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号角 作者:shalimar【CP完结+番外】 在选秀节目中爆红后,吴够退赛了。 选秀 娱乐圈 许恣x吴够。 没有原型。 没有原型。 没有原型。 HE。 第1章 现在是中午11点39分,吴够靠在门后坐着,紧紧撰着手机,掌心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汗。 距离外卖预计送到的时间还有3分钟,但外卖员并不总是能精确踩点送到。吴够坐在地上,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在一片静默中无声放大,成为了他精神高度紧绷下能听到的唯一声音。 扑通,扑通,回音在空气中交错,熵值缓慢攀升,把原先一潭死水的空气搅和得杂乱无章。 搬到这里的头两天,吴够还会出门。然而这两天他连门也不出了,吃喝全靠外卖软件。这样还不够,他还要特意备注,让外卖员放在门口就好,这样连和外卖员碰面这一环节也能一并省去。 可就算他做到这个地步,那种躁动不安的情绪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在开始的缓和之后,便变本加厉地升温起来。 吴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在胸腔的部位,许久没修剪的指甲透过薄薄的衣服嵌进肉里,好像想要隔着那层皮肉去抓里面跳动的心脏。 要么戛然而止,要么彻底爆炸,无论怎样都好,给他一个痛快吧。 正这么想着,一声细微的“叮”在他耳边响起,把他从他自己那个尖锐而安静的小世界里拽出来,丢回到了人间。 是电梯到楼层的声音。 吴够没有动作,四肢的汗毛却瞬间根根竖立。门明明是关着的,但他却下意识地加大了后背抵着门的力气,耳朵也竖了起来。 门外任何一点细碎的声音在他这里的刺耳程度都堪比粉笔头划过黑板发出的刺啦声,可他偏偏不愿意避开,非得逼着自己自虐性地去辨别被地毯吸收得所剩无几的脚步声。 电梯声,脚步声,塑料制品摩擦的声音,依次响起又消弱,接着又是脚步声,最后是电梯的叮咚声,像是倒放似的。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预计的到达时间,除了一通未接来电,还有一则短信,是没打通吴够电话的配送员发来的。吴够盯着上面的字,慢慢站了起来。久坐让他的腿变得酸麻,起身的时候迟钝得恍如开的是0.5倍速。他耳朵贴在门上,隔了一会,手小心翼翼地落在门把手上,只是半秒不到,又像触电了一样弹开。 半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里面探出一个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和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臂,在准确无误地够到了外卖包装袋后迅速缩回。期间手腕还因为动作太急而磕在了门边,然而当事人恍然不觉,很快躲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内。 “砰”的关门声响起,吴够长长地舒一口气,抬手擦去了额间的汗——只是开门拿个外卖的功夫,他却仿若钢丝线上走了一遭。 窗户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室内灯光也没有很亮,但也不是全黑,大概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间。吴够关上了门,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 季迎风曾经说过,吃饭这个事儿的意义并不仅停留在果腹,他更多的是某种暗示。吴够也不缺时间,但他记住了这段话。只有到了饭点,他才敢借着这个理由打开浏览器,去看一些节目组的衍生物料。 吴够吃不下荤菜,只点了一个腐竹一个青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腐竹似乎有点酸,他只吃了一口就没有再碰,于是能吃的就只剩下了青菜的米饭。吴够一口青菜就一口饭,动作迟缓而机械,像个程序有些问题、各部分不能好好配合的故障仪器。 他在看的这期衍生节目是挺早的时候录的,那时候还没人淘汰,他们刚刚经历了第一次公演,处于还没有十分熟络,但也算有了初步的磨合的阶段。许恣王者带青铜计划告吹,不得已捏着鼻子认罚。季迎风笑声宛如魔音灌耳,延绵不绝。 季迎风是真的爱笑,一分钟里他能笑上20秒。吴够怕被他的笑晃到眼睛一直低头盯着碗里的饭,那声音就从耳机里传出来,侵占了他的听觉。直到他放下筷子,等鼻尖的酸意自然消退了,继续小口小口地吃。 衍生综艺时长不长,一集播完,吴够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一顿他只能一半,剩下一半就拨到乐扣盒里放到晚上吃。他这么想着,打开冰箱,却在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楞了一下。 冰箱很空,最上面那层的乐扣盒和他手上的这个一模一样,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内容物:白色的是米饭,绿色的是青菜,颜色深的是麻婆豆腐。吴够的大脑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昨天中午吃剩的,放到了晚上,结果最后他还是忘了吃。 吴够盯着饭盒盯了很久,把里面的东西和今天的腐竹倒在了一起。 下午1点05分,收垃圾阿姨的例行工作,收走了1203室摆在门口的一干一湿两袋垃圾。 “现在的人真是浪费哦……”中年女性嘴里碎碎念叨着,推车前往下一户人家。 1203室内,吴够盘腿坐在地毯上,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电脑。 手机里的音频文件已经完成了导到电脑,再加工和导出这三个步骤。经过处理后,电梯开门的声音更加明显,但又像蒙上了一层雾。任谁听都能听得出这是电梯到楼层的声音,但它却也从现实中脱离了出来,多了层不真实的朦胧感。 而这段意义不明的声音,将会成为他新歌前奏的一部分。 吴够一度以为在未来巡礼的那段日子会是他创作生涯的巅峰,那时他脑中的灵感盘成了一条长长的引线,火花星屑噼里啪啦地碰撞,引线却怎么也烧不到头。他只要结束了训练,他一定第一时间去洗澡,洗完澡找个偏僻安静的房间,一晚上就能一气呵成,不带卡顿地写出一整首歌。 后来他退赛,从机场到公司的路上被好几辆车跟着,一出公司就被几十个人围住。黑漆漆的镜头和刺耳的尖叫声如影随形地追到他的梦里,让他不敢入睡。 他一度自己再也不会有那样灵感丰沛的时候了。可当他搬了家,卸载了所有的社交软件,把自己封闭在三十平的空间里后,那种源源不竭的创作欲却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了,甚至比他在未来巡礼时要更加强烈。这几天他都是十二点吃完饭坐到电脑前,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简单洗漱一下,又是对着电脑到第二天六七点。 不同于那些为了练习而压缩休息时间,以及为了维持身形而控制饮食的人,吴够是真的不困也不饿。他自我感觉那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和一天一次的进食其实也不是必要,似乎没有也不会影响到他写歌。但他毕竟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真的要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的意思。 唯一会觉得疲倦的器官是眼睛。在灯光不够充足的环境里长时间、持续性地对着电脑让他的眼睛有些时不时会有酸涩胀痛的感觉。然而就在这两天,他的眼睛也逐渐适应这种强度的工作,不总是向他发送这种不好的信号了。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点半。他心心念念脑子里新冒出来一小段旋律,几乎不用权衡地就放弃了吹头发这个选项——反正他也还要好一会才准备睡觉,空调开着,等他要睡的时候头发早就干了。洗完澡有些渴,他就去冰箱里拿了瓶水。结果一开冰箱门,一眼看到的却是乐扣盒。吴够维持开门的姿势足有三秒,慢慢悠悠想起这是自己前一天放在冰箱里准备当晚饭的。 那么今天不用点外卖了。 吴够那残旧如老电风扇的大脑慢慢悠悠地转,在关上冰箱门的那一刻终于从上一条思绪中抓住了关键信息:今天。 世界上本不存在“小时”“天”“年”,是人为的界定让这些字眼变成了时间单位,让今明昨日的更替得以实现。以小时为单位,不过是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然而以天为单位,他们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天。 今天这一“天”并不会比其他的哪一天多或者少哪怕一秒。然而当吴够在脑中掰了三次手指头,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后,这个时间单位的分量却悄然加重,并由此和其他的24小时区别开了来。 “今天”是“未来巡礼”的总决赛之夜。 一直在脑中loop的那小段旋律忽然停了下来,也许原本是打算让位给什么的,然而衔接工作没有做到位,杂乱无章的旋律也好,怦然作响的心跳也好,什么都没能衔接上,就连呼吸起伏都平缓得几乎不可查,于是中间便产生了小小的一截断片。 原本只是一小段人畜无害空白,却不知怎么的,像正常细胞发生癌变了一般迅速地扩散开来,无法溯及过去,就气势汹汹地去祸害紧接着的“将来”。 于是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吴够也仍然枯坐在原地,一事无成。 第2章 吴够这一觉依旧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染上了暗灰色的边。他放弃了一切的挣扎,只想做那个放弃通关的马里奥,可掉到底了,通关失败的提示也迟迟没有出来,吴够四下茫然地看着,才发现垫在自己身下的是染血的金钱和白骨。标注着爱的双手横架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拖着他回升。 “你怎么可以就此放弃呢?” “我们是那么地爱你啊……” 呢喃低语声声温柔,像是外面裹上了棉花絮的碎玻璃弹珠。 吴够惊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单从时长来看,他这一夜的睡眠时间比平均值高出了三个多小时,然而吴够却没什么一觉睡饱神清气爽的感觉,一整夜噩梦甚至令他更显疲态。洗漱完了,吴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他肤色本就偏白,但两颊原有的浅粉色不知什么时候淡去了不少;眼中黯淡无光,眼底也泛着一层薄薄的青。 季迎风和林朗他们总说吴够的脸软,捏着手感一流,然而吴够现在自己捧住自己半边脸,却觉得自己只摸到了一层干瘪的皮,仿佛中间的内容物被抽空了,掀开就能看到核心的骨头。 傍晚五点,纠结许久后,吴够还是打开了未来巡礼的赛前直播。赛前两天,所有的学员就已经全部回到了组内,现在担任主持的正是季迎风。十几分钟的功夫,季迎风身后跟了一串小尾巴,主持阵容越来越庞大,在逼仄的化妆间里逮人就采访,看着阵仗颇为惊人。 季迎风看着还是一副很跳的样子,镜头还没照顾到,他声音响了起来。 “杳哥!杳哥杳哥!杳哥别走啊!” 路杳惨遭连环cue,眼看着是跑不了了,只能一脸无奈看着季迎风向自己靠近。 弹幕上毫不客气地哈哈了起来。 “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 “别这样,哥你这个妆面这么帅气,不录下来血亏一个亿啊”季迎风张口就来:“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们安抚一下你紧张的小心脏吗?” “边儿去,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真的。”陆杳失笑摇头。 “那杳哥,最后一个舞台之前,有什么想对观众朋友和你的粉丝朋友们说的吗?” 季迎风说话的同时,吴够也查到了截止到目前陆杳的排名:13。 陆杳看向镜头,神情温柔地仿佛面前真的站着自己的粉丝:“很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不管今晚的结果如何,希望我们都能没有遗憾吧。” 陆杳后退了一步,朝着镜头深鞠了一躬。 采访完陆杳,季迎风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余述。在采访余述的时候,季迎风拿着稳定器的手忽然晃了下,仅仅是一瞬间,吴够却一眼认出了在角落里的人。 是许恣和谁站在角落里。一晃而过的镜头看不真切,但应该是在说话。 季迎风看不到弹幕,也没有发现许恣,和余述说完话后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吴够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小时,却再也没有看到过许恣的身影。 直到直播结束前十分钟,换过一次班了的季迎风终于找到了许恣。彼时对方一只耳朵上挂着耳机,正对着镜子发呆。季迎风问他,他也没说确切的歌名,只说是朋友原创的一个demo。 “目前只有曲,我也在等他填词。” 陆杳和许恣都是镜头前特别吸睛的那种,但两者相比有有所区别。前者从艺十多年,表情管理早就炉火纯青,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镜头的眼神总是笑得温温柔柔,是标准的偶像面对粉丝的样子。然而许恣却不一样,他更像是在看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就像现在,吴够看着屏幕里的许恣,却有种自己在和他面对面的错觉。 “现在没什么想说的了。” 典型的许恣式发言,吴够甚至确定自己听到了声清晰的鹅笑,大概是同样在场的谁没忍住笑了场。 “我还是比较喜欢当面说。” 许恣又对着镜头说道。 吴够看着许恣,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可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视线将离未离地黏在显示屏上,把每一秒都拉得无限长。 季迎风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恣总,我们好歹也是一起公演过的情分,你给我点面子嘛。” “你又不是够神,恣总会什么要给你面子?” 哪怕说话的人并不在镜头里,吴够也瞬间辨别出这是言叶的声音。他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连一个退赛的人都敢这么大喇喇地cue,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表情管理都在这几个月内有了十足的长进,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哪怕些许的不自在。许恣可能是B感又来了,双手插在兜里,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许恣的这种沉默曾经一度被粉丝戳章为“入股无为自成的十大理由”,不同时间不同场合下具有高相似性的一幕幕被剪在一起,一同作为“无为自成是真的”的铁证。然而过去他们闹得多欢,之后也就被踩得多狠。那些控诉字字锥心,声声泣血,于是“真”变成了“假”,他们狂欢时碰杯饮下的拉菲最终也变成了一瓶瓶意义不明的花绿青。 从全民狂欢到过街喊打加起来也没超过3个月,“无字天书”开场轰轰烈烈,结局惨惨戚戚,传奇得任谁都觉得是大梦一场。 剥去那些过分夸大的解读,事实上许恣的沉默并没有那么的浓墨重彩。又或许是因为它占据了吴够和许恣相处时长的一半以上,反正吴够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反常。 吴够对许恣这种反应习以为常,然而就在他以为许恣会就这样安静下去,这个话题也眼看着就要翻篇的时候,对方却猝不及防地开了口。 “够神也不会问这种问题啊。” 这下就连季迎风也结结实实地惊了一把,眼见着画面一抖,闪过林朗言叶两张大写震惊的脸。 从节目播出到现在放出的所有物料里,许恣从来没有叫吴够一句够神,而在季迎风还没淘汰的那段时光中,显然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季迎风直觉许恣今天不太对劲,原因他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些。他们前天返乡的的时候,他和许恣说起过自己试图联系吴够却没联系上的事情。许恣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季迎风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次回来见到的许恣和当时就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季迎风再跳脱的性格,在乡里经受了个把月除厕所浴室以外360度摄像头无死角的打磨后也成熟了不少。直到总决赛正式开始后,坐在观众席的季迎风回忆起自己在许恣语出惊人后的表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转移话题竟然还挺自然。 然而得意不到两秒,季迎风的笑又淡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吴够有看到许恣那一段就好了。 在季迎风这么想的时候,看了一下午直播的吴够却关上了电脑。 他努力过了,可惜没能成功。明知道自己不在现场,不断闪烁着的舞台灯光还是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心悸。吴够强忍着不适看了一会,还没等到许恣正式出场,就在排山倒海的尖叫声面前输了个彻底。他那一天只吃一顿都没抗议的胃瞬间翻腾倒海,连喉头也卡出了点酸痒来。连关网页关电脑的时间都等不及,吴够食指哆哆嗦嗦按在开关键上等了两秒,猛地冲向了厕所。 几分钟过后,吴够从卫生间里出来,面色白得像直接拿油漆在上面打了层底。他吃得少,干呕了会也没能从嗓子眼里抠出什么东西来。八点半都不到,本年度最具影响力的选秀节目未来巡礼才刚刚开始它今夜的微博热搜屠榜之旅,吴够却已经关掉了所有的灯躺上了床。 吴够当然不可能在这个点就顺利入睡。他曾经答应过季迎风,无论他们能各自走到哪,最后也一定要回到这里,一起为这段经历划下句号。如今吴够非但没能到场,连直播都放弃了,但他仍然记着这句约定,倔强地在浩无边际的黑暗中睁着眼。只不过这对吴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相比醒着,显然还是睡着要更为艰难。 吴够彻夜未眠,心跳声闷而急促,和脑内做无规律运动的音符混杂在一起,在不大的空间内荡出无意义的回响。吴够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快了,扑通扑通的,像一尾脱水的鱼。按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隔着皮肤一下下撞在手心的鲜活触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感觉心跳慢慢缓和过来了,吴够这才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不知道被他扔哪去了的手机来。 点亮屏幕的瞬间,吴够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然而这种生理反应总归还在控制范围内,他缓了会,再打开手机的时候,虽然依旧不适,但还是仅仅握住了手机。 未来巡礼总决赛落幕过去还不到两小时,然而微博上的讨论度却并没有因为节目的结束而有所消退。放眼望去,热搜榜上至少一半是吴够熟悉的字眼。 #余述 天高路远# #陆杳 不负少年时# #许恣 出道位# #余述 我终于站到了这里# #未来巡礼缺席一人# #余述 无所不能# 一共11个出道位,这意味着遗憾注定像人的死亡那样不可避免而又顺理成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哪怕自家小爱豆顺利成团出道,一场开闸泄洪级别的抱头痛哭也是在所难免。旁观者尚且如此,亲身参与其中的当局者理应更加难以平复。 吴够自然是没有哭的,然而在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准备之前盘旋在脑中的那段鼓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了那段节奏原来的样子。不只是那段节奏,心口好像也忽然有一块被一键删除了,剩下些代表透明的灰白格子。这种忽如其来的茫然很快像病毒一样往各个方向扩散开来,以至于当吴够坐到电脑面前时,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词也好,曲也好,原先在他脑中如同金工练习时的火花那样不断飞溅出来的灵感全部不知所踪,就连被吴够摸烂了vocaloid也处处透着陌生。一眨眼的时间,吴够便觉得什么东西开始坍塌了:先是一些边边角角,无伤大雅的零部件,再是些关键性的关节骨,到最后则是整个骨架。 于是他终于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从退赛到现在,吴够有许许多多零碎的片段,有的被记录了下来,有的依然在脑中安静流转,剩下的那些则连一个未完待续都不曾拥有就消散干净了。如果说作品是孩子,又如果说把那些在作品成型之前的诞生的,细碎而又模糊的灵感不太恰当地称作胚胎,那么创作者本身就同时承担着孕育者和刽子手的角色。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哪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创作也算不上什么晴天霹雳。 反复堕胎的人落一个不孕不育的下场,那不叫天妒英才,顶多只能算是因果循环。吴够被自己奇奇怪怪的逻辑逗得想笑又没笑出来,最后只从嗓子眼抠出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才过去几个小时,吴够再一次合上了电脑,这次比上次从容了不少,甚至有些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坦然。地上躺着揉成团状的打印纸,吴够没注意,踩到其中一个,脚底板传来一阵毛毛的刺感。他也没在意,转身倒回床上,轻轻阖上了眼。 曾一度让他神经兮兮的梦魇一下子失去了威胁,吴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得着,但他觉得自己可以——他甚至觉得自己睡醒之后可以尝试出个门。他这样想着,生理上依旧没能进入睡眠状态,但精神上却难得的放松。 早8点的闹铃响起,吴够精准地睁开眼,起床更衣洗漱,就像个作息健康规律的乖孩子。吴够的生物钟里没有专门为早餐标记出来的时间点,但没有关系,他正好可以试着出门吃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八点一刻,吴够换好了衣服,拿好了钥匙手机,手放在门把手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了十几分钟,转头回到卧室,翻箱倒柜地找自己之前买了还没用的口罩。 八点半过两分钟,吴够全副武装,口罩帽子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再次握住了门把手。 八点四十,吴够回到卧室,摘掉了口罩帽子,点开了外卖软件。 九点不到,门铃响起,吴够全然没想起点外卖时那行“预计半小时后送达”,在门口蹲守了两分钟,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门口没有外卖袋子,却站着一个人。 穿着演出服,头发被抓成凌乱的样子,脸上浓郁的舞台妆已经有些花了,本应是有些狼狈的样子,但落在那人身上也就还好。发型不突兀了,衣服上的铆钉亮片不浮夸了,连带着长长的延出来的眼线也别有味道。不仅不尴尬,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好看。 能hold住奇奇怪怪妆发的人不少,脸和身材是人为所欲为的两大利器,然而能用“理应如此”“顺理成章”之类的词去修饰这一事件的,在吴够认识的所有人中,有且只有一个许恣。 第3章 “那我先回去了?真的不用陪你到明天再回去?”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冯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今天已经是第三遍在重复这句话了,然而吴够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不用了……你今天还有工作不是吗?” 冯秋今天的确还有事情要处理,况且酒店被节目组包了场,她就算留在这里也没办法和吴够待在一起。冯秋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受控地不太放心。两人走了几步,还没倒酒店大门,她又停下来和吴够交代道:“在这边要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有事情及时找选管,让选管联系我,知道吗?” 冯秋向来雷厉风行,言简意赅,如此唠叨的情况着实不常见。吴够一一应下了,目送着冯秋一步三回头,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又过了十来分钟,一声清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才把吴够从放空的状态中拉扯出来。 “我跟你说,我头一次知道东部发达地区沿海城市有村成这样的乡下,头一次!丰悦不是有钱的吗?怎么会挑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话的人语速很快,说到后面稍稍压低了语气,然而很快音调又不自觉高了起来:“鱼哭了海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那声音听着悲情中带着些搞笑,吴够被勾起了些好奇心,犹豫了会,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循声找人。只是几秒的功夫,吴够就找到了声源的主人,站在自己三五米远的地方,表情和声音一样的悲壮。 与此同时,吴够忽然发现,离自己半米左右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此前一直沉溺在自己小世界里,对此一无所察的吴够不出意外地被吓得整个人震了震。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有没有听到自己和冯秋的对话,但看他耳朵上的耳机,估计是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吴够这么想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打算不声不响地遁走,那男生却若有所感地转过了身。 吴够猝不及防地和他来了个对视,无所适从地连手该放哪都不记得了,脸上烧成一片,凭着剩下一点社交本能问了声好。 那人没有马上接话,但视线仍落在吴够脸上。尽管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然而吴够觉得尴尬得要死,又不好意思直接走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叫吴够。” 吴够缺点很多,自知之明算得上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但凡一段失败的对话中有一方是他,那么把原因归结到他头上,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吴够看着面前的人,心想如果数到五,他还不说话的话,自己就随便找个理由溜了。然而刚数到二,他的想法就落了空。只见男生抬起手,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了下来。 “许恣。”吴够转着笔,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许恣的捧场也没能给他们之间贫瘠的对话续上几秒,在交换完双方的姓名后,吴够很快找了个借口先回了自己房间。 节目组给他们订的标间,不知道另一个人什么时候来,因此吴够也没敢大喇喇睡午觉,只抱着他的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吴够本以为这段连最为敷衍的“吃了吗”都没有的对话会很快被他抛在脑后,然而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后,他忽地又回想起了那个叫许恣的人,和那枚纯白色的Airpods。 回忆及此开始变质,吴够的脑中忽地闪过了一些不曾真实发生的,脱胎于回忆的零碎片段: 一枚白底浅茶色纹理的海螺被海浪高高推起,卷向更高的天际。浪潮褪去了,海螺却留在了空中。浓绀色的夜幕中,流动着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海螺仿佛在凝胶质地的空气中缓慢下坠,最后轻轻柔柔地落在草地上,像一颗掉落人间的星星。一道身影弯下腰,捡起了那颗海螺,把它托到耳边…… 潮汐,海风,以及于烟花绽开时所差无几的心跳。 吴够毫不犹豫地抓起了笔。 房间里只剩下了水笔急速擦过纸面发出的笃笃声,吴够埋头写着,完全没意识到另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和晚上,吴够都没有再出过房门。 事实证明,冯秋反复唠叨的嘱托不无道理但却没用。吴够应下时并无敷衍之意,但这个夜还是熬得真情实感——写歌写上了头,谁还记得睡觉这回事。隔壁床的人迟迟没有露面,吴够一个人奋笔疾书到3点,躺下去6小时都不到,醒来依旧精神得厉害。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再给他一天,他能直接把曲调也谱得差不多。 熬夜后遗症是在集合后慢慢发作出来的。节目组请来担任主持的是名气大到连他都不陌生的当红花旦魏桐,吴够旁边几个男孩子视线全程不离魏桐,吴够却困到在站着睡着的边缘反复试探。好不容易熬到讲话结束,他们背着自己的行李和配法的行李包进了集训楼,一百多个男生还在那对着新的住宿环境“哇”得此起彼伏,吴够已经一头冲向了最旁边的床位。 之后他们至少也要在这个地方住满一个月,参观随时都可以参观,他现在只想尽快铺好床,趁这个间隙打个盹。吴够这么打算着,却没想到在大通铺的尽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恣的行李箱摊在地上,手里拿着和他一身衣服极为不搭的床单,和吴够面面相觑。 海螺,哦不,是许恣。 那个让吴够精神亢奋了许久的“海螺”很大程度上地缓解了社交给他带来的压力。侃侃而谈是不可能的,但他在面对许恣时至少不像前一天那么地拘谨。吴够冲许恣笑了笑,指了指离两人最近的床铺:“这里有人吗?” 许恣说没有,又问他想选上铺还是下铺。 上铺虽然没有下铺那么方便,但胜在相对来说不那么容易受打扰。吴够自然是更想选上铺的,然而他的视线沿着床扫了个来回,内心的偏好被加工成言语说出口时,又变成了那句万用的“我都可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通铺的最边缘,相比进门那一块的床铺,人流量的确要小很多,但这会也有人陆陆续续往他们这个方向靠过来了。许恣目光在上下铺之间极其敷衍地过了个来回,然后说道:“那我睡下铺吧。” 许恣看上去是对上下铺完全没有偏好的样子。二选一,50%的概率,最后选中了对吴够来说更好的那一项。算不上什么惊天巧合,但却让吴够心里隐隐有些开心。 吴够是抱着自己一定会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淘汰的想法来的这里,却没料想到节目还没正式开始录制,歌倒是已经有了小半首。上铺视野开阔,坐在上面能够看到近半个通铺的动态。 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在扎堆站着,有的举着新发的制服兴奋地比划,有的正在和被单竭力奋战。一百个人,聚在同一间房间里,哪怕地方足够宽敞,总还是显得有些杂乱。3月的天还冷,然而百来个十几二十的大男孩凑在一起,就像是一锅滚烫烧开的水。鲜活的生命力不断地蹦出水面,而后扩散到空气中,一点点消泯掉料峭的寒意。 吴够看着某个一头钻进被单里半天没能出来的男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十几二十岁的男生们总是带着某种独特的旺盛精力,这让他们在绝大部分艰难险阻面前都能够一往无前,然而这个所谓的“绝大部分”并不包括做家务这一项。 如果说年轻气盛的大男孩们个个堪比窜天猴,那么被套就是五指山。吴够在高处看着好几个头顶格子床单爱的魔力转圈圈的奇行种,探出身子,去看自己的下铺。许恣的被套已经套好了,只是下面垂着的那个角看上去空瘪瘪的,说不出的诡异。吴够看着,应该是被角没对准,中间好像还拧了一圈。 许恣一声不吭地盯着被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吴够犹豫了两秒,小声开口:“那个……我铺好床了,要帮忙吗?”他声音还不如远处的鬼吼鬼叫响,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许恣能不能听得到。许恣大概是听到了,把被子平放在了床上,仰头看向他。 然而吴够没想到,听到这声细若蚊蚋的问话的不只许恣一个。 许恣还没说什么,他们隔壁床下铺的男生一下把被子往床上一扔,转头的动作剧烈得让吴够隐隐觉得脖颈发疼。男生循声望向吴够,嘴角努力扬起一个笑,可偏偏眼神仍是很苦情的样子,看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丰富得像一盘什锦八宝菜。 “这位朋友,你是不是会套床单?” 吴够看看许恣,又看看那个男生,莫名有种肩扛大旗的沉重感。 男生问完这句,忽地有种在被谁看着的感觉。他视线下移,后知后觉地看到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隔壁床下铺。 他后知后觉地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挠头一边抱歉地问道:“不好意思,是你先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x 第4章 吴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是发展成后来那样的:他帮隔壁床那个叫季迎风的男生套被单的过程中又吸引了两个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学员过来。于是算上许恣,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竟然也攒了五六个人。许恣没让吴够帮忙,只是在一旁看了两分钟就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床铺。吴够帮三个人的被子都处理好时,许恣连被子都已经叠得方方正正,棱角鲜明。 连初评级都还没开始,吴够就凭借着他娴熟得不符合年龄的家务能力在那一角获得了些许名声。 倒是他完全没有意想到的走向。 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交集,吴够、季迎风和许恣三人不仅在当晚一起吃了晚饭,第二天他们也是一道去的初评级舞台。 说是同行,可实际上他和许恣都不是什么会找话题的人,季迎风一个人占了至少八成的对话,竟然也没有什么不和谐。季迎风和许恣都有自己的队友,季迎风先行一步入了场,留下许恣和吴够,两人之间顿时安静下来。奇怪的是,季迎风在的时候,吴够总有种对方要是不在不知道对话怎么继续的感觉,然而真的剩下他们两时,这种沉默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反而意外地让人觉得舒服。 两人相处没一会,轮到吴够入场。他告别了许恣,独自一人走进了评级舞台。 除去选址比较偏远和住处的大通铺以外,丰悦在其他方面倒是不负财大气粗之名,一个小小的初评级舞台也弄得光鲜气派。吴够沐浴在成束成束的聚光灯,一颗心猛地被提拉着狂跳起来。 吴够单手扶着别在耳后的麦,粗粗地喘了两口气,视线捕捉到朝他疯狂小鸡挥手的季迎风,这才稍微缓和了些。他朝着季迎风的方向拾级而上,最终在季迎风上一层的台阶上落座下来。 季迎风和队友选的B级,再往上却不是A或者C,而直接变成了F。 季迎风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从兴奋变成了懵逼。 “不是,兄弟,我这排是B,你那排是F。”季迎风看着吴够说道,“你不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吴够摇头:“我觉得F就够了。” 季迎风:“…….行吧,也挺好的。” 之后入场的选手里大多选A选B,也有极少数选了C,唯独F这排依旧是吴够包场。就在吴够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唯一一个选择F的奇葩时,报幕声再次响起。吴够没注意是哪家公司旗下的艺人,已经入场的学员们却纷纷躁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大厂的来了。” 吴够听到几声压抑着兴奋的低声细语,看向舞台的视线也禁不住更专注了些。 前排季迎风一张嘴堪比人形弹幕机,连倒抽冷气的声音都响亮得带上了画面感:“看看人家这打扮,这气场。相比之下我就是个来给他们屁股底下的那排A擦灰尘的……欸!那不是小许吗!” 他们一行四人,许恣是最后一个入场的,站也站在最边上。季迎风反应已经不慢,然而吴够却更快一步,在他出声前视线就已经捕捉到了下铺舍友的身影。 “大家好,我们是星耀传媒学员。”四人同时出声,又齐齐地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动作干净整齐得季迎风又是一句“哇塞”。这份训练有素带来的直观震撼直到他们起身时消减了几分。吴够耳中是季迎风在小声喊“A一个”,眼中是快了半拍结束鞠躬的许恣。许恣不知道是不是自带雷达,起身的同时,径直向吴够这边看了过来。吴够不及收回目光,于是两人的视线便直接在半空中撞到了一起。 直到许恣转头和队友说话后,吴够才一点点回过神来。 如果和许恣说,自己在他那一瞥中听到了席卷而来的海浪声,对方八成会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病吧。吴够短暂地思考了一会,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台上的四人看着分成四个颜色的座位,并没有急着选座。许恣放下了话筒,吴够他们便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然而就算这样,季迎风的实时解说也没有片刻的停歇。 “还在商量个什么啊,难道他们里面有人不选A吗?” “他们要是都不选A,那我们B个鬼,全部相约F好吧。” 季迎风这么说着,就见除许恣以外的四人朝许恣挥了挥手。四人分了两个方向,三人在A排落座,许恣则走向了另外一边,季迎风他们所在的方向。 许恣在季迎风他们那排停了下来,点头回应了几人的问好,在一排人的注目礼下,又上了一节台阶。 “旁边有人吗?” 一众视线随着这句陈述语气的问句移到了对话的另一端上。不止B和C座位上的人,吴够甚至留意到许恣的队友也在看着他们这边。 吴够实话实说:“没有。” 许恣“嗯”了一声,在吴够旁边坦然坐下。 作为国内互联网龙头企业,娱乐圈其实并不是丰悦的主营业务。人们常说的“丰悦的人”并不是真正签在丰悦,而是签在旗下独立的经纪公司,也就是星耀传媒。吴够认识到丰悦和星耀这层父子关系已经是几天后,然而在那之前的初评级现场,他就充分理解了在场学员对许恣他们过度关注的缘由。 歌是队长的原创,舞是队内舞担编的,就连rap词也是出自队员之手。一曲表演结束,全场雷动的掌声就是对他们实力的最好肯定。是不是全场最佳说不准,但和之前的表演相比,说句碾压的确不为过。观众席近百人吵得像一锅沸水,惊叹他们可以直接出道的有之,哀嚎为什么会让这种该压轴的队伍会那么早登场的也不少。 吴够无人可聊,注意力全放在舞台上——前四个人都已经自我介绍完毕,正好轮到最后的许恣。吴够还等着许恣像前面三人一样介绍自己在对内是什么担当,然而等来等去,只等到了一句“各位老师好,我叫许恣”,言简意赅得和台下别无二致。 几位导师的同样也有些许惊讶,魏桐等了几秒,这才问道:“你的自我介绍结束了吗?” 许恣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嗯”。 前三个人都是出过道的,其中两个来自于同一个组合,一个更是已经出道过十年的大前辈,无论是表演还是自我介绍的表现都已经十分成熟。魏桐没料到最后这个学员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但也没有把讶异表露在脸上,而是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话题:“所以,你们几个自我评级都是A吗?” 几人相互对视,最后把目光落在许恣身上,于是许恣再次拿起了话筒:“他们选了A,我选了F。” “哦?”魏桐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说说你选择F班的理由。” 吴够感觉许恣似乎往选手席这边扫了一眼,但很快就收敛了回去。很短暂的一瞥,随意到他总觉得是自己眼花的错觉。 “F是我自己对这个节目组……以及我自己的期待。” 魏桐:…… 导师席、观众席,甚至是许恣身旁的队友,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然而语出惊人者却仿佛没有半点自觉:“对我而言,如果一开始就是A,那么我来到这里就毫无意义。所以,我希望自己在这里能有的是从F到A的收获。” 其中一个导师嘴角噙着的笑容慢慢消了下去,目光也变得锋利而冷硬。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前辈一旦释放出自己气场,哪怕不是针对自己,在场还是有不少学员感受到了压迫感,吓得大气不敢出。偌大的空间安静得针落可闻,许恣却仍然不受影响,神色看不出一丝躲闪,镇定得不卑不亢。两人对视了足有十几秒,那位导师忽地轻轻笑了一声。 “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话听着不客气,但语气却并无嘲讽。这一笑就如同春风拂面,一下化去了之前所有的紧张压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导师只是刻意绷着而非真的生气,松了一口气之余各自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坐在导师席上的人,情绪收放随手捏来,让人不服不行。 “年轻就是好啊,”魏桐顺势接过话来,“但是呢,年少轻狂是要讲本钱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本,那就是自大了。” “所以现在,证明给我们看吧,solo时间,舞台交给你们。”说到最后,魏桐终于也有些忍不住,一贯无可挑剔的笑里终于多了些其它的情绪。 魏桐不是主持科班出身,也很明白自己的能力范围:通过私下练习来减少出错率是可行的,但要把全场氛围时刻掌握好,那不是她这个跨界选手能办到的事。然而刚刚许恣和导师的来回确实精彩,把她也带入了状态。魏桐给自己打了个勾的同时,也暗自记下了许恣的名字。 且不说对方竟然能在情绪上影响自己这回事,单单能在导师的注视下面不露怯这一点就已经颇能证明这个男生的强大心脏。表演足够吸睛,话题点也有了,下面的导演组大概也已经乐开了花。 最后,四个自评级A的星耀学员全都如愿以偿,而许恣则没有“如愿以偿”地进入F班,而是升到了B。 “许恣,”魏桐看着导师最后的商议结果念到:“综合实力还行,但是没有特别突出的单体项目。” 季迎风一声哀嚎:“完了完了,那我大概只有单体项目还行,根本没有综合实力这种东西了。” “但是——”魏桐紧接着话音一转,“如果把你放到F也说不过去。” “所以我们最后的结果是,恭喜你,进入B班。” 许恣弯腰鞠躬:“谢谢老师。” 在如雷般的掌声中,星耀传媒的四人再次鞠躬道谢,而后下台。许恣回到座位时感觉附近人似乎又少了几个,吴够倒是还在位子上,见到许恣回来,先是真情实感地表达了夸了许恣他们的舞台,而后由又告诉许恣,就在他们评级结果出来那会,季迎风小组也被叫去候场了。 “迎风让我转告你……” “什么?” “他说……” 吴够看着许恣,两颊在对方的注视下逐渐变粉。许恣本没有太在意,后来却被吴够的表情勾起了些兴趣,耐心等了会,最后吴够抿了抿嘴,有些挫败地长叹一口气: “算了,还是等他表演结束了让他自己和你说吧。” 许恣:……. 许恣目光复杂地看了吴够一眼,一句“你在玩我吗”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那之后台上表演过了两轮,许恣都没有和吴够说过一句话。 直到季迎风他们组登台了,吴够才又和许恣靠近了些:“许恣。” 许恣过了两秒,不情不愿地问道:“干嘛?” “我还有个问题……” “哦,”许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想好了再说。” “之前那个迎风托我说的,我说不出口,”吴够自知理亏,中气不足地解释道:“现在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想问的。” 吴够这回没有忸怩,然而好巧不巧,在他开口的同时,台上表演的学员正好秀了波大的。观众席尖叫声和口哨声齐飞,许恣只看到吴够嘴唇一动一动,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一点也没听清。 许恣万万没想到,在台上面对导师时都能保持酷盖形象的自己竟然会在吴够这里体会到所谓的挫败感。他们前后都是人,吴够怕自己过于瞩目不敢大声,于是挨得离许恣更近了些,在他耳边说道:“我想问你,许恣的恣是哪个字?” 吴够问完马上缩了回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看着许恣的眼神却晶亮晶亮。许恣猝不及防,被这个干净的眼神看得有些走神。 他回过神,在嘈杂的环境中模仿吴够刚刚样子凑到他耳边:“上面一个次下面一个心,恣意妄为的恣。” 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打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一般,同时笑了出来。 他们又静静看了两组表演,终于轮到了刚刚被叫去候场的季迎风。季迎风是吴够第二个认识的人,吴够自然对季迎风关注有加。季迎风人瘦个高比例好,然而吴够总有种感觉,对方擅长的应该不是跳舞这类蹦蹦跳跳的项目。说不出原因,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来自宅男的同类人直觉。 季迎风的表现显然不如许恣小组那样成熟,但也大大方方,没有怯场,给他们三人的自我介绍收了个好尾。 魏桐边整理着后面的学员资料便问道:“所以你们的表演曲目是?” 季迎风的队友接过话筒答道:“这首歌的名字是《多莉查无此羊》。” 魏桐重复机械动作的手忽然顿了半拍,她微微低下头,再抬头时神色已然如常:“好,开始吧。” 三人散开站好,前奏渐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舞台中央,唯有许恣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看到了吴够骤变的脸色。 第5章 许恣一开始连歌名都没太听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够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眉头微皱,余光瞥见选管组从侧门进来,叫了两组人出来还不够,又向上走了两级,最后停在了许恣他们这一层。 “吴够,准备候场了。” 吴够呆愣愣地站了几秒,被许恣的声音拉回神来。许恣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而落在吴够身上的目光却无端给他带来了些许安全感。 吴够来这里的初衷或许与在场绝大部分学员有所不同,但同样藏着他微不足道的心愿。他掌握成拳,把微微发抖的指尖裹进无人能看见的掌心,朝许恣点了点头。 许恣原先站在里面,后来表演完节目回来,图方便就直接站在了外侧。吴够从许恣前面走过,猝不及防地被对方拉住了胳膊。 “你等会在台上,如果觉得很紧张的话,就看着我吧,”许恣稍微放松了些力,却还是没有放开:“看我不需要紧张。” 直到吴够和选管组都走进了选手通道消失不见了,许恣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到台上。 吴够走路时有些许含胸,尽管他有意识地去挺直自己的背脊,但还是改不了习惯性低头的姿态。因此在他从许恣面前路过的时候,许恣不太费力地就看到了他的发旋。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吴够后脑的发旋而叫住他似乎有些荒谬,那么用下意识来解释他的行为似乎也敷衍十足。然而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直到季迎风他们组完成了评级回到了座位,许恣依旧没能从大脑皮层的角度给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 “吴够呢?去候场了?” 许恣点头,问季迎风道:“刚刚他说你有话托他转告我,是什么?” “啊,对,”季迎风还没从评级表演的兴奋劲中缓过来,脑袋里一片混沌,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吴够没有把原话转述给许恣,像个豌豆射手一样嘴皮子秃噜秃噜:“就刚刚你和郑老师说的那段话……” 许恣看季迎风嘴型,目测对方是想说什么会被和谐的不文明词汇,话到嘴边了想起周围还有摄像头,只好硬生生吞了回去。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季迎风连连感叹:“那可是郑老师啊,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这么和他说话。” “这哪是学员啊,你是我老板。” 许恣:“……”忽然明白吴够为什么会说不出口了。 平心而论,许恣觉得自己刚刚在台上只是普普通通地回答了导师的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台的时候会收获一路类似于迎接烈士回家的目光。看季迎风的架势,他忽然有种就算自己一声不吭,对方一个人也能叨叨上半小时的可怕预感。 许恣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季迎风的话:“你刚刚唱得也挺好的。” 季迎风没料到许恣会忽然称赞他的表演,一时间果真收住了话匣子,有些受宠若惊,又不太确定:“真的吗?” “真的挺好的。”许恣语气肯定:“这首歌叫什么?” 虽说是初衷是为了转移话题,但许恣的肯定也并无敷衍。如果说一开始是许恣是因为吴够的过度反应而对这首歌多了几分关注,那么到后来,许恣就是完全被歌曲本身所吸引住了。 不走套路,山路十八弯的转音、隐秘却让人难以忽视的鼓点,还有中间堪称神来之笔的高音,当场就能给人难以磨灭的听觉冲击。如果多听几遍一定会中毒般地上瘾,许恣对此毫不怀疑。 初评级舞台进行到现在,单论印象深刻程度,季迎风他们的这个舞台仅靠选曲就能在许恣这里排进前三。然而从舞台表演的角度来说,除去过于薄弱的编舞,季迎风他们这场表演最大的缺点也同样来自于选曲。 许恣对内地流行音乐没有过多的了解,但就他而言,季迎风他们选的这首歌绝不是所谓的“流行音乐”。它对歌手的气息和音域的要求都高得严苛,甚至给人一种本来就没打算给谁唱的任性感觉。在上一场表演中,主唱季迎风获得了“尽管唱功还比较稚嫩,但有一副老天赏饭吃的好嗓子”的评价,季迎风中间几次高音也收获了全场的掌声。可即便如此,也没办法改变这首曲子本身对演唱者的不友好。 歌是好歌,只是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就连导师都直言如果他们选的是另一首同样能体现水平,但大众传唱度更高的歌,季迎风应该能够进入B班。 然而季迎风看上去却一点也没有可惜亦或者是后悔的样子。 没过两分钟,许恣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季迎风告诉他,这是一首V家曲,歌名是多莉查无此羊,而多莉就是教科书上那只克隆羊多莉。 “vocaloid是一套电子合成人声的软件……”季迎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解释过于晦涩,使劲想了会,破罐子破摔地拍拍大腿:“初音未来,唱甩葱歌的那个,听过吗?” 许恣:“……我大概知道一些的,你不用这么激动。” 季迎风猛地点头:“这首也是V家曲,原唱就是miku……就是初音未来。” 唱甩葱歌的那个。季迎风险些脱口而出,想到许恣刚刚说自己知道,于是又生生咽了下去。 《多莉查无此羊》描绘的背景是一个虚构的后科技时代。在那个世界里,物质的延续高度依托于克隆,而知识的传承则通过智能信息的植入。每一次信息的更迭都会抹去不再具有实用意义的部分,取而代之的是适配于新进步科技的功能性知识。然而机缘巧合下,知识系统在某次信息植入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bug。被植入信息的小孩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正常长大上学,直到某一次写作课,他把多莉写进了自己的作文。 “在评讲课上,老师朗读了这篇作文,下课后所有人把小孩围在中间,问他多莉是什么。他说,多莉是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羊的名字。他们又问,克隆是什么。” “所有的同学,老师,以及家长,没有人听说过克隆这个词。所有的资料库通通显示多莉查无此羊,老师在作文下录入了评语:想象力值得表扬。”季迎风讲得嗓子都有些痒了,于是喝了口水,最后说道:“这就是整首歌在讲的故事。也是在听到这首歌之后,我才第一次接触到了V家。” 也这正是在那之后,季迎风才开始尝试翻唱。《多莉》这首他学了几个月,学会后到现在一年多也没唱腻,熟悉得随便放哪段都能轻松跟进。如果要他唱一首歌,他绝对毫不犹豫地选这首。而现在,哪怕他知道换一首歌也许会让他获得更高的评级,再让他选一次,他也只会选这首。 季迎风讲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来整个人神采奕奕,许恣见他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不由得想起了吴够。 许恣基本上可以肯定,吴够是知道这首歌的。只是有些事还是没能想个明白。听到自己不喜欢的歌绝不是这种反应,然而如果只是听到有人唱自己喜欢的歌,也不至于惊吓到面色发白才对。 许恣这边好奇着,另一边候场室里的吴够则愈发紧张。耳返的位置调整了不下十遍,掌心湿得几乎能够淌下水来。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他上台,在聚光灯打在吴够身上时,终于超过了吴够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来自舞台各处的灯光,以及上百人的视线,密不透风地堵住了吴够的口鼻。他一手紧抓话筒,一手指甲抠进掌心肉中,呼吸短促而粗重。眼前是成片成片雪花状的噪点,耳边是沉闷而压抑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吴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溺水之人还是涸辙之鱼。 魏桐微微皱起了眉。 参加这档节目的不少是从没有过这类表演经验的,会紧张不是件什么稀奇的事,只是现在在台上这位看上去却是比先前上台的所有人都要严重。 魏桐刚拿起话筒,却听到身后观众席忽然传来了“啪”的一声。 没有特别响亮,但在针落可闻的演播厅里却格外明显。三两声过后,又有几处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那之后,学员们如梦初醒,纷纷跟着为台上的人鼓起了掌。 “加油啊!”魏桐甚至听到了这么一声呐喊,听着有些像高中生起哄,但更加熨帖而善意。 她对这个声音有印象,是那个声音条件很不错,但因为选曲不太合适而落在C班的小孩。 这是一档选秀节目,说白了,在场的每位学员相互之间都是竞争对手。然而面对一个也许之前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的对手时,没有一个人吝于献出自己的鼓励的掌声。 魏桐一颗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从容淡然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撩动了一下。看向舞台的眼神中也多了丝动容。 看样子,应该是不需要她去开口缓解对方的情绪了。 指尖传来了酥麻的感觉,被掐住喉咙的那种窒息感也逐渐消退。因为大量出汗而贴在皮肤上的衣服终于给吴够了些触摸到现实的实感,一颗疯狂自由落体的心也终于坠到了实处,没有摔得稀烂,反而是落在了一团软糊糊上。 一直盯着鞋尖看的吴够终于抬起了头,但他看的依旧不是镜头,而是观众席上的某一处。 为他喊加油的是季迎风,然而顶着一室寂静的压抑和数不清的镜头,面不改色地抬手鼓掌,一个人带动起一整个演播厅的氛围,却是那个一副全世界与我无关的许恣。 目光相接的瞬间,海风携着白色浪花卷来,硬生生压住了在失控边缘疯狂跳动的心脏。尽管两人相隔甚远,吴够还是看到了许恣嘴角处极其细微的变化。海鸥在碧蓝晴空下嗥鸣,舒展的翅膀驱散了吴够眼中的斑驳。 以许恣为中心,吴够眼中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澈了起来。不只是视觉,其余的感官也逐渐归位,坠落感消退了,吴够这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浸湿了,贴在皮肤上有种闷闷的感觉。 吴够深吸一口气,把话筒举到了面前。 “各位老师好,我叫吴够。”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发抖,但他自己觉得是没有。许恣没有骗吴够,吴够看着他的时候真的不再紧张。 “我准备的是一首自己的原创歌曲,名字叫多莉查无此羊。” 第6章 “我准备的是一首自己的原创歌曲,名字叫多莉查无此羊。” 吴够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有几个记性比较好的,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刚才唱过这首的季迎风。 季迎风看上去反而没有他们那么震惊。他的表情近乎麻木,有种走神错过了划重点的茫然。 许恣短暂地惊讶了半秒,而后收回了落在季迎风身上的余光,看着吴够的视线变得更加专注。 一模一样的前奏第二次响起,彻底排除了同名不同曲的可能性。吴够个子不算高大,一个人站在气派的舞台中间更加显得渺小。歌曲从前奏便气势十足,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那么特别的歌竟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男孩之手。 他这个人和他的歌一样与整个舞台格格不入。 评级已过大半,百来个人说是八仙过海绝不夸张,其中也不乏极为夺目,连许恣都印象深刻的。相比之下,无论是先天的舞台气场还是后天的表演经验,吴够在其中都毫不起眼。他甚至刻意避着镜头,活像个在一众日月星辰中拿凝结在玻璃内壁的钨粉掩盖自己的陈旧电灯泡。 可许恣偏要知难而上,想透过那层阻碍,看到内里那段发光发热的钨丝。 撇去吴够是《多莉》的创作者这点,也瞥去许恣潜意识里那点挥之不去的好奇心,仅仅是吴够刚刚开始表演前朝许恣投来的那一瞥,就足以在他心里留下足够的分量。 吴够和许恣认识两天不到,也并没有什么一见如故的缘分,然而在吴够却真的听了许恣的话,在最为紧张的时候看向了他。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许恣不知道吴够心里怎么想,为什么给他这个陌生朋友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只知道光凭这一点,自己就一定会以最认真的态度看完吴够的表演。 这首歌不好唱,相比刚刚演绎过这首歌的季迎风,吴够的气息要更短,还适当地降了key,但也许是出于“是本家翻唱”的心理暗示,许恣在听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比较的想法,只觉得听起来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事实证明许恣的感觉并不是他的主观臆想,吴够对副歌的部分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改动。 说是改动都还是含蓄了些事实上,更加确切的说法是副歌中原先充斥着的不近人情的高音直接被大刀阔斧地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rap词。 高音是歌手展现自己的最为简单有效的途径,也是常常是把一首歌带向高/潮的推手。许恣原先觉得这首歌的灵魂就在于那尖锐的,直击心灵的高音。然而在他听到吴够的rap后,他忽然又有种“这首歌原版就是这样”的错觉。想了会,估计这大抵就是所谓创作者和作品之间独一无二的共通。 直到那时,他才终于有了“是吴够创作了这首歌”的实感。 一声清脆的“吸溜”忽然响起,许恣余光瞥去,发现季迎风转了转头,对着镜头的方向只留下了小半个侧脸。 许恣就站在他斜上角,一下就明白了他忽然避开镜头的原因: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在对方的胳膊完全遮住眼睛之前,看到了一对泛红的眼眶。 季迎风旁边的队友神色不耐地“啧”了一声,手却轻轻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 “真的是他。”季迎风只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另一边的队友也靠近了些,挡住了他大半的身形,两个队友一左一右,呼噜大型金毛犬一样地轻拍着他。 “录着节目呢,别哭了。” 季迎风缓了缓,很快放下了手,眼眶仍有些红,但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 “我才没哭,”季迎风张嘴仍是浓浓的鼻音:“我就是有点激动。” “我见到了我最喜欢的p主,在他面前翻了他的歌,我还听我最喜欢的p主翻唱了自己的歌,”季迎风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刚刚死撑着面子说自己没哭的事情,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激动得掺杂上了些不知道哪儿的口音:“我是他的老肠粉,我哭一下怎么了?” 许恣眼尖地看见左边学员五指指握成了拳,指关节紧了紧,最终没直接砸下去,只是拍下去的力道也明显重了不少,让许恣听到了一声类似于拍西瓜的脆响。 “那你哭吧,给我哭。” “我不哭了,看表演。”季迎风认真看向舞台,跟着吴够小声地哼唱了起来。 吴够对台上的变故一无所知,除了表演开始前和许恣交换的那一眼,吴够没有再和任何一个人有过互动。直到他的表演结束,成片的掌声把他拉回现实,吴够在长达三秒的鞠躬中深深吸气,接着一鼓作气地抬起了头。 许恣还在那儿,眸光依旧直直地落在吴够身上,就连双手插兜的姿势都和之前没有差别。 吴够一颗心瞬间落下不少,他收回看向许恣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导师席。 几位导师对视了一眼,魏桐率先拿起了话筒:“你说你是原唱?” 吴够摇头道:“我不是原唱。” 魏桐眼中露出了些惊讶的味道,与此同时,她旁边的导师也开了口:“你前面说的是原创,而不是原唱,对吧?” “对。”吴够解释道:“这首歌的原唱是初音未来,我平时业余时间会用一款叫vocaloid的软件去创作一些歌曲。” “我知道,就是什么虚拟歌手对吗?什么初音未来,还有什么洛天依,我去年跨年晚会的时候看到过。”接过话的正是之前故意摆脸色给许恣看的那个导师盛芮。吴够已经做好解释什么是vocaloid的准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看着并没有许恣他们组那会那么可怕。 “所以你不是原唱,但是这首歌的词和曲是你原创的,对吗?”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魏桐反应快,当即从善如流地“哇哦”了一声:“刚刚唱了这首歌的小季内心应该很激动吧,但我们还是先平复一下,看看几位导师有什么要点评的。” 盛芮看上去似乎挺感兴趣,左右看了眼自己两侧,又拿起了话筒:“吴够对吗?我听你刚刚唱的和季迎风唱的还是有些不同,是临时改了吗?” 吴够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对,是为了这次表演特意改的。” “哦?可以说说原因吗?”盛芮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 吴够脸慢慢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握着话筒的手指不安分地骚动了一下。 “因为太高了。” 吴够小声说道:“副歌高到了C5,我上不去。” 不知道是哪里率先冒出的一声笑,紧接着,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笑声像是病毒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观众席。不知道是谁笑得狠了,发出了一声魔性且极具穿透力的鹅叫。 魏桐一再忍耐,到鹅叫声出来的时候终于受不了了,在嘴角控制不住上扬起来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 以表情管理闻名的知名艺人魏桐仍然捂着嘴,然而笑意却止不住地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约莫过了几秒,魏桐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十足关爱地看着吴够:“你太可爱了。” 吴够脸上烧成一片,在道谢与不道谢之间犹豫了许久,还是屈于礼貌的本能说了声谢谢老师。 这下不仅是魏桐,就连几位导师也都露出了些笑意。 魏桐好歹还是没忘了自己的主持身份,很快又回到了表演本身。几位导师分别提了问题,吴够大多数时间拘谨,唯独谈及音乐时会稍稍放松些。几位导师问完问题由不能决定,放下话筒,讨论得热闹非凡。 吴够勉强控制住自己不低头去看地板,却也没办法坦然地看着镜头。视线随着思维一起飘散,以许恣为参照,在第三次略过许恣的时候,导师席终于讨论出了结果。 “吴够对吧?” “对。”吴够条件反射地回答了,魏桐又露出了那种长辈式的微笑。 “刚才我们就和季迎风说过,这种风格的歌其实是不太适合出现在我们这样的一档节目里的。” 吴够点头。 “而且刚刚问你,你说你什么都不会。舞蹈完全没学过,vocal和rap也是临时练的。严格一点地说,算是零基础。” “嗯。”吴够又点了点头。 “基础实在是太烂了。”盛芮看着毫不留情,然而下一秒却语气一转:“但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把你放到C。” “嗯……嗯?”声调猝不及防,在末尾处诧异地上扬了少许。 “如果我抽签抽到了B班,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你说的vocaloid,我还蛮感兴趣的。” 掌声响了少许,季迎风终于回过神,尖叫一声后也跟着鼓起掌来。他鼓掌鼓得很用力,连后背都微微有些颤抖。许恣猜测他可能又哭了,又或许只是红了眼眶,总之不太平静。 许恣多少能理解季迎风,让他不太看得懂的是吴够的反应。 吴够皮肤白,脸红起来特别明显。在吴够之前,许恣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内向成这样,自我介绍要脸红,回答导师问题要脸红,被夸一句也要脸红。可当许恣以为他要哭了的时候,他又只是木愣愣地鞠躬,再干巴巴地道谢,举手投足和许恣所想象的没一点吻合。 然而说到底,许恣也不知道吴够应该是什么反应。 多数人的注意力重新落回了舞台,少数人的目光依旧留在向观众席走来的吴够身上。吴够下了舞台,压力减轻不少,然而总归还是有些不适。 任何来自外界的关注都只会让吴够觉得不自在,许恣是有且仅有的一个例外。 从吴够登台到他下台,许恣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吴够。吴够不知道是不是许恣记不记得那句随口一说的“看我不需要紧张”,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向许恣道一声谢。 台上新一轮的表演已经开始,许恣仍还是专注地看着他。吴够迎着许恣的视线回到位子,竟然莫名生出一种阔别重逢的诡异感觉。吴够先前还记着要向许恣道谢,然而一对上许恣的目光,他一下子把自己想说的忘了个干净。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片刻,许恣率先开口。 “吴够……的够是哪个够?” 这对话似曾相识,在想起既视感的来源之前,吴够已经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 手虚虚笼上许恣耳畔的那瞬间,吴够终于意识到了之前的相似感来自何处。 “左边一个句右边一个多,吴够的够。” “寓意是完事足够,什么都能刚刚好。” 第7章 Q:当时是什么感觉? A:那个瞬间直接懵了,以为是撞歌名或者其他的。 A:在今天之前,我收获反馈的方式只有播放量、弹幕和评论这些数据。但是今天,我听到迎风在我面前唱我写的歌,才真的有“我被人听到了”的实感。 A: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摘自选手采访 吴够从采访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双手抱胸,倚着墙斜斜站着的许恣。 历经整整一天,所有人的评级结果都已尘埃落定。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他们却仿佛打了场仗一般的倦怠。然而还远没有到休息的时候,评级过后紧跟着的便是采访。百来号人就算分成两组,等待的时间也足够漫长。季迎风似乎是有一肚子想和吴够说的,然而他们不在一组,于是吴够身边相熟的又只剩下了个许恣。 许恣问了他一些vocaloid的事,不及聊天那样热络,但也没有寒暄那样敷衍,至少对吴够而言是处在“舒适”的范围内的。 他们的通讯设备都已经上交,但吴够看到许恣时还是会想起他塞着耳机,神色淡淡的样子。这样一个人,要是像季迎风那样滔滔不绝,反倒会让吴够觉得惊悚了。 “选管说衣服已经到了,现在去领吗?” 吴够懵懵懂懂地道了声“好”,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他问出了口方觉不妥,然而许恣毫无觉察,反过来问吴够:“有什么问题吗?” 吴够愣了两秒,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 许恣又问他:“你知道健身房在哪吗?” 连住宿的那层都没弄清的吴够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许恣顺理成章地带了路,吴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只能说干巴巴地谢谢。 这是吴够今天第三次和许恣说谢谢。 第一次是吃早饭的时候,许恣顺手帮吴够拿了袋豆浆。第二次是吴够评级结束回到观众席,第三次则是现在。许恣一边觉得他拘谨到对这个词有些滥用,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从吴够的道谢中获得了莫名的满足。他不常有这样双标的时候,大脑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吴够说惯了谢谢,也听惯了不客气,许恣这声理直气壮的嗯一下把他嗯得有些懵。 吴够在台上唱歌的时候莫名让许恣产生了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然而从台上下来,对方那什么反应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又让他一下子鲜活起来。许恣目光在吴够脸上逗留了会,没移开,吴够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有些窘迫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许恣摇头否认了:“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很喜欢说谢谢。” “没有喜欢这么夸张吧,只是习惯了。”吴够不太确定地说着,哪怕听到许恣哦了一声也依旧有些局促,之后还飞快地瞥了许恣几眼。 吴够自以为自己偷瞥得毫无痕迹,然而在他们拐进电梯,在按下楼层数一瞬间,许恣猝不及防,叫了声吴够的名字。 电梯门缓缓关上,许恣看向吴够,神情微妙:“我不吃小孩。” 吴够脸上浮起几个问号。 “只是问一下而已,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跟我在一起不需要紧张。你让我感觉我好像要吃了你。” 许恣高吴够不少,和吴够挨得近了,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低着头。吴够看他一句又一句慢吞吞地说,觉得对方似乎在面对四位导师和一堆长枪短炮时都没有这样无奈过。吴够内心受到触动,但又莫名有些想笑。 许恣和吴够说话时俯身低头,口鼻呼出来的气也轻飘飘地蒙在他鬓角到耳廓的这一片皮肤上,湿湿热热的,很快又凉下来,像余味悠长的薄荷糖。许恣眼尖,捕捉到了吴够眼中飞速闪过的笑意:“你笑什么?” 吴够笑什么? 可能是笑许恣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些近乎可爱的无奈,也可能是笑他自己傻里傻气,许恣让他别紧张,他真就又一次放松了下来。 又或许只是许恣呼得他耳朵有些痒。 “我没有很紧张……”吴够看着许恣,顿了顿,又改了口:“好吧,刚刚可能是有一点点敏感。” “算是习惯性的有些不安吧。”吴够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和你待一起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吴够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白天和晚上他喜欢晚上,户外和室内他选择室内,比起直抒胸臆,他更擅长,也更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打碎了,再小心翼翼地埋进自己的歌中。然而和许恣说完,吴够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 他性格木讷,平平无趣,唯一能得到赞赏的是不掺半点杂物的真诚,可真诚偏偏不是什么能被本人拿出来卖弄的优良品德。因此无论是写歌还是其他,吴够对自己设立的预期总不会高。 然而在他们走出电梯后的第三秒,吴够又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对自己期望过低。 “看出来了。”许恣停下来,伸出一只手,没怎么犹豫就揽住了吴够的肩。 吴够没反应过来,险些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说谢谢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坏习惯,紧张就不必了。你上台的时候我说看我不用紧张,表演结束了也一样。” 许恣说完,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吴够面前晃了晃:“我说完了,是不是该你说什么了?” 吴够回过神,看许恣半晌,讷讷地说:“哦。” 许恣的思维中有一种近乎简单粗暴的直接,这种直接放在别人身上难免会有种和涉世未深挂钩的,带着些贬义色彩的天真,然而吴够总觉得许恣身上内敛着强烈的自信,这种自信是许恣所有稳重的根源,也让他不够现实的天真变得理所应当起来——如果对方是这样的许恣,那么能读懂臭石头一样的吴够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这样的人,当真是能呼应上名字里那个“恣”的。人的好奇心本能让吴够忍不住去想这样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被什么样的事情难住,但后天生长成型的理智又完美地压制住了这样的念头。吴够被许恣勾着肩,心里忍不住地想,如果可能,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许恣永远是那个自由自在、恣意妄为的男孩。 然而命运两字,似乎就是由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与愿违”组成的。吴够不知道哪里听过一句广告词是“做自己的主宰”,每每想起这句广告词都忍不住吐槽,主宰不主宰的另说,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生中的穆桂英倒的确不假。 事后回想起来,在未来巡礼这段旅程中,吴够毒奶功能第一次上线就是在这个时候。 前一秒,吴够还在心里默默祝福许恣,后一秒,他们来到中央大厅,历经了抹茶绿、烈焰红和基佬紫后,看到了他们所在的B班的专属班服。 吴够看着面色僵硬的许恣,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在憋出了“鲜活”、“明亮”,甚至是“生机勃勃”这样的词汇后,仍觉得不满意。直到许恣组的一个队员抱着新领到的班服哼着小曲路过两人,打完招呼后目光落在两人手边的透明封口袋上。 “哇,你们B班的衣服竟然是死亡芭比粉吗?” 吴够缓缓品味了会这个词,恍然大悟。 第8章 晚上八点半,距离初评级结束过去还不到两个小时。选手们中午之后就没再进食,人均也不过二十出头的身子该是饥肠辘辘了,然而食堂却空无一人。反倒是更衣间人满为患,白天才被穿过的演出服散落了一地,门口挤满了刚换上班服,以及抱着衣服在等待的人。 许恣和吴够不是最早的那批,到更衣间的时候已经里面已经挤了个水泄不通。吴够光是抱着一团惹眼的粉就觉得羞耻,因此胳膊被拉住的那瞬间,他完全没有抗拒的意识,下意识地跟着许恣转头就走。 被拉着走的时候,吴够还不知道许恣想做什么,但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许恣让吴够搬一床薄被下来,接过来,又翻出自己的那床,把两床被子堆在了一起:“我的挂在左边,你的挂在右边,凑活下,就在我床换吧。” 吴够眨了眨眼,懵懵懂懂地应了声“哦”。 三分钟后,一身粉白衣服粉白裤子的吴够从薄被中探出一个脑袋,背对着床,站得挺拔如松柏的许恣听到动静同时转过头来,正好撞上吴够的目光。吴够不太会解读别人的目光,但看许恣那个表情,应该也没有那么惨不忍睹。 许恣似乎有些走神,愣了两秒,这才回过神。问了一遍,确认吴够都换好了,这才拿着衣服钻进了自己的床。 吴够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满心想着快些换好,因此没有顾虑太多其他。当那个由两条被子隔出来的简易小空间里的人变成了许恣,里面的每一点细碎的声音都变得存在感十足,连带着他换衣服时没过多关注的细节也渐渐浮上心头。 不到48小时,通铺床位已是千人千面。整洁得像没动过的有,衣服乱七八糟堆得比被子还高的也有。许恣床上也有洗好了还没叠的衣服,因为不是皱巴巴一团堆着,所以看着并不凌乱。但要说十分整洁,那也是没有的。 爱干净却没那么勤快,或者说懒散又在整洁度上留有一丝底线。要吴够说的话,许恣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吴够内向,连成为视线焦点都会不适应,但许恣和吴够完全相反。吴够觉得如果他在自己面前直接换衣服,先扛不住脸红的一定不会是他。然而偌大一个住宿区不是只有他们两个,黑黢黢的摄像头每几米就有一个,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宿舍。吴够在这个环境中待的时间还太短暂,别说适应镜头,连镜头意识淡薄得可怜。直到在床外面等着的时候,和镜头对上了眼,这才后知后觉地理解到了许恣的用意:有些画面,也许摄像头捕捉到了也不会播,但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留下最为保险。 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许恣的外形和谈吐都过于惹眼,甚至遮盖住了他其他的一些细节。吴够听着许恣换衣服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心想,许恣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许恣身高很高,吴够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九,反正是堪堪过了一米七门槛的自己无法够到的身高。在没有真正见到之前,吴够其实不太能想象这样一个人穿粉色会是什么样子。可许恣换好衣服出来,吴够却丝毫感受不到违和。 除了更衣室,有镜子没有摄像头的洗手间同样人满为患。许恣看了眼门口攒动的人头,果断放弃了现在照镜子看看的念头。两人回到床位,许恣忽然蹲下身来,和吴够维持在同一高度,视线平平地和吴够相接。吴够被他按着肩盯了几秒,许恣松开手,重新站直了:“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吴够才意识到许恣这是直接拿他的眼睛当镜子了,就见许恣又半蹲了下来,这回更近了看着他,又咦了一声:“你的瞳色好深啊。” 吴够不知道瞳色深算不算优点,但许恣忽然凑那么近,吴够猝不及防之下,脸“噌”地一下烫了起来:“是吗?” “嗯,”许恣肯定地说:“好看的。” 吴够又觉得自己的脸在蒸桑拿了。 “你也好看的。” 许恣点点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的衣服,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会整个垮掉,还好靠脸撑起来了。” 但凡换个随便什么人这么说,多少让人觉得说这话的人嘚瑟或油腻,然而许恣一脸正经,吴够看着也十足的认同,倒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许恣和吴够对视了眼,许恣开口问道:“去逛逛,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吴够本来打算换下衣服就洗漱休息了,然而被许恣这么看着,开口又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 许恣和吴够不是最早拿到班服的一批,但因为另辟蹊径,换衣服基本没花多少时间,进度一下子赶超了不少。许恣和吴够一路走过去,数不清几次被人惊叹“你们动作怎么这么快”。许恣一一应了,还要反过去问他们“还行吧?”。吴够在许恣旁边,仿佛也在短短几分钟内和这些连名字都还叫不全的同龄人熟络了起来。两人四处转了圈,回到大通铺的时见到了一团抹茶绿,正是许恣那几个初评级全A的队友。 “你们也挺快的嘛,”一人朝他们招手:“我还以为你穿粉色会很死亡。” “还行。”许恣走近了,揽住吴够的肩:“我上铺,吴够。” “有印象有印象,”三人一一和吴够打了招呼,一个人有些奇怪地看着许恣:“你不是说不想睡下铺吗?” “我看许恣就是不想和你睡上下铺。”另外一人幸灾乐祸地补刀,下一秒收到一声毫不犹豫的“滚”。 许恣这两个队友舞台上表现力充沛而成熟,没想到私下也会像小学生一样叽叽喳喳拌嘴吵架。许恣自评级没和他们一起,选床铺没和他们一起,吴够最先还以为是他们不熟,现在看来,感情应该都挺好的。许恣的队长陆杳抱着吉他看他们闹了会,目光转向吴够:“今天那首《多莉查无此羊》很好听。” 吴够不好意思地道谢,注意力忍不住被陆杳手中的吉他带偏:“这是你带来的吗?” “对,你会弹吗?”陆杳这么问着,吉他已经递到吴够面前:“要试试吗?” 不少音乐人对自己的乐器都是爱惜到近乎吝啬的程度的,陆杳这把吉他肉眼可辨别的贵,然而递给吴够时陆杳没半点犹豫。吴够没忍住诱惑,接过了吉他。上手拨了两下后,吴够一双眼睛都亮了不少:“好琴,要是知道能带进节目组,我就把我那把也带来了。” 陆杳也兴奋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来弹个什么?” 吴够摸了一把就已经很满足了,听陆杳这么说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可以吗?” “当然可以!”陆杳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爽快地给吴够让出了位子。 吴够试了两个音,后面的旋律逐渐顺畅起来。一个前奏不到的时间,陆杳和另外一个人就先后露出了恍然的笑意。 血界战线的ED,ACG圈知名度相当高的一首曲子,但在三次元毕竟还是小众曲。吴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听出来,内心隐隐惊喜,指尖也不自觉放松了不少。 又有几个人被吉他声吸引过来,陆杳却忽然叫了停。 “等我一下。”陆杳蹲下身,趴在地上找了会,从床底扒拉出他们统一发的塑料脸盆倒扣支在膝盖上,曲起指关节,在盆面上轻敲了两下。 吴够瞬间明白了陆杳的意思。 吉他声再次响起,这次因为鼓点的加入而显得更有节奏感,吴够注意力大多在弦上,余光里瞥见围观的人不自觉地随着节奏晃动了起来。 再来个人声就更好了。这个念头才刚过脑,清亮的歌声就自吴够身后传来,是季迎风的音色。 吴够满眼惊喜地抬头,对上许恣的目光。或许气氛正好,又或许是吴够的表情有什么好笑的地方,许恣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也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到处转转是随口提议,弹首曲子是心血来潮,人声的加入是机缘巧合。然而众多的巧合聚在了一起,便成了一个令不少人难以忘怀的,足以称得上“一天的圆满句号”的夜。 哪怕后来他们因为错过了饭点而饥肠辘辘地找人乞讨,即使他们因为耽搁太久也等不及洗衣机,最后还是吴够帮忙手洗了自己以及许恣的班服,这也是吴够心中印象深刻的一个时间节点。他甚至有种那才是这个节目真正的开端的错觉。 仿佛在那之后,“未来巡礼”这四个字也终于幻化出了具体的形象,朝吴够伸出了手。 欢迎来到未来巡礼。 白色海螺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Q:当时那么说,不怕播出了以后在网上…..引发讨论吗? A:你觉得我穿着丑吗? Q:……倒也没有。 A:对啊,没人说我穿着丑。 Q:就没考虑过他们是在安慰你们吗? A:关键我自己也没觉得丑。 Q:……行吧,那以后会考虑改变穿衣风格吗? A:不会,因为有比我更适合这个颜色的人。 Q:你说的是? A:吴够啊。 ——摘自选手采访 第9章 “这个地方再来一遍!” “——结束!” 打板声响,紧接着跟着一连串的“扑通”。偌大的舞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人。 初评级过后的三天,“未来巡礼”的学员们接受了主题曲的学习。第三天晚上进行唱跳的考核,敲定了各分镜下学员的站位,第五天就是MV的录制。 如果说初评级的舞台所有人都是有备而来,那初评级之后就可以说是一切归零。所有的人被放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而主题曲的考核就是他们面临的第一段赛道。发令枪响开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开始浮出水面,并且越来越大——正如季迎风所说,“有的人是短跑,有的人是跨栏跑,还有人是蛙跳。” 教学第一天下午,余述、陆杳等金字塔顶端的选手率先毕业。第一天结束前,第一梯队至少熟练掌握了唱跳中的一样,并大致掌握了另外一项,只需要再一天的打磨就能成型。第一梯队往下,中腰部选手大多选择先行攻克一项,进度相对来说则要慢点。而最麻烦的,则是吴够、季迎风这样的重度偏科选手。 第一天结束时,吴够和季迎风都已经吃透了歌曲的演唱部分,开始毛估估摸索舞蹈的部分。可直到第三天考核,吴够和季迎风都没能完整地学下整支舞。 舞没学会就算了,因为考核时被太多人盯着过度紧张,吴够手忙假乱之下甚至影响到了唱歌,半首以后歌词全靠现编,听得观众席笑倒了一片,连班导盛芮都没忍住,说他“没丢producer的脸”。吴够下台的时候脸几乎和衣服一个颜色,许恣起先也想笑,看吴够恨不得埋地里的样子,最终还是良心未泯,拍拍吴够的肩,又拍拍他的背。 “我手都是抖的。”吴够缓过劲儿来了,小声对许恣说。 许恣探了探吴够的指尖,的确有一层薄薄的凉意。 考核发挥不理想最多也就影响MV里的露脸次数,吴够不担心这个,但却实打实地担心后天的录制。之前有人特意和选管组确认过,不管今天考核情况怎么样,后天的录制时间都不会变。吴够原地坐着又看了两组考核,还是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扯了下许恣的袖子。 许恣转过来,眼中带着并不明显的疑问。 吴够怕吵到打扰到旁边的人,凑在许恣耳边问他:“你觉得我这样后天真的能录吗?” “可以,”许恣丝毫没有犹豫:“你之前练习的时候跳得比考核好多了,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得及。” “明天我帮你练。”许恣又说道。 吴够愣了下,愈发小声地问许恣:“真的吗?” “我练得差不多了,”许恣这样说:“而且又不是帮你练的时候我就没在巩固了,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许恣没有自夸,也没有卖弄。吴够是和许恣一起练的,对许恣的进度再了解不过,何况刚刚盛芮还一脸嫌弃地肯定了许恣的节奏。但即使这样,他也还是不能确定吴够会是什么反应。 吴够不会藏心事,朦胧一团全糊在脸上,而许恣凭着自己对吴够的了解,自认为能做个大概的翻译。吴够是怕给别人带麻烦的性子,面对他人的帮助,第一反应总是顾忌大于开心。如果下一秒从对方那里听到类似于“我还是不要耽误你的时间了”的话,许恣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许恣这么想着,下一秒就看到了吴够脸上因为柔软的笑而显露出来的一对小酒窝,也听到他和自己说了句谢谢。声音绵软而轻,却无摇摆不定。许恣有些怔然,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吴够应得过于乖巧,以至于让许恣下意识地认为有自己的帮忙,对方便能高枕无忧。然而在凌晨夜起上厕所回来时,许恣才发现自己的上铺空空如也。 二楼有几个练习室,但主要还是在三楼。许恣一个一个房间摸过去,在三楼上楼第二间房间里才终于找到了吴够。 利用夜间休息时间加班加点练习的人不少,其中三两结队的占大头。吴够自觉进度不行,之前便婉拒了几个人一起练习的邀请。他不愿意耽误别人的进度,然而自己一个人又还是欠缺些,一个动作重复了十多遍依然拿捏不准。就这样自己和自己较了半天劲,连许恣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你这里的步伐是错的,跳了十几遍都没发现吗?” 吴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险些左脚踩右脚。回头是看见许恣,惊吓的表情收敛了些:“这一段我记不太清了,”说完,拍了拍胸口,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许恣没回答吴够的问题,直接和吴够站在了并排,看着镜子里的人。 许恣指出了吴够动作里不对的地方,人工把每一拍都拖成了0.5倍速演示了一遍,又带着吴够重复了一遍。他的讲解一针见血,吴够理解得很快,又做了几遍,基本没再出错。 “这一段没什么问题了,”许恣点了点头,确认过地上那瓶水是吴够的便直接上手,吨吨吨灌下半瓶,从喉咙口叹出一口满足的气:“再练半小时就去睡觉。” 许恣说的再练半小时,可进入状态后自己忘了时间,再看表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许恣没提几点,只说该去睡觉了,便摁着吴够回了通铺。 吴够怕麻烦别人,让他知道“耽误”了自己那么长时间一定会过意不去。睡前许恣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善解人意。 之后的一整天,许恣说到做到,从吃好早饭开始,撇去加起来不到半小时的午晚饭,一口气练到MV录制当天,不仅帮吴够记熟了动作,甚至抠了细节。吴够一个疑似小脑部分功能受损的残障人士硬生生进化成听到音乐就能下意识地跳出相应部分的主题曲工具人,第一次不看镜子不看许恣,只靠自己唱跳完整支舞时,直接抱着许恣蹦跶了两下。 直到最后MV录制结束,许恣都没和吴够说,他抱着自己跳的时候,B班其他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中明晃晃地写着“呆滞”“震惊”和“匪夷所思”。 吴够面子薄,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智一定会羞得整张脸通红。吃早饭的时候许恣那么想着,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善解人意。 录制MV耗费的时间比吴够他们想象的还要长,整个上午耗在了外面,中饭在车上赶路时早早解决了,又在室内录制上耗去了整个下午。许恣作为考核时被导师选中的优秀学员,在室内舞台的录制部分拿到了中心11人的资格。中心11人镜头多,也比其他成员多录制了许多遍。饶是年轻人精力旺盛,熬了一整夜,饭有没好好吃,到最后也都有些体力告竭。宣布收工的那瞬间,主舞台和分舞台都躺倒了一片。 许恣双手在膝盖上撑了会,缓缓坐了下去。再抬头,吴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许恣伸手握住了,不那么走心地用了点力。吴够领会到了许恣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他的一旁。 “衣服得洗了。” 吴够“嗯”了一声:“估计洗衣机又要排半天的队。” 许恣想了想前两天的盛况,顿时觉得头有点痛:“浴室也是,肯定要等。” “那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随便吧,哪个人少就哪个。” 吴够安静了会,叫了声许恣的名字。 “谢谢。” 和上次的道谢相比,这次的意味又有些不同。它不再仓皇无措,而是暗含着信任和不知道是不是许恣错觉的依赖。不管是不是错觉,至少许恣在精神上的某个方面得到了隐秘的满足。所以他这次没再说什么,接了吴够的这句道谢。 五天的时间,进度快的帮进度慢的,进度慢的通宵练习。对于大部分学员来说,这种强度的练习都是头一遭,没有同伴的相互鼓劲,仅靠自己一个人甚至都无法坚持下来。因此,录制结束的这个晚上,不到十一点,住宿区已经是一片昏暗,鼾声和呼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有累狠了,连呼吸声都重如打鼾的人,自然也有被诸多声响折磨的人。许恣正是被一道不知哪里传来的匪夷所思的猪叫声惊醒的,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上铺又是空无一人。 身处雷声不断的环境中,醒来再睡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许恣平躺了一分钟,按住睛明穴,果断地翻身下床。 在练习室找到吴够的瞬间,许恣忽然有种主题曲还没学完,他们还在熬夜练习的错觉。然而只是很短暂的一会,这个念头就被他否定了。 吴够还是坐在角落里,只是这次膝盖上搭着一个笔记本,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短而急促,在空档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 A:我记得我初二的时候,学新的广播体操,学了整整半个学期,后来还是要跟领操员才能全套做下来。 A:真的不擅长这些,也没想过自己能在5天里学会一支舞。不只是我,我们当中很多人其实都没跳过舞,但最后大家都完成了。 Q:感觉怎么样? A:就还挺骄傲的吧。虽然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但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从没做到过的事情。别说做了,连想都不敢想。 A:还有就是,非常非常感谢我的下铺许恣。 Q:他帮你抠了一天的动作是吗。 A:不只是这个。我那时候其实挺担心的,但是他和我说,没问题,可以的。 A:很神奇的是,他这么说,我就真的,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 ——摘自选手采访 第10章 吴够是一个非常擅长专注的人,许恣此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这回甚至能从书写的声音中直观地听到这种投入。如果许恣手头有录音设备,他会录下这段作为AS/MR的音频——尽管他没有听这个的习惯。 除了那只握笔的手,吴够几乎静成了一作雕塑。许恣敲了两秒,不动声色地往回走了一段,再走过去时脚步声刻意加重了不少。许恣走到门口,和吴够四目相对。吴够认清来人,绷起来了的情绪顿时散去:“是你啊。” 走向吴够的途中,许恣就已经看到了吴够膝盖上的笔记本,然而到了吴够面前,许恣却恍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笔记本,看着吴够的眼睛问道:“前几天每天熬夜,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点睡了,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吴够手移开了些,把摊开的笔记本完完全全地展示在许恣面前:“在写歌。” “就是因为前几天忙累了,所以才要适当地放松一下。”吴够又说道:“这是解压,不算熬夜。” 辩解和解释有所不同,在许恣的认知中,吴够是那种只会解释而不会辩解的人。然而就在刚才,许恣不仅觉得吴够在辩解,甚至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了些并不明显的理直气壮。 对于性格和长相都乖乖巧巧,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内向,在家听父母话,在校听老师话的好学生吴够来说,这可太稀奇了。 “你要看看吗?”吴够把本子合上了,递到许恣面前。 “可以吗?” “当然可以,”吴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现在没那么想睡觉的话。” 接连几天的熬夜并没有在表面上对吴够产生什么影响,至少那张脸依旧白净。吴够仰头看着许恣的时候,眸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许恣看着,恍惚间有种吴够双手捧着的是他的一颗真心的错觉。 许恣双手接过吴够的笔记本,在他身边坐下。 许恣细细看了两分钟,把本子还给了吴够。 “你在搞我。”许恣面无表情地宣布了结论。 没有成型的歌词,没有写好的曲谱,小团小团的数字散落得像是挂在夜幕里的疏星,写的人不说,没人看得出那是一段段的简谱。更不要说像点缀在奶油蛋糕上的草莓一样可爱,但看得许恣一脸黑人问号的简笔画图案,以及一个个意义不明的词。 除了吴够本人,许恣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读得懂这堆数字、汉字、拼音甚至涂鸦。 吴够看着许恣无语中带着些憋屈的样子,忍着笑意,他清清嗓子,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一段简谱上:“我哼给你听嘛。” 脑中闪过的片段的旋律经由一支笔变成了只有吴够自己能看得懂的痕迹,而现在,这些实质化了的灵感又经由吴够之口,重新变成了旋律,传递到了许恣的心里。 这段背景主要由钢琴构成,那段里要合入怎样的鼓点,吴够解释得很细,说是在絮絮叨叨也不为过。许恣对乐理了解甚少,但听得很认真。小段小段的、只有哼唱的旋律慢慢变得丰满而鲜活,许恣仿佛看见一幅只有草稿被一笔笔勾线、上色,最后脱离了画布这个载体,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地方后期应该会处理一下,具体还没想好,但我想试试把潮汐和鼓点结合起来试试。” 吴够眼睛忽地亮了一下,抓着许恣的袖子,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这么一说忽然有种大海的心跳的感觉,是不是!” 许恣离得近,看到吴够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像是抖动的柔软羽毛。 许恣没见过别人创作歌曲的模样,但他觉得一定不是所有人的创作都像吴够的那样给人带来那样的感觉,仿若晨昏交错,嫩芽破土,全然不同,但却同样令人震撼。 吴够手指捻着笔记本一角,无意识地向后翻了一页,露出了后面的内容。 在见过各种意义不明、令人费解的线条后,这一页的涂鸦倒是写实又亲切。许恣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和自己同款的AirPods,却不知道为什么,吴够言语间忽然变得有些含糊。许恣注意到吴够的反常,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吴够被许恣探究的眼神看得受不住了,“啪”的一声,有些毛躁地合上了笔记本:“哪有P主自己给自己的歌做阅读理解的,你觉得是有什么意义就什么意义吧。” 吴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然而许恣一点也没被他的装腔作势唬到,他神色不变地看了吴够两秒,毫无诚意地投降:“好吧。” “我不问了,你别脸红。”许恣说完,毫不意外地看着吴够的脸一秒爆红,忽然对“心智未开的中学生逗前桌女生”这种他不曾体验也半点不理解的事情有了些许微妙的感同身受。 夜晚与白天是不同的。 白天喧嚣而热闹,日光洒落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淡淡的人间烟火味。夜晚安静又神秘,平静的表面下,那些在白天保持缄默的情绪冒出头来,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嚣张地张牙舞爪。 许恣觉得如果不是这样的深夜,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看到吴够这样的一面。又觉得吴够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创作,处在这样的状态中时整个人闪闪发光,透着鲜活明媚的朝气,让人忍不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虽说这样形容一个男生或许不太适合,但许恣觉得怪可爱的。 后来许恣和吴够还聊了很多。聊初评级,聊主题曲,聊至今没去过的健身房,聊开饭三分钟内必被扫荡得连汤汁都不剩的菠萝咕咾肉。聊到吴够的笔记本和笔被冷落在一边,聊到两人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几点睡着了,几点又双双醒过来,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回大通铺睡觉。 熬夜的后果是起不来。 之前连着熬了几宿的夜,又提前知道第二天上午没有别的安排,许恣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在睡觉是在昏迷。季迎风所说的“拿选管组的喇叭在他床边滴滴叭叭转了三圈”他半点没感觉,一觉醒来就是十一点半。 周遭空空荡荡,许恣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呆坐了半分钟,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季迎风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啊。 许恣迟钝地点点头,视线平移,落在吴够端着的餐盘上:“你们吃完早饭了吗?” “我们都已经吃完中饭了,”季迎风竖起三根手指:“我拿选管的喇叭绕着你叫了三遍,三遍,敢信,你理都不带理我一下的。” “刚刚够神说要给你带份饭我还说不用呢,我还说可能你睡醒就四五点直接吃晚饭了。” “你这是一宿没睡吗?这么吵也能睡得着。” 季迎风话多且密,机关枪一样突突得许恣太阳穴一跳一跳。吴够听季迎风说“一宿没睡”的时候心虚地看了眼许恣,对方也不知道是没清醒过来还是真的镇定,面不改色地等他噼里啪啦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季迎风,对吴够说:“我去洗个脸。” 季迎风对许恣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受了冷落倒也没见尴尬,望着也就几步远的洗漱间的方向啧啧感叹:“不愧是恣总,瞧瞧人家这范儿。”他绷起了脸,学许恣的样子低声说道:“我去洗个脸。” 吴够被季迎风做作的样子惹笑了,洗漱间传来许恣含糊的喊声:“我听到了啊!” 左右没有别的安排,季迎风三人便找了个能坐的地方陪许恣吃饭。许恣问起他们上午都做了什么,季迎风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到处转悠了几圈。 “不敢相信,我竟然和我的手机分开这么多天了。前几天忙主题曲的时候还好,今天一空下来,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索然无味,了无生趣。”季迎风捂胸口痛心疾首。 十分钟后,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的季迎风抛弃了许恣和吴够,乐呵呵地接受了他人的狼人杀邀请。 许恣放下筷子,指指天:“索然无味。” 又指指地:“了无生趣。” 许恣捧起了偌大的餐盘,面无表情地咧了咧嘴:“真香。” 吴够差点笑得滚到地上。这一笑倒是让他想起了正事,陪着许恣还完餐盘后,吴够拉着许恣,看上去神神秘秘:“带你去个地方。” 准确地说是不止一个地方。连上三楼,吴够一共带许恣去了四个地方。最后一处是一个极为刁钻的拐角,吴够四下望了望,在许恣耳边压低声音:“上午和迎风四处乱逛的时候我就在观察,这四个地方,还有浴室和厕所,这些地方是没有摄像头的。” 许恣愣住许久才回过神,四下环顾了眼,看向吴够的眸光晦暗不明:“这是都是你一个人发现的?” 吴够摇头:“我不知道迎风有没有注意这些,但我没和他说。” 没告诉季迎风,那为什么会告诉我?许恣把这句话吞入腹中,就听吴够又说道:“如果什么时候累了,想避开摄像头歇一会,可以在这里躲着坐一会,或者睡个觉都行。我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但我手头现在什么也没有,只能拿这个来谢谢你主题曲帮了我这么多了。” 许恣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正常身高,相比之下,吴够那样的真是有些娇小了。两人这样的身高差,许恣无论是把手搭在吴够肩上还是去摸吴够的头都是一个非常顺数且舒服的行为。因此许恣花了点时间才压下这些念头。 “以后还是不要太晚睡了。” 晚睡长不高的。许恣微微低头看着吴够,在心里说道。 吴够没料到许恣的反应会这么牛头不对马嘴,懵了一会,接住了许恣的话茬:“我平时还好,没那么晚。秋姐,啊,就是我经纪人姐姐,她不让我太晚睡。” “哦。”敢情看上去乖乖巧巧的,也是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主。许恣有些意外吴够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说道:“那这段时间就我来监督你好了。” 对许恣来说,说出这种话已经够奇怪了。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后脑子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如果是这样,他们第一次公演没分到一族,他就管不到吴够了。 直到晚上,许恣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奇奇怪怪的念头,然而另外有件事倒是得到了证实。 第一次公演分组结束,许恣和吴够被分到了同一组,队长则是许恣同公司,初评级舞台的队长,陆杳。 Q:那么在最后,和自己的粉丝说一句祝福的话吧。 A:少熬夜,早点睡,熬夜会有黑眼圈的。 A:吴够不算啊,他真没有黑眼圈。 摘自选手采访。 第11章 主题曲录制结束后,所有 练习生匿名票选了心目中的前三,由得票数最高的12人担任第一次公演的队长。 吴够进小房间录投票的时候,有几位选手的照片都已经隐隐有些卷边,显然没少被光顾。吴够一目十行,迅速从照片墙上撕下两张照片,不多时,在最下面那栏找到了最后一个人选。 “选好了。”吴够依照摄影的指示,对着镜头显示了一下手里的照片。他第一个选的是许恣之前的队长陆杳,第二个是主题曲的C位余述,至于第三个……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哦,”许恣看着支支吾吾的吴够点点头:“那我猜是我。” 吴够愣住了,满脸写着震惊:“你怎么知道?” 许恣:“……” 许恣十分敷衍地说道:“随便猜的。” 吴够听许恣这么说,真就以为他只是随口一猜,可过了几分钟,许恣忽然又叫了声吴够的名字。 “搞神秘这种事是要从头保持到尾的,你那不叫保密,那叫在当事人面前心里有鬼。” 许恣神色复杂地看着吴够傻乎乎的样子,把最后一句“可长点心吧”吞了回去,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你要不要猜猜我投了谁?”许恣没等吴够回答,自己抢过自己的话茬:“告诉你,前两个和你选的一样,第三个是你。” 吴够总觉得许恣好像有点在针对他那句“你猜”,但看他表情又观察不出什么,吴够也没有其它证据,只好作罢,注意力转移到许恣的选择上。 “你真选了我啊?”吴够肉眼可见地变得羞赧了起来。他向来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夸奖,回想了下许恣猜到自己选了他时的反应,迅速放弃了照抄的念头。 许恣双手抱胸,微微起了眼反问他:“不可以吗?” 他本意是反问,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些犹豫地说觉得光把自己的名字和陆杳余述的放在一起就很违和,于是马上义正言辞地反驳:“有什么违和的?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 吴够一看许恣的表情,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你再反驳一句试试看”的味道。像是小狼崽子挠了一爪子,没什么攻击性,反而让人觉得怪可爱的。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说是不能在许恣面前说的。吴够不想许恣那样总能绷著脸,当下没憋住,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傻里傻气。 许恣看着吴够无声地笑了会,往吴够的方向抬起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又放了下来。 节目组让他们选的是自己心目中的top3,吴够的舞台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最佳,但令许恣印象深刻,因此许恣把吴够排到了第三。下次叫他们票选“不聪明”top3,许恣一定第一个投吴够。 十二个人按得票数从高到低挑选对手,再挑组员,最后才是选曲。吴够和许恣都没被选为队长,混在起哄声此起彼伏的人堆中,从容淡定,甚至说起了小话。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队伍吗?” “我无所谓吧,哪个队都可以。”许恣说完,反问吴够的想法。 “我也是,谁要我我就去谁那边,”选人已经快过了两轮,吴够看着又一个人被选中,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的队长,鼓掌的同时还不忘转头去和许恣说话:“但我觉得应该没人会选我……” 话音未落,对面的扩音器中忽地响起吴够的名字。又是一阵喧闹声响起,吴够猝不及防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在他们对面,季迎风从陆杳身后探出了个脑袋,朝着吴够疯狂挥手:“够神,快来!” 吴够恍若未闻,眼中众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一片,唯独一双双眼睛仿佛泛着幽绿色的光,看得他面目惨白,仿佛口鼻都被人捂住而无法呼吸。豆大的汗爬满额头,恍然间,一只手搭在了吴够的肩上。 “发什么呆呢?”吴够转过头,对上许恣视线的那一瞬,落在自己肩上的力度又稍稍加重了些。 吴够余光瞥见黑黢黢的摄像头,猛然意识到他们仍然处在拍摄的状态。 季迎风还朝他招手,陆杳也张开了双臂,朝他露出了善意的笑。许恣抽回手,在吴够的肩胛骨处轻拍两下,低声对他说:“去吧。” 吴够不知道许恣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但他的确有从许恣的动作中获得了一丝安抚和力量。之后吴够走到陆杳队伍,众人注意力转移到下一组选人那了,这才完全缓过劲来。再一握拳,才发现掌心已经完全被汗浸透了。 吴够习惯性地看着许恣所在的方向,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落回实处。 12个队长,要么选会唱歌的,要么选会跳舞的,再不济选个长得帅的撑撑门面都不是不能理解。吴够自觉长得不惹眼,又没有一项专长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许恣之前被人选走。 最兴奋的是季迎风,抱着吴够半天没撒手不说,分开了依旧激动得疯狂苍蝇搓手:“我现在好激动!。” “我,杨松,你,再来个恣总,我们四个邻居就齐活了。” 季迎风说的李杨松是他的下铺,也是第一个被陆杳选走的人。吴够只看了眼李杨松,目光又黏回了许恣那儿。 “我和想和他一组,”吴够小声说:“不过一共12组,能分到一起的概率其实挺小的。” 和季迎风说话之间,又轮到了陆杳选人。场上闹哄哄的,吴够虽然开着麦,声音却细若蚊蚋。然而陆杳转过头看了眼他,他就又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陆杳看着吴够的眼中似有笑意,但吴够还没看清,他就已经转了回去,举起了自己的扩音器。 “这一轮我选许恣。” 吴够那句分到一组的概率不大言犹在耳,这边许恣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比起大部分小跑去对面的练习生,许恣看上去从容而镇定。先后和陆杳、李杨松、季迎风分别击了下掌,最后是站在队尾的吴够。 吴够依样画葫芦地抬起手和许恣击掌,后者反握住吴够的手,滴水不漏的表情管理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许恣抓着吴够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环住了对方的背。 于是肩与肩的碰撞便升级成了一个不太正式的拥抱。 分组闹哄哄地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加上后面的林朗和言叶两人,以陆杳为首的7人组最终敲定,演唱曲目《芳华绝代》,而将要和他们battle的余述组要表演的曲目则是《裙下之臣》。 《芳华绝代》这首歌比部分练习生的年纪的大,原版又过于惊艳卓绝。组内几个年纪小的之前没听过这首歌,被告知了原唱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完一遍后终于彻底失了智,瘫坐在地板上原地自闭。场面一度十分愁云惨淡。 片刻的沉默后,陆杳打起了精神,视线在霜打的几人之间打了个转。 “我现在确认一下,有谁会唱这首歌吗?” 吴够和许恣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那有谁是会粤语的吗?” 回答陆杳的又是一室沉默。 陆杳当初选人的时候没有刻意去抢A班的人,但在声乐和舞蹈两方面各自挑了两个实力过硬的挑大梁,基本能够确保不管选中了什么曲子都能撑得起场面。粤语歌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陆杳嘴角噙着的笑意半点未变,钢笔在手中打了个转。 “我们之中,应该只有我唱过这首歌。我先说说难在哪里:先不说编舞,首先粤语要学正宗就不容易,其次,这首歌也不好唱。”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整个舞台的呈现。” 吴够抱膝而坐,满脸赞同地点头。 “原版摆在这里,我这么说,原版就是无法超越,也无法模仿的。” “所以……我想,我们要做的也不是超越和模仿。” “对。”陆杳赞赏地看了许恣一眼,“我知道迎风之前是翻唱过吴够的歌的,就和翻唱一样,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自己的表达和诠释。当然,练好声乐和舞蹈是大前提。” 陆杳神情从容,声音如一汪清泉,慢慢抚平了季迎风他们焦躁不安的心。吴够先前只是被陆杳的创作吸引,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才是初评级3A1B的团队之首该有的样子。 “我们今天就了解了解歌和编舞,分一分part。声乐和舞蹈的部分不用担心,除了老师,能帮的地方我也会帮。既然咱们运气那么好,开到了这么个‘大奖’,那怎么样也都要努力把这个舞台完成好。” 陆杳眼中星光闪烁,字字笃定地敲在吴够心上。 “你们都是我挑来的,不要担心自己做不好。我野心比较大,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首歌,也希望日后人们谈起这首歌的时候,能够想起有支队伍在某一档节目中有过这么一场演出。” “我们的名字可能会被遗忘,但只要这场演出能被人记住,我们,以及我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就全部都具有了存在的意义。” @许陆今天结婚了吗:我和许陆爱情开始的地方↓ 【陆杳:在那轮选人的时候,我正好看到许恣在盯着我看,眼神直勾勾的。 陆杳:许恣是那种有什么想法也不太会写在脸上的人,但我看他的眼神,觉得他是想加入我们组的。 陆杳:所以我最后选了他。】 第12章 分组当天,陆杳就给许恣等人打足了预防针。等正式开始练习了,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陆杳所说的“难”。 率先感受到人生不易的是吴够和季迎风。两位宅男熬过主题曲都已实属不易,这次学舞更是让李杨松这个舞担大开眼界。毕竟他学舞多年,接触的人就算再天赋平平,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左脚绊右脚。第一次看到季迎风一脚踩到自己险些平地摔时,李杨松还吓得扑过去把人搂住,后来看多了,竟然也能一边劈叉拉筋一边面不改色提醒人注意安全。 吴够和季迎风为自己不听使唤的四肢愁得掉发,那边同样偏科严重的李杨松也并没有好到哪去。李杨松有多震惊于吴够季迎风的四肢不协调,季迎风就有多震惊于李杨松的声乐。吴够整首歌学得差不多了,和李杨松一起开嗓,瞬间被带着偏出三里地,整首歌唱完了都没能找回调来。言叶和林朗两人原本还为了自己的塑料粤语发愁,在三位偏科晚期选手的衬托下,竟然有种问题不大的错觉。 然而同样是时间紧任务重,吴够这次的心态已经和上次主题曲考核截然不同。 这首歌实在是太经典了,经典到吴够光是听这首曲子都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头皮发麻,更逞论原版已成绝唱,再无复刻的可能性。 陆杳一开始就说了,他们的目标不是去复制或者超越原版,而是去以自己的方式去演绎和诠释。而在看完了参考用的练习室视频后,吴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丝这样的可能——这一版舞台的编舞实在是太优越了。 齐舞部分的难度并没有很高,但solo部分有一段非常出彩,只要主舞能hold住,那一段就是绝对的高光时刻。如果说这段是killing part,能瞬间吸引全场目光,那后面的那段队形变换就是慢性毒药,直到视频放完了仍在人脑中反复回放,绵延不绝。 视频放了约莫十几秒,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杨松身上。李杨松全然未觉,神色专注而动容。吴够看着他的表情经历了惊艳和激动,最后定格在慈祥的微笑上,仿佛觉得对方在短短几分钟内谈了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我…….” 李杨松之前一直沉稳寡言,这回一开口,尾音中竟然隐隐带上了些颤意。他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于是立马闭上了嘴,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这才重新开口。 “我现在好想知道这个舞是谁编的。” “我太喜欢这个编舞了。” 李杨松把进度条拉回队形变换那一段又放了一遍,满脸撸到猫了的陶醉:“这个张力,你们品品,是不是绝了。” 吴够看着视频中恍若邪/教作法现场的一幕,隐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又说不出缘由,就只默默听李杨松滔滔不绝地夸赞编舞。季迎风一开始还跟着点一点头,后来被说烦了,转过头和吴够吐槽:“看把李杨松激动的,一见钟情都没他这么夸张。” 吴够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杨松闻言先睨过来一个白眼:“那也没某人直接激动哭了来得厉害好吗。” 初评级现场“激动哭了”的季迎风本风瞬间被秒,无话可说。吴够看李杨松神挡杀神的样子,默默往许恣旁边挪了挪,远离了战争中心。林朗言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够了,陆杳这才拉回正题:“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这部分交给杨松,杨松可以吗?” 李杨松沉声点头:“我一定尽我全力。” 给到的编舞是8人版,而陆杳组只有7个人,李杨松鸡血上头,直接把舞蹈调整的任务也揽了下来。 “李哥牛逼!”林朗“嗷”了一声。 “李哥牛逼!”言叶跟着“嗷”了一声,而后又问道:“李哥包教包会吗?” 李杨松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应了下来。 “了不起!”季迎风起身鼓掌,起哄声甚至隆重地原地高了八度。吴够恍然间有种置身动物园的感觉,正这么想着,胳膊忽然被触碰了一下,是许恣默不吭声地往吴够这边挪动的时候不小心贴到了他的皮肤。 无论是刚确定分组那会还是看完编舞,他始终神情淡淡。哪怕是睡前聊天时说着这场公演舞台会很难之类的话,他也没有表露过焦虑、紧张亦或是其他。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吴够看着他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忽然间福至心灵,在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无奈。 吴够觉得有些好笑,忍了忍,终于在许恣暗含威胁的凝视下无声地笑了出来。 练习室内气氛正好,猴叫猪叫此起彼伏,对比之下吴够的笑简直含蓄又委婉。许恣盯着吴够微微颤抖的睫毛,什么也没说,默默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歌曲好听,编舞优越,光这两点他们就已经占据了相当的优势。然而最让吴够有底气的,还是他们的队长陆杳。 早在几年前,以双人组合出道的陆杳就已经红极一时,哪怕是吴够这种对国内娱乐圈完全不了解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直到和陆杳分到了一族,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吴够才真切地了解到对方过去拥有超高人气的原因。 不仅唱跳双全,同时兼具创作的能力。除了许恣在第二天就基本学会完成了唱和跳两个部分的全部内容,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陆杳白天帮队员抠动作,校正粤语发音和音准,晚上还要和吴够一起改编歌曲,接连几天不眠不休,直到歌曲改编初步完成。 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下,他们只有吃饭的时间不在练习。规定的练习时间内,陆杳忙得脚不沾地;训练之余的个人时间,陆杳依旧有求必应。吴够不知道别组队长会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至少他们组在陆杳的带领下,没有人喊过苦。不仅没人叫苦,众人间甚至隐隐形成了一种竞争的氛围。 为了练习气息,季迎风开始主动往健身室跑,哪怕每次结束后都累得化成一滩躺在地上,也还是咬着牙比自己每天花半小时在跑步机上吊嗓子。 李杨松跳到旧伤复发,三天空了一瓶镇痛喷雾。 林朗和言叶架着许恣出卖色相要来一个音响单曲循环,自我洗脑到半夜说梦话都在用粤语吵架。 许恣和吴够不知道多少次熬太晚了,困到神志不清,两个人挤在许恣的下铺凑活一宿。 压力仍然有,只是他们之前有多大压力,之后想要好好完成这场表演的渴望就有多强烈。在这样的执念的驱使下,之前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竟然也隐约有了可能。 在这样集体鸡血了一周后,队长陆杳出面,暂停了所有人的晚间训练。开始李杨松还想着练习,结果陆杳还没说什么,林朗和言叶就已经贱兮兮地一拥而上地把人架了起来,而后在其他人极度惊恐的目光中边吼着黄河大合唱边抬着人进了一间空房间。 季迎风最后一个关上门,冲李杨松邪魅一笑。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李杨松长了张不算太亲和的脸,又不多话,敢和他随意开玩笑的都不多,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扛起来更是头一回。双脚离地的那瞬间,李杨松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放在地上,听到门扣落锁的一声响,李杨松这才从恍若初醒,羞耻感铺天盖地翻涌而来,一张脸由白变红,中间连半点过度有没有。 陆队是没法揍的,吴够和许恣又没做什么,李杨松注意力全放在了剩下三人身上,偏偏这时候季迎风还不惜命喊了句,瞬间仇恨值点满,完全拉走了李杨松的注意力。 李杨松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外套和裤子上的灰。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语调低沉而缓慢,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季迎风说的话,嘴角忽地挑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来:“行,那我们试试。” 半分钟后,吴够看看季迎风,又看看天花板的摄像头,关掉了麦,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许恣的袖口。 “这能播吗?” 吴够和许恣面面相觑,四目怀疑。 【水楼】点击就看高岭之松大型人设崩塌现场 RT,还我初评级那个禁欲高冷松。 1L xswl,看出松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编舞了。 2L 说松哥的,现在只有美艳杨姐辽。 3L 还有谁不知道吗?芳华绝代组一对带薪tla,一对xxj互啄,一对吃瓜海豹拍手,剩陆队一个为母则刚。 4L 害,岁月催人老呗。俺们杳妹曾经也是小公举,谁能想到现在会拿长姐如母的剧本呢 5L 第13章 几分钟后,芳华绝代组围成椭圆形席地而坐,长轴一端坐着痛出一口恶气,神清气爽的李杨松,另一端坐着一脸苦相,但明显是被收拾惨了的季迎风。整个练习室弥漫着暴风雨后的平静与祥和。 吴够日常神游天外,许恣一脸浑不在意,林朗言叶看戏看够了,又被李杨松杀鸡儆猴,一个两个坐得矜持端庄,神色肃穆。陆杳和这些小孩相处久了,竟然产生了种闹腾闹腾也挺有团队精神的迷之错觉。 陆杳本意就只是和大家聊聊天,放松下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然而刚刚那场“闹剧”告一段落,他才隐约感受到了已经好些年不曾出现的,缥缈而不真切的情绪。仿佛伸出手,能够真切地触碰到只在梦里会偶尔出现的朦胧的虚无。 只一瞬间,吴够觉得陆杳似乎是陷入了他们无法涉足的一片小世界中,然而也只是昙花一现,短暂得让吴够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很快陆杳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眉梢嘴角都挂着如沐春风的浅淡笑意。 “杨松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听陆杳问到了自己,李杨松顿时正了神色:“这两天练得没那么狠,稍微缓过一些了。” “那就好,”陆杳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应该也清楚,这种伤好又好不全,还容易反复,没别的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可能这话你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我还是要啰嗦一句,我非常理解一个舞者想要呈现好的作品的心情,但要想这在条路上走得远,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训练对身体造成的伤害。” 李杨松从小学舞,类似的话他从不同的人嘴中听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但这次对他说这话的人是陆杳,于是他听得认真,最后的颔首也毫不敷衍。 “不止是杨松,你们也是。”陆杳目光一一看过众人:“我们这行,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每个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可能都不太一样,但很多人往往会下意识地看轻健康的分量。” 同样是在一个很年轻的年纪,有的人按部就班,在圈子里苦苦挣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有的人却是上帝的宠儿,早早获得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名声和财富。他们身处的这个圈子,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狗的还要大,唯有一样东西大家都有。 多数人年轻,鲜活,精力和健康充沛得仿佛怎么挥霍都不会见底。因为每个人都有,所以也最容易被视作理所应当,轻飘飘地贴上“不值钱”的标签。 “但不是这样的,大家不要因为我们都拥有而看不上它。” 从成为队长的那一天起,陆杳一直都是他们组绝对的灵魂人物。他温和、耐心,无论有没有镜头,笑容都温暖和煦,始终如一。然而吴够此刻看着陆杳眼中如烟如雾的稀薄笑意,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丝不讲道理的难过。然而陆杳并没有给他细究的时间,语气一转,话题转到吴够这里。 “这里除了杨松,我还要点名吴够啊,我听说你这短时间没一天是在两点前睡的?” 陆杳一副老师点名的玩笑口吻,季迎风他们表现得也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班同学,怪叫声此起彼伏,起哄起来一个比一个积极。 “够神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肥四啊?” “够神趁着青春的尾巴多睡点啊,说不定还能再长长个儿呢!” 成为全场焦点的瞬间,吴够所有堆积在心头的不安情绪烟消云散。他条件反射地把脸几乎整个儿埋进了膝盖里,好一会儿才探出半个脑袋,露出闪烁着不安的眼睛,活像只不安的蜗牛。 吴够眼神不安地飘忽了会,像是意图解释,又像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似的,慢吞吞地说:“我高二以后就没长过个儿了。” 吴够的声音小小的,乍一听像是被人点名的心虚,然而许恣第三遍回味时,却从里面品出了一丝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赖皮味儿。许恣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季迎风和言叶瞬间笑出了声,就连李杨松,在反应过来后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相处的这段时间,吴够对创作这件事的热衷基本已经成为了整组人的共识。吴够的充电方式和大家都不太一样。别人训练练累了靠吃一顿饱的或者睡一顿好的充能,而吴够舒缓精神的方式却是写歌。练舞练到凌晨后给自己一刻钟半小时的时间蹲角落里哼哼写写,放松效果远比睡一觉要来得显著。许恣后来意识到了这点,也就对他的夜猫子上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在被周遭呼噜声吵醒后会黑着脸逮吴够回去睡觉。 陆杳见吴够刀枪不入的样子无奈叹气,却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起吴够练习的进度。 “动作是记得七七八八了,再练一两天应该能全背下来,但是抠细节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我前几天挺有压力的,这两天稍微好点,感觉心里有些底气了。”吴够说着看了眼许恣:“都是许恣的功劳,他帮了我很多。” 吴够“都是许恣的功劳”倒也算不上夸大。陆杳是所有人的进度和状态都看在眼里的,听吴够这么说,便顺着他的话调侃道:“那你得给许恣发个好人卡。” “开玩笑的,”在许恣滴水不漏的神色出现裂痕之前,陆杳及时改口,弥补着说道:“但夸是真的要夸。” 陆杳环顾一周,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你们不知道,许恣他是之前零训练基础的,一点也没有。” 在陆杳说完后,有那么一秒,房间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像是一道震天响的晴天霹雳后的陷入失聪。吴够看着陆杳的神情,花了几秒的时间,确定陆杳说的“零训练基础”是他理解的意思。 陆杳给足了消化的时间后,不急不缓又劈下一道雷:“从我、他、洪天和何知尧一起开始训练到现在,也才两个月的时间。” 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吴够就觉得许恣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初评级舞台得到的评价是B,主题曲被选入前11中心位录制MV。公演分组后,他除队长陆杳外第一个完成唱跳学习。明面上看,许恣不是组内最拼的。然而无论别人是焦虑、亢奋亦或是沮丧,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这种自我把握需要无比清醒的自我认知。这种内敛于心的笃定和自信不一定能够呈现在镜头前,但与他朝夕相处的吴够却是能极其直观地感受到。 更何况许恣有着一副天然有吸引力,容易成为视线焦点的好皮囊。 吴够不敢打包票说许恣一定能能成为出道十一人之一,但他觉得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会被许恣所吸引,把光标停在许恣在场的画面,截出有许恣的片段,或者默不作声在心里反复回放,直到节目结束后很久依然记得这个男孩。 然而直到陆杳说完,吴够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当然了。 许恣实在是表现得过于从容了,以至于吴够也好,其他人也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以为他在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然而陆杳这时却告诉他们,许恣在参加这档节目之前没有过任何专业的训练,是和吴够、季迎风一样彻头彻尾的纯素人。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满屋的沉默。林朗被吓到猛地原地后仰,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制造者。 言叶刚那下打得狠了,一张脸痛得变了形,边揉着那一片皮肤,一开口,带出了一嘴浓浓的陕北口音:“俺搁这干啥呢!” 言叶伸出手,一一指过李杨松、陆杳、吴够以及季迎风:“没有感情的舞蹈机器,无所不能的神奇杳哥,写歌绝美的奇迹够够,开口跪的哨子精。” 最后指回许恣,颤颤巍巍地说:“还有一个零基础的……” 言叶本来想说怪物,一看到没什么表情的许恣,就下意识地改了口:“恣总。” 言叶给他们一个个起好了名,一脸苦相地陈词总结:“我不应该在这里——” 林朗不等言叶开口,心领神会地接上了后半句:“我应该在车底。” 言叶“诶”了一声,和林朗抱成一团。许恣看着两人做作而浮夸的悲恸,很想问他们这样明年能不能考得上表演系,然而想到季迎风被李杨松拎着揍的时候喊的“生而为人请你善良”,还是放弃了可能雪上加霜的念头。 许恣在脑子里简单地过了遍措辞,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缓缓说道:“你们两个毕竟才17岁……” 如果此时开口的是习惯了照顾人的陆杳,没人会觉得奇怪。然而出言安慰的是酷盖形象深入人心的许恣,早这就有些稀奇了。言叶和林朗同时停止了相拥假泣,有些期待地看向许恣。 许恣接住了言叶和林朗的目光,带着自己以为的鼓励神色地递了出去:“都还是弟弟。” 季迎风:“……” 李杨松:“……” 言叶和林朗脑袋不晃了,眼中的光像落水的旱鸭子,扑棱了两下后慢慢沉了下去。两个互动部分不踩对方脚就浑身难受的人终于默契了一回,无比同步地从gif变成了jpg。 许恣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下意识地看向了吴够。 许恣看着吴够,吴够也看着许恣。两人对视片刻,许恣从吴够眼中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问号。 @类娱梨树bot: 二月花是本名姓许,现在是当红女团芳华中的一员。业务上,二月花是又美又飒的天生爱豆,但生活中,她其实是个关心队友,但不太会表达的小女孩。当团内两个老幺不够自信的时候,二月总是会对她们说,没关系,你们是妹妹。试问这样外表美飒,内心善良的女孩谁不爱呢? 转发3868/评论673/点赞14677 热评1: 球球了,给我们芳留个男孩子吧。 热评2: 你们现在连恣总都敢不放过了吗??? 热评3: 歪个楼,有人介绍一下旁边那个妹妹吗?懵懵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第14章 来到这里之前,吴够从来没有和数量如此庞大、还都是同性的同龄人朝夕相处相处、甚至建立还算紧密的友情过。这种体验神奇而难以言喻,一首歌都不一定能够表达得清。然而如果是此刻,让吴够去评价,他脑子里冒出来有且只有一个“闹”字。 七八个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熟络起来后不再客套疏离的男生,闹腾起来就像盛夏夜晚的蝉鸣蛙声,炽热而嚣张,吵闹得仿佛连天花板都能轻松掀起来。更何况里头还有一个话多且密,一个顶仨的季迎风。 言叶和林朗还没从许恣无心的打击中缓过来,季迎风注意力却成功歪楼,不满意地吵吵嚷嚷:“凭什么人家不是神奇就是绝美的,到我这儿就只有个哨子精?什么人间塞壬,幽谷妙音、空灵悦耳,天籁之声这种的,不是有很多的吗?” 李杨松凉薄地睨了季迎风一眼,没说话。季迎风就受不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瞄准对方开始叭叭叭:“喂喂喂,有什么话直接说,你那什么表情,臭得像个馊掉的螺蛳粉。” 吴够听到某个敏感的词汇,觉得自己隐约间甚至闻到了些不可名状的味儿。李杨松安然不动,看着季迎风的眼神中嘲讽更重,在季迎风正要跳起来重拳出击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就是觉得神奇,为什么你说每句话都能让我产生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但是有一说一,你唱歌真的很厉害。”李杨松紧接着说道。 他这前后两句话差了不要太多,说是180度掉头式转折也不为过。李杨松损人毫不留情,夸人也坦坦荡荡,季迎风楞了一下,脸颊慢慢热了起来。 陆杳赞同地点头:“迎风这个音域,我们一般称作老天给饭吃。” 言叶“哦吼”了一声,蹬着腿掐起嗓子喊:“人间塞壬季迎风!” 林朗紧跟着尖声尖气地喊:“幽谷妙音季迎风!” 吴够后知后觉,发现林朗和言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空灵……”吴够刚说了两个字,季迎风大喝一声,捂住了脸:“别吹了,我的脸要离家出走了!” 李杨松向来是有说得对的批评建议就接受,有夸他的也大方收着,对季迎风这种嘴上口嗨,一较真就秒怂的行为并不能完全理解,仍是接着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还有吴够,都是那种……”季迎风想了想,难得委婉了一会:“那种比较偏向于二次元的人。” 许恣还在状况外,吴够却已经了然。 季迎风问李杨松:“你觉得‘二次元’是什么样的?” 没等李杨松回答,季迎风已经再次开口:“呐。” 李杨松虎躯一震,整个人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与李杨松类似反应的还有除许恣以外的所有人。 季迎风呵气如兰,又带着些做作地继续:“内内。” “啊嘞嘞。” “呕鸭苏咪。” 吴够倒抽一口冷气,太阳穴生理性地跳了跳。 季迎风深吸了口气,原先轻飘飘的语调在刻意拉长的这段时间内变得雄厚有力,甚至让人产生一种美声腔的错觉:“轰冻泥——” 吴够甚至没看清李杨松起身的动作,只听见一道忍无可忍的怒吼,一道粉色在他眼前飞闪而过,视线随即被一双手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再呐一个试试看!” 吴够被许恣遮着眼,听觉便格外敏锐。听到对方最后一个字破音的时候,吴够实在没忍住,随便抓了个借力点笑出了声。 挡在眼部的手微微颤了下,随即移了开。 重见了光明,吴够也就不用再抓着许恣,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按了按:“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 不说笑得东倒西歪的吴够他们,连陆杳脸上都隐约有些笑意,唯独许恣一个神色不变,虽然顺着吴够的话点了点头,却好像完全没有戳到笑点的样子。 许恣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手握成拳,指尖在掌心之前吴够眼睫毛蹭到的部位不动声色地碾了碾。 尽管季迎风的语气和神态的确搞怪又好笑,可除却这点,许恣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厉害。 言叶和林朗两个年纪不大,嗓门不小,笑起来魔音灌耳,在许恣耳畔久久盘旋,余音绕梁。很吵,也不明所以,但许恣却不觉得不自在。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他们笑到看不见的眼睛里,藏在鹅叫般的笑声中,难以觉察,却又无处不在,把什么都不懂的许恣也包裹了起来,让他觉得这样的时间甚至再持续得久一点,哪怕占用到自己并不充裕的休息时间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懂什么!我在让你体验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季迎风这么多天的打不是白挨的,结结实实受了两下后找准机会死抱住李杨松,趁着对方愣神的间隙就地一翻,滚出了一米多远,动作矫健,行云流水,熟练得令人有些心疼。 林朗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喝彩:“我靠牛逼啊!” 陆杳看着季迎风的身影,第一时间竟然也没能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一个既无运动天赋,也没有半点热衷的死宅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呢。 吴够瞠目结舌,好一会,和许恣靠近了,小声地说: “迎风这段时间真的……进步好多。” 季迎风逃出魔爪,躲在陆杳后面,抓着陆杳的肩就好像抓住了靠山:“跳舞的了不起啊,一天到晚只会动武,你看看人家杳哥,唱歌跳舞啥都会也没见人家动手动脚。” “为什么日语是最美的语言?” “不是日语,”季迎风尾巴几乎翘上了天,也没考虑许恣问的是不是自己,听到了就张牙舞爪地朝他和吴够隔空喊话:“空耳,空耳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许恣看着笑到四肢海豹鼓掌式拍地板的言叶和林朗,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迷惑了起来。 许恣看着是真的迷茫,吴够也是真的想好好解释。然而吴够嘴唇微张了两次,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伸手捂住了脸:“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吴够说完后顿了顿,又改了口:“你想知道的话我等会和你说。” “不用解释,”季迎风大手一挥:“等出去以后给他找个镇站神曲,开个弹幕就完事了。” 眼看话题如脱缰野马般跑远,陆杳不得不再次出面,打断了季迎风的滔滔不绝:“你们再说下去,许恣和杨松要自闭了。” 李杨松心累地摆了摆手,季迎风也终于偃旗息鼓。陆杳和吴够看着暂时休战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李杨松初评级时靠纯舞蹈表演拿的A,后来和人舞蹈battle打平,是在追加的声乐battle中输了,这才降的B级。他平时不刷微博,不看B站,活了20年,学了15年的舞。多数人初见李杨松都觉得他冷傲又不好相处——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倒也不全是错觉。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习惯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对外的屏障,然而一旦成为了朋友,这样的人往往赤忱而毫无保留。李杨松是这样的人,他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季迎风他们“上辈子是小脑骨折的天使”,但在他们需要开小灶的时候却也从不缺席。 陆杳眼光老辣,先其他人一步看出了李杨松的外冷内热。可就算如此,在他选李杨松为自己队友的时候,也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一天:在别人拉筋拉得鬼哭狼嚎的时候面部表情地劈标准如直尺的叉,追着人满练习室跑,吵着最幼稚的架,怎么看都和高冷沾不上边,反倒常常透着一股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反过来,他选季迎风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个一开始只会和吴够、许恣说话,和其他人交流时总是拘谨而不自在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在队友开嗓的时候忽然飙高音,逼着人升key升到破音,闲暇时拉着大家幻想点奶茶外卖,带偏整组人的画风,连带着陆杳都开始叫吴够“够神”。 “恣总才不会自闭,”言叶笑嘻嘻地无视了许恣投过来的视线说道:“我算是发现了,他就是那种再怎么没看明白没听懂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人。你看他好像什么都懂,其实可能只是比较会装。不然你问问他刚刚知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众人看向许恣,许恣果真面不改色地承认了:“我不知道啊。” 许恣又问吴够:“你知道吗?” 吴够看看季迎风,又看看李杨松,不太确定地说:“就,平时迎风的日语都挺标准的,刚刚的发音就特别好笑啊。” “不是这样吗?”吴够观察着季迎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季迎风很想说不是。 然而季迎风被吴够用那种眼神看着,完全没办法用对待李杨松那种态度说什么反驳的话。可他又没办法昧着自己的良心说是,一口气吊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好半天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忽然想起有天半夜我起来,路过言叶和林朗他们床。” “我那时候还觉得这几天下来我听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呼噜声和梦话,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了,然后我就听到言叶忽然喊了句‘顶你个肺’,还是粤语。” 言叶瞬间脸红:“有吗?我完全没印象了。” 林朗脸也红,只不过是憋笑憋的:“说明你学习粤语学习得投入啊,梦里都没停。” 季迎风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朗一眼,不急不缓地继续道:“这还不是最高能的,最恐怖的是下一秒,我就听到林朗大喊了声‘反弹’,也是粤语,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回轮到言叶笑得不行,一边拍着腿一边不停地问“真的吗?林朗真的是在说梦话吗”。林朗还没从那句顶你个肺中缓过来,猝不及防下吃瓜吃到自家,一时间目瞪口呆,如遭雷劈。 “真的,我在你俩床边蹲了三分钟,确定你们都是睡着的。”季迎风信誓旦旦地点头。 许恣这会却觉出了些不对来。他们在整个通铺的最旁边,言叶和林朗在中间,他只有半夜起来去练习室逮吴够的时候才会经过言叶他们,只是上厕所的话是不会经过那边的。他有些怀疑地问季迎风:“大半夜的你起来干嘛?” “练歌啊!我那天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就去练习室练歌了。”季迎风悲痛不过三秒。又得意起来:“你们以为我每天都十一点睡吗?实不相瞒,守夜王其实是我dio哒!” Q:如果评价你们这个组? 言叶:我觉得我们这个组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其实大家不是一个海域里头的,但最后脑回路又莫名能回到同一个频道。 林朗:或者反过来说,比如季迎风他话比较多,也常常开玩笑。结果笑都笑完了,忽然发现大家笑得那个点其实都不太一样。 言叶:通常我们用一种植物来表达我们的心情。 林朗:中日双语的那种。 第15章 吴够不知道其他组有没有像陆杳这样在训练争分夺秒的紧张时候特意空出一晚上的时间聊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天,讲一些未必会被人听进心里的话,最后在他们一般还十分清醒的时候赶小鸡一样赶着他们一个个去洗漱睡觉。然而至少对他们而言,这并不全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们以为早早被赶去睡觉会入睡困难,然而就连熬夜成瘾的吴够也一觉无梦。而在那之后,他们就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季迎风不踩脚了,李杨松不破音了,就连林朗和言叶都能熟练运用粤语进行激情对线了。 没什么比付出收获回报更鼓舞人心,反复练习换来的进步让几个提心吊胆了许久的新人终于能够稍稍松口气,甚至于隔着练习室的镜子隐约摸到了一丝能称之为“乐趣”的感觉。 在他们分好组后的第二天,余述带着他的全部组员来打过一个照面,并相互许下比赛前相互保密,谁也不许打听谁的约定。一开始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陆杳的用意,后来练习久了,倒是有些懵懵懂懂的理解了两位队长的用心。 能不能赢过余述带的裙下之臣组姑且不论,至少照着这个势头排练下去,只要没有重大失误就不会变成车祸现场,只要正常发挥,这个舞台一定能够“炸”到观众。而陆杳最终的目标,却是一场零失误的,甚至在现场氛围感染下超常发挥的舞台。 能惊艳到观众不算什么,能让对手也感到震撼的才称得上是精彩的演出。吴够觉得两位队长在这一点上应该是达成了一致,且不约而同地把舞台放在了比输赢更高的位置,才会有这么一个不太符合常理的协议。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他们并不在乎孰胜孰负,但却又有一种隐隐在竞争的感觉。然而公演将近,吴够甚至来不及细想,自己先出了状况。 公演的场地并不在岛上,从营地到演出的地方乘大巴要花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吴够下车的时候没有不舒服,入场的时候看着也不像是很紧张的样子,因此在灯光亮起,台下像观众一样成排坐着的工作人员暴露在他们眼底下,吴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时,就连许恣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而很快,不只许恣,整组人就都发现了吴够的异常。 音乐响起,吴够踉踉跄跄,勉强跟上了走位,可到他开口的部分,许恣见吴够有些颤抖地拿起了话筒,却没有听到吴够的声音。 季迎风当下就没控制住,向吴够投去了诧异的视线,只是很快收到李杨松的眼神,迅速调整了状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地接住了自己的part。 可下一次轮到吴够时,吴够依旧没有出声。 背景音乐停止,季迎风正想问问吴够什么情况,原本距离吴够最远的许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吴够身边,迅速挤占了最靠近吴够的位子,按住吴够的肩,手中话筒却不知所踪。下一秒,言叶他们也围了上来。季迎风余光一扫,瞥见言叶双手一手抓着一个话筒,安排得明明白白。 舞台上灯光渐暗,让他们看清了从台下上来的来人。 “怎么回事?”盛芮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水,然而好巧不巧,从他那个角度,许恣把吴够遮住了大半。盛芮恍然间有种一肚子火全砸在了许恣身上的错觉,可之后看清了吴够的眼睛,再想发作却又继续不下去了。 哪怕是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吴够的脸色也明显透着一层不正常的白。一张脸上细细密密地蒙着水光,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一双干涸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光点,却毫无神采。尽管现场十分嘈杂,盛芮却好像听到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像是失语者在濒死状态下发出的声嘶力竭的求救。 “……怎么回事?”盛芮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是硬邦邦的,却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缓和。 吴够好像听到了盛芮的问话,又好像没听到,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陆杳见状,适时替吴够接过话茬:“可能是上舞台过度紧张了,人有点懵。” 盛芮深深地看了吴够一眼,视线停留两秒,这才开口:“要么现在重新来一遍,要么让其他组先排,你们自己选一个,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陆杳一愣,飞快地瞥了眼盛芮,随即抢答一般语速飞快地说道:“先让别的组继续吧,麻烦老师了。” 盛芮没承这声道歉,轻哼了一声,来去如风转身就走。许恣感受到胳膊一沉,条件反射地转身抓住了不断施加在自己的重量,皮肤触碰的地方迅速变得湿漉漉、冰凉凉一片。 在许恣想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逻辑顺序之前,更确切些,在他的大脑开始运转之前,许恣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撑住了来自吴够的大半重量,接着不动声色地按在对方肩胛之间的那一片凹进去的背脊线。 吴够混混沌沌地被带到台下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陆杳随身拿出一包手帕纸,轻轻擦了会吴够额头上的汗,吴够面色这才渐缓,视线缓慢地聚拢了,低低说了声抱歉。 吴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飘忽,好在没有哑,陆杳只听了一声便松了口气:“万幸嗓子没有事,这个时候嗓子要是哑了才是真的麻烦。” 季迎风把麦摘了,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够神刚刚这是怎么了?” 吴够紧紧攥着陆杳给他的纸巾,低垂着眼。陆杳看了季迎风他们一眼,轻轻摇摇头:“我之前也见到过太紧张而应激性失声的,估计还是太紧张了。” 言叶和林朗面面相觑,李杨松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看了眼陆杳的神色,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已久的许恣抬起头,径直看向陆杳:“我陪他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许恣用的陈述语气,说完甚至没等陆杳说好就直接把人带了出去。季迎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后品了品,总觉得有种山大王和他家压寨夫人跑路了的既视感。然而看李杨松他们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紧张也分不同程度,吴够刚才那种失魂落魄,仿佛听不到人说话的状态,显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紧张。 明天就要上台了,如果吴够克服不了的话,他们的表演要怎么办。 如果是在刚分组那会,李杨松或许会不顾及吴够在场直接问,然而这首歌的改编是吴够全权负责的。李杨松看着吴够为此一声不吭地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最疲倦的时候,吴够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在某一个瞬间,李杨松看着吴够,觉得对方像是一只被迫封存在琥珀中的不知名昆虫。 所以他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吴够和许恣不在,我先说下我们刚刚彩排的时候我看到的些问题吧,”陆杳拍拍手,冲他们露出了一个令人心安的笑:“有我在呢,别担心。” 许恣拉着吴够走得急促,一路上遇见好两组准备彩排的学员,打了不知道多少招呼,几乎绕着整个场地走了一圈,才把吴够拉进一间足够偏僻的洗手间,“砰”一声关上了隔间的门。 吴够先前汗还没擦干净,被许恣拉着暴走了一圈又有些喘气,但被一打岔,脸色倒不像之前那样惨白,面颊上升起了丝丝鲜活的红色。 许恣不嫌脏地轻碰了下吴够的脸,又握了握吴够的手,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手还冷着,但脸已经暖起来了。” 整个洗手间除了他们两以外再没别人。许恣仍嫌不够,要和吴够挤在一间隔间里。四下狭窄得站不下第三个人,吴够却在这片压抑的空间里抓住了一丝不知缘起的安宁。 被许恣拉着满场子窜的时候,吴够那迷迷糊糊、不太清晰的大脑中曾经腾出一点点空间去想许恣会和自己说什么。等两个人终于有了一个相对不受打扰的空间,许恣看着依旧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 吴够潜意识里害怕关心,害怕问候,甚至在潜意识里对善意都心存畏惧。然而许恣冷静得一如既往,吴够被就影响着,生出了些“不是什么大事”的镇定来。长达十秒的对视后,许恣对吴够说:“闭眼。” 吴够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思考,得出了自己猜不出许恣要做什么的结论,于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感受到了大面积的皮肤接触。 持续的时间不短,相触碰部分的皮肤仿佛处于开着地暖的房间中一般逐渐升温,又在过热之前及时分离了开。吴够感觉自己眼睛被遮住了,听到许恣对他说:“可以睁眼了”,于是乖乖地睁开了眼。 挡住眼睛的手移开,许恣占据着吴够的全部视线。 “还像上次那样,你觉得紧张的话,就看我,这次我也在台上,找起来总比上次要容易吧。” 许恣收回手,像是解决了问题一般甩了甩,又摩挲了一下掌心,用一种像是抱怨,又可能只是陈述的语气和吴够说:“你的睫毛蹭得我手心好痒啊。” 自顾不暇的彩排夜,他把他的手扣过头顶,手指在那张温软小嘴里翻搅着,对他说,舞台声音很响,你可以放心地叫出来。<<<未来巡礼生物进化研究中心 RT 1L 开始了,又开始了是吗?才十点集美们就午夜场了吗 2L 震撼我全家,这什么拐小媳妇当众私奔情节 3L 霸总人设诚不欺我 4L 深吸一口气: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轻易上头 长吐一口气:(标准露齿笑微笑)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HT,FW,还是AO3? 5L 第16章 不少的练习生都知道了芳华绝代组在彩排时出了点小意外,中途停了会,最后赶在出发返航前重新彩排了一次。连对手组的队长余述都听闻了消息,带着组员过来问候了一二,好在最后还是赶在回去前顺利完成了一遍。公演在即,各组训练生自顾不暇,最后的十几个小时短如一瞬,眨眼就到了第一次演出。 化妆间里手忙脚乱,练习生就像流水线上的商品,过着化妆师的层层加工。无所不能的陆杳不仅自给自足完成了自己的妆发,甚至游刃有余地得出了空,拉过一张空凳子,在化妆师旁边打理起自己组员的妆容。 吴够闭着眼任由陆杳在自己脸上动作,左右两只耳朵全是隔壁化妆师痛心疾首的哀嚎。 “怎么回事!上次明明没有黑眼圈的! 陆杳手上化妆刷稳稳地在吴够眼窝上打圈,同时和化妆师闲聊:“最近睡得的确比较少。” 季迎风已经化好妆,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叫得如何惨绝人寰,围观得津津有味。听着陆杳和化妆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个话:“岂止是少啊,有两个昨天到现在就没睡过。” 季迎风所说的“两个”不是虚指,吴够听着,睫毛下意识地颤了颤,又听到陆杳轻声说了声“别动”。 “你们……”化妆师从刷包中抽出一支遮瑕刷,对着五颜六色地遮瑕盘比了比,忍了又忍,再次长吁短叹了起来,听着倒好像比当事人还要痛心些。 化妆师说话密而不碎,和季迎风一唱一和像个相声现场。吴够听了总忍不住想笑,被陆杳提醒了几次,终于得以解放,几乎和许恣不分先后地睁开了眼,在看到自己如今的样貌之前,先一步看到了许恣的妆容。 许恣五官的棱角相较多数亚洲人更为深邃,再加上底子好,基本不需要怎么处理就已经足够吸睛。化妆师在他眼尾挑了笔酒红色的眼线,并不显得多么女气,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像是一个施加了魔法的小钩子。 “挺好看的。” 好一会,吴够终于意识到许恣说的是自己,这才瞥了眼镜子。 “……”吴够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久久不语。 “不好看吗?”陆杳观察了会吴够的脸色,饶有兴趣地问。 “没,”吴够慌忙摇头,又小声补充:“就是觉得不太像自己。” 让许恣平心而论,真的不难看。只是相比毫无违和的许恣,吴够像小白兔染了一身五颜六色的毛,又或者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在青涩和醇熟的挣扎中生出些许错愕,但又莫名的有趣。吴够看着镜子里处处透露着陌生的人,恍然间有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不是挺帅的吗,和你们舞台也搭。”化妆师打量着吴够,夸赞连连。说吴够皮肤白,底子好,又让他千万别像许恣那样弄出黑眼圈来,糟蹋一张天生的好脸。吴够在熬夜这件事本就半点没有发言资格,被许恣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后更加心虚,眼神四处飘着,最后又回到许恣眼尾的艳色上。 “所以啊,”化妆师一边说,一边和吴够眨了眨眼:“等会上台可别紧张了。” 彩排发生的事说大不大,但在幕后人员之间传开也很快。吴够收到了化妆师眼中的善意,意识到她应该是听说了前一天彩排的事。 吴够下意识地看向许恣,有样学样地眨了眨眼:“嗯,不紧张。” 陆杳之前隐晦地暗示过,他们和余述有可能会被放到最后。整个舞台进度过半,李杨松不再反复把鞋带拆了系系了拆,坐姿也没开始那么端庄。季迎风喝了半瓶赞助商品,被李杨松收走,说是怕他等会在舞台上想跑厕所。就连言叶和林朗也逐渐被前面的舞台吸引了注意,没一开始那么紧张。 登台的时候,吴够自觉状态还算不错。 连余述组,一共十几个人,一起登上了舞台,沐浴在舞台灯光中,感受在层层翻涌而来的,像海浪一样汹涌的欢呼。许恣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碰了碰吴够的背。 魏桐先念了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名,再是依次报了表演者的名字。余述一行人和魏桐都退到了一边,舞台上只留下陆杳7人,灯光暗了下来。 一缕纯白色的光打在舞台中央。陆杳举起话筒,一张口,好像经由电话线处理过的沙哑声色就低低地弥漫开来,一句“你想不想吻一吻”缱绻得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后台观看席爆发出一众尖叫。 “我靠——” 初评级和陆杳一队的洪天一怔,扭头去问何知尧:“杳哥声线是这样的?” 何知尧摇头:“他没说过他还会这样处理声线。” 舞台中心的光四下溅射了开,照亮了其余的人。许恣吴够、林朗言叶、季迎风李杨松成对站着,齐齐朝着观众席,神情各不相同,却是除了许恣和吴够,都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众人都看着观众,唯独许恣和吴够视线没跟上镜头。吴够看着仿若光芒万丈加身的许恣,对方视线没在他身上,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吴够正是在这里差点没跟上,言叶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吴够神色瞧出了些紧张,但走位却再没有含糊。接连两次零失误地变化了队形后,吴够视死如归地举起了话筒。 他们的耳返中传来了吴够的歌声。 音准没有问题,气息稳稳当当,言叶听着,胸腔和鼻尖中涨潮般漫上股有些酸涩的热意。仿佛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那一刻翻涌,持续升温。 灯光一灭一明,再次亮起的时候,许恣等人半跪在地,围成圈型,站在中间的陆杳双脚并拢站立,形态优雅,在镜头扫过来的瞬间露出会心一笑。 “小提琴——”后台群众叽哩哇啦地大叫出声。 原曲中那段激荡震撼的间奏被陆杳以小提琴现场的形式呈现了出来,许恣、言叶和李杨松重重抓住吴够、林朗和季迎风的衣领,又被三人伸手推开,同时变换队形。第二遍重复的时候,李杨松补替到C位,眼神凛冽矜骄,在一片惊叫声中转体三周半。 镜头拉远,季迎风和陆杳分立于舞台两侧,遥遥相对。陆杳手中的琴弓仿佛有生命般在琴弦上翩然起舞,季迎风话筒微微拉远,高音不似初评级时那样气势汹涌,却是平添柔意,和小提琴声完美交融。 何知尧猛地站了起身:“他在用人声去和琴的声音!” 两周前—— 练歌房中,哀嚎声音调高得几乎要掀了天花板。 “臣妾做不到啊!”季迎风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一把抱住了陆杳的胳膊:“杳哥,救救孩子,这个part还是你来吧!” 陆杳嘴角噙着笑意,不动声色地扒开了季迎风的手:“不,你可以。” “余述我还算认识,歌曲的改编,舞蹈的编排,舞台的呈现,他一个人就能包揽全部。要和他比,必须要有一个足够亮眼的killing part。” 季迎风哽了哽,又抓着陆杳的手晃直:“那杳哥你来嘛,调你上得去,而且刚刚演示的时候,你不就唱得很好吗?” 陆杳反问他:“你要我一边拉小提琴一边飙高音吗?” 季迎风无语凝噎。 李杨松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季迎风背上,摘了麦在季迎风耳边小声说:“没发现吗,杳哥这是在想办法给你挣镜头,笨蛋。” “迎风平时唱的V家曲曲风热血,优秀的高音系唱见甚至不怎么用假声,高音全靠吼。我们现在需要用人声去和乐器,吟唱的技巧和唱V家曲区别很大,一下子转换不过来很正常。”陆杳解释道:“迎风的高音音色好听,又游刃有余,能做到的。” “除了声乐老师以外,我也会帮忙教你的。”陆杳看向季迎风,笑容温柔而从容。 “我们够神亲自改的曲,风哥你现在说不行?”林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过来嘻嘻地笑。 “?”一旁神游的吴够忽然被点名,错愕地“啊”了一声,投来一个迷惑的目光。 季迎风先前被陆杳的美色迷惑了片刻,现在又被自己本命一看,顿时热血上头,冲动地一梗脖子:“谁说不行?李杨松不行,但我可以!” 被迫“不行”的李杨松还没说什么,季迎风又拉住他,信誓旦旦地说:“我等会就去跑步。” 吴够不明觉厉,只听跑步二字就由衷地心生敬佩,于是给季迎风鼓了鼓掌。 “他们把这首歌改得好好听。”何知尧羡慕地感叹。 公演舞台要求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独唱的part,他们则把独唱以外的大部分都重编了和音。芳华组一组七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vocal,更不是所有人的声线都适合这首歌。和声的加入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声乐上的单薄,让整首歌曲都变得层次丰富了起来。 灯光没有打到的舞台一侧,《裙下之臣》组敛在黑暗中,静静地观看着舞台中央的表演。主舞台的灯熄灭了,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上百次重复练就的肌肉记忆让吴够精准地转过了身,感受到了许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长达数秒的寂静后,余述抬起手,为他的对手组献上了第一道掌声。 Q:所以你们前一天临时改了动作? 吴够:那倒没有,就是重新对了些细节。 Q:比如说? 吴够:比如眼神互动之类的。 许恣:是这样,看观众可能会紧张,但看我不会。所以我们重新修改了些细节,又紧急加练了一晚。 吴够:非常感谢我的下铺朋友许恣。 许恣:下铺朋友说不用谢。 第17章 《未来巡礼》第一次公演的最后一组,率先表演的芳华绝代组开了个毋庸置疑的好头。导播镜头切过魏桐时,对方眼中的惊喜全然做不得假。就连导师盛芮都在心里暗自肯定,觉得这一轮大概率会是芳华组赢。 在场所有练习生、外加一个魏桐和四位导师,一共百来号人,吴够觉得没人对余述的评价会高于陆杳。尽管初评级和主题曲考核都印象深刻,然而只有同在舞台上直面感受,吴够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陆杳会对余述重视到这样的程度。 和芳华绝代相比,裙下之臣这首歌的气氛更难调动,一群人要在舞台上呈现的难度更高。而余述一人综合实力过于突出,在队员之间又容易显得突兀,破坏舞台的整体呈现。就这样不尴不尬的条件,他最后展现出来的舞台也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如果说陆杳他们的芳华绝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惊艳,许恣他们的裙下之臣就是八人如一人,整齐恢弘如千军万马的无瑕疵演出。 两组成员相互之间没有通气,吴够开始把他们当对手,表演开始一分钟不到开始在自己组和对手组之间左右为难,表演过半时完全沉浸在了歌曲改编后的旋律中,无法自拔,表演结束后如梦初醒,鼓掌鼓得真情实感。 两组竞演结束,排成一排站在了舞台上。 盛芮瞧着舞台上的十几个人,像是要找茬般盯了许久,在吴够又开始手心冒汗的时候,看上去不太情愿地笑了笑。 “怎么说呢……”盛芮清了清嗓子说道:“比我想象中的是要好上一些。” “哦,只是好一些,”一旁A班的班主任陈芸芸学着盛芮的样子点点头,板着脸说:“麻烦后期,剪这段的时候不要把刚刚盛芮的反应剪进去。” 陈芸芸不仅是A班的导师,也是盛芮的妻子。盛芮向来直来直往,从出道那会到现在被人尊称一声老师,怼起人来几十年如一日,唯有在陈芸芸面前会稍微收敛。陈芸芸要拆盛芮的台,盛芮只有捏着鼻子认了的命。盛芮吃瘪,后台学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好声一片,就连另外两位导师脸上也露出了介乎看戏和被秀恩爱之间的微妙神情。 吴够先还没弄明白情况,陈芸芸又说了句“你们盛老师刚刚笑得像仙人掌开花一样”,他便也反应过来了,想笑不敢笑,只能转头去看许恣,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很是无辜。 陈芸芸开过丈夫玩笑了,终于回归正题:“许恣、余述两组。” “当初为每对竞争组选曲的时候,我们是有预设一个主题的,前面我们已经看到了青春,热血,责任以及其他。而你们这两组,都是粤语,都是老歌,难度都不低。我一开始最担心的就是分到这两首歌的组,现在我看完了,我觉得我可以替你们说了。” “你们这两组的表演主题是艳而不俗,是美而不自知,是能够开场前调动期待,表演时点燃观众荷尔蒙,结束后让人念念不忘的。” 观众席传来了隐忍的尖叫声,像是风雨到来前的闷雷,陈芸芸的声音听着没有太过激动,但感染力十足,缓而有力地将现场的情绪推到了高潮。吴够本以为自己面临的会是审判,却没想到陈芸芸劈头盖脸倒下一箩筐抱在偏光色糖纸中的水果糖,砸得他灵魂出窍,获得了一个上帝视角,让他看到季迎风、林朗、言叶猪肝色的面颊,看到李杨松暗中暗暗流动的欣喜,看到了陆杳、许恣始终不变的脸色。唯一盲点是他自己:吴够看到了所有人,唯独不知道自己是作何表情。 “恭喜你们,成功完成了你们的表演。” 陈芸芸笑着把话筒递给了盛芮,回头看了一眼。观众席给到的灯光微弱地接近不可计,只能勉强看清最靠近舞台的两排。大部分是女生,眼中像是闪烁着点点星光,一片片连在一起,像是人间的千灯万户,也像是天上的璨璨星河。 红蓝两色的灯光交替闪烁,急促得像是抢救室门口的灯。吴够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闭眼,又在声浪达到顶峰时睁开,望向天花顶板。代表他们队伍的颜色尽数熄灭,只余下了如同玫瑰一般的暗红。 吴够思考了两秒,在被紧紧地抱着的时候才想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在许恣之后,季迎风、李杨松,其他的队员也陆续拥了上来,一层一层地贴住了他和许恣。陆杳在最外圈,以一种类似于保护者的姿态挨个拍了拍他们,对他们说:“你们做得非常棒。” 吴够在拥抱的最中心,被后来抱上来的人挤得鼻尖撞在许恣下巴上,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那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逐渐褪去,他才终于重新看清了周遭。 陆杳在余述在握手交谈些什么,林朗和言叶朝观众席小鸡啄米般挥着手,季迎风眼圈红通通的,里面好像是有潋滟水光,李杨松在季迎风旁边,细看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端着。 吴够最后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许恣。在他看向许恣的瞬间,对方若有所感地转了过来。两人定定地对视了或许有三秒,许恣又伸出了手,绕过吴够的肩,抓了抓他的胳膊。 明明知道了结果,对此也并没有多么不甘,然而出于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奇妙心理,吴够鬼使神差地抬眼问他:“是他们赢了吗?” 台上台下吵吵嚷嚷,吴够这一句问得几乎到了喊的程度。许恣没有刻意加大嗓门,但也许是胳膊上的抓力迷惑了吴够的感官,他看着许恣,觉得对方回他时也透着股使劲的味道。 “是他们得票数比我们多。”许恣双手都紧紧抓住了吴够的胳膊,离近了对他这样说。 所有练习生登台的时候,吴够又一次感受到了彩排时的胸闷和窒息。然而因为他被紧紧包围着,分到的视线没有那么多,那种不适感也就没有那么强烈。吴够随大流地鞠了躬,回到后台。排队上大巴车时吴够还没什么感觉,直到接近训练基地,肩上陡然一沉,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歪到他肩上也不见转醒的许恣。 车厢内灯都灭着,暖黄色的路灯从没拉严实的缝隙里漏了点进来,照在许恣脸上,双眼皮中间的亮片也随着光一闪一闪。偏偏当事人睡得安安稳稳,连呼吸都透着一股实属难遇的乖巧,让吴够清楚明白地意识到了他的疲倦。 再怎么不显于色,许恣也不过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也是头一次实打实地经历了若干次的通宵和更多次数的熬夜,会觉得累。大巴车一头砸进夜色里,在空空荡荡的路上平稳行驶,像是朝着昼夜交替,曦光破晓的方向没有终点地前行。 吴够曾经是一个和“娱乐圈”完全沾不上边的人,来到这个节目纯属机缘巧合,大家都有的第一次公演过后,他应该很快就要于和许恣他们说再见。到那个时候,他又将回到自己最舒适的地方,往后也不会再和这个圈子有什么交集。他或许会把这段经历写成歌或画进pv,又或许不会,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能确定的,自己应该不会太轻易地忘了这段时光。 吴够绷了一晚,数着许恣脸上明灭的次数,数了一会,张了张嘴,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 许恣是在过减速带的时候醒来的,醒了一声不吭地挪开了脑袋。吴够把这解读为无事发生,然而回到宿舍,在换衣服的时候,许恣忽然伸手按了按他的肩。 吴够没反应过来,任由许恣捏了会,听到许恣问他“困吗”。 “困,可是浴室全满着,我怀疑我会在等到睡着。”吴够老实说,听到许恣好像是说了一句“你也会觉得困”。 许恣收回了手,从衣柜里拿出上衣套上了,和吴够说:“洗手间人不多,先去洗脸吧。”妆卸好了,在吴够头发吹得差不多干,把吹风机递给许恣的时候,许恣又叫住了他。 “浴室排队人还多吗?” 吴够探出脑袋,看了眼衣冠不整,抱着脸盆蹲到浴室外面的人,缩回脑袋,困得小鸡啄米点头:“多。” 许恣关掉电吹风和吴够说:“那就别洗了,今天凑活一晚,明天脏衣服脏床单一起洗。” 吴够眼神都开始飘了,闻言使劲思考了很久,重复了一遍:“一起洗。” 顿了顿,极为勉强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明天下雨,睡觉前可能干不了。” 许恣看吴够看了两秒,摸了摸吹了两秒不到,最多也就没在淌水的头发,果断地拔了电吹风的线,把它放回了柜子。 “那就只洗一床,”许恣拦着吴够,转身往他们床位的方向走:“今天睡我床,明天你东西搬下来,一天不够,两天该够了。” 于是吴够躺在了许恣的床铺上,蜷着腿,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光速陷入了一滩稀里糊涂的梦。 @芸芸众生不如你:芸姐未来巡礼cut,看得出是真的很喜欢最后两组的表演了 网页链接 热评1: 盛导:我那么大一个人坐在你旁边呢! 热评2: 谢谢芸姐对我们家小孩的肯定,借楼澄清一下,两组改编都是选手独立完成的,没有请专业人士帮忙,人声和声也真的是巧合,不是jmz的剧本,无视小孩们付出的心血说剧本的你们没有心【心碎】 热评3: 在台上就公然相互抠手手,某人和某人我看真的药丸(没有说谁,请不要对号入座,如果你觉得不对那么你是对的) 第18章 公演结束后的头一天,上午十一点整,练习室、健身房、舞室等热门场所空空荡荡。通铺漆黑一片,绵长悠远的呼吸声随处可闻。 中午十二点,宿舍最旁边的床铺隐约传来窸窣声响。季迎风被隔壁的动静吵得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说了句什么,复又陷入了梦乡。 洗漱间、洗衣房接连传来些声响,两道身影穿梭其中。几分钟过后,洗漱间重归宁静,只剩下洗衣房时而还有些嗡嗡声。宿舍内依然平静,就连偶尔出现的呼噜声也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然而最边上床铺的被芯却不知何时被叠得整整齐齐,床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直到离宿舍区有段距离了,吴够才松了口气,不再那么蹑手蹑脚。 从他们进节目到现在,这绝对是绝大部分人睡得最死的一天。吴够他们结束录制是凌晨一点多,回到营地洗漱完接近四点,如果不是床铺太窄,他和许恣撞到了一起,这一觉睡到下午一两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够这样睡眠要求甚低的人尚且如此,许恣只会比他更甚。两人一商量,在“下午可以睡个回笼觉”这件事上迅速达成了统一。前段时间他们忙到脚不沾地,连吃饭都常常三合一,现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拿来睡觉,吴够心头莫名冒出骄奢淫逸四个字来,又莫名有种大考过后放飞自我的快乐。 往常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如今倒是空空荡荡。吴够和许恣终于吃到了因为作息紊乱而阔别已久的红烧肉,被打饭阿姨告知他们不是最早的,于是直到吃好饭,两个人还在极其幼稚地猜测到底是些谁起得比他们还早——再确切一点, 是吴够以和自己相熟的程度为基准报名字,然后由许恣一个个否决可能性。 幼稚,无聊,但不知道许恣怎么想,反正吴够乐此不疲。 于是许恣和吴够说着没营养的话,从二楼溜到三楼,前后偶遇了在声乐教室弹琴的陆杳、在舞蹈房拉筋的余述,和在保健室理疗的李杨松,最后回到二楼洗衣房,拿到了清洗完毕、皱成一团咸菜干的床单和被单。 长晾衣杆放在一楼外面的空地上,吴够和许恣和保安打招呼的时候,没想过外面会有人蹲着。 吴够让许恣抱着床单,自己拎着较长的那边,一段段夹住,再挂上晾衣杆。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他险些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许恣眼疾手快捞住了,看到门栏外数十个扛着长枪短炮的女生的同时,也看到了吴够同时变得煞白的脸。 许恣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地扯过已经挂好了的床单,挡住了吴够的大半身形。 尖叫声短暂地停了一瞬,继而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成倍地高亢了上去。吴够腿都软了,连胃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理智上明明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可大脑此刻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正常运转的能力,行动全凭本能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被吴够抓着的手臂体表温度略高于他,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皮肤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神秘又温暖,像是树脂琥珀在温度不高的火焰中静静焚烧,盘起的细烟会是带着点透明的白,让人忍不住想探究,然后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变成深红色的蛇信子,露出了危险的獠牙。 然而吴够此刻却无暇细品,嗅觉上熟悉气味的刺激很大程度地给予他安全感。吴够因而攥得更紧,力气大得仿佛溺水者抱住了希望的浮木。等嗅觉逐渐适应了新闯入的气息,吴够的手指终于不再颤得那么厉害。许恣也反握住他的手,问他“好些了没”。 吴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许恣面前丢脸丢出抗性了,连窘迫都有些习以为常。他象征性地试着抽出手,一下没成功,也就顺水推舟地没试第二次。 “还行,就是吓了一跳,腿有点软。” 许恣听着对方绵绵软软的声音,不知道接受没接受地嗯了一声,又问吴够:“外面好像是粉丝,你要打个招呼吗,不打招呼我们就回去了。” 吴够沉默着低下些头,只是盯着床单上的褶皱看。过了几秒,许恣忽地伸出被吴够抓着的手,带动他一起在床单上抻了抻,然后自然垂下,完成了任务一般地说:“晾好了,回去吧。” “你要这样抓着我的手回去吗?”许恣以平静的陈述语气问吴够,仿佛只要吴够说是,真就要以这样的姿势走回去。吴够思考了两秒,在许恣替他做决定之前抬起头,对许恣摇了摇头。 好像不太好,吴够说。为什么不好,吴够没能说上来。 许恣见过吴够受到惊吓时候的反应:多数时候会整个儿一震,像只炸毛的猫。吴够对娱乐圈的门门道道懂得不多,有些时候会流露出不谙世事的懵懂。但他又仿佛本能里刻着另一套准则,转化到表面的言行,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谨慎。他应该会吓一大跳地甩开手,又因为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而迅速脸红,而不是懵懵懂懂地想了半天,然后犹疑不定地说一句不太好。 许恣完全想不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几个人叫一叫都能吓成这样,让许恣既迷惑他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又怀疑节目结束以后没有自己他该怎么办。脑子里一堆不解倒也没影响动作,吴够这边刚松开手,许恣那边就搭过他的肩,大喇喇地走出了床被单遮盖的区域。 尖叫声刚歇下一会,再度原地炸开。声音尖锐得盖住了发音,让人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许恣感受到揽着的肩僵成一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声说:“不怕,别回头。” 吴够没回头,只微微侧了侧,余光瞥见许恣不在他肩上那只手扬了起来,在空中悠悠荡荡地挥了挥,就好像。再然后,那些令吴够神经发麻的尖叫声不减反增,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让他呼吸困难。 玻璃门合上,外面的尖叫声便像是蒙上了一层淡出特效,听着朦胧而遥远。许恣走到确保不会被外面拍到的地方,这才和吴够说:“你听清了吗?她们刚刚其实是在和我们说加油。” 吴够一怔,强迫着自己回顾了一下刚刚几分钟内发生的事,脑袋清醒了些,有些无措地问:“是吗?” 许恣花了三秒地时间考虑“妈妈爱你”算不算加油,然后给吴够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吴够愈发紧张,磕磕绊绊地问许恣:“是专门为了我们两个来的吗?” “我们两个”这四个字经由吴够之口,落入许恣耳中,莫名有种令人心情愉悦的甜糯。但他还是摇摇头,告诉吴够应该不是。 “可能是昨天看完公演,今天蹲守在这里的,只是我们两个正好撞见了而已。” 吴够哦了声,看着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多少。直到准备睡午觉,吴够把自己的被子床单搬到许恣床了,看着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下午醒着的人比中午多了不少,但宿舍区的灯仍然没开。吴够等许恣那边没声了,小心翼翼地翻了三次身,却没想许恣忽然转过身,两个人瞬间从背对背变成了面对面。 “怎么了?” 许恣用的最简单的问句,哪怕吴够不善于撒谎,要避而不谈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看到许恣那张脸的瞬间,酸酸涩涩的情绪忽然涨到忍不住的程度。吴够摇了摇嘴唇,眼底满是内疚。 “我应该和她们说一声谢谢的。” @墙头多如繁星:第一次公演后day1——后第一次被粉丝叫妈妈的你。 网页链接。 热评1: 没戴耳机,现在整个办公室还在回荡那句妈妈爱你,哈哈,我不活啦~~~~~ 热评2: 我未来巡礼又出圈了????既然这样,看看我们弟弟们吧,挥手那个臭屁小孩叫许恣,全能门面,盐系金瓜,旁边那个小鹌鹑叫吴够,可爱软萌还是个会创作的producer,走势大好,现在入股不亏! 热评3: 等等?这俩完蛋玩意儿为什么只晒了一套床被单??? 第19章 吴够和许恣的休假在晚饭后正式宣告结束。 “生日?什么时候?” 季迎风被吴够骤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大跳,险些直接上手捂他的嘴,被许恣拉住了,拖着吴够和许恣两人走了一路,找到一间双手没人占用的琴房,这才放开手,双手合十向吴够讨饶:“额滴个够神,声音轻一点。” 吴够紧紧闭上嘴,四下张望了会,周围打狼人杀的打狼人杀,下五子棋的下五子棋,不明所以地单纯追着跑来跑去的也有,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角落。 “对,大后天团建那天就是他生日。我们想搞点事情,让他最好哇一声哭出来那种,”季迎风神神秘秘地朝吴够和许恣抛了个媚眼:“搞事吗?” 吴够依旧不知所措:“要做什么吗?” 要在刚认识那会,季迎风连催更都不敢,更别说点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算得上一起爆过肝的交情,又见过吴够一晚一首demo的恐怖速度,季迎风仗着自己头铁皮厚,深吸一口气,咧出一个标准露齿笑。 “我们想问你能不能写一首歌,快的话李杨松还能整个舞出来,大家谁也不告诉言叶,到表演的时候不带上他,我们整个大的。” 季迎风一口气说完,不带停地补充了创意、主题和歌曲的合适时长,说完后因为肺活量告竭而再次深吸一口气,一脸和善微笑地问吴够:“够神可以吗?” 吴够目瞪口呆,就连许恣都一副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样子。扭过脸看了眼吴够,转头有些怀疑地问季迎风:“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熟练?” 季迎风拍拍胸脯,脸上洋溢着莫名其妙的骄傲:“我脑内演习过很多次的。” 演习什么?约稿吗?吴够到底没好意思再问下去,把季迎风说的认真消化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季迎风肉眼可见地有些失望,话语间却还是偏向吴够:“是时间上来不及吗?” “那倒不是,”吴够说:“只是我觉得,有一首现成的歌好像就很合适。” 吴够打开钢琴盖,状似随意地按下几个琴键,季迎风眼睛亮了起来,熟悉的歌名脱口而出:“《爱言叶》!” “是《爱言叶Ⅲ》。”吴够并拢三指,冲许恣歪头笑了笑:“喜欢的爱,言叶的言,言叶的叶,是不是很巧?” “既然是要唱给言叶听的,我觉得没什么比这首更好了,曲风和歌曲本身的主题也都合适。”吴够坐下来,弹了段串烧高/潮的部分,许恣很快理解了吴够所说的“合适”。 “而且这样李杨松可以不用等我编好曲,直接照着原曲编舞,够神只需要重新填一版词,时间上也宽裕些。”季迎风越说越激动,猛地抱住吴够:“够神你也太优秀了吧!” 吴够求助地看向许恣,许恣伸出两根手指,把季迎风从吴够身上扒拉了下来,仍然非常冷静的样子:“伴奏用钢伴吗?还是原版就行?” 季迎风还在想许恣这句话是不是答应和他们一起玩的意思,吴够就已经思索着回他:“歌曲角度都可以,但要表演效果更好,当然还是用钢伴比较好,又弹又唱又跳的比较热闹。” 吴够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恣,满怀期待地问:“你会吗?会的话我们可以练个四手联弹!” 许恣听到“比较热闹”这个形容的时候险些扭头就走,然而吴够后面描绘的场景硬生生拉住了他的脚步。许恣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认命,问吴够有没有钢琴谱。 “有的!你等等!”吴够生怕许恣跑掉,双手作法般在许恣肩上压了压,转身就跑。不多时,吴够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两个两个鼓鼓囊囊的文件夹。吴够翻页速度堪比量子读书,许恣只看见一堆密密麻麻的音符,吴够已经翻完一册,随手往许恣怀里一放,动作娴熟地打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来。 “在这里!我就记得我带来了的!”吴够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献宝似的拿给许恣和季迎风看。 五线谱规规整整,密布其上的音符令季迎风头皮发麻。许恣还好,至少是学过钢琴,懂识谱的,但他却歪了重点,注意力全落在了角落的标记上。 漂亮的瘦金体,里侧写着《爱言叶Ⅲ》-deco*27,外侧则是一串飘逸的meaningless。征得吴够同意后,许恣翻了翻其他的谱子,都是差不多的样式:一侧由书名号括着原本的曲名,后面一道短杠跟着以日文和英文为主的人名,另一侧则千篇一律地署着同一个英文单词。 许恣问向吴够:“全部都是你自己扒的谱?” 许恣明面上是问,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meaningless正是吴够发布V家曲所用的圈名,以吴够的性格,如果不是自己扒的谱,是不太可能会在下面署自己的名的。 吴够脸上又泛起一层漂亮的火烧云色,眼神却没移开,仍看着许恣,又绕回了之前的主题:“所以你会弹吗?” 从出身到现在,许恣鲜少遇上令他觉得困难的事,然而在描述吴够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什么把握。要在几百个字里去评价这个人好像就已经很难,用简单的几个字词概括更是不可能的事。就比如现在,他的汉字,他的英文,和他本人,至少就能给许恣好几种完全不同的观感。汉字绰约而瘦挺,英文浪漫而洋溢,本人则要更加复杂。就比如现在,明明双颊绯红,看上去比小姑娘还容易害羞,但眼神却清澈净朗,几乎让人幻视到胸腔处的赤忱真心。 许恣答应了吴够。因为他看着吴够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觉得对方一定非常非常想和自己一起弹次钢琴。 于是晚饭过后不到两小时,休息时间还没满24小时的芳华绝代小分队重新开张。 许恣出卖色相找选管借了个录音笔,吴够录了版完整的钢琴曲,便让季迎风先拿去给李杨松编舞,自己则和许恣留在琴房里,一个重新填词,一个专注练琴。 这首歌旋律不算太快,唯一考验技术的地方是中间的串烧,但许恣练起来也没什么困难。时针指过零点,吴够拉许恣休息的时候,许恣给他弹了一遍。吴够听完,十分怀疑地问他:“你真的只学了2个月的钢琴吗?” 许恣点头,表情坦荡地做不了假。 吴够由衷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现在还在学钢琴的话,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钢琴家。” 吴够从不对许恣刻意地吹捧,许恣也从不在吴够面前无谓地自谦。许恣没有否认,只是和吴够说:“但我毕竟没有学下去。” 据许恣所说,他家人安排他拓展业余爱好,但却不会强迫。许恣学了两个月,意识到自己真的兴趣缺缺,也就没再继续。除了钢琴,许恣还接触过不少东西,只是无一持续。这点倒是和吴够有些相似——吴够的童年同样学过不少东西,只是后面全都断了,所以吴够会不少乐器,但却都是杂而不精。 “那你现在会后悔没坚持下来吗?” “不会,”许恣在琴键上随意按了几下:“因为我的确没有热爱到那个程度。” “那会后悔学过钢琴吗?”吴够双手托腮,好奇问他。 “也不会,”许恣站起身,挨着吴够席地坐下,告诉他:“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到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那你呢?你会觉得像我这样什么都学一点又不坚持很不好吗?”许恣反问吴够。 吴够不假思索地说不会。 “你不是说了吗,是因为不喜欢才没学下去。”吴够理所当然地说:“而且你那么特别,没那么容易找到喜欢的东西也很正常吧。” 许恣被吴够说的特别吸引到了,问他特别在哪。吴够好像是随口一说,被许恣追问后一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搪塞了一次没能混过去,被当事人勒令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好好说。 吴够这还是第一次被许恣揪着不放,觉得想这玩意儿比填词编曲还要难,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自暴自弃地说:“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嘛,没别的了,那你不特别了行不行?” 许恣盯着吴够盯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意吴够的意思,但也许是因为吴够看着实在可怜巴巴,许恣没有再为难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吴够词填得怎么样了。 吴够立刻把可怜巴巴的样子收了起来,拿出折起来的纸张摊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给许恣看。 吴够连歌曲的简谱也标号了,许恣一一对着看了会,觉得如果他自己不再改动,那么已经可以拿给季迎风练起来了。 “这首歌的旋律我很熟悉了,迎风一说我就觉得合适,所以写得还挺顺,”吴够忐忑地说:“但我其实不太擅长填词……” “我觉得很好。”许恣很快打断吴够的话:“你随便拿给季迎风还是其他人看,他们也都会这么说。” 许恣对写歌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六七个小时一首歌词的速度绝对堪称高产。在心里默唱了一遍,歌词也并无拗口之处。何况歌词里字字都是他们相处的点滴,轻易勾起他的回忆。光是看着,脑海中那些汗和笑浸过的画面便自己浮现了上来。 也许吴够并不是在妄自菲薄,相比编曲,他的词作的确是短板,但他写进了许恣的心里,所以许恣没有半点犹豫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认可。 许恣说话向来不知含蓄为何物,吴够被他直白的夸奖说得又脸红起来,眼底又藏不住地写着开心:“我只会这个。” 吴够抬头看了眼时钟,问许恣还练不练,又问许恣是要去睡觉还是再聊聊天。 “不练了,”许恣说:“但白天睡多了,现在也不是很困。” 吴够看了眼摄像,又看看许恣,许恣顿时心领神会,拿起谱子,关上了琴房的灯。 他们换了个地方,来到三楼的另一边楼道隔壁的小拐角。不过三四平的小空间,连门都没有,因为没有摄像头而被吴够看中,后来又成为了吴够和许恣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空间。 吴够和许恣在琴房时就摘了麦,现在连摄像头都没了,吴够彻底放松下来,手往口袋一摸,翻出两颗糖,和许恣一人一颗分了,手指夹着糖纸,一遍一遍地向外展开。只是普普通通的镭射塑料糖纸,但吴够抚平褶皱的动作小心而轻柔,看上去很珍惜。于是许恣把糖放进嘴里之后下意识地没有像他习惯的那样咔吧咔吧咬碎,而是默默含着,时而把它压在舌底,时而用舌尖卷一下。 或许是因为许恣品得细,直到水果硬糖彻底化了,他的嘴里还有淡淡的橘子果汁的味道。 吴够把糖纸放在灯光下晃了会,眼睛眯成一道细细的弯:“秋姐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还说不用带,没想到现在已经快吃完了。” “不过也快回去了。”吴够长舒一口气,和许恣勾勒他淘汰后的生活:要补期中课程作业,要写歌,要喝奶茶,还要给许恣他们投票,等节目结束了如果有空,还可以一起约着去吃季迎风心心念念的串串和红糖糍粑。 “不过如果出道了,应该会很忙吧。”吴够双手托腮看着许恣,好像已经看到了对方成团出道后星光傍身的样子。 吴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这样碎碎念的模样许恣第一次见,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对方嘴唇持续一闭一合的样子有几分可爱,连他碎碎念的内容都不枯燥无聊。唯一令他迷惑的点在于对方的所有美好畅想都建立在一个还未实现的假设上——许恣也不知道吴够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一轮结束必被淘汰,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笃定自己一个零基础的人可以成团出道。 “我就是觉得你能成团出道,”吴够理所当然地说:“但我不一样啊,我只会写歌,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不会。” 吴够什么都不会,但唯一会的是他热爱的事情。许恣什么都不缺,但直到最近,他才透过别人,隐约看到有自己喜欢的事是什么样子。 习惯避开他人视线的眸子羞怯依旧,但却多出了一丝坚韧。里面似乎有一整个世界,地上潭水清澈,清波流转,天上夜幕倒挂,星辰浮淋。 吴够顿了顿,眼中光芒不再炽盛,内敛成和他本人一样的温柔:“只要有人看着我,我就容易紧张,人越多越严重,已经很多年了,现在还是一样。” “来这里之前,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顺利完成第一次公演,不给队友拖后腿。虽然不知道大家怎么想,但我觉得自己做到了,已经没有遗憾了。” 吴够以为告诉许恣自己缺点的过程会很艰难,但当他顺利说完了,被许恣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才发现自己想对许恣说的话才是最难说出口的部分。心里打了一页又一页的腹稿,又一一碎到连自己都认不出,嘴唇微动,最后十分生硬地闭上了,鼻腔中呼出一声叹气。 许恣全程没有插嘴,但他听得认真。他注意到了吴够的欲言又止,但没有揭穿。思索了一会,许恣开口问他:“紧张是看镜头紧张还是看人容易紧张?” 吴够愣了愣,实话实说:“镜头其实还好,主要是怕人。”顿了顿,反过来问许恣:“是不是很奇怪?” 许恣不假思索地摇头否认了,在思索措辞时停顿了会。吴够在许恣摇头的瞬间放松了下来,甚至有了点兴致,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夸不出来。结果许恣反过来污蔑吴够欺负他语文不好,说自己在想一个能确切表达自己想法的词。 “我不说谎的。”许恣不知道是强调还是陈述地说。 吴够看着许恣的眼睛,好声好气地承认是自己欺负人,给足了许恣思考的时间。然而吴够的退让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许恣心中有数:并不是自己被吴够传染了表达障碍,而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从来就不容易。 许恣见过很多害羞的人,但严重到接近晕厥的的确只有吴够一个。某种意义上说,吴够的确是最不适合舞台的那类人,甚至于他会出现在这个节目里本身就是件很神奇的事。 “可能有点吧。”许恣忽然改口,接着,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从口袋里摸出了刚刚没扔掉的镭射糖纸。 “但也不是奇怪,”许恣揉搓着那张糖纸,看着它在不同角度变化出的不同的颜色,喃喃低语:“只是比较特别。” 过去了十多秒,吴够才恍然回神,想起他们在不久前似乎是有过一段关于“特别”的谈论。而现在,许恣把吴够评价他的那个词,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就在那个瞬间,吴够心里忽然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明媚的光从外面照进来,把里面映得敞亮。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不需要用贫瘠的语言去向许恣传达自己复杂而难以言说,却仍想让对方知道的心意。 吴够是个producer,相比面对面,创作才是他表达的途径。 之前一直定不下来的歌名在这一秒得以确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恣时产生的联想。 而等到许恣被鲜花与掌声簇拥,就是这首歌曲发布之时。 第20章 言叶打内心觉得,从他出生到现在,再到未来,不会有哪个生日的惨烈程度超过18岁的这一次。 先是他的公演队友们,瞒着他弄了个有唱有跳还有弹的节目,也不知道私下和多少人说了,除了表演的几位,观众席竟然也有不少跟着唱的。言叶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阵仗,早上吃饭时还得意洋洋地和林朗说自己以后就是成年人,不用再去黑网吧了,晚上就被搞得鼻尖红红眼睛红红,在愈演愈烈的起哄声中鸵鸟埋头,鼻涕眼泪糊了一手。 再是节目组,团建结束后,选管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两个大箱子,宣布每个人都有十分钟的自由电话时间。听到妈妈声音的瞬间,言叶憋了许久的情绪轰然决堤,极其嘹亮地“哇”了一声,抱着手机嚎啕大哭起来。 “我队友们……给我搞了个……超大的惊喜……”呜呜咽咽哭了许久,言叶终于缓过劲来,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和电话那端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所有反应都被摄像记录了下来。 吴够和许恣拿到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号,言叶那边就哭开了。两人被吓了一跳,围着言叶手忙脚乱地安抚了一会,等他情绪稳定些了这才悄然起身。 剩下的时间不多,吴够想找个人少些的角落,穿过大半个场地回到了床位旁。 季迎风也在,电话讲得十分投入,甚至没觉察到吴够和许恣的靠近。 “除了签到以外还有日常,痒痒鼠每天有一发免费的抽卡和三个地域鬼王,小船每周有剿灭,基建里的工具人也要及时换……就这俩!真不多!是是是,你是爸爸……求求了,救救孩子……” 吴够不想偷听,然而季迎风的嗓门实在大,他和许恣相互对视了眼,离开时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做贼。直到拐上三楼,听不见季迎风的声音了,吴够这才松了口气:“迎风他……” 吴够卡了会,许恣接过他的话茬:“业余生活丰富得不像外语专业的人。” 许恣看着吴够捏着手机的样子,莫名联想到那句“近乡情更怯”。许恣自己没什么不能让别人听的内容,但不动声色地站远了点,这才和吴够说,时间不多了,让他抓紧点。 手机许久没开机,连通话的嘟嘟声都有种生锈的迟钝感。吴够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电话那端终于接通,好听的女声经由两端设备的处理听着有些许失真,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是小够吗?” 声音尾音里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意,吴够听得稍微有些鼻酸,把手机拿远了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才重新靠近了。 “是我,秋姐。” 许恣挂断电话走过来时,吴够仍在讲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正好看过来一眼。许恣见他没有不自在的样子,于是走近了些,听到吴够不时发出“嗯”之类的简单音节。 “应该快回来了……有早睡……” 许恣原本还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到吴够这句有早睡,上身不自觉地稍稍后仰,看着吴够的眼神肃然起敬。 吴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别开了脸,只给许恣留了个红溜溜的耳尖,又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稍稍转过来了些,飞速看了许恣一眼,咧起一个有些憨傻的笑。 “有的。”吴够对着手机轻声地回。 吴够一直讲到选管组广播提醒了才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和许恣回去的时候才觉得对方似乎等了自己很久:“你是不是很快就打完电话了啊?” 许恣直接把手机拿给吴够看。 屏幕上的1分03秒格外显眼,许恣看吴够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对方似乎是想安慰自己又无从下手,最后咽了口口水下去,干巴巴地说:“挺好的,还满一分钟了。” “比我想象的要长了,”许恣盯着吴够看了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吴够脑袋,发丝软绵绵的,手感很好:“你这通电话倒是和我想象的一样长。” “是我姐。”吴够被吓了一跳,想躲的时候又被许恣拉住了,结结实实地薅了两下。 他们听从广播的指挥回到宿舍区,不少人眼眶红红,季迎风交手机的时候甚至发出了一声震天响的吸鼻涕的声音。 吴够还以为他是想家,下一秒就听见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好想我的独眼巨鹿啊!” 不远处一个练习生猛地转过头,朝季迎风遥遥地喊:“兄弟,你也玩饥荒啊?” 季迎风循声望去,用一种来者不拒的熟络语气回喊:“回去了以后加个好友啊!” 两人迅速认亲并达成一致,季迎风又转过来问吴够:“够神以后要一起玩吗?” 吴够犹豫了下:“我没有玩过……” “没关系,我带你啊,”季迎风听他没直接拒绝,眼睛又亮了一下:“我带你出海闯地洞日龙蝇!” 吴够游戏玩得不多,最擅长的是马里奥,还是单人版。头一次有人向他抛出橄榄枝,吴够被季迎风小狗一样的眼神盯着,没犹豫多久就败下阵来:“那好啊,只要你不嫌我菜。” 许恣把手机放进了收纳箱,手搭在吴够的肩上,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是说回学校还要补期中作业的吗?” 季迎风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中,听闻许恣这句话,仿佛有一盆冷水当空浇下,随即天降正义,赏了他一道雷。眼神空洞,毫无光彩和灵魂。等他回过神时,许恣早已不在眼前,甚至连他未来的游戏队友都不知道被拐去了哪。季迎风无人可说,拉着跟拍的手,满脸绝望:“大哥,你说他过不过分!” 许恣看着吴够收拾洗漱用的脸盆毛巾,同样纳闷为什么吴够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淘汰。 许恣读过他写的词,听过他谱的曲,见过他用一只最普通的马克笔画出难以用文字叙述的奇妙世界。因此哪怕知道容易紧张对于这个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几乎算得上致命伤,许恣还是无法将吴够轻易和他所说的“什么都不会”等同起来。 不管是单个领域达到顶峰还是多领域样样全能,厉害的人有千百种厉害的样子。退一万步说,哪怕吴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可让许恣产生好奇的,也只有吴够一个。 吴够长得并不平庸,但和许恣、余述不同,许恣他们似乎天生光芒万丈,而吴够却恨不得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最好无人问津。如果不是恰好和他上下铺,又在初评级时听到了这么有趣的一首歌,许恣可能也会被他迷惑。 看着很乖,事实上也的确这样,然而白是五彩斑斓的白,在看懂吴够这件事上,许恣自认做不到,也因此忍不住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许恣天生好奇心不足,能他持续不断地产生新的好奇的人,哪怕泯然众人,在他这里那也独一无二。 或许在别人听来有些狂妄,但许恣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能让他另眼相待的人,绝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轮游。 这种直觉愈演愈烈,在早晨洗漱完毕、选管组通知全体成员下午在初评级舞台集合时达到了顶峰。 自第一次公演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们放松也放松了,玩也玩了,从录制进度来说,的确是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 吴够第一次站上初评级舞台时,只觉得这个哪哪都气派又辽阔,灯光和舞美如梦如幻,舞台恢弘得足以盛得下上百人的野心和梦想。然而那么大一个舞台,所有人都站上去竟然也会显得拥挤。是因为人太多还是见过更大的舞台呢?吴够再看这个舞台,似乎没有印象中那么遥不可及了。 所有人在魏桐的指挥下席地而坐,前面没有了遮挡,吴够终于看清了正对面的样子。 像他们刚来的那样,四位导师和魏桐坐在导师席上。魏桐拿着话筒,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们,有些人要在这里暂时和大家道别。 吴够和许恣对视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回魏桐身上。 前51名能够继续留下,魏桐从50名开始报起,被念到名字的是B班一位学员,虽然不在上位圈,但也是唱跳俱全没有短板,综合实力至少能排在上游。被念到名字的瞬间,吴够明显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那人站起身,虚虚地抱住身边凑过来的几个人,松开后对着导师席鞠了一躬,在他们的目送下走到上面的观众席,站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接下来的点名就快了不少,魏桐一口气念了从50到30的人选,好巧不巧,最后一个被念到名字的是季迎风。 季迎风还在那为31名鼓掌,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傻傻“诶”了一声,直到被挤过来的言叶、林朗包围住了,这才傻傻地问:“刚刚喊的我名字?你确定你没听错吗?” “是你!你的饥荒阴阳师明日方舟全都泡汤啦!”林朗抓着季迎风的肩膀极为亢奋地一顿猛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季迎风被摇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慢慢才回过神来,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和隔壁31名紧紧地抱在一起,疯狂锤对方的背。 台上的没忍住哄笑出声,吴够隐约听到一声耳熟的“智障”,抬眼看去,正是离自己不远的李杨松。白天几乎要翻上天,嘴角却是翘着的,带着本人都未必意识到的笑意。 50到30名依次发言完毕,吴够在30到20这组的最后听到了李杨松的名字。 李杨松被对面季迎风的野人狂吠叫得眼皮子突突跳了两下,站起身,向自己的朋友们和导师鞠躬,而后流行大步、背脊笔挺地走去了对面。 又一组排名宣布完,魏桐顿了会,露出了些狡黠的笑意:“下面我要宣布的,是在第一轮投票中,排在第51名的这位选手。” 吴够在魏桐停顿的间隙,吴够心跳忽然加快了些,不算强烈,但也不容忽视的紧张一层层裹了上来,放大了胸腔心脏跳动的回响。 这个数字没什么特殊的寓意,但对于超过半数的仍留在舞台上,不知道自己排名的选手而言,这却是留在这个节目的最后的机会。魏桐终究还是心软,关子没卖太久,报出了那个卡位晋级的选手名字。 三字人名,不是吴够。 被点到名的人喜从天降,笑得眼珠子都看不到了,和自己的好朋友们抱成一团蹦跶了半天,这才在魏桐的提醒下一溜烟小跑去了对面,喜庆得连背影都洋溢着大写的“美滋滋”。 吴够用力鼓着掌,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可真正发生了,吴够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他鬼使神差地看了许恣一眼,对方若有所察地转过来,吴够便冲他投去了一个释然的笑。 关系再好也有可能会疏远,再热闹的宴会也会有散场的那一天,无论他们日后是否会有交集,至少吴够会一直记得许恣。 “第18名……” 吴够收拾好心情,专注地看着魏桐。对方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在找到吴够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吴够下意识想躲,可冥冥之中似乎又到了什么指引,让他僵直在原地,隔着老远地看到了魏桐眼中露出的点点和煦的笑意。 “吴够。” 圆弧形的穹顶漏下一束光,精准而温柔地包裹住了被念住名字的人。掌声,尖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好像被白光所格挡,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当事人所接收。吴够恍若未闻,只是遵从本能,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抬头看向光源——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白色竟然也会刺眼得让人想要流泪。 季迎风嗷的一声,直接叫出了一个high C来。 下一秒,坐在吴够旁边的许恣猛地起身,扑进白色的光柱里,拥抱住了全场最亮眼的那道光。 Q:听到排名的时在想什么? 吴够:当时脑袋是空的,什么都没想。你知道吗,就一束光照下来,亮得我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吴够:就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想得还挺美。 Q:但那不是梦。 吴够:对,然后许恣一下就把我给拉回来了。 第21章 某个瞬间,吴够恍恍惚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然而这样的状态没能持续太久,十足用力的拥抱把他拉扯回人间。言叶和林朗像念到季迎风、李杨松时那样凑到他面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许恣除了抱他那一下以外再没其他激烈的表达,只是在吴够仍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了他一把,动作也轻轻的,带着许恣式的平淡。 吴够转头去看许恣,对方朝正对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该过去了。” 吴够反应过来,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狼狈溜到自己的位置。中途险些被台阶绊倒,还好被站在最边上的李杨松扶了一下。李杨松对吴够的态度比对待季迎风要温和不少,非但没笑他,反而温声细语地让他小心。吴够又臊又尴尬,直到站定了,旁边的练习生看他的眼神中依旧能看到善意的笑。 吴够面薄,放在平时,这点小事能让他尴尬上好几天。好在魏桐没给他情绪发酵的时间,很快公布了排在他之前的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熟悉,熟悉到他已经习惯在脑子里有什么想法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对方,以及在第一时间找到对方。舞台上剩下的人不多,从十几个衣着打扮完全一样的人中找到许恣对吴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挑战。 从节目录制到现在,由第17名这位学员创造的出圈场面不可谓不多。初评级面对刻意板下脸的导师不卑不亢,第一次公演靠着抓队友衣领的片段一夜之间被剪出若干版真相是真和五十度灰,就连晒个被子都能出圈。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凡看过他照片或者动图的,无不称赞他自带B感的好皮囊。 而比起“帅气”“池面”“装逼”之类流于表面的评价,与他朝夕相处的人知道的则要更多。 那些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的事迹并不是搏眼球的产物,队友玩笑时称呼的“恣总”也不是什么人设。镜头前后的毫无二致,与其说是坦率,不如说是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能分到多少镜头,在网上是什么评价,以及自己能排到多少名。吴够不敢说自己看人很厉害,但这点上他格外笃定,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出道位还是淘汰圈,许恣都应当是不会有太多情绪的。 然而视线锁定目标的那一瞬,吴够从许恣脸上看出了一丝微妙的错愕。 吴够不觉得那是因为这个名词高于或低于许恣心中的预估,却也无法猜出许恣此刻心中所想。那点不同与平时的表情很快散了干净,吴够无比惊讶地发现,许恣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往上扬了扬。 许恣起身,掸了掸衣角,鞠躬,云淡风轻地走向对面,分开还没满三分钟的吴够的旁边。 吴够以目光迎接拾级而上的许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率在许恣站定的瞬间达到了一个高峰,吴够仿佛四肢五官都不是自己的,大脑交出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吴够木愣愣地伸手,和许恣打了一个招呼:“嗨。”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的吴够一窘未平,一窘又起,尴尬得险些就地把自己埋进去。许恣不理他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偏偏又特别配合,一本正经地朝他嗨了回来,神色并无异常,仿佛这真的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吴够想学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奈何脸皮厚度先天不足,脸上温度变化不受大脑控制地上升。吴够撑不到十秒,认输地捂住脸傻笑了起来。等他收拾好情绪,还要恶人先告状:“你刚刚在舞台上是笑了对吧,我看到了。” 许恣没有否认:“对啊。” 吴够一边尽职尽责地为魏桐念到名字的练习生鼓着掌,一边小声问许恣在笑什么。 “你不觉得很巧吗?”许恣反问:“我们两个,分在一个班,床位是上下铺,公演同一组,现在连排名都是连号。” 巧合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和特定的人绑定在一起,小概率事件的发生才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双标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 “也是。”吴够听许恣这么一说,眼睛也眯了起来。 吴够不太习惯和人对视,又总是容易害羞,这样完全放松的,不躲着人的笑并不常见。吴够笑起来有种褒义上的“乖”,很容易勾住别人的视线。许恣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发现这一点,又希望这永远是自己才知道的秘密。思绪悠悠飘远了,忽然听到了一个颇为耳熟的名字。 许恣和吴够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确定不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魏桐念到的第13名的确是陆杳。 吴够隐约间听到了些窃窃私语,然而陆杳本人不知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是表情管理实在优越,起身鞠躬,微笑道谢,每一个环节都无可挑剔。吴够见陆杳一步步走上来,由于神经兴奋而持续偏高的心率终于缓缓降了下来。 如果说初评级时各路神仙各显神通,那么经历了主题曲和初评级,训练生们对彼此真正的实力基本也有了底。他们这批人里,大半是真正的训练生水平。少数在vocal,dance和rap中拥有一项还算突出,比如季迎风的声乐和李杨松的舞蹈。其中综合能力过关又有一技之长的也就十几个,比如初评级与许恣同组,已经有过不少演出经历的洪天和何知尧。而在这一小嘬人中,每一项都能独当一面,真正能称得上ace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裙下之臣》组的组长余述,另一个是竞争组《芳华绝代》的组长陆杳。 兴奋感慢慢褪去,逐渐冷静下来了的吴够终于确认了两件事。他们无所不能的杳哥真的只有13名,以及连陆杳都只有第13,那至今没有被念到名字的言叶和林朗大概率没能留下来。 吴够没有猜错,之后每一个被念到的名字都不令人意外,直到余述在全场掌声中走上了最高的位置,也没有奇迹发生。 魏桐目光扫过舞台上的面孔,声音柔软又温柔:“剩下没念到名字的各位,我们要在这里暂时和你们道别。” 闹哄哄的舞台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唯有魏桐的声音在偌大的场地中回荡。 “你们在未来巡礼的旅途要暂时告一段落,但你们通往未来的旅途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是留给你们的。” 时间很长,足够让他们向自己的朋友、兄弟以及队友好好地告别。 尽管不少人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的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平时没个正型,口口声声自称硬汉猛男的大伙小子哭起来比谁都惨烈。轮到林朗的时候他已经眼睛通红,话未出口,一声惊天响的吸溜经由音响设备的放大,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有些人哭到一半生生被逗笑,林朗自己都也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委屈得像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狗。 “原本说要出去了一起约火锅的,现在只能我和言叶先组一局了,”林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欢快:“季迎风,火锅我替你吃,奶茶我替你喝,游戏我替你打,你给我呆里面好好训练。我们出去了就给你们投票,大不了少氪几单,你们不许给我省这钱知道吗!” 林朗说完,狠狠地把话筒往言叶怀里一塞。言叶猝不及防,抓住话筒半天,中气十足地喊: “加一!” 情绪酝酿到一半的季迎风再次破涕而笑。 “我们这群人,在这里的时间不长,收获不少。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自己是觉得来这里很值……” 言叶语气中的哭腔越发浓重,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受控地哽咽了起来:“虽然但是,我还是很舍不得你们……” 季迎风笑了没两秒,又拿手背挡住了眼。他被这群人弄得又哭又笑,像个不会控制情绪的傻子。好在哭得像猪头的也不止他一个,季迎风手心揩完眼泪换手背,却忽然在一片水光朦胧中听到了一段耳熟的旋律。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哭傻了的幻听,可那声音很快变大了,带着特殊的魔力,让季迎风也马上加入其中,轻哼了起来。 魏桐多时的忍耐彻底崩坍,微红的眼眶中滚下了一滴泪。 那是由吴够第一个哼出,许恣第二个加入,最后发展为全员合唱的,填词版的《爱言叶Ⅲ》。 许恣和吴够又躲在了摄像头没有覆盖到的小角落里。 少了半数人的营地顿时空落了起来,就连留下来的学员不少也不知所踪。吴够和许恣在通铺坐了会,也觉得不习惯骤然安静的氛围。 然而躲在这里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许恣说他有点饿。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能吃,他们这连个自动售贩机都没,又不允许自由出入,吴够来之前被冯秋装了慢慢一包的零食,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不到三天就被扫荡得七七八八,只能靠别人接济度日。他和许恣各自把自己的行李翻了个遍,两个人凑一起,也就搜刮出了一包独立包的泡椒凤爪和小包的小辣条,还是林朗走之前从他行李箱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出来分给他们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捏着凤爪和辣条和一包餐巾纸去了小隔间。 凤爪只有一只,许恣啃下一截关节,嘴巴没动几下,迅速把包装往吴够手一塞,吐出来的骨头拿餐巾纸垫着。 一整个下午没掉过一滴泪的恣总险些因为半截鸡爪子而泪洒当场,林朗要是知道,大概会感慨自己人不如鸡。 吴够见许恣疯狂吸气的样子,犹豫了会,终究敌不过好奇,也啃了一小截下来。 两秒不到的功夫,吴够迅速抽出一张餐巾纸,包住了吐出来的骨头。 吴够看看许恣,再看看白嫩的鸡爪,问许恣:“还吃吗?” 许恣回想了下林朗把凤爪给自己时那托孤一般的样子,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吃。” 一刻钟后,许恣拿着两瓶赞助饮料回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先拧开一瓶递给了吴够,自己再拧开了一瓶,喝得发出了吨吨吨的声音。 吴够被辣得眼睛都红了,只是仍然没有流泪。 “还有个辣条,还吃吗?” 许恣条件反射地拒绝:“还是留给下次吧,我饱了。” 吴够哦了一声,试探着问他:“那你现在想回去吗?” 许恣冷静些了,不答反问:“你想回去吗?” 吴够摇头,说:“我们聊聊天吧。” 认识到现在,两人不知道多少次窝在角落里相伴到深夜,然而明确被定义为“聊天”的,这似乎还是第一回 。许恣随意地问了他一句聊什么,却没想到吴够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许恣很想问吴够是不是连聊天都不会,话到嘴边,又莫名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那这样,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但不可以撒谎,我先,你觉得可以吗?” 吴够极为感激地看了许恣一眼,没有半点意见。答应下来后又隐隐有些紧张,好在许恣没有思考太久,很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第22章 许恣从没想过一个能够词曲一体,能够独立创作歌曲的producer叙事能力能差到这个程度。 别的不说,用“我有一个xx”这种句式开头就已经许恣足够迷惑。 “我有一个……粉丝,”许是吴够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他很快改口:“也不算,就是一个听我歌的人,叫谷雨。” “谷雨给我的一首歌做过一个手书。” vocaloid在“二次元”这个小圈子里绝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它不是与其他内容互不干扰的独立个体,以虚拟歌姬为中心,手书、翻唱、轻小说和宅舞,无不与vocaloid息息相关。一首v家曲有人翻唱、编舞亦或是同人文曲、手书之类的衍生,并不是一个多罕见的操作。 季迎风是这样给许恣科普的。也因此,当吴够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捧若珍宝的神情告诉许恣的时候,许恣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震撼,也没能把这个吴够所说的和他来参加节目很好地联系在一起。 有的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透,而有的人却要复杂很多,不只需要一定的耐心,更重要的是两人相互之间存在交心的可能性。许恣已经具备了后者,如果对象是吴够的话,他也不缺前者。 “哪首歌?你手头有吗?”许恣问他,心里却早有答案。 许恣知道吴够有一个装着自己所有歌曲的u盘,还有一个专门整理歌词的笔记本。他再次对出选管组露出了公演舞台上都不会露出的乖巧微笑,连准备的借口都没用上就成功借到了比之前的小音响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平板。与此同时,吴够也拿着u盘回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许恣听过吴够的两首歌,一首是他的处女作《多莉查无此羊》,一首是紧跟在这首之后发表的《凡赛堤查无此神》。据季迎风所说,这两首被粉丝调侃是“查无此”姊妹篇,如果吴够哪天再出一首,还可以凑个三部曲。这样的调侃不无道理,因为除了歌名上的相似,这两首的风格也的的确确存在某种程度上的一致:曲调诡谲不定,歌词晦涩难懂,对听惯了流行音乐的人来说有一定的门槛,但又给人一种创作者本身就没希望被人听懂的感觉。 然而这首歌和那两首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轻快鲜明的旋律,相对易懂的歌词,再加上p主优越的调教技术让虚拟的歌姬唱出了非常逼近真人的柔软音色。无论是哪个方面,这首以歌都对听众要友好许多。 许恣看了眼歌词最上方的标题:meaningless。 既是这首曲子的歌名,也是吴够在vocaloid这个圈子中发布作品所用的圈名。 音节和字符并不是生而存在,它们由人类所创造,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在夜晚,皎洁明亮的卫星倒挂在天边,清冷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房中,又或者是被树叶枝丫所挡住,在地面上留下婆娑的影子,由一撇一横折钩和两道横线组成的字符才拥有了他的意义。 宫商角徵羽也好,哆来咪发嗖也好,在被人为的拼凑成旋律,演绎出来之前,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就连意义这个词本身,也不过是汉字的拼搭,对不懂汉字的人来说,和任何两个毫不相关的汉字组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区别。 人们的呐喊同理。 有些青少年的成长过程并不一帆风顺,就算有的看似什么都不缺,为未必没有迷茫的时候。青少年并不是最容易感到茫然的阶段,确实人类模模糊糊与世界产生分歧、尝试对话的开始。 由这些人发出来的声音或像是理性不足的喃喃自语,或像是歇斯底里的尖锐呐喊,往往不够悦耳动听。它们是不阳光向上的,是消极的悲观主义,是对这个世界起不到半点正面作用的无病呻吟。 旋律渐缓,初音的嗓音低沉下来,不复开始时的轻快。然而直到歌词也没了,只剩下了杂乱的琴声和鼓点,她也没有停止过哼唱。 她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坦然对所有的负面评价照单全收,但她仍在歌唱。 哪怕只有一个人听到,那么就连所谓的“meaningless”也能拥有存在的意义。 pv的最后,初音站在镜子前,微笑着流下了一滴眼泪。 水滴落入水面,绽开第一圈涟漪的那一瞬,镜中与初音样貌一致的双马尾少女忽地开口。虚拟歌姬特有的,没有起伏、没有感情的声音落入许恣的耳中。 这是吴够以meaningless p的身份创作歌曲的第366天,他送给自己的周年礼。 “我发完这首歌过了一周,谷雨发了那个手书。我回她谢谢,她说她才要谢谢我,让她觉得自己碌碌无为的生命也不是那么的一事无成了。”吴够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笑:“就……我觉得很神奇。” “明明我自己也没怎么活明白,脑子里经常有的没的一堆问题,写出来的东西也毫无水准,一通稀烂,但是总归还是有人会说他受到了触动或者是鼓励之类的。虽然我每次发歌都告诉自己‘没人听也没关系,反正只是我自我发泄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那种遇见同类……” 吴够顿了顿,再次修改自己的措辞:“也不一定是同类,可能现实里根本不是一类人,只是在某个微不足道的点上有共同点。这种感觉还是是让人觉得很惊喜的。” “我是那种挺内向的人,之前一直习惯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但谷雨和我说,希望我能被更多的人发现。” “所以你就来这里了?” “也不全是,”吴够摇摇头:“主要还是我自己忽然想要去看看不同的世界,去年年底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就和秋姐说想试试,然后就过来了。” “就是这样,挺老套的一个故事。” 许恣没赞同也没否定吴够所说的“老套”,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好想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说这么多话。” 吴够脸“蹭”一下又红了,不知道解释还是找借口地说道:“可能是和秋姐一起待久了,被她传染的。” “轮到我问了吧?”吴够眼神虚心地飘了几圈,以难得的快语速问道:“就还是一个问题好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转移话题的痕迹过于明显,但许恣十分宽容地没有咬着不放,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地开口:“很简单,我姑姑是节目组的人,她问我要不要来玩一玩,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 许恣的语气过于轻描淡写,以至于吴够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这是已经说完了:“这就完了?” “完了。”许恣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吴够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在问和不问之间纠结了许久,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姑姑……是不是挺厉害的?” 许恣想了想,委婉地说:“还可以吧。” 吴够点点头,脑内自动把那句“还可以”翻译成了“是个大佬”。 未来巡礼是丰悦第一次涉足选秀节目,消息确定以来小道消息不断,热度明晃晃地摆在那。就算是对娱乐圈一概不通的吴够也模模糊糊地知道,不少小公司为了往这里送人花了不少的心思。说加塞一个就加塞一个,挂靠的公司还是星耀,普通的工作人员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所以你初评级的时候那样子说。”吴够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吴够不知道那一段会不会播出来,也不知道观众会怎么评价许恣。但对于置身其中的训练生来说,许恣初舞台的确是一战成名。直到现在,吴够终于明白,许恣当时是真的在回答问题。 “看看不同的世界嘛。”许恣把吴够说的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个不算,你另提一个问题吧。” 吴够这才发现许恣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一时间又皱紧了眉,苦兮兮地思考自己接下来问什么。 吴够对于真心话大冒险这类游戏向来避如蛇蝎,但凡提议的不是许恣,又或者在场还有第三个人,他铁定当场当场跑路。然而就算吴够头脑发热、鬼迷心窍地坐在了这里,他依旧完全不知道该提什么样的问题,才能既拿捏得住度,又不显得过于无趣。 在绞尽脑汁回忆中学时期以及大学各种破冰会上,自己在放空发呆之余隐约听到的各种嬉闹和哄笑后,吴够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谈过恋爱吗?” 虽然老套,但在吴够少得可怜的印象中,这的确是年轻男女之间亘古不变,历久弥新的话题。只是结合被提问的对象那张脸来看,这个问题又显得毫无诚意可言了。吴够自己说完都觉得像明知故问。然而下一秒,对方的回答就啪啪打了他的脸。 “没有。”许恣答得比上一个问题还快,话音刚落,就看到吴够惊讶的表情。 许恣今年20,这个年纪加上这张脸,说自己没有过感情经历,任谁都不太会相信。他做好了被吴够质疑的准备,却没想到吴够的第一反应不是“真的假的”,而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没遇上过喜欢的。” 不仅毫无可信度,连理由都简单粗暴得像是在敷衍。然而吴够马上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说了一声“这样啊”。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吴够猛地开口“我高中班上有个男生当时和我们班女生谈朋友,据说是女生主动的。有次有人问他,喜不喜欢那个女生,他说一般般。那个同学就问他那为什么要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吴够不需要许恣真的去猜,很快自己接着说了下去:“他说,白贴上来的谁不要。” 许恣瞬间理解了吴够的意思:“你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吗?” 吴够摇摇头:“但好像大多数男生是这么想的。” 许恣摊手,依旧一副“so what”的样子:“我不是大多数人。” 吴够看着许恣的神情,忽然有种对方在“不”和“是“之间加了“需要”这个词的错觉,意识到是自己幻听后,又觉得他这么说也毫无违和。 许恣不是大多数人,他也不需要成为大多数人。 许恣不知道吴够在想什么,只见他忽地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我也不是。” “问完了该我了?”许恣依旧没怎么思考就抛出了他的问题:“你前面给我放的歌,pv最后那句“我听到了”到底是谁说的?” 吴够没想到许恣会问这个,有些意外地说:“我以为你会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的。” 吴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些,就见许恣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诧异。 “我为什么要问一个一眼就看得出答案的问题?” 吴够和许恣面面相觑片刻,认输地捂住了脸:“对不起,打扰了。” “所以pv最后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镜子里的初音说的吗?”许恣执着地问道。 虽然出乎自己意料,但总归还是个好回答的问题。吴够仿佛完全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语气活泼了不少。 “看每个人自己的解读吧,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也能是别人听到了初音的歌声,可能是镜子里那个的初音,也可能是初音自己。” “但镜子里那个初音,本来就和现实生活中那个的是同一个人嘛。” 未来巡礼未解之谜:何知尧vlog扫楼在角落里扫到许那个恣和吴那个够的时候,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未来巡礼生物进化研究中心 RT 1L 小够不是说了吗!在聊天!聊天!聊天!(假装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2L 我比较好奇的是连究竟是谁发现那么个连摄像头都没有的犄角旮旯的。 3L 以后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骂狗巡防爆他们俩了(呵呵 4L 我们自己躲起来的,没想到吧.jpg 5L 问就是兄弟情深,啃同一个夜光凤爪。 6L 问就是感谢林朗!射射射射,已经谢了 7L 第23章 林朗、言叶等人走后,吴够他们很快迎来了第二次的公演。 和第一次公演不同,第二次公演划分了舞台方向。这对有某项特别突出和只有某项勉强能看的练习生来说,无疑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这一次公演,无论芳华绝代组组员多么和谐,季迎风、李杨松和吴够三个人至少就拆成了三组。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张列着一二三的意向表,李杨松三个全填了舞蹈,季迎风三个全填了唱歌,而吴够划掉了后两个,在一后面写下了创作。 另吴够稍感意外的是许恣。对方问自己觉得舞蹈和声乐哪个更好的时候,吴够是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注定不能和许恣同组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落。平心而论,许恣无论是声乐还是舞蹈都还算过得去,虽然没有季迎风唱高音和玩儿一样的音域,也不比李杨松那种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底子,但架不住先天音色好,学东西又快,同样是零基础,第一次公演排练期间就已经够格当吴够的御用舞蹈老师。因此,去声乐组还是舞蹈组,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 吴够左右衡量许久,慎重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许恣把自己的选择填在了中间那栏,剩下的选项填在了最底端,而后在第一行龙飞凤舞地写了创作两个字。 许恣盖好笔帽,两指夹着笔身随意地转了两圈。见吴够目光呆滞,嘴巴下意识微微撅了些的样子,手比脑子快地轻戳他的脸:“你这什么反应?” 吴够被许恣戳了也不知道躲,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像是回过神了,神情谨慎地问他:“你要选创作吗?” 许恣没来由地被吴够怀疑的眼神勾起了一些情绪起伏,只是面上依旧不显:“不可以吗?”语气听着平淡,然而如果是陆杳那个级别的洞察力,不难听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味道。 只是他面前这位毕竟不是陆杳。许恣还等着吴够给一个解释,没想到吴够直接上手,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那我们又能在一组了!” 吴够这么个不习惯肢体接触的人,不是兴奋过了头,绝不会做出抓着别人胳膊晃这样的动作。连许恣也没想到吴够会是这个反应,原先的小情绪一股脑散尽了,倒是反过来提醒他:“只是意向而已,能不能进创作组还要看老师的意见。” 吴够私心是觉得许恣能进创作组的,然而许恣毕竟没有过创作的经历,他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打包票。但这个选择就已经让他很惊喜了,于是退而求其次地说:“那只要你进了我们就是一组。” 吴够对自己的能力认知明显不够精准,虽然选了创作,但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被选上,何况他又容易紧张,因此吴够多少有点鸵鸟心态。然而知道许恣选创作后,他甚至主动向季迎风打听分组结果要多久才能知晓。许恣一边说他不稳重,一边陪着他从二楼到三楼走了个遍。 盛芮和陈芸芸过来宣布结果的时候,吴够鼓掌鼓得用力非凡,陈芸芸都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几天不见,吴够开朗了很多啊?” 季迎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了声好。 吴够瞬间被打回原形,脸红得直接就地蹲下,直到听到许恣的名字才又站了起来。 “许恣,”盛芮看了眼意向表,挑眉问他:“首选志愿填的创作啊,写过歌吗?” 许恣坦然否认。 “那为什么想选这个?” “感兴趣。” 盛芮长长地哦了一声,仍不愿放过他:“那你能做什么呢。” “写rap词,吴够说他可以教。” 以季迎风为首的一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忽然团魂上线,齐刷刷地喊出自带转音的“yoyoyo”。 盛芮挑眉,扬声问道:“你这么说,人家吴够同意了吗?” 许恣撞撞吴够胳膊,转过头去看他:“盛老师问你同意不同意呢。” 吴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用一种接近呐喊的力气大声回道:“同意的——” 短暂的寂静过后,起哄的音量更甚之前。许恣在一片掌声与口哨声中露出淡淡的笑,抬眸看向盛芮。陈芸芸都要笑疯了,盛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够,余光留意到许恣投过来的眼神,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盛芮原先是想先公布他主负责的声乐组的,因为许恣临时改成先公布创作组的名单。 不出大家所料,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是余述。无论是平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舞台上的表现,余述都完全对得起他的第一。令吴够意外的是,在余述之后,盛芮紧接着点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吴够更没想到之前和他毫无交集的余述会对他伸出橄榄枝。 “我对你的歌很感兴趣,我们要不要合作一次?” 某种程度上,余述和许恣的性格有一点的相似:寡言难懂,有自己的想法且一般不太容易受外界影响。区别在于许恣是对太多事都无所谓,而余述的本钱则来自他过硬的实力。吴够在一片莫名其妙的起哄声中懵懵懂懂地看向余述,又被他眼中的认真震慑住,只犹豫了不到两秒便做出了决定。 姑且不说吴够活到二十还没学会拒绝两个字怎么写,以吴够对创作这件事的痴迷,他就不可能拒绝余述的邀请。 然而在那之后,一直到第十三个人选好组别,许恣都没有被念到名字。 创作只有两组,隔壁已经满员,他们组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名额。而各方面不输余述,经验甚至更加丰富的实力选手,吴够上一次公演的队长陆杳还坐在选手席中。 就算吴够对许恣盲目自信,他也说不出“在创作上许恣比陆杳更优秀”这种昧良心的话。 “完蛋,”季迎风小声和李杨松说:“杳哥选创作的话恣总就凉凉了。” “最后一个名额,”盛芮扫视了眼还在场的人,慢条斯理地说:“他上一场公演的舞台被陈老师评价为双绝色。” 在众人起哄下,芳华绝代和裙下之臣的两组学员纷纷起立,有两个明显不会选创作的也戏瘾上头地双手捧心,表情浮夸得笑倒一片。 吴够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盛芮,听他继续说道:“各方面都比较均衡。” 两位捧心的选手痛心疾首地摆了摆手,一屁股坐了回去。 盛芮继续说道:“名字是两个字,第一次公演后的排名在十到二十之间。” 于是还站着的只剩下了许恣和陆杳。陆杳和许恣对视了一眼,忽地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 盛芮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个人在初评级的时候给自己选了F。” 人堆里不知道谁没憋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握草”。吴够回过神,跟着一片起哄声拼命海豹鼓掌。 结果宣布,陆杳终于毫不保留地笑了出来:“刚才是不是很紧张?” 许恣松了口气,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些笑意:“是有点。” “你该感谢陆杳,如果他今天选的是创作,你是得不到这个机会的,”盛芮说完,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过去。” 许恣和陆杳虚虚地拥抱了一下,大步流星地走向对面。吴够已经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还没说什么,就被许恣一把抱住。动作幅度之大,吓得一旁的何知尧拉着洪天往后弹了一下。余述原本也站出来了些,见状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 许恣松开吴够,无视了何知尧那句“恭喜你们再续前缘”,和吴够说:“合作愉快。” 在所有人分组完毕后,余述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给,直接把所有人都叫到练习室讨论创作主题。他和陆杳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哪怕陆杳是公认的主心骨,他和组员说话时也往往用的商量语气。相比之下,余述则没有那么温柔,更多给吴够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吴够看他的架势,生怕余述随口就说一句“明天上午前各人把自己的想法做成demo交上来”,最后倒也没有。 一组七个人,大半都有过独立作曲的经历,这样一批人凑在一起,本身又没有对彼此的风格特别熟悉,有时候效率其实反而要比一个人写歌更低。吴够原先不太想象得出这么多个人合作出歌会是怎样的场景,然而余述分配给到大家的任务都合情合理,一群心比天高的producer竟然无人异议。吴够松下一口气之余,不由心生敬佩。 虽然和陆杳风格不一样,却同样让人无比心安。 吴够晚饭时分还在对比他的前现任队长,接近零点的时候就接连看到了人。 先是在练习室通往通铺的走廊里看到了余述。对方好像只是路过,和吴够简单打了个照面,没有多聊什么。 再是陆杳,吴够边想编曲的主题边摸到琴房,却没想到陆杳一个人在里面,抱着吉他,迟缓地拨弄着琴弦。他弹得断续,却有一种难以难以融入的沉浸。吴够敏锐地听出了些许割离的味道,因此听了几秒便悄然离开,把那方小空间让给了陆杳一个人。 他们在定好第二天下午正式开始谱曲,而声乐组和舞蹈组则更早些,从早上开始就进入了新赛段的准备。创作组无事可做,何知尧甚至拉着洪天去别组串门,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回到练习室,和他们分享一首消息。 “声乐组已经唱上了,舞蹈组的老师还没来。”何知尧神秘兮兮地和他们:“听说这次教舞蹈组的老师是上次给你们两个组编舞的那几个,我好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啊。” “哦?”许恣闻言也抬起了头:“那李杨松大概会很兴奋吧。” 李杨松嘴巴毒,眼界高,唯独对上一个舞台的编舞一见钟情甚至念念不忘,这次能见到编舞师本人,吴够一脑补,竟然也有些好奇了起来。何况就连对跳舞一窍不通的他也觉得那个舞台的舞编得特别好,有种让他热血上涌的美感。听何知尧这么说,连他都有些好奇起来。 吴够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许恣偷摸摸溜去了舞蹈组所在的片区。 李杨松他们的练习室门没关,吴够刚到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莫名有些耳熟的声音。 “大家好,我姓温,主要擅长lockin和poppin,其他舞种也会那么一点。我是你们这一场演出的舞蹈老师,你们叫我老师或者哥都行。”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何知尧祝你们再续前缘.jpg 热评1: 开始了,又开始了,他带着他的cp大旗向我们走过来了。 热评2: 对不起恣总小够,孩子皮,已经在打了,真的在打了。 热评3: 借楼安利我们家孩子,绝美舞担,最擅长的舞种是在正主面前翩然起舞,副业唱歌,highC张口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何给您和您的cp拜年啦! 第24章 对于一个随时随地行走在吃瓜第一线的人来说,看到他人因自己搬运的小道消息而露出节目效果满分的镇静表情应该是最有成就感的事。就这点而言,何知尧觉得自己的吃瓜事业远没有偶像事业成功。 可能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成为朋友,他身边尽是些沉默寡言的人。其中和他认识最久,关系最铁的洪天最为夸张,明明是个rapper,平日里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真酷盖。而后来签到他们公司,慢慢熟起来的陆杳则在行内沉浸多年,尽管只大他们几岁,却早已练就一身宠辱不惊。至于被临时加塞进来一起参赛的许恣,也不是一个能和他们热热闹闹吃瓜的人。 因此,在临近饭点,何知尧途经练舞室,看到倚墙而立,神色看着并不是特别美好的许恣,以及扒拉在门边,偷窥得极为专注的一个侧脸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杰作。 何知尧正打算和两人打招呼,教室里忽然发出一阵响动。吴够反应剧烈地向后跳了一步,随即往许恣身后一躲,动作之快让何知尧一瞬间冒出了一些怀疑,吴够的不会跳舞是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舞蹈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床位与吴够、许恣离得很近的一个训练生看到门口的熟人,一句话还没说,就看到吴够飞快伸出一只手指比在嘴唇中间,面色肃杀,神情凛然。 练习生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舞蹈老师很快也走了出来,他便走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刚出门口没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吴够吓得差点心脏骤停,整个人努力无比地往许恣背后塞。好在舞蹈老师似乎没注意到门口这堆人的异常,把手机放回口袋,冲着正好从另一件练舞室出来的老师大声说道:“你那边也结束了?” “对,土土和老鸡说他们已经先走了,让我们去发饭的地方找他们,又是你最后,”另一个老师说完,冲他挥挥手:“快点赶紧的。” 舞蹈老师三两步追上同伴,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之后,吴够这才从许恣身后出来,额头上还蒙着一层因紧张而沁出的水光。 “放心,人都走远啦,”何知尧好奇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吴够仍看不够似的死盯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全凭本能回答着何知尧的问题:“他们两个是一个团的,我关注他们很久了。” 何知尧在脑子里回想了下,皱了皱眉:“圈里怎么可能会有我没听过的团?” 吴够神色还有些恍惚,但回话却十分流畅,活像个临时被推上台都能脱稿发表毕业感言的优等生:“他们主要在B站和油管投稿。虽然也接商业合作,但组合本身没有出道过。而且他们也不是唱跳的组合,就只是纯跳舞的。但刚刚那个高一点的,他唱歌也很好听,也有翻唱过不少术曲。” 何知尧第一次听到吴够一口气说这么多,还没怎么惊讶,对方忽地抱住许恣,埋住了整张脸:“我靠,节目组居然请到了我最喜欢的舞团,我圆满了。” 何知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民风彪悍的吴够,惊吓得掰过洪天的脸仔细一看再看。 洪天一脸问号:“你干什么?” 何知尧缓过劲来,撒手前还不要命地揉了揉:“我看你的脸压压惊。” 与此同时,许恣和洪天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冷漠地问道:“你在干嘛?” 吴够被许恣一问,飞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还是明显看得出兴奋:“你说我能找他们签名吗?我周边都带了。” 何知尧搓搓胳膊,长叹一声:“完了,够神在我这里人设崩完了。” 吴够曲风张扬炽烈,本人却与歌曲截然相反,起先是小迷弟季迎风不顾当事人种种脸红反应这么称呼他,后来和吴够关系好的那一片集体被带偏,除了许恣以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陆杳,都喜欢调戏小朋友一般喊他一声够神。何知尧在这方面适应性极强,分组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学会了其中的精髓,一口一个够神叫得欢了。 对比吴够,许恣脸色愈发寡淡,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应该吧”,便招呼洪天一起去吃饭。 何知尧莫名其妙被许恣忽视,不解地问洪天:“他怎么了?” 洪天面无表情地扒拉开何知尧的手,救出了自己被揉到发烫的脸:“可能是嫌弃你太吵了。” 吴够这一顿饭吃得有多兴奋,许恣就有多不是滋味。 何知尧说他第一次见到吴够激动成这样,他何尝不是。可何知尧和吴够认识多久,他和吴够认识多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如果不是吃饭时遇到季迎风,知道季迎风也对此一无所知,许恣还不知道要一声不吭想多久。 然而在午饭过后,无所事事的季迎风跟着吴够回到他们的练习室,和吴够兴致勃勃地看起这个团跳过的舞时,许恣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不美好了。 吴够厨力惊人,自己的歌随随便便放在u盘里,喜欢的团的视频却专门拿一个移动硬盘装着,还讲究地设置了密码 。何知尧起初还忸忸怩怩地说这不太好吧,结果整个硬盘里装的全是吴够的o团的舞,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我的够神,我们商量一下,”何知尧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下次你能别用这种语气说你的硬盘两个T管够吗……”话没说完就被洪天捂住了嘴。 时间有限,吴够就只放一个视频。许恣原先不想掺和其中,可吴够特意问他想看哪个,眼神透亮让人难以拒绝,许恣只能看歌名,随意选了个看上去能让他们冷静一点的名字。 “是《绿光小夜曲》啊,”季迎风忽然兴奋起来,朝许恣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恣总,好眼光。” 许恣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吴够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等许恣再做下心理准备就果断地点了播放。 视频的前八秒,无论是画面和音乐都还在接受范围内。 第九秒开始,许恣眉头一皱,直觉不对。 二十秒音乐燃起的瞬间,许恣甚至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关注画面里忽然暴走的四个人,鼓膜猛地一震,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好吵。 许恣感觉有人在举着大喇叭在他耳边疯狂嚷嚷,同时画面里的内容也逐渐让他移不开眼。 如果把视频静音,光看视频里四人的舞,说是刚从宛平南路逃出来的也完全不会有违和感,然而配上吵闹非凡,又莫名让人有些热血沸腾的澎湃。季迎风甚至没撑过一分钟,很快就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 吴够开头还稍作解说,后来完全投入到了视频里。许恣看舞的间隙瞥了眼吴够,见他面颊泛粉,嘴角无意识上扬,眼中眸光流转,像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两只手都握成拳比在身前,悄悄地跟随着音乐和视频里四人的动作一晃一晃,和创作时的他判若两人,却又隐约能重合起来。 写歌状态的吴够全然沉浸在一个就连许恣也觉得无法触及的空间里,一个人就是一整个小小的天地。而现在这个吴够却拥抱着人间烟火,露出了他最纯粹的,连理由都不需要有的快乐。 许恣一下明白了吴够会喜欢这个舞团的原因。 “功底和表现力都很好啊。”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季迎风多数时候自来熟,无论面对是臭脸李杨松还是队长陆杳都自有一套,唯独面对余述会控制不住地发憷。听到余述的声音,季迎风虎躯一震,随即肢体僵硬地转过身来,苦着脸强笑:“余老师,我过来串个门。” 余述点点头,倒也没有追究什么,指着电脑问何知尧:“这是谁?” “这次教舞蹈组的老师,他们是一个组合的,”何知尧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下事情的大概,由衷感慨:“没想到够神竟然也会追星,不对,我们这里就有个苟到最后应有尽有的。” 感受到何知尧的视线,季迎风明显嘚瑟起来,然而嘚瑟不过两秒,意识到余述在场,又萎了下来,一边讪笑一边摆手说“也还好吧”。 “也是,连我们天哥都有喜欢的rapper,”何知尧问许恣:“恣总有特别喜欢的明星或者歌手之类的吗?” 许恣不作他想地否认。 “不愧是你。”何知尧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季迎风见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起身告辞,等季迎风走了,余述坐在他们中间,却没有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吴够还没关掉视频,余述目光落在暂停的画面上,却像是回想起了曾经的经历,沉默了会,忽然开口:“我们这个行业的人,有个偶像挺好的。” 洪天和何知尧感同身受地点头。 他们两个是已经在娱乐圈打拼了两年的,格外理解余述所说的。普通人追星是因为能从偶像的作品或者行为中得到力量,但哪怕已经成为了这样的人,许多人也是需要偶像的力量的。 光源未必能照亮自己,就算本身足够炽烈明亮,有时候也需要来自他人的指引和动力。 余述呢?自信、强大,无所不能的第一心里也有这样的灯塔吗? 吴够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听到余述叫自己的名字。 “我记得舞蹈组的休息时间是下午两点,”余述把自己那台电脑也连上插座,以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平淡语气说:“给你一刻钟时间去要签名,但是不能影响进度。” @墙头多如繁星:看到朋友现场追星的你 网页链接 热评1:有的人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醋海滔天(纯属cp狗yy,不上升正主,觉得没有这回事的都是对的,觉得有这回事的指路无为自成超话,粮多管够) 热评2:是我眼花了吗?那两位一闪而过的怎么像我温和我水? 热评3:麻烦看到的帮顶一下谢谢~视频里两位舞蹈老师是一个舞蹈组合的,我们一般叫o团(虽然但是,o是origin的开头字母,不是ABO的O也不是10的0,他们团里四个都是猛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充这个 第25章 说是给吴够放的假,然而吴够一个人也没这个胆子去要签名。而前一天信誓旦旦说要看热闹的何知尧到了第二天也沉迷谱曲,对着电脑看到两眼昏花六亲不认,吴够不好意思打扰他,求助的视线落回之前看上去兴趣不大的许恣身上。 吴够可怜巴巴地看着许恣,语气软下来,带着点央求味道地问:“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苍天可鉴,吴够这种麻烦别人比要自己命还难受的人竟然也会求人帮忙了,许恣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吴够和自己越来越不见外还是神秘的追星力量改变了他,但总归还是没有拒绝吴够,端着一张不知表情管理为何物的脸跟着吴够去了舞蹈房。 吴够一路小跳步跑到休息室,却没想到门口已经有了几个舞蹈组的学生。吴够愣了下,跟着扒拉在门口往里看去。 “回去都关注下小妹妹啊,转发转起来,说不定这会是我们鸡三十年没开的那朵桃花呢。”温昇大手一挥,旁边的沈定垚欢呼一声,十分给面子地跟着喊“脱单脱单”,话题中心的林佑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温昇背上:“可闭嘴吧你。” 舞蹈组的那几个训练生没想到课上耐心又靠谱的老师私底下竟然这么幼稚,吴够却早已见惯不怪,满脸看到真人的兴奋,眼神清亮得让许恣觉得刺眼。吵吵嚷嚷地闹了会,四人终于发现了在门口观望已久的吴够等人。上一秒还在打闹的四人瞬间坐回原位,正中间的温昇一本正经,面容端庄地和他们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尽管刚刚才经历了疑似人设崩塌的现场,几个练习生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然而温昇他们丝毫没有休息时间被打扰的不悦,十分爽快地让他们进来。吴够下意识地想溜,却许恣一把拦下,只好狠下心,硬着头皮混进其中,只是拿着笔记本的手依然藏在身后。 尽管四个舞蹈老师一人带一组,但他们似乎是所有舞都会,哪怕是指导不是自己带的学生也游刃有余。吴够记得有两个是选vocal组却被调剂到舞蹈组的,和他一样没有丁点基础,温昇也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们的问题,三两句话就点得他们恍然大悟。 “练习的时候多注意注意我刚刚说的那几个点就好。”温昇一一叮嘱完,目光落到吴够身上。似乎是在回忆自己班上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吴够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起来。 “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吧……”大概因为此刻面对的是学生而不是朋友,温昇本人的声音听着比视频花絮里要温和许多,笑容倒是和他在屏幕里看到的没有区别,甚至因为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变得真实,让吴够直观地联想到衣物洗净、被太阳晒干的感觉:温暖,干燥,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皂香。 “有什么问题吗?”温昇也许是看出吴够有些紧张,于是又冲吴够笑了一下。另外三个老师那边都暂时告一段落了,吴够眼神在四人之间逡巡了会,细如蚊蚋地小声说:“我……我想问问四位老师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吴够话音落下,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休息室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四双眼睛不分先后地落在吴够身上。 温昇的笑凝固在了脸上,林佑眼底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沈定垚和沈淼对视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吴够:“我们?” 吴够把藏在身后已久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A5大小的本子,封面四个头身比1:1的Q版小人挤在一起,憨态可掬。如果留心一点,不难发现四个小人和面前的四人有几分神似——这是温昇四人的组合origin在前两年出的官周。 十几二十的男孩子,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常会有些比较花钱的爱好。吴够不收藏球鞋,不沉迷游戏,作为一个一天到晚要和音乐打交道p主,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耳机,在花钱这件事上无欲无求到近乎四大皆空,唯独origin的周年纪念周边年年必买,件件不落。 吴够着实不是什么开朗外向的人,光是被温昇看了一眼,面颊就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他被自己向往了多年的四个人盯着,却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眼许恣。 许恣的目光落在吴够身上,让他忽然已经穷尽的勇气忽然又疯狂滋长起来,吴够破罐子破摔,拿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勇气大声说:“我其实,喜欢o团很久了!” 吴够说完,休息室再次安静下来,周遭一片沉静,吴够仿佛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被无限地放大。 刚刚还笑得包容的温昇忽地不好意思起来,撞了撞旁边林佑的肩,声音放轻了说:“竟然是活的男粉哦。” 全场唯一一个身高和吴够处于同一水平的沈定垚上前接过他的本子,冲他善意地笑:“你要签在哪?” 最后一个签下名字的沈淼把笔记本还给吴够,吴够珍而重之地抱在胸前,露出看一个满足的笑。 许恣见吴够一副人生无憾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吴够对此一无所察,正好有两个关系还不错的舞蹈组朋友问起他和origin的渊源,吴够便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羞赧却又兴奋地介绍起这个组合。许恣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稍微一回想,意识到眼前的吴够竟然和当初使劲安利meaningless p的季迎风惊人的神似。 吴够和季迎风这两个名字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一起,用季迎风常说的话来说“就离谱”。连当事人似乎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林佑干咳了两声,还算镇定地说:“过誉了,就是凑在一起跳舞的一个普通的组合而已。” 吴够注意到镜头,这才止住话头,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未来相见的可能其实也不是很大。 想说什么就趁早说,想做什么就赶快付诸行动。吴够是这么想的,因此尽管不好意思,他还是坚定地抬起头,和他们四人目光相对,说给他们也说给自己:“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写出能被你们拿去编舞的歌。” 温昇看着吴够,目光忽地温柔下来:“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一刻,吴够仿佛在温昇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吴够从没看到过那样的眼神,尽管明显能感受到这股情绪不是针对自己,却仍没来由地被看得心中一颤。不等他细究,那抹异样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就继续加油吧。”温昇这样对吴够说。 或许是偶像的鼓励给了吴够十足的buff,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够仿佛开了挂,接连两个晚上整夜通宵,直到连铁人余述都看不下去了,勒令许恣把他架回去睡会。天气转暖,吴够自己带的衣服不够穿,节目组发的衣服又没干。吴够整个人鸡血了三天两夜,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又醒过来,结果手脚都被许恣扒拉得死死的。他怕吵醒对方,一动不动地僵了一会,竟然也再次陷入梦乡。这回没有再半夜转醒,一觉睡到了选管叫早。 许恣难得一次清醒得比吴够快,也不急着催人起床,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半梦半醒的样子看了五分钟,这才轻轻地推吴够的肩。 大概是之前的鸡血这时才开始孽力反噬,吴够只睁开一只眼,盯着许恣看了几秒,对他软乎乎地笑了下,接着又闭上了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这是清醒状态下的吴够从来没有表现过的孩子气,以及近乎童真的纯粹。许恣一时无法准确地形容他此刻的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打破这一刻。于是许恣将胳膊肘撑在枕头旁,放轻了呼吸。 又过了几分钟,吴够终于醒来,抬手揉了揉眼,含糊不清地问许恣他睡了多久。 “7个小时多一点,放心,不耽误进度。”许恣伸手碰了碰吴够额前一缕翘起的呆毛,自己先穿好鞋,再给吴够搭了把手。 比起之前亢奋到废寝忘食,不知休息为何物的三天,他们刚刚经历的,算上洗澡也不到八小时的休息时间反而更像是一场过于安宁的好梦。直到洗漱完吃早饭的时候,吴够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些过于宽大。 吴够愣了两秒,看向坐在对面的许恣:“这你的衣服啊?” “不然是谁的?”许恣看吴够的眼神有些微妙:“你别和我说你忘了?” 吴够撑着脑袋想了会,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他之前以为自己一定会在第一轮公演结束后走的,衣服也没多准备,前两天骤然升温,他自己带的衣服都穿不了了,节目组发的又没干,不是许恣主动说借他衣服穿,他本来打算穿着脏衣服在地上凑活一晚上的。 吴够鬼使神差的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穿着许恣的衣服睡许恣的床,完了还反过来问许恣发生了什么。放在一个月前,吴够会尴尬癌到原地去世;一个月后的今天,吴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改变,同时也再一次地意识到,那些人们一般意义上称之不幸的事是不会因为快乐的延续而停止降临的脚步的。 在何知尧缠着吴够问“meaningless p的简写究竟是mlp还是mn/p”,又被许恣挡下来,让他别逗吴够的时候,季迎风再次串门,这回连余述在场都没顾得上。 “李杨松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何知尧、许恣、吴够,以及是他们组其他的组员,同时停下了自己在做的事情,望向季迎风。 在那个瞬间,吴够心率猛地变快,隐约间有种知道季迎风下一句要说什么的直觉。 “他的腿出问题了。” 第26章 季迎风先前和舞蹈组的练习生打听过,借走吴够和许恣直奔医务室而去。陆杳已经在医务室了,说起来,这还是备战二公以来芳华绝代组剩下的所有成员第一次聚齐。许恣等人一路小跑赶到医务室,还在门外就听到陆杳的声音:“你上次公布排名的成绩不差的,别这样说。”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了,杳哥,”李杨松的声音模模糊糊,听着不太真切:“我们上一个舞台完成得那么好,这次我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季迎风刚推了一半的门,就听到沈淼呵地冷笑了一声。他开门开到一半,再给关回去也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和陆杳小声打了声招呼。 沈淼看了吴够他们一眼,也没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盯着李杨松问:“我记得你是科班出身学舞的吧,我问你,你未来是想继续从事这一行呢,还是专注于跳舞这件事?” 在场对沈淼有所了解的只有吴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和李杨松有些相似,长相都是比较有攻击性的美,性格脾气也都最硬心软且吃软不吃硬。只是沈淼长得更“妖”,再加上年纪阅历摆在那,李杨松在沈淼面前总归还是落了些下风。沈淼似乎也不执著与答案,没等李杨松开口就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想做一个唱跳偶像的话,我劝你现在老老实实养伤,否则你以后就只能做一个只唱不跳的偶像。” “如果你想继续走舞蹈这条路子那就更简单了,宝贝好自己的腿,或者做一名光荣的轮椅舞者,你自己选吧。” 哪怕是盛芮也没在镜头前说过这么危险的话,季迎风吓得汗都出来了,不敢想象如果这段播出去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他够神那么含蓄的一个人,喜欢的舞见竟然这么勇的吗。 沈淼看了眼吴够,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你在这整理一下,我先过去了。”说完离开了医务室,连臭归臭,走时却还是带上了门。 沈淼回去上课了,医务室的气氛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有所缓和。季迎风看了眼出沉默不语的李杨松,走到吴够旁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我听说李杨松刚刚是被沈老师拎过来的。” 他捏着吴够后衣领的一角,轻轻地往上提了提,没有多大力,只是让吴够刚好能感受到他动作的力度,然后在许恣的凝视下松开手:“就这样,跟个拎小鸡崽一样。” 季迎风音色通透清亮,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整个医务室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李杨松纷繁复杂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条件反射地想动手打他。季迎风早有准备,身手矫健地向后一躲:“诶,打不着了吧。”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连许恣也放松了下来。吴够扯了扯嘴角,忽地喊了声杨松。 “沈老师他脾气直,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李杨松蹲了一秒,反应过来吴够这是在为沈淼说话。然而吴够紧接着说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 “前年win——也就是温老师,他就是因为腿伤暂停了所有活动,修养了一年,去年才痊愈归队的。” 温昇是在组合十周年纪念日当天宣布伤退的,吴够至今都记得他看到消息时的心情:不是难过,而是怀疑。 真的假的。 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那可是win,怎么可能啊。 事实上,在那之前的一年中,温昇他们所在的圈子发生了太多事,吴够没刻意去了解过,却也偶尔会在弹幕上看到些愤慨之言。客观上一切都不是毫无预兆,然而主观上却很难让人接受。他花了半个小时翻遍origin和其他舞见的微博,才真正意识到这不是十周年整蛊。 吴够迎上李杨松愕然的目光:“温老师是沈老师的队长,也是他很好的朋友,可能是想到当时的事情,所以情绪才那么激动的吧。” “原来是这样。”听吴够这么一解释,李杨松起再回想沈淼的神情就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他们是职业舞者吗?” “应该算是吧,”吴够不明就里,却仍是老老实实地答:“其实他们专业都不是学舞的,但今年是他们地十二周年了。” 李杨松点点头,长呼一口气:“真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眉宇间也没有了一惯的自信,陆杳瞥了眼摄像头,对吴够和许恣说:“杨松这边问题不大,你们先回去忙你们的,我留在这就好了。” 许恣看向陆杳:“那你的练习……” “不碍事,vocal组训练强度也没你们那么大。”陆杳说完,冲他们宽慰地笑了笑。 与吴够他们而言,陆杳这两个字就是靠谱的代名词。许恣没再犹豫,和李杨松说了声“晚点再找你”便把吴够和季迎风都拉了出去。季迎风开始还想和陆杳一起留下来,许恣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出医务室,这才和他说:“先给他时间冷静一下。” 季迎风心中承认许恣的说法,嘴上却还习惯性杠一下:“那杳哥呢?” “陆杳组那首歌他原来就会唱,你们组那首你会吗?”许恣斜了季迎风一眼:“陆杳见过的世面比你抽出的SSR还多,他一个人在就够了。” 季迎风无话可说的同时隐隐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相信我,没事的。”许恣看着吴够,又一次重复。 许恣、吴够和季迎风在练歌房分开,许恣两人回到自己的练习室,何知尧他们见人回来了,纷纷问了下李杨松的情况。许恣简单说了下情况,便和吴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歌的demo已经发给盛芮,盛芮给到的反馈也不错,吴够便顺着往里添加电音。按理说吴够是擅长这个的,然而他的如鱼得水仅限于vocaloid圈,一旦扩大到商业的层面,他其实并不确定大众对电音究竟接受到哪一种程度。好在余述足够胆大果敢,直言让吴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开去做,许恣又反复帮他确认,这才没有耽误进度。 吴够刚摘下耳机,余光瞥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何知尧和洪天,以及躺在地板上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余述,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许恣注意到他的动机,正要开口,也被吴够一把捂住了嘴。 吴够空着的手食指往何知尧的方向点了点,又竖在唇间比了比,用气声说:“轻一点。” 许恣眨眨眼,吴够便松开了手。 吴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只耳机,往回收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沿,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响。何知尧洪天还没醒,余述反倒猛地惊醒,弹坐了起来:“好了?” 余述声音沙沙的,音量也不大,只是安静密闭的环境中还是格外明显。他一说话,洪天两人也先后醒来,下意识地问道:“好了?这么快?” 吴够功亏一篑,第一反应是看向许恣。许恣耸耸肩,冲三人点点头:“好了。” 所有人都醒了,吴够确认了门是关着的以后便干脆拔掉了耳机线。 吴够光标落在播放键了,仍然有所顾忌:“可能还要改……”许恣直接抓住了他握着鼠标的手,替他点了下去。 “先听了再说。”许恣揽过吴够的肩,转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擦过吴够鬓边的碎发,忽地愣了一下。 吴够的头发细软,扫过他嘴唇的时候痒痒的,像是掉进衣领里的羽毛。许恣用这款洗发水大半年有余,直到刚刚才发现自己用的洗发水味道竟然挺好闻的。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插曲,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歌上。 何知尧定力最差,仿佛地板烫脚般,翘着二郎腿都挡不住他抖腿的冲动。洪天才按住他的腿,手指又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一曲结束,余述这才睁开眼,看了眼许恣,转头去问何知尧:“你们觉得怎么样?” 何知尧砸吧砸吧嘴,看着吴够的眼神中带着些探究。直到吴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何知尧忽然伸手,揉了揉吴够的脸。 吴够之前就总被言叶他们揉脸,搞得许恣都练出了条件反射:“你干嘛呢。” 何知尧刚得手就被扒拉了开,但也没来得及去细想对方为什么会动作那么熟练,自顾自撞了撞洪天的隔壁,纳闷地问对方:“你说这么个安安静静,像小姑娘一样的小孩儿编曲风格怎么会这么毒呢?” “毒”这个字眼在术曲圈不是罕见词汇,但何知尧不是术圈人,吴够不确定他所说的毒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又听何知尧说:“洪天应该比我更喜欢这种风格吧?” 洪天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何知尧的话。余述了然地点头,又确认了一遍:“都没什么意见吧?” 过程顺利得有些匪夷所思,吴够本人是最不可置信的那个。他下意识地抓着许恣的胳膊,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许恣还没说怎么样吧。” “许恣还需要说吗?”余述看向许恣。虽然是征集意见,却笃定得像是早已料到结果。 “许恣还需要说吗?”何知尧疯狂地摇吴够的肩:“你看看他的表情,表情管理都不会了。” 许恣顺着何知尧的话看了眼镜子,看到了一张藏不住笑意的脸。 为什么会笑呢? 可能是因为他全程陪在吴够边上,看着这首歌被一点点地注入全新的东西,直到完成。而最后的成品如他所料地获得了队友们的赞同,也可能是单纯的开心。 开心是不需要理由的。 只有吴够这种笨蛋会连认同还是否定都看不出来,非要亲耳听到别人说才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好。 “许恣还需要说吗?”他复读机般重复了一遍,对吴够说:“他觉得吴够特别好。”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下岗人士今日要闻:林朗和言叶苦练《多莉查无此羊》无果,在火锅店点了十盘肥羊卷。网页链接 热评1:你们一定要点开到后面言叶边刷肥羊边碎碎念那段,点开前我没想到那么好笑,点开后我笑出一个东非大裂谷。 热评2:季迎风看到了吗?季迎风你喜欢吗?季迎风我一发入魂出货了你呢? 热评3:热评那个!我刚刚从里面出来,你为什么要发语音?! 第27章 包括队长余述在内全员通过,余述大手一挥,赶人去睡觉。洪天被吴够的remix激出了灵感想再改一改rap词,于是余述便让洪天留下,开始驱逐剩下三个人。何知尧兴奋劲儿过了,被洪天推到门口,忽然停下来,慢半拍地问余述:“那你呢?” 余述把帽子摘下,又重新戴上:“我现在开始排舞和走位,你们先去睡,醒来直接学。” 余述的语气实在是云淡风轻,何知尧“哦”了一声,半秒后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不打算睡了?” “刚刚睡过了。”这算是默认了何知尧的回答。余述看着吴够三人,云淡风轻地说:“抓紧时间休息吧,之后应该还要熬大夜。” 何知尧也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十分细腻。平时嘻嘻哈哈惯了的人忽然收敛起了笑意,而余述却也没有退让。两人对视几秒,何知尧长出一口气,看向许恣和吴够:“走,去睡觉。” 他歪歪脑袋,冲洪天大声叮嘱:“天哥儿也快点啊,早点收工早点休息。” 洪天目光专注地盯着草稿纸,却回了他一声好。何知尧也不再多说,三人一起往宿舍区的方向走。等走远了些,许恣对何知尧说:“还以为你会再坚持一会。” “坚持个屁,”何知尧翻了个白眼:“如果是天哥儿,我直接上手把他扛回去休息,但余述还是算了吧,谁拗得过他啊。” 何知尧忍了会,没忍住又说:“这人脾气真的和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最可怕的是他还浑身是肝,拼起来不要命。” 何知尧走了一路就数落了自个队长一路,中途遇上陆杳,非但没歇停,反而因为终于来了一个会给reaction的听众而变本加厉。吴够耐着性子等陆杳安抚好何知尧,终于抓住间隙问陆杳李杨松的情况。 “我刚刚和他聊完,现在情绪好点了,”陆杳说:“你们这个年纪总会有些想不通的事,很正常,也别堵着,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得和朋友聊聊,信得过的话找我也行,总之千万别堵在心里。” “杳哥这话说的,”何知尧啧啧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大我们一轮呢。” 陆杳目的地不是通铺,很快就和他们兵分了两路,再接着床位和吴够许恣一个头一个尾的何知尧。于是最后又只剩下了吴够和许恣。 二公开始,大家的作息安排便愈发的千姿百态起来。午夜十二点多一些,在洗漱的,洗漱完准备睡觉的,去往练习生的,以及鼾声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的,什么样的都有。吴够迅速洗漱完毕躺上/床,却又了无睡意。翻来覆去十分钟,忽地感受到床板中心的位置传来了些震动。 吴够吓了一跳,随即爬了起来,犹犹豫豫地探出半个脑袋向下看去。 主灯早已熄灭,走廊那点微弱的灯光无法让他看清许恣的脸,却足以让他看到对方朝他勾手的动作。 吴够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 许恣撑起上半身问吴够:“不想睡?” 吴够在昏暗的灯光中摇头,着急又无措地小声说:“我想早点睡着的,可我睡不照。” 吴够向来睡得晚,这个点没有睡意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许恣能够毫无负担地听余述去休息,但吴够不能。愧疚转化成压力,把睡觉这件事变成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时半会入睡不了,最后又使他感到焦虑。 本来就是个人际交往上技能点为负的死脑筋,白天李杨松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能轻轻松松沾枕头就睡那才是真的见鬼。 他的那点聊胜于无的自我调节机制大概已经到头了,许恣这样想。 许恣看着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床:“上来。” “聊聊天。”许恣对吴够伸出手,心想陆杳说的果真没有一句是废话。 离吴够他们最近的上下铺,上铺那位已经淘汰离开,下铺季迎风也现在也没人。再加上周围鼾声此起彼伏,声音轻一点基本不会吵到人,吴够犹豫了片刻,还是钻进了许恣的被窝。 吴够和许恣也在一张床上睡了几次了,然而这样躲在这样一个狭小空间里用气声夜聊还是头一次。床铺一米都没到,被子罩得里面闷闷的,然而吴够却觉得无比的安心。没来由的,他忽然联想到在网上看到的别人口中大阪的路边摊。 狭窄的空间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四面用像篾席一样的帘子遮挡着,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自成一方小空间。任凭外面是月明星稀或者瓢泼大雨,里面的人只管畅快闲聊,笑声不断。吴够没去过大阪,却始终对那种脱离现实的浪漫心存向往。 吴够没来由地在许恣的被窝里感受到某种安心,同时惊讶地意识到许恣用的气声,他竟然也能轻松听懂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在担心李杨松。 他的确是在想李杨松,睡前许恣问过他要不要去看看李杨松,他犹豫之后还是怕时机不合适。 吴够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合适”,说什么程度的话才不算越界,因此担心出错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虽然不能有什么长进,但至少能保证安全。 然而许恣的出现在他密不透风的防御系统中打开了一道缝。如果说吴够在这方面天生bug,许恣就是能够修复一切bug的外挂,无需刻意钻研就能看透许多即使吴够想破脑袋有不了定论的事。 “你有没有觉得杨松没之前那么自信了,”吴够试着和许恣一样用气声说话:“他的排名不是还挺靠前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他才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跳舞跳不好才不自信的,”许恣说:“只是有些迷茫吧。” “实际上,我们这一百来个人里,真正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的不会超过10个人。” 选秀节目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们勇敢追逐自己的梦想。许恣和这么一百个人朝夕相处,和吴够说这个话并没有半点质疑他们梦想真伪性的意思。然而“梦想”这个词浩瀚如苍穹宇宙,往往不是现实能装得下的。 拍戏能出名,唱歌能出名,跳舞也能出名。 在舞台上的跳舞是跳舞,没有观众的跳舞也是。 年少气盛的青年或许想红,想被人看到,但是怎样的方式完成却未可知。李杨松或许热爱跳舞,但更具体一些,究竟是无需观众,无需舞台的,无需鲜花掌声的舞蹈本身,还是每一滴汗都能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舞蹈,他自己或许尚未有一个足够明确的答案,甚至在未来的短时间内也不会有。 “其实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不容易想通的事情。”许恣语气淡淡地说:“不考虑余述他们那种天生吃这碗饭的,我们这种才是少数人。” 就像吴够,如果他没成团,节目结束后基本也不会再在这个行业。他不像余述他们是天生的舞台王者,却同样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吴够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心虚:“虽然……但其实……怎么说……” 吴够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完了整句话:“我以后应该不会做全职的p主。” 许恣一怔,难得觉得有些意外。 “p主太不稳定了,能稳定收入的也就几个,”吴够自知这话听着市侩又小家子气,但却不想在许恣面前撒谎:“我想挣钱,但我觉得我也挣不了什么大钱,所以至少要找个收入稳定的工作。” 许恣认真听着,顺着吴够的话点头:“嗯,你看你其实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的。” 许恣接话接得无比自然,丝毫没有嫌弃吴够“小市民发言”的意思。吴够无形中又回到舒适的状态,好奇问他“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尽管压低了音量,许恣的声音依旧理直气壮:“但我不一样。” “我不用着急。”许恣对吴够说。 许恣说得并不直白,但吴够理解了他的意思。甚至无需去理解,他平时的言行已经能够很好地解释他所说的。 许恣来这个节目是“闲着也是闲着”,参加节目之前没有半点唱跳基础,余述和陆杳无所不能,何知尧、洪天之前也拥有丰富的演出经验,李杨松活到这么大,舞蹈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以上。他们都很好,但许恣也不差。 这样的坦荡和自信让吴够忍不住好奇许恣究竟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很大概率上应该是家境殷实,家庭和睦,长辈宠爱加身,却又没有到溺爱的程度。 倦意忽然上涌,吴够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题问许恣:“知尧和余述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 许恣不答先笑,湿热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里缓慢地流转。 “原来你是会八卦的啊。”吴够被许恣呼出的气熏得耳朵发痒,稍微把被子掀开了些。吸了口清爽微凉的空气,这才钻回被子里:“关系好一点的问问嘛。” 许恣配合地哦了一声,回到吴够问的问题上:“他们来这里前参加过一个节目。” “何知尧和洪天是多年朋友的关系,他们和余述上过同一个综艺。” 吴够大脑有些迟钝地在心里勾了会个人物关系图,有些震惊于许恣竟然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够这句话最后那个“不知道”实在是柔软又无辜,让许恣连个“是”都说不出来。 兵来将挡的许恣忽然间词穷。 “那个……” 许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才说了一个词,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许恣习惯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选择闭嘴,但鬼使神差的,他不想让话题在这一刻停下来。他花了足有两分钟时间,这才找回了自己平时和吴够说话的状态,若无其事地说:“你可以问我啊,我知道的事还挺多的。” 许恣说完等了会,没等到吴够的回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轻屏住呼吸,闭上眼。 绵长的呼吸声轻轻柔柔的,许恣闭眼静听了好一会,才确定吴够是真的睡熟了。 这还是吴够第一次比许恣先睡着,许恣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松了口气。他极其小心地把被子往下拉了些,确保吴够的口鼻都没被被子盖住。做完这些,他没来由地又看了眼吴够——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他自然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许恣也闭上了眼,连晚安也留在了他的心里。 第28章 二公结束后隔天,节目组良心发现,竟然请全员吃了顿火锅。 季迎风在组里被逼着锻炼的进步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体现,他从三楼跑到一楼,也从三楼喊到一楼。吵得连蹲守在外面的站姐都知道他们晚饭要吃火锅了,更不要说连早午饭都没吃,一口气昏睡到下午的许恣。 许恣被季迎风吵醒的时候正是大下午。季迎风扯着嗓子跑了个来回,他才完全清醒过来,随手拉住季迎风问时间。 “快三点了,你是才醒吗?”季迎风见许恣没否认,“呲”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真的厉害,我看以后别叫恣总了,叫许不醒吧。” 许恣按捺下隐隐冒头的起床气,心里默念了三遍心平气和,面无表情地问他:“吴够人呢?” 季迎风摊手表示不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话音未落,吴够抱着个空脸盆忽然出现,见到许恣,眼睛一亮:“你醒啦?现在饿吗,还是想再睡会?” 吴够蹲下/身把脸盆搁在地上,抬头去看许恣:“你要是现在饿了就稍微吃点垫垫肚子,晚上节目组请吃火锅,想再睡会也行,我晚点叫你。” 吴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要睡觉的话能不能稍等一下,趁这两天我帮你把床单洗一洗,之后什么时候再有空就不知道了。” 季迎风半羡慕半嫉妒地看着许恣,酸中还带着些阴阳怪气:“恣总还真是漂亮男人多好命,碰到我们够神这样的神仙上铺。” 许恣和季迎风说:“那是当然,”而后看向吴够,不答反问:“你刚刚是去洗衣服了吗?” 吴够点点头:“你借我的我也都洗好了。前面洗衣机全部有人在用,刚刚我看了眼,好像有两台空的,所以我们抓紧时间把床单拆下来,今天洗好明天就能用。” 许恣了然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却没有马上去洗漱。吴够见他动作麻利地拆下被单,把被芯枕芯往自己床上一堆。 “睡够了,”他这才回答了吴够的问题,又指指床单:“一起拿去洗吧。” 几乎所有人都对吃火锅这件事充满兴奋,然而最为激动的还当属来自川渝地区的几位练习生。吴够眼见着几个人挺胸抬头,手脚顺拐,报菜名报出了freestyle的气势,直到他们看到了一片白汪汪锅底。 典雅,素淡,唯一的红色是两颗硕大的红枣。 季迎风的眼中失去了高光。 一片沉默中,不知道谁率先出声,语气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火锅怎么可以没有辣?” 就像往水里扔了个钠,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没有红油的火锅是火锅吗?” “这也太凄凉了吧?” “我两次公演都没哭,我现在特别想哭。” 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中,季迎风的高音洪亮如钟:“东部发达地区沿海城市怎么可以没有红油?” 偌大的食堂哀鸿遍野,就连吴够和许恣这种本身就不怎么吃辣也莫名觉得心酸,唯独选管组巍然不动,举着扩音器,冷酷得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忽然吃太辣对胃和皮肤都不好,现在是别想了。” “还有,这是潮汕牛肉锅。” 何知尧强行搂住洪天,悲痛欲绝。 对于有些人来说,因地域而决定的饮食本能几乎刻在基因里,让他们吃清汤锅无异于对他们人格的羞辱,尊严的践踏…… 季迎风把蘸满沙茶酱的黄喉往嘴巴里送,露出一个憨而真诚的笑:“香!这也太香了!” 许恣只是拿筷子蘸了一点吴够的酱料尝了尝就让吴够帮自己调一份一样味道的,吴够调好酱回来,顺手给他们都拿了饮料。他怀里塞得满满当当,回到座位时差点摔出去两瓶,被许恣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 吴够把怀里两瓶分给对面的陆杳和季迎风,对许恣说了声谢谢。 “恣总待遇也太好了吧,”季迎风嫉妒地看着许恣面前的酱碟,说出的话一股柠檬味:“有人帮调酱还被说谢谢,待遇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嗷。” 吴够做这些的时候只是顺手为之,被季迎风这么一说立马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识地碾了碾,有些无措地说:“我顺手的……你还要什么吗?我去拿?” “不了不了,”季迎风在吴够面前一秒怂 ,慌忙摆手拒绝:“我不配。” “迎风这个人还真是,”陆杳笑看着他们说道:“总喜欢逗够够,逗完自己又心软。” “喜欢逗吴够的还少吗?连余述这人都开吴够玩笑。”许恣捞了一整勺的嫩牛肉,没立刻放到自己碗里,转头问吴够:“牛肉会吃吗?” 吴够刚一点头,许恣漏勺就伸到了他面前,微微一抖,满满当当一勺的肉全倒进了他的酱碟中。 季迎风不甘示弱看向陆杳:“杳哥,我也要。” 陆杳无奈地笑笑,却还是好脾气地接过汤勺给季迎风捞了一堆肉和一个丸子,又给自己烫了片青菜叶子,轻飘飘地问八卦:“余述是怎么开吴够玩笑的?” 性格使然,余述怎么也不会像何知尧或者季迎风那样跳。只是那天彩排开始前,许恣又和吴够到厕所躲了会,回去的时候,余述自然而然地问吴够还紧张吗。本来只是队长对队员的关心,然而吴够说好多了以后,余述破天荒叫了吴够一声“够神”,惊得何知尧目瞪狗呆。 余述甚至不明显地笑了笑:“怎么,陆杳都喊吴够够神过,我喊就那么奇怪吗?” “不奇怪,就是有点可怕,”何知尧半点面子都不给:“我天哥要是喊我哥我能吓到质壁分离。” “至于吗?”陆杳的笑温柔得让让人有种圣光普照的错觉:“但话说回来,这次够够在台上比上次有进步,你们的那个舞台的确好。” “加一,”季迎风一口咽下嘴里的菜,又猛喝了一口饮料,这才接着说道:“何知尧的高音和洪天的rap简直神仙是搭配,老何也就台上对得起他深情高音系的称号,恣总和余述没话说,一个稳得一批一个稳得令人发指。最后我们够神也神了,那么酷的歌还是唱得可可爱爱。” 眼看季迎风要开始他的吹够表演了,许恣果断放下筷子叫停:“难得吃顿好点的,能不提公演了吗。” 生存本能迫使季迎风有求必应地闭上了嘴。 吴够偷偷松了口气,又被许恣夹了一筷子宽粉。 “这么惨吗?”陆杳看着许恣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忍不住问。 “你们知道何知尧怎么说的吗,谁和余述一组谁躺赢,”许恣顿了顿解释道:“练到呕吐,整个人躺地上,最后上台,赢。” 李杨松打完酱料路过吴够一桌,人走出了两米,又倒了回来,指着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的季迎风,眼底缓缓浮上一个问号:“他在干嘛?” 吴够看看别过脸装陌生人的许恣,有些为难地说:“在为我和许恣默哀。” 周遭欢声笑语不断,以季迎风为中心的小范围内却温度骤降,仿佛时间静止。李杨松看了眼碗里绿油油粉香菜,又看了眼季迎风,咽了口口水,看似冷静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先回去了,”李杨松倒退一步:“对不起,打扰了。” 季迎风丝毫不觉得丢脸,动作麻溜地下了半盘猪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太爽了!如果能来杯奶茶就更圆满了。” “可惜温老师他们今天不在。”吴够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节舞蹈课那天,舞蹈组的几个老师自费给舞蹈组的练习生买了奶茶。舞蹈组又纷纷叫上其他组关系好的朋友,一杯奶茶两三个人小口小口地品,辛酸得让温昇他们后悔没给所有人一人买一杯。然而除了舞蹈组,还有一个人获得了一杯奶茶。 甚至是温昇亲自送到那人手上。 “原来我之前就听过你的歌啊,只不过我们几个听歌都在n站,没想到meaningless竟然是国人p主,”温昇看着满脸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放哪的吴够,毫不吝惜他的笑:“比赛好好加油啊。” “真可惜。”季迎风嘴里还有菜,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不过认识了就好,总有再见的机会的嘛。” 许恣看着季迎风,本想说吐槽他看着倒是一点也没有可惜的意思,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吞了回去。 不是许恣心慈嘴软,而是在刚才那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 初评级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然而事实是他们已经经历了一轮分别,又完成了第二次公演,不久将要迎来第二次离别。 季迎风初舞台见到自己偶像激动落泪,第一次公演联系时压力过大而落泪,第一次淘汰时候依旧哭得稀里哗啦,然而现在,明知这顿火锅可能背后意味着什么,也能笑着面对了。 聚餐后又过了一天,吴够他们又回到了最初认识的地方。 魏桐握着他们第二赛段的排名卡站姿挺直,等候多时。 李杨松不退不进,吴够和许恣同时前进三名,分别到了15和14的位置,而在许恣前面一名的,正是他们一公的队长陆杳。再往前,吴够二公同组的洪天名次下滑,却仍在出道位,何知尧和余述纹丝不动,稳稳占据着一三两位。 季迎风上一次排名三十整,这一次没能进入前36。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哭。 “我刚刚听到宋老师说,遗憾的是没有和够神合作一次,没记错吧?”季迎风转头看向友人,确认后毫不克制地哈哈一笑:“我就不一样了,我有,诶嘿嘿……” “我和够神合作过,我们床铺还两隔壁,我还听到了够神新曲demo的黑箱,我一点也不遗憾。” 季迎风一甩胳膊,敬了个标准的少先队礼:“留下来的哥几个好好努力,我先走一步,给你们投票去了!”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下岗人士今日要闻:季迎风流泪与林朗、言叶顺利碰头,聚众唱《多莉查无此羊》。季迎风被林朗、言叶带跑翻车,怒而暴饮暴食,点了两桌的烤肉。网页链接。 热评1: 梅·开·二·度 热评2: 我合理怀疑他们凑在一起聚众抽卡了。 热评3: 你们快去看季迎风微博,他买了三箱奶,票撕了下来,奶拿去抽奖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肌肉记忆吗(战术后仰) 第29章 对季迎风来说,能在选秀节目里遇到自己喜欢的p主是他从来没想象过的事情。然而反过来,对吴够来说,季迎风的出现同样也是他的意料之外的事。除了许恣以外,和吴够走得最近的就是季迎风。尽管在本人诸如走人之前特意握一握吴够的手并扬言要在抽完卡之前不会洗手之类的迷惑行为的加成下,他的离开并没有太多的悲伤色彩,吴够还是时长在不经意的时候意识到对方的离席。 “大多数毒曲BPM都在150到200之间,这个区段的旋律相对比较容易洗脑,BPM超过200,填词又比较密集的话,一般都是‘歌姬玩p主,p主玩翻唱’的那种歌了……” 吴够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没等到熟悉的借梗,这才反应过来季迎风在前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跑路了。 “比如《初音未来的消失》?” 吴够愣住,随即又惊又喜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去听的这首?” “就之前啊,”许恣仿佛自己刚刚只是说了句稀疏平常的话,反问吴够:“不是你给我的歌单吗?” 许恣问完,吴够愈发震惊,整个人透露着被劈傻了的焦态。 他那个歌单收集了从十几年前到现在到他进组前的所有有名的,以及可能不太有名但他觉得好听的术曲,数量庞大到如果随机播放,一首歌一个月也不见得会被播放两次。何况歌单本身就是个非常私人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东西,吴够想着许恣最多听几首,却怎么没想到他会真的去听。 “这样啊,”吴够语言系统一时半会没有恢复,磕磕绊绊地说:“那首歌对听惯流行歌的人来说挺不友好的,你耳朵还好吗?” “还行,第一次听的时候有点惊讶而已,不过的确印象深刻。”许恣又随口列了几个吴够熟悉的歌名,再次让吴够确定对方真的有在刷自己的歌单。 “我按发表时间的顺序听的,但实在是太多了,我听了一个月都没听完。” 吴够下意识地嗯了声,好一会才慢慢接受了事实,傻乎乎地咧嘴笑了下。 vocaloid圈小,听过一两首的人不少,但真正了解并喜欢这个圈子的并不多。吴够习惯了自娱自乐,季迎风是第一个在现实中和他聊术圈的人。 直到季迎风走了,吴够才发现,许恣已经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补了许多术圈典故,甚至已经能够默契地接住他的梗了。 “诶,在这啊!” 吴够和许恣同时转过头,看到了和洪天勾肩搭背,手里还举着手持摄像头的何知尧。 “找你们半天了,”何知尧把镜头对准许恣和吴够:“介绍一下,我的前队友,吴不睡和许不醒。来,和镜头打个招呼。” 每周由粉丝投票出来的前三拥有一支个人vlog的机会,吴够许恣不是第一次见,因此都还算配合地向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何知尧这次vlog的主题是征集他人对自己的彩虹屁。尽管许恣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内容会叫上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洪天,但何知尧却是十分理所应当:“我和我天哥什么交情啊。” “酷盖rapper和深情vocal,那是什么?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何知尧紧了紧揽着洪天的手,面不改色地反问:“我这样的人,天哥双标一回不可以吗?” 洪天一副理都不想理对方的样子,却没拍开对方的手。何知尧权当对方默认,更加嚣张地让吴够和许恣快点想。 吴够无非就是夸何知尧性格好,唱功扎实,音色好听,没什么劲爆的内容,但胜在态度诚恳,措辞水平配得上吴够p主身份,夸得何知尧神清气爽,看向许恣的眼神充满期待。 “想好了,”许恣懒洋洋的,连抬眼都懒得烦:“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何知尧最大的优点在于他不跑调,可以了吗。” 何知尧眼中高光消失,笑容凝固在嘴角,伸出一只手指向许恣:“天哥,你评评理,这人过不过分。” “挺好的。”洪天连个眼神都没给,不留情面地拆台道。 何知尧习惯了洪天这样的态度,非但半点没受打击,反而很快转移了注意力,问许恣按这种取名法,洪天该叫什么。 “恣总赐个名呗,让我和天哥儿一家人整整齐齐,”何知尧甚至提了几个需求:“最好是简单而不失格调,能彰显我天哥个人魅力的。” 许恣还没反应,吴够倒是有了想法,犹豫着问道:“……洪不理可以吗?” 简单而不失格调。 能彰显洪天个人魅力。 甚至完美诠释了洪天和何知尧的相处模式。 就是不知道哪里总有些不得劲。 许恣憋住笑,抬手为吴够鼓掌。 何知尧来时意气风发,走时失魂落魄,不是洪天在一旁提醒差点忘了和吴够他们说有人找他们去唱歌的事。和何知尧分开,练歌房的路上,许恣先去了趟厕所。 他们去的这个厕所地理位置比较偏,平时光顾的人就不多,现在一百来个训练生只剩三分之一,便愈发无人问津。听到有人在里面低声聊天的时候,许恣下意识想咳一声示意对方,却生生被对话的内容止住。 “别问,问就是二次元。” 那声音不响,但语气却莫名给人轻佻和不屑的感觉。紧接着,另一个声音轻笑了一声:“反正我是听不来,陆杳余述他们哪个的歌不比人造羊好听?” 许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自己身后。 话题中心本人就站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绝对没有没听到的可能。 两人说完,各自笑出了声。 在许恣作出反应之前,吴够率先摇了摇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许恣会意,和吴够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厕所,直到走远了,吴够才轻出一口气。 “那个……”吴够想到许恣厕所还没上,有些尴尬地征求他的意见:“我们换个厕所吧?” 许恣沉默了会,没提刚刚的事,拉着吴够转头上楼。 练歌房里气氛正火热,见吴够和许恣推门而入,口哨和尖叫立马安排到位:“等你们好久了,快快快,搞快点!” 一个练习生挥了挥手中的话筒:“我们在这台点歌机里发现了初音未来的歌!” 吴够这才明白他们叫自己上来的理由,眼睛弯弯地笑:“我也不是什么歌都会的啊。” 话是这么说,但吴够也没有拒绝,和许恣径直走向了点歌台。虽说吴够不是什么歌都会唱,但能出现在国内点歌软件里的也不会是什么冷门曲,吴够几页翻下来,不怎么意外全是自己会的。 练歌房这几个都是平时和他们关系不错的,相对来说吴够要没那么拘谨一些。他挑了两首曲风明快,吵吵闹闹的,两首唱完,掌声稀里哗啦响了一片,一个人惊讶道:“好神奇,够够唱中文的时候明明还是正常的人声,为什么一唱日文就感觉像是虚拟歌手的声音?” 那人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应和:“对,有初音内味了。” “这个可以学吗?我也想学。” 吴够没研究过自己的声音,因此自己也不太确定:“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每个音节咬字独立一点,不连着?” “啊,好像是这样,”一个人恍然大悟,很快又提出质疑:“但你唱《多莉》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没这种感觉。” 吴够想了想猜道:“可能因为多莉是我自己的歌吧。” “有道理,”那人恍然大悟,给吴够点了个赞:“好酷啊,不愧是我们够神。” 吴够听不得别人夸他,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婉拒了别人再来一首的邀请,把话筒递还回去,便坐到最旁边许恣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许恣脸上的表情总是不太丰富,别人看不出来不意味着他没有情绪。至少吴够看得出来,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许恣的心情并不能算得上多愉快,不过现在看着倒是好了许多。 “你要唱吗?”吴够小声问许恣。 许恣看了眼吴够:“我又不会说日语。” “你唱中文歌嘛,我看这个软件里歌还挺全的。” 许恣“哦”了一声。吴够以为这是答应了的意思,然而对方淡淡地瞥了眼点歌台,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吴够等了会,见对方仍没动作,疑惑地问:“你不去吗?” “不唱,”许恣果断拒绝:“没兴趣。” 许恣对唱歌兴致缺缺,但当个听众倒也还算合格。几个人唱了一下午的歌,又一起吃了晚饭,总还是没一浪到底,晚上各回各家,于是又剩下了吴够和许恣。 吴够本想早点休息,稍微补一补前段时间的觉,然而有人在打牌,他和许恣一合计,还是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吴够习惯性地拿着他的笔记本,然而干坐了十分钟,笔记本连封面都没有翻开。 “今天不写歌?” 吴够摇摇头:“今天不想写。” 许恣这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吴够。一般来说,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沉默也是可以接受的一种休息方式,然而许恣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想做什么?” “说说话吧,”吴够盯到连许恣都觉得不自在了,这才问他:“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许恣一愣,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心情不好,人家说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话一出口,连许恣自己愣了一愣。 虽然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许恣的确听到过来自他人的,不能摆在台面上的负面评价。许恣经历过,所以那句“不会因为被人背后议论而被影响”不是说说而已,许恣是真的不在意他人的否定。 所以他又为什么会因为吴够被人否定而感到不快呢? 许恣的大脑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异常放在一边,理直气壮地看着吴够。 吴够迟疑了一会,小心谨慎地问许恣:“你是因为下午…..”他话到嘴边顿了顿,最后还是没直接说出那两个训练生的名字,“是因为他们才不高兴的吗?” 许恣再次强调:“我没有不高兴。” 否认了后者没否认前者,吴够这才能确定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当即顺着许恣的话说:“嗯嗯,你没有生气。” “我其实还好。”吴够这才和许恣说。 “vocaloid是小众圈,接受不了术曲很正常,”吴够这会看着比被人夸的时候平静不少:“哪怕是圈内同好也会有特别喜欢或者讨厌的风格。” “因为商业化而变得千篇一律、过度注重旋律的洗脑性而忽视情感表达、无脑高音无脑电音……”吴够列举了几个,而后说道:“这些都是以前出现过的,听众对于术曲的批评。” “虽然我自己是p主,但我也经常被说服。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很多我都觉得说得很好。但其实…..”吴够话音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果有人能认真的对我的歌评价什么,我会很重视。但听不听是一回事,改不改是另一回事。” 吴够说完,自己都被自己前后矛盾的说法逗笑了:“好像有点矛盾。” 许恣沉默片刻,像是小口喝茶的人一般细细地品味着吴够的话,过了会,慎重地否认了他的说法:“不矛盾。” 许恣心里一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疑惑。 吴够这个人,几乎是把小心翼翼这几个字刻在了DNA里的。怕出错,怕拖后腿,哪怕越来越多的人肯定了他,他依旧条件反射地对别人的认可诚惶诚恐。许恣没有以照顾他人感受为乐的兴趣,在吴够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这样的人走得这么近。直到现在,当初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才再次强烈起来。 “我明白了,”许恣忽然伸手,揉了把吴够细软的头发:“虚心接受死不悔改是吧?” 吴够听许恣的声音中隐约带上了些笑意,也放松地笑了起来:“对了,还有件事情,我疑惑很久了。” 许恣松开手,示意吴够接着往下问。 “就是杳哥……” 吴够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开口,许恣却一下明白了:“你想问为什么陆杳排名不在出道位?” 吴够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许恣了然,但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了想,问吴够:“你来之前知道许恣这个人吗?” 吴够不太自信地报了首陆杳原创的歌。 “哦,”许恣不惊喜也不失望,只是直直地看着吴够陈述式反问:“这是好几年前的歌了吧。” 吴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真的不太了解娱乐圈……” “我也不是很了解,”许恣往过道的方向张望了下,放轻了声音:“你知道陆杳那时候,他当时在的那个组合是国内天花板差不多的存在了。” 一个有实力,有恰好顺应时代潮流出现的双人组合,火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陆杳是两人中最先红起来的,后来却因为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黑料而停滞,从地下恋爱到辱骂工作人员,有段时间甚至一度传出吸/毒、嫖/娼之类的负面新闻。最终陆杳没有解散组合,却也宣布永久性暂停以组合成员的身份进行的一切活动。 而只剩下一个人的组合却也没能越走越远,没多久,另一个成员毒驾入狱,曾经火遍全国的组合名存实亡。稍微有心点的人不是没有意识到在那之后,有关陆杳的负面便几乎没有再出现过,只是那时陆杳几乎已经不再出现在大众视线内,直到去年他与老东家解约,签在星耀传媒,而后出现在了这里。 “当年的陆杳几乎赶得上现在的余述,但过去受到的影响太深远了,他的粉丝就算还在,也没有当初的战斗力了吧。”许恣谨慎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尽自己所能地保持着客观:“而且你不觉得吗?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但至少我觉得,他自己来不是为了重新出道的。” 吴够下意思地同意了许恣的说法。 练习也好,舞台也好,吴够回想起来,陆杳似乎总有意无意地在给他们增加被镜头看到的可能。第二次公演那首歌明明有几个killing part,他却一个也没唱。现在想来,大概也是让给了别人。 “那当时那些负面是真的吗?”吴够又问道。 许恣沉默几秒,摇头:“我也不知道。” 在进入星耀,认识陆杳、何知尧以及洪天之前,许恣对陆杳的了解并不比吴够多多少。何知尧在陆杳面前照样大大咧咧,只是开玩笑的时候从来不提陆杳的过去。发现了这一点后,许恣才好奇地去了解了下其中的事情。 “但眼见为实,我们是真正和陆杳相处过的人,”许恣慢慢地看向吴够:“在问我的时候,你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吧。” 吴够被许恣一语说中,点了点头。 陆杳来这里的目的或许和别人不一样,但总归有自己的理由。大众所了解的陆杳和吴够心里的陆杳或许也不一样,但吴够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专精三级推广大使:我tm吓到从我的人工力学椅上一屁/股摔下来坐地上睡衣都没换就屁滚尿流扛着天哥架子鼓连夜跑路。 热评1: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热评2: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热评3: 让我看看是哪个贱婢舞到正主面前去了……是正主啊,那没事了 热评4: 慌什么?喝药老cp狗了,散了吧散了吧 第30章 第二轮淘汰之后,练歌房、舞室、通铺,所有的活动场所都肉眼可见地空旷了起来。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也不像当初那样空闲,就算不是余述这类上位圈的选手或多或少也接到了广告、杂志以及采访的拍摄任务,更不要说一些衍生节目的拍摄。而余述、何知尧等人更是忙到飞起,明明同住一个通铺有时候也一天多见不到一面。洗浴间原先人满为患,现在倒是基本不用再排队。 吴够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需要外出的几次都正好与许恣同行。尽管许恣也是第一次应对这些活动,却从不怯场,带着吴够的不自在反应也减轻了许多。忙活了两三天后,魏桐带着第三次公演的任务单来到了组里。 七首原创新曲,都是自家导师的未公开作品。其中最后一首节奏轻快,旋律甜美,恋爱感全场第一,没想到竟然是盛芮的作品。魏桐揭露谜底的那一刻,全场哗然。 “盛老师竟然会写这么甜的歌的吗?” “我就说吧,中间有段旋律还是很盛老师的。”吴够猜中了答案,朝许恣笑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许恣反应都没有别人大,反倒是看着吴够有些得意的样子觉得好玩,侧过头和吴够开玩笑:“盛老师铁汉柔情。” “是你们盛老师写给芸芸老师的。”魏桐看着不可置信的小男生们,忍不住也笑了。 练习生们还没缓过劲来,又被砸了成吨狗粮,猝不及防之下透着一股无痛当狗的绝望。上一个被闪瞎了眼的是魏桐,眼见自己不是一个人,顿时心满意足地抬手撩了撩鬓边碎发,继续走流程:“下面我来宣布由观众投票得出的,七个舞台各自的中心位。” 有了之前的经验,众人这回正襟危坐,严阵以待,做好了上位圈全部猜一遍节目组才公布名单的准备。然而魏桐这次却不走套路,直接宣布了第一个舞台的中心位人选。 何知尧倒吸一口冷气:“猜都不猜了,这么刺激吗?” 魏桐端庄了一个多月,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本性,闻言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魏桐是谁,那可是国内唱跳女偶像中几近天花板的大前辈。气场全开之下的这一笑堪称风情万种,撩得一帮毛头小伙少女心爆棚,就连何知尧也瞬间弱了气势,脸红了红,磕磕绊绊地连声说可以。魏桐成功解放天性,一口气宣布了剩下所有的中心位。 有余述,有何知尧,但吴够没想到竟然还听到了许恣的名字。吴够习惯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下走神,然而这个名字已经被他录入到条件反射库中,让他以快于在场所有练习生的速度反应了过来,紧紧抓住了许恣的手。 “你要跳c位了!” 许恣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压根就没感觉,任吴够晃了半天他的胳膊,在一片口哨和喝彩声中问了吴够一个问题。 “你听清魏桐姐的是哪个舞台了吗?” 吴够左右摇晃许恣胳膊的动作卡住:“啊?” 许恣不出所料地看着吴够眼底的迷茫,面上仍没什么表情。吴够确实只听到了个名字而没去注意歌名,又没办法从许恣四大皆空的脸色中找到答案,只能将目光投向了魏桐。 魏桐先是被吴够那声奶里奶气的“啊”击中,又被他那个懵懵懂懂的眼神勾起了母爱,全然没了前面反问何知尧时的冷艳,无意识地用类似于哄猫猫狗狗的语气说道:“是盛芮老师的《气象台》哦。” 吴够脑子里忽然响起不知道谁说的一句“盛老师铁汉柔情”,回忆起说这句话的人是谁的同时,大脑记忆买一送一地让他想起了许恣的四大皆空,表情空白得像个美丽废物的脸。 前有盛芮铁汉柔情,后有许恣猛男嘤嘤。 平均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气血旺,嗓门大。只差那么一点,天花板就要被他们的笑声给掀了。 年轻人的笑点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何知尧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要许恣这样的人对一帮小姑娘甜甜地笑这件事有些搞笑,一看到许恣咬后槽牙的样子,几乎笑倒在了洪天的身上。还有个不怕死的直接上手,两根食指戳在许恣嘴角:“恣总来笑一个。” 许恣嘴角被人工提拉上扬,对方手一离开又瘪了下去。 “恣总快谢谢你的造梦人给你选了这么一首歌!” 许恣两眼空空的复读:“谢谢我的造梦人们为我选了这首歌。” 这下连魏桐都忍不住掩住嘴,由他们笑了会,这才清清嗓子,让7个c位起立:“新的门牌已经换好了,请7个舞台的中心位现行前往各自的练习室。” 许恣哽了一下,看着有些怀疑人生:“所以我们还不能马上知道我们队友是谁?” 何知尧原地蹦起来,走到一半转身给了洪天一个飞吻:“天哥儿,等你。” 许恣闻言脚步一顿,最终还是没转过身来。吴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想给他点一首《易水歌》。 直到许恣到了练习室坐下了,他还在对粉丝为他选的歌匪夷所思。 许恣没等多久,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许恣抬眸一看,刚刚扯着他的脸让他笑一个的练习生像一颗人形导弹一样地朝他冲过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恣敷衍着说了声“惊喜”,手却毫不留情地挡住了对方。 “无情!”那练习生嘴上控诉着,却还是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 下一个进来的训练生依旧一脸傻缺,门都没关就开始手舞足蹈:“恣总出来营个业呗!” 许恣按了按太阳穴,对着来人扯了个毫无诚意的笑。 第四个训练生很快进来,许恣一个人坐着,看着三个人围着自己载歌载舞的样子,不知道是今天里第几次怀疑他的粉丝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除了许恣,被选到这首歌的都挺能闹腾,话题一个接一个无缝切换,几分钟后谈到了还没出现的最后一个队友。 “奇怪,最后一个人怎么还没有来。” 许恣听他们吵了半天,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过来的时候知道吴够去了哪组吗?” 三人中最后一个进来的练习生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魏桐姐还没宣布到够够。” “但我挺想和够够合作一次的。”另外一个人说道:“而且我觉得他挺适合这首歌的。” “对,够够可爱嘛。” 既不可爱又不适合这首歌的c位本位依旧高冷地不参与讨论,但却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是不是只有恣总和够够合作过?” 许恣“嗯”了一声,在三道羡慕的视线中平静而淡然地竖起两根手指:“两次。” 五分钟后,和吴够有过两次合作经历的人站起来又坐下,眉宇间隐隐有些焦躁:“怎么最后一个人还没来?” 其他人也觉得诡异,但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什么所以然。许恣单方面把一切诸事不顺归结于盛芮的歌克他,又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轻轻一声开门响。 李杨松臭着脸出现在四人视线内,目光幽幽扫过他们。 练习生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怪叫。 “驴我们的吧?你怎么可能来这首歌?” “真就表演猛男被迫营业?” 许恣缓缓起身,抬手指向门的方向:“别装了,出去。” 李杨松和许恣对视两秒,忽然冲他们笑了一下:“我走了,拜拜。” 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一个练习生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都不敢想象老李营业会是什么样的。” “世风日下,连李杨松都会耍人了,”一人啧啧称叹,随即注意到许恣仍然站着:“恣总不坐吗?” 许恣来回踱了两步,目光始终不离那扇门:“我坐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 在许恣这么说的时候,门把手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几乎让许恣误以为是自己眼花。然而下一秒,紧闭着的门向里转动,露出了一道缝。 许恣半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就这么和吴够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练习室瞬间炸开。 吴够被“我就说是够神”“够神看这里”以及其他一些意义不明的尖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向许恣。 “发生了什么吗?”吴够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 许恣没马上回答,目光定定落在对方身上好一会,淡淡地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许恣伸展了一下四肢,冲吴够笑了一下。许恣表情不多,但不是不会笑,和吴够以及其他朋友相处的私下也没少笑,然而刚刚那个笑却又与吴够印象中不太相同。 像是惊鸿一瞥,昙花一现,让吴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听《世末舞厅》《Unknown Mother-Goose》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术曲时的感觉。 对于吴够而言,在听觉上被一下击中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然而视觉上出现这种情况却少之又少。然如果是许恣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许恣伸出手,对他说“过来”的那个瞬间,吴够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许恣粉丝的选择是对的。 出现了!整个节目组最瓜和最花的人!!!<<<未来巡礼生物进化研究中心 看完这期分组的给我把恣总全组最瓜打在公屏上! 1L 恣总全组最瓜! 2L 恣总全组最瓜! 3L 恣总全组最瓜! 4L 本人鱼all党,看到恣对松说出去的那一刻站了三秒的恣all 5L 还有够,人没来的时候一口一个够够,人来了全喊够神,逗人小姑娘真有这么好玩吗? 6L 我合理怀疑是不是除了许恣以外的所有人都喜欢在吴够面前叫他够神 7L ls的,胆子大点,别怀疑了,就是 8L 还有桐,特意把够扣到最后才放人,你品,你细品 9L 本鱼推前来ky,姿最后那个笑娇成那样还敢说是瓜?我没见过那么娘的瓜! 10L 第31章 许恣再次印证了吴够对他保有的“无所不能”的刻板印象。他前两场舞台的难度都能排进当次舞台的难度前三,许是被陆杳余述两个人练出了韧性,这次骤然换了个歌曲旋律偏舒缓,舞蹈也没那么难的,尽管头一次当c又当队长,他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吴够和他两次公演同组,配合他的节奏自是不在话下,另外三个人竟然也融入得很好,组内气氛倒是最轻松愉悦的一次。 许恣组的“从容不迫”从吴够下厨给他们煮夜宵这件事上可见一斑。 节目录制已过大半,选手和选管之间早已十分熟络。许恣早在开始就熟练掌握了用脸借东西这项技能,如今借食材借厨具也不是什么难事。材料工具都有了,吴够也没有耍赖,就着许恣要到的少得可怜的食材煮了锅面。 番茄熬浓汤,加入借来的拌饭酱,蔬菜火腿肠和面先后下锅,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不是没下过厨的新手。吴够放下了除了杏鲍菇以外的所有食材,最后剩下的杏鲍菇则切成厚片油煎,简简单单撒了几颗盐粒和胡椒粉,一刻钟时间搞定了一锅面和一碟小菜。 除了本组组员,还有被借酱料的,以及循香而来的其他练习生。看着一大锅面条,实际分到每个人那里也就一小碗。吴够甚至没给自己盛点,只在许恣的强制要求下尝了两口他碗里的。 “味道怎么样?” “味道没有太重或者太淡,还好,”吴够说完,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就普普通通不好不差的水平。” 许恣自己也尝了尝,番茄汤在嘴巴里停留两秒这才下肚,许恣像每次盛芮点评完,陈芸芸接过话茬鼓励他们一样,肯定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谦虚了,实际上很好吃。” 吴够自己不吃,筷子却伸向肉眼可见在变少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杏鲍菇放在许恣碗里:“那就多吃点,我真不吃,我吃自己烧的东西还少吗。” 一个练习生只注意到一大块杏鲍菇被夹走,正打算来个决一死战,然而看到动手的是吴够,顿时萎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吴够讨要,只希望许恣能快点吃掉,省得他惦念。 偏偏许恣一点也不着急动筷,还在和吴够聊天:“你经常自己烧饭吗?” “也还好吧,”吴够说:“我姐加班或者出差有时候就我烧,但也都是些简单的,复杂的我也不会。” 许恣回想吴够洗菜切菜的样子,心想那就是很经常的意思。 但吴够原来还有个姐姐吗,他之前都没怎么提起来过。许恣四下环顾了眼,觉得这个宛如饿鬼扑食的地方不适合聊天,因此没再问下去,只是暗暗记在心里。 “够神这也太贤惠了,”旁边一人闻言做作地抹了把眼睛:“我能偷一个够神回家奉着吗?” 许恣冷漠打断:“你不如奉一个外卖软件。” 大家闹哄哄地笑起来,又各自交流了下三公舞台的准备。吴够队友说起盛芮冷着一张脸逼他们找“恋爱感”的悲惨经历,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恋个鬼的爱,我还是个宝宝。”训练生拍拍手,又拍拍大腿:“你们知道我们五个里唯一一个被夸的是谁吗?” 吴够浑身一震,下意识就想阻止对方。 “是我们够够啊敢信!” 近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吴够一个哆嗦,整个后背瞬间被虚汗浸湿:“你们别这么看我,我紧张。” 唯一一个盯着盛芮的死亡视线也准确无误地get到对方想表达的恋爱感的人的确是吴够,尽管吴够过去在感情方面和其他人一样是一片空白。 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八卦视线中,一个还保留了几分理智的训练生小声问了一句“这个能说吗”,下一秒就被炸厕所的音量盖过。 “你们知道够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刚刚还在说吃饱喝足该睡觉了的练习生顿时双眼放光,十分配合地大声喊:“不知道!” “会唱歌!” 众人举手欢呼:“那必须的——” “扎双马尾!” 众人再次齐声大喊:“哦哦哦哦哦——” 之前欲言又止的训练生持续震惊,直到看到许恣的表情,忽然清醒了一些。 “头发是绿色的!” 欢呼声微妙地中停滞了一下,人群中有人隐隐有了猜想,下意识地看向逃避现实一般蹲在地上的吴够。 “人家的中文名字初音未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 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尝试着笑了下,干巴巴地说:“嗯……这算不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许恣神色不变,在吴够身边蹲下,鼓励性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见惯不怪地说:“多大点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吓人。” 直到大家各自散去,吴够他们收拾完现场,回到练习室,吴够的耳朵依旧透着层粉色。队友没料到这么久了吴够脸皮还是那么薄,这下有些愧疚了,一个个想方设法地找话题哄人。 “话说回来,之前听说一公彩排的时候够神紧张到开不了口,那个事是真的吗?” 吴够看了眼许恣,没有避讳:“是真的。” 队友点点头:“我之前还不是特别相信,现在我觉得是真的了。” 末了,再次感慨:“够神这也太容易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许恣在心里默默反驳。 吴够的确经常不好意思,也的确动不动就紧张,但两者性质却又不一样。前者是性格所致,后者则更偏向于生理层面的应激反应。 然而许恣只在心中否认,嘴上什么都没有说。 朝夕相处使得吴够也和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朋友,然而知道这些的仍然只有许恣一个。这不是什么要人人皆知的事,许恣也不想它变得人人皆知。 吴够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好多了”,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恣。 “这倒是,我们都觉得你二公表现比一公要好很多。”队友一致赞同,又好奇地问吴够是怎么做到的。 “呃…..闭上眼,然后深呼吸,感受这个世界?” 队友:“……行吧。”就不该期待吴够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们本意也不是真的从吴够这边学到什么“学会下面这些,再也不用担心上台紧张”之类的实用鸡汤,话题一拐又回到口感神似辣条的杏鲍菇。 吴够终于不再是话题中心,精神放松之余,默默缩回了自己习惯的角落里。 闭眼和深呼吸都是真的,吴够从不说谎,只是选择性地略去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不知道没有许恣,这些人尽皆知的小窍门是不是还能效果显著,但这不是队友真正在意的。而如非必要,吴够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这个秘密人尽皆知。 只要在结果导向上,尽管吴够还是会本能地紧张,但却还算不错地控制住了生理反应对舞台呈现的影响,那么中间的过程无人知晓也是可以的吧。第三次公演顺利结束后,吴够是这么想的。 从第一次公演来回时要三辆大巴车才能装得下所有人到现在一辆大巴尚且有空座,唯一不变的是坐在吴够身旁的人。不管再来多少次,许恣那无视肾上腺素带来的激动情绪一秒入睡的能力总是能让吴够叹为观止。吴够甚至怀疑再和许恣共同生活几个月,自己晚睡的恶习都会被对方掰扭过来也说不定。 有那么一个瞬间,更确切点说,是在两人并排站在水槽前刷牙的某一秒,吴够忽然想把自己想法说给许恣听。然而脱口叫出对方名字的瞬间,吴够却又有些恍惚。 要说些什么呢?关于自己的生物钟是否还有救的学术讨论吗,还是仅仅说一句节目结束以后我们也要继续联系——虽然有些离谱,但迄今为止,他们俩的确谁都没有提过未来也要保持联系之类的话。 许恣转头看向他。许恣妆还没卸,但溅起的水花落了几滴在脸上,在光照下和金色带细闪的亮片一样闪闪发光。嘴巴一圈糊满了白色的牙膏沫,许恣嘴巴微微张开,向鱼一样吐出了一个泡泡来。 被许恣看了一眼,吴够已经到嘴边了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没什么。” 许恣眼睛眨了眨,含进一大口水,咕哝哝漱了几秒后吐出来,。吴够看许恣的表情,以为他是要追问的,然而也没有——只是问了他一句洗完脸要不要找个地儿聊聊天而已。 吴够没什么睡意,两个人洗漱完去了老地方。然而人在走廊上,还隔着几米远,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呜咽。 声音不响,满是压抑和克制。像是极力忍耐后没控制住,从情绪的闸口漏出来了一点点,却已经足够让听者觉得心酸。吴够和许恣同时停下脚步,交流了个眼神,默契地放轻步子离开,把这里留给了刻意躲开人群的训练生。 之前被吴够挖掘到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共有四处,许恣他们换了个地方,这回没再遇见人。吴够和许恣并排坐下,给他开了一罐可乐:“你听出刚刚那个是谁了吗?” 许恣接过可乐,摇了摇头。 吴够回了句“我也没有”,之后便没再说什么。 向着共同的方向努力的同时,每个人的悲欢也各不相通。有人渐入佳境,有人压力倍增。吴够不知道哭的人是谁,那个人又是为什么而哭,他只是路过了一团没有姓名的情绪,继而在他人之上蔓延出了属于吴够自己的想法。 吴够来这个节目的缘由和这里大部分训练生不同,目的也不是为了成团。然而到现在,无论吴够把自己放得多低,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进入总决赛的可能性不小,甚至连那个别人梦寐以求的出道位也不是离他遥不可及。 吴够半天也没总结出什么,然而许恣瞬间明了,一针见血地问他:“你觉得内疚吗?” 许恣这一问犀利得有些尖锐,尽管吴够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敌意,却本能地感受到一阵压迫——不是来自许恣,而是来自真实的自我。 吴够沉默两秒,点头承认。 “我觉得是。” 许恣神色不变,继续问他:“那你怕吗?” 吴够这次想了更久,最后慎重地摇了摇头。 “和我想的一样。”许恣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递给了吴够。 从吴够他们来到这里开始,事情的发展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们被人看见,被人关注,被人喜欢,最后不得不背负起他人的付出的时间、金钱以及感情,不管他们主观上是否愿意。也因此,吴够不能再害怕下去。 他的同理心让他内疚,而他的责任心则让他即使顶着内疚也要向前。 何况许恣说得没有错,出道也好,不出道也好,没有直通罗马的大道,也不存在什么撞不到头的南墙。 来这里之前,吴够理性上明白这点,来这里之后,许恣则让他感性上不再那么畏惧未知。 许恣眼中露出了些不出所料的笑意:“我就知道……” 许恣只说了半句话就闭上了嘴。吴够不确定他后半句是想说的是什么,却又好像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总之他没有追问。 事后许恣回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实在无所事事,还是因为一罐汽水两个人轮流喝也迟迟不见底,那一个晚上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他们在天光堪堪破晓的时候回去睡觉,之后的几天快得连不能用倍速来形容,就像进度条直接空降,他们睡了一觉,醒来后被告知最后一轮晋级结果已经投递到每个人的衣柜中,没进入总决赛的人当晚就要收拾东西离开,而留到最后一轮的人则在下午就要出发,赴总决赛前和粉丝的最后一次见面。 吴够和许恣站在衣柜面前交换着拆开写着对方的排名的信件,来回试探了一会,又惊又喜地发现两人又是连号,且一个第九一个第十,双双进入了出道圈。 李杨松拿着信件找到他们,与他们道别。 “虽然不能再总决赛舞台上solo了,但我有点想报origin的那个街舞班,等学会了新技能再跳给大家,”李杨松并不掩饰自己的可惜,但眉宇间与那次在保健室相比又有些许不同:“要不我也在B站上投稿吧,有一万……算了,有一千个人看就赚大了不是吗?” 直到吴够坐上了大巴,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决赛圈总共22个名额,李杨松前两次排名都是20,这一次在27,或许李杨松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掉出决赛位。然而他们的告别过于仓促,仓促到他来不及作出反应,来不及措辞,也来不及说出想说的话。 但是也不是那么那么的遗憾,他们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而这个“下次”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遥远。 李杨松把行李箱放进大巴的行李舱,久违地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 选管贴心地给他们的手机都充满了电,李杨松太久没有用手机,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想起开机密码是多少。好在表现出同样征兆的不只是他一个,李杨松在一片哀嚎声中辗转开机,打开微信的瞬间再次体会到世界暂停的炸裂感。消息栏,通讯录栏以及发现栏,全都打满了让他不适的红点点。李杨松强迫自己静下心,先点开了“新的朋友”,最上面一排就是季迎风。 李杨松的动作忽然一滞。 邻座的人手机卡到生无可恋,一转头,发现李杨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笑意。 “你手机也死机了?” 李杨松回过神,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在对方转回去和别人聊天后点亮屏幕,季迎风好友请求的那一栏小字再次出现在他眼底。 “兄弟晋级了吗?看到这条的话千万不要让吴够有机会碰手机。”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为避免吵架,吴够相关投稿暂时关闭评论区,弟弟们都是好弟弟,大家都理智一些,别再吵了求求了。 第32章 这次去的场地和前几次不同,中途又遭遇堵车,去时辗转开了近三个钟头。能够自己动手的,诸如余述和陆杳之流,在车上就已经搞定了舞台全妆,一到后台就直接吃饭换装。剩下的人则要仓促许多,化妆换装吃东西垫肚子,后台一片混乱。等一切都准备就绪,离见面会正式开始也不剩几分钟。吴够环顾仍兵荒马乱的化妆间,拉着吴够起身就要像外走。 何知尧注意到两个人的动静,诶地一声问道:“你俩去哪?” 许恣告诉何知尧“去厕所”。 “啊,我也还没去。”何知尧猛地站起身,正要与许恣两人一道,就被洪天一把抓了回来。 “你看看镜子。” 何知尧盯着镜子足有三秒才发现不对,险些爆出一句粗口来:“我——” 衬衫纽扣扣错了一颗就要全部重扣,何知尧手忙脚乱地解着好不容易扣上的纽扣,间隙抽出空对许恣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和天哥儿一起好了。” 洪天看不下去,帮着何知尧解他那复杂得不行的衣服,顺口在何知尧后面接了一句:“记得别找错路,这个场子特绕。” 许恣道了声好,也不浪费时间,和吴够并肩走出了化妆间。 余述事先给他们提过醒,见面会持续时间不会太短,最好在上台前上个厕所。然而对吴够和许恣来说,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第一次公演彩排时的小插曲变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习惯,说起来也算是机缘巧合。时至今日,这个上台前的小仪式已经不像当时那样是吴够的救命稻草,但吴够和许恣还是次次都会在上台前重温一遍。 仿佛只要许恣在他旁边,他就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你确定?”吴够看着眼前一片陌生的路,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许恣难得有脸上挂不住的时候,然而他还没开口,吴够反倒拿起洪天说过的话来安慰他:“这个地方太绕了。 吴够足够体贴,然而许恣却丝毫没觉得有被安慰到。他们换了条路,这次终于找到了洗手间。在许恣温热的手心覆上来之前,吴够闭上了眼。 也就是这时,外面洗手台忽然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还有多久开始?” 吴够被吓了一跳,被许恣整个儿按了下来。 “快了吧,好像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不过他们应该会晚一点。” 吴够和许恣被迫听了两句,大概猜到是他们找错地方,绕了半天竟然绕到了观众区的洗手间。偏偏男厕除了他们也没别人,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言自明地决定先不出去,等外面的人走了再偷摸摸溜回后台。 “你说松松能进吗?” “……难说,虽然我也想他进总决赛的。” 吴够在女生口中听到朋友的名字,心中忽地又有些内疚起来。 李杨松已经尽力了,他的粉丝也尽力了,但对方腿伤未愈是事实,排名下滑也是事实。不明真相的粉丝越是这样为他祈祷,提前知道答案的吴够就越觉得惋惜。 下一秒,外面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吴够和许恣都是一愣:“没有出那家那个事情的话,松松卡着末位进应该是没问题的。” “呵,”外面传来了一声嗤笑:“正主麦麸吸血,粉丝骗票,说不定人现在已经在出道位里了。” 两人的声音不小,吴够和许恣在里面,单独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拼在一起却又不像是汉语,只是能大概听出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是谁呢?吴够脑中迅速过过出道位所有人的名单,筛了一遍,又把范围扩大到二轮淘汰后的三十多人。 那么多的人,吴够的确不是每一个都很熟悉,然而在粗浅的表面印象中,至少没有“不好”的人。吴够思来想去,实在猜不出那两个女生说的会是谁。 “反正我话放这,如果最后成团名单里有他我就不追这个团。什么狗东西,我现在看到他的脸都想吐。” 另外一个人嘻嘻笑了声:“我还是要追的,巨C他不香吗?大不了唯十呗。” “我真想看看晚上有没有他家粉,敢不敢喊。有人敢喊他名字我就敢喊偷票贼。” “他们家现在应该都夹起尾巴做人了吧,我前几天看到个道歉澄清的帖子,说得婊里婊气,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才是被骗票的人吼。” 许恣下意思地皱起了眉,甚至有点想捂住吴够的耳朵。 他大概听懂了些,但也没猜出对方口中的到底是谁。外面两个人一个戾气重,一个虽然听着在笑,但说出来的话同样让人不舒服。许恣自己是对这种话没什么感觉,但吴够能不能不受影响那就不一定了。 正在许恣后悔没有直接和吴够出去时,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也真觉得奇怪,许恣到底是真傻还是被迫的,就放着他吸自己的血。还有季迎风,都这样了还要舔,我要是他粉丝我能气到呕血。” 和他还有和季迎风关系都好的,听上去还是季迎风比较崇拜的…… 许恣后背忽地升起一阵凉意,反应过来后发现是后背的衣服被汗打湿了。他迅速冷静下来,装出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吴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什么,看着仍是一片茫然的样子。许恣来不及松一口气,嘴唇几乎贴在了吴够耳边,用自己最小的音量对吴够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先出去。” 吴够愣愣地点了点头,许恣一刻不停,毫不犹豫地转开了门把手。 他们可能会迟到,但许恣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当务之急是转移那外面两个人的注意力。只要那个名字没说出口,后面的事情都可以走一步看一步,陆杳这方面比较懂,回去或许找个机会问问他怎么办…… “我就想知道等节目结束,吴够拿到手机,看到自己小粉丝是被自己害淘汰的,心里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过意不去。” “哄”的一声,许恣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吴够隔间的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许恣全部的理智在此刻被调动了起来,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转头去看吴够的表情。 洗手台前的女生呆愣愣地看着一分钟前被自己提及,如今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平心而论,那是两个长得挺好看的女孩,妆容精致,着装时尚,一看就是特意准备一番过的。唯一和她们一身精致大概就是她们此刻的表情,有些呆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许恣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听到般对她们说:“找错路了。” “见面会好像快开始了,你们快回去吧。”许恣温和地说。 两个女孩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讷讷地“好”了一声,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有些兴奋,又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外走了两步。 其中一个人忽然停了下来,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许恣还站在那里,正看着她们两个。 女孩心生冲动,忽地对他喊道:“恣总,总决赛加油!” 过了半秒,她们似乎看到许恣对她们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好。” 直到确认那两个女孩走远了,许恣这才把吴够叫了出来,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闭口不提,只是催他动作快一点。 吴够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动作。许恣于是又对他说:“快点回去吧,说不定他们就在等我们了。” 吴够这才有了点反应,手伸到洗手槽下,慢吞吞地转开了水龙头。 背后忽地响起了一个女声,声音怯怯的,叫了声吴够的名字。 许恣迅速挡在吴够前面,看见不是那两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和前面两个人的声音完全不同。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那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恣,又小心翼翼地说:“恭喜你进入决赛……也恭喜许恣。” 许恣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什么没什么,”那女生慌忙摆手:“我一直有在为你们投票的。那个……够够……” 许恣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女生的表情,稍稍往旁边靠了点,把身后的吴够让了点出来。 “你记得谷雨吗?” 女生见吴够瞬间看向她的样子,磕磕绊绊地说:“我叫惊蛰,当初谷雨那个手书是我做的后期。” 吴够看着惊蛰两秒,缓慢地点了点头:“我记得谷雨。” “也记得你。” 惊蛰听闻吴够还记得自己也没有特别兴奋,只是幅度很小地笑了笑,说话声音依旧软声软气:“谷雨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加油。” 吴够反应迟钝地道了声好,又过了会,仍是慢吞吞地问道:“谷雨没来吗?” 惊蛰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又捏了捏小挎包,然后对他笑了笑:“她有事,而且也没抢到票,所以就我来了。” “你们不是马上开始了吗?快回去吧。”惊蛰想到许恣刚刚说的,催促起了他们。 “那我们先走了,”许恣冲惊蛰点点头,又对她说:“晚上回去要注意安全。” 惊蛰怯怯地嗯了声,许恣又低头对吴够说:“我们走吧。” 惊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这才清醒过来一般,冲进厕所,响亮的冲水声充斥着整间厕所。 @小棉花要好好爱世界:【钻石】许恣超话 ❤ #未来巡礼许恣# 我靠我靠我靠,今天和小姐妹去见面会,开始前在厕所偶遇恣总了!!!!真人也太帅了吧!!!!傻乎乎地和我们说他走错路了,然后还和我们说见面会快开始了让我们快回去,我当场死亡啊啊啊啊啊!真人比屏幕上还帅,酷酷的,但又有点小温柔。我原先是吃瓜路人,现在直接圈死,可惜当时没带纸笔,就没要到签名,也没敢拍照,真人真的超级帅啊啊啊啊啊我今晚都不要睡觉了 热评1: 哈哈哈哈哈哈欢迎姐妹入股我们蛊王恣总! 热评2: 我靠什么好运气我酸了呜呜呜,以及欢迎入坑呀,喜欢恣总的也可以加一下我们的散粉打投群哦~ 热评3: 借楼,最后一轮投票了,虽然本轮恣进了出道位,但下位竞争激烈,形式依旧很严峻,恣真的不稳。每天投一组也是投,难道要让他看到了出道的希望再让他失望吗?希望大家再坚持一下,最后一战,送孩子出道吧求求了! @未来巡礼吃瓜小基地: 【粉丝投稿】见面会,吴够solo表演part 网页链接 热评1: 现场也很稳啊,够的音色真的就是那样的,说他全靠修音现在怎么不出来说话了? 热评2: 这就是绝美producer的vocal能力吗?i了i了,够够子今天竟然没有要他的恣总和他一起唱,这是告诉大家够够子还是会独立行走的吗【吃瓜】 热评3: 我们家小孩整个晚上都坐在后排,除了这个表演和最后的合唱以外连话都没怎么说,阴阳怪气的求你有点心吧,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为避免吵架,本博暂停接收吴够相关投稿,恢复时间不定。 第33章 陆杳见面会时有些走神,听何知尧提起吴够和许恣两人有些反常时,仔细回想了很久。 “我没怎么注意,”他还是放弃了自己没指望的记性,直接问何知尧:“发生什么了?” 小道消息向来灵通的何知尧也一脸迷茫:“不知道啊,上台前还挺正常的,见面会的时候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够够容易紧张很正常,许恣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到现在都不太对劲。” 当事人不说,陆杳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件事,等着白天吃饭或者练习的时候找机会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然而陆杳没想到,不等自己找机会,许恣先就已经先找上了他。 虽然陆杳不止一次和许恣说过,遇到问题可以找他。然而他心中却也清楚,许恣来找自己的可能不会很大。与对方是否信任自己无关,而是许恣不需要。 如果可以,陆杳也希望许恣以及其他的学员永远不要有找他求助的一天。 许恣言简意赅,但关键的信息点一个不少,包括他听到却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的词。陆杳听了都有些咋舌:“这么信任我啊?”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许恣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他想问选管要手机看看,我觉得不行。” 比赛进入最后阶段,稍微用一会手机不再是坚决被禁止的事。吴够想看手机不是不可行的,只是许恣不同意。这也正是见面会结束回去以后,许恣脸色难看,甚至一晚上没怎么和吴够说话的根源所在。 “我该怎么办?” 直到这时,从陆杳认识许恣至今,甚至于上一分钟,许恣说“相信自己的眼光”时表现出的无懈可击的冷静和理性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不能看……,不,他有权利,也应该要知道,我不是让他逃避,只是现在不行,不是现在……” 在几次自己否定自己的说法后,许恣忽地意识到此刻自己的逻辑中有多少漏洞。或者更直白一下,所谓的“应当”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陆杳没有取笑他,也没有着急,他给足了许恣时间,直到他不再说话了,这才开口。 “我想先确认几件事。” 此刻对话主动权的调转让恰到好处地让许恣不再那么紧绷,他向陆杳微微颔首:“你说。” “首先,现在的情况是够够想看手机,你不答应。那么如果你不答应,他会不会听你的话,真的不去看。” 许恣慎重地思考了许久,告诉陆杳:“他会的。” 陆杳说话向来妥帖,温和,无形之中照顾着所有人的情绪。许恣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杳问这么出格的问题,然而他却也不怕,两个人倒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杳得到答案后没有质疑许恣是否过于自信,不留余地地继续问他:“那你做好替他做决定的打算了吗?” “我没有……” 许恣脱口而出,却又忽然猛地闭上了嘴。 脱口而出是因为许恣从不替他人做决定,闭嘴则是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许恣反应极快,瞬间明白了陆杳问他这两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但凡做决定,就得承受所有可能性结果的准备。许恣可以坦坦荡荡地为自己做每一个选择负责,但却无法承担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未来。 他没做过,这也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然而在许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偏离了自己过去二十年所信奉的准则,开始试图插手别人的生活,干预别人的选择。 许恣当局者迷,直到此刻才被陆杳一语点醒:对许恣而言,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吴够要不要看,而在于许恣要不要替吴够去做这个决定。 许恣和吴够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凭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立场要去左右吴够的人生? 朋友吗? 许恣从不做这样的朋友。 陆杳瞧着许恣眼中越来越掩饰不住的迷茫,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轻飘飘的,却莫名地透着种难言的温柔。许恣抬眼看向陆杳,发现陆杳并没有在看自己。 “吴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时机的确不是很合适,”陆杳话音一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可这是吴够的事,你其实并不需要和他一起承担。” 许恣才二十,虽然不能昧着良心说出“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恶心话,但他也的确还年轻。按照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人生轨迹,这个年纪都应该是充斥着微风和汗水,阳光和夜灯,火锅和烧烤。 可毕竟不是所有的成长都遵循这样的模板,总是有人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 许恣可以选择置身其外,不去蹚这趟水。看似选择权在许恣,然而许恣觉得自己根本没得选。 从他找到陆杳开始,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许恣失魂落魄地离开练习室,连路上遇到余述都忘了打招呼,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通铺。季迎风在的那床上下铺早已经空了,不只季迎风,当时人满为患的大通铺不知不觉间变得空空荡荡,冷清到他可以一个人不被打扰地坐很久。 许恣脱下鞋踩在自己的床上,手攀住上铺的栏杆,一瞬不眨地看着吴够的床。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垒着基本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封面是曾经让许恣吃味的Q版小人。笔记本只露出一半,还有一半埋在枕头下,似乎是不太愿意被人发现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恣忽然听到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你在干啥呢?” 许恣转过头,是路过的何知尧和洪天。 “没什么,”许恣跳到地上,穿好鞋站直了,面色沉静:“你看到吴够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许恣一提吴够何知尧就来劲了,十分热情地告诉他吴够在楼上琴房,“你找他啊?” 许恣没嫌弃何知尧明知故问的废话,匆匆向对方道了句谢就走。洪天喊住许恣,许恣等了会,没想到洪天和他说:“有话好好说。” “惊了,我们天哥儿竟然也会说这话!”何知尧大惊小怪地怪叫,马上被洪天给了一肘子。许恣被两人的互动勾起了一丝笑意,对两人点了点头。 “会的。” 别过何知尧和洪天,许恣片刻不停,直奔琴房。断续的琴音听着有股犹豫不决的味道,许恣却没有再迟疑,果断地推开了琴房的门。 琴声戛然而止,看到来人是许恣,吴够眼波微动,却没有很意外。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直到许恣开口打破平静。 “你不是说想问选管借手机吗?” 许恣一步步走到吴够面前,半蹲下/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与吴够齐平。 “走,我陪你一起。” 吴够比往常更加沉默,然而许恣却一副稀疏平常的样子,眉宇间依旧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坦荡。 吴够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或许是因为是出现在许恣的眼里,所以看着似乎也不再那么糟糕了。 “我其实……也想找你。”吴够终于开口:“我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次我不会怕了。” 许恣原先想说的全部都抛到了脑后,连最简单的“嗯”都像是在鼓励吴够继续。 “那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点进步也没有吧。” 许恣改半蹲为半跪,让自己仰头看向吴够:“你一直很好,而且进步很大。”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吴够却忽地伸手紧紧抱住了许恣。 许恣的耳边落下了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许恣看不见吴够的神情,却只是轻轻回抱住他,像哄小孩睡觉一样在他后背轻拍了两下。 “没事的。” 吴够一个人想了很久,想自己究竟要不要干脆听许恣的话什么都不管,想外面的季迎风和李杨松他们现在都在干什么,想自己该怎么和许恣开这个口,只是他还没想个明白,许恣又先他一步做出了退让。 他对许恣说的不会怕不是在夸下海口,而是真的给自己打足了预防针,现在许恣说会和他一起,之前给自己打的预防针仿佛一瞬间全部都失了效。 吴够说不怕没有用,许恣在他身边才有用。 在承诺不登录自己的社交软件且要有选管在旁监督后,许恣不怎么费力地借到了一部手机。吴够下意识地打出自己的名字,正要删除,搜索栏下方自动跳出了些关联词条。许恣一眼扫过去,发现最温和的竟然是“吴够劣迹斑斑退出未来巡礼”。 吴够顿了一秒,强行忍住点开“吴够 抄袭”的冲动,删掉了自己的名字,重新输入“谷雨”。这回在广场上划了一阵,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吴够关掉微博,问选管这只手机上有没有下载哔哩哔哩。 选管明显地松了口气,替他翻出粉红色小电视的图标,首页相关推荐也全是未来有你。 这回吴够简单高效,搜索“手书 meaningless”后直接点进了搜出来的第一个视频。他动作娴熟地点进up的作品简介,最新一个视频停留在今年1月,吴够退回到作品页面,点进了置顶评论里at出来的惊蛰的主页。 许恣本以为吴够拿到手机会第一时间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会有些意外。 “我想找找看谷雨或者惊蛰有没有微博。”吴够在惊蛰的个人简介里找到了她的微博id,正要退出,手滑点到了B动态栏。 选管在一旁只是为了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发什么信息,对他们想知道什么倒是不怎么好奇。为了他们不那么不自在,甚至刻意地移开了目光。 也就那么一会的功夫,选管忽地听到一声闷响。是吴够不小心把手机滑了,好在许恣反应迅速,接住了手机。 “不好意思。”许恣向选管道歉,选管连忙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吴够没反应过来,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和选管相接,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无措的茫然。 他浑浑噩噩地接过手机,重新打开微博,找到惊蛰的个人主页,惊蛰更新微博显然比B站主页勤快不少,最新一条的发布时间是见面会后的那个凌晨。 比起B动态里一句简单到让人心慌的“谷雨走了”,微博那条显然要丰富不少,字里行间流露出更多的感情,也更加有力地证实了那条透露着让人心生不详预感,又不愿意多想的B动态。 吴够盯着那条微博,把十位数的转发和评论翻了个遍,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终于消化掉了,关掉微博,把手机还给了选管。他连自己有没有向选管道谢都不记得,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忽地被一股大力钳住胳膊。吴够转头看着许恣,许恣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仿佛许恣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够目光落在许恣按着自己的手上,用只有自己和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还是退赛算了吧。” 选管没听清吴够嘟囔了句什么,抬头看去,却恰好见到对方忽地对许恣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只是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揪心的笑。 “算了,我开玩笑的。” @惊蛰谷雨永远是好朋友:以为不可能抢到的票轻轻松松抢到了,以为只能在观众席远远地看上一眼,没想到在更近的距离内看到了真人,我自作多情,就擅作主张地当做是你在保佑我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多到连我也开始有些动摇。但见到真人的那一刻,我就什么放弃的想法都没有了。我会连同你的那份继续看着他走下去,永远也不会后悔喜欢上他,以及因为他认识你。 下辈子也要一起做术术人啊@谷雨过好每一天 作者有话说:*术术人:vocaloid爱好者 第34章 事后回想起来,提及谷雨时惊蛰极其隐秘的情绪波动,甚至更早之前,谷雨在手书下写下的那段话,似乎都在冥冥中预示着什么。这并不是什么类似马后炮的行为,而是吴够对悲剧向来有着异常精准的预知能力。 又或许是吴够这个人本身就与不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谷雨的画风和吴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定的相似,都是勾线柔和,上色细腻的温柔笔触。区别则在于吴够惯用的色彩偏灰白阴郁,而谷雨的色调则更加澄澈——说来说去,吴够对她的了解也到此为止。 在那个令吴够印象深刻的手书之后,吴够仅仅只是关注了谷雨的B站账号。除此以外,两人在私下并没有交换过其他的联系方式。甚至于之后吴够的发布的那些术曲谷雨也没有刻意留评,只是在默默三连——他们只是普通的p主和听众的关系,因为一首歌的衍生作品而产生了短暂的交集,在那之后很快又恢复了互不打扰的状态。 交朋友是一件需要大量沉默成本的事情。相识需要缘分,相互了解需要耐心,两个人过去的经历以及由此形成的现在的性格有几成的相似,又在多少程度上能够互相包容,都是决定一段友谊能否开始,能深刻到什么程度,以及能持续多久的因素。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优渥,到哪里都能呼朋唤友,但对吴够来说,这些全部都是阻碍他迈出脚步的因素。 所以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成为多么亲密的朋友,只要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仅此而已。多亏谷雨当时也没有借着吴够的回复表露出想要和吴够深入交友的意图,这才没有暴露吴够的怯懦,让他成功在避开了交友需要付出的所有风险和成本之余,享受到了两个人在某一刹那产生的共鸣。 然而现在想来,当时如果吴够胆子大一些,如果他们在除了这首歌以外的其他领域也恰好有那么一些共同语言,或许是能成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这或许是可以实现的。 只是现在,这个假设再也不可能拥有丁点实现的可能了。 吴够再也不会有机会告诉谷雨他参加节目和她有关。他只能从他人只言片语的叙述中推测她短暂生命的最后时刻会不会很痛,是不是还在为他投票,却永远无法知晓她有没有过失望了。 然而谁都可以说谷雨喜欢错了人,唯独吴够不可以。 吴够自己或许都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可他没有说话的资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他应该要听惊蛰和谷雨的好好努力。于是分组完成后的48小时内,吴够学会了他最后一个团队舞台的唱跳内容。 舞蹈基础的差距摆在那,吴够动作的力道相对其他队友始终还是欠缺一些,但这样的学习速度却已经比不少人要快上不少了。 临近总决赛,在出道位边缘徘徊的人自不用说,包括稳在出道位的以及身处下位圈希望渺茫的,所有人都开始拿命练习。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变成常态,然而整整两天没睡,甚至连饭都三餐并一餐解决的人却只有吴够一个。 总决赛团体表演分成了两组,选手按排名顺序选曲。两首曲子风格差别大到至少一半的训练生能却猜中许恣的选曲,然而这却是许恣和吴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分在一组。许恣放心不下却又自顾不暇,只能再次委托和吴够同组的陆杳关照一下吴够,等来的却是吴够学得比陆杳还快的好消息。 然而许恣听着非但没能放下心,甚至有种背脊发凉的悚然。 唱歌不用说,让吴够对着谱子跟半小时他就能差不多唱会。可跳舞和唱歌不同,许恣从主题教吴够跳舞教到三公,哪怕吴够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进步不少,学会完整的唱跳也不是吴够在两天里能学会的。 “……但是也不一定。” 陆杳斟酌了很久,这才迎着许恣的目光说出了后半句话:“过于专注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许恣不见缓和,紧紧注视着陆杳,问道:“过于专注是什么程度的专注?” 陆杳一怔,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许恣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对陆杳说了声对不起。 “我有点心急了,抱歉。”许恣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陆杳很快恢复如常,甚至反过来安慰许恣:“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简单点说就是大脑里只剩下了这一件事,所以听不见别人说话,也不记得吃饭和睡觉。”陆杳闭上眼,自言自语般回答陆杳:“一般来说人不吃饭就会饿,不睡觉就会困,但有时候,人是真的会感受不到饥饿和疲惫的。” 陆杳停顿了很久,重新睁开眼,告诉许恣:“我那天叫够够吃点东西,说了三四遍他都没听见。” “三四遍。”许恣没什么意义地重复了一遍,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陆杳说:“昨天你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的反应和之前其实不太一样。” “我叫他休息的时候,他是没听到,但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有在第一时间听到的。” 许恣看着并不意外,陆杳等了会,听到许恣开口道:“他在躲着我。” 虽然不明显,但之前的选组到后来的练习,吴够的确在有意识地避开和许恣一同出现的情况。陆杳再次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没有多问什么。许恣思考了会,不太确定地问陆杳:“你觉得他现在这样……还能继续比赛吗?” 陆杳看上去终于有些意外了。他维持着有些惊讶的表情,半晌,露出了一个百感交集的笑。 “很久没有人这么相信我过了,”然而陆杳也只是简单感慨了这么一句,很快略过这个话题,苦笑了一声:“但我真的不知道。” “我能大概猜出一些他心里想的,但也只是个大概,”陆杳无能为力地摇摇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只能代入他的情况,但我毕竟不是够够。但有一点我可以提醒一下你。“ “如果决定不继续,那么一切最好都要尽快。”陆杳收起了笑,有些严肃地看着许恣:“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好。” 许恣把陆杳的话记在心里,站起身来:“那我再去看看吴够的情况。” 陆杳点点头:“快去吧,抓紧时间。” 许恣走出两米,忽地转过身看向陆杳。陆杳站在原地,依旧眉眼温柔:“还有什么事吗?” 许恣忽地走回去,用力抱住陆杳:“谢谢你,杳哥。” 瞬间的怔忡后,陆杳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你就为了说这啊?” “可能我性格就比较喜欢照顾别人吧,真的没什么,”陆杳回抱住许恣,像摸小猫小狗一样轻拍着许恣的后背:“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陆杳和许恣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吴够突发不适,在洗手间里大吐特吐。 许恣与陆杳告别后辗转几处才打听到吴够的下落,当即直奔保健室。 当夜吴够高烧到近四十度,选管想送他去医院,然而吴够烧得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还是坚持不去医院,好在退烧药在后半夜起了效,这场高烧来时匆忙,消下去时倒也还算利落。 陆杳不知道这一点有没有影响到许恣做选择,只知道他一夜没睡,等吴够退烧后也没有马上回归练习。许恣花上了又一个半天和吴够待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傍晚带着他找到导演组,联系上了吴够的公司。 比起上一次的茫然不错,这一次许恣更加果决,的确是做好准备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公司老板亲自开车来接他,人到的时候,吴够也已经收拾好了不多的行李。 许恣双手抱胸倚在床边,和吴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要好好吃饭”“别熬夜”“少上网”之类的废话,然后把他送到了楼下。 吴够的老板年轻英俊,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见到吴够的瞬间喊的那句够够毫不掩饰地饱含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吴够把包递给老板,下台阶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许恣。 只是一个下意识的眼神而已,却让原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了的许恣忽地脱口而出吴够的名字。 吴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许恣。 比起练习时那种完全听不进外界声音的魔怔,突发高烧时神志不清的脆弱,这会的吴够面容平静,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你会看我们的总决赛吗?”许恣问完,自己先否定般摇摇头:“算了,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记得别总那么晚睡了。”许恣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叮嘱。 吴够嘴巴微张,似乎从喉咙里漏出了一两个轻飘飘的音节,又似乎没有。好一会儿,许恣才听到他略微喑哑的声音。 “我尽量。” 这就是吴够留给许恣的最后一句话了。 私家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后,许恣又在原地站了会,这才转身上楼,找到了孤身一人在等着他的总导演。 “我要找许总。” @未来巡礼吃瓜小基地: 宣了,5G确定退赛。 网页链接 热评1: ? 热评2: ? 热评3: ? 热评4: 点了三遍,这真不是洋葱新闻吗? 热评5: 绝了,我要是粉丝能气死,辛辛苦苦打投空瓶没日没夜地爆肝,正主说退就退。你要退就早点退啊,浪费一个总决赛名额很有成就感是吗? 第35章 s市寸土寸金,中心CBD地段更是令人望尘莫及。每天来往通勤的白领不计其数,然而嫌少有人知道,有些摄影棚同样坐落其中。 许恣结束了拍摄内容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又上了两层,顺畅无阻地进了一家私人会所。 会所的选址和装修都透着大隐隐于市的低调,哪怕是在这附近上班的人大多也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尽管对许恣来说,这里除了比较隐秘,隔音也还不错以外也就别无特殊,但对大部分来说,光是这里的价格就已经足够让人难忘。 许恣刷卡而入,看向已经等在那里的人。星耀传媒董事长,同时也是丰悦集团大股东,许恣的老板,许卲姿。 单看长相,许卲姿更像是演艺圈的人。也因此,许卲姿最早混迹商场的时候没少被看轻。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许卲姿早已学会了收敛自己的凌厉,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保持距离,甚至不敢轻易与她对视。 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许恣。 许恣关上门,目光毫不躲闪地迎上许卲姿:“姑姑。” 许卲姿微微颔首,半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晚上七点的飞机,猜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抓紧时间。” 许恣显然已经习惯了许卲姿的行事风格,目光落在面前的资料上。 “关于吴够的一些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完以后我会让人处理掉,还有一些我当面和你说会更清楚。” 寥寥几张薄薄的A4纸,记载了吴够二十年的过往。文字本身是没有感情的,只有人去看了才会知道其中可以蕴含着多少百转曲折亦或是惊心动魄。许恣尽可能快地浏览完,看向许卲姿。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一天以内查出来的吧?” 许卲姿没有否认:“嫂嫂一个月前开始查的。” 许恣目光微动:“我妈?” “不只是嫂嫂,你爸爸,爷爷奶奶,就连你姑父也有看你的表演。” 许恣的表情微妙了一瞬,许卲姿继续说道:“嫂嫂远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你第一次和别人走那么近,她当然会上心些。” “觉得我们不该去查别人的隐私?”许卲姿注意到吴够的表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出乎她的意外,许恣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特殊情况特殊讨论,何况你和妈妈也不会随意伤害别人。” 许卲姿因为工作与丈夫常年聚少离多,许恣的母亲相对来说也只是稍微好一些,一来她们没那么多闲情雅致,二来许家家风严谨,越是手握特权就越是谨慎。何况许恣自己现在就在做着同样的事,无论怎样都没理由去说许卲姿她们的不是。 许卲姿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许恣,忽地无端感慨道:“知子莫若母,果然还是嫂嫂懂你。” “这个节目是我的心血,但硬要比较的话,对我们来说,整一个节目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你重要。”许卲姿查吴够时毫无心理负担,然而拿到调查结果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她伸出手,做了精致甲面的手指按在A4纸上的那个人名下方,甲尖轻轻敲了两下:“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吴够的父亲会是他。” 许卲姿解开手机锁,从相册中翻出一张画,递给许恣:“你看过这张画吗?” 许恣认真看了会,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 “你没有见过也正常,”许卲姿缅怀地笑了笑:“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二十多年前,许卲华送妹妹去学校报道,恰巧遇上学生画展。许卲华原先对画展并不感兴趣,只是陪妹妹随意看看,却不想在画展上一眼相中一幅画,兄妹俩辗转打听后见到了画下这幅画的学生,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华人。 再之后,许卲华买下了那幅画,回国后赠与了许恣的母亲陈芫芷。 “你也知道你爸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我印象里,那是他唯一一次送嫂嫂便宜礼物,但嫂嫂很喜欢,现在还珍藏着那幅画。” 许卲姿后来才了解到那幅名为坠落的画背后的爱情故事。美术与音乐,画家与指挥家,当事人各自在专业上惊人的天赋使得两人的故事不止流传于华人圈。许卲姿也曾在校园里偶遇过两人,知道所谓的“命中注定”“天造一对”并非夸大虚词。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两个在毕业以后都留校任教了,但在我毕业之前,他们都离开了,当时传的是因为精神疾病而无法任教,我没有过多打听。” 许恣听到这里,面露愕然:“精神疾病?谁?” 许卲姿忽然顿了顿,看着许恣的眼神无端让他背脊发凉。无端的心悸发酵了两秒,随着许卲姿的回答最终落地,像是轻飘飘落下了几道雷。 “两个人都是。” 两人离开学校后许卲姿便再没听过他们的消息,直到陈芫芷托她调查吴够的家世背景,她才再次看到曾经全校闻名的两个名字,补上了他们离校后的部分过往。 许卲姿的手指下移,许恣的目光也随之移动,略过“收养女童冯秋”“吴够出生”“冯秋出国”等单句成行的段落,停在了许卲姿指着的那句话上。 许恣很少会看到这样的话,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像是能渗出腥味的雾。 饶是见过人间百态的许卲姿也不由目露怅然,只是她很快收拢了情绪,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平稳稳:“时间有限,我简单说一下我觉得可能比较重要的点。” “假设我当年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再结合上面那条‘腕部割伤,尺侧肌腱断裂’,那这里的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我觉得还要打个问号。” “还有一点就是,父母双方都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的话,有多大可能会遗传到他们的后代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许卲姿确信自己地从许恣的眼中看到了强烈到尖锐的警惕,她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许卲姿与许恣看着来电人的名字齐齐错愕,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许卲姿回过神,连忙按下接听:“嫂嫂,什么事?” 陈芫芷声音经由扬声器的处理,听着依旧温柔:“你现在和小恣在一起吗?” 许卲姿连忙点头:“在的。”她便把前置镜头对准了许恣。 一公后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那通电话里,许恣没有开摄像头。这样算起来,从进节目组到现在,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陈芫芷了。而陈芫芷本人尽管连花絮都不落地看完了所有的节目,甚至通过许卲姿得到了不少没播出来的素材,却仍是觉得不够。 “瘦了。” “没有吧,”许恣对她笑了笑:“我在里面过得挺开心的。” “看得出来,”陈芫芷眼神柔软,露出了许恣最习惯的表情:“我们小恣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卲姿和你说到哪了?” 许卲姿在旁回道:“重点都说得差不多了。” 陈芫芷了然地点头:“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说起来也算有缘了。” “我没别的,就想再提醒你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对一个普通孩子都会有很大影响,更何况小够他应该是比较敏感的性格。如果你想帮他,不只是外在的这些表面,也不要忽略他心理上可能会有的一些问题。” 许恣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怎么?觉得你妈妈会让和吴够断绝联系吗?”许卲姿饶有兴致地打趣,许恣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否认。 “不会吧?真这么想过啊,所以你刚刚是觉得我要甩支票给吴够让他离我侄子远一点吗?”许卲姿终于不再板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看了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许恣很少有被长辈揪住小辫子的时候,这会也觉得是自己关心则乱想太多,被和自己长得有五成像的亲姑姑用这种表情一瞪,当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也没那么夸张吧。” 陈芫芷难得见到儿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珍惜地看了好几次,直到许恣面色恢复如常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安抚意味地说道:“你姑姑开个玩笑而已。” 陈芫芷又说道:“虽然小够这个情况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我和你爸爸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业,为的不就是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吗。” “我们家条件也还算不错了,如果这样你交朋友还要束手束脚,那我们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杀伐果决的许卲姿相比,陈芫芷更符合传统意义上不谙世事,与闺蜜相约美甲下午茶,聊聊家长里短的富家夫人的形象。说话温声细语,面相弱不禁风,轻易就可以勾起异性甚至同姓的保护欲。然而许卲姿心中却清楚,温柔不等于软弱,她的嫂嫂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 要不怎么能把许卲华治得服服帖帖呢。 “无论你是想和小够做朋友还是其他什么,我和你爸爸都不会反对的,只要他善良,并且像你对他那样地对你好。只有一点,你知道许家的规矩,享受什么样的红利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妈妈只问你一句,你心里面做好准备了吗?” 陈芫芷话音落下后好一会,许恣看向陈芫芷,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说道:“我不会后悔。” 陈芫芷便说:“那就好,你做好了决定,妈妈支持你。” 许卲姿把陈芫芷的话在心里过了遍,再次感慨对方的温柔。眼见两人都没话说了,许卲姿这才介入两人的对话:“我还有件事要和小恣确认一下。” 许卲姿看向许恣:“可能你现在还没想好,但我还是先确认一下你的意向,关于最后要不要出道这件事。” “我已经想好了,”许恣这次回得干脆果断:“我不出道。” 许恣对出道的态度无可无不可,在许恣和吴够的排名都在都在成团位内时也的确想过,如果暂时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的话,两个人一起成团出道,在娱乐圈待两年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事。 许卲姿对这个答复毫不意外,立刻公私分明地和他划界限:“先和你说一声,这个节目从播出到现在没做过票,你也不能走特权,要操作自己掏腰包。” 许恣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过了会,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们真的没帮我买过票?” 许卲姿眉毛一挑,诧异地反问:“当然,我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个钱?” 等许恣先一步回去了,许卲姿看着还没挂视频的陈芫芷,由衷感慨::“我真的是觉得奇怪,哥是那种对别人爱答不理,不太在意的性格,小恣也是。十几年过去了,这种性格怎么还这么吃香?” 陈芫芷忍俊不禁。然而没过多久,屏幕里许卲姿的神情骤然一变。 “嫂嫂,怎么了?”许卲姿看着陈芫芷微红的眼眶,一张能说出花的嘴巴顿时变得笨拙了起来:“你这样哥哥知道了,还不得对小恣用家法。” 陈芫芷眼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闻言,冲许卲姿露出一个极其温柔,却让许卲姿没来由的心头一酸的笑。 “我没事,你别和卲华说。” 陈芫芷微微仰头,指腹轻轻按了按眼头,等眼部的酸涩消退下去了,对许卲姿说:“我就是有些感慨。” “他出生的时候六斤三两,就那么一点点,后来大点了,我和卲华私下也说,小恣太像他,长大以后遇不上喜欢的人该怎么办。结果一不留神,他就这么大了。” 像许卲华一样,许恣终于也有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并因此被迫长大,变成一个要自己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作为在选秀节目热度以歇的年份杀出重围,硬生生变成全民选男团的年度top,未来巡礼自开播起热度直线攀升,在成团夜达到顶峰。热搜榜相关词条层出不穷,比如余述断层拿下C位,比如陆杳排名第九成功成团,而讨论热度最高的话题之一便是人气选手许恣成团夜排名接连下滑,最终无缘成团出道。 成团夜,除吴够外的所有训练生全员到齐。然而成团夜后随即而来的庆功宴,缺席的又多了一个许恣。 多数训练生只知道许恣有急事必须先离开,唯有极少数人知道,所谓的急事具体是什么。 季迎风送许恣到门口,再次强调:“联系上够神了一定要给我发个微信。” 许恣不厌其烦地答应下来,临上车前忽然一顿,转头和季迎风说:“下次我带他补大家一场聚会。” 季迎风说好,许恣便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私家车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如墨的夜色中,和天地融在了一起。 第36章 【置顶】总决赛讨论主楼<<<未来巡礼讨论小组 重点突出一个匪夷所思。 1L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丰悦死了 2L fysl 3L fysl 4L fysl 5L 我说怎么会有选秀不做票不黑幕呢,xswl,原来是在总决赛这里等着我呢,fysl 6L 还能说什么呢,祝各位成团的弟弟们毕业快乐,出道即糊~ 7L ‖我说怎么会有选秀不做票不黑幕呢…… 别说了,zb没有心,我宣布fy今夜风光大葬 8L ‖还能说什么呢,祝各位成团的弟弟…… 宁也别搞选秀了嗷,先去治治口臭吧 9L ‖还能说什么呢,祝各位成团的弟弟…… 多谢吉言,那我也祝宁蒸煮永远糊逼吧 10L ‖别说了,zb没有心,我宣布fy今夜…… 虽然我也些意外最后排名,但u1s1这次丰悦真没做票,无脑喷过分了吧 11L 骂jmz其他我都能接受,说黑幕做票的我真的黑人问号,但凡是全程追下来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话吧 12L 本来想进来说一句恭喜余述断层出道的,爬完楼一脸黑人问号 13L ‖多谢吉言,那我也祝宁蒸煮永远糊 糊尼玛,我谁都不pick好吗 14L ‖虽然我也些意外最后排名,但u1s1…… 说无脑喷的我来告诉为什么我这么愤怒,我pick总裁,我家第一轮之后jz打投签到所有数据全在出道位里,投票关闭之前全员闭麦打投,光我一个人总决赛就投了40+组,结果总决赛几次排名一次比一次低,最后掉出出道位,就离谱 15L ‖糊尼玛,我谁都不pick好吗 说自己是高贵路人之前先清一清自己主页好吗 16L ‖本来想进来说一句恭喜余述断层出…… 恭喜余述断层出道(超大声) 17L ‖恭喜余述断层出道(超大声) 知道你家巨C厉害了,在这秀有意思吗 18L ‖说自己是高贵路人之前先清一清自…… 姐妹,别给他眼神了,酸鸡配糊逼,祝他家以后逢选秀必卡巴斯基 19L ‖说无脑喷的我来告诉为什么我这么…… 我都快哭了,小孩干干净净一素人,就因为吸粉能力强被追着骂了几个月,我就想问问那些狙恣是皇族的能不能出来道个歉? 20L ‖姐妹,别给他眼神了,酸鸡配糊逼…… 草(一种植物)不愧是i天姐姐,押韵是rapper粉的基本素养吗,i了i了 21L ‖骂jmz其他我都能接受,说黑幕做…… 行,没有黑幕,单纯就是91011三家牛逼,最后几个小时大力出奇迹呗,大禹也治不了你们 22L ‖说无脑喷的我来告诉为什么我这么…… 初评级的时候都说星耀亲儿子,一个vocal一个rapper一个门面打包出道,保姆61陪跑+洗白,现在回过来看四进三奶中,只是换了个人而已 23L ‖知道你家巨C厉害了,在这秀有意…… 惊了,我寻思这不是总决赛讨论楼吗?怎么出道就不配说话,活该被人酸啊? 25L ‖初评级的时候都说星耀亲儿子,一…… 谁能想到真正的皇在这里呢?我就不明白了,靠脸出圈的大帅哥他不香吗,非要捧一个劣迹斑斑还年老色衰的污点艺人呢? 26L ‖行,没有黑幕,单纯就是91011三…… 说10的有事吗?10几次排名下来进出道位次数占一半以上,眼睛用不到的话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 27L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10的公司是个连奶都只买了一箱的five吧? 28L ‖惊了,我寻思这不是总决赛讨论楼…… 酸也改变不了余述断层出道的事实呢,阿拉鱼就是天生C位,搞top就是爽,不服也给爷憋着哈 29L ‖谁能想到真正的皇在这里呢?我就…… 我原来对他印象都好了很多,现在呵呵,大前辈就是大前辈,这个团有这么个可怕的人,其他弟弟还不被玩死 30L ‖我原来对他印象都好了很多,现在…… 笑死,总裁粉这么多的吗,这么行那怎么还卡位了呢 31L ‖笑死,总裁粉这么多的吗,这么行…… 我不是他们家的,别给我摁头扣粉籍啊。我不喜欢这种bking型的,但他的颜我是认的,何况年轻帅小伙他不比过气老男人香吗? 32L ‖谁能想到真正的皇在这里呢?我就…… 没出道就能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了吗?你家麦麸圈粉,后来5G退赛,无字天书BE,你哥跟着没出道不是太正常不过了吗 33L ‖没出道就能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了吗…… 5G连总决赛都没去就别再cue了吧,他也够惨了…… 34L ‖没出道就能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了吗…… 我提某家了吗你就跳出来碰瓷,还嫌退赛不够是吗?本来以为退了赛能夹起尾巴做人没想到还是只会吸血嗷,再吸zzz血你够今晚暴毙 35L ‖我提某家了吗你就跳出来碰瓷,还…… 我惊了,zzz那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他家粉嘴这么臭的吗?人家也没说人家是天书批啊。5G错在他家后援会偷票,但公司不是出面赔钱了吗?5G后来也退赛了,到这里就翻篇了不是吗?我不是天书批,但我觉得zzz和5G关系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你这么说把zzz放在什么位置?追个选秀而已,至于这样吗? 36L ‖我提某家了吗你就跳出来碰瓷,还…… 我不吃这对,但zzz后台直播直接cue5G我也是惊了,敢还是你总敢。之前那么多人说5G麦麸吸血,但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这阴谋论,就是看不得人关系好呗,可惜你再怎么跳人家也还是好朋友哈,酸不死你 37L ‖我提某家了吗你就跳出来碰瓷,还…… 天书批忍不住在这里开麦。 你说碰瓷吸血剧本,好,退一万步,我们就假设他们三次公演同组有jmz安排的因素在,那他们上下铺也是jmz安排的吗?他们三次排名挨着是fy做票了吗(本组fy不做票是共识吧)?何尧vlog拍到他们是摆拍的吗?zzz傍晚后台说cue够是有人把枪架在他脖子上还是给了他500w啊?这么多明显的信息你视而不见,你可以说他们只是友情,但抹掉他们之间的箭头是认真的吗?还是说在你眼里zzz就是一个只会听从jmz安排,没有自己想法的工具人? 天书批从5G退赛开始就基本闭麦了,5G后来被极端粉堵公司,到现在微博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不喜欢这个cp也不要再伤害孩子了吧,你觉得zzz会愿意看到他粉丝这么骂他朋友吗? 最后,我jz打投记录全在,我就是两碗水都端平,说5G倒贴捆绑碰瓷,天书批全是够妈的请自重。 38L ‖天书批忍不住在这里开麦。你说碰…… 口口声声说自己两碗水端平,字里行间每一个字都向着5G,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平公正天书批吗 39L ‖谁能想到真正的皇在这里呢?我就…… 真当61家就没人了是吗?你要掰,我们一点一点掰。 先说所谓的“劣迹”,全网黑已经是前几年的料了,首先这些黑料本来就都没有锤,说劣迹斑斑的麻烦上锤。涉嫌xd那次后来jc也官方通报澄清了,说61xd的他现在还能出现在公众面前?fy资格审核卡那么严会让61来参赛?吃瓜动点脑子好吗 再说61实力问题,断层鱼、何尧他们采访里公认的实力强,过往作品摆在那里。黑61没实力是我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说选秀不看实力看粉丝数据的,麻烦搞清楚,那么多次拔旗,61家只输给过鱼家一次,除主榜外61全部都在出道位的好吗?说他老男人的,人家只是出道早显得资历老,27算老的话祝宁也别活过30了 最后虽然不指望某些人会去看,但还是指路一些61过往复盘 网页链接/网页链接/网页链接 40L ‖真当61家就没人了是吗?你要掰…… 从wb过来的,61十年以上老粉,接这位妹妹的话补充几点 ·为什么组里人那么少? 61是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当年连粉丝也连带着被骂被网暴,现在还留下的粉基本都是真爱,也都很佛(比如我就是只打钱不做数据不混组)。 ·为什么各项数据都好,唯独主榜数据一直没进过出道位? 我刚刚在这个组里搜了下,之前已经有人讨论过这个话题了,这里简单说一下我们老粉,包括hyh的想法。 现在很多小朋友可能都不清楚了,当年61真的是全网黑,负面一个接一个地爆,但就像前面有人说了,都是没锤的。直到61队友(我不想提那个令人恶心的名字)进jz,61配合调查以后出来,警方通报里明明白白地写着61没问题,但那时候路人盘已经崩完了,61自己后来也没怎么出现过,直到去年和原公司合同,跳到星耀,然后今年参加未来巡礼(我们老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去这个节目)。 61家死忠多,而且老粉基本上都已经经济独立,所以涉及钱的数据都一直排在前面,但主榜一直在出道位,这个真的不是fy在压票,是我们hyh在控票。 我们这批人人均认识61超过十年,太了解他了,但凡他有那么一点想要成团的念头,我们都会再拼一次,帮他一把。但我们真的看不到。我们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在努力帮那些往上爬的弟弟们。 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言叶弟弟出来以后直播的时候说过,61私下教过他们怎么在镜头面前表现。包括节目里他二公不选自己最拿手的创作去选唱歌,以及几次公演killing part全部让出去,我们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想出道。所以hyh一直在控票,按他(可能)希望的那样保持着能进总决赛,但不会占据出道位的名次。 ·那为什么61还是出道了? 我也不知道。 我们hyh的人都懵了,一直到现在还在猜,可能是散粉发力,但真的不是hyh干的(hyh和散粉之间一直有矛盾)。 最后,回应一下某个说61出道其他弟弟会被玩死的言论,你摸着良心说61节目里是不是在为各个弟弟们铺机会?61是一个对工作无比敬业的人,出道不是他本意,但既然他出道了就一定会认真对待这个限定团,你也不知道怎么能说服你们,那让时间告诉我们答案吧。 41L ‖从wb过来的,61十年以上老粉,接…… ……好长,我瑞思拜 42L ‖从wb过来的,61十年以上老粉,接…… i鱼姐姐看到那句不知道他为什么回去这个节目忽然感同身受,鱼工作室官宣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但既然是鱼的选择就只能陪他走到底了 43L ‖从wb过来的,61十年以上老粉,接…… 行,你们老粉最懂61,连“他不想出道”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还真是感天动地哦 44L ‖行,你们老粉最懂61,连“他不想出….. 我想到一个说zzz不想出道,和jmz商量以后掉出出道位让给别人的瓜,差点把爷给气笑了,为了洗就什么都能编呗 45L ‖我想到一个说zzz不想出道,和jmz商……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46L 考据党,拉了成团夜票数涨幅对比。 91011里61排第3,1011各自在前8 zzz的增长速度和8是差不多的,排在十二三 但其实看看真正的13,他们家的涨幅也比zzz要高 这就很诡异,zzz的票数其实是正常的,可以说不正常的是9-12,是下位冲太快而不是zzz被压 我觉得jmz不可能这么搞,但我也解释不了这个数据,等一个瓜主 47L 惊了,原来天书批地位这么低下的吗?本天雨娘嫁批怜爱了 48L ‖惊了,原来天书批地位这么低下的…… 被天雨娘嫁炸出来,喝药和天哥儿前段时间也疯狂被狙,要不是喝药和天哥儿两家wfjj中门对狙那叫一个惨烈,还好两个人都顺利出道了,否则两家不知道要撕成什么样 49L ‖考据党,拉了成团夜票数涨幅对比…… 就离谱,选秀史上最强下位圈 50L ‖被天雨娘嫁炸出来,喝药和天哥儿…… cp狗就不要出来乱吠了,圈地自萌不知道吗?别逼我再回顾一遍真性情rapper一看到自己排名下滑就急哄哄和默契无间的vocal同伴抱团卖惨的名场面哦 51L ‖cp狗就不要出来乱吠了,圈地自萌….. 一个热知识,喝药vlog里的洪天是喝药硬拉上的,喝药自己承认的,i药姐姐可不要视而不见哦 52L ‖一个热知识,喝药vlog里的洪天是…… 一个热知识,谁糊谁倒贴哦,药排名没掉出过前三,反倒是真性情rapper之前从4掉到9,再加把劲就无缘出道了呢 53L ‖我想到一个说zzz不想出道,和jmz商…… 笑死我了,在现场,我看到zzz甩出一千万的支票威胁导演组了(手动狗头 54L 本楼几大笑点: 1、zzz威胁jmz把他挤出出道位 2、上位圈vocal捆绑下位圈rapper炒cp 3、过气后援会与正主心有灵犀,为正主压票惨遭翻车 4、断层鱼本来不想出道的,都怪粉丝和他不够心有灵犀,一不小心把他投到第一了(在现场,本人就是断层鱼耳朵上的耳钉) 55L ‖真当61家就没人了是吗?你要掰,…… 我寻思着61记动作也不快吧,这业务能力没吹得那么好,倒是粉丝一手白莲牌打得贼溜 56L …… 第37章 早上九点不到,许恣出现在吴够所在的公寓门口,底妆浮粉,眼影半晕,然而眸光透亮,依旧耀眼仿若天神降临人间。 吴够只来得及在第一眼瞥见许恣眼底的淡青色,再之后长达数十秒内,许恣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让他想再仔细看又不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盯着对方演出服上嵌着的铆钉。 如果吴够的脑子足够清醒,他此时应该已经脱口而出了许许多多的问题。然而长时间的独处钝化了他的思维,吴够没办法理性地思考为什么此时此刻许恣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吴够站在门里,室内一片昏暗,许恣站在门外,外面天光大亮,再加上他此刻的出现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于是吴够更加确信,这是上天对自己的鼓励——因为他实际上没有那么的糟糕,所以获得了命运的垂帘,让他在经历了无数不那么美妙的梦境之后,安慰性地给他开了个头等大奖。 吴够潜意识中并不愿意再和许恣产生什么交集,但如果是在梦里就还好。 又或者说,能躲在昏暗的阴影中最后再看一眼许恣,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告别。 吴够还是不敢抬头看许恣,但又不舍得关上门,把许恣隔绝在视线之外。痴痴地看了会,熟悉的声音久违地在他头顶响起。 “不让我进去吗?” 吴够迟钝地摇摇头,侧身让出路,许恣毫不客气地把门带上,关门的声音却意外的轻。房间里没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关上大门,房间里的光线微弱得可怜。许恣见吴够还站在门口,一对上自己的目光立刻低下头,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开口说道:“我想洗个头洗个澡,厕所能用吗?” 吴够眼神微动,轻轻说了声“能”,依旧避开许恣的视线,把他领到了洗手间。 许恣很快清洗完毕,围了条吴够的浴巾走出来。吴够就蹲在洗手间门口,走廊里的光比他进去前稍微亮了些,许恣看了圈,发现是走廊灯。他半蹲下来,对吴够说:“我没有衣服穿了。” “而且一天多没睡了,早饭还没吃。” “我现在又困又饿,想赶紧睡一觉。” 吴够消化信息,作出反应的速度终于快了些,说话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逻辑好歹清晰了一点:“衣服……我给你拿……先吃点……垫垫肚子。” 顺着自己说的话,吴够又想起什么似地说:“我点了早饭。” 许恣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只围着条浴巾,吴够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许恣的打扮,犹豫片刻,下定决心一般对他说:“你先进去,我去拿外卖。” 光线昏暗,许恣一路两次踩到什么,弯腰捡起来发现都是揉成团了的废纸。他没有开灯,只是拿出了手机,借着屏幕那点亮光四下环视,这才差不多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全貌。 房间不大,陈设也简洁质朴,一目了然。像刚才那样拳头大小的白色纸团遍地横陈,给人一种无端诡异的阴森感。吴够一个外卖拿了半天不止,许恣借间隙捡了几个纸团,摊在膝盖上轻轻展平了,一张一张地看。 被涂得乱七八糟的简谱或汉字,状似不明所以、毫无意义的线条,以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的普通白纸。许恣费劲地举着内容最为丰富的那一张看了半天,勉强从一堆已经被涂黑销毁了的纸张中认出了几颗生动形象的骷髅头。 也许是心理暗示在作祟,许恣越看遍地的纸团,越有种画和现实悄然重合的错觉。 “怎么不开灯啊?”吴够的声音猝然响起,许恣猛地抬头,对方拎着外卖的塑料袋站在走廊口。逆光环境下吴够的表情也变得模糊,许恣压下心中种种情绪,不动声色地回道:“是你没开灯。” “是哦。”吴够反应过来,拿了件宽松的T恤给许恣换上。吴够的衣服比许恣小一整号,许恣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穿起来一定很怪,注意到吴够眼光偷摸摸往自己身上瞟也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怎么不开灯啊?” 吴够见许恣没注意,打着胆子又多看了几眼,这才回许恣:“灯光太亮了,照得我有些……” “头痛”二字还没出口,吴够眼神微移,注意到了许恣手边散落着的纸张。 有那么一个瞬间,许恣有种吴够会扑上来,不管不顾地抢走那些废纸的错觉。然而吴够只是短暂地惊慌了一小会,很快重新冷静了下来:“你看到那些废稿了啊?” 总决赛前长时间不眠不休的准备,成团夜后马不停蹄,花了六七个小时的时间跨省找到人,又蹲守在楼下两小时才上门,许恣感觉过去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也没有这几十个小时来得疲倦。然而比生理上的疲惫更难熬的却是精神上的压力,尽管许卲姿和陈芫芷事先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吴够在见到他后表现出来的诡异的平静也让他莫名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 许恣以为自己见到吴够以后会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然而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那么多次公演舞台,每次都是许恣在上台前帮助吴够放松,这次是唯一的例外。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吴够牵引着,离他想要知道的某些东西越来越近。 “感觉编曲上总归有些不满意,但pv的草稿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吴够说起自己在创作的东西时语气意外地平静,以至于许恣在询问他能不能看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而吴够只是表面为难地犹豫了一下,很快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他的草稿本。 不算肉眼可见的被人为撕下的那些,本子的第一页就是新歌相关的内容:一个搜索引擎框,里面是一个问题。 往后一页设计成了类似于搜索结果的界面,许恣认真看着上面画着的不同角度的人物肖像,画中人眉宇间与吴够隐隐相似,下面各自用小字简单地标注着。 “害羞。” “胆小。” “乖巧。” “感性。” 往后一整页只有一幅画,青年双手置于胸前,掌心悬浮着一枚外形和许恣的Airpods十分相似的无线耳机。 “被别人真诚地对待着。”下面依旧是一行注释。 许恣盯着耳机看了会,继续往后翻下去。 翻页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与上上页极度相似,近乎临摹的四个半身人像,只是在脸颊、鼻梁、嘴巴和眼睛上各打上了一个硕大的叉。原来的小字被一一划去,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形容词。 “虚伪。” “心机。” “自私。” “冷漠。” 刻意放大了字号的词汇清晰而醒目,配合加粗的叉,无一不在告诉许恣,这不是在临摹,而是在纠错。 吴够见许恣半天没有动静,伸出手,替他翻到了下一页。 那是一张五官一团模糊的脸,心脏处挖出了一个硕大的洞。原本放在胸前的手垂落在了身体两侧,顺着指尖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往下,一颗丰满的心脏躺在画中人的脚边。而最底下仍然是一句话。 “人人真诚对他,都爱着他那看不见底的心。” 最后一页,搜索框中仍然是同一个问题,结果页面却变成了出错报告,显示搜索无结果。 meaningless p投稿的第一首术曲是《多莉查无此羊》,在那之后又投稿了《凡赛堤查无此神》,两首歌曲共同构成了“查无此”系列。现在的这首是似乎是这个系列的第三首歌,因为歌名叫做《吴够查无此人》。 许恣的反应和吴够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吴够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给我点反应呀?” 吴够等了很久,终于听到许恣似乎是有些喑哑的声音:“你要我夸你吗?” “那怎么好意思啊。”吴够害羞地摇头,过了一会,眼中多出些试探,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但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抱抱我。” 许恣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他:“只是报一下,不要别的了吗?” 吴够眼珠子转了两圈,犹犹豫豫地说:“那再加一个吧,最好等我醒来了还能记得这个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许恣低头沉默了许久,等到吴够开始着急了,许恣这才重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 “这样,”许恣对吴够说:“你先陪我吃早饭,我再抱抱你。” 吴够不怎么觉得饿,但更不擅长讨价还价,于是陪着许恣吃了点早饭。他故意吃得慢,吃了半天也没吃下去太多。但许恣也没有点破,和吴够把最简单的鸡蛋白粥解决完,说到做到地兑现了诺言。 然而这个拥抱和吴够设想的也有些许出入。 许恣抱他抱得太紧,也太久了些。吴够稍稍一动,许恣立刻抱他抱得更紧。 “我刚比完赛,连觉都没睡就来找你了,你说你该不该陪我休息一下。” 吴够觉得许恣说得有道理,于是不再挣扎。他被许恣整个儿圈在怀里,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就连头顶传来的温热湿意也充斥着令人放心的味道。 吴够闭上眼,或许是真正地陷入了梦乡。 许恣坐在吴够旁边,听吴够边吉他边哼着《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一首歌似乎很久,但终究没有歌里写得那么长。等歌声停止,吴够醒来,看着枕边人的面孔,等现实与梦境错乱的眩晕感终于散去,吴够看着许恣,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醒了吗?” 抱着他的人见他神色变化,更加用力抱紧了他,力度大得他隐隐生疼。 “该醒了,吴够。” 第38章 许恣打开冰箱,看着一片空空荡荡,忍不住皱了皱眉。 吴够站在离许恣半米远的身后,一声不敢吭。 许恣背对着吴够深吸一口气,关上冰箱,问他晚饭打算怎么解决。如果是吴够自己,自然是一顿外卖解决的,但许恣在,他本能地不想这么说。 哪怕之前吴够头脑不清晰的时候和许恣说的那段话实在是太要命,他连回顾一下都不敢,更不要说揣测许恣现在是怎么看他的。可就算这样,吴够依旧本能地想要掩饰太平。不等吴够想好该怎么说,许恣又说道:“我连衣服都没带。” 不说许恣现在这副样子有多不像话,就算把许恣那套演出服洗洗晒干了,要穿出去也并不现实。小县城不比大城市,就算小县城认识他们的人可能少一些,许恣那张脸,再穿一套亮瞎狗眼的演出服,回头率低了才叫有鬼。吴够怎么会舍得许恣寒酸到连件穿的衣服都没有,咬紧了牙关便想说他替许恣出门买,却没想到许恣歪歪脑袋,用类似商量地语气问他:“我让人送过来可以吗?” 吴够愣了一下,克制地点了点头。 许恣于是打了通电话,雷厉风行地交代好事情,挂断电话,看向吴够:“我第一次来你老家,明天和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许叔明天就回去,就我们两个,没别人。”许恣又说道。 “就去乡下人不多的地方走走。” 吴够低着头,慢慢地听许恣着,忍下了那点鼻酸。 也许是因为他心思敏感,无端从许恣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些与他本人不符的小心。但不管是不是他的错觉,没有他就没有那么多事却是板上钉钉。 吴够并不知道,在他心思九曲百转着心酸时,许恣也远不如平常那样笃定。 从吴够退赛到总决赛结束,许恣一边准备演出一边了解事情原委。成团夜前夕他才调查到吴够躲着的地点,见到吴够以后说的每一句话也没经过事先排练。吴够是他四平八稳的二十年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从没有如此谨慎去揣摩对方每一句话里不流于表层的意义,又如此不确定地根据他的猜想去字斟句酌地组织自己的措辞。 吴够没说话,但这反应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抗拒。不过是几秒的功夫,许恣内心便反复动摇了好几次。 “要不算了吧”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便盘旋在许恣脑中,像山谷里的回音,久久不散。等吴够终于抬起头,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两人同时开口。 “算了。” “那就去吧。” 许恣下意识地想推脱,可一见吴够努力冲他笑了笑,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吴够的家乡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许恣之前从没听过它的名字,连去哪儿都是临时决定。尽管如此,吴够第二天看到地下车库的车时,还是当场愣在原地。 许恣已经坐上了驾驶座,见吴够半天没反应,又下了车,把他送上副驾驶,在吴够反应过来之前替他系好安全带,这才重新回到位置上,换挡发车。 吴够手指拂过安全带,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问他:“你开车啊?” “不然呢?许叔已经回去了啊。”许恣设好目的地,动作熟络地打方向盘:“我开车水平还可以,你睡一觉醒,到了我叫你。” 许恣所说的“还可以”显然是有些自谦,在完全陌生,全靠导航的环境下,他开得绝对算得上四平八稳。开乡下地区后有相当一大部分都是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的看着就有些吓人,许恣也半点没露怯,稳得像是在走高速公路。吴够没睡着,但两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短暂得像是只有十几分钟。问了一次路后两分钟,许恣便成功找到了目的地。 严格来说,许恣挑的这个地方连景区都不是,只是托人打听附近乡下有没有什么可以逛逛的地方后凭名字选的地点。顺着唯一的一条小路,没几米便看到了一个大开着的门。 这是一个废旧的宅院,天井正中间有个蓄满水了的青缸,正对着一个戏台,旁边的楼梯处堆满了桌椅,上面落着厚厚一层积灰,看着是许久没人使用的样子。 虽然不如古装剧中的那样气派,但看着也绝不是普通人家会有的样子。 “这是许家大院,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吴够脸色骤白。许恣三两步走到吴够身前,望向声源的方向。 来人穿着个白色无袖背心,手上拿着把老蒲扇,悠悠地向着他们走来。 口罩都挡不住吴够的心慌,然而许恣往他前面一站,一切又好了不少。 许恣见那人没有恶意的样子,稍微放松了些,问向那人:“听说这是明清时候的房子了?” “对,清朝的房子,一点都没动过的。”那人点点头,打量的眼神落在许恣身上:“你们不像本地人,城里过来玩的?” 许恣干脆顺着他的话承认下去:“我姓许,听说这里有个许家人的院子,就好奇过来看看。” “这样啊,那么巧,”那人点点头,指着侧边:“许家原来是这里的大家族哩。” 吴够和许恣这才注意到旁边放着一排的人物介绍。吴够默默走近了,逐字逐句地看。 许恣看着吴够凑得非常近还要微微眯眼的样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男人没注意这些小细节,兀自和许恣讲着百年前的过往。 曾经出过探花,有过得道道士,经商也小有成就的家族,历经几代传承而依旧雄厚。再加上几位当家的一直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这许家也曾经是乡里最具威望的大家。后来出现了山贼强盗,许家凭借一道寨门多次击退来犯。只是未曾想家中有内应,药倒许家众人后打开寨门旁边的水洞门,放了山贼进来。许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唯独有一个孩童被婢女救出。 吴够听得入迷,过了许久,听许恣问道:“后来呢?” “一个小娃娃能做什么,就这样落败了啊。”男人长叹一口气。 院子里猝地安静下来,吴够和许恣盯着那排人物介绍看了会,交流了一个眼神,离开了这间大院。 跨过门槛,吴够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被许恣眼疾手快地捞住了。男人“哎”了一声,向他们走近了些:“这地上的青苔都有几百年了,小心滑。” 吴够扶着许恣站稳,这才注意到地砖上的风景:毛茸茸的翠绿色几乎铺满了面前的地砖,色彩艳丽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百年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青苔却依旧因为无人搭理而肆意生长。吴够在心中默默道歉,贴着墙走了出去,再没踩过一片苔藓。 “这条路就是当时的官道了。” 许恣看了看自己脚下窄窄的小径,眼中露出些许怀疑。 男人看着许恣的神情,笑着摇摇扇子:“不信吧?就这么点宽,在那个时候就是官道了。” 许恣捏捏吴够的胳膊,推测着说:“这就一个劈叉的李杨松不到吧。” “但可能有两个劈叉的季迎风那么宽。”许恣又补充道,这回语气比刚才肯定了不少。吴够忍俊不禁,和许恣往深处走去。院子旁边的房子连门都没了,里面规规整整地摆放着矮桌和长扁凳,像是学堂之类的场所。 男人跟在他们后面进来,没在像之前那样做介绍。许恣四下环顾了一圈,向男人打听道:“当初的那个寨门现在还在吗?” “在,”男人伸出扇子,指着官道的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走,穿过公路有个小路,沿着溪边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许恣看向吴够:“去看看吗?” 吴够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许恣向那男人道了声谢,男人摆摆手,露出了一个质朴的笑:“没事,你们好好玩。” 男人在宅院看到他们,又跟着他们走到这里,许恣还以为他还会继续跟着,然而并没有。两人回到官道,许恣和吴够转头往学堂里望了眼,那人坐在长扁凳上轻摇着扇子,后上方是横挂的门匾。不成调的哼唱声悠悠飘荡着,又似乎转瞬即逝,就像躲藏在破败宅院中的数百年。 有官道在前先前,看到所谓“寨门”的真面目时,许恣反倒没有那么意外了。目光侧移,寨门一旁便是一个半人高的门洞。 “这就是刚才那个大伯说的水洞了吧,”许恣轻声说:“山贼从这里走水路进去,然后许家灭……” “应该吧,”吴够忽然语气激烈地打断了许恣的话,许恣一愣,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只是同姓而已,没什么好避讳的。” 吴够粗喘了两声,避开了许恣的目光,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开车水平好好。” “嗯,”许恣看出了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却没有拆穿:“夏威夷学的。” 吴够一愣,刚刚表现出的过激情绪一扫而空。许恣这个冷笑话说得猝不及防,吴够回过神,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这是许恣这次见到吴够以来,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许恣见他几乎笑弯了腰,有些无奈,更多开心地蹲下身,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有那么好笑吗?” 吴够笑到捂住肚子,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攀住许恣的胳膊,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忽然很想笑。” “虽然看得不多,但经典的几部日漫我还是看过的好吧。”许恣把吴够从地上拉起来,语气平淡地说。 包括但不限于名侦探柯南、数码宝贝、以及被称作三大民工漫之一的火影忍者,这些“经典日漫”许恣多多少少都看过一些,只是并不是狂热粉。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没什么印象了,然而和吴够认识以后,这些深藏多年的记忆却一个个鲜明地冒了出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 “我还是知道一些名台词的。”许恣云淡风轻地再次强调。 “比如呢?”吴够果然提起了些兴趣。 许恣眼珠转了转,忽地摇了摇头:“刚想到一个,但还是算了。” 在许卲姿问许恣确定要为了吴够而大动干戈时,许恣不知道怎么的,一瞬间回想起了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之间的名场面。撇去字面意义不谈,许恣在那个瞬间,或多或少地理解那句粗浅直白的话中藏着的部分含义。 比起已经逝去的人和事,这句话对许恣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吉利。 两人早晨出发,回到县城也不过刚过午饭点。吴够上午表现一切正常,回到房间后却忽然身体不舒服起来。浑身盗汗不说,点来的饭没吃两口,半小时后还尽数吐了出来。吴够向来对许恣百依百顺,唯独这次态度坚决地把他关在卫生间门外。他吃得不多,吐到后面只剩下酸水。过了十几分钟,吴够虚汗淋漓,面色苍白地打开门,与蹲在门口的许恣四目相接。 “好些了吗?”许恣的脸色比起吴够不逞多让,这会说他是生病的那个也不会有太多人怀疑。吴够本能地想安慰许恣,可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扶着门框软绵绵地半跪在地,与许恣平视。 “我好多了。”吴够冲许恣一笑,努力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能再让许恣在这里陪他浪费时间了,吴够心中做出决定,今天必须想办法和许恣说清楚。然而怎么说还没想好,许恣先开了口。 “就在刚刚,有一个打给你的电话。” 吴够“哦”了一声,却见许恣拿着他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回拨。 电话接通,听筒里的声音吴够再熟悉不过,却又是那么猝不及防。 “……秋姐?” 第39章 私立医院四下安静,楼道里连过往护士都见不到两个。许恣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楼道另一端传来一阵笃笃的脚步声。 是类似于高跟鞋敲击在光滑地面上的音色,频率短而急促,在空档的医院中格外突兀。许恣在回荡着的回声中抬眸,见到匆匆靠近的两道身影。 后面点的男人许恣见过,是上次来接吴够的、吴够公司的老板文懿卓,站在前面些的女人看着面生,然而许恣却知道这位才是两人中的重点。 吴够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吴够非血亲关系的姐姐冯秋,小喘着气在许恣面前站定了,见男孩站了起来,目光与自己相接。 “是吴够的姐姐吗?” “我是。”冯秋点头,额前的碎发因为她的动作晃了晃,显得有些杂乱。许恣眼尖,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笑容也肉眼可见的勉强,像薄纸糊了一层已经干透了的浆糊,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你是小许吧,我在节目里看过你,很多事情都麻烦你了。” 许恣摇头说“不麻烦”,看了眼紧闭着的门,简单和冯秋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从许恣把吴够带回s市,以查视力为由带他到医院,在测完视力后顺便做了套全科检查。直到现在吴够在进行的,不允许外人在场的项目,他才等在外面,顺便和冯秋碰头。 “医生说吴够这边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我打过招呼了,隔壁办公室没有人,不如我们进去再谈?” 冯秋转头看向文懿卓,后者反应迅速:“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们。”冯秋冲文懿卓感激道谢,跟着许恣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冯秋一头齐耳短发,哪怕此刻因为情况特殊而显得有些憔悴,许恣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性格中与优秀职场女性标签相符的干练与果决。这种特质会让大多数毛头小子在交流时落入下方,然而对许恣来说,最麻烦的还是对方吴够家属的这一身份。唯一的好处在于时间紧迫,许恣可以不用考虑以什么样的语气和内容开场,二话不说,上来直奔主题。 许恣简单说完从自己见到吴够到把他带回来的所有事情,见冯秋眉头越皱越紧,又在抬头看他的瞬间卸开:“虽然客套话没什么意义,但真的谢谢你。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出差,情况了解得不彻底,够够说想回老家待一段时间我也就拜托文总送他回去了。如果这次没有你,他现在……” 冯秋有些说不下去,轻轻闭上眼,食指按在太阳穴上,声音有些许颤抖:“我又差点错过了。” 许恣默不作声地拿出纸巾推到她面前,然而冯秋再抬起头时只是眼眶泛红,终究没有真正落下泪来。许恣等冯秋情绪平复些了,这才开口:“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我姑姑和吴够的父母是大学校友,我父亲也和吴够父亲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其实真的挺有缘的。”他顿了顿,在冯秋讶异的眼神中补充道:“我们家现在还收藏着吴够父亲画的一幅画,有机会可以让他看看。” 冯秋一怔,下意识地说道:“你姑姑是……” “许卲姿。” 冯秋当场愣住。 大约半分钟的沉默后,冯秋终于从不可置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接受事实后讷讷感慨:“……那还真是有缘。”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消融了,冯秋目光有些微散,轻轻地落下一声叹息。 “既然你能找到吴够,应该也了解到了其他的东西吧,”冯秋问他:“你知道够够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吗?” 冯秋的语气委婉却不避讳,听着有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利落,于是许恣没有绕弯子,简单直白地承认了下来:“有了解到一些。” “我补充一些你可能不清楚的吧。”冯秋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想去摸包里的烟,却又在想起地点不允许的一瞬间顿住,一口气卡在胸腔好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只是看表面的话,可能有人会怀疑那场车祸不是一个意外。但我可以担保,这绝对不是人为导致的。” “虽然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但我可以保证。”冯秋加重了语气重复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庭生和苏瑜的外貌和气质实在是过于出众了,与小县城里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尽管初见两人时冯秋只有6岁,却始终对当年的场景牢记于心。 除去钱物的捐赠,吴庭生夫妇每一到两周去一次福利院,在这样维持了将近半年后,夫妇两收养冯秋。两年之后,吴够出生。 “像我们这种福利院长大的小孩多少有些心思敏感。虽然叔叔阿姨对我很好,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害怕叔叔阿姨什么时候觉得我不那么好了,又把我送回去。”冯秋缅怀地笑了笑,看向许恣:“现在是不是看不太出来?” 许恣看着冯秋,认真摇头。 哪怕撇去吴够的因素,许恣也无法否认如今的冯秋也是一个美丽自信,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的成熟女性。第一眼见到本人时,许恣觉得冯秋的气质与吴够实在相去甚远,然而这会他又觉得似乎应当是这样。 “在够够出生之前,叔叔阿姨和我谈过一次天。”冯秋接着说道。 在他们即将迎来第一个真正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宝宝时,吴庭生夫妇没有忽视本就小心谨慎,胆怯敏感的养女。他们和冯秋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流,告诉冯秋两人是如何认识,又如何来到这座小城,最后又是为什么选择了冯秋。 吴庭生和苏瑜几乎是抱着逃避世界的念头来到的这里,糟糕的精神状态和与世上“大多数”格格不入的思维观念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通过生育后代这样的形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钱物捐赠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换取生命存在意义的尝试之一。然而那间小小福利院中的孩子,尤其是冯秋,就如同上天赐予吴庭生和苏瑜的礼物,他们做到了心理医生都没有做到的事。 在吴庭生和苏瑜的生活状态恢复到表面与常人并无二异,且在此基础上能够照顾他人的程度,吴庭生和苏瑜收养了冯秋。而在与冯秋一起生活了一年后,吴庭生和苏瑜开始觉得,也许他们可以尝试着要一个孩子。 冯秋曾经是一个被抛弃的人,然而吴庭生和苏瑜却告诉她,她拯救了他们,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一条新生命因她而诞生。 之后的十年,冯秋没有改姓改姓,却真正和吴庭生、苏瑜以及吴够成为了一家人。吴庭生和苏瑜对冯秋视如己出,在冯秋拿到offer时毫无保留地给出了他们的支持,只是谁都想不到,冯秋在外留学的第二年,吴庭生一家意外车祸,夫妻双双离世,只剩下吴够一个人。而冯秋则在过于繁重的学业压力连轴转了几个月,连家里几个月没联系过自己也没意识到。 学期结束,冯秋改变所有原定计划,拿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买了回国的机票,连夜回到与世隔绝的小城。她的爸爸妈妈长眠于地下,她的弟弟去到了她生活过七年的福利院。 “之后我毕业回国,托我学长,也就是文总那边走了些关系,办出了领养手续。”中间种种坎坷,全部一笔带过。 “一不小心就说多了,”冯秋摇摇头,强迫自己从过去中抽离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但叔叔阿姨绝不会做那种事。不管够够是不是他们的孩子都不会。” 许恣深深地看着冯秋,许久,重重点头: “我理解。” 人是需要有存在感的。他们所在的国家,人们对于繁衍后代有着近乎执拗的追求,一部分原因正是将“血脉相连的后代”视作自身生命的一种延续。只是显然,吴庭生和苏瑜不是这样的人。 看得出许恣并非敷衍,而是真的或多或少地听懂了冯秋的话,冯秋心中暗赞,对许恣说道:“这些事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通常情况下我和够够都不会去主动提。” 许恣微微颔首。 “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看了节目,”冯秋叹了口气:“能让他在人前不那么紧张的,你是第一个。” 冯秋在赌,赌许恣是那个能够真正拉吴够一把的人。 吴庭生和苏瑜总是觉得不够,对他人来说不需要理由的“活着”在他们这里都过于艰难。因此他们给吴够取名单字够,哪怕是以降低门槛的方式提升拥有感,也希望他能什么都刚刚足够。 “我只希望够够平安健康。”冯秋说。 冯秋看了看手机,从包里拿出了粉饼和眼影盘。 “我在这里补个妆可以吗?” 许恣自然没有问题,于是他看着冯秋对着小化妆镜小幅度地摆弄着,直到脸上些许的疲惫和脆弱全都消失不见。 吴够从咨询室出来,接住飞扑过来的冯秋的拥抱时,许恣福至心灵,明白了冯秋在有别的男士在场的前提下也要如此郑重地补妆。 等吴够和冯秋分开,又怯怯地向文总打了声招呼,许恣这才揽过吴够的肩,酷酷地说:“等一会就带你去吃中饭,我请你。” @未来巡礼吃瓜小基地: 接投稿(不保真):zzz和5G还在s市,去了医院,但不知道是谁在看病。 热评1: ?锤呢?一点锤没有全靠开局一张嘴编呐 热评2: 笑死,本i恣都不知道恣总去医院了呢,人都出去了还cue,放过未出道人士不行吗 热评3: 能别把5G和zzz放一起吗?我看了生理性反胃 热评4: srds,成团夜之后到现在zzz都没有出现过,有无i恣科普一下zzz到底去哪里了? 第40章 说是一会儿,等他们和医生具体谈完,也已经将近下午一点。许恣就近定了个包厢,文懿卓和冯秋一辆车,吴够依旧坐他的车,一刻钟不到便到了目的地。 吴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众被许恣看到了视力骤降一百多度的验光单而心虚,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话。许恣心情的确不好:他人生中头一回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别人好好吃饭不要熬夜,结果吴够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甚至在就那么点时间里把自己眼睛折腾出了个假性近视,他可不是叮嘱了个寂寞。然而心情差归心情差,许恣最终还是没有再去责备什么。 在冯秋刚刚接回吴够的那段时间,吴够曾经无差别地害怕所有四轮的交通工具。他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克服了心理上的困难,然而在退赛后在公司楼下被围堵过后,他几乎回到了当时那个状态中,只是比当年更能忍耐,甚至连不知情的文懿卓都没有察觉,把他平安送回老家后便回到了s市。 许恣同样不知情,可他敢保证吴够坐他的车时没表露过任何的异常,这也是冯秋回来,吴够却仍然和许恣一辆车的原因之一,光这点就让许恣没办法对吴够说什么否定的话。 更何况许恣脑子里总回想起自己刚刚找到吴够时他的样子。 当时许恣见招拆招,沉浸在应对吴够的思考中。事后回想起来,他和吴够的反应和对话简直堪称灵异,即便这样,许恣也没觉得惊悚。他再没见过比吴够还胆小的人:把许恣的出现当做上天垂怜降下的梦,连在梦里,最大的愿望也只是让他抱一抱自己。像是划亮一根火柴,却只许愿想闻一闻炸鸡味儿的小女孩,叫许恣想把掌管幸与不幸的神推到一边,把吴够敢想的不敢想的都摆到他面前凑一桌要多排面有多排面的满汉全席。 “你这个人……”吴够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恣,见对方目光仍在前方路况上,硬邦邦地说道:“等会吃冰粉吗?” 许恣面上快速地略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气恼,但似乎又不是在针对吴够。一句话前后逻辑转折也明显生硬,只是吴够不敢追问,顺着他的话点头:“可以啊。” 吴够的顺毛态度丝毫没有安慰到许恣,他自己跟自己生了会闷气,停好车下来后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也没让冯秋和文懿卓看出什么异常来。 许恣选的地方装修精致独到,却不至于过分奢华,从停车场到包厢,他们一路上没再遇见过别人。包厢隔音效果很好,完美地避开了吴够没有说出口的那些顾忌。冯秋第一次来这家店,也不知道许恣是什么时候点的菜,四人落座后十分钟内菜便上了个全。 许恣与文懿卓、冯秋都不熟,吴够又不怎么说话,因而更多时候还是文懿卓和冯秋在说。两个人捡了些非机密的公事讲,场面倒也不至于尴尬。 文懿卓的公司是一家侧重于音乐剧的公司,吴够纯粹是为了参加节目而挂了个名。冯秋事先就和文懿卓说过公司不用刻意为吴够出什么力,然而没想到吴够人气上升得这么猛,公司一不花钱二没物料,比赛期间收获了成立以来从没有过的谩骂。 “我后来查到那个后援会会长不是单推,同时也是几个流量明星的粉丝,原本对后援会的管理就没有特别上心,后来引咎卸任,说白了也就是换个号去别圈。” “原来是这样,”文懿卓苦笑出声:“我们的人也没有爱豆运营的经验,这些都不是很了解。” 爱豆运营方面的零经验则导致了公司没有和后援会等粉丝团队接触,粉丝骗票的事情爆出,吴够的后援会装死不吭声的时候,公司终于出面,提出了按一奶一票的标准赔偿的补偿方案,结果没想到非但相关选手的粉丝不买账,就连吴够的粉丝也把公司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装了那么久的死,现在还要出来坑吴够一把,吴够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签在他们公司云云。文懿卓老大不小一个总,还是头一次被骂到怀疑自己没被判死刑是因为祸害留千年。 文总自己没觉得什么,吴够却十分内疚,退赛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向他道歉。 “别这样,我没什么关系,”文懿卓有意地让气氛不那么沉闷,冲冯秋安抚意味地笑了笑:“被这些小姑娘骂两句又不会少赚钱。” 虽说文懿卓不知情,但从结果上看他的确觉得自己没把吴够照顾好。只是现在说这些并不合适,文懿卓看着冯秋,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还是应该不让你秋姐出这个差的。” “说哪的话,”冯秋被文懿卓难得的不现实逗笑,摇摇头说:“这个项目我从头跟到尾的,我不去还有谁去合适?” 文懿卓半点没有老板风范,“嗯”的一声承认下来,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你的确是最合适的。” 冯秋心知文懿卓是在缓和气氛,事实上也的确放松了不少,紧绷了许久的弦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够够下午回家吗?” 被点名的吴够动作一滞,抬起快埋到碗里的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冯秋了然,又向他确定道:“我下午还要工作,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 吴够刚说了声可以,许恣也放下了筷子,看向冯秋:“我没什么事,我送他回家吧。” 许恣说完,转头问看向吴够,有模有样地复制冯秋的语气:“可以吗?” 文懿卓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了眼两个小孩。 吴够被许恣征询的语气莫名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把头埋了回去,许恣等了会,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吴够轻轻的“可以呀”。 直到四人吃完饭,在停车场分别,文懿卓扣好安全带,余光注意到冯秋神情复杂,打趣般问道:“怎么了?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冯秋摇摇头。文懿卓也不着急,耐心等了会,听冯秋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我是不是……有点把够够当儿子养了?” 文懿卓一下噎住,冯秋难得没有觉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看够够那么听小许的话,有种……类似于嫁女儿的感觉。” 冯秋想了想,最终还是松了口:“可能是有一点点难过。” 文懿卓从未婚当爸的假设中抽离出来,理解地点点头:“他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了。” 吴够父母去世的时候,冯秋也不过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虽然当初领养吴够有文懿卓一大份功劳,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独自拉扯一个中学生,到底还是辛酸眼泪肚里吞。 “我们总归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的,”文懿卓的语气柔软了下来:“你也该谈一场恋爱了。” 吴够和冯秋的“家”所在的小区有了些年头,里面路窄车位少,路边随处可见坐着闲聊的老人,许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车位,吴够上楼花的时间却比许恣停车还要久。 明知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不太可能会去看那种选秀综艺,然而吴够还是有种被注视着的窒息。宽檐帽和口罩丝毫没能缓和他的恐慌情绪,要不是许恣在,吴够甚至怀疑自己会连那几步都走不了。等两人终于进门,吴够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 吴够摆手示意没事,弯腰要给许恣拿鞋。然而力气一下没使出来,许恣反应已经够迅速了,却还是慢了半拍,和吴够一起摔在了地板上。 大家一起努力营造出的和平假象彻底消散,许恣看着吴够发白的嘴唇,有一瞬间以为吴够要哭。 当然事实上并没有。 擅长创作的人大多感性,然而吴够却是一百多个练习生里少有的,从头到尾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人。 许恣曾经也觉得奇怪,直到今天,他才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事实的裙摆。 吴够的共情能力遗传自父母,远超过常人的阈值,甚至到了会对精神状态产生负面影响的程度。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对外界信息的接受,变得更加专注于自己。 吴够是一个天生适合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许恣认为这并无不妥。 许恣忽地觉察到吴够动了一下,他轻轻凑近了,听到对方喉咙中咕哝出一道声响。 许恣花了三秒的时间确定那是一个非常不像笑的笑。 “……” “什么?” 吴够嘴巴微张,许恣这回听清了他的话:“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他们说的,连独立行走都不会。” 吴够似乎在开玩笑,不等于许恣开口反驳,吴够自己先否定了上一句话:“他们在乱讲。” 然而许恣依旧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开怀。 卖腐吸血,装兄弟情深,为自己立人设挣镜头,这些过激情绪经由集体意识的放大扭曲形成的指控早已落偏,千层高的楼里控诉的是一个虚假的,现实中不存在的吴够。 “但真实的我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吴够抱住自己的头,指腹用力得仿佛要在头皮上按出窟窿来。 吴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声名远扬,挣的钱也不用特别多,只要能让冯秋和他衣食无忧就好。偶然间接触到小众的音乐,自娱自乐地尝试着写了几首歌,很走运地遇到了几个产生了共鸣的朋友,因而产生了贪念,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 在养活了冯秋和自己的基础上,吴够是希望自己能对这个社会带来哪怕一点点好的。 可他做了什么呢? 他没给志同道合的人带去鼓励,反而让人陷入了毫无意义的反黑,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被他害得提前被淘汰。谷雨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有因为吴够而影响心情吗?有为认识他而感到后悔吗? 如果结果是吴够害了别人,那么想对社会做出一点正面的贡献的那个吴够不也是虚假的吗? 许恣把吴够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只要用力够大,就能捂住吴够的嘴。 不管牛顿有没有发现第一定律,苹果都会从树上掉下来。计算题里假设再美好,现实中也不会真的没有空气阻力。所以吴够的声音最终还是钝钝地落了下来。 “我想不通,虚假的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啊?” 第41章 许卲姿家里养着一条边牧,还是小崽子的时候被许恣抱过,长大以后便愈发冷酷,性格智商无一不彰显着狗中精英的优越。陈芫芷正是看许卲姿家的边牧而萌生了养一只互补型哈士奇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作罢。 许恣抱着吴够,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吴够的背时,忽地就想到了自己给姑姑家的那只边牧呼噜呼噜毛的样子。 边牧可比吴够聪明多了。 许恣没有急于去对吴够说什么——把吴够困在原地的并不是一句“内疚”或者其他什么形容词就能简单概括的,许恣也不是神仙,要他一下子理清问题症结对症下药他的确也做不到。就连许恣也没理出个头绪,但至少在这个时候,沉默的陪伴比苍白的安慰要有效许多,他是这样认为的。 从停车位到吴够家的这一段路很大程度地消耗了吴够的精力,而回到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则让他卸下了自己的防备。或许“许恣”也在其中起到了一些正面的作用,但究竟有没有不是许恣目前关注的重点,许恣只在意原因所导向的结果。 无论吴够的情绪失控有多汹涌,能够宣泄出来就是一个好的走向。 许恣抱着吴够,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并不是吴够需要从他的拥抱中汲取安慰,而是他需要通过这个拥抱给自己一些力量。在许恣都快要失去时间概念的时候,吴够小腿肌肉忽然有些发麻。许恣扶着他站了起来,站在原地放松肌肉。 吴够和冯秋住的地方不大,没有客厅,餐厅、厨房共用,洗手间门半掩着,在门口就能够看到两个卧室。屋内陈设简单朴素,除了整洁干净以外也就没什么值得夸赞的了。 这就是冯秋把吴够带到s市以后住的地方,许恣看着也就五十多平大的地,似乎能想象得到吴够在这狭小空间内活动的样子。 吴够所在的高中离家三站路,也不是寄宿制学校,冯秋工作忙,偶尔也会打着改善伙食的名义买回来吃,但次数也总还是有限。因此,多数情况下还是吴够回家简单烧点什么,有时候等冯秋回来吃,有时候自己先吃好去写作业。 父母给予了吴够画画和音乐方面的天赋,与冯秋相依为命的日子则让他学会了父母怎么都不擅长的做饭等生活自理的能力,如此种种,才让许恣见到了现在这个吴够。 等吴够缓和点过来了,许恣依旧没有松开手。吴够烧了壶水,带许恣进了自己的房间。吴够的房间同样不大,四面墙体和天花板都贴着立体网格状的海绵,和房间规模格格不入的大书桌半边放着一台不知道的什么的机器,另外半边放着电脑。许恣伸手试了试墙壁的触感,吴够解释道:“这个是吸音棉。” 许恣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台设备上。 “那个是合成器。”吴够又说。 许恣不很懂地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会,在吴够的注视下缓缓说道:“我还以为会有个钢琴。” “家里放不下,”吴够摇摇头:“而且合成器已经不便宜了。” 冯秋在吴够身上从不吝啬,只是吴够本人总是过于节省,放眼整个房间,这个合成器也是最金贵的东西,没有之一。许恣无比直观地听出了吴够语气中的心疼,没说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吸音棉上戳了戳。 吴够脑子里总有许多许恣做不到的神奇联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环境的影响,许恣也开始有了些奇奇怪怪的想象,觉得这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像是深海的某一个不被人类踏足的领域,带着有些压抑的封闭,同时又有着不为人知的自由。 许恣拿出手机看了眼,忽然问吴够道:“电脑能借我用下吗?” 吴够替许恣打开了电脑,许恣登录了他的微信,转存了一份文件。 “我待会要打个电话,你要一起听吗?” 在下意识地开口回避之前,吴够鬼使神差地顿了下,有些怯地问他:“和我有关吗?” 许恣毫不掩饰:“我联系到了一家广告公司的一个人,主要方向不是做娱乐圈的,但我觉得很适合,想和她聊聊。” 聊什么呢?这几乎是一个不用再去问的问题。吴够看着许恣,忽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犹豫。吴够花了几十秒的时间,认识到许恣或许是担心自己不愿意。 吴够的确是不愿意的。 学历很重要,吴够不能退学,但可以试着申请下学期也休学,等他调整好状态,也没那么多人知道了,再重新回到学校。meaningless这个号可以永久关闭,他换个id重新开始,亦或者再也不投稿也没关系,反正他还是会做歌。麻烦一点的是冯秋的公司,关于吴够的讨论从他个人延伸到了公司,甚至波及到了文懿卓,但如果让公司发个声明,解除和他的劳动合同,撇清了关系,时间久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影响。虽然有些事可能做不了,但以他的设想,很多事情还是有补救的机会。 让所有和吴够相关的字眼都慢慢退出公众的视野,这是吴够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然而吴够没办法对许恣这么说。 从许恣成团夜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他住处,到带他去乡下散心,把他带回s市,许恣没提,但吴够可以想象他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事。如果吴够真的不愿意,许恣还是会尊重他的想法,然而他说不愿意,许恣私底下花的那些精力就可以退还回来了吗? 吴够实在是没有脸再去糟蹋别人的付出了。 “既然是和我有关,”吴够慢吞吞,像下足了决心地说道:“那我也还是听听吧。” 许恣沉默片刻,忽地拉住了他的手。 “就只是聊聊而已,也不是说一定要怎么样,”许恣冷静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令人安心的安抚:“但没做过的事,我们还是不能认的。” 微信上确认了一个来回,许恣便拨通了那边的电话。清脆悦耳的女声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吴够的紧张,那边喂了一声,许恣客套性地确认:“是陆老师吗?” “诶是,直接叫我陆川就好。”陆川语速不慢地说道:“pdf我已经发给你了,你方便的话我们现在聊?” 许恣道了声好,又说道:“陆老师,吴够也在旁边,不影响吧?” 那边停顿了半秒,语气明显地上扬了些:“够够也在啊,当然没问题啊。” 那声够够叫得吴够和许恣双双一愣,就听对方朝吴够打了个招呼,吴够手忙脚乱地回应了,陆川那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些笑意。 “我在这个节目之前就知道你了。” 如果说这句还可能只是客套的话,陆川接下来顺畅的报歌名则让许恣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做公关的机构那么多,许卲姿却独独给她推了个非娱乐圈行业的人。 陆川不愧是专业从业人士,不是之前知道,就连许恣也看不出她“基本没怎么接过娱乐圈的方案”。除了许恣之前简单提到过的几条,陆川还详细地收集了其他的负面。别说吴够,就连许恣看到“被公司老板包养”那条都没反应过来。好在陆川没有过多停留,让许恣翻到下一页那张密密麻麻写着网址、uid和内容的表格上。 “这些都是转发已经过了500的,直接起诉。” 许恣扫了一眼,也没仔细看,直接说道:“律师团队我这边有,可以直接用。” “行,”陆川爽快答应下来,接着说道:“抄袭那个,除了业界的制作人,网传被抄袭的p主我也联系上了,那边说可以帮忙澄清,我会找人搬运回内网。” “节目组导演那边我也联系过了,到时候澄清稿我这边出,等铺开了以后再放汇总贴,到最后再大范围转发。” 许恣看着下面的kol列表,忽然“咦”了一声。 “您认识origin这个团吗?” 听到本命舞团的吴够条件反射地抬头,顺着许恣的指向,在表格里看到了熟悉的id。 “对,我们是朋友,”陆川毫不掩饰地承认下来:“他们和够够接触过,相信他的为人。队长说了,他们四个都可以帮忙转,不收钱。” “那这个‘深夜十三香’和‘腿长可绕地球3_1415926535897圈’……” “是我自己的号。” 吴够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似乎是被陆川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细微的笑声。 “我和origin一样,相信够够,不收钱。” 整个方案中,陆川从来没有提过要拿吴够的个人生活来做文章的主义,用到的营销号也少之又少,可以看出的确是用到了陆川自己的媒介资源,就连许恣和吴够这种非专业的都感受到了她的用心。挂电话之前,陆川明确提出自己这单一分利润,唯一的条件是让自己公司入丰悦的库。 许恣和陈芫芷确认后答应了下来,这通漫长的电话终于结束。 许恣挂断电话,看向吴够:“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吴够摇头:“没什么,就是陆老师的那两个号我有印象。陆……十三香老师那个号是一个作者号,和o团的确是老朋友。” 只是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团的朋友竟然也在很早之前就认识自己了而已。 许恣打开微博,动作很快地搜索到人,点开头像,看了看她的主页,目光停留在“最近参与的超话”下第一条的“无字天书超话”上。好一会儿,许恣才明白那种诡异的感觉来自何处。 那个无字天书的超话头像上的两个人可不就是他和吴够吗。 第42章 陆川行动力极强,当天和许恣确认好报价,当天就开始着手执行。吴够犹犹豫豫地瞟了两眼,被许恣当场抓包。 “想看?”不等吴够说什么,许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直截了当地抛过去两个选项:“你再去搬张椅子还是我们坐一张?” 许恣坐着的椅子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单人椅,吴够否认的话被堵了回去,眼神在电脑和许恣之间荡了个来回,从外面再搬了张凳子进来。 吴够不是很看得懂报价表,但阿拉伯数字还是认得的。他一眼扫去,数字最低的都要高于他那台宝贝合成器。许恣一脸淡定地拉到最后,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还好。” 吴够数完零后看向许恣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竟然管这叫还好”,许恣便向吴够解释了一下:“真的还好,没总决赛花得多。” 吴够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总决赛你花什么钱了?” 许恣忽然愣住,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他不太确定地问吴够:“我没和你说吗?” 吴够更加迷茫:“说什么?” 许恣哽了一下,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这才确定从两人见面到现在,自己真的什么都没说。 一方面是没有这个机会,另一方面则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许恣大脑飞速运转,果断地放弃了糊弄过去这一选择。 “就是我当时在第九,最后花了点钱让自己掉出了出道位。” 许恣说得轻描淡写,吴够听着心率飙升。直到许恣翻到下一个表开始看roadmap了,吴够这才平复了一些。许恣放下鼠标,奇怪地看了吴够一眼。 “你这就问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够仿佛从许恣的表情和语气中品到了一丝不满。他犹豫了下,许恣又对他说道:“机会难得,仅此一次,你不要浪费。” 后一句诱导的意味比前一句更甚,吴够身体和精神都不在最佳状态,不怎么费力地就被许恣牵住了思维。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许恣皱皱眉,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的样子。 “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许恣顿了顿又说道:“这里又没有摄像头或者其他人。” 吴够说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问,许恣却刻意曲解为“不敢问”,转移重点的意图几乎摆在了台面上,也就吴够没能意识到,在许恣的哄骗下又想了很久。 “你给节目组……”吴够还是说不出“塞钱”两字,最后一模一样地复制了许恣的话:“你怎么花的钱啊?” “这不就问出口了吗,”许恣丝毫没有受到冒犯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答道:“就是给后面的人投票把他们投上来呗。” 在许恣后面的有两个,许恣自掏腰包买好票找好劳动力,忍到在成团夜当晚开始发力。被许恣选中的除了他顺位往后的三个选手,还有一个陆杳。 “其实我也不知道杳哥,想不想成团,应不应该成团,所以我也只是推了一把,究竟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是看他粉丝。”结果陆杳最后竟然冲到了第九,就连许恣也觉得意外,这个时候和吴够讲起来,忍不住感慨道:“看来他注定还要再做两年团。” 吴够被过载的信息砸得头疼,后面大半段谁谁谁出道,陆杳想不想出道几乎全部没有过脑。光是许恣花钱让自己掉出出道位这件事就足以占据他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好在前面许恣“想知道就问”的理念灌输还算成功,吴够这回问得比上回顺利许多:“为什么不要出道?” 许恣终于认真了些,没有立刻回答,而且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措辞,这才说道:“我们家其实对我未来要做什么没有要求,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的没想过会进到出道位,但有段时间,我的确是有想过,如果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的话,以男团队员的身份过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后来反悔了。” 许恣伸出手,在吴够头顶上方顿了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地缩了回去。 “既然我不是那么需要,不如让出来给更需要这个出道位的人。” “让出来……”吴够神情复杂地重复了一遍,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吴够自然听得出许恣没有撒谎,也正是因为真实,这个答案才更让吴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让”实在是太昂贵了,仅仅是吴够公司和几家协商赔偿的那部分金额就让吴够倍感压力,而许恣为此支付的却远多于他。 “你别想这么多。”许恣又对吴够说道。 “当你不接受事情的走向,想要改变什么的时候,总是用相应的筹码去交换的。可能在你这里钱很重要,我不否认,没有钱我就没办法把我自己换下来,但我有能力支付这笔钱,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 并不是许恣视金钱于无物,许恣甚至比吴够更清楚钱的重要性,但因为他不缺,所以钱在他这边并不是优先需要考虑的东西。 “我有更在意的东西。” 许恣的目光紧紧落在吴够脸上,吴够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沉寂许久的心忽地荡出了一阵涟漪。仿佛春风化雨,落在他的肩上,浸湿了表层干涸的皮肤,更多的则渗透进根部,往心脏的部分汩汩流淌。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在一点点充满电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生锈的引擎吱嘎吱嘎,最终还是重新转动了起来。 许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沉静,让吴够终于回想起了最初对许恣的印象。 冷静、清醒,对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和优先级的排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坚持自我——他能做到,且拥有自由的资本。 人怎么会去嫉妒光太耀眼呢?所以吴够从不嫉妒。对他来说,能够认识许恣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只是觉得自己幸运,仿佛离得近了,他也能拥有一些追光的勇气。 吴够忽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拿过自己的书包,整个儿倒过来一抖,几本笔记本全都散在了床上。 许恣被吴够的动静吓了一跳,想帮他却无从下手,好在吴够急躁地翻了几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看了一眼便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 许恣回过神,坐到他旁边,轻拍着他的背问道:“这是你上次写的那首歌吗?” 吴够整个人处于紧绷和松懈之间一个摇摆不定的状态,闻言依旧宝贝地抱着他的本子,声音懵懂绵软,像是大梦初醒。 “这是我进组第一天想到的歌。” 就连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吴够依然片刻不离地带上了他那本线圈本。 他们今天去是去拿昨天没有出来的那部分报告的,许恣前一天本想留宿吴够家,被许卲姿一通电话堵了回去,终究还是回自己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再去接吴够的时候,许恣身边便多了一个司机。 吴够顿时不自在了许多,唯一庆幸的是司机话不多,不找话题也不搭腔,看着莫名的精英和专业。如果能一直沉默到医院也还好说,可事与愿违,车还没下高架,司机忽然叫了一声“小少爷”。 “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吴够一愣,许恣微微皱了皱眉。 “确定是跟着我们的吗?” “确定,要甩掉吗?” 吴够小心翼翼看了许恣一眼,许恣看着没什么表情,可吴够看得出他的心情瞬间差了下来。 “不了,”许恣稍稍思考便有了决定:“先下高速,找个地方停一下吧。” 许恣的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跟着的车也停了下来。许恣解开安全带,随意地问道:“笔有吗?” “有。” 等许恣把东西放进裤子口袋里了,吴够这才回过神,虽然有些紧张,但手还是坚定地伸向了安全带的扣子。只是刚一碰到,就被许恣按住了。 吴够的手体表温度比许恣要低不少,许恣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眼中流转着意义不明的光:“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吴够掌心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光是想到会被人注视就已经快要牙齿打颤,但还是没有躲闪,直直地回应了许恣的视线:“我和你一起下去。” 吴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时声音都在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许恣眼中是什么形象,然而在他说完之后几秒的时间内,许恣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他拿过一顶鸭舌帽戴好,忽地冲吴够笑了笑。 “可以啊,”许恣拍了拍吴够的手背,在吴够说什么之前打开了自己那一侧的车门:“但是下次吧。” 许恣冲吴够点了点食指,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车门。 许恣站在离车尾半米远的位置,等了十几秒,跟着的那辆车上下来一个女孩,捂着嘴,十足惊喜和兴奋的样子。 “终于又见到你了,”粉丝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从你初评级就pick你了,上次粉丝见面会也去了,你这几天都去哪了,一直没消息,我们都好担心你。” 许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谢谢你喜欢我,但麻烦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女孩瞬间愣住,过了会,有些讷讷地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是不是在调整状态啊?没出道没关系,你会有更好的发展的,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但你记得多发发发微博,或者开开直播什么的,也多考虑考虑粉丝嘛……” 粉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语气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亢奋。许恣耐心等她说完,再一次重复道:“微博我等会就可以发,但不是我公开的行程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吴够等得焦急,想下车看看,又顾忌着许恣的话。过了几分钟,外面忽然传来尖锐的一声叫喊,吴够在车上都被吓了一跳,正要下车,驾驶座上沉默许久的司机忽地出声:“我下去看看,你不用担心。” 司机很快下车,吴够只好扭头看着车后。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许恣的脸,但能看到那个女孩的神色愈发不快,直到某一刻忽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吴够瞬间有种两人对视上了的可怕错觉,然而下一秒,许恣仿佛能看到车内情况一般,反应迅速地移了一下,挡住了那女孩的目光。 几分钟后,吴够见那女孩忽然捂住了脸。再过了一会,许恣和司机回到车上,许恣语气不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司机说:“走吧。” 第43章 “对,去医院的路上遇到的……” “所以我想让他暂时搬到我那边。” “行,我让他接电话。” 许恣把手机递给吴够,吴够接过了,和冯秋说了会话,把手机还给了许恣。 “她怎么说?” “她说……麻烦你了。” 许恣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对司机说:“许叔,麻烦你直接开到我那边。” 哪怕许恣也没办法保证粉丝跟车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而吴够住的小区又是老小区,本身就没有什么保密性可言,就算冯秋无所谓,吴够也不会愿意影响到她的私人生活,于是吴够在自家住了才一晚上,迷迷糊糊地上了许恣的车,最后不明不白地跟许恣回了他的家。 名义上虽然是家,严格意义上说却远远这个程度。室内空间宽敞,设施齐全,然而进门五分钟后吴够才发现里面其实空空荡荡,本质上更像是一个满足拎包入住需求的住所。而这个既视感很快也得到了业主本人的验证——这其实是许恣家里为了他回国参加节目特地准备的住所,再加上许恣参加节目前一直在星耀接受训练,他的确没在这里住过几晚。 地理位置优越,安保系统一流,装修气派,然而没有半点烟火人情的味道。好巧不巧,这样一间没什么私人领域感的房间对吴够来说却是最合适的安排。 “我从来没去过别人家,一次也没有过。”吴够松懈了一些下来,对许恣说道。 没什么朋友是一方面,出于本能的排斥是另一方面。吴够不习惯让别人进入自己的世界,更不习惯接触别人的天地。就连冯秋的房间他都鲜少踏足,在里面待上几分钟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家”实在是过于私密,那是属于别人的,吴够和这个词汇格格不入。尽管吴够和冯秋相依为命,把冯秋当做自己亲生姐姐,也真心实意地把他们生活的地方称作是“家”,但他始终是这样想的。 “这也不是我家,”许恣边带吴够参观边强调。 “但下次我可以带你去我家。” 带吴够一圈转下来,许恣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个午饭吧。” 医生对吴够的常规性医嘱包括调整作息,饮食营养均衡,许恣不认为火锅可以被称为健康饮食,但他惦记已久。在征得吴够同意后,他最后还是点了火锅。 许恣没有为了照顾吴够而过度迁就他,这和他冷冰冰的房间一样让吴够感到安全,仿佛他们还在录制节目,只是在节目里放了一个美美的长假,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别人。 “再放点什么吧,”许恣摆弄好电视,转头问吴够:“有没有什么番剧推荐?” 吴够问许恣想看什么类型的,许恣想了想说:“下饭点的,也不要剧情性太强,能当个BGM就好。” 依照许恣的要求排除掉推理番,运动番和大长篇的热血民工漫,吴够试探着提了一个印象中是美食题材的古早番,许恣也不了解,吴够说什么就是什么地定了下来。 三刻钟后,外卖如期送到,许恣和吴够窝在沙发上,边吃饭边看粉粉嫩嫩的Q版小人到处乱飞。 “想不到你竟然喜欢看这种类型的。”许恣神情复杂。 吴够看着电视屏幕上偌大的“梦色蛋糕师”,羞到连耳朵根都蒙了一层虾粉色:“我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这个是讲的是做蛋糕的,要不我们换一个?” 许恣盯着屏幕半天,半推半就地说:“算了,就这个吧。” 于是直到中饭吃完,电视里的动漫仍在一集接一集地继续着。吴够眼见着ed接op,许恣半点关电视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问道:“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安排?”许恣一脸茫然:“困的话就睡一觉,不困的话看电视打游戏都可以。” “你想换个片看是吗?” “不是,没有,我随便,”吴够连连否认,对许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公司那边……” 许恣瞬间明白了吴够想问的:“那边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吧,不过可能会有点小事。” 吴够讷讷地哦了一声,仍旧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恣见他的神情,微微皱眉。不需要他开口,吴够立刻领悟到对方“想问什么就问”的意思,坐了会心里建设,虽然有些艰难,最终还是成功开了口:“今天上午,那个粉丝……你和她说了什么?” 提及上午的事,许恣的表情稍微寡淡了一些:“这不算粉丝吧?我记得何知尧说这叫私生。也没说什么,就……” 许恣话未说完就被电话铃打断,看了眼来电人,十分微妙地看了眼吴够:“我经纪人。” 吴够正要回避,许恣冲他摆摆手,接通了电话。 大多时候是对面在说,许恣很偶尔地简单回答几个字,然而吴够很快地意识到了他们在谈的和自己刚刚同许恣说的同一个话题。 “我录了全程的对话,行车记录仪上也有录像。” “没关系,不用了。” “行,我先发你。” 许恣又听那边说了会,刚挂断电话,又一通微信电话响了起来。吴够见他接起,又大概重复了一遍,最后挂断了电话。 “陆川老师打来的。” 吴够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陆老师怎么也知道了?” “嗯,”许恣轻轻叹了口气,无奈耸肩:“那个私生把这个事发微博了,现在好像在热搜上挂着。” 许恣的语气实在是过于云淡风轻,以至于吴够第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紧接着,许恣又说道:“那个人好像是有些避重就轻了,但我录了全程,等会发给我经纪人和陆老师。” 许恣毫不在意,甚至安慰地拍拍吴够的肩:“没事,我问心无愧。” 吴够见他十足的淡定,虽然骤升的心率仍旧居高不下,但理智上竟然也奇迹般地平静了不少。许恣有条不紊地暂停电视,打开电脑,把文件传给两人,若无其事地和吴够又看了一集多的番,在临时拉的陆川、经纪人和他的三人小群中等到了他的处理方案。 “行,我没问题。” 许恣回复完,转头对眼巴巴等着的吴够说:“公司那边等下就把完整版发出来。” 半小时后,吴够终于看到了完整版的视频。 许恣给到经纪人的是一段视频和一段音频,公司把音频文件合到了视频中,许恣听了两秒,甚至肯定地点了点头:“音轨对得挺准的。” 吴够险些被许恣的反应搞得表情失控:“你的关注点就在这里吗?” 许恣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吴够这么鲜活的表情了,现在骤然见到,一时间竟然被晃住了眼,忘了自己原先想要说些什么。 “你……”许恣罕见地嘴拙了一下,在吴够的目光中露出了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经纪人找我。”许恣飞快地说了一句便拿过手机,戴上了耳机。吴够见他一下子坐得老远,对着自己的手机犹豫了足有一分钟,还是打开了自己p主号的那个微博。 吴够上一次打开微博还是刚退赛那会,被他清空了的转评赞和未关注人私信等再次到达了上限,然而他这一次却吸取了教训,一个都不去点。还没点开搜索栏,吴够已经在热搜上看到了许恣的大名。 最顶端一条便是星耀的申明,往下拉没一会,见到一个营销号理出了对话的纯文字内容。 半米远的地方,许恣已经接通了电话。吴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戴上了耳机。 尽管许恣之前就已经和他说过车后座的玻璃贴了单向膜,但看到私生饭望向吴够所在的方向时,他还是不由得内心一颤。然而比起在车上的时候,行车记录仪的视角也把许恣挡住视线的过程记录得更加明显。重新回顾的时候,吴够才真正意识到许恣的反应有多么迅速。与此同时,吴够也终于知道了两人在车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吴够把那一段视频看了三遍后退出来,点开纯文字的截图,每一句话都能让他精准地对应到视频中画面。 粉丝: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从你初评级就pick你了,上次粉丝见面会也去了,你这几天都去哪了,一直没消息,我们都好担心你。 许恣:谢谢你喜欢我,但麻烦不要再跟着我了。 粉丝: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是不是在调整状态啊?没出道没关系,你会有更好的发展的,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但你记得多发发发微博,或者开开直播什么的,也多考虑考虑粉丝嘛。 许恣:微博我等会就可以发,但不是我公开的行程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粉丝:你什么意思?要做什么我的人身自由,我为什么不能跟? 许恣:你有你的人身自由,我也有我的,换一个普通人被这样跟早就报/警了。如果你再跟着我,我会报/警。 粉丝:报/警?你尽管啊!你看看警/察管不管啊。搞清楚,你是个爱豆,你决定做这行的时候就没办法决定这些了好吗? 许恣:我是爱豆,不是商品。 粉丝:你真以为你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了?我们那么多人为你打投,帮你集资,你知道我给你花了多少钱吗?你以为你现在有多火?一个没作品的流量,没有我们,过段时间谁还认识你? 许恣:我没有要求你,你可以继续跟,但我会报/警。有多少人认识我是我的事,如果你认为花了钱就可以随意跟踪我的话,我也可以把钱退还给你。 粉丝: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吴够洗脑了?你实话说,车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那个贱人是不是吴够? 许恣:那是我的隐私。 许恣:有些事实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之前看了下帖子,我们所有人在节目里的感情都不是装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剧本。吴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其他人也是。虽然很多人可能觉得我被骗了,但我想说我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和谁交朋友是我的个人自由。我没有权力要求喜欢我的人也喜欢我的朋友,但如果是因为喜欢我让你一口一个贱人的话,我很惭愧。 许恣:别再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一句组里还有天书批吗……<<<未来巡礼生物进化研究中心 超小声问一句 1L 有(超小声回答 2L 有(稍大声回答 3L 天书批+1,我猜我猜到你们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4L 发生了什么吗?这两人不是消失很久了吗?又有瓜了? 5L 哇忽然看到天书感觉像看到了时泪 6L 回复5L:指路微博热搜第二 7L 回复7L:补充一下,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够meaningless那个号上线了。官宣退赛第二天到现在两个号都没上线,今天下午忽然上线了,你品,你细品 8L 微博逛完回来的我目瞪狗呆,是真的吧,是真的吧?震撼我全家 9L 震撼我全家+1,天书是我初恋rps,我都以为轰轰烈烈be了,结果我tm这是搞到真的了啊草???!!!!! 10L 第44章 星耀传媒旗下某俞姓经纪人今天也是连轴转的一天。 新成立的限定团,各家粉丝还沉浸在撕排位撕应援撕资源的氛围中,俞婷一管管一个团不说,手头还有个一顶十一的大麻烦。 许恣是老板亲自给他的,说是不用上心,挂个名就好,然而俞婷第一次看到许恣就直觉没有那么简单。她从业十几年,带过的艺人一茬又一茬,对一个人到多远、多火有着近乎直觉的精准预判。 刚看完许恣的初评级,俞婷就觉得许恣很大概率会出道。 然而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和她预想的不完全相同。 许恣的确是如她所想的那样人气飙升,然而却不只是他一个人。临近总决赛时,许恣的确是冲进了成团位,然而他最终没有出道。 而总决赛过后,热度最高、各路橄榄枝不断的时候,许恣从俞婷的全世界直接消失。俞婷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尚且能尽量给自家孩子最有利的安排,眼看着到手的资源用不了简直心态爆炸,要不是团那边事情也很多,俞婷能直接找许卲姿要人。之后许恣回来了,上来第一个曝光就是被私生送上了热搜。 俞婷一个头两个秃,久违地产生了转行的冲动。 不管许恣和许卲姿到底是什么关系,等她见到许恣了,一定要把人狠狠骂一顿。俞姐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许恣真正出现在俞婷面前时,俞婷看着许恣身后那个小心翼翼的面孔,所有的冷嘲热讽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许恣打了声招呼,转头对吴够说:“我经纪人,叫俞姐。” 吴够于是乖乖向俞婷问好,声音怯怯的,但眼神没躲闪,还特地摘了口罩,看着礼貌而诚意。俞婷多看了吴够两眼,被许恣劝退的母爱竟然有些归位的倾向。 这是许恣节目之后接的第一个行程,俞婷不是没考虑过量级更大的一些采访,但最终接受了陆川的方案,选择了以内涵和口碑为招牌的一家杂志社。采访人是陆川的同学,事先和陆川通过了气,定好了整个访谈的主题。俞婷和吴够在玄关处等待,从头到尾地旁听了他们的对话。 “我觉得这不算要求。我没有要求我的粉丝去改变什么的权利,反过来同理。” “退一万步好了,极限假设一下,如果粉丝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假设我有十个粉丝,两个要我能好好沉淀一下,提升我的唱跳实力,两个要我趁热打铁,多一些行程,两个要我遵守行业规矩不要抽烟喝酒谈恋爱,两个要我和她们谈恋爱结婚,还有两个是妈粉,说我永远是十八岁的少年。” 主持人忍俊不禁,许恣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摊手:“事实就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满足所有人对我的要求。” “但你还是有劝你的粉丝不要跟车。” “对,”许恣承认道:“我不喜欢管教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管教,但偶像这个职业本身就有引导的意义在。我出于我的立场向他们传达我的想法,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但说不说是我的事。既然粉丝会对偶像抱有期待,那么偶像反过来对粉丝寄托一些祝愿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能说说具体是什么样的‘祝愿’吗?” 主持人问完,面前的男生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痕迹。 “追星也好,其他娱乐活动也好,这些应该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不是给生活平添负担。” “我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快乐自由。” 纯文字型的采访,除了桌上一支录音笔外连个镜头都没有。但也正因为这样,主持人更加倾向于信任此刻许恣眼中闪动着的真诚。 “你之前对你的粉丝说,愿意把钱退给她。那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回过头看,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还是想她一句对不起吧。” 主持人笑了笑,半调侃地问道:“因为‘退钱’吗?” “倒不是。”许恣摇摇头,瞥了眼玄关,这回说话时没有直视主持人的眼睛。 “因为钱可以还,但爱不可以。” 陆川牵线的主持的确有两把刷子,在她的引导下,许恣意外地说了不少话。采访结束,俞婷和吴够也不再待在玄关。俞婷和主持客套了两句,主持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一开始,我最想采访的不是小许,但今天小许挺让我惊喜的。”主持眼神落在吴够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来挺巧的,我开始想采访的人今天倒也在这里。” 吴够一愣,又听她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关系,这次没能合作就说明缘分还没到,只要有缘,未来会有合作机会的。” 之后的拍摄阶段要进来更多的工作人员,许恣让吴够先行离场,在车里等了会,许恣上车,带吴够去医院报道。 这段时间他们总待在一起,却时常各自有事,放在几个月前,许恣绝对料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初高中女生一样和一个人等来等去,浪费时间也要黏糊在一起的一天。在等吴够的间隙,许恣拿手机回了些消息,等吴够从咨询室出来,医生头一回叫住了许恣。 于是等待的那一方变成了吴够。 吴够在走廊上坐了几分钟,许恣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车上等着。 “可能还要一会,医院人多,你和许叔先回车里。” 吴够哦了一声,懵懵懂懂地问道:“那我现在要挂电话吗? 许恣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说了声好吧。 吴够没反应过来,许恣又说:“你放着吧,到车上再挂。” 电梯里信号不好,耳机里一片安静。等出了电梯,许恣也没说什么,不知道电话是不是还在接通状态。两人走到离车位不远的地方,吴够忽地被拦了一下。 “稍微等一下,前面好像有些人。” 许叔往吴够身前挡了挡,带着些审视地观察着正前方。 一行七个人,看身形不像是男生,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怎么也不像是正经来医院看病的样子。 吴够先没注意到,看清楚后瞬间四肢僵直,心脏整个儿吊了起来。 “吴够?听得清吗?” 许恣的声音忽地冒了出来,给吴够打了一针强心剂。吴够紧紧按着耳机不放,声音轻得仿佛晃一下就要散了:“我在,听得清。” “有六七个人的样子,好像一直在看我。” 许恣反应很快:“你们到地下车库了吗?” 吴够点点头,意识到许恣看不到,又重重嗯了声。 许恣说了声好,紧接着交代道:“那你直接上车,上了车就回,不用等我。” “放心,”许恣低沉的嗓音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语速不自觉快了不少:“我的散打和许叔学的,他一个能打三个我。” “我就在这,别怕,往前走。” 许恣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耳机里往吴够心里钻,又一点一点地压下他的颤栗。吴够听着许恣的话,渐渐意识到这不是他回公司的那一次,哪怕再有人冲上来对他尖叫,他也不用像上次那样不知所措了。 吴够终于明白,并不是许恣特别有一套,随便捂个眼睛拉个手就能消除吴够的紧张。有神奇魔力的并不是他的某个动作,而是许恣本人。 许恣本人就是吴够和他的恐惧之间的那堵密不透风的墙。 许恣的车离他们不远,吴够主观上走得艰难,客观上却足够顺利,直到他走到了后座,那几个女生都没有上前一步。然而在摸到车门的那一瞬间,他疯狂叫嚣着上车关门的大脑意外地卡了一下壳。吴够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眼那几个女生。 和他脑中想象的不同,那几个女生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大步。 “上车了吗?”许恣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到车门口了,但是……”吴够抓着门把手,指尖微微用力。 “怎么了?”许恣马上问道。 吴够一时不是很能接得上来。 他这段时间视力暴涨,再加上她们离得远,因此吴够并不能确定对为首那个女孩的眼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 吴够愣了一下,在许恣着急之前呆呆说道:“不是我。” 声音本身并不响,在空空荡荡的停车场格外清晰,许恣隔着手机没听清,吴够却听得清清楚楚,对方喊的分明是一句“敏敏”。 给p主取外号可以算得上是术圈传统艺能之一,在以吴够这个真名参加未来巡礼之前,meaningless这个名字就有过许多花名,包括直接简化的mnl p,以作品取名的多莉羊p,还有取自谐音梗的迷你梨丝。吴够第一次知道“敏敏”这个称呼,还是因为谷雨。 想到谷雨的瞬间,吴够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所谓的眼熟来自于哪里。 粉丝见面会,洗手间,穿着一条黄色格群,也是现在这样怯怯的样子。 吴够使劲眯了眯眼,犹犹豫豫着开了口。 “你是……惊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惊蛰看着无措极了,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们不过来,也不会不发网上的。 “就这一次,以后我们再也不跟着你了……” “我知道了,”吴够第一次直视她们,目光均匀地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惊蛰身上:“我没怪你,你别哭。” 吴够不说还好,一让惊蛰别哭她更加绷不住,直接背过了身,旁边一个女孩忙不迭拿出纸巾替她细细擦着,另一个人则对吴够说:“你快上车吧,我们马上也就回去了。” “听她们的,你先上车。”许恣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吴够担忧地看了眼惊蛰,最终还是坐上了车。 “吴够?”许恣的声音依旧在。 “嗯。” “后备箱有矿泉水,你让许叔给她们一人拿一瓶吧。” 许叔下了车,过了半分钟,车外隐隐传来了一阵哼唱声。吴够听不真切,小心翼翼地降下一点车窗,这回旋律更加清楚,是吴够那首《meaningless》的副歌部分,转音又难又高,外面的哼唱不出意外跑得一塌糊涂。 但并不难听。 吴够还是听许恣的先回了家。许叔把吴够送到家,保险起见换了辆车,就准备去医院等许恣。正要下楼,吴够忽然冲他小声喊了声叔。 同样的称呼,许恣和吴够喊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许叔听着,语气下意识地带上了些长辈特有的慈爱:“有什么要给你带的吗?” 吴够摇摇头,眉宇间闪过一阵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许恣说你一个能打三个他,是真的吗?” 许叔一愣,眉目忽地舒展了开。 “我们家小少爷青出于蓝,认真比划的话,我这把老骨头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了。 第45章 医院到许恣住所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车程,吴够到家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响过了两道雷,许恣还没有回家。 吴够坐在沙发上,手机就放在茶几上,直到雨声变大,填满了整个客厅,吴够还是没有伸手去碰他的手机。 许恣的出现好像给吴够带来了什么改变,但似乎又没有。和许恣待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的生活被对方填满,然而一旦拥有了独处的空间,吴够很快就被打回原形,连雨声都能压迫他的呼吸。吴够害怕门铃声猝然响起的心悸感,但又期盼着许恣能够早点回来,仿佛真像他看到别人评价的那样,“离了许恣就没办法独立行走”。 可正常人是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也没有谁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 长期习惯性的熬夜让吴够早早就检查出心律不齐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问题,十个爱熬夜的人里能抓出八个。然而在最近的一段时间,他心悸的次数愈发频繁,这一点在许恣为他安排的那场体检中也有体现。医生说了什么他不太记得,但从许恣和冯秋的表情来看,总归不是什么太好的事。钥匙落入门锁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吴够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许恣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卖袋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吴够一动不动僵在沙发上的样子。 “路上堵了会车,回来晚了。”许恣把东西放下,看吴够神情木木的,手背贴在对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还好,”他确认了一下,问吴够道:“怎么一副这种表情。” 吴够按了按心脏的位置,小声说:“刚刚吓了一下。” 许恣原先弯着腰,闻言认真了起来,单膝跪在吴够面前,手掌贴上了吴够的胸口。外面雨下得很大,然而许恣身上却透着干爽的味道。吴够鼻尖猝然被带着暖意的皂香包围,隔着衣物被触碰的那部分皮肤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到耳根,而始作俑者却似乎毫无觉察,指腹甚至在棉布料的短袖上摩挲了,十足确认对方心跳正常了才收回了手。 “这也要吓一跳。” 许恣的语气并无嫌弃,然而吴够敏感地听出了一丝异样。不只是说话,就连神情也明显能看出些不同。这种异样持续了一整晚,直到十点过后,两个人各自洗漱完毕,回到了主卧。 吴够他们经历过不眠不休时间都不够用的高压状态,如今猛地松懈下来,竟然也没有很不知所措。 某些难以宣之于口的东西在夜晚的加成下是有让第二个人知晓的可能性的。吴够见许恣关掉了大灯,却留着床头灯的时候,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和许恣又默契了一回。 昏暗的灯光给了吴够一种他们仍在比赛的既视感,虚幻的错觉却裹挟着真实的安全感,吴够的手在空调被下窸窸窣窣地移动着,探到了许恣的背。 许恣翻了个身,视线在昏暗环境中直勾勾地落进吴够眼中。两人目光相接,吴够率先打破沉默:“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许恣没说是或不是,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吴够心脏好些了没。吴够以为他又要上手,慌忙说了巨好多了,许恣没再搞袭击,沉默两秒后换了个话题:“今天医生和我说了一些事。” 许恣没明说,但吴够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医生是不能把和病人的对话内容透露给其他人的,然而出于“帮助促进病情好转”的目的,许恣从医生那里得知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医生没告诉我你们聊了些什么,我想自己问你,”许恣看着吴够的眼睛,认真地强调:“不想说的可以不说,你不用勉强。” 吴够依照自己的记忆,学着许恣对自己的样子捏了捏对方的手腕:“你问。” 许恣任由吴够捏着他的手,问他之前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开口很果断,半点没有犹豫的样子,然而语速以及其他一些当面却又透着慎重。吴够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矛盾的感觉出现在许恣身上,再加上这本身不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因此吴够没有马上开口。 “勉强的话就算了。”许恣又一次说道。 “没事,不勉强。”吴够冲许恣笑了笑,阖上眼睛,认真回忆起许恣不在的那段时间。 那毋庸置疑是一段比较艰难的日子,吴够一度以为自己这次熬不过去,并萌生了“要不就这样了”的念头,然而现在回过头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触碰。吴够向来习惯把自己不成逻辑的琐碎想法融进创作中,对着“拥有思维和记忆的活人”剖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在许恣之前是这样的。 “我那时候脑子里挺分裂的,当时是混混沌沌想了很多,有些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概括起来,大概是这样。” “我的灵魂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渴望有人把我从那窟窿里拉出来,另一半……” “就那样吧,别拉了,让我就这么掉下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过了很久,许恣才又问道:“你现在还会怎么想吗?” 吴够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犹豫着点了头:“偶尔会。” 许恣几乎想问吴够一句是不是他为吴够花费了太多金钱和精力,吴够觉得无以为报,这才拿着自己一腔坦诚真心权当还债。但他不可能说,也再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 超出正常阈值的共情能力非常容易给当事人造成伤害,大脑出于自保封锁住部分感知世界的能力,同时还会无意识地把自己也锁在精神世界里,减少信息接收的同时也减少对外的传递。吴够大多时候的迟钝和不善言辞都来自于此。而vocaloid这种小众的音乐形式很好地满足了吴够自我表达的需要。吴够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初音,接触翻调,最后开始自己创作,在参加节目前堪堪能够维持住精神状态的平衡。 参加未来巡礼是他给自己的一个挑战,如果没有后续一系列意外,对他造成的影响应当是正面的。可惜假设不成立,后来的那些事直接对吴够的精神世界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吴够运气不好也好:不好的方面太多,好的方面则比较简单,许恣这个人就是吴够最大的运气。 “他对你建立了强烈的信任和信赖,且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一般来说,这种过度的信任并不是十分健康的状态。” “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特殊的某些群体来说,普世意义的‘健康’在他们身上未必适用。” “至少目前,对于吴够来说,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比他一个人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要好很多。” 医生的话不难理解,许恣只是一时不太能相信其中的一部分陈述。 “你确定我可以是那个人吗?”许恣看着医生,满眼都是读作慎重写作不信的谨慎。 “没想到你也有不自信的一天。”医生短暂地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玩味地打量着对方。 你是那个人。 许恣看着吴够,脑中回想起医生笃定的语气。 吴够是一个可以在自己房间里长久待着,不需要社交媒体,也不需要和人说话的人。虽然总自认为不擅交际,但实际上在节目组里,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并不少,更不用提季迎风等同组演出过的,镜头前都愿意照顾他的性格,主动cue他说话。没有镜头的地方也从没嫌弃吴够不善言辞,愿意做那个主动打开话题的一方。 他确确实实有被朋友们细润无声地宠着,哪怕许多细碎的小事都彰显着吴够对许恣的迁就,许恣也始终不敢确定自己在吴够那里算不算得上足够特殊。 吴够为了他打开了微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就算是这样了许恣仍旧不敢确定。然而在吴够刚刚告诉他“偶尔会”的时候,许恣忽地有了开口说些什么的冲动。 “对我这么诚实啊。”许恣把问句说成了陈述,吴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出了许恣情绪的起伏。 吴够还是不知道许恣为什么不太开心,但他希望许恣能够开心一点。 “但对别人还是不要这么诚实了。”许恣又说道。 吴够不明所以,讷讷地嗯了一声。 “上午采访的时候,我一边聊,一边也在思考,”许恣忽然停了下来,没头没尾地问吴够:“你想听吗?” 吴够自然不会说不想。 “我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虽然采访说的那些也不是假话,但是我真正想说的其实要更加难听一些。” “我不喜欢管别人怎么样,也不想别人来管我怎么样,连我爸妈都不会对我是生活指手画脚,这些人又凭什么可以命令我按照他们的想法活呢?” “但我又凭什么指责别人呢?我自己不也会想要左右别人的想法吗?” 这还是吴够第一次见许恣语气激烈成这样,他不及做什么反应,许恣猛地翻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减。 许恣双手撑在吴够脖颈两边,温热的气息呼在吴够脸上,迅速转凉。 在大通铺的时候,两个人不是没有过更近的距离,然而吴够的心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过。许恣眸光晦暗,声音因情绪的波动而显得略微喑哑。 “你才多大啊,就觉得找不到过下去的理由。” “你谈过恋爱吗?牵过手吗?接过吻吗?做过爱吗?” 吴够来不及回答就已经落入了铺天盖地的亲吻。 许恣的吻霸道得和他本人性格完全不符,像是野兽啮咬着它的猎物,找不到半点初吻的青涩。凶狠得像是在发泄胸中愤懑,却又莫名透着些委屈。吴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潜意识里却又觉得本是如此。 闭眼之前,吴够的手挣脱了许恣的桎梏,绕到许恣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第46章 许恣问吴够,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牵过手,有没有接过吻,有没有做过爱,又在问完之后迅速替他回答了二三两项,甚至由于吴够本人的默许,或者说纵容,而险些一发不可收拾,把最后一个问题解决了。许恣半小时前才洗的澡,迫不得已又冲了个凉。等他走失的冷静终于回来,躺回床上,看到吴够过于有血气的唇色,这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些犯病结束清醒过来的羞愧。 秉着“耍都刷完流氓了不如再无赖一些”的光棍心态,许恣率先开口,让吴够“先睡觉,别的事明天再说”,也就吴够脾气好,一点意见没有地顺着他,还和他说晚安。 是许恣意料之中的反应,但他还是很受用,自我尴尬的情绪瞬间缓解了不少。关掉小灯,整个卧室仿佛浸泡在墨中,许恣没等到吴够均匀的呼吸声就先一步睡着,半梦半醒间抱住了什么大物件,有些硌手,但他抱得很是用力。被抱着的“东西”也没动静,过了许久,往许恣怀中无声地嗅了嗅。 下雨阳光照过的味道被冲去了,第一次洗完澡后那种明显的果香被冲淡了不少,苦味若有若无,穿梭在甜味中。吴够闻着这样的味道,觉得许恣一定会做一个好梦。 许恣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一觉醒来拉开窗帘,明媚阳光争先恐后从那道窄缝里漏进来,在地毯上留下一条漂亮的光带。 新的一天,许恣得到了很好很干净的日光,以及一个意料之内的热搜。 节目工作人员的整理、日方p主的澄清,所有的物料被吴够的一个普通的粉丝整合成一张长图,在凌晨以不限圈抽奖的形式悄然出现,经过一夜的发酵,终于在破晓之后彻底爆发。 许恣登了个公司给的小号,在把原博热评和楼中楼都看得差不多以后,在热转上看了些不陌生的名字。 “来看看。” 吴够听许恣的凑近了,看到整整齐齐的一排前缀。 “你喜欢的舞团。”许恣加重了语气, @origin_water³:查看图片//@origin_tutu:我们兑现承诺录舞了哦,希望@吴够 也早点出新曲//@origin_gggghost:复读//@origin_win:两边都有各自的说法,我还是选择相信我亲眼见到的吧。吴够很害羞,meaningless的歌好听,我们编了一版振幅,后期弄好就投。 许恣点开转发带图,日向宁次胖揍漩涡鸣人的画面,加速循环的画面略微鬼畜。 “这什么意思?”许恣问吴够。 吴够盯着鸣人一遍又一遍挨揍的样子,不太确定地说:“这是日向的八卦·六十四掌……” 许恣“哦”了一声,啧啧称叹:“你喜欢的人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吴够光顾着看文字,没留意许恣的语气,便随口应道:“三水老师嘴皮子一直挺厉害的,有时候对队友还要更狠一些。” 许恣脑中灵光一闪,兴趣忽然浓重起来:“舞团也会有唯粉吗?他损队友的话会有粉丝不高兴吗?” 吴够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有的。” 偏心是人的本能,在团内有偏好或者单推都很正常。虽然origin主要以舞团的形式运营,偶尔也做点周边应援,但盈利模式本质上和粉丝经济不沾边。圈子小众,当事人一天到晚傻乐呵,因此多数时候粉丝也都和和睦睦。印象中是这两年间的事儿,偶尔能看到个别在微博吵架的,有几次闹到评论区前排。几个当事人甚至专门发微博说过这些事儿,然而挡不住总有人爱折腾。 闹最厉害的时候是队长腿伤暂停所有工作那会,随便谁发个日常都有人问为什么没有win,等他们十天半个月没动静了又要揣测这个团是不是要散了,就连吴够也一度对这个团队的未来产生了怀疑。 “但他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节目里看得出来。” “对,”吴够眼神晶亮,透着些隐约的骄傲:“虽然粉丝会吵架,但他们本人关系很好。” “是这样的嘛,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事实是什么只有他们知道。” 吴够似乎觉得许恣在意有所指些什么,接着便听许恣说:“你和我,和季迎风他们不也是这样吗。” 吴够很久没有听到季迎风的名字了,一怔之下,眼神忽地无措起来。 许恣却没有再避而不谈,直截了当地问他:“出来这么久,你不想要联系季迎风他们吗?还是你觉得他会怪你?” 许恣问得紧,吴够在对方无形的压力中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 话一出口,吴够便觉得不妥,然而在许恣的目光注视下,他愈发找不到借口。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终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不敢肯定。” 吴够不是不了解季迎风,他知道对方的好胜心甚至不高于自己,至少说在这个节目里,他没有考虑过要争多么好的成绩,一天到晚把“血赚”挂在嘴边。交到朋友血赚,学到东西血赚,要到签名血赚,从进节目到淘汰,季迎风始终没有让快乐离他太远。 季迎风不会因为粉丝而影响到朋友之间的私交,理性上是这样。 “我看到有人说,迎风傻乎乎的, 不知道争也不知道抢,多留一轮都当是彩票中头奖,把认识了自己最喜欢的p主当做来节目最大的收获,但最终却因为自己的本命p主而被淘汰……”吴够说一会停一下,费劲地复述完一整句话,压抑许久的内疚一下子全翻了出来。 “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许恣没有急于反驳吴够的话,而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吴够的背。等他看着稍微没那么难过了,这才说道:“也许是这样的吧。” “但谁又能保证季迎风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呢?” 许恣起身倒了两杯水,分给吴够一杯,顺便把之前放到一旁了的手机又重新捡了起来。 “你知道朋友和粉丝的区别在哪吗?许多情况下,粉丝只能根据喜欢的人的一段视频,一段语音甚至一张图片去解读,去揣测他心里的想法。但朋友不一样,朋友是可以直接问的。” 许恣解开手机锁屏两下划拉,递到吴够面前:“与其觉得别人说的有道理,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吴够迟迟没有接过手机,却也没有拒绝。许恣见状,收回了手,问向吴够:“不用你和他说,你就说想不想和他们见一见吧。” 许恣的“退而求其次”给了吴够很大的缓和空间,吴够点点头,许恣便把手机凑到了嘴边,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来我家玩吗?” 季迎风似乎正空闲着,几乎秒回了一条语音:“什么时候?都有谁?” 许恣看了眼吴够,说:“周六吧,就林朗、言叶这些还在魔都的人,还有吴够。” 许恣松开手点发送的那一刻,吴够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季迎风半点不拖泥带水,立马给出了回复。许恣再次把手机递到吴够面前,让吴够自己点开了那条语音。 “我很忙的,看行程吧,如果够神亲自邀请我我就考虑考虑。” 这一条语音听着比上一条要做作不少,然而吴够反复听了三遍,神经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许恣跟着吴够听了三遍季迎风的语音,沉默片刻,忽地拿起手机,对准吴够。 “来,笑一个。” 吴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许恣给季迎风发了一张新鲜懵逼的自己。 “吴够就在我边上呢,他说邀请你,你来吗?” 许恣掂了掂手机,嗤笑了一声:“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许恣没有点开季迎风下一条语音,直接点了转文字。 “搞定了,这不是很简单吗。”许恣放下手机,问吴够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吴够的思绪一时赶不上许恣过于优秀的行动力,许恣说什么就是什么地道了谢。而许恣此刻仿佛半点读不懂空气,也看不出吴够呆愣愣的样子,随意却又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自己:“道谢要拿点实际行动的。” 吴够的视线沿着许恣的指向从他鼻梁滑到嘴唇,耳朵忽然烧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许恣用手背贴了贴吴够的脸:“脸忽然这么烫。” 吴够被许恣手背的温度吓了一个激灵,反应剧烈地摇头否认,又欲盖弥彰地问许恣要什么谢礼。 许恣清了清嗓子,眼神落到没打开的电视上,乍一听语气稀疏平常:“你有想过要谈个恋爱吗?” “或者说,你要不要考虑和我试试看?” 吴够没说话,一双写着疑惑的眼中藏着天真与懵懂,仿佛十分容易就会被别人拐骗走。但如果是别人,许恣放不下心。 “也不急着做决定,慢慢考虑,想知道什么也不用去猜,直接来问我,”许恣抓着吴够的手,捏着他的手腕来回地摆:“但亲都亲过了,你也不能耍赖。” 说到亲的时候,许恣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又落在了吴够的嘴唇上,接着便顺理成章地回想起了像梦一样柔软的触感。 口口声声“不着急”“慢慢来”“好好想”的许恣被迷魂汤浇了一脑袋,又往上啄了一下。 第47章 周六上午十点三刻,许恣被季迎风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在被窝里一声不吭地撒着起床气。吴够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迎面怼上一个摄像头。 “我滴够!!!”季迎风拿出vocal的气势,生生喊出了黄梅戏的宛转悠扬:“我可想死你啦!” 吴够防不胜防,险些面前三人扑倒在地。 三人换好鞋到卧室,季迎风欢欢喜喜地抱着吴够,还没开口,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人把你弄出去?” 季迎风下意识地松了松抓着吴够胳膊的手,迅速把镜头对准许恣。 许恣看了眼自己的睡衣,处变不惊地冲季迎风咧了咧嘴。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关相机。” 季迎风看了眼许恣,嗓门猛地变大。 “朋友们,听到了吗?我们恣总发话不让拍了,我先撤了哈。”季迎风说完,毫不留恋地关掉相机,动作豪迈往沙发上一扔,变本加厉地抱住吴够。 “够够身体好点了吗?” 吴够一个踉跄,头昏眼花地摔进沙发里。许恣忍无可忍,动手把吴够解救了出来,把人塞到自己身后,防贼一样防着三个过度兴奋的人:“这两天好多了。” 许恣先前和季迎风他们说的是吴够身体不好,而吴够退赛到的现在的确消瘦了不少,尽管最近已经开始被许恣拎着调养,比起刚进节目那会还差着十斤肉没养回来。言叶和林朗一人一边绕到许恣身后,捏了捏吴够的脸,各自心痛:“瘦了。” 吴够下意识地看了眼许恣,捕捉到了对方微笑着紧咬后槽牙的珍贵瞬间。他下意识地朝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等言叶和林朗松开手,问许恣道:“洗漱过了吗?” “还没,”许恣瞥了眼季迎风,嘴角没有灵魂地提拉了一下:“这不是刚被某些人吵醒吗。” “不是吧,”季迎风夸张地哇啦大叫:“都快十一点了阿sir,您这也过于能睡了些吧。” “说得好像你起得有多早一样。”言叶幽幽插刀,对吴够和许恣说:“老季刚淘汰那天,我们订了间民宿,就在韩国街附近,也没聊多晚就睡了。说好十二点起床,直接去韩国街早中二合一。好家伙,老季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我们两个饿着肚子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实在饿得不行,点了个下午茶。”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恣总起得晚?”林朗和言叶配合无间,持续输出。季迎风嘴唇微动,正要为自己辩解,许恣紧接着开口问道:“人言叶一发入魂了,季迎风你呢?” 季迎风如遭雷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打出GG。许恣出够了气,心满意足地去卫生间洗脸。言叶和林朗兴奋劲儿还在,噼里啪啦讨论了会“恣总这套房子当民宿租的话一晚得多少钱”,最终还是因为“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而没能得出个统一的答案来。 吴够被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包围,久违地感受到了耳畔嗡嗡的轰鸣声,吴够瞬间被拉回到节目中,甚至因为镜头而感受到了加倍的安全感。许恣洗漱完出来,一边和大家着商量中午点些什么外卖一边提醒季迎风处理一下视频后期。 “放心,不会暴露你家地址的,”季迎风心系午饭,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外卖软件:“烤五花点了吗?还有鸡胗鸡中翅大鸡腿子?” 林朗等季迎风把荤菜点得差不多了,在旁边补充素串:“蘑菇金针菇杏鲍菇也要。” 许恣有求必应地加购物车,同时对季迎风叮嘱道:“地址还好说,别的方面也注意点,反正就一点,别让你够神再因为什么挨骂了。” “那必须的,”季迎风大手一挥,想到什么般问许恣:“我能申请多录些素材吗?剪出来保证体现我们和和美美兄弟情深。” “这你得问吴够,吴够没意见我就没意见。”许恣下好单,看了吴够一眼,很快转移开,若无其事地招呼他们点饮料。 季迎风转头看向吴够,发现对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起来。他没太在意,吴够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炸了一炸,随即语无伦次地说“可以”。 季迎风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吴够被季迎风直勾勾地盯着,脸上热度居高不下,甚至有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一段时间没见,够够变得更害羞了,”季迎风看着吴够的目光慈祥中带着些忧虑,连称呼都不自觉地从“够神”变成了“够够”:“你这么软,万一许老板欺负你可咋办呀” 许恣闻言把手机放到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够:“你说我欺负你吗?” 吴够“蹭”地站起来,以上厕所为由飞速遁进卫生间。季迎风看在眼里,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想。 “你看看你看看,点菜都不问问够够要吃什么。” “问个鬼,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许恣选好饮料下单,幽幽说道:“何况你以为就他那个装饰品胃现在能吃些什么?主要还是看我们吃,图个热闹。” 等外卖全部送到,因为有行程而单独过来的李杨松也终于到场。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还能不能长高不知道,胃口反正是一点不比还在长个儿那会小,满满当当一桌烧烤,外带几份主食,季迎风他们一点没剩,全部扫光,连做了妆造的李杨松也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边打着嗝边看他们的初评级舞台。 回过头看自己的表演这种事,一个人或许会有些羞耻,一群人一起公开处刑,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半小时后,在季迎风死缠烂打下才同意“看一集就去打游戏”的李杨松成了兴奋的那一个。 “哦哟,正版多莉羊来了!” 吴够把脑袋埋进许恣后背和沙发的缝隙里,被许恣一把捞了出来。 “救命!我rap真的好拉胯!”吴够紧闭双眼,半点不敢看向电视。 “谁说拉胯了!”季迎风义正言辞地反驳:“奶味拉普也是拉普!我觉得很好听!” 吴够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去看,几秒过后,镜头扫到选手席,定格在嘴角含笑的许恣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季迎风这里。 ”靠!”这回轮到季迎风炸毛:“怎么这个也剪进去了???” 进度条不随季迎风主观意志而暂停,吴够他们很快听到了季迎风带着未知方言的哭腔。 “我是他的老肠粉,我哭一下怎么了?” “那你哭吧,给我哭。” 队友手掌呼上季迎风后背的那瞬间,许恣下意识地揽住吴够的肩,迎来了他的今日第一笑。 咋咋呼呼闹到晚上十点多,言叶等人看着显然毫无睡意,许恣却铁面无私,开始催促吴够去洗漱睡觉。吴够回到主卧洗漱完没多久,主卧门把手微动,客厅的光和吵闹的声音漏了些进来。 许恣从外面进来,关上门,又把一室的喧嚣隔在了墙外。 吴够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本就不够敞亮的光均匀散落在不小的空间里,显得更加微弱。 许恣离自己越来越近,吴够下意识地坐直起来。 “你不陪他们玩了吗?” “不玩了,刚把卫生间卧室什么分配完,等会就洗洗睡了。” 许恣把睡衣睡裤挂在胳膊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微动了下,最终还是直接去了卫生间。 吴够不知道闭着眼躺了多久,直到听到卫生间门打开,几秒后,被褥和床单摩擦的窸窣声响起,熟悉的香气细细地包裹着吴够的嗅觉。 吴够听到许恣放轻了的声音,在问他“睡着了吗”。 “还没有。”吴够睁开眼,侧过身看向许恣。 许恣这套房隔音效果奇佳,任凭外面季迎风他们怎么掀客厅的天花板,房间里始终静得针落可闻。尽管如此,吴够和许恣说话时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今天怎么老脸红。” 为什么老脸红你心里没点数吗。 吴够看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心中小声逼逼。 在许恣说了那些话以后,如果说季迎风他们没来,只有他和吴够的那两天,吴够还能维持一个勉强的平衡,今天季迎风他们的到来就彻底打破了这份平衡。吴够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无所遁形,朋友看向自己的每一道视线都仿佛看透了真相。 吴够不好意思把这些说给许恣听,许恣看着吴够,忽地抬眼笑了笑。 “看来叫季迎风他们来是对的,你今天开心了好多。” 吴够一怔,听许恣接着说道:“你看,直接见一面不是比猜来猜去的要快多了?” 吴够点头,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问道:“今天下午,我们说到以后……”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大学在读,除了季迎风以外的所有人都签了公司,之后大概率维持半工半读的状态。季迎风在多番考虑之后,出乎意料地推掉了几个公司抛给他的橄榄枝。 在场所有人包括吴够和许恣,吴够这个状态,要不要再休学半年还没决定,而许恣原先是在外留学,现在比赛结束了,许恣按理来说也该在假期过后返校读书,然而许恣却说“看情况再说”。 吴够憋了很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还打算再休一个学期的学啊?” 吴够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因为我想休学”,只是这样的话他实在是问不出口。然而就算吴够没这么问,许恣也精准地领会到了吴够话中的意思。吴够见许恣笑了笑,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下来。 “对,你没好起来的话我没办法放心出去。”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也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恋爱脑,”许恣反过来安慰吴够:“你现在这样回学校,走路上有人拍你,有人跟到你的教室蹭课,你一个人能行吗?不是说非要你答应我了我才出国,而是等你状态再好一些,我才能放心。” 许恣翻了个身,手搭在吴够的肩上:“也不是说要你‘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是说你那样的性格不好……” 许恣组织了会措辞,小心谨慎地说:“只要你平安健康,怎么样都好。” 吴够久久没有说话。许恣没着急,等了一会,听到吴够犹豫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 “就那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睡一间房间,甚至更加亲密的,”尽管磕磕绊绊,吴够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除了我爸妈和秋姐,我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许恣耐心听完了吴够的话,点头认同:“我懂你的意思。” 社交并不是所有人生而带来的天赋,对吴够这样的人来说,建立亲密关系更是尤为艰难。 “但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在你担心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做过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同一间房间,包括更加亲密……”许恣没明说,吴够却一下脸热了起来。 “无论是结婚还是恋爱还是普通交朋友,大部分人都是要磨合,也可能会有摩擦的——包括一些物质上的。我觉得我家条件还不过得去,有些问题我应该能解决。” “至少目前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点。” 许恣凑近了,目光清亮而笃定地看着吴够:“你喜欢我吗?” 吴够看着许恣的眼睛,忽地回想起了初评级舞台的那天。他正是被那样一个眼神所蛊惑,忘了令他害怕的东西。 虽然恐惧建立陌生的关系,但许恣的上一个问题,他似乎是能够回答的。 吴够移开视线,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许恣的心里:“喜欢你。” 吴够耳朵红了个透,整个人羞到背对着许恣,然而感知却在过载的心率中变得格外敏感。先是一声笑,随即是从沿着背脊往下,大片大片的温热的触感。 许恣从后面把吴够整个儿抱住了,脑袋窝进吴够的颈窝,声音瓮瓮的,却半点抑制不住其中的开心:“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吴够没说什么,但握住了许恣交错在他身前的手。 许恣仰头,嘴贴在吴够滚烫的耳垂上,牙齿轻轻衔住了,两片唇瓣却暗自用力。 吴够一动不动地僵着,直到耳垂被放过,耳朵边传来了许恣的声音,像是只说给他一个人的秘密。 “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亲你了。” 第48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不适合做任何决定,无论是关于冲动消费还是冲动恋爱。一觉睡醒,看见友人的时候,吴够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 “起这么早?看来调整作息还是有效果的啊。” “……还好吧,我睡眠一直不多。” “许恣呢?还没起床?” “嗯……我先热个牛奶。” “谢了,不过季迎风还睡得和一头猪一样,言叶和林朗好像也还没起。” 吴够可以肯定,李杨松本人完全没有对他的说辞起疑,但他依旧胆战心惊,就连李杨松的视线再寻常不过扫过他的嘴唇,吴够都觉得对方像是发现了自己和许恣声称去睡觉结果在卧室里亲亲抱抱半个多小时的罪恶行径。说白了纯粹是吴够自己做贼心虚。 至少应该等他们走了以后再谈这个事的,吴够端着两杯牛奶偷摸摸回主卧的时候,再一次后悔。 这个点许恣一般都还睡着,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兴奋劲还没散,吴够回房间的时候,许恣已经在卫生间洗漱了。吴够放下牛奶,又去外面热了两个三明治。回来时许恣正好洗漱完,接过三明治往桌上一放,随即搂过吴够,飞快地往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他们都醒了吗?” “还没,就杨松起床了,”吴够忍无可忍地捧住自己烧红的脸,反问许恣:“你怎么就……这么自然啊?” 许恣眨了眨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却让人觉得有些无辜:“谈恋爱不都是这样的吗?”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些?” “也没有不喜欢……”吴够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后脸上又是一阵发热,飞速抄起桌上的牛奶,吨吨吨灌下大半杯。想起空腹喝牛奶不好,又找补地吃了两口三明治,等脸上不那么热了,这才重新看向许恣。 “就是……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许恣边吃边思考,过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吞吞地说:“我好像还行。” 不是不能理解吴够说的这种感觉,但从小到大,许恣的确鲜少会有类似于害羞的情绪。昨天吴够的不自在表现许恣也不是没有觉察,只是他觉得对方像小动物一样一逗就羞的样子格外的可爱,因此不仅没有可以照顾对方,还暗搓搓地往上面扔了好几根柴。 尽管如此,许恣依旧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羞耻心的人。他只是羞耻阈值高一些,而目前的进度远远没到会让他害臊的程度,仅此而已。 只是自我认知清醒的许恣并没有料到,耻度是一个会人传人的东西,如果他不能及时同化吴够,那么他就会被吴够所同化。 自带工作日千兆的周日注定不像周六那样肆无忌惮,吃完中饭,李杨松便因为行程而不得不先一步立场。而下午游戏打到一半,还没到晚饭时,林朗也被经纪人叫回了家。剩下的季迎风和言叶在晚饭过后也一一告辞,许恣留吴够在家,自己则送两人到小区门口,顺便把这两天制造的垃圾一起带到了楼下。 季迎风和言叶顺路,便拼的同一辆车。许恣目送两人离开后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折进了地下车库。 朋友和男朋友之间只差一个字,但其中意义可差了不少。既然确定了关系,哪怕暂时用不到,该备着的也还是要先备好。只是怎么买是个问题:许恣自己去买肯定是不合适的,万一被认出来还是会有不小的麻烦。许叔名义上是他家司机,实际上也是他长辈,托长辈买也不合适。网购倒是可以的,但最快也得第二天送达。 许恣一个人在地下车库犹豫再三,最后选了同城一小时送达。 东西可以用不上,但不能没有。 许恣这么想着,微信群忽然跳了一下。点开划到未读记录的开端, 是季迎风发了某个游戏角色的泳装皮肤。 [季迎风:有一说一,你们不觉得这个泳装看着也太热了吗?哪有男的泳装穿得比女孩子还多的? 林朗:???倒是没想到你好这口。 言叶:男角色怎么了?男孩子就不能厨男角色吗! 季迎风:这不是厨不厨的问题啊,这大夏天的,你们看着不觉得热吗? ……] 中间能有近百条关于游戏的讨论,许恣不玩这个游戏,一目十行地划过了,正准备退出,许久没吭声的李杨松忽然跳了出来,拍了拍季迎风。 [李杨松:我前几天看到微博上有句话,现在用你身上正好。 李杨松:“你就是馋他身子,你下贱。”] 许恣愣住,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直接抬手,把群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半小时后,许恣拎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装袋回家。 被弄乱的茶几和沙发重新被打扫干净,马卡龙色的抱枕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电视没开,吴够抱着一个抱枕坐在沙发一侧安安静静地走神。许恣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放在进门的架子上,在吴够旁边坐下了。 吴够回过神了,手覆上许恣的手背:“他们都回去了?” 许恣点头,和吴够交代自己明天的行程,随口问吴够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出门逛逛。吴够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之前做到一半的歌,已经中断了很久了,再不捡起来我怕我自己都不记得原来的灵感了。” 许恣舒展到一半的胳膊停顿了一下,在那一个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乱码的网站,面目模糊的脸,以及被掏出一个大洞的胸口。 许恣坐直了身子,看向吴够的神色中带上了些谨慎。 “已经决定好了吗?” 先前的创作许恣不了解,但至少目前来说,写歌对于吴够来说不仅仅是输出内容这么简单。它意味着吴够要重新面对那些因为许恣的介入而强行中断的不好经历,甚至重新进入当时的情绪。这么说或许还不够准确,因为被打断的事实不可能原封不动地接上。吴够不可能还原当时的状态,而现在和过去碰撞出的未知对许恣来说本质上是不确定因素,说许恣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医生的建议,许恣怕也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然而这个想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够自己。 “其实一共有两首,一首是在节目里你就见过的,还有一首……上次你也见到了,”吴够感受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力了一下,安抚性地回握了过去:“这两首我都想好好完成,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总之明天试试看吧。” 许恣眉头紧锁,半天没有说话。 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被许恣找到那时的确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吴够完全能理解许恣的顾忌。吴够以为要许恣同意还要在花费些口舌,然而许恣比他预想的要果断许多。 “行,那我这边结束了给你打电话,之后要怎么安排就明天看情况决定,”许恣想了想,补充道:“午觉可以不睡,但你要和我保证,早中饭要好好吃。” “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联系,我工作结束了尽快回来。” “知道了,”吴够没忍住,还是被许恣的语气逗笑了:“怎么感觉我像三岁小孩。” 许恣得到了吴够的承诺便放心不少,当即放松下来,懒洋洋地往吴够的腿上躺:“我没有别人当便宜爹或者便宜儿子的嗜好。” “还是说,”许恣看着吴够,用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着让吴够最脸热的话:“你想要我叫你宝宝?这个可以满足你。” 吴够生怕许恣嘴里再蹦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连忙叫停:“不用了,没必要。” 许恣从善如流地说了声好,吴够还没放松下来,紧接着听许恣唤了声够够。 在进节目之前,这么喊过他的只有父母和冯秋。进了节目以后,倒是不少人这么叫他,许恣多数时间还是直接叫吴够的名字,少数几次叫这么亲昵,却也没有和这次一样的。说不出不同在哪,但吴够还想让许恣再这么叫他一次。 “这有什么的,你喜欢我以后就都这么叫你。” 许恣又躺了一会,感觉到些许困倦了才坐起来。吴够按了按有些发麻的大腿,忽地想起许恣进门时似乎提了袋什么,这才记起来问。 “你刚刚是不是拎了袋东西进来?” 许恣的脑袋延迟了半秒,在吴够起身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吴够忽然被许恣扣住手腕,回头不解地看着许恣。对方还没说什么,脸却十分可疑地红了起来。 “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许恣看着吴够懵懵懂懂的眼神,脑子里自动把李杨松的文字转化成了语音。 “一些……计生用品……”许恣顶着心虚说完了,立马解释:“也不是马上就要用,有备无患。” 吴够好像早就猜到了答案,又好像认真思索了许久,过了好一会,慢吞吞地说:“原来是这样。” 他把袋子拿到客厅,把里面东西全部拿出来了,数了数,差不多有十盒的样子,全是套,没有润滑。 许恣的声音慢慢小声下去:“润滑的价钱看着太便宜了,就没敢买。” 吴够先前动不动就脸红,这会倒是没太大反应。他把袋子团起来收进了抽屉,研究了一会包装盒上的文字,小声和许恣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个。” 许恣花了三秒的时间纠结自己要不要回一句“我也是”,最后选择了闭嘴。 吴够抬眼看了下许恣,问他:“你是天生喜欢男生吗?” 总算遇到个不那么尴尬的问题,许恣这次回答得很快:“我也不确定,但我之前没喜欢过男人。” 也没喜欢过女人。吴够在心里默默替许恣补上了后半句。 这些吴够都早就清楚,许恣一时摸不清吴够为什么忽然问这些。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吴够这么问的原因。 “那这样的话,”吴够看着许恣的目光依旧干净清澈:“你会想要和我做爱吗?” 第49章 在二十年多一点点的有限时光里,吴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同性别的人做爱。但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匪夷所思。在一定程度上,相同的生理结构还减轻了未知给他带去的恐惧——尽管吴够不常自慰,但总归也知道一个男人怎么样会觉得舒服。 手在握许恣阴茎上的时候,吴够甚至分出半秒钟的时间,为此小小地庆幸了一下。 无关东方文明对性根深蒂固的忌讳以及由此给性盖章的羞耻,哪怕单纯从美学的层面出发,吴够本身也不是非常能体会到性器官的美感。但是许恣是个例外。无论是五官、身材还是气质,许恣都优越得让吴够挑不出半点瑕疵。如今许恣一丝不挂,连吴够最欣赏无能的性器也敞露在面前,他在吴够的字典里依旧稳稳占据着“完美”这个词条的所有注解。 吴够圈着许恣的阴茎,自上而下地撸动,然后往上。他缓慢地重复这个步骤,因为拿捏不好力道而小心翼翼。许恣低头去亲他,他便抬起下巴方便对方动作。鼻尖撞到了鼻尖,湿热的气息重而绵长,混杂着洗完澡后还没散干净的白麝香。 落在吴够耳畔的喘息已经足够反馈,然而吴够还是不确定,在两人黏黏糊糊的间隙抽空问他:“会太用力吗?” 许恣的一只手停留在吴够的后颈,指腹细细地摩挲着,才分开没有多久又张开嘴,在吴够的唇珠上咬了咬。 “再用力点都行,”昏暗的环境中,许恣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抱怨,也像撒娇:“你的手好软。”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许恣牵着吴够的手,引导着他去握贴到一起了的两根阴茎。 “这样的力度才可以。” 感官刺激瞬间过载,吴够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从没有过的惊叫,再开口时语气便远没有先前那么平稳。 “慢……慢一点。” 许恣动作一顿,圈在茎身上的手指向下来到顶端,指腹在翕孔来回扫动,速度不减反增,迅速把吴够托举到快感堆积的云端。理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情欲消解,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吴够空着的手已经按在许恣的胸前,但直到两人先后射精,那只手依旧只是简简单单地贴着许恣,没有要推开对方的迹象。 淡淡的腥味在房间中渐渐扩散开来,许恣把手上乳白色的粘稠液体蹭在吴够的手背掌心,指尖残余了一点,以打圈的方式均匀地涂抹在了对方胸前两颗微微挺立的乳尖上。 明明是两种对立的情绪,但在许恣这里,保护欲和欺负欲的确是顽强地共存着。沉眠的恶劣念头被唤醒,吴够越是乖顺,许恣越是想要再过分一些。 过电般的快感仿佛仍有余韵,吴够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僵直着,没什么力气也没打算拒绝,一动不动地仍由许恣动作。许恣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够,眼中是浓郁没化开的情欲,开口却是认真的征求语气。 “还要继续吗?” 吴够一动不动躺着恢复了会,伸手去碰许恣的膝盖。 “你知道该怎么弄吗?” 许恣顺势捉住了吴够的手,捏塑料泡沫一般地玩他的掌心。 “我之前看过教学视频了。” 吴够看着许恣的眼睛澄澈清明,没有半点犹豫迟疑:“那就继续吧。” 许恣没有马上起身,定定地看了会吴够,忽地再次俯下身,亲了亲吴够的鼻尖。 润滑没买,许恣便拿放在主卧卫生间的那瓶面霜暂时顶替。吴够不认识那个牌子,但连瓶身设计都透着一股“不便宜”的气质,因此吴够每次用都小心翼翼,用量很省。吴够眼睁睁看着许恣一次性挖出至少顶吴够几天用量的霜,半点没犹豫地往往他看不到的后面探。 吴够抑制住下意识逃避的反应,尽自己所能的配合许恣放松下来。许恣一次不够,又取了一次面霜,把窄紧干涩的穴口和肠壁都弄得粘稠湿漉,来回戳探了许久,开始往里加第二根手指。 “还好吗?会痛吗?” 吴够摇摇头:“不痛。” 就是有点胀。 许恣又挖了些面霜在手上,随即矮身亲了亲吴够。 “里面太紧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不舒服,如果痛了要和我说。” 异物塞入的感觉的确不是那么舒服,然而许恣的话让吴够根本不知道接什么,只能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没有手机或钟表,但在吴够感知中应该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吴够听到了一声不响亮,但却格外清晰的水声,许恣终于把手指撤了出来,伸向床头柜的避孕套。 沾着乳霜的那只手还是滑腻的,虽说配合嘴巴,单手也不是拆不开,然而许恣看了眼吴够,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想法。 “我打不开,”许恣把手摊在吴够面前,不要脸地说:“你帮我戴好不好。” 吴够脸红了一下,还是乖乖接过包装,替许恣撕开了,又帮许恣戴好。 “不用后背位好不好,”许恣得寸进尺:“我想看着你。” 吴够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后背位,许恣说什么是什么,像个娃娃一样听许恣摆布,抱住了自己的腿。许恣又伸手按了按穴口的褶皱,这才扶着阴茎,对准了湿软的穴口,小心翼翼往里试探。 在此之前的漫长扩张中,吴够一度有种许恣小心过度的感觉,然而当许恣的性器真正挤进去一点了,吴够才意识到许恣的谨慎不无道理。 手指和阴茎是没法比的,几根手指都一样。 如果说前戏的手指只是试探,那么正餐的性器就是侵略。吴够恍惚间甚至有种身体从尾椎往上,一路被劈成两半的错觉,但又并不是纯粹的痛。吴够并没有噬痛的爱好,然而许恣带给他的疼痛的确伴生出诡异的快感。似乎他在被许恣占据着的同时,也把对方包纳了进来。 这边的吴够痛并快乐着,另一边的许恣也并没有多少轻松。他已经用上他有生之年最大的耐心来做扩张了,可是真正插入的过程还是比预想中更为艰难。进去了的头部被湿软的肠肉过于紧密地包裹着,仿佛半寸都无法再往里深入。交配的本能驱使许恣一口气插到最底,然而吴够紧咬嘴唇的样子把他从失控的边缘堪堪拉扯了回来。许恣粗粗喘了几下,强行憋住了的冲动,抚慰着吴够的阴茎。待吴够放松些了,退出去一点,然后进去更多,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地又进去了不少。 吴够原先咬着自己的手,被许恣强行掰开了,又遮在自己的眼睛上。在许恣进入过程中的某个瞬间,另一只手忽地猛地抓了一下床单。许恣注意到了,以十指相扣的形式紧紧抓住了他那只手。 吴够一开口,自己都觉得自己声音里透着一股羞耻的淫荡:“……全部进来了吗?” 许恣低头看了眼,抬手比划了一下还在外面的长度:“还有这么多。” 吴够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恣比划的长度,还在确认这话的真实性,下一秒许恣又说道:“抓我就可以了。” 吴够反应过来许恣的话,羞得又想把头埋进枕头里。 做爱这件事不会让吴够羞耻,但许恣这个人会。他会一本正经地讲一些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在他们所处的语境下让人害臊的话。就比如现在,许恣一只手和吴够扣在一起,另一只手半托他的屁股,五指微微收拢,然后告诉吴够要再多长点肉才行。 “上次称体重是还没到105吧,”许恣怎么也不会生厌地揉捏着吴够的那一小团臀肉,认真地说:“太瘦了。” 吴够没吭声,每一句话都不敢往深了想。只差一点就全部进去了,许恣按照先前的规律进去了些,吴够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包裹着他的肠肉猛地收缩了一下,夹得许恣头皮发麻,险些直接射出来。 许恣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够:“是这里吗?” 吴够不说话,许恣便退出来了些,再次撞向那个位置。这一次速度和力道都远超之前,吴够不受控地叫唤出声,食指也无意识地抠了抠许恣的掌心。 插入时候还是会有些撑涨的裂痛,然而快感同样真实存在,吴够的阴茎悄然间高高挺起,翕张的小孔中流出些许清液。许恣用手蘸了蘸,觉得已经不再需要吴够的回答。 握着吴够屁股的那只手按在了吴够的胯骨上,像是某种禁止逃离的信号。一种不算太好的预感在吴够脑中飘起,紧接着,刚刚还没消散干净的失控快感像海浪一样一层层叠加上来。吴够完完全全失去了对嗓子的控制权,声带随着许恣顶弄的动作发出一声声像是奶猫哭泣一般的声音。 “你别……太快了……慢一点……” “受不了了……” 吴够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圈着大腿的手也没力气地松开,两条腿重重地摔在许恣两侧。许恣死死按住吴够的胯骨,没有听话放慢速度,也不给他躲闪的机会,每一次都又狠又急地顶到最里,囊袋也撞在穴口周遭的嫩肉上,拍打声中夹杂了些啾啾的水声。 吴够不再说一些没有逻辑,串不成句子的话了,只是本能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许恣的名字。他越叫,许恣就越是使劲,似乎不会感到疲倦。吴够甚至有种能感受到许恣阴茎上的每一道经络的错觉,那些狰狞的凸起一遍又一遍碾过他的内壁,又被柔软的肠肉吸嘬着。直到不知道第几次的顶弄,吴够绞紧了穴口,几乎同时,许恣又一次撞在最里面,隐忍地闷哼了一声。吴够知道,是许恣到达了他的高潮,紧接着,他又听到了许恣的声音。 “你射了。” 吴够脑袋懵懵的,顺着许恣的视线,勉勉强强地看到了自己肚子上的一小滩精液。 许恣从吴够体内退出来,摘了套子,压着吴够,亲吻他的眼角。一直在叫的明明是吴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许恣的声音听着也带上了哑意。 “眼泪都出来了,”许恣亲去吴够的泪,紧紧地把他圈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哭。” 第50章 吴够头一回起得比许恣晚,一觉睡醒许恣已经不在身边。 怕吴够看不到,许恣不仅在微信留了言,还在床头、卫生间和冰箱都贴了便签纸,要吴够醒了给他发消息。 往常刚刚睡醒时吴够都会明显感到心脏不适,这还是头一次,心脏上的异常被腰腿的酸软完全取代。吴够慢吞吞洗漱完,看到放回洗手台的面霜,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堆动态的马赛克。 床上做了不知道几次,去浴室清理的时候还险些再来一回,难为许恣,今天竟然早上起得来工作。吴够看着一夜之间少了三分之一的面霜,鬼使神差拿手机搜了搜价格。 接到吴够电话的时候,许恣还没开始正式工作。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指尖在屏幕上飞速跳跃。 [许恣:睡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吴够:……还好 许恣:早饭在桌上,看到了吗? 许恣:如果凉了的话拿微波炉转一转,别吃冷的 吴够:看到了 吴够:好] 许恣见对方的名字几次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耐心等了会,最终吴够还是什么也没说。 [吴够:那个…… 许恣:嗯? 吴够:……没什么,回来再说吧 许恣:行 许恣:有事情随时联系我,是急事就打电话 吴够:好 吴够:……好好工作] 许恣犹豫了会,还是发了个一点也不硬汉的撒娇猫猫头过去,这才收起了手机。 访谈进行得很顺利,主持人明显是做足了功课的,言语举止也落落大方,而许恣配合度也高,连现场演唱土味歌曲这种要求都没拒绝,爱岗敬业、声情并茂地唱完了一整首《哥有老婆》。 主持人做好了冷场的准备,哪知道许恣今天话竟然还挺多,讲了一堆他们没听过的赛时趣事,最后唱歌那里,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主持人总觉得他今天心情特别好。 访谈结束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下一个行程是为一家新开的小众咖啡店拍摄短片。许恣马不停蹄赶到现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熟人。 所谓“指名道姓坚定无比地选了许恣”的咖啡店老板,可不就是从小住他家隔壁的发小。 金主爸爸热情洋溢地说着“闻名已久”之类的鬼话,许恣手都痒了,面上还是不卑不亢,像一个爱岗敬业的好艺人。直到拍完收工,许恣拗不过发小的极力邀请,留在咖啡店解决午饭。 工作人员一走,许爱岗一秒翻脸,神情冷漠地掏出手机,丝毫没有想理会对方的意思。发小见惯不怪,反而放松下来般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参加了个节目真转性了呢。”发小亲亲热热地伸手去搂许恣,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呼开。许恣边切牛排边问道:“这么多合适的人选,为什么选我?” 许恣一块牛排切得慢条斯理,配合他平平淡淡的语气,发小久违地背脊一凉。 “这不是你忙嘛,我俩也一年多没见面了,正好我店要找人拍短篇,干脆趁这个机会见一面呗。” 发小嘿嘿一声,问许恣:“我听卲姿阿姨说你找陆川……陆老师帮忙处理了些事情?” 许恣嗯了一声,发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陆……老师真人漂亮吗?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对话进行到这里,许恣终于暂停了神游,目光审视地看着发小:“你什么意思?” 面对许恣一张冷脸依旧能插科打诨的发小忽然红了红脸:“陆老师做方案很绝的,我想请她帮我把关后续的宣发。” 许恣意味深长地看着发小,先是简单哦了一声,猛不丁开口:“陆老师好像比你大吧。” “比我大怎么了,我心理成熟啊。”发小条件反射地反驳,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上了勾。 “……这不重要,”发小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地看着许恣:“今天的重点在你,怎么样,你和你那个……” 发小想了会也没想出合适的措辞,最后干脆换了个说法。 “真陷进去了吗,兄弟?” 许恣切牛排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发小和许恣从小一起长大,自认自己也算是“能从许恣那张万年不变的拽脸中看出他心情变化”这个级别的好兄弟,何况许恣对吴够的态度与对其他朋友实在是差得太远。发小在节目里已经大概心中有数,如今见对方沉默不语,当即心中了然。 许恣从小到大一直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副拽着个臭脸的样子总能吸引到小姑娘的喜欢。按说发小长得人模狗样,条件也不差许恣太多,和许恣一比较,异性缘顿时就有些拉胯。尽管如此,发小还是觉得许恣这个人会注孤生——不只是他,就连许恣亲姑姑也是这么想的。 谁能想到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铁树开花了。发小看着许恣,万分感慨。 “虽然但是,”发小顿了顿,自己都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能肯定人家就愿意跟你处吗?” 许恣看完吴够的留言,一一回复了,这才淡淡地对发小说:“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发小表情僵硬了一瞬间,自认倒霉地举手GG。 今日行程中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平面拍摄,许恣留下一沓签名照,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私家车。他昨天卖了大力气,睡得又晚,按说在车上应该倒头就睡的。然而眼睛一闭上,心脏还是兴奋地突突直跳。许恣合上眼没到一分钟,手又无意识地摸上了手机。 锁屏上有条微信通知,但因为他之前设置了内容不显示,所以看不到发信人是谁。许恣眼睛无声地亮了亮,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可能是别人”,这才按住屏幕解锁。 许恣反向毒奶成功,这回连嘴角都明目张胆地扬了起来。 许恣工作时,吴够一般不主动给他发微信,就算有事,内容也尽量言简意赅。这还是吴够今天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 [吴够:复建失败QAQ] 许恣看着吴够发的流泪猫猫头,心情更加愉悦。 [许恣:怎么了? 吴够:一言难尽,现在情况有些复杂 吴够:!你现在没在工作吗? 许恣:在路上,应该赶得及回家吃晚饭 吴够:好 吴够:那等你回来了再说 吴够:上午工作还顺利吗 许恣:挺顺利的,就是今天起太早了,现在有点困 吴够:……那回来好好休息 许恣:嗯] 只是吴够所理解的“好好休息”大概和许恣不太一样吧。 吴够让许恣在车上先眯会,之后没有再发微信过来。许恣等了几分钟,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机,听吴够的话闭目养神。说来奇怪,不过是聊了几句,许恣一颗心真的就平静了不少。然而这回许恣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播放起了音乐。 不是吴够的术曲,是他上午唱的那首《哥有老婆》。 甚至单曲循环。 发小问许恣的那个问题,许恣曾经也不确定答案。 彼时总决赛将近,包括许恣在内,每一个人的训练强度都达到了参加节目以来的峰值。许恣通了个宵,体力耗尽,躺在空荡荡的练习室里看着窗外半亮的天。 他忽然就想起了出发前往见面会那天,自己和吴够在车上闲聊,约好总决赛还在一个分组,来一个有始有终。距离那天才过去不到十天,许恣却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吴够,久到他仿佛恍惚间误闯进了一片迷雾,而现在等到天亮雾散,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他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许恣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捕捉一团虚无缥缈的雾。 但许恣现在知道了。 吴够嘴笨,为数不多的表达力全点在了创作上。别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情话,就连最普通的一句喜欢仿佛都能要他的命。就算如此,这个恋爱低能的笨蛋还是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把自己说给许恣听。 许恣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办法留住雾,因为雾已经为他停留在了人间。 END. 第51章 番外一 如何评价meaningless p新发布的歌曲《海螺号角3》? 睡不醒 4月21日 2333人赞同了该回答 既然问的是海螺号角3,那么自然要从之前的1和2开始说起。姑且用海螺系列来概括,那么该系列第一首,是发布于去年12月,由miku演唱的《海螺号角》。在那之后,仅仅相隔一周不到,在今年1月1号凌晨,meaningless发布了跨年曲《丽丝敏查无此人》。 在那之后,meaningless几个月没有发布新歌,直到昨天投稿了《海螺号角3》。结合歌词和pv,我们可以认定歌名上像是“查无此”系列的查无此人本质其实是海螺系列的2.0曲,为了方便,后面统一用1和2代指前两首歌。 1和2的剧情已经有人分析过了,1讲的是大学生艾维耶在海滩散步时捡到一枚海螺,从海螺里听到人声的故事。歌曲整体基调是明亮轻快的,蓝天白云大海,木吉他和初音的歌声,把听众一下子从冬天拉到了清爽的夏日。按理说整首歌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梦,然而歌词却又隐约透露着些许不安。最后突然飙升,却又戛然而止的高音更是让人心神不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三分钟听到的美好的夏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了解meaningless p的人都知道,他最早做的是翻调,等他开始创作原创歌曲的时候,调/教的风格已经基本固定。和极力追求人声感的p主不同,meaningless p喜欢在不会令人耳感到不适的前提下把虚拟歌姬区别于人的机械感放到最大,让人明明白白知道,这就是非人类演唱的歌曲。考古meaningless的翻调作品就可以发现,在翻调阶段,他已经能够娴熟地把包括但不限于miku的几位歌姬都调出非常接近人声的唱腔,因此,我更倾向于把这种机械感称为敏敏p的个人特点,而非弱点。 而在“对方具备相当调教水平”这一前提下,再说那段突兀到会让部分听众吓一跳的高音是“meaningless p精神失常掐着miku的脖子调出来的”,就显得有些流于表面了。而关于1歌曲内容的争论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敏敏p很快给出了故事的续集,丽丝敏查无此人。 曲风上,2更贴近于它名义上像的查无此系列曲,钢琴代替了木吉他,并在不抢走钢琴存在感的前提下加入了鼓。音符和歌词在拉锯中越来越密集,疾走感强烈得仿佛是分子在密闭空间内做无规则运动。因此既“meaningless精神失常怒掐初音未来”之后又出现了“meaningless脸滚钢琴写歌”的说法(划去)。急促的节奏,强烈的情感和洗脑的旋律让这首歌毒性十足,截至今天在n站已经超过百万再生,达成了年内传说的成就。 而除去歌曲本身的病毒性,pv和歌词呈递出的歌曲内容同样在被广泛地探讨了。直白的歌词和画面感十足的pv把整个故事直接呈现在大众面前,反复出现的“虚假”“不存在”等否定词和pv中的新闻报道都暗示着艾维耶所听到的声音的主人在经历了误解、否定以及由此引发的无止境的怀疑后最终跳海。这首歌的曲名既是指丽丝敏选择跳海结束自己的一生,同时也暗指丽丝敏经由大众审判被“社会性死亡”这一事实。 除了与1完全反转的剧情以外,关于剧情最大的讨论应该就是这首歌本身和p主本人,也就是吴够的经历存在着怎样的关系。这一点会在后面讲到,现在让我们回到问题本身,也就是《海螺号角3》 比起透露着诡异的艳阳天和直白诉说绝望的暴雨天,3更像是绵延不断的阴天。2已经通过上帝视角把血淋淋的真相撕开给局外人——也就是观众看了,而身处剧中的主角艾维耶还在努力寻找着丽丝敏存在过的痕迹。直到艾维耶找到丽丝敏跳海的新闻报道,回到丽丝敏跳海的地方,同时也是艾维耶捡到海螺的地方。 或许因为艾维耶是一点一点了解丽丝敏的,3在冲击感上并没有2那么强烈。再加上艾维耶本人明知真相或许不尽如人意但却始终没有放弃过探寻,因此整体基调就像是阴天,有些许压抑,但又透露着平和和希望的感觉。2给观众的感觉是故事在丽丝敏跳海那一刻画上了句号,而3中艾维耶在搜到报道后却并没有就此放下。春天的樱花路,初夏的绣球花,秋天的马鞭草,艾维耶走遍了海螺中丽丝敏提到过的所有地方。通过哪些只属于丽丝敏和艾维耶的秘密,最终艾维耶找到了疗养院,找到了贴着丽丝敏名字的病房门牌,隔着房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看到了沉眠的丽丝敏,3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大致理解了整首歌的剧情以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意犹未尽。丽丝敏会因为艾维耶的到来而醒过来吗?他们以后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类似的问题原曲评论区还有很多。但在我把三首歌联系在一起重新解读以后,又觉得敏敏p已经给出了答案。 1里,丽丝敏的心愿是“被听到”,而当艾维耶独自一人走遍丽丝敏去过的地方,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丽丝敏曾经的孤独的时候,我想她的心愿就已经实现了。最终的相遇是《海螺号角3》的结尾,却不是丽丝敏和艾维耶的。在歌曲之外,她们的故事还将继续。而在故事之外的我们能够看到未来的可能性,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尾,不是吗? 看到有人说,感觉3的剧情冲淡了2的冲击感。诚然,故事中的悲剧色彩会让故事更加深刻,而大部分的happy ending都会冲淡悲剧的美感。不得不承认,如果故事停留在丽丝敏跳海的那一刻,或许会有更多的人讨论,会被更多的人意难平。剧情创作上,敏敏p对于创作不完美故事(也就是发刀)似乎天然地擅长,《多莉查无此羊》和《凡赛堤查无此神》这两首歌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海螺系列,他最终还是给了丽丝敏和艾维耶一个不那么完美,但却隐约透出一丝希望的结尾。 这也是海螺系列最戳中我的地方。 许多人猜测整个故事是meaningless p以去年使用真名吴够参加选秀节目经历过的事创作的故事,我个人的想法是,或许有他经历的影子,但故事是没有原型的。 吴够在节目里和许恣说过,故事的创作缘由或许是某一经历带来的灵感,但整个创作的过程是独立的,最后呈现的故事也与最初的灵感毫无关联。当一个故事被写出来,其中的主人公就已经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吴够”的经历会影响“meaningless”,但他最终以“meaningless”这一身份发布歌曲,就证明他的作品与“吴够”并不相关。 何况吴够的生活辽阔浩瀚,区区三首歌,还真承载不了一个他。 我不是专业人士,外行听热闹,对于《海螺号角3》,我只想说,听到这首歌时,我一下回想起了第一次听meaningless的歌。从多莉到海螺,他给我带来的触动从未改变,不同的是,海螺甚至让我更加感动。 我永远喜欢吴够。 一个彩蛋:众所周知,敏敏p是一个很喜欢设计小细节的人,我整理了海螺系列曲中的一些细节。以下都是个人理解,非官方说明,有不同意见可以指出,如果有补充的也可以提在评论区。 1、人物取名。丽丝敏和meaningless倒过来念的读音有些相似这点已经有人提过了,但没人提的是,艾维耶和法语单词éveiller的读音相似,éveiller正包含“唤醒、使苏醒”的意思。 2、演唱者。1的演唱者为初音,而2则是巡音,3则大部分由初音完成,只在结尾段加入了一点点不明显的巡音的和声。 3、投稿日期。1的投稿时间为meaningless p生日当天,2为跨年,3则是二十四节气的谷雨(这一点敏敏本人已经cue过了,说是写给一个朋友的)。 4、海螺系列三首歌,从词曲调教到pv绘制全部都有敏敏一个人完成。 5、1pv中的天空倒过来和2pv中的海是能叠上图的。 —————— 4月22日更新 挑几个评论区的问题答吧。 Q:为什么喜欢叫敏敏p?是无意义p、反差p和多莉p不香吗? A:不觉得叫敏敏p很可爱吗,像在叫女生的小名。 Q:问一下吴够和许恣聊创作那一段在哪里呀?正片里翻遍了都没翻到。 A: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是有这事。 Q:带许恣出场结出场费了吗? A:……那有本事许恣别转发微博转得比吴够本人还快啊。 Q:答主是秀粉还是VC粉? A:都不算吧?但我是选秀认识的他。 —————— 4月23日更新 添加本人补充灵感来源: |“和一位朋友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戴的airpods。在某种程度上,白色的耳机和海螺有些相似:耳机里放的是音乐,海螺里能听到大海的声音,那一刻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创作欲望,但因为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拖了很久,才有了现在的三首歌。” 他那个朋友大概也想不到灵感是自己吧…… 不好奇那个幸福的朋友是谁,我才不像你们那样好奇心旺盛哦。 第52章 番外二 普通旅行 “住的地方挺好的,温昇哥他们给了我单独一间房间。” “明天主要内容就温昇哥他们的工作。顺利的话,后天应该就是去USJ。” “那我先挂……还是你先挂吧。” 许久的沉默后,电话终于挂断。吴够把手机充上电,又守着等了会,见微信真的没消息后,从行李箱中拿出了换洗衣服。 吴够洗漱完出来时,客厅里坐着三四个人。温昇见吴够出来,开心地和他打了声招呼:“来,小够,这里坐!” 吴够听话地挨着坐下了,温昇把手机往旁边的濮真怀里一放,一手拿着三得利,一手拿着明治,像个热情而周到的服务员。 “虽然这玩意儿也算不上酒,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我房间里还有可可粉,你想喝那个也行。”温昇想了想,转头问身边的人:“我带了可可粉的吧?” 吴够先前不认识濮真,但不到一天的相处让他感觉对方应该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人。 “带了,我去拿吧。” 濮真话音落下,就要起身去拿。吴够连忙摆手,指指三得利,示意自己喝那个就好。于是温昇拉开拉环,倒进了濮真拿过来的干净杯子里。吴够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向两人道谢。 “谢什么。” 温昇不客气地摆摆手,往洗漱间探了探:“浴室现在是不是没人在用了?” 吴够点点头,温昇便看向濮真:“你先洗还是我先?” 濮真说他都行,看温昇的想法。温昇好像是就等着他这一句,立刻接着他的话说:“那你先去洗吧。” 温昇目送濮真进了洗漱间,这才转过来,笑着和吴够说:“这套房子其他都还好,唯一就是只有两间浴室,排起队怪麻烦的。” 七个人两间浴室,理论上说也还算够用,会显得麻烦纯粹是因为温昇他们照顾在场唯一一位女孩子,其中一间分给了女孩,剩下六个大老爷们共用一间。尽管如此,吴够却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 “也还好,前面土土哥和三水哥动作都挺快的,我也没等多久。” “那倒是,我们几个洗澡速度还是挺快的。以前我们四个来日本都是四个人一间房,两百多块钱就搞定了,这次有女生在才排场了一把,cici第一次跟我们出来玩,总要把老鸡的排面安排上。” 温昇所说的对他们自己来说或许稀疏平常,但对吴够这个小粉丝来说,却是仿佛是正主放瓜现场。吴够默默听着,心中早已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够够是第一次来日本玩吧?” 吴够回过神,连连点头。温昇见状笑了笑:“那我们这次真挺难得的。” 本来是温昇四人接的商务合作,元旦刚过,国内的大学生本该是临近期末最忙碌的时候,然而吴够还在休学中,因此才有了这趟出行。说是请吴够帮忙,实际上也没什么真的要吴够做的,反倒像是包吃包住请他出国玩一趟。 一共七个人,四个是吴够喜欢的舞见,还有两个之前不熟,但相处也挺顺利。吴够刚刚又疑似听到了一段先前并不知晓男女关系,此刻简直想立刻找个人分享八卦。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实是他的手机留在房中充电,且就算他的手机在身边,他想要分享消息的那个人也没时间听他说这些。 温昇来问吴够的时候,大致意思是大家一起玩才热闹,人越多越好。如果吴够这边想再加塞一个人,他们八成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许恣这段时间的确忙碌,吴够几次看他回消息的时间,摆着指头减去十几个小时的时差,算下来都不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时候才是睡觉时间。前不久的圣诞,许恣也没有回来。吴够连和许恣多说两句都怕打扰他,更不要说和自己一起去日本玩。 兴奋的小火苗“簇”的一声蹿起,很快又熄了下去。 温昇他们肉眼可见的对吴够关照有加,除了避免不了的早起以外,也没真让吴够干什么活。或许是温昇他们前一晚“谁NG最多谁请吃晚饭”的赌激起了男人间的胜负欲,又或许是如温昇所说,“在小朋友面前不能太丢脸”,拍摄的部分格外顺利。晚饭之前,温昇一行人顺利从京都回到大阪,甚至赶上了盛名在外的摩天轮。 前一天吴够已经从温昇那里猜出女生和origin副队的关系,见到两人一间摩天轮时并没有多少意外。令他意外的是温昇也要和濮真单独坐一间,而剩下两个队员看着似乎也习以为常。 “那够够和我们一起?”沈定垚转而征求吴够的意见。 犹豫片刻,吴够还是婉拒了沈定垚的邀请。对方见吴够不像是客套,便也没有强求。 红色的摩天轮仿佛自带旖旎情调,吴够看着座舱逐渐上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住民宿似乎也是温昇和濮真住一间。 电光火石之间,吴够脑中温昇和濮真平常交流的画面交替闪现,最后定格在两人登上座舱时交握在一起的手——比起忸忸怩怩,像是还隔着层窗户纸的副队和女生cici,十指相扣的温昇和濮真似乎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温昇,濮真。吴够把两个名字并排放在一起,心里默念了一遍,仿佛无意间窥探到了一件盛大的秘密。。 在那之后,吴够总是下意识地对温昇和濮真格外关注。 有空余座位时,温昇和濮真永远坐在并排。如果座位不够,他们也只会一起站着。多数时候并不会和大家隔得很远,但稍加观察,不难发现他们有很多自然到让人忽视的,只属于他们的小互动。 “绝了,还是那么难喝,”温昇嫌弃皱眉,把只喝了一口的奶茶凑到濮真面前:“你喝喝看。” 濮真没有介意温昇用过的吸管,低下头尝了一口,神情微妙:“稍微有点甜。” “太委婉了,”沈定垚连连摇头:“这完全就是在吃糖浆。” “温日升也是有毒,我们每次来日本他都要喝,喝了又总要后悔。”沈淼逮住机会了,对着濮真一通告状:“国内10块钱一杯的coco,在这儿比星巴克还贵,他之前愣说要尝尝和国内的奶茶有什么区别,结果最后四个人都没喝完。” “我就想看看霓虹的奶茶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不行吗?”温昇理直气壮地反驳了,转过来问吴够:“小够要尝尝吗?比小时候一块钱一杯的小摊做的还塑料的奶茶。” 林佑和cici战术性后退了半步,沈定垚和沈淼拼命朝吴够使眼色,濮真双手抱胸,似乎是不太赞成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吴够咽了口口水,头一次婉拒了自己喜欢已久的舞见。 温昇安利失败,不想浪费又不想喝,只能不尴不尬地一直捧着。过了半分钟,吴够瞧见濮真默不作声地举着温昇的手,把奶茶举到自己面前,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大口。 许是奶茶实在太甜,濮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皱,很快又恢复如常。温昇看着一下低了小半的奶平面,对着濮真露出了一个在吴够看来有些撒娇意味的笑。 吴够看在眼里,想到许恣也像这样吃过他吃剩的东西的。 倒不是什么尝试失败的黑暗料理,那次许恣点的都是他和吴够爱吃的东西,只是吴够吃不下,半碗鱼汤下去就已经吃不下别的。他不想浪费,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强迫自己往胃里塞,只是没吃两口就被许恣拦住。 吃不下就不要硬吃了,许恣当时这么说完,半点没嫌弃地接过了吴够的碗,吃完了里面剩余的菜和汤。 吴够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微信。身体还维持着惯性,速度不减地跟着大部队,灵魂却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吴够的手将落不落地停在对话框上方,最后关掉了微信。 在日本的第三天,他们去了若草山。 cici临时起意想录段舞,林佑陪着她去找取景了,沈淼和沈定垚在另一边和流氓鹿斗智斗勇。吴够爬山爬得精疲力竭,瘫坐在长凳上,拿出了便利店买的三明治。一头奈良鹿正是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吴够被忽然出现的鹿角吓了一大跳,慌忙把三明治往包里塞。那头鹿却仍不离开,一颗脑袋离吴够的包越来越近,大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吴够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紧张得起了一身的汗,那鹿却忽然朝另一边转了向,目光如炬地盯着濮真手里的鹿饼,毫不留恋地跟着人走了。 直到那只奈良鹿离远了,吴够这才松了口气,四处张望着,生怕身边再有那么一只漏网之鹿。 “没鹿了,别怕。”温昇忍俊不禁,出声宽慰他:“这边的鹿老流氓了,你在它面前藏是没用的,除非另外有人拿鹿饼吸引它。” 视野内又出现了三两个拿着鹿饼的游客,吴够安全感稍微回来一些了,羞赧地向温昇道谢。 “没事儿,”温昇笑笑,打量了眼吴够:“我怎么觉得你的体力还没有cici好。” 尽管cici是女生,但舞见身份所需,每天运动量也不少。反观吴够,从比赛结束到现在基本零运动,体力不如女生真不是不可能。吴够反驳不了,只能惭愧认下:“我是不怎么运动。” “也很正常,”温昇见他不好意思,反过来替他解释:“如果没有跳舞,我估计也不爱运动。早些年还好些,这两年越来越宅,不工作的话就想和人窝在家里追番听歌打游戏。” 吴够难得敏感地抓住了温昇话中那个“和人”,下意识地看了眼仍蹲在不远处喂鹿的濮真,却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同时也被温昇看在眼里。 温昇一愣,随即问吴够:“你看出来了啊?” 吴够猝不及防,就这么和迎面而来的柜门撞在了一起。 “温老师……不是……温哥……”吴够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慌张得像是被当场抓获的那一个:“温昇哥和濮真哥……” 温昇原先没觉得什么,这会倒是被吴够语无伦次的样子逗得发笑,十分爽朗地坦白:“他是我小男朋友。” 吴够原先还不知道怎么措辞,在温昇坦坦荡荡的态度的感染下,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讳莫如深。 “其实三水和土土也是,”温昇看着吴够掩饰不住的震惊,笑得幸灾乐祸:“怎么样,他俩是不是还是我和小真比较明显?” 同性恋在大环境里还是不被承认的群体,不管是出于隐私保护还是别的什么,温昇都没有主动宣扬过自己的性向。但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看着濮真的眼神中满是坦荡而明媚的爱意。仿佛在无人认识的异国他乡,他们也成为了阳光下的一份子。 不,吴够回想起这段谈话时,在心内自我纠正。 不是他们站到了阳光下,而是温昇本人如他的名字那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温昇就是阳光本身。 吴够永远不可能向温昇那样坦诚,但一个人待在卧室里的时候,他格外想念许恣。 确立关系后没多久,许恣在综合考虑吴够身体状况和自身情况后决定不休学,两人就此异地。其间,吴够精神状态不算十分严重地反复过三次,然而吴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许恣。 和大家一起玩很开心,大家也都挺照顾他,吴够只是觉得遗憾,许恣不在自己身边。 或许会有下次一同出行机会,但这一次的快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吴够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在一个人的时候稍微低落一会,连和许恣通话时都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开开心心的。 “我就喂了几片鹿饼,没多喂,它们真的一点也不怕人。” “毛有点扎手,热热的,还有点臭。” “……我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奈良鹿丸了。” 电话那端传来了声轻笑,吴够这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够开心了。然而一挂断电话,勉强堆叠起来的情绪一下又垮了下去。吴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过了两分钟,一把扯过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被褥里面。 在日本的第四天,一行人离开大阪,抵达东京。 工作内容全部结束,温昇变本加厉地告诉吴够,什么叫做养猪式旅游。 早起不可能的,赶行程不存在的,围观个柴犬打架,撸个猫头鹰,走马观花式地逛一逛商场,一个白天也就差不多这么过去了。吃饭绝不将就,温昇他们找的饭点未必贵,但顿顿都令吴够印象深刻。就这么逛吃逛吃又过了两天,他们定在第七天早上回程,第六天一整天给所有人自由活动。第五天晚饭过后,温昇和濮真就直接脱队,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民宿。 林佑和cici也有自己安排,沈淼和沈定垚倒是不介意多带吴够一个,然而吴够却越想越过意不去,洗澡过程中终于做下决定,无论怎样都不愿意打扰了两人的安排。 吴够进浴室洗澡前,沈淼和沈定垚还都在客厅。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吴够回到房间,见温昇三分钟前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心下奇怪,但还是立刻回拨了过去。 “温昇哥?” “我是濮真,”濮真的声音从温昇头像的通话中传了出来:“温昇现在不在,你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吴够等了约半分钟,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电话那端的人变成了温昇:“够够,还在吗?” “在,”吴够连忙开口:“前面在洗澡。” “哦,是这样,”温昇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笑意:“有个姓许的小朋友来找你了。” 吴够愣在原地。 每个字吴够都听清楚了,但拼凑成完整的句子,吴够仿佛自己在做听力测试。 “前面联系我的时候人已经到新宿了,我还说如果你再不回的话,我就让三水出去接人了。” “不,不用麻烦三水哥了,”吴够如梦初醒,语速一下子提了上来:“我去接他就好。” “行,明天你想和你朋友一起出去玩也行,我和三水他们打过招呼了。” 吴够道了谢,挂断电话前,犹豫着又叫了声温昇哥。 “怎么了?”温昇听出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声音听着温柔而又耐心。 “不是朋友。”吴够咬着嘴唇说完,心中忽地生出了某种冲动。 不能坦坦荡荡在站到阳光底下,至少在限定夜晚的霓虹灯下,吴够也想像温昇大大方方一次。 叫住温昇的时候,吴够的心跳还心跳如擂鼓。真正开口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是我男朋友。” 吴够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的雪。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我猜得还挺准。” “那次你到舞蹈教室要签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回去,我补完了所有的节目。” “不是说连我这样的人都能看出你们有问题,只是当时我就觉得,如果哪一天你恋爱了,那另外一个人一定会是小许。” 去地铁站的路上,温昇说过的话一直回响在吴够耳边。 诚然,参加节目的那几个月是吴够到现在为止的有限生命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除去和朋友一起,吴够私下并没有通过呈现在屏幕前的视频再去回顾过这段记忆。晚上室外温度低,吴够耳朵脖子里灌满了风,忽然很想认真地看一看节目。 不只是正片,包括练习日常,衍生游戏,所有有关吴够和许恣的,他都想好好看一遍。 比起新宿站,池袋站的地理结构已经相对人性化了不少,然而在吴够贫瘠的方向感面前,两者的难度系数也并没有相差太多。找到许恣的时候,吴够并没有刻意地在寻找符合“穿着深灰色大衣、马丁靴、戴着黑色口罩和贝雷帽”这一描述的人,他只是正好看到了不太明亮的招牌,看到了站在招牌底下拿着手机的人,而那人也恰好抬起了头,直愣愣地望向了吴够,仅此而已。 室外太冷,连老天都不舍得让许恣冻太久。 许恣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吴够。 往常这个时间点,客厅里都是有人在看电视的,然而无论是吴够出门还是回来的时候,客厅里都安安静静的。吴够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是属于这群年长男性独有的体贴。 只是许恣洗好澡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撞见了人。cici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出来拿个饮料。” cici见许恣没有不快,又问了一句:“你们明天要出去玩的吧?” 吴够点点头:“应该不走远,最多就在池袋新宿这一块走走。” cici了然,正准备回房,忽地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这边中国人很多的,你们白天出门的话,最好还是注意一下。” 在之前的相处中,cici和吴够都只是普通朋友般的相处,言行中并没有表现出看过节目的迹象。然而刚刚她那句话一出口,吴够一下就可以确定,对方在之前至少是知道自己和许恣的。 女生的眼里没有过多的探究和好奇,只是冲吴够和许恣善意地笑了笑:“玩得开心啊。” 于是吴够和许恣也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地回以微笑:“你们也是。” 卧室门才一关上,吴够就被强势的力量掣住。许恣把吴够困在自己和门之间的狭小空间里,等不及再说些什么,迫切地吻了上去。 许恣出国前,大部分时间都和吴够住在一起,用同款洗护产品,共享同样的味道。近半年的离别过后,他们在异国重逢,身上仍然是同一款入浴剂的香味,仿佛这小半年都不存在一般。 但他们确确实实是半年没见了。 许恣像一个喝酒上头的人般,从嘴唇亲到喉结,再往下到锁骨,仿佛怎么亲也亲不够。最后步履漂浮地跌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许恣搂着吴够的腰,用自己的胳膊丈量了一下,低沉着嗓音下了结论:“一点没胖起来。” 吴够窝在许恣怀里,皮肤因许恣指尖的游走而轻轻打颤:“还是有重了几斤的。” “那不算,冬天大家都会长肉。”许恣觉察到吴够想躲的动作,圈他圈得更紧:“让我抱会。” 许恣这么说,吴够便忍住不动了,只小声问他:“怎么这么突然过来了?” 过了很久,吴够才听到许恣的声音。 “有些想你了。” 吴够交到了朋友,愿意和朋友出去玩,他都是乐于见到的。然而吴够每天都在和别人一起创造美好的过往回忆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意识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能让吴够这么开心的人而萌生一些微妙的心情。 许恣觉得这样的自己虚伪又矫情,唯一能算得上好的,是他对吴够仍然坦诚。因此他把自己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的经历、提前毕业的打算,以及那些不太光明的心思一点一点,毫无保留地说给了吴够听。 当然,争取宽大处理的同时,还是没忘记偷摸摸卖一下惨。 “所以明年暑期应该也不回来了,不过那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看看我,我包机酒,你带个好好的人来就行。” 吴够静静听许恣说着,确定他说完了,这才仰起头,捧住许恣的脸,细细地摩挲着。 “我也想你,”吴够压低了声音对许恣说:“其实这几天,我没有我说的那么开心。” “虽然温昇哥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总是在想,如果你在的话该有多好。” 吴够完全理解许恣那种迫切想要成长的心情,也从来没想过劝他别着急慢慢来。 “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一次吧?” 许恣觉察到吴够一只手滑进了他的裤子里,哑声答应了吴够。吴够得到了许恣的承诺,更加专注地揉弄着他那鼓鼓胀胀的一团。 “你……” “做吗?” 许恣和吴够同时出声。 许恣呼吸声都变沉了,忍着和吴够说:“东西都没带。” 很难想象许恣也会有准备不足的一天。但事实就是他临时起意,连夜飞的日本,来得仓促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更不要说他本身就只是想见到吴够,订票的时候也真没往那个方向想。 “我带了面霜,”吴够难得执拗,手底下暗搓搓地使劲:“做吧,我想要。”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得见闷闷的呼吸声。吴够等了会,许恣坐起了身,听着没什么起伏地问他:“面霜在哪?” 面霜还是那瓶当初把吴够吓了一大跳的the ginza。一来这东西对吴够来说实在太贵,二来吴够潜意识里也不想再动它,因此在许恣出国后就用回了自己的便宜面霜。吴够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想法,或许真的只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这瓶东西,就鬼使神差地装进了行李箱。 许久没碰过的地方又干又涩,只是许恣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初生犊,当初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只用手指,许恣就很轻松地按到了不为人知的隐秘处。 吴够嘴巴微张,还没出声,就被许恣堵了回去。 “轻点儿,”许恣用手捂着吴够的嘴,在吴够耳边轻轻说:“被人听到了你会害羞的。” 许恣不让吴够出声,房间内便只剩下皮肤拍打皮肤的声音。偏偏他又捂得不那么严实,偶尔吴够的声音从许恣指缝间漏出来一点,许恣还要说他声音太响,整栋楼都要听到了。吴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被逼急了红了眼角,被许恣看到了,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弄他。 简直专治又不讲理,唯一良心的是他在清理的时候还算温柔。吴够恍惚间听到许恣对他说了什么,打起精神想了会,觉得他说的是“下次发歌记得告诉他。” 过了五分钟,吴够忽然回魂,睁开眼反驳:“我上次发歌明明没有不和你说。” “你没有,”许恣宝贝地摸摸他的脸:“是我太困睡着了,错过了首转。所以下次如果我没回你,你就直接登我的号转,反正不能让季迎风在我前面。” 顿了顿,许恣又补充说:“其他人也不可以。” 吴够一下子心软下来,搂着他的脖子说好。 “下次你发完,我给你写小作文……” 彻底睡着之前,许恣紧了紧抱着吴够的手,迷迷糊糊地说。 第53章 番外三 搁浅贝壳(上) 是副cp的番外,不感兴趣的可以略过() 避雷:偶像失格警告!请根据自己的接受程度阅读 /// 从选秀节目未来巡礼出道的限定男团名为fwar,取自英文单词forward。节目热度高,成团夜当晚出道的人没出道的人退赛的人轮番上热搜,其中便有团名一份——虽然是造出来的单词,但总得来说还算遵循发音规则,又或者说太遵循发音规则了,以至于热搜一上,便有一堆说不清是对家粉还是路人的网友占据了热评,半开玩笑半嘲讽地评论。 “干脆花名就叫佛好了,正主叫佛,粉丝叫信女,祈祷你家哥哥不恋爱曝光,不出道既巅峰。” 刚结束累到呕吐的打投和成团结果公布,粉丝一腔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当晚从微博打到豆瓣再到匿名论坛,几乎杀红了眼,在外部压力下迅速凝聚出第一股团魂,自己给自己封了花名,又因为该花名过于粗俗,在哪有被屏蔽的风险,于是改三声为一声发音,单字一个貂。 原本是吵架之余玩的梗,没成想这个花名越传越广。爱豆本人对此欣然接受不说,连部分原先稍有微词的粉丝也跟着真香了起来。 看着贵气又可爱,读起来又有种“我是你大爷”的霸气,最重要的是,每在社交平台看到一次这个字,都能提醒粉丝不忘初心:专注自家,勿给糊逼眼神,以及“我们貂就是最屌的“。 论作品一专质量不拉胯;谈舞台全开麦高音稳稳的幸福。要物料有物料,要商务有商务,不仅成功固住了大部分节目粉,还吸到了些观望的路人。唯粉团粉cp粉在铺天盖地、应有尽有的物料中各退一步,虽然小范围吵架还是有,但能避开大规模的撕逼,倒也已经算得上内娱奇观了。 fwar11人成团,其中九人或有原生公司,或是素人出道,出道前情况不一,但条件也都契合大环境对唱跳偶像的定义。然而另外两个不同,一个是已经固守顶流位置一年半没有flop,国民度和国际知名度都不缺的巨c,一个是在流量经济还没出现时就已经拥有过国民度了的老人。这两个人放在一个常规的限定男团里,哪个都不亚于定时炸弹。 好在三个月过去了,好的预想一个接一个实现了,不好的担心至今也没有发生。团非但没变成余述和他的伴唱伴舞,余述本人还拿自己人脉给团拉了资源。至于陆杳,距队友说幕后几乎全程跟进了一专的制作,然而镜头前的除了团体活动以外几乎查无此人,低调得连严阵以待的队友粉都有些无语。 余述早两年就已经和原来的公司和平解约,开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粉丝又在一轮又一轮的腥风血雨中建立了“不跟大粉跟工作室”的信任,因此哪怕不明白余述为什么会自降身价回归选秀,在工作室明确表态是他的个人选择后也都选择了无条件支持。至于陆杳,他的核心粉丝就不在流量经济的逻辑内,筛去了因为不能接受而离开的新粉,剩下的人依旧在风云万变的娱乐圈里独树一帜地和正主养老。 也就这两家粉丝生态特殊,哪怕洪天这样地下出身,已经算是有个性,足够自主的rapper,也不得不承认,换作自己,粉丝内部大概率也会吵到四分五裂。 陆杳泡了杯蜂蜜水,连带着一条龙角散,一起递到洪天面前。洪天试了试杯壁的水温,是带着点热,但又没到烫的温度。 “谢谢。”洪天哑着嗓子向陆杳道谢。 陆杳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了比:“嗓子痛就少说点话。”接着又点了点微信界面。 洪天了然,也拿出手机。 打字的速度慢得和rappper的极限语速形成反比,洪天不承认自己打出每一个字时的迟疑,一厢情愿地把这归结于因为重感冒带来的头脑不灵活。好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是陆杳,陆杳不会打趣他,是洪天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完美听众。 洪天又想到自己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不再听市面上的流行,但晚自习大课间广播里放陆杳的歌时,他偶尔还是会听一听。大学的时候,洪天和朋友聊天时评价陆杳“之前还有些有趣的歌,现在越写越流水线”。而现在,洪天进娱乐圈将近两年,哪怕抛却两人的私交,也不得不承认,能像个机器一样批量制造受大众欢迎的流行歌曲是件多么牛逼轰轰的事情。 何况那些歌曲旋律是好听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哪怕再难听,粉丝也会掏腰包为自家爱豆买单。质量在及格线上的就能直接开夸,如果是旋律好听,歌词也可以,那么拾掇拾掇,四舍五入就是格莱美预备役。 陆杳在这样的环境下包揽了他们团的一专制作,为此推掉了除去团队行程和练习以外的所有通告。不接单采,没有商务,但洪天和何知尧都有些羡慕。 洪天和何知尧也想要不被过多的行程所占,专注于想要创作的东西,但他们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陆杳现在的声量有没有这个资格他不知道,但洪天觉得他可能不在乎。只是他的感觉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但洪天打字的间隙看了眼安安静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陆杳,希望经历过铺天盖地的丑闻,现在与他共事的这个队友能够不在乎。 聊天界面上有大段大段的文字,也有简单利落的一行。等洪天全部发完,陆杳当着他的面删了个干干净净。 只要洪天自己回房间以后把自己手机上的记录也删掉,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和陆杳说的这些。 洪天起身告辞,开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余述。余述和陆杳的房间在三楼,洪天和何知尧的在二楼,他和余述打了个照面,走了两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门已经关上了。 余述在卫生间的时间里,陆杳回忆着刚才见到余述时对方的脸色,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和陆杳不同,余述的时间永远排得满满当当。一方面他红,行程本来就多;另一方面余述自己又拼,在不影响团队活动的前提下把自己往死里榨。十五分钟的时间,余述就已经洗漱完毕卸好妆,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 最近换季又降温,正是容易感冒的时候。陆杳下意识想让他吹好头发再出来,然而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陆杳移开了视线,看着自己早已熄灭的电脑屏:“想喝水的话桌上有,刚倒的。” 余述没说话,径直走到陆杳面前,一绺湿发发尖聚了一颗小水珠,很快坠落下来,滴在陆杳的家居服上。 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陆杳的大腿上,睡裤洇出一小滩深色的痕迹,紧密着贴在腿部的皮肤上。余述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杳,手伸进那个并不过分敞露的领口,慢条斯理地揉捏起陆杳的乳头。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给足了陆杳拒绝的机会,然而陆杳只是在最开始僵了一下,很快就闭上了眼,默许了余述的行为。 指腹皮肤粗粝,只是绕着那圈小小的乳晕打了会转,陆杳的呼吸声就已经能听出些异常来。余述公平地照顾着两边,过了一会,从上而下地解了两粒纽扣,审视着那两颗被他玩到挺立起来的乳头。 “别闭着眼,”余述的声音落了下来:“自己看看。” 陆杳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两颊漫起绯红。余述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缓缓睁开眼,视线下移,盯了两秒,而后看向余述,眼神像是在问余述“可以了吗”。 余述停顿了一下,力气不轻地推了陆杳一把,自己也坐在了陆杳的床上,手伸进了陆杳的裤子后面,挑开了他的内裤。陆杳反应过来,按住余述的手,语气比商量更软弱,但又没有祈求那么卑微。 “才下午,晚饭还没吃……”陆杳抓着余述的手腕,好声好气地说:“晚点再做好不好?” 余述半天没说话,陆杳便又退一步:“我先用手帮你弄一回可以吗?” 余述搂过陆杳的肩,动作无比轻柔地抚摸着他后颈那一片细嫩的皮肉,凑到陆杳耳边,像是在和情人细语低喃。 “要谈条件的话,是不是要更好一些。” 口鼻呼出的湿热气体像羽毛一样挠着陆杳的耳廓,陆杳闭了闭眼,轻轻推开余述,后退了半步,塌下上半身,以一种并不体面的姿势伏趴在余述面前。脱掉睡裤,接着是内裤,最后双手握住已经半硬的性器,张嘴含住了龟头。 陆杳出道那会还没什么vocal,dancer,ace的概念,专栏杂志上“全能偶像”放到今天已经过时,但在内涵上并没有夸大。作为一个偶像,陆杳什么都会,总是能给他的粉丝带去惊喜。 什么都会的陆杳连口交都能做得很好。 陆杳感受到落在自己后脑勺上的力加重了一下, 几乎同时,来自喉咙的更加明显的不适感便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快三个月,陆杳还是不习惯这种感觉,但他忍耐力向来不错,通过大脑抑制住了逃离的本能,手仍然讨好地揉搓着沉甸甸的囊袋。 主动的吞吐很快变成被动的被抽插,口腔逐渐蔓延出火辣的疼痛感。陆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明天大概也要喉咙痛了。 心理上,陆杳没有任何要偷懒的意图;然而出于生理的自我保护,陆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吞吐和舔舐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到位。 余述的手仍然放在陆杳的头上,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按他的脑袋。 陆杳专注得没有了时间观念,被推开的时候愣了一下。直到浓郁的腥膻味唤醒了他的意识,陆杳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沾到了一些因余述晚了半步而射在唇峰上的精液。 余述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正好遇见吃晚饭的何知尧和洪天。 “刚刚天儿才说你回来了,”何知尧看了眼余述,当即不满起来:“点外卖怎么不在群里说一声!” 余述停下脚步,十分不走心地对何知尧说:“下次一定。” “下次我一定发微博曝光你,”何知尧语气凶恶,随即问他:“杳哥呢?他也不下来吃晚饭啊?” 余述抬头看了眼三楼两人房间的方向:“他在写歌。” “这样。”何知尧也清楚陆杳一进入创作状态就不吃不喝的尿性,当即表示理解。 “友情提醒,你最好还是吹个头,”何知尧指指洪天,撇了撇嘴:“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不吹头发重感冒的例子。” 余述点点头,没走电梯,而是走扶梯上了三楼。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因为陆杳一进入创作的状态就不记得吃饭睡觉,所以点的外卖过好几个小时又拿到楼下厨房热一遍是常有的事。余述外冷内热,常常陪着陆杳一直到很晚才吃饭。如果七八点就能吃上晚饭,那就是余队强行勒令陆杳停工休息。 余述是唯一一个管得动陆杳作息的人,所以尽管他的插手打乱了洪天的计划,洪天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对陆杳是好的。 余述放下外卖,一动不动地盯着浴室门,直到水声停止,再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陆杳按照余述要求的那样,一丝不挂地走了出来。 第54章 番外三 搁浅贝壳(上中) 隔天早晨六点,fwar十一人一个不少地坐上了商务车。 明晚有个团体舞台,他们上午拍摄杂志,下午采访,晚上参加彩排,这也是余述昨天回来的主要原因。十一个人分两辆车走,最后一个坐上陆杳那辆商务车的是何知尧。陆杳递过最后一个早餐袋,一个队友稀奇出声:“洪老师竟然没和你一起?” 何知尧撇了撇嘴:“他说昨天没睡好,想在车上补个觉。谢谢杳哥!杳哥你真是个好人!” 队友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终于连洪老师也嫌你吵了。” “vocal的吵能叫吵吗?”何知尧瞪着眼睛狡辩。 团队有行程要早起的时候,他们一般会在前一天晚上买好早饭,第二天直接路上解决。所有十一个人里,只有陆杳会每次都坚持把三明治、牛奶这些全部加热好再分给他们。何知尧这种神经大条的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而特意要求和陆杳同车,但往往会在摸到热乎早餐的一瞬间微妙地萌生近似于“有妈的孩子就是好”的诡异幸福感。 做人要知恩图报,何知尧思索片刻,很快想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昨天杳哥挺早就收工了啊?晚上八点多就看到余述出来热外卖了。果然只有余述能管得住杳哥。” 余述闭目养神,没有搭话,陆杳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承认。 早起和饱腹感都会使人困倦,解决完早餐,何知尧很快倦意上涌,和其他队友一样抓紧时间打起了盹。车内没人聊天,陆杳听了会歌,大腿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余述无声地指指他的耳机,又指指自己的耳朵。陆杳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没怎么犹豫就分给他一只耳机,在对方戴上耳机的一瞬间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一丝不合适。 余述戴上耳机的时候,陆杳正好在听《rolling girl》。 虽然是十多年前的老歌,但这首歌的旋律常听常新,哪怕放在今天也丝毫没有陈旧感。听老歌不是问题,问题是也没几个正常人会在休息的时候听这么吵的歌。陆杳心虚地避开了余述投递过来的视线,闭上眼睛装睡。 或许是前一天晚上运动量比较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陆杳久违地在车上睡着,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最经典的九图微博,每张图上只有一个白底红色的大字,像是赛博时代的大字报。正文洋洋洒洒一长篇,陆杳只看到了其中两个字,反应过来时已经点进了评论区。翻看了会,陆杳没忍住,回复了一条实在不堪入目的评论。 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陆杳开始被疯狂轰炸。文字里钻出粉笔头划过黑板时的声音,陆杳受不了地捂住耳朵。然而在他捂上耳朵的那一秒,所有尖锐刺耳的声音却忽然消失。 周遭一片死寂,四边八方传来了模糊而怀疑的声音。 “等一下,这不是陆杳吗?” 陆杳迟钝地看向手机屏幕,才发现自己用的是自己的大号。他下意识地往侧边偏了偏,闻到了一股腐臭的鸡蛋味儿。 密密麻麻的字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像乱序的代码一般漫天飞动。陆杳下意识地想把手机扔掉,然而手机死死地粘在他的掌心,怎么甩也甩不开。 兵荒马乱中,屏幕中忽地蹿出一只半透明,连皮肉都不完整的手,直直往陆杳的脖子掐去。 “啪”的一声,陆杳不小心撞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车厢里依旧安安静静,不知道谁的呼吸声绵长而安宁。陆杳下意识扭头看向余述,视线由对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往下落到了一片白皙中泛着不正常红的手背。 打到了什么东西不是梦里的错觉,然而陆杳张了张嘴,嗓子眼里没能发出声音来。余述看着陆杳,从包里拿出纸巾,没等陆杳伸手去接,干燥柔软的触感接连落在了余述的额头、太阳穴以及鼻翼。 目光冷冰冰的,下手的力度却出乎意料的轻柔,陆杳在说不出话,也抬不起手的这段时间里只剩一个大脑像陈列在博物馆的老旧机器那样吱嘎吱嘎地转着,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不是很好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杳抬起手,接过了那张餐巾纸。余述愣了一下,果断地收回了手,不再看着他,转头看向窗外。 娱乐圈不成文的规矩很多,爱豆不能谈恋爱是没有错,可是爱豆毕竟也是生理意义上的人。似乎从来没有人讨论过,如果是单纯解决生理需求算不算偶像失格。至少陆杳觉得不能算。 没有谁比陆杳更清楚,从出道到现在,余述一直是一个敬业、刻苦且自律的人。他以前没有感情经历,现在也是。他和余述甚至算不上各取所需,只是陆杳在单方面地满足余述的生理需求。 陆杳以一种近乎邪教的诡辩思维把余述摘了出去,并在贬低自己,抬捧对方的过程中得到了扭曲的安心感。 余述他们出发得早,一路上通行无阻,到目的地时不过七点,然而已经有粉丝守在了门口。助理挨个叫醒了睡着的人,陆杳把耳机收了起来,坐在原地,腿往里收了收。 其余几人也没急着走动,等余述下车以后,自觉按照顺位排名走下了车。 按排名站位这件事他们是有觉悟的,但对某些稍微极端一点的粉丝来说,出场顺序没有按照成团排名来都可以成为吵架的点。严格遵循顺位这一点貂团做得很好,只是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没人知道最早是陆杳反复提醒,后来才有这样的自觉而已。 到了没有粉丝的地方,大家便不那么严格了,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陆杳见前方余述同何知尧说了声什么,放满了脚步,直到和他并排。 “你什么时候开始听V家的?” 陆杳猜到余述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但没猜到具体的内容。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不是最近才开始听的,我很久以前就听过这首歌了。” 余述没再问什么,陆杳也就闭上了嘴。沉默的氛围很快被工作人员打破,陆杳打起精神,专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放在过去,这种强度的工作对陆杳来说也就家常便饭,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接近凌晨结束彩排,余述和其他队友还在和导播沟通,陆杳却坚持不住,先行回了酒店。 彩排到现在晚饭还没吃,陆杳原先还有些饿,塞下一片原味吐司后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只能把吐司放回去,自己则进了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陆杳从自己的包里翻出药盒,对着红色的小盒子发了好久的呆。 陆杳承认,因为运动量过大而在车上睡着这种话纯粹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多运动就能睡得着,那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吃药。但无所谓了,他精力有限,没力气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直到门卡刷过磁条的声音响起,他才恍然惊醒,匆匆把药盒放回包里。 余述和门外的队友道了晚安,锁上门,听见陆杳问他:“你们去吃夜宵了吗?” “没有,”余述随手把上衣脱了,搭在椅子上:“刚刚找老七老十谈了谈。” 有过团体或者组合经验的人多少知道该怎么平衡争吵的粉丝和本人的关系,但对于初入娱乐圈的新人来说,处理这些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虽然本质上他们只是限定时期的同事关系,但如果本来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因为粉丝而只能是普通同事,未免还是有些可惜。 毕竟交朋友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除却这一点,及时开导成员,维护队内关系,本来也是队长该做的事。 当年那个需要陆杳牵线结交前辈的小孩,现在终于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队长了。 余述在洗澡的时候,陆杳打开手机,看到了吴够的微信。 自节目之后,余述和吴够就没有再见过面。然而从和他的聊天对话来看,相比退赛那会,吴够的情况应该已经好转了许多,不仅和陆杳说会和季迎风等人一起看他们团的演唱会,还让陆杳不要告诉许恣他又偷偷熬夜。陆杳好笑地答应了下来,告诉吴够等他新歌出了,他会去听。 “在看什么。”余述洗好澡,坐在自己那张床上。 陆杳犹豫片刻,如实告诉余述:“和够够聊了两句。” “够够,”余述重复了一遍余述对吴够的称呼,笑出了气声:“你还真是大家的好前辈。” 余述话里似乎是有些讽刺,陆杳不确定缘由,但却莫名想到了余述白天问自己的那句话。联想到昨天被撞到的和洪天的谈话,陆杳心中隐约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够够之前……情况不是很好。而昨天洪天找我是因为……” 陆杳不觉得余述的反应是所谓的吃醋,充其量只是占有欲发作。但哪怕是这样,陆杳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拿别人的隐私来为自己开脱,陆杳做不来这事。 “洪天找你是因为何知尧。” 余述冷不丁开口,吓了陆杳一跳:“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余述轻笑一声,反问陆杳:“是指洪天喜欢何知尧而何知尧是直的,还是何知尧赛时因为洪天排名下滑而拉他炒cp帮他固粉?” 如果洪天不喜欢何知尧,或者何知尧不是个纯直男,又或者何知尧和洪天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为了拉住他的人气刻意耍一些镜头前的小手段,洪天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痛苦。“keep real”是所有rapper的标签,但洪天没有办法。分宿舍的时候,他试过和何知尧分开,最后失败了。现在他想和何知尧拉开距离,可何知尧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的疏远,洪天不忍心看到何知尧不开心。 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洪天不会拿出来和别人说。陆杳也可以肯定,除了自己以外,洪天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过这些。但余述的种种反应都告诉陆杳,他知道的远比陆杳以为的要多。 余述停顿了一会,陆杳以为他说完了,然而紧接着,余述轻飘飘说出的话如一道惊雷,在陆杳耳畔炸出了回声。 “还是你吃药吃得每次做爱都硬不起来?” 余述起身,把呆坐在原地的陆杳抱到自己腿上。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近到陆杳需要非常用力克制着,才能不让余述发现自己在发抖。 可是陆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表现得滴水不漏的人了。 余述把陆杳整个儿圈在怀里,反复摩挲着他后颈那块细薄的皮肉。他对陆杳的这一块皮肤总是持有偏爱,然而这一次安抚的意义大于挑逗。陆杳下意识地回抱住余述,耳垂被陆杳轻轻用嘴唇碰了碰。 “昨天是我的私人行程,”余述压低了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在陆杳耳边说:“我去见了见哥哥的前队友。” 第55章 番外三 搁浅贝壳(中下) 余述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亲昵地叫陆杳哥哥的。 在陆杳和前队友最红的时候,陆杳已经隐约觉察到前队友的变化。只是两人在发展上已经初步冒出了分叉的苗头,各自的行程又忙得一个月都不一定碰得到一次,所以陆杳也还尽力维护着两人之间的队友情。 说是陆杳是那档节目的常驻嘉宾,实际上整个项目都是围绕陆杳这个中心展开招商和宣传的。陆杳虽然不喜欢走哪都有人过分殷勤、甚至有些巴结的态度,但也知道自己就是节目的核心,唯一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余述的出现是陆杳程式化工作中最大的意外。诚然,陆杳不觉得余述和自己说话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然而在其他嘉宾都过分热情的情况下,正常的那个就会突兀得格外明显。陆杳太了解剪辑对于一档节目的重要性,在没有录制的闲暇时间,特地找了趟导演。 送上门的制造矛盾引发话题的点,导演不情愿白白错过。然而提的是陆杳,再加上陆杳委婉地表示让导演组“突击检查”他的行李箱,因此导演答应得也还算痛快。 “何导说你太善良,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是我运气好,遇上的都是何导和您这样的老师。”陆杳顺势说了些感谢照顾之类的话,同导演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导演口中的“善良”,陆杳曾经也在听到过,圈内每天都有新人入行,有一腔赤诚追逐梦想的,自然也有别有用心的。陆杳没那个胸怀,也没那个能力帮助所有人,在被余述叫前辈时说的“前辈也太显老了,不嫌弃可以叫我声哥”多多少少有掺杂着工作的成分,他所能做的只是在能力范围内避免因为自己而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随手为之的事情,陆杳没有想到余述会知道,更没想到他会特意找自己道谢。 陆杳见多了一声不吭,像无事发生一般承他的情的,也遇到过非但不领情,还在背后冷嘲热讽的,当然也有登门拜谢的,但是余述和他们都不相同:他比大多初入圈子的新人更为矜骄,却又比对早已对圈内人情往来轻车熟路的老人更加真诚。 或许是那声节目里没有叫出口的哥让陆杳久违地体会到某种轻松和成就感,他鬼使神差地和余述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在节目播出,看到余述还是被他粉丝骂了以后,又鬼使神差地约他看电影作为赔罪。 陆杳至今还记得他们选的是一部并不算压抑的文艺片,女主角是陆杳的一个朋友,两人前不久还传过绯闻。而电影结束,他们两人从放映厅出来,来没来得及谈论电影本身,余述就被陆杳火急火燎地藏了起来。 最后迫于跟踪的狗仔实在执着,两人的晚饭也没能约成,陆杳前脚刚踏进家,马上就看到了自己出现在影院,“疑似支持绯闻女友新作”的新闻。陆杳无奈又愧疚,还特意打电话给余述赔罪道歉,又因为余述过于体谅而更加内疚,于是购置了一整套家用观影设备。 在那之后的有一段时间,余述频繁地出入陆杳的那个小家。相近的审美品味让他们谁也不用迁就谁,陆杳和余述一起看了很多的电影,吃过很多顿饭,写了很多碎片而又有趣的旋律。余述工作不少,陆杳只会更忙,两人工作之余的时间越来越多地出现彼此的身影。直到陆杳在饭局上难得喝醉,电话却误播到余述那边。 陆杳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的确是在酒后对余述作出了越过普通朋友的界限的举动,或者换句话说,是在他的诱导下,才会出现那样的局面。因为自己的心情做不了假,陆杳惊讶、慌张、无措、内疚,但并没有后悔。 出道至今无负面的陆杳在短短十几个小时中犯了两次偶像失格的大忌:第一次是因为他的行为,第二次则是来源于他的内心。 动心的下一步并不等同于恋爱,陆杳需要一定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然而已经安排好的行程不会体谅他,因此他不得不顶着个一团浆糊的脑袋先行前往机场,剩下的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余述从来不是会糊里糊涂让一件事过去的人,陆杳也不愿意这么草率地对待余述。两人彼此约定的“下次”都不是客套敷衍,但这个“下次”终究还是没有兑现。 五天的等待后,余述在营销号那里看到了陆杳与队友共进晚餐的动态,又等待了两天,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已经全部被拉黑。陆杳单方面断绝了和他的联系,仿佛是余述一个人在梦里度过了很好的半年。 三个多月后,余述用尽所有人脉关系,拿到了一个和陆杳同台的机会,最后用那个机会换来了和陆杳独处的半分钟。 “一个人在圈子里待久了偶尔总会觉得寂寞”、“一时迷了心窍”、“喝醉了酒”,余述半年间的悸动、心跳,和三个月的辗转反侧,就这么被陆杳轻飘飘地从三两句话带过了。 陆杳全盘否定了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从此不论台前幕后,再没有和余述见过一面。而仿佛是辜负少年真心糟了报应,在那以后,陆杳的事业线便开始一路下滑,负面缠身。 人生总有起起落落,陆杳这一落就是几年,久到娱乐圈风水轮流转了几个来回,陆杳的队友、经纪人先后出事,组合解散,陆杳与原公司和平解约,又被星耀收留,沉寂半年后参加了《未来巡礼》。 “为了我这么个认识不到一年的陌生人牺牲自己的大好前程,陆杳哥,你图什么呢。”余述搂着陆杳,冷静而又执拗地反复问他:“一个根本没几个人认识,随便谁踩一脚就能从娱乐圈消失的炮灰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还不让他知道啊?” “你是救世主吗?” “洪天你要帮一帮,吴够你要帮一帮,可谁来帮帮你呢?” 余述把陆杳轻放平在床上,关掉灯,拿被子把两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漆黑的环境给了陆杳相当的安全感,陆杳回搂住余述的脖子,摩挲着余述的面颊,在他的嘴角处轻飘飘地印了一下。他动作很轻,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然而他越是这样小心,余述抱他抱得越紧。陆杳不敢直接亲上余述的嘴唇,便由余述反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反复亲吻他。 几分钟前,陆杳还因为联想到某些不好的回忆而濒临崩溃,而现在,那些不受陆杳控制的生理反应却已经被余述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七七八八。过了许久,陆杳稍稍推开余述,在两人之间腾出了一些间隙来,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他:“你……亲自去见的他吗?” 余述说了这么多,又给陆杳留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就等来这么个问题,险些被陆杳气笑:“我已经为昨天的见面准备很久了,不会有人查得出来的。”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超话看一看,如果有人知道了,超话里应该已经炸翻了吧。” 陆杳听出了余述话音中微妙的嘲讽,但更多的还是放下心来。 公众人物没有隐私,能在无时无刻被人窥视的环境中悄无声息地去一趟监狱,或许余述准备的时间比陆杳想象的还要久。 虽然无奈,但陆杳这个转移话题的反应的确在余述的意料之中。余述做好了和陆杳慢慢来的心理准备,今晚话说到这里基本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余述没想过陆杳竟然会主动和他说这些。 “我没想过当救世主。” 余述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又是在梦里和陆杳说话。 “洪天也好,吴够也好,在我看来都是还不错的后辈,后辈有些小问题,我能力范围内能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就和他们聊两句,但我没想着每一个人都要管。” “我知道”和“那我呢”同时跳到余述的嗓子眼,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等着陆杳未必接着说的话。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陆杳措辞含糊,说话也只说了半句,然而余述却很快听懂了他的后半句话。 最早是为了保护余述,可后来陆杳连自己都救不了,那套说辞也就无从谈起了。 余述在陆杳和前队友相继没落走红,又正好是唱跳的黄金时代,同类型艺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能够撼动他的地位。陆杳和他不同,陆杳最擅长的唱跳还在上升,但属于陆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贝壳:指死亡贝类生物所留下的外骨骼 第56章 番外三 搁浅贝壳(下) 药没吃成,睡前经历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陆杳这一夜原本该是无眠,然而被余述的气息环绕着,陆杳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着了,甚至可能睡得还不错。他这边轻轻地动了下,余述那边就立马清醒过来,正好和陆杳四目相对。 两人前一晚还没把所有都说开,但陆杳看余述已经不再像两人最初重逢时那样不知所措。放松之下,他终于问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你是不是睡眠比以前要浅了很多?” 余述没有否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行程多了以后睡得比以前是要少些,但我现在也已经不长个子了。” 余述微微背着陆杳,动作麻利地起身。站起来时小手指被轻轻擦过,余述没有转身,只侧过头,看向手还没缩回去,堪堪停在半空的陆杳。 在余述的注视下,陆杳讪讪地缩回手,交叠着放在被子上。余述以为陆杳还要问有关他睡眠的事,然而却不是。 “你……是晨勃了吧?要帮你弄一下吗?” 更深一步的事都做过不止一次了,陆杳却还是被余述看得羞赧。如果这时候余述不给面子地再来一句“你对别人也这样吗”,陆杳大概会羞愧至死。好在余述嘴上留情,没有再说什么让陆杳难堪的话。 余述久久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陆杳,在陆杳率先放弃之前开口:“那就谢谢哥了。” 团里除了余述以外的所有人都管陆杳叫杳哥,唯独余述从比赛到出道,始终坚持直呼其名。在昨天之前,陆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余述这么叫他了。然而陆杳听着,觉得还是这声哥更有几年前的感觉。 陆杳膝行到床的另一边,替他褪去裤子,正要张嘴去含,忽然被余述制止了下来。余述牵过陆杳的手,引着他握住了自己的高高翘起的阴///茎。 “用手就可以了。” 陆杳惊讶地眨了眨眼,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有过去多久,只是过去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陆杳就又体会了一次“受宠若惊”。 在一众夹杂着闪光灯响的尖叫声中,陆杳头一回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起初他还有些不确定,停下脚步循声望去才发现真的是奔着自己来的粉丝。 “杳杳!!!看这里!!!!!”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学声乐的,竟然以一人之力压住宛如烧水壶嗡鸣的现场。连队友都停下了脚步,向声源的方向投以注目礼。 陆杳把口罩摘到下巴处,笑着朝女孩挥了挥手。女生尖叫了一声,喊得愈发声嘶力竭。 “你太帅啦——” “宝贝女儿——猪猪包——妈妈爱你——” 陆杳清晰地听到前排队友发出的一声噗嗤,其他家的粉丝也善意地哄笑出声。陆杳下意识地瞥了眼一旁的余述,对方头微微低着,但陆杳还是看道了他嘴角的笑意。不算十分明显,但看得陆杳的心情也瞬间明媚了起来。 陆杳把口罩重新戴好,无奈又有些宠溺对粉丝说:“知道了,谢谢你。” 直到在休息室化妆的时候,队友模仿那个粉丝样子,“宝贝女儿”“猪猪包”“妈妈爱你”此起彼伏,让人联想到盛夏夜咕呱个不停的青蛙。 “好事啊,”何知尧蹿到陆杳身旁,亲亲热热地揽住他的肩:“这群女人谁都泥的,说明我们杳哥的好被发现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洪天忍无可忍,替陆杳扒拉开何知尧。何知尧不恼反笑,当即从善如流地贴了过去。陆杳不再被人缠着聊天,下意识地看向余述。 余述的妆造已临近尾声,没过一会,他便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队友,自己则默不作声地找了个角落。 陆杳犹豫片刻,趁队友各自嬉戏打闹,悄悄遛了过去。他脚步放得轻,但余述还是第一时间扣上了手机,见来人是他,这才重新解开手机屏,这回倒是没再遮掩。 余述在看的正是陆杳的超话,先前遇到的站姐已经把那段视频发了微博,评论不少,一眼望去险些叫人认不得“哈”这个字。陆杳没想到余述在看的是自己的超话,又不好马上走开,只要硬着头皮和余述一起看下去。 一分钟不到的视频很快就放到了头,余述退出全屏,终于看到除“哈”以外的其他内容。其中一个粉丝写了洋洋洒洒一大段,措辞并不花哨,但却透着真诚:“‘巡’入坑的新粉,之前看到超话姐妹为什么会说饭杳杳和饭其他爱豆是完全不同的体会。就这段视频,我都能想象出黑他的人会怎么说他媚粉,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他透着股上个年代的艺人对待粉丝特有的认真和重视,我好庆幸还来得及认识他。也谢谢这位姐妹,咱家终于也有属于自己的站子了!” 余述浏览了会评论,退出原博,继续往下拉,接着看到一条纯文字的微博。 “老粉,没加后援会,但在微博有超话之前就喜欢陆杳了,直到他今年出来参加节目,才一点一点学着用超话。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家,包括陆杳本人,都是不提倡大家过多追线下的。但看了那个视频以后,我忽然觉得,追线下其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互联网上的爱虚无缥缈,陆杳几天登一次微博都不知道,我再喜欢他十年,他大概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支持他,但线下不一样,今天真的感谢那位去了的姐妹能这么大声地告诉陆杳他是被人喜欢着的。我代表我个人谢谢你。” 余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杳,假装没看到陆杳抿唇的小动作。 演出结束时、准备离场时已经将近十点,余述等人从偏门出来。等候已久的私家车上下来一人,朝陆杳热情地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了,陆老师。” 余述的好友,在余述和原公司和平解约后加入余述工作室,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余述工作室的人出现在这里,自然意味着余述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了。陆杳礼貌地回以微笑,转头看向余述。余述在他之前先一步开口说道:“明天B市的活动,我等会就直接去机场了。” 直到坐上了车,陆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了,余述刚刚的言行简直像情侣间报备行程。他为自己不知好歹的联想感到惭愧,但又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脑内删删打打,最后发出去的还是干巴巴一句“一路顺风”。 余述和陆杳断绝联系,又重新互关,重新互换联系方式,聊天界面全是不得已必须沟通的工作事宜,无论是措辞还是频率都洋溢着普通同事还不如的客套和疏离,如今陆杳冲动之下发了这么一句,在一行行冷冰冰的聊天记录中突兀得他想撤回。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撤回的冲动,过了几分钟,余述回复了他。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说不清是让陆杳放下心来还是更不好意思。而陆杳在各种心情拉扯之下,竟然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商务车稳稳当当地驶上了高架,陆杳把手机捧在胸口,轻轻阖上了眼。 余述回完消息锁屏,抬头向驾驶位看去。朋友偷笑被抓了个正着,干脆光明正大地取笑他:“我刚刚看你的眼神就狗狗祟祟的,怎么,终于和你小陆哥哥有进展了?” 朋友久久没等来余述的回复,心中顿时就是一下咯噔。 车里没放音乐,没开广播,四下一片寂静。余述头靠在车座的颈枕上,转向窗外闭上了眼。 “我昨天有些失控了。” 车子在十字路前猛地停下,朋友转头的幅度过大,甚至险些扭了脖子:“你和他摊牌了?说了什么?” 朋友和余述偶然间认识,后来阴差阳错过来帮他打理工作室,从两人还只是普通朋友到后来相熟,无论是刚开始步履维艰还是人气飙升后行程紧得压不过气的时候,余述始终像一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从没有表现出丁点的脆弱。 然而现在,余述的一脸疲态实在是过于明显,简直像是疲倦到没有力气再去遮掩一般。 “最关键的那部分全说了。” 余述停顿半秒,落下一声轻微,却让人觉得和夜色一样浓稠的叹气, 信号灯上红色的数字按秒闪烁,朋友在心中默数,在绿光亮起的那一秒踩下油门。开过了两条街,这才终于整理好思绪,重新开口。 “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那天在监狱里,那个人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了。” 余述并不是谈判桌上的好手,所有的底气都是建立在监狱内外的信息差上。再加上陆杳只是并没有过多和他提及前队友,尽管余述准备了一套真真假假,滴水不漏的说辞,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在真正见到人之前,他没想过对方会崩盘得那么快,也没料到事实会离谱到他无法接受的程度。 “不可能,我进来之前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的,怎么可能没了!” 相比对面的睚眦欲裂,余述这边就要冷淡许多:“后事是我和陆杳替他处理的,信不信在你自己。” “你和陆杳……你和陆杳……”前队友低声重复了两遍,忽地笑出声来:“是我失算了,当初只想着弄死他,没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你。” 余述在听到“弄死”这个词的时候下意识紧了紧拳头,前队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察觉,眼中的讥讽愈发浓烈:“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他圣母当不下去了来贴的你,还是你几年来念念不忘又重新和他搞到一起,还是说你口味独特,就喜欢操别人用过的?” “早知道该在他身上留些痕迹的——” 前队友这次没能把话说完就被余述打断:“你就不想知道你经纪人怎么死的吗?” 前队友神色僵了一瞬,虽然不明显,但余述没有错过。 余述前面说了许多半真半假的话,说出这句不掺假的实话时格外顺畅,也格外爽快:“那时候他都转入普通病房了,是他自己半夜醒来,拔了呼吸机。” “你那个经纪人,直到死前最后一秒,也没想要让人给你带什么话。” 好友接连加了三遍余述的名字,对方似乎才回过神,睁开眼,迷茫地看向他。 好友原先憋了一肚子吐槽的话,见他失魂落魄成这样,也不忍心再打击他:“我刚刚说,算了,毕竟是你小陆哥哥的隐私,我不多问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他前队友老狗了,说的话你也不能全信。” 余述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余述当然知道对方不会全部说实话,甚至不需要找另一个当事人求证,他就能从先前和陆杳相处的细枝末节中辨别部分真伪。至于真相究竟是怎么样,恐怕只有陆杳能够给他答案。 但追寻了那么多年的真相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知道个鬼啊你知道,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还没追回来,我看你是要先去看心理医生了。”恨铁不成钢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朋友臭着脸骂完,转头又像个操透了心的老母亲一样苦巴巴地问:“你不会连你在宿舍里安监控的事都说了吧?” 朋友紧紧盯着前方,紧张到咬后槽牙:“我警告你,余述,你要是说了我现在就辞职给你看。” 所幸余述没有再给他一刀。 “没有,”余述突兀地转了个话题,朋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我不会垮掉的。” 余述以自我消耗为代价拼命向上爬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在此刻崩溃,而是为了他和陆杳的将来。陆杳不用再胆战心惊,不用因为被人监视而不敢入睡,不用连去看心理医生都不敢。余述会陪他看病,陪他慢慢变好。 如果好不了,余述就永远不会告诉陆杳监控的事,如果陆杳愿意知道,他就把自己犯下的全部过错一一陈列在余述面前,把原谅与否的选择权全部交与给他。 向他忏悔。 第57章 番外四 一段视频 床是一张大床,黑白格的床单,深蓝色的被子,在镜头对焦下隐约可见稍浅些颜色的羽毛印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立着一朵花。随着镜头走进了,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脖子以下被松软的被子严严实实遮住了,眼睛被一条纯白色的真丝缎带绑住,不知道是睡是醒。 另一只手出现在镜头中,看角度不难认出正是摄像师的手。摄像师用手背贴了贴主角的脸,比试探更加暧昧,让人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流连。整个画面向下平移了些许,结合轻微的床被单摩擦的窸窣声,大概是摄像师在床边坐下了。 对,这不是默片,只是摄影师和床上的人都没有出声而已。摄影师的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男生的脸,捏住被子的边缘。揭开了厚厚的被子,把藏在其间的秘密暴露在了镜头之下。 持着镜头的手很稳,从头到脚再回到头,慢悠悠地把不着寸缕的身体全部拍到了,这才稳稳地停在肩和脖颈的那片区域。 视频了终于出现了人声,听音质不像是视频的原声,反倒像是之后在录音室补录的。说的不是汉语,但很贴心地在视频底下配了中文字幕。 【皮肤很薄,尤其是后颈这里,稍微碰一下就红了。】 摄像师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被称为“容易变红”的那片皮肉,似乎是想要抚平因暴露在空气中而微微颤抖的皮肤。直到那片皮肤如旁白所说的泛起了粉,指尖也没舍得离开,紧贴着那人的皮肉滑到了胸前。 干瘪、平坦的胸部,符合多数男性的生理特征。但乳头的颜色却比多数男性的更为艳丽,是和床头花接近的暗红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深蓝色的被单,牛奶白的皮肤和这两点暗红竟然构成了经典的白雪姬配色,说不清到底是纯真还是色情。 或许制作视频的人也觉得镜头捕捉到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解说,总之此刻没有画外音出现。左边的乳头被两根手指捏起了,像把玩什么东西一样反复揉搓拨弄,直到它挺立起来,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 当然,实际上只是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了原先的沉寂,然而那只手依旧很贴心转移到另一边,一视同仁地对另一只乳头也做了同样的事。于是两边又变得一致了,不仅是乳头,连皮肤都给人了一种在颤栗的错觉。 也许是展示够了,镜头开始沿着这具身体向下移,来到了腰腹。和贫瘠的胸一样,腰腹同样看不到一点肌肉的痕迹,整具身体都透露着脆弱到有些病态的纤细。 【还是太瘦了。】 画外音落下轻轻一声叹息。 腰似乎是敏感部位,那人的反应甚至比前面的还要大。蒙着眼的人摸到了那只在他腰间作乱的手,讨好般勾住食指晃了晃。连摄影也被他剧烈的动作逗笑了,发出了气泡般的一声轻笑。 镜头切换成卧室的全景,模糊处理后整个画面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只能勉强看出两人的身形。一片朦胧中,摄影师把摄像机放到一边,亲吻了一下勾着他的那只手。 然后镜头切了回来。 稀疏的毛发和秀气阴茎直白地暴露在镜头下,尺寸不算狰狞,直挺挺一根立着。被团着揉搓了一会,顶端的翕孔中便吐出了一些清液来。摄影师推着他由平躺改成了侧卧,露出了压在底下的臀肉。臀部总算不像之前看到的部位那样仿佛只有薄薄一层,但也算不上丰盈。 作恶的手肉眼可见地使了劲,才在五指间隙中挤出了些肉感。原本白皙的臀肉被揉捏得泛了红,连臀缝间更为隐秘的小口也变得若隐若现。 紧接着,摄影师牵过男人的手,引导他掰开了自己的屁股。自己则腾出空来,指尖从脊椎尾部开始,勾勒出他臀部的形状,最后玩弄一般在在穴口浅浅地戳弄了一下。 小口透着一层莹亮的水光,很快温顺地含住了伸进去的那小截手指。手的主人应当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浅尝辄止后竟然没再往里试探,而是抽出了手,在镜头下转了转。 【湿的。】 那根水光淋漓的手指也不擦一擦,就这么和其他几根手指并拢了,沿着男人的大腿内部往下继续探索。腿部的皮肤也很薄,能隐约看到血管的分布。指腹贴着大腿的瞬间,被触碰的皮肉激烈地抖了抖,身体摩擦着床被单发出沙沙的声响。男生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不足月的小动物。 “痒。” 一向表现出恶趣味的摄影师难得好心地撤离了自己的手,只用镜头无声地记录下男生的身体。 大腿、小腿、脚踝,最后回到被蒙住了眼。摄影师解开了绸带,唤了声“吴够”。 “吴够”睫毛轻颤了下,缓缓睁开了眼。他面颊透粉,眼中仿佛含着一汪水,虽然带着些许怯意,但还是没有逃避镜头——又或许是在看镜头后的那个人。 【泉水清澈,水光潋滟】* 镜头再次切换,这次镜头更近,也没有模糊画面,摄影师环住“吴够”,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按着他的后脑勺与自己接吻。另一只手则伸到对方股缝间,搅弄起湿软的肠肉。或许是刺激太强烈了,“吴够”微微向上挣了一下,紧接着又被更用力地往下按着,一声短促的哀鸣被堵在唇舌之间。 小小的肉穴被开拓到能容纳四根手指,之后摄影师拍了拍“吴够”的屁股。没有言语交流,“吴够”便自觉地跪趴在床上,腰部向下塌陷,臀部却高高抬起,像一头空有交媾本能,却不知道义廉耻的小兽。但他应当是有羞耻心的,否则不会把整个脑袋都埋到枕头里,只露出一只藏不住的通红的耳朵。 摄影师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是不满他逃避的动作,抓住了他的脚踝,扯着他往自己的方向拽。在那之后,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裤子,把自己的阴茎一点一点塞进了那个小口。 手指再怎么也不能和阴茎比,“吴够”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肛口一圈的褶皱都被撑开了,透着不健康的白,和那半截还没进去的深色的阴茎对比,显得更加脆弱。摄影师掐着“吴够”腰窝,不给他半点逃离的机会。他九浅一深地往里撞,用力的那一下仿佛要把囊袋也塞到那个撑得胀胀的小洞里,撞得“吴够”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愈发像是泣音,又不全像是难受。 肉体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混杂着淫糜的水声。消失已久的旁白突然出现,听着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自持。 【声音很好听。】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摄影师开始更加频繁,也更大开大合地操弄“吴够”。画面拉近了,能清晰地看到“吴够”龟头顶端的翕孔微张,失禁般掉了几滴清液在床单上,把床单染出了一小滩深色的痕迹。 “慢……慢一点……” ”吴够”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求他。可惜他没有理会,每一下都操得“吴够”叫出声来。最过分的那一下,吴够的阴茎中再次漏出了东西。这次不再是滴的形式,而是直直射出一小股,颜色乳白,落在被单黑色的线上。 摄影从吴够身体中退了出去,重新拿起手持摄像机,画面变回了吴够的后穴。尽管不再被阴茎塞着,但经过长时间的操弄,但也没马上恢复到原来的大小。里面的肠肉被摩擦成深红色,外面一圈也被撞得红红地,像是被操得熟透。摄影抱着“吴够”翻过来,拍他通红的鼻头和眼尾。 画面变回固定机位,摄影刚把摄像机放到一边,“吴够”便伸出手要抱他。他把“吴够”搂在怀里,画面逐渐变得模糊。唯有画外音依旧清晰,但这次不再有字幕出现。 【我的芙蕾雅。】 ||一封书信 吴够: 虽然你总是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但我没想到就连我这么过分,甚至不愿意说明原因的要求,你也会答应。我们都知道视频是一个特别危险的东西,我该为你的信任而说一声谢谢。同时,我也向你保证,除了你,永远不会有人看到这个视频。我手头的成片和所有素材已经全部销毁,你手上的这份则完全由你处置。 现在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想要拍这样一个视频了。距《丽丝敏查无此人》的发布已经过去了一年,虽然它的前身这首歌永远不会出现在大众面前了,但我其实并不确定,在你心中,“吴够”和“丽丝敏”是否已经能够彻底分开。至少我本人是还记得《吴够查无此人》这首歌的。 之前我们隔着大洋,天各一方的时候,我也不止一次地思考,“吴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者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很遗憾,我能力有限,一个、几个,甚至几百个标签也没办法精确地概括出一个答案。每次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中总是会跳出许多我们相处的片段,但它们不仅没能帮助我理解这个问题,反而把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所以最后我放弃了。 我无法回答“吴够”是什么,但我十分想要做些什么,于是我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仅仅从最肤浅的层次呈现出“许恣”视角的“吴够”。但既然是“许恣”的视角,总要和别人区别开,于是这个视频从“许恣视角下的吴够”变成了“被许恣凝视着的吴够”。我们在谈及凝视的时候,往往提及性欲望的载体,观看与被展示,以及背后的性别和权力。但我想说,至少在这个视频中,我们之间凝视关系的建立,不是因为地位的差距,仅仅是因为你愿意。 很神奇的是,在后期处理素材的时候,困扰了我很久的焦虑忽然一下子消失了。无论什么样的都是“吴够”,或许有一天你还会掉进这样的命题中,但我现在似乎没有那么担心了。 说点轻松的吧,我终于明白了你说的“母语羞耻”。我一开始打算配的普通话,后来翻译成法语。虽然就这么几句话,翻译的过程也极其艰难(上一次翻译东西这么困难还是我第一次上翻译课老师让我们翻《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结果到最后,哪怕用法语,我还是有那么多话说不出口,只能写在信上。 为了做这个视频,我学了好久的摄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如果你生气的话,可以告诉我吗?不要憋在心里。再不然你可以找我小姑告状,反正她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多了。 (小字)如果你觉得好也可以夸夸我,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我们的故事没到结尾,这封信也不结尾了吧。 TBC. *引自电影《The Painted Veil》主题曲《A la claire font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