只要有人能将他引上这条路，打下基础，高风毫不怀疑他会成为大师。
　　“小千千，你觉得这是什么啊？”
　　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温千里随意瞄了一眼，笃定道：“当然是透过万花筒看到的世界啊。”
　　“万花筒……”
　　角落的留白处，还用铅笔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谢谢高老师送我笔。”高风混沌的脑中轰地一声，被某个十分清晰的目标占据了。
　　至今为止，他的人生都漫无目的，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海。不知何去何从，随波逐流还自诩为自由。而此刻，一点灯塔的光忽然出现在前方。
　　“小千千，你说躁郁症能考教师资格证吗？”
　　闻言，切菜的温千里猛然抬头，唇边绽开灿烂的笑：“小风风，你终于想要工作啦！”
　　“我想当美术老师。”
　　下集预告：
　　大结局~~


第145章 感觉一切都很好大结局
　　“美术老师？好啊好啊！”温千里立即表示支持，表情雀跃，还跟随切菜的节奏晃着头。
　　当晚，他们就在网上查了教师资格证的报考要求，其中明确规定“无精神病史”。可高风已经在医院确诊过，并且留下了病历。温千里竟开心地说：“那你可以报名。”
　　“报不了啦，不行。你看这写着呢，双相情感障碍，是六类重度精神障碍之一。”高风微微有些丧气，不过早已猜到。让精神病人当老师，是对祖国花朵的不负责，无论是普通花朵，还是特殊花朵。虽然他病情基本稳定，但还是无法报名。
　　“无精神病史，你的病还没成为历史呢，是现在时，所以能报名。”
　　“啥啊，连过去时都不行，现在时就更不行了！”高风耐心解释，终于让温千里绕过这个弯。
　　“小风风，我会帮你实现目标。”
　　翌日清晨，温千里揣着几盒烟，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破木门。李校长和善地笑道：“是不是工作上遇见什么困难了？或者有新的建议？”
　　他未语脸先红，将烟整齐地码在办公桌上，嗫嚅道：“李校长，我来走后门。”
　　“什么？”
　　“我想给我男朋友走个后门，”温千里难为情地搔搔头发，“他想来学校工作。”
　　“当然可以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很欢迎他来工作。”李校长被他纯真的举动逗乐了。
　　“他想当美术老师，但他有躁郁症，属于精神病。国家规定，精神病不可以当老师，也不能考证。可是，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很想做的事，我想帮他实现，所以我来走后门。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好喜欢他，不想让他失望。”
　　李校长先是忍俊不禁，继而抚掌大笑。在温千里疑惑的目光中，他表示：“没关系，通知他随时可以上岗。咱们非常缺少专业的美术老师，不过薪水不会很多，就跟你一样吧。”
　　“好的！”
　　温千里露出大大的笑容，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转身就要跑。李校长叫住他，从钱夹取出一张百元钞：“给你烟钱。”
　　“不要，我在网上查了，走后门都是来送礼的，没有反过来拿钱的。”
　　“你是在为学校推荐海归人才，不是走后门。”
　　温千里便接过钱，掰着手指掐算一番，又找给李校长十几块，虎虎生风地跑出门去。
　　高风正式上岗，成为这所特殊学校的美术老师那天，温一笑休息。
　　他闲着无事，就想来学校看看。在向弟弟登记身份信息和来访事宜后，他进入教学楼，趴在教室外，好奇地旁观小叔子上课，并拍照发给高止。
　　因为高止说：“做梦也想不到，我弟竟然当了老师？”
　　为了避免干扰学生的注意力，高风将头发染黑，卸去眉钉和耳钉，看上去靠谱多了。他在指导自闭症儿童涂鸦，同时给一个孩子开小灶。据他说，这孩子将来会成为世界级大师。而他，要亲手开启这扇门，做大师的引路人，名垂艺术史。说这话时，他有点躁狂。
　　温一笑不懂艺术，感觉青史留名是件天大的难事，但很开心小叔子终于有了真正想做的事。
　　他走出教学楼，坐在阴凉处，看弟弟巡逻，拔除墙边的野草，然后将它们扎成小动物，就像从前在游乐园里折气球那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是高止，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心，是总经办宽大的办公桌。桌面添了新摆设，一个木制相框，框起甜蜜相拥的两个男人。
　　“我还洗了一张，咱们四个的，等相框到了就挂墙上。开会去了，晚上见。”高止随后发来一个动态表情，是高风用年会上那一吻的截屏做的：憋说话，吻我。
　　“哈哈，晚上见。”
　　放下手机，温一笑朝弟弟招手。后者跑过来，用手背擦拭发际线的汗水，把野草编的小动物送给他。
　　“累不累，歇一会儿吧，陪哥聊聊天。”
　　“不累，不着急的话就等我下班再聊吧。”温千里瞥了眼时间，“我得去买菜了，你帮我看着大门，有人进来一定要登记。”
　　“那如果我今天没来，你买菜时谁看门啊？”
　　“平常我会在门口放张桌子，立起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请自行登记。”
　　“是个好主意，”温一笑夸道，“你去吧。”
　　阳光洒在弟弟宽阔的脊背上，像一座山。他目送这道背影远去，感觉一切都很好。夏天到了，又是充满生命力的时节。只是，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始终压在他心上。
　　他忽然很想把它踢开。
　　“千里！”
　　见弟弟驻足回望，慢慢走近，他的喉咙像被棉絮塞住了，却还是坚定开口：“其实，你本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一岁多就会背诗了，数数也好厉害。是哥没抱住你，把你摔在地上，摔到了头。然后，你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弟弟怔住了，双眼微微睁大，嘴唇时而抿起，时而张开，喉结不安分地上下滚动。他从没在弟弟脸上见过这么复杂的表情——惊愕，迷茫，惋惜，愤怒交织在一起。
　　“千里，对不起，哥很想很想抱住你，但你还是从我怀里滑下去了。你本可以大有作为，有无限可能。你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去考驾照，上大学，交朋友。也许不说出来更好，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也有权知道。”
　　弟弟缄默着。温一笑瞬间后悔，不敢再直视那双纯净的眼睛。他垂下头，张开颤抖的双手，凝视掌心两道细细的刀疤。双重悔恨，像两股绳，死死缠住他的心。太冲动了，如果没说出来该多好。如果当初抱住了该多好，该多好。
　　“对不起，千里，对不起……是我没抱住你，我没抱住……”
　　视野中，弟弟走近了，更近了。
　　高大的身影罩在他身上，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继而引导他张开双臂，抱住山一般宽厚的身躯。
　　“哥，现在你抱住我了。”
　　接着，他感到弟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就像自己常做的那样。
　　～正文完～
　　～番外正在赶来～
　　完结感言及新文预告
　　希望我这支拙笔下的人物千人千面，而不是逐渐趋同。被常人视为“傻子”的千里，是唯一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存在，上一个是大黄~别人都是各有各的缺点。
　　希望大家都像小千千一样快乐，豁达，睡得香，永远胃口棒还吃不胖，哈哈。
　　新文在专栏里可以看到，与穿越有关。大家肯定纳闷，你个沙雕现实主义的家伙，怎么搞穿越了？我嘿嘿一笑：放心，风格不变，正宗猛猪味儿，欢迎预收。
　　不过，在此之前可能会先更新一个小短篇，也在专栏里。
　　※番外一本周日更新，预告：老高说工作好累，笑笑表示，我带你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