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今天也在追妻（娱乐圈）作者：一鹤三金 文案： 陆从嘉喜欢关殊三年，终于求得一个隐婚对象的身份。 为了让关殊的名誉绝对干净，陆从嘉同意被雪藏。 并甘之如饴。 然而，雪藏三年后，陆从嘉没有等到日久生情。 只等到关殊和其他人的绯闻石锤。 陆从嘉再不犹豫，离婚，解约，干净利落。 后来，他们于宴席上重逢。 作为新爆剧男一，陆从嘉要应酬敷衍。 他弯眉看着不能恍神的关殊，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又疏离。 “关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 无数个午夜梦回，关殊都会记起以前和陆从嘉的吻。 醉意昏沉，吻技生涩。被摁住后脑勺的男孩隐忍承受，眼眸潋滟水光。 尽管如此，男孩还是会递来醒酒茶，对他温柔微笑。 他那时冷漠离开，而现在求而不得。 重新睡去，于梦里缱绻深入千万回，纵容醒后的怅然若失。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孤僻冷漠偏执影帝攻x玲珑通透天然撩流量受，身心1v1 *同性可婚背景，勿代入，有bug欢迎温柔提~ *修过文，正版盗版有出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从嘉 ┃ 配角：《系统要他用土味撩人》预收文求收藏~ ┃ 其它：娱乐圈，追妻火葬常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且行且珍惜。 第1章 【格式小修】 梦境迷离。 独栋别墅的客间狭小昏暗，酒气弥漫，混着溢出的喘息声。 陆从嘉被按在沙发上，被动承受着一个吻。 “关……关先生……” 男人的身上有清冽的雪松香气，唇却滚烫，带着酒气的吻铺天盖地地罩住他。 吻技并不好，酥麻中带着被吞拆入腹的疼痛感。陆从嘉被迫抓住男人的袖子，想拦住后续危险的动作。 “您喝醉……” “我没有，只是一杯果酒，我没醉。”男人的声音含糊又低沉。 说话的灼热气息拂过陆从嘉的脖颈，紧接着，耳垂上附上一阵滚烫的湿软。 半边身子都战栗麻木，他蜷缩脚趾，承受着狂乱无序的借酒侵犯。 “关先生……”他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战栗恐惧，“您知道我是谁吗？” “……” 片刻沉默后。 “陆从嘉，你话怎么这么多。” 陆从嘉一愣，随即松慰地喟叹一声，被咬破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他软下腰身，伸臂揽住男人的身子。 “我不说啦……您来吧。” 下一瞬。 后脑勺被按住，带着浓甜酒气的亲吻再不克制，气势汹汹地攻城略地。氧气被掠夺殆尽，柔软嘴唇也被留恋，被吮咬到红肿发烫。 陆从嘉承受不住，仰起纤细的脖颈，喉结无助滚动。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香甜的糖果，就待被男人彻底拆吃入腹。 空气还在升温，含着香甜酒气的呼吸灼热到烫人。 “……” 场景一瞬间停滞。 梦境再美妙，也是现实的呼应。 现实中，陆从嘉完全没有经历过亲吻以后的事情。 幸好，在梦里，他是绝对的主角。 陆从嘉轻呼一口气，弯起眉眼，抬手抚上男人微热的脸庞。 顺着脸庞往下，拂过脖颈，肩窝，最终停在胸口。 男人的衬衫不知何时已经褪去，精壮的胸膛坚实又炙热，预示着—— “叮铃铃——” “叮铃铃——” “叮——” 唇边的笑意被闹钟声压下。 陆从嘉睁开迷蒙无光的眼，迷迷糊糊地划掉手机响的闹钟。 唇间仿佛还残存着果酒和雪松的气息，耳垂也通红发烫。 ……他一直很喜欢这个梦。 这次也一样，想昏沉睡去，把这美梦做完。 可惜，睡意已经被闹钟驱散。 陆从嘉盯了一回儿天花板，翻身起床，拿过手机，先打开某信，看消息。 消息来源三分钟前。 【关殊先生】我到青山影视中心了。 【关殊先生】预计拍摄时间一个月。 陆先生连忙回复。 【陆从嘉】预祝关先生拍戏顺利，爆票房夺金奖最佳男主一条龙~！！ 【关殊先生】谢谢。 【陆从嘉】对了，早安！ 【关殊先生】早安。 【陆从嘉】不耽误关先生拍戏啦，关先生快去准备，健气满满哒~！ 【关殊先生】好的。 【关殊先生】^_^ 【关殊先生】消息已撤回。 颜文字消息被撤回，陆从嘉不明所以，发个奶猫卖萌问号表情包。 然而关殊并没有回复。 等待可能到来的回复时，陆从嘉盯着手机，回想着颜文字，^_^。 然后展颜松眉，抿着嘴，按着关殊的颜表情，露出一样的笑。 ^_^ 陆从嘉捂住脸。 关先生真的是……刚才一定是不小心发出颜文字了吧？ 有……有点反差萌？ 关殊还是没有发来回复。 话题应该是结束了。 陆从嘉心中有数，翻了下聊天记录。 先确认自己今天的发言没有问题。 然后翻到过往的聊天记录，回味着每天简短的交流。 他和关先生的聊天并不多，频率两三天一次。聊的也都是行程安排，简单汇报。 互动不多，但一直没断。 陆从嘉垂眼看着消息记录，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 他喜欢关先生已经有六年，签订协议婚姻已经有三年。 协议婚姻，主要是为了帮关先生搪塞长辈的催婚，另外委婉劝停投资商往床上送人的行为。 本质是盾牌，一个保护关先生能专心拍戏的盾牌。 为了做好这个盾牌，他悄无声息地退出娱乐圈，窝在一个市中心的公寓楼里，做一个身家干净的“素人”。 他知道——关先生未必喜欢他，只是看中他乖巧懂事不折腾。 但他无所谓。 进入娱乐圈是为了关先生，协议结婚退出娱乐圈也是为了关先生。 从喜欢关先生开始，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追逐他，接近他，追随他。 前事种种，他甘之如饴。 陆从嘉抱着手机，继续从历史聊天记录里汲取糖分。 ^_^ 挺甜。 . 青山影视中心。 助理拿着手机走去专用化妆间，见到被化妆师、特效化妆师还有副导演围在一起的关殊。 热闹又繁忙，助理默默停住脚步，等待。 片刻后，副导演讲完了今天的戏，口干舌燥地飘出门。 助理恪守本分，微微倾身，道一句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副导演舒慰笑道，“有机会和影帝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几句话客套完，化妆师和特效化妆师也都完成工作，前往其他化妆间为其他人化妆。 专用化妆间里就剩关殊一人。 他一身演戏用的沾血白大褂，面庞俊朗冷硬，活脱脱一个孤傲专注的医生。 助理看着呆了一呆。 关殊看向他，略略蹙眉：“说。” 助理连忙收敛心神，认真汇报：“我刚才和陆先生发了消息……” 关殊听着助理汇报，下颌线冷硬分明，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 深邃眼眸微垂，眼尾凌厉挑高。 压迫感难以忽视，压在人的心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助理硬着头皮汇报完毕：“……陆先生祝老师拍戏顺利，最后……最后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关殊撇他一眼，没带任何感情。 气氛凝滞。 助理大气不敢出，暗暗咽了口唾沫。 半晌，关殊忽然荒唐地笑出声：“我说过吧？” 助理低着头，沉闷道：“老师说，以后老师的通告安排和行程都由我来告诉陆先生，防止他在关老先生那露馅。” 关殊懒散地“嗯”了一声，不咸不淡，似乎无所谓：“还有呢？” 明显是生气了。 助理头皮发麻，不敢抬头，匆匆说完，“和他的消息交流全权由我负责，不用和老师汇报。” “第二次，”关殊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套上沾血的手套，“你是第二次和我说陆从嘉的事了，再汇报一次这种无关的人与事，你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 “是。”助理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 ……他手快发了个颜文字，可能把“关殊”的人设崩了个彻底。 这个事，不敢讲了。 “然后，林夭酒来问老师，您今晚有没有空，他想邀请您和关老先生一起吃饭。” 关殊毫不犹豫：“拍戏，不去。” “好，”助理慌慌忙忙地结束话题，祈祷自己发出颜文字的事能糊弄过去，“没有其他事了，祝老师拍戏顺利，票房夺奖男主角一条龙。” 关殊瞥助理一眼，“一条龙”这种马屁话不是平日老实诚恳的助理能说出来的。 “从陆从嘉那学来的话？” “是……”助理答的时候瑟瑟发抖，深怕下一瞬就被开除。 关殊见着没多提，只轻笑一声：“你现在去和饭店方面协商，让那边的人中午准时把剧组的饭送来，不要出疏漏。” 助理不敢疑惑，连连应好。 关殊下达命令后，毫不磨蹭，利落起身朝外走去。 脊背挺拔，长腿修长笔直，没有系上扣子的白大褂长及膝盖，缀着红色斑点，猎猎生风。 老师不愧是影帝，气质不凡…… 所以他刚才肯定没笑，绝对是自己听错了…… 助理感慨地见关殊远去，收回视线，叹惋又焦虑地看着手机消息。 陆先生发的图片，奶猫还在仰着肚皮，晃着四肢，萌得人流鼻血。头顶边是站酷快乐体的问号，也是萌萌的。 想着记忆里陆先生乖乖巧巧、眸光澄澈的样子，助理觉得他有些可怜。 于是叹了一口气。 . 市中心公寓楼，卫生间。 陆从嘉洗漱完，朝着镜子里干干净净的自己，扬起一个爽朗又没有阴霾的笑。 拿起马克笔，在镜子边缘，写上一行字。 【今天也是非常喜欢关先生的一天~】 再配上俏皮的颜表情。 ^_^ 一双笑眼三两下画好，紧接着是微微弯起的薄唇…… 陆从嘉忽然怔住。 说来，关殊是会用颜表情的人吗？ ——不是。 他是用了颜表情之后会匆忙撤回的人吗？ ——不是。 现在早上八点，收拾收拾准备开机拍戏的时间。 他是会在开机前和人用某信聊天的人吗？ ……也不是。 记忆里面容冷硬，脊背挺拔的高大男人，身影渐渐扭曲，直至无法辨认。 陆从嘉略闭了闭眼，画好最后一横。 盖上笔盖，轻轻把笔放回去。 那些糖都是假的，他早该有觉悟。 心渐渐跳得快了，快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定定神，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干净，棕色眼眸光芒澄静，眉眼柔和垂下。 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眼眸深处暗潮汹涌。 “…………” 被刻意涂抹装饰的记忆褪去光华。 真实的记忆浮上脑海—— “关先生，您知道我是谁吗？” “……” 没有话语回应。 回应他的只有更冲动的吻。 气势汹汹，惊天动地，咬破他的嘴唇，留下难以消退的痕迹。 “……！！！” 陆从嘉猛然低头弯腰，对着盥洗池疯狂干呕，呕得胆汁都要吐出来。 他嫌自己脏。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系统要他用土味撩人[全息]》求收藏~~！！ 文案： 陆芒有一张能把死人哄活的嘴，一双无辜的琥珀色杏眼，还有一张精致好看的脸蛋。 他并不因此自得——尽管他的追求者确实因此能组成一个加强团。 一夕重生，他因没钱被迫绑定[土味情话系统]—— 你撞进了我的心，赔我吗？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抱我就可以。 你会弹琴嘛？不会？骗人，那你是怎么撩动我心弦的？ 陆芒：…………………… 完蛋，名声尽毁。 谢天谢地，在无数次被尬到脸红磕巴之后，陆芒和游戏好友终于习惯土味情话的日常。哈哈尬笑之后，谁也不当真。 然而有一天，副本的隐藏boss忽然小声开口。 “你刚才对他们说的话，能对我也说一遍吗？” “什么？” “就是……‘你对我而言像是空气，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陆芒：？！ 有口无心说骚话，认认真真做任务。只是为了赚钱，谁也别认真。 ——偏偏他认真。 ·专一可爱智脑boss攻x苦哈哈硬撑着渣男皮囊小可爱受，double可爱！ ·爆笑沙雕小甜饼，土味情话又尬又好笑。 ·本文又名：《818在游戏里撩到副本boss的大佬》《靠说土味情话脱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全息游戏设定，设定自己编的bug可能一堆求别介意（。） ·文案改于2020.10.8 ———————— 这是对基友的文的推荐~这个基友的文保证日更不坑！（之前认识了多少断更坑文的基友啊远目） 《小可怜手握爽文剧本》by李温酒 【穿书】【网游文】 文案： 谢燃穿进了一本升级流网游文中成了小可怜配角。小可怜性格内向是个有心理障碍的哑巴富二代，父母冷漠，跟哥哥关系不好，打个游戏只会氪金请代练。 他穿过来正好是他不小心挖了珍稀草药被一大群人围殴守尸的悲惨开端。按照剧情，接下来他会被霸服帮会追杀退服，然后主角登场救他一命，从此沦为主角的提款机。 作为一个标准的提款机，谢燃直接打开了某宝找工作室，把守尸蹲他的玩家ID甩上：杀退服，十万，接不接？ 工作室十分爽快：好嘞，老板。 治病、打游戏、与家人相处……谢燃觉得这些都是在合理范围内人际交往，除了某个关心他的邻家哥哥，似乎在这位哥哥眼里他还是个小可怜。 ** 褚熙的游戏列表某一天突然亮起个网吧好友，后来他发现这个网吧好友是他隔壁别墅里那个说不了话的小哑巴。小哑巴现实里乖巧内敛，游戏里却桀骜不驯大杀四方。 褚熙：……就很可爱。 ps: 1.游戏网游鸡飞狗跳，设定有参考天下3等网络游戏。 2.传统键盘网游，人设剧情仅供娱乐，快乐第一，不喜勿入。受病会治好。 3.之前文案的内容梗有所保留，这是个小可怜进阶大魔王的故事。 第2章 一个小时之后，陆从嘉神色如常地走出卫生间，眉眼干净垂下，嘴角自然上扬，是天然引人好感的面庞。 衣裳整洁，只有领口处暗色的濡湿，有些突兀。 ……本来就没什么。 只是回到协议结婚的原点而已，他一厢情愿，两人各取所需。 陆从嘉收拾好情绪，走回床头柜，拿起手机。 某信有新的消息。 【许清乐】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来。 【许清乐】[咖啡馆图片.jpg] 【许清乐】关殊的热搜你看了吗？ 关殊的热搜？ 陆从嘉微蹙起眉，点开某博热搜。 热搜前十，三条爆。 #关殊林夭酒默契# #关殊林夭酒恋情曝光# #林夭酒坦诚喜欢类型# 陆从嘉愣怔。 第一遍，没看明白。 他在心里默读两遍，逼迫自己把信息印刻进脑里。 关殊林夭酒恋情曝光。 恋情曝光。 恋、情。 脑子理解消息，酸痛感涩涩地在脑子里弥漫，脑子昏昏沉沉，隐约发热。 他见过林夭酒。 一个往实力派偶像转型的流量，关殊夸过他的演技，关爷爷也知道他。脸是普遍意义上的帅，妆后无懈可击，身材和性格也都是众所周知的好，在圈内只有捕风捉影的黑料。 一个毫无弱点的人，一个和关殊很搭的人。 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的。 所以，他算什么？ 笼中鸟？金丝雀？ 陆从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声太吵，吵到耳朵疼，吵到无法思考。 五脏六腑像毛巾一样被拧过一遍，拧出酸苦的汁液。骨骼肌肉都被苦液浸泡，浑身在颤抖。 无法呼吸。 抖着手点进热搜，看着营销号转发的九张两人亲密照。 九张高糊。 “……” 陆从嘉看着只有两道影绰的人影的照片，愣愣地眨眼。 手不抖了，酝酿的情绪乌云般无声消散。 点进热评，大家都很激动。 热评1：【光明正大吃瓜：经纪公司已经发辟谣了，老男人殊哥有对象的，咱们下次再约！指路→@关殊没空理你V】 热评2：【吃瓜的点杠点杠点：图太糊啦，有高清□□的吗~~前排等~~】 热评3：【温酒的人：给林夭酒点个赞，之前拉瓜殊哥的人连图都没有。】 热评4：【届不到的爱恋：呜呜呜好想知道殊哥的对象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没有小团团！！】 ………… 关殊是纯正的演技派，第一年解散后援会，之后一年一个大奖，用能堆满一个储物间的奖杯堵住了所有非议的嘴巴。 他的八卦新闻底下，吃瓜群众和散粉占主体，评论区能看。 陆从嘉按着热评第一的指引点进关殊的官方号。 首页置顶是新电影《无意识》的宣传图，关殊一身松垮垮的白大褂，侧着身子，懒散偏头。眼尾挑起，让寻常的眼神都勾人。 陆从嘉压下近乎本能的悸动，屏幕往下划。 下一条才是公关辟谣。 点开一看，是那些官话套话，“与林夭酒只是普通的朋友，并没有合作拍戏以外的联系，照片不知来源，不排除ps的可能性……殊哥已婚三年，婚姻状态和谐。还请大家转移视线，多多关注作品。” 话语不足三百字，每一个字都被陆从嘉咀嚼一遍。 他早饭还没有吃，但这条简短的辟谣消息，让胃间流过暖流。 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好了。 之前的抑郁心理，也被他一扫而空。 情绪开始高涨，心脏开始快速跳动，面庞上露出盈盈笑意。 协议结婚？ 各取所需？ 一厢情愿？ 脏？ 他们是事实夫夫，“已婚三年，婚姻状态和谐”。 只要关殊没有喜欢的人，他就还有机会。 既然有机会，那些就都不重要。 . 陆从嘉去咖啡馆见许清乐。 许清乐是他从入圈开始认识的朋友，性格腼腆乖巧，已经认识了五年。 关殊已婚的事，全国人都知道。只是因为关殊的“保护”姿态，大家都以为关殊的婚姻对象是圈外的素人。 许清乐是少数知道陆从嘉身份的人。 所以看到热搜，他才会发消息，匆匆跑来见他。 陆从嘉现在已经能把辟谣通知背下来，走路带风，嘴里甚至哼着歌。 到了咖啡馆，角落的许清乐恰好挂断电话。 他刘海被抓得狂放不羁，眉尾眼角俱是飞扬帅气。可看向陆从嘉的眼神平静无波，十分沉静。 陆从嘉坐到他对面，先寒暄两句。 许清乐不是寒暄客套的性子，简单回答了两句。陆从嘉就切入正题，温和道：“热搜我看了，关先生那边有通告辟谣。” 许清乐安静垂眼，掏出手机，把截图摆到他面前看。 袁熙成是玩咖V： 今天和朋友去吃火锅，居然偶遇殊哥了！话说他平时不吃火锅啊，陪人去吃火锅是什么绝美爱情[单身狗的眼神.jpg][照片.jpg] 热评1：【瓜田觅食：殊哥是不是和药酒在一块！】 热评回复1：【袁熙成是玩咖V：对啊哈哈哈你咋知道的！我当时都惊呆了，关殊看样子要摆脱单身了哈哈哈。】 热评回复2：【前排出售广告位：哈哈哈袁熙成个大傻（去声）子！快去看热搜！】 热评回复3：【瓦大喜你：关殊不是结婚了吗？！】 陆从嘉的眼睛一眨不眨。 全身的机能在一瞬间都停止运转。 心脏不能跳动，大脑不能思考。 这个消息，假的假的假的。 对，假的。 为了躲避各种绯闻潜规则，和他协议结婚的关先生，怎么可能会有绯闻。 还是，石锤绯闻。 怎么，可，能。 陆从嘉试图辩解，让自己难受的感觉停下来。能继续催眠自己都好。 “袁熙成……他说的不是真的……” 陆从嘉喃喃着，声音低落。 许清乐看向他的黑眸里依旧只有平静，嘴唇微抿。 陆从嘉知道，他的辩解没有意义。 袁熙成也是公众人物，加V的。他的话不至于是彻头彻尾的撒谎。 关殊和林夭酒，肯定有什么关系的。 陆从嘉低下头，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这回没有官方号给他辟谣压惊了。 定的咖啡无声送到桌子上，许清乐慢慢地把温热的一杯推到他面前，轻触他簌簌颤抖的手指。 “你也进过娱乐圈，不可能不知道，辟谣也可能被打脸，”许清乐顿了顿，“你问问关先生吧。” 陆从嘉第一反应还是拒绝：“关先生还在拍戏……不要因为这个打扰他。” 许清乐重重地抿住嘴，半晌咬牙道：“他的助理，经纪人，长辈，都可以问，总要有个明确说法。” 许清乐伸手抱住他的那杯，咖啡洒出几滴，他的手也在抖：“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结婚三年，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他……” 许清乐说不下去了，低头喝一口咖啡，只是眼睫仍在发颤。 陆从嘉常年挂着的笑意彻底消失。 他垂下眼，默默地喝一口咖啡。 咖啡很苦，流入胃中。 早饭没吃，胃里空荡荡一片，胃酸无声肆虐。 胃里有些隐约的绞痛，但及时的糖分热量暖了身子，让他有力气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 点开[B关殊助理]。 拨打电话。 【正在拨号……】 等待三秒钟后，甜美的机械女音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 陆从嘉平静地挂掉电话，换[C经纪人]打。经纪人是关殊的经纪人，也管他，确保他是被雪藏状态。 经纪人的电话倒是打通了。 “喂？” “今天关殊的热搜……” “和你没关系。我这有事，挂了。” 没等陆从嘉追问，电话对面已经只剩下忙音。 陆从嘉愣了一秒。 胃有些空，脑子也有些空，酸涩感占领所有神经末梢。 陆从嘉喝一口苦咖啡，勉力让苦味压制住酸涩感，他镇定精神。 和他没关系什么的，一定是经纪人乱说…… 深呼吸，他接着打电话。 直接给关殊打电话，他的助理应该会接的。 平常他并不会打电话打扰，有事能微信联系，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通讯录中，点开[A关殊]。 【正在拨号……】 三秒钟后， 机械音响出，纯正的普通话女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 “嘟。” 陆从嘉面无表情地摁掉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喜欢关先生。 关先生，不喜欢他。 ……关先生，只是利用他。 彻头彻尾的利用，没有一点多余的怜悯。 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后知后觉，陆从嘉发现，自己喝下去的苦咖啡烧灼食管冲刷胃壁，和胃酸一起在胃里翻腾。 颅后的酸痛感阵阵传遍全身，身子不住地颤抖。 反胃，想呕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毕竟已经吐过了。 于是，再也思考不出其他东西，脑子和胃一样空荡荡的。酸苦的悲伤感如空谷之风，传响于脏腑之间。 懊恼、愤怒、缅怀……一切除了悲伤的情绪都无法产生。 却又无法理解悲伤，理智告诉他，关殊就是个渣。 巨大的分裂感裹挟了他的思维。 他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宣泄，身上只剩下奇异的飘飘然感。 他，喜欢关先生…… ……但关先生不会喜欢他。 陆从嘉神情恍惚地站起身，眉眼自然垂下，还是含笑模样。 他像一个机械的木偶，微笑着和许清乐点头：“……我先回去了。” 许清乐急忙起身要送，可陆从嘉已经飘着走出门口。 ——脚一软，晕在路边。 第3章 仿佛身处旷地田野，仰倒在地，目之所及，全是蔚蓝色的天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不知多久，真正的五感才回笼。天空下沉凝固，原来只是抹了浅蓝油漆的天花板。 陆从嘉缓了神，看向四周。 湖蓝色窗帘、冰蓝色病床、浅蓝色被单，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他现在是个病人，躺在一个私营疗养院里。 手机放在床头柜，电量已经充满，闪烁着绿色提示灯。他拔掉充电线，手机屏幕转亮，跳出消息。 【许清乐】对不起。 【许清乐】不要看热搜，不要出门，不要多想。 【许清乐】好好休息。 陆从嘉抿了下嘴，压抑住克制不住的急速心跳，敲消息回复。 【陆从嘉】我会的，谢谢。 敲完消息，他关掉手机，缩回被窝躺好。 瘦削憔悴的脸在手机屏幕上一晃而过。 他重重呼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瞳孔残存着辽阔的蔚蓝色，心境空茫又旷远。 脑子空荡荡，又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抛去无所谓的情感，他和关殊的事实婚姻……他也没有亏。 他们签订有协议合约。关殊每个月给工资二十万，提供市中心公寓楼住宿，包水电住宿费，要求陆从嘉在长辈面前扮演好一个乖巧男妻的身份。 关家长辈都不难哄，逢年过节拜访一下就可以。月工资二十万，包住宿，几乎白得。 如果陆从嘉没有有先婚后爱的野望，那这个工作可以说相当舒服。 只要放平心态，把关殊当上司看待，认真履行员工职责，每个月安安分分演戏领工资，那他的生活可以比99%的人滋润。 真的没有亏。 真的应该换个心态，不要宵想无望的爱恋…… 他想到手脚发软，心脏一阵一阵的跳，头也隐隐作痛。 记忆中，关先生的冷峻面庞中不断复刻显现。 桃花眼偏偏勾人，在脑海中随意地朝他一瞥—— 裹挟果酒香的清冽雪松气息仿佛又一次萦绕在鼻翼间。 陆从嘉睁开眼睛，心跳得更快了，脸都有些红。 如果喜欢是病，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所以他现在躺在疗养院里，被宁静祥和的蓝色海洋淹没。 蓝色令人心境祥和，陆从嘉睁着眼凝视蓝色，一切浮躁不安的心绪都沉潜于蓝色之下。 呼吸渐渐平稳…… 心跳回归正常…… 不受控制跳上脑海的关殊画面无视，未来方向确定…… 简单，好好扮演关先生的男妻，不抢戏不作妖，每个月领工资。 有钱不赚王八蛋。 . 陆从嘉睁着眼，手脚发软，盯着浅蓝色的天花板，又怔然发了很久的呆。 理智上决定一件事情很容易，但情感上未必能接受，拉扯来去，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电话响了起来，备注是外卖配送。 陆从嘉收回望向浅蓝色天花板的视线，也收回乱七八糟的心绪，接电话。 “您好，陆先生是吧，许先生帮您订的外卖已经送到安平疗养院的护士站，确认到货了，您可以安排护士把外卖送到房间。” “好的。” 陆从嘉挂断电话，起身下床。 疗养院设施完善，传呼一声，要求护士送外卖进房间很简单。 但陆从嘉看浅蓝色的房间已经看到厌倦，看着蓝色，就会下意识压抑自己对关殊的无望爱恋……没有爱恋的话，如何需要压抑呢？ 陆从嘉选择走出去，散散心。 月薪二十万的工作不好找，他确实需要冷静冷静，转换思维。 手脚虽然发软，但还是能走的，都不用扶墙。 走出病房，走廊上的墙壁漆着同样的蓝色，头顶的白炽灯亮着白光，于是蓝色愈发蔚蓝。 走到护士站，护士站的柜台是蓝色的，护士服也是蓝色的。 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蓝色的。 压抑一切躁动，让海面平静祥和，海鸥悠闲盘旋。 陆从嘉轻声向护士要外卖。 护士低头问他：“是哪个房间的？有病号卡吗？”说完才抬起头，见到他，一愣。 随即恍神笑道：“是你啊，我有印象。024房的陆先生，对吧？怪好看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小明星呢。” 说完，把他的外卖盒递上。 只是客套话，陆从嘉接过外卖，朝护士道谢后，转身往回走。 他呆在原地，看着走廊。 走廊笔直干净，浅蓝色墙壁漆就的墙壁延展到长长的尽头。 被静谧蓝色簇拥着的，是一老一少。青年人推着老人的轮椅，言笑晏晏。 老人他认得，是关老先生，依旧是老当益壮的样子，坐轮椅估计只是因为懒得走路。 青年人他也认得，是林夭酒。 相比精修照上的照片，现实中的林夭酒颜值庸俗一些。 眉眼没那么干净收敛，眼睛也没那么明亮，眼底有淡淡的青灰。脸颊不自然地凹进一些，鼻梁又异样的笔挺。 乍一看，其实有些诡异。 但再看两眼，却也能看习惯……可能现在的明星就是脸瘦吧。 陆从嘉只看了两眼，下意识扭身拐到走廊边上的墙，屏气凝神听着。 林夭酒在道歉：“我也没想到，请他吃顿火锅都能被狗仔拍到，虽然和他关系挺好，但还是觉得抱歉……” 关老先生语气平和：“没事的，关系好被拍到正常，我们都不在意这些的。” 林夭酒顿了顿，又叹气道：“也不知道殊哥的对象是谁，好想和他也道个歉……现在的营销号真的是，什么都敢瞎编。” 关老先生依旧笑意平和：“呵呵，没事的。小殊千不好万不好，结婚的眼光很好。你不用担心。” 林夭酒推着轮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听说……殊哥其实没有结婚，三年前，他为了不让你担心，这才雇人骗你。爷爷您想，殊哥和人结婚这么多年，如果感情好，就算是素人，营销号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沉默，只有轮椅嶙嶙转动的声音。 关老先生沉稳的声音响起：“从哪听说的？” 林夭酒笑到声调都有些飘：“就是袁熙成那……他和殊哥不是从小的朋友嘛，他说的话……” 关老先生悠悠道：“也是小殊一片好心。” 林夭酒的语气磕磕巴巴的：“爷爷……其实……”他定下决心，“不用再雇其他人了，您觉得我怎么样？” 关老先生笑呵呵的：“小殊说可以就可以。小辈的感情，我不多过问。” “啊这……” 陆从嘉听不下去了。 林夭酒的语调，明显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方自以为自己是三儿，却还是鼓起勇气朝另一方的长辈自荐……那种黏糊又令人心颤的调。 关老先生的语调，也很明显，是长辈对后辈的温和关怀，很平和的语调。 如果没有关殊的默许，他们不会议论这些，如同寻常。 疗养院里十分宁和。 蓝色的天地中，一切负面的情绪压抑住。 以至于，看着蓝色，他就联想到关殊的一切，难以呼吸，头脑混乱。 根结还在，他还是关殊的事实婚姻对象。 希冀还在，而亲眼见证的绝望已经在暗处蓄势待发。 暗潮汹涌中，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外卖盒子微微冒着热气，苍白的手背被蒸得发红。 手在发抖，指尖被攥得青白。 所以，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雇来的人，机器，无关紧要的存在。 霸占着其他人殷切期待能得到的位置，却又连雇主的注视都得不到。 一个可悲的存在。 月薪二十万，是物质的补偿。 ……最廉价的补偿。 陆从嘉敛眸，换一只手拿外卖。 轮椅嶙嶙的声音要近了，陆从嘉左右一看，拐入侧边的安全通道，靠着门，微微喘气。 心跳依旧很快，保持在一个频率，又快又稳地跳着。 他，做出一个决定。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A关殊]。 发消息。 【陆从嘉】离婚吧。 【陆从嘉】诉讼离婚太麻烦，对你也不好。协议离婚，签字完后去民政局领证。 【陆从嘉】你拍戏忙，离婚协议我找律师写，到时候直接去剧组找你签字，不费你多少工夫。 对面并没有回复。 回复本来就没那么快，关殊助理也诸事繁忙，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留心到他的消息。 陆从嘉看着“A关殊撤回一条消息”，又等了几分钟，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机，拎着外卖，踱回病房。 浅蓝色一成不变，依旧将他包裹住。 . 青山影视拍摄中心。 助理擦着汗，瘫在位子上不能动。 青山这边的饭店简直魔鬼，每一道菜都重辣重油重盐，对他们来说，只放几片朝天椒=清淡到不行。 他协商了半天，终于把“清淡”两个字的意思确切地传达给饭店。 敲定好午饭和晚饭的菜品，他瘫在位子上，提起精神看新来的微信消息。 是陆从嘉的消息。 【陆从嘉】离婚吧。 ………… 助理大脑有一秒的宕机。 陆先生和关老师有婚姻关系，陆先生闹着要离婚，关老师该知道。 关老师要他别提陆先生，提了，他就要被炒鱿鱼。 人生艰难…… 助理挪着沉重步伐走到拍摄现场，看见关老师正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半阖着眼，远眺拍摄现场。 新电影化用庄生梦蝶的典故，梦境内外的戏份有重合和差异，人设比双重人格还难揣摩，许多戏份不好演。 助理瑟瑟走过去，顶着巨大压力，默默递过一瓶水。 关殊接过，懒洋洋地瞥他一眼：“饭馆联系完了？” “嗯……” “还有什么事？” “陆先……” 关殊眉心微蹙，眉尾瞬间凌厉挑高，气势十分逼人，“嗯？” 助理顿时怂了，“没……没事，我自己协商处理。” 关殊看着他，不满蹙眉，却没说更多。算是默许。 导演唤关殊过去讲戏，他放下水杯，走向摄像机。 助理默默看他走到摄像头下—— 关殊冷硬的眉眼舒展开。 桃花眼似醉非醉，如弯月垂下，凌厉的压迫感退却，俊美绝伦的面庞自带风流，勾魂摄魄。 在镜头下，白大褂的扣子严严实实扣好，十分贴身，身材挺拔冷峻，近乎冷艳的气质镇住全场。 十足的制服诱惑。 助理低下头，看着微信消息，更愁了。 陆先生要离婚，他能怎么协商？ 且不说他只是个小小助理，就关老师这孤傲性子，人帅演技好又怎么样，是他他也想离……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了。 要离婚了还记得关殊拍戏忙诉讼离婚影响声誉……为温柔的陆从嘉一叹息。 感谢读者的营养液~ 读者“从心”,灌溉营养液+2 读者“小新”,灌溉营养液+1 读者“乌鸦很像写字台”,灌溉营养液+5 读者“唐子棙”,灌溉营养液+7 读者“绿豆雪糕”,灌溉营养液+40 读者“慕玲”,灌溉营养液+2 第4章 【小修】 陆从嘉说做就做。 下午出院，直奔B市最权威的律师所，请律师写离婚协议书。按净身出户的标准写。 第二天，律师把离婚协议书定好，给他看。 采光透亮的写字楼里，律师语气犹豫：“按陆先生现在的协议书离婚的话，您的丈夫很可能让你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身无分文就身无分文，他本来什么也没有。陆从嘉笑意平淡：“没事，急着离婚的人是我。” 律师不说话了。 现在结婚容易离婚难，又有离婚冷静期在，不管离婚原因是什么，能和和气气地协议离婚一别两宽，就是祖坟冒高香。 只能祝福陆先生了。 . 陆从嘉翻阅了离婚协议书，确认没问题后，买了飞机票，直飞青山影视拍摄中心。 青山影视拍摄中心位置偏僻，大门之外就是一片绿色的荒地。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吧。 大门口是铁质栅栏门，陆从嘉想进去，被两个门卫拦住。 陆从嘉一晃神，这才反应过来，拍摄中心管控变严格，自己也不能用脸刷卡了。 三年前，他还是有爆红潜质的男团小鲜肉，和关先生协议结婚后雪藏退圈。 三年来，他退圈，成了一个全职主夫，一直没有出现在镜头前，已经被门卫彻底遗忘。 在门卫警戒的目光中，陆从嘉后退两步，打开手机，给跟着关殊的周助理打电话。 “喂……？”对面十分嘈杂，接电话的声音很有两分犹疑。 “我是陆从嘉，在拍摄中心门口，麻烦来接一下我。” “……”对面顿了两秒，咽气的声音咕噜响过，“您来做什么？” 陆从嘉垂下眼，轻笑一声：“周助理，微信消息你还没回我呢。” 来做什么？这问题就是明知故问。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很快，周助理开着灰扑扑的奥迪车出来，让陆从嘉上车，开车进剧组。明显是剧组接群演的车，车门打开，一股被热天气闷过的汗臭味。 明显是仓促借来的。 一路无话，怕一开口就被汗臭味呛死。 下车时，助理才终于侧头，小声道：“陆先生，您缺什么，可以直接说，关老师虽然人冷淡了些，但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不需要用离婚来要挟，也不用把自己搞得很憔悴……” 很好说话……？ 陆从嘉已经足够心如死灰，听着这些话，一点波动都没有。助理的声音进入空荡荡的大脑，一阵风吹过，就当没说过。 再好说话，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之前绝对是傻子，才会抱着无望的希冀赖着人三年不动。 关殊厌恶他，懒得敷衍他抛给一个空号，却还派助理演了三年的戏，给他三年工资，的确很好说话。 “我觉得我很好，离婚后会更好。” 助理无言以对，在前面带路。 走了几步路，他们到达一栋废弃医院前的小平房。 小平房被太阳直晒，热气腾腾。墙角的空调风扇开得很大，嗡嗡响动。助理带陆从嘉进去。 平房里冷气开得十分狠，陆从嘉一进门，身上原本沁出的一点汗全被吹得无影无踪。身子一个哆嗦，如坠冰窖，手臂的色调比白T恤还白一度。 刚出院，身子虚得很，手指尖都要冻麻。 就在此时，熟悉的清冽雪松气息席卷而来，一件漆色大衣被扔到他的身上。 暖意瞬间混着雪松气息拥抱着他，像是置身于夏日午后的松林中，清风暖融，引人沉醉。 陆从嘉浑身一僵，笼着衣服，头脑一片空白，看向衣服的来源。 关殊靠坐在门旁的角落，棉质卫衣配修身长裤，露出一节脚腕，膝盖上放着一沓备注密密麻麻的剧本。 他收回扔衣服的手，身子后仰靠着椅背，看向助理，眉心不耐烦地蹙着，桃花眼底一片冷然。 语气十分核善：“周遇，这就是你的协商处理？” 助理瑟瑟发抖地凑过去说了两句。陆从嘉隐约能听到“离婚”“协商不成”等字样。 他眼见着，关殊的嘴巴抿成直直的一条缝，整个人气压低了一层。 浑身都写满了，不、耐、烦。 等助理说完，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周遇，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放下修长笔直的腿，站起身，迈开长腿，朝小平房的里头走去，抛下一句：“跟上，速战速决。” 陆从嘉在旁等着，一句话没说，脸上除了眼底的一点青灰，干干净净，神情近乎乖巧。等关殊提到他，才裹着扔过来的大衣，跟过去。 他们走进平房深处隔开的休息室，门一关，所有的探知视线都隔绝在外。 关殊交叠双腿，陷在沙发上，目光冷漠又不耐烦。 “你要离婚？” 视线一对，陆从嘉裹在温暖又清冽的雪松香气中，被冬雪化作的冰刃扎了无数刀。脑子里被排空的情绪似乎又要席卷而来，防线近乎土崩瓦解。 关先生……一直都是这么冷酷的人。 他喜欢了他六年，却才终于彻底明白关先生的人设。他一直都是冷酷的人，除了演戏什么都不在意。 他从前有幻想，想成为关先生的独一无二，但现在他有自知之明。爱他爱成舔狗，没结果。 “对。”陆从嘉在雪松气息中开口，眼底清冷澄静。离婚后，他就是独立的存在，他要自己立起来。 关殊按了下太阳穴，胸膛起伏，眉眼里蓄满烦躁：“我需要一个理由，能让我们和平解除协议的理由。” 陆从嘉把大衣脱下，叠好，放到关殊身旁。和平解除，从归还大衣开始。 雪松气息近了又远，像他梦境的缱绻一样，终归都是飘渺。 周遭的空气冷得很，他的大脑重归空灵旷远，但身子冷得发颤，脚也在瘫软。近乎跌坐到关殊对面的沙发上。 离婚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不管如何修饰，因为没有希望的爱恋，决定放弃，决绝转身离开。这种理由，说出口只会被鄙夷嘲笑。他们一直都只有合同关系。 两人隔着桌子对视。 不管如何……有谈判合同的氛围。 陆从嘉挑好最委婉的角度，扬起温和的笑，说道：“我们当时签订协议的时候，律师担心我们在有伴侣之后会无法继续协议内容，于是加了一行备注——” 陆从嘉从包里拿出当时签订好的协议，翻到那一页，给关殊念。 “——如果双方的任意一方有了真正的恋爱对象，在未使得双方名誉受损的情况下，可以与另一方协商解除协议，不视为违约情况。” 关殊蹙起眉，黑眸眼底里暗潮汹涌，眼神狐疑，疑惑不定的语气：“你谈恋爱了？” 陆从嘉：“什么？” 这家伙三个恋爱相关的大爆热搜还在某博首页飘，居然还好意思问他？谈恋爱？ 当年，他和关殊讨论协议细则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关先生，您不用担心。”烈日灼火中，他的眼眸灼灼发光，语气甜中带香，手上抱着一杯清甜的声声乌龙，茶颜悦色家的。奶茶冰凉沁甜，空调温度刚好，温凉不冰寒。 “最喜欢你啦，能帮你解决掉那些胡乱塞人的投资商和源源不断的相亲对象真的太好了。协议要求你大胆提，不用担心我生气噢。” ——当年表白热烈有如飞蛾扑火，现在只得一句犹疑不定的“你恋爱了”？ 我能和谁恋爱，你吗？ 噢不对，关殊和林夭酒的事还在热搜。其他的“石锤”在袁熙成的带领下源源不断传出。一个艹已婚贤夫人设，一个明知关殊已婚还贴上去，渣男贱男天生一对。关殊的经纪人和粉丝压都压不下去，某博服务器还没瘫痪真是奇迹。 被恋爱就被恋爱，他要独自美丽，赶紧离婚走自己的阳关道。 陆从嘉不说话了，只安静扬唇微笑，眼角自然垂下，笑得没有机质没有温度。 关殊还想说什么，见着这张温和疏离的笑，说不下去了，心底晃悠悠的空了一块。他呼了一口潮热浊气：“算了，这是你的私事。” 他从大衣上拿下一只黑色签字笔，打开笔盖，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他压着烦躁感开口，“你想离就离吧，离婚协议书在哪？” 如此顺利，陆从嘉兴高采烈，心底开始放烟花，面上克制住，稳稳当当从包里拿出三份协议书。 协议书很薄，一份只有六页。所有要填空的地方，除了签名，陆从嘉都已经一个一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好。 关先生只要签名就好。 关殊直起身子，比着翻几百亿大合同的架势认真地把三六十八张纸都翻了一遍。 陆从嘉的字规矩工整，像是高考满分作文的卷面。 协议内容也是满分，没有争议，没有冲突……没有索取，干干净净，散个痛快。 按着现在的协议书，他甚至可以把三年来每个月给陆从嘉的二十万要回来。 关殊审视着陆从嘉。陆从嘉的眼底青灰，嘴唇苍白，没有大衣遮蔽的身躯像秋风落叶一样簌簌颤抖，只有被阳光照成近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光，眼底执拗一片。 片刻凝滞后，关殊开口：“确定是这个协议？” “是。” 关殊他仰身靠到沙发背，身子陷下去。 陆从嘉是结婚后还会和其他人谈恋爱的性子吗？最近和谁关系比较近？把自己搞得憔悴狼狈然后说要离婚？ 陆从嘉的希冀太明显，关殊的思维陷下一块，扔笔到桌子上，起身就走：“我不同意。” 变故突如其来，陆从嘉反应不过来，近乎本能地站起身，笑意也稳不住，颤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利益至上？ 因为合约不规范？ 还是因为……还是有感情？ 想法太卑劣，完全是无稽之谈，有感情还给空号让助理来敷衍？还一堆绯闻热搜？玩他心态吗？ 关殊身形一顿，背过身，背影挺拔冷峻，打开休息室的柜门，拿着一样东西出来，开口就待回答—— 门“彭”的一声被撞开。 尤经纪人一身裁剪整齐的西装，满头是汗，靠着门框喘气不断，细金框眼镜上雾起雾灭。 他扶好镜框，被镜片修饰冷淡的黑眸凝注看向陆从嘉。 “陆先生，您好，”尤经纪人关好门，靠着门，敛起下巴，矜持地说着，“听说您要和关先生离婚，我身为你的经纪人，特地来提醒一下您。” 关殊手上拿着一面镜子，抿住嘴，神情似乎有一丝懊恼。 陆从嘉看不明白，关殊这个狗男人，他看不明白可太正常了。 他认真听着经纪人说。 经纪人抿着嘴，嘴角抽搐努力往下压：“你既然要离婚，解除结婚协议，那原先结婚协议附带的公司合约也要解除。因为解约原因在乙方身上，所以你要付解约金。” 说的是离婚的事就好，陆从嘉的笑意真挚了一分：“要多少解约金？” “八百万，”经纪人扶了一下因汗水有些打滑的镜框，“你从瑞华公司签过来就花了一千万。这三年来你怠工没接通告，这些损失都不算，好聚好散，解约费八百万。” 八百万？他三年工资就有七百二十万。 陆从嘉忽略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专注离婚。弯起眉眼，很有些愉悦地问着：“只要八百万？” 经纪人肯定点头：“对。” 关殊眉头一蹙，就想说什么，门口又打开了一条缝，助理小声道：“关老师，符导演说下一场戏要开拍了……” 关殊拿着镜子蹙眉沉默，脸色阴沉，周遭气压低了一层。半晌开口：“如果你一定要离，八百万给公司，那栋市中心的房子归你——离吧。” 说完，他把镜子放到陆从嘉面前的桌子上，大衣抖展开，扔到陆从嘉身上。 扔的动作十分暴躁。 陆从嘉拿起大衣就要站起身归还，关殊冷冷地看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语气。 “冻到嘴唇发白了，还逞强？” 说完，长腿一迈，大步走出休息室，朝外走去。 经纪人朝陆从嘉抱歉地笑笑，也跟着离开休息室。 陆从嘉被大衣上的雪松气息熏得有些头晕目眩，割离成两块……话说雪松气息的后调太苦，苦到发酸，苦得人的泪腺像是被揉拧过，眼泪唰的就要流下来。 大脑理智的部分已经自动把他不愿回想的屏蔽，大脑晕晕沉沉，空了一大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大衣终究暖和，身子也终究冷到颤抖。他不和衣服计较太多，把自己裹得严实，拿起镜子翻来覆去的看。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些微散乱，两根没打理好的毛微微翘起。眉眼柔和垂下，眼底一抹青黑。嘴唇紫白，脸色苍白，有些憔悴的样子。 所以……关殊给他镜子，什么意思？ ——看看你自己，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离婚？ ——是这个意思吗？ 陆从嘉不解地歪歪头，镜子里的自己也歪歪头，头上的两撮毛懵然地晃动。 他发觉自己在对着镜子卖萌，于是试图微笑。 但他笑不出来，眼底清寒一片。 工资他花掉了一部分，卡里还有四百万。他要想办法赚至少四百万了。 . 这一天的拍摄，主演气压很低，一群人都在瑟瑟发抖。 终归主演演技在线，好歹拍完。 等晚饭的时候，助理瑟瑟地凑近关殊，小声问道：“老师……您是因为陆从嘉离婚的事不高兴吗？” 关殊靠着沙发坐着，沉声否认，脸色阴沉欲雨：“没有不高兴。” 助理超小声问：“那老师为什么不同意？” 关殊瞥他一眼，助理登时不敢说话了。 于是，关殊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个问题。 陆从嘉到底是喜欢上了谁？ 宁愿沉下时刻端起的虚伪笑容，宁愿放弃处心积虑的计谋筹策，纵然不快活，甚至受折磨，满脸憔悴，也要冒着彻底得罪他的风险，跑到剧组要他签离婚协议书。 他从柜子里拿镜子，原本是想让陆从嘉看看他现在的隐忍憔悴的神情，让他重新思考离婚的事。 但是，陆从嘉宁愿赔八百万也要离。 他三年的工资也就七百二十万，但他甚至愿意连工资都不要，只求离婚。 那就这样吧。 他想离就离。 “关老师……”助理终究没忍耐住八卦的冲动，小声又问道，“您是不是才发现自己喜欢陆先生啊？” 关殊横了助理一眼，迅速否认。 “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冷笑一声。 “我只是想看看，他还要做什么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编不出来，那么…… 卖个萌TVT 第5章 人间芳菲四月天，天气热一阵冷一阵。春风吹着，凉飕飕，空气湿润。 陆从嘉把T恤扔进洗衣机，穿上春款长袖棉质卫衣，白色宽松休闲风。 镜子映出纤细精瘦的腰，人鱼线往下延伸，一晃眼，卫衣衣角遮住。 似乎是大病初愈，卫衣裹在身上松垮垮的，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少年。 陆从嘉朝镜子笑一下，眉眼弯弯，笑意带着甜味，卫衣青春气息满满，他笑起来就是个阳光健气的少年。 可下一刹那，压抑不住，脑子开始泛着酸的疼。 记忆画面播放，关殊交叠着双腿，休闲卫衣配长裤，自带气场，悠适又强大。 他们不是撞衫。 这两件休闲卫衣，是关老先生庆祝他们新婚夫夫结婚二周年，逛遍整个B市商场，特地挑年轻人的口味买的休闲款情侣卫衣。 关殊自持身份，嫌白色款太过学生气，扔给他。他接过白色卫衣，喜笑颜开，认定这是间接牵手。 陆从嘉抿了下嘴，环臂脱下卫衣，扔进洗衣机。 很快又后悔，从洗衣机里捞出卫衣，扔进垃圾桶里。 又抽了几张纸盖住衣服，直到垃圾桶里只剩下卫生纸的白。 彻底，眼不见心不烦。 陆从嘉以前希冀他们能真正穿上情侣卫衣。现在他清醒了，他之前全是妄想。 想想都替自己尴尬，三年，一厢情愿感动自己，演一出惊天动地的独角戏—— 对方连电话号码给的都是假的。 陆从嘉轻叹一声，换了一件长袖T恤配夹克穿。 T恤面料薄，抵不住倒春寒，披一件夹克，就抵得住了。 他第一天忘记不了关殊，没关系，多几天，总会忘的。 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陆从嘉轻笑一声，嘴角噙着上挑的弧度，眼底波澜不惊。 卫衣会是他最后触动的一次，他保证，不会再对关殊抱有幻想。 让大脑永远空一块下去，像身处洁白旷野，一阵风吹过，空寂一片。 他可以不爱关殊。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是许清乐。 【许清乐】这两天刚好就有两个剧组在B市招配角试镜。你可以看下。 【许清乐】[文件1][文件2] 【许清乐】去的话，我和导演说声。 许清乐听说他要解约离婚，开了一瓶香槟。 之后就帮他找渠道。两天不到，渠道打通不说，剧组的试镜文件都成功搞定。 陆从嘉把文件都下载下来，挨个在纸上抄好。 两个剧本，一个上星剧一个网剧，剧本都还行。 试镜的角色都是配角。 上星剧是古偶仙侠剧，配角是男五，一个光风霁月的师兄。 网剧是青春校园剧，配角是男三，一个嘻嘻哈哈的捧哏人物。 价格面议。 【陆从嘉】我都去看看。 【许清乐】行。 陆从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刘海垂下一撮，缀染少年气息。他今年23岁，演青春校园剧不会出戏。 今天下午就是校园剧的试镜时间，陆从嘉从文件找到试镜导演的微信，加人，问好，问得试镜地点。 【许清乐】校园剧别去。 【许清乐】刚才得到消息，试镜人选内定了。 陆从嘉看着手机屏幕消息，眨了眨眼睛，无声垂下。 他回消息。 【陆从嘉】还是要试试的。 不去，机会就注定失去。去了，终归有渺茫的机会。 . 陆从嘉花了半天的时间，把男三的剧本看了一遍，关键剧情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下午，带好口罩，坐地铁一个小时，转了两趟车，到达郊区的拍摄中心，校园剧的试镜现场。 进门，四周全是不认识的、新一代的小鲜肉。有的明显打针打过头，面庞冷硬，像大理石一样反光。 虽然只是男三，排队的却也有十几个。大家日子都过得很难。 陆从嘉眼观鼻鼻观心，老实排队，等叫到他的时候，起身进去。 试镜的有三四个人，导演，制片人，主演。主演有些眼熟，但陆从嘉无暇记起。 他只按着要求，把剧本上的男三演一遍。 眉眼飞扬肆意，嘴角扬起青春笑意。台词清晰出口，声调是青年人的清越爽朗。 导演坐在位子上，和制片人对视一眼。 制片人沉吟片刻，问道：“陆从嘉，三年前在瑞华男团第三出道？” 陆从嘉还没完全出戏，思维迟钝，笑着答应了一声。 制片人摇头感慨：“你这三年都干什么去了？可惜。” 导演和蔼笑着：“陆从嘉是吧？回去等通知吧。” 陆从嘉鞠躬道谢，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心里寒凉一片。 可惜。 他知道制片人在可惜什么。制片人可惜他三年空窗，热度全消。 他现在和素人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他上过表演课，演技勉勉强强。 回家等通知，基本上宣告，他和这个校园剧，没有缘分。 . 坐地铁回家的路上，陆从嘉转移自己注意力，刷了下某博消息。 热搜上，林夭酒和关殊的tag已经变成#钢铁友情#，那些亲密照都被盖章为直男之间的纯友谊。 热评，一水分享“身边直男gaygay的操作”，底下嘻嘻哈哈一片。 而热搜二十几的位子，有一个毫无波澜的话题。 #李涛离婚明星的事业线#↑ 点进去，微博第一条，十分诚恳的一段话。 六组吃瓜鹅鹅鹅V 李涛，是不是有许多明星因为离婚名声骤降，就算演技很好却依然无戏可接，被迫在家抠脚。我们是否应该如此关注演员的私生活？[九宫格.jpg] 底下一篇和谐，全是对那些明星连着古早剧的缅怀。 陆从嘉叹笑一声。 这条热搜明显是关殊经纪人操控的，提前给关殊艹离婚无罪舆论氛围，保证他清清白白。 手机页面退到主页，某博红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他长按图标，点击卸载。 心后知后觉地急速跳动，心烦意乱，关殊这个名字一看到就让他焦躁。他希望自己能在目之所及都看不到关殊的存在。 他深呼吸两口气，压抑住纷乱的心绪。他冷静下来，干脆利落卸载微博。 眼不见心不烦是真的。 某博卸载。他就琢磨着某信要不要一并拉黑。但想了想，等解约离婚了再拉黑，那时才干净清爽无后顾之忧，于是作罢。 转移注意力，他拿出古偶剧剧本开始翻看。 娱乐圈是名利场，是销金窟，要付八百万解约金，拍戏最快。 他沉下心，翻看剧本。 . 古偶剧名叫《云间仙侠录》，讲的是少年云间拜入凌霄宗后，修炼成长，斩妖除魔，经历艰难险阻后，最终得堪大道的故事。 男五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师兄，在云间入宗时带领指引，名为师兄，实为师长。后来在抵御魔族入侵时，血染仙袍，身入轮回。 师兄的存在，激励男主云间不断前行，抵御魔族，领悟大道。 陆从嘉把文档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背下台词。 到了规定试镜的那一天，他出发。 试镜的地点是市中心一家写字楼，楼层标的名字是“斌贝影视公司”，一家没听说过的公司。怕是哪个大集团公子哥的玩票产物。 玩票产物，目标定为上星，这个公子哥有野心。 走出公寓，步行五分钟，到达写字楼。 等电梯的时候，电梯旁的镜子映出他身后的人。 轮廓映入瞳孔，刹那间，陆从嘉汗毛倒竖。 他、他看见了谁？ 热搜熟人，关殊的石锤绯闻对象，林夭酒。 关殊的侄子，今年刚从B大经济管理系专业毕业，关晓赟。之前听说过他开影视公司的风声。 镜子映出两人的脸。林夭酒这一回的妆容明显精心，乍看之下无懈可击。 而关晓赟头发烫成卷发，眼角冷刻桀骜，薄唇下压，有几分冷酷薄情。是关家人的面相。 关家人…… 脑海里关殊的面庞将要浮现，陆从嘉迅速集中精力压下烦躁蹙起的眉梢，弯起眉眼，让脑子专注剧本，直到脑海只剩下男五死于桃花林中的画面。 他的死，只是成全男主的意识觉醒。 身后，两个人在闲聊。 关晓赟：“你很闲吗？试镜男五你也来？” 林夭酒：“前几天因为热搜见了下关老先生，解释两句，顺带就多留几天。” 关晓赟：“叔叔结婚了，你买热搜适可而止。” 林夭酒：“只是友谊，营销号耸人听闻。” 关晓赟：“呵，那么亲密的照片，我该怀疑叔叔还是怀疑你……陆叔叔？” 两人夹枪带棒的话题终止，关晓赟惊异地看向陆从嘉。 陆从嘉平静地朝他点头，没有多说。 结婚协议要求，在无关外人面前，双方皆不得透露自己的结婚对象。该协议对关殊同样有效。 关殊以对象是素人的理由，要求关家人对外不得透露陆从嘉的身份。关晓赟也是关家人。 并没有更多言语交流。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一行四人进电梯。 关晓赟按了六楼。 陆从嘉看了一眼，他也要上六楼。 六这个数字…… 六有特殊含义，他喜欢关殊已经六年…… 陆从嘉心中一片恶寒，迅速把念头压下去。 一个数字都能联想那么多，他这三年是抱着什么样的恋爱脑活着的？ 片刻宁静。 电梯里安静地映出他们的影子。林夭酒眼底有卧蚕。衬得笑容温和，全然是个前辈的温和模样。 他打破宁静。 “你今天试戏男五？” “……”陆从嘉将出口的话一顿，“您是男主？” 林夭酒坦然微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拉着陆从嘉的对象炒了好几天的cp，还端着前辈的口吻，口吻温和到近乎温柔：“是啊，祝你试镜顺利，祝我们能有合作机会。” 陆从嘉默默把视线移向关晓赟。 试戏试到关家人的剧组里了，男主还是林夭酒。 可真的是巧了。 第6章 六楼电梯出门，从走廊走过十数个紧闭的门。再拐进一个大厅。走到尽头。一个门开着，里头是试镜室。 陆从嘉提前十分钟来，排的顺序在中间。和他一眼来试镜的，十几个。等一个多小时，到他。 脱下夹克，轻装简服进试镜室。面前有五个人坐着。 五个人是谁不重要，陆从嘉静下心，恭敬鞠躬，打招呼。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光风霁月的师兄，他现在就是师兄。 投资商关晓赟抱住头，看样子很想躲这个来自长辈的鞠躬。他最终没敢躲，神色十分憋屈。 陆从嘉并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眉眼都松泛下来。 关晓赟的神情更憋屈了，关叔叔的新电影还在热搜上，显然没破产。所以陆叔叔是怎么回事？来体验生活？ 制片人飘来一句：“小关总，您是便秘吗？” 关晓赟：“……” 他咬牙切齿地松开抱头的手，给导演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就拿出手机戳戳戳，戳出洞的架势。 导演权当没看见那些眼神小互动，一板一眼地翻剧本：“演一下，梅成沐祭拜师父的那一段。” 陆从嘉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摒除杂念。 适时的剧情是魔域大举入侵，仙魔大战一触即发。梅成沐在安慰男主云间“邪不胜正”之后，前往洞府拜祭师父。 事实上，他心中清明一片，魔域此番举族入侵，气势汹汹，他们宗派纵然能胜，也是惨胜。 抱着泰然又决绝的心境，他拜祭师父，做出一去不回的觉悟。 这是一个十分正面的形象—— 林夭酒忽然开口，眉眼堆笑。 “祝你试镜通过，”他嘴角扬起弧度，语气带着奇妙韵味，“到时候我们可以炒个cp，一起火。” ——陆从嘉对着侧边的摄像机，抬起头。 深棕色瞳孔澄澈，在光线下显出琥珀色，如宝物无暇。眼底一片赤忱。 他的视野中，完完全全没有说闲话的林夭酒，也没有那些导演投资人，更没有关殊扰他心神。 他手虚握腰侧，像是握着一柄寒剑剑柄，五官精致神情收敛，声调持重坚定：“徒儿此番前往魔域，九死一生，不求师父庇护徒儿，惟愿凌霄宗安好。” 他自小被师父捡走，在凌霄宗生活，喜怒哀乐皆出于凌霄宗。在师父养育下，他对凌霄宗感情很深。师父因保护凌霄宗而故，他将继承师志。 他站在镜头前，身姿挺拔瘦削，单薄又凌然。 ——林夭酒面带微笑地看着，而导演靠着椅背，闲闲注视向摄像机，眼睛半阖不合。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 陆从嘉动作从容，从口袋中拿出一朵白纸梨花，仔细展开，放到摄像机上，再一拜，仪华如鹤，神色肃穆。 梅成沐最喜梨花，此番与师父告别，再无归期。他去意坚决，只担心师父寂寞，于是以花代人，寄托繁思。 梅成沐性子沉稳木讷，只有梨花是他心尖的一抹亮色。他默默把花放上去，不会说其他更冠冕堂皇的话。 他和师父心意相通，不必说。 陆从嘉看着纸折梨花，又片刻，才转身回看向导演，呼一口气，垂下眉眼：“我演完了。” 演完。 陆从嘉在演戏上还算有点天分，三年前的表演课拿的全优。 三年后，尽管技巧已经生疏，但演戏的天分还在，他把这个师兄演活了。 导演已经坐直了身体，特地为男五带梨花来的演员，只有陆从嘉一个。 但他不能拍板决定，小眼神一直往关晓赟那瞥。小关总是投资商，他最大。 关晓赟还能怎么办，陆叔叔演技过关，他只能点头。 导演松一口气，这才也笑着点头：“可以。”又问，“没记错的话，你是三年前瑞华出道的吧，这三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托的还是许清乐的途径。” 陆从嘉微笑不答。 关晓赟瘪嘴扭头：“私事，不要问陆叔……从嘉了。” 陆叔叔三年干嘛去了？ ——当关叔叔的贤内助去了，呵呵。 导演一个问题没问成，也没在意，甚至指着林夭酒轻松笑道：“你如果这三年有在演戏，说不定能比他火。” 陆从嘉叹笑，“您过誉了。” 林夭酒是谁？流量一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上四百条热搜。光是他一年有四百条热搜这个消息，就能被粉黑又撕出一个热搜，狂风呼啸，腥风血雨。 比林夭酒火？这个世界会疯掉的。 林夭酒看样子也不在意导演的夸张话语，笑呵呵的：“没事，你进组后，我带你飞。” 陆从嘉继续客气：“谢谢老师。” 导演又问了几个问题，围绕梅成沐展开。陆从嘉一一应答，逻辑清晰。 没有任何瑕疵，导演点头道：“我们商量一下，你不急的话，可以在大厅等通知。” 很可能过的意思。 陆从嘉不介意等，他现在又穷又闲，只有档期。 他走出试镜室的门，转身回大厅，寻个角落坐着，等待。 有人惊奇凑过去问他，“听说这个剧组投资人要干大事，筛了很多人，你为什么还在这坐着？过了？” 陆从嘉弯眉，客气微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 很可能过，过了，这两终归不一样。 . 试镜室门内。 导演看看关晓赟，又看看林夭酒。他专业拍古偶剧，被资本和流量压久了，习惯看他们眼色行事。 关晓赟专心盯手机，林夭酒看天看地，都不回导演眼神。 导演佯怒：“觉得他可以的话，别浪费时间，给个准话！” 关晓赟还在盯手机，不耐烦一挥手：“你问下林夭酒，他是主演。” 导演看向林夭酒，目光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期待。 他已经很少惜才。每一部剧，剧本资本给，演员资本挑，财款资本付，一切都被资本垄断。他要做的，只是技术上的导演。 导演于他，只是赚钱的职业，无关热爱。 但是。 陆从嘉的演技和态度都已经是古偶剧演员的天花板，脸也实在好看，他毕竟选秀出道，排行正数第三。 没有不选他的道理。 林夭酒转回视线，嘴角飘忽勾起，并不是笑意。他开口：“徐导，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导演预感不祥。 “我和他撞颜值啊，”林夭酒冷哼一声，“男五和男一一个颜值，这部剧还让我怎么拍？” 导演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和他要炒cp吗……”转头就不让人进组？ “炒什么炒？”林夭酒眯着眼冷笑，“他一个糊了三年的人，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他吸血？他颜值的确可以，那些剧腐全是颜值狗。到时候师兄弟这个cp炒起来，再一波提纯拉踩，能把我恶心坏。” 关晓赟扔下手机，“哐”的一声。 “你别妄自菲薄，”他扬起下颌，眉梢嘲讽扬起，“你这两天不是让关叔叔吸了你很多血吗？” 林夭酒神色一僵，霎时换脸，笑意真挚，诚恳道：“我的需求很简单——他爱当群演是他的事，只不能让他演男五。” 关晓赟上下打量林夭酒。 演戏一般，颜值一般，化妆后勉强能看，怼脸拍动态写真勉勉强强。就是热度诡异的高，当主演能省不少宣传费——所以他选了林夭酒当主演。 主演的意见，还是可以凑合听听的。 ……潜意识里，他也不想让陆从嘉来演古偶剧。陆叔叔和正剧出身获奖无数的关叔叔是一对！ 计较底定，关晓赟潇洒挥挥手：“继续试镜吧，如果有更好的，皆大欢喜。” 导演忙不怠让助理去叫人，他认定这只是搪塞林夭酒的过场。 能记得男五喜欢梨花，并且能带来梨花，演出感觉的，只有陆从嘉一个人。演技和态度上，谁能比得上陆从嘉呢？ ……颜值更是只有陆从嘉有，林夭酒都比不上。 . 陆从嘉在大厅等了一会儿，见助理叫人进去试镜，心下洞明。他可能不能通过了。 还有十来个人，试镜至少要半个小时。在最终结果到来前，他想散散步。 他闲步走到大厅门口。 两边都是走廊，尽头阳光璀璨，光却投射不进来，到他身遭时，只剩下零星的碎光虚影。 陆从嘉迈腿朝阳光走，逐光是生物本性。 光线被身影挡住。 一米八八，身材挺拔冷峻，休闲衬衫收拢出细腰削肩。 如果他不是关殊，陆从嘉可能会认为他是个优秀的走秀模特。 关殊身边跟着助理和经纪人，他们都矮关殊一头，大哥带小弟的气场很足。他们狭路相逢。 陆从嘉只在第一秒有心脏刺痛，想退缩。下一瞬他就唾弃自己。他躲什么？ 他只是当三年舔狗而已，现在完全清醒。坦坦荡荡离婚，该躲的人不是他。 正面相对。 陆从嘉五官精致，眉眼下弯收敛。T恤显出细削的双肩，身躯都显得孑然。他微微仰头，眼眸深处平静无风，语调清冷，“关老师好。” 关殊停住脚步，视线停在陆从嘉身上，眉头渐渐蹙起。 尤经纪人在他身后小声提醒：“晚上还要拍夜戏，时间不多。” 关殊面庞冷硬峻削，因背着光，五官衬着阴霾。没理会经纪人的提醒，他开口询问：“你今天来试梅成沐？” “是。” 关殊点点头，下颌收束，线条冷硬。不再多说，迈开长腿，朝前头的大厅走去。全无停留。 助理匆忙地冲陆从嘉点个头，急急忙忙跟上关殊的步伐。 陆从嘉原还有几分好奇，难道关殊被他侄子拉去《云间》做特邀主演？ 下一瞬，就听得林夭酒用高昂到虚假的声调和关殊打招呼。 “关殊，上回就想请你吃饭，结果你拍戏忙。今天你回B市，我总能请你一顿，为你接风洗尘吧？” 好奇心瞬间化作泡影，陆从嘉前去走廊尽头的窗台，打开窗户。 春日徐徐凉风吹拂，凉爽宜人。 一切其他声音都被风声阻隔。陆从嘉眉眼垂下，笑意温柔渺远。 认真拍戏，努力赚钱，早日离婚。离婚之后，前路辽阔旷远。 人生还很长，不必沉湎于过去。 . 大厅里，林夭酒迎上关殊，叭叭地说B市哪个店铺好吃，哪家饭店在市中心，都多么多么好吃，不吃多么多么亏。 关殊嘴角抿成冷硬的直线，看起来很有几分不耐，只是林夭酒言语提及关老先生，他只能听着。天知道林夭酒是怎么和关老先生搭上关系的。 经纪人在旁边拿手机发消息，全然不管。助理在旁如站针毡。 实在没办法，林夭酒很有得寸进尺的架势。助理硬着头皮，上前拦着他愈发上头的谈兴，弱弱开口。 “关老师在拍戏，要保持状态，酸的辣的油的盐的甜的都不能吃，一般只吃私人厨师配制的餐点……” 林夭酒的笑意顿时僵住，气氛片刻凝固。 关殊的视线漠然扫过僵硬的人，扭头吩咐助理：“陆从嘉就穿了件T恤，你去包里拿件外套给他。” 经纪人也从手机屏幕中抬头，笑着补充：“别在这乱说话，快去。” 助理忙不怠点头，一溜烟地跑了。虽然他并没有明白，自己堂堂一个影帝的助理说的实话，什么时候也变成乱说话了。 林夭酒看着助理离开，刻意画长眼线的眼尾渐渐弯起，眼眸笑意深邃，“你和陆从嘉认识？”顿了顿，他犹犹豫豫地说着，“他今天来试镜，人挺好的，就是演技一般般，所以现在还在导演还在里面主持试镜……” 关殊想敷衍他两句，然后去找侄子说正事。他今天并不是为林夭酒而来。 开不了口。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心底一片恍惚空荡。 ………… 他和陆从嘉岂止是认识。 相识六年，结婚三年，陆从嘉不吵不闹不作不妖，哄得关老先生喜笑颜开，笑叹“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陆从嘉要和他离婚，态度坚决。 第7章 关殊本来就厌烦敷衍林夭酒，想到陆从嘉要离婚，更加烦躁，连敷衍的心都没了。 他蹙眉不消，扭头就去叫经纪人：“大尤，你和林夭酒聊两句，我去找晓赟。” 经纪人连忙把脸从手机中抬起来，答应不怠，目送关殊大步迈进试镜室。 林夭酒暗自恼恨，很快又调整心态，堆着笑要和经纪人说话—— 经纪人又抱起手机发消息，完全不理他。林夭酒是谁，有手机消息重要吗？ 林夭酒的笑容彻底僵硬，他想下脸色，但大厅里还有人在候选，此时都在不远处悄悄投视线。 下脸色不可能，林夭酒凑过去，尽力借位出亲密的感觉，带着气音问道：“大尤，你在和谁聊天呀？” 经纪人侧移两步躲开，语气冷漠，语调森寒，一如关殊。 “没什么，在和手下艺人强调合约条款内容。” . 春风轻拂，肌肤泛着凉意。陆从嘉垂眸回复某信消息，深棕眼眸光芒隐动。 【尤青礼】你还记得补充协议的内容吗？ 【尤青礼】拍戏、综艺、出歌、当网红……一切会露脸，有可能牵扯到关老师，对他声誉造成不可控影响的事，你都不能做。 【尤青礼】这是补充协议上写的，黑纸白字，陆先生，您没忘吧？ 【陆从嘉】…… 【陆从嘉】我要和关先生离婚。 【尤青礼】是的，我理解您的想法。结婚三年什么都没得到，想离婚很正常。 【陆从嘉】离婚之后，我也要离开你们光宇影视，到时候，你要凭借什么限制我的工作？ 【尤青礼】纵然离婚，你也不能在镜头前出现，这可能会影响关老师的名誉。 【陆从嘉】我可以和你签离职后的保密协议，但“不能出现在镜头前”太宽泛了，严格深究的话连朋友圈都不能发。我不能同意。 【尤青礼】我是关殊的经纪人，我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你在镜头前乱晃。 【陆从嘉】我保证在镜头前绝对不会拉踩关先生。我只是和他离婚，并不是要和他决斗。 【尤青礼】不管如何，离婚冷静期一个月，你就算现在拉关老师去民政局，也还要一个月才能离，在这期间，补充协议依旧生效。 【陆从嘉】…… 【尤青礼】离职后的保密协议还在拟定过程，就算拟定完成，在离婚冷静期的一个月中，你依旧不能违背补充协议的条款，不能出现在镜头前。否则，那是另外的违约金。 【陆从嘉】你要怎么让我付违约金？把我告上法院？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为了关先生有个“素人”对象，我被雪藏三年？ 【尤青礼】…… 【尤青礼】你如果违背协议，以后谁敢找你签合同？ 【陆从嘉】一生雪藏，不得在公众面前露脸。结婚对象公然在热搜和另一个人炒真人cp。试图联络沟通，结果某信是助理在用，电话是空号，经纪人说与你无关——换来每个月二十万的工资。这种合同，你拿出去给别人，看看谁肯签？ 【尤青礼】…… 【尤青礼】你要保证，你之后干干净净，没有黑料，没有疯狂粉丝扒你过去空荡荡的三年，没有人会联想到你和关老师。 【陆从嘉】我尽量。 【尤青礼】你要能、保、证！ 陆从嘉按按太阳穴，收起手机，呼出一口浊气。他能保证什么？ 捞钱快不可能没有代价，每个查有此人的明星都有黑料，真真假假，舆情汹汹。他要赚钱还违约金，四百万不是小数目，他无路可走。 关殊说市中心的公寓能给他，他卖掉都行，但关殊现在还没做过户手续。陆从嘉也不打算催。房子本来就不是他的。 时间已经快到傍晚，阳光橙红照耀天地，天光融落，色调暖融。 陆从嘉淡漠抬眼看了片刻，才发现窗户映出助理的身影。 助理抱着漆色大衣，眼神中有些回避，不知道等了多久，鼓起勇气开口：“关老师怕您冷……” 大衣上有若有若无的清冽雪松气息，飘得远些，沾染上世俗的酸涩苦味，他闻着胸腔发堵。 陆从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不用了，我有衣服。”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廊的灯还没开，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雪松气息一直似有若无，他想吐，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雪松气息很舒服？ 接下来的戏还能不能拍？经纪人会不会发动力量阻挠？剧组会不会认为他很麻烦不让他进组？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抛下八百万潇洒离开，没那么牵扯。然而不可能，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天气虽然回暖，但风吹多了，还是有些冷。他打算先回大厅拿夹克。 路有些冷，冷进骨髓。 走廊到大厅，路并不长。 大厅里面已经空荡一片，试镜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关晓赟一行五人已经在大厅门口，逆着光。 见到陆从嘉，关晓赟欣喜地朝他挥手。 “你在呀！”关晓赟笑得有牙没眼，“联系方式还没留一个，我原以为我要和许清乐辗转说你的事呢！” 陆从嘉一时愣怔。什么事？ 关晓赟并没有卖关子。 “我决定让林夭酒见鬼去了——你来当男主！” 陆从嘉停住脚，脑子一下子转不动。下意识看向周围。 一行五人，关殊身形挺拔冷峻，站在最角落。眸色漆黑，似乎有些不高兴。 所以……他为什么……男主……？ 陆从嘉不明所以，姑且先点头：“谢谢。” “没事，回头你加一下导演微信，让他把男一的剧本给你。一个月后开始拍摄。” “好。” 关晓赟扬眉笑了下：“关叔叔找你有话说，我先带着导演和制片人去找饭馆定位子，待会儿一起吃饭啊！” 似乎是怕陆从嘉不同意，他强调着：“主演！男一！不要忘了！！” 关晓赟看样子比他激动，陆从嘉哭笑不得，“好。” 得了肯定，关晓赟拉着导演制片人，还有试镜的副导演，一溜烟的跑了。 傍晚的天色已经橙红一片，再无遮蔽。大厅里干干净净，一片明澄。 安静无人，只门口处，两道身影立着。 关殊懒洋洋地靠着墙，脸庞被阳光映出阴影轮廓，线条冷硬。眼尾偏偏微微上挑，仿佛蕴着几分欲语还休。 一个冷淡的人，只是脸好看，引人遐想而已。 陆从嘉站在五六步外，眉眼平静垂下，直视着他。 “什么事？” 关殊轻笑一声，眼尾垂下，无奈又纵容的样子：“侄子不懂事，乱说的。我其实没什么事找你。” “噢……” 陆从嘉无话可说。 关殊的神色便也冷淡下来：“今天看见你来试镜，他特地发消息问我。所以，你确定要演戏了？” “嗯。” 陆从嘉依旧无话可说，喜欢关殊的时候，他和关殊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决定离婚了，却三天两头见一次。真荒谬。 “行，”关殊点点头，“好好演戏，不要和林夭酒一样折腾，不要浪费侄子的期望还有投资的钱……也不要浪费许清乐的良苦用心，他对你很好。” “好。” 关殊皱着眉，看了他一阵。似乎忍耐什么。陆从嘉平静回望，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和关先生说客套话。 一阵沉默后，关殊手插兜里，站直身子，毫无犹豫，要往大厅外走——他也无话可说了。 陆从嘉忽然觉得太荒谬了，荒谬到想笑，声音都变了调：“我拍戏，真的没问题吗？” 关殊停住脚步，不明所以：“什么？” 陆从嘉道：“协议不是有要求吗，我不能演戏什么的。”经纪人还为此和他吵架一千字。 关殊嘴角抿成一条线，想了一阵，“光宇影视原则上不投偶像剧，也不让演员接偶像剧，晓赟是破例，你要接，也没关系。” 答非所问，是这个合约要求吗？陆从嘉眼睛微眯，决定离婚后，许多事态都变得荒唐，荒唐到他想笑出声。 关殊已经敛起神色，面无表情转身朝外走，背影高大挺拔冷峻、他是影帝，独自美丽。 所以…… 陆从嘉忽然隐约发现哪里不对，内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 “关先生。” 高大挺拔的背影停住，没有回头。 “关先生！那个合约——” 关殊的脚步毫无停留，拐过走廊，只留下一道投下的阴影，逐渐变小，消失。 陆从嘉咽下话语，内心生了些无奈。 关殊性格这么混蛋，除了脸一无是处。他之前到底喜欢关殊什么？ 自己之前果然是笨蛋。 . 关殊才走过拐角，就被关晓赟拉进一个小会议室里，门一关，满室静谧。 关殊看着他的便宜侄子，双臂环胸，桃花眼底一片寒漠，“干什么？” 关晓赟一点没恼，笑嘻嘻的：“我让导演他们先去订餐了，等在这里问叔叔一些事。” “我会来压阵拍师尊，也会和爷爷说让你试着拍古偶戏。还有什么事？” 关晓赟挠了下后脑勺，小心觑他的脸色。 关殊不耐烦地回望，“没事我就走了，晚上还有夜戏。” “好吧，叔叔你不要生气啊，”关晓赟小心道，“您和陆叔叔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忽然来试镜男五了——不然我也不会吓得直接给您发消息请您过来！您原先以为是因为林夭酒，我一下子不好意思反驳你……” 关殊的漆黑瞳孔深沉如墨，静静地看着关晓赟。 就问这个？ 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无所谓的问题，侄子胆战心惊，把他拉到隔音效果良好的小会议室？ 陆从嘉要拍戏和他什么关系，陆从嘉要和他离婚又和他什么关系。只是协议婚姻的对象而已，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而已。 现在，陆从嘉大概终于发现协议婚姻什么都赚不到，反而平白无故少吃三年青春饭。眼下转而投奔许清乐，是及时止损。 关晓赟用超小声的声音说：“陆叔叔做错什么了吗？您是想……离婚吗？” 关殊咬牙，冷笑看他的便宜侄子：“怎么，你很关心叔叔的婚事？” 眼看着关晓赟的神色变得惊恐，关殊嗤笑一声，迈腿打开会议室的门，朝外走去。 陆从嘉。 他很早就认识这个家伙。 五年前，袁熙成的party灯红酒绿。陆从嘉那时十八岁，面庞青涩，看起来像是走错地方的高中生。 偏偏玩得很开，照片在所有公子哥手上传了一遍，嫣红醇酒浸透，照片暧昧染红。 他转头就在爷爷的病床上又一次看见陆从嘉。爷爷对陆从嘉态度亲切，说他救了自己一命，说他不求报酬，是个好孩子。 但陆从嘉是怎么突破保镖和保姆救下爷爷的？这是一个问题。 他冷眼旁观，眼见着陆从嘉十九岁借关家的势出道，二十岁成为新晋小鲜肉，然后堵在他的酒店房间门前，弯着眉眼问他，要不要协议婚姻。 进行协议婚姻的理由，关殊已经忘却，左不过是一些禁不起斟酌的借口。 他抱着“你还能玩什么花样”的心情同意，然后把协议的细则抛给经纪人敲定。 后来，公关部的人汇报，他对外宣布结婚后，风评变好，他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在意风评，陆从嘉也迟早会闹出事情，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陆从嘉浅笑清隽的棕色眼眸深处，是望不到底的漆黑深谷。深谷里埋着浓似黑雾的恶意和算计。 之前陆从嘉就借酒接近他，与他拥抱接吻，缱绻有如梦境。因着接吻，他一时忘记呼吸，脑子晕眩一片，只觉得陆从嘉的眼神如星天璀璨，一眼烙进他的心里……很会演戏，几乎把他骗过去。 所以，关晓赟，陆从嘉现在没做错什么，但以后总会露出他筹谋多年的险恶用心…… 醒醒。 陆从嘉现在要离婚。 不威胁说要打官司诈钱，干脆利落付违约金。他真的只是想离婚，迫不及待。 关殊正对着门，漆红的门映在黑色眼眸里，暗影铺满眼底。脑子里仿佛也被红色乱线纠缠，无法理清。 静立片刻，他终于理出一句话。 “不是……是他想和我离婚。” 林夭酒询问时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说出来了。 ……后知后觉，心中恍惚空了一块。 像是亲吻之后因缺氧而生成的头晕目眩。 然后下一个吻没有跟上，怀中的人已经抽身离开。 第8章 陆从嘉，《云间仙侠录》男主，片酬四百万。 陆从嘉真正明白上一段消息，是在回家打开电脑之后。 某博热搜，鹅区，兔区乃至于UC震惊部都有着这几个关键字—— 林夭酒主演被换 云间仙侠录换男主 陆从嘉回归 议论纷纷，铺天盖地，广场被屠榜，帖子个个hot，刷新一次就多无数条相关话题。 陆从嘉恍惚觉得……世界可能真的要毁灭吧。 手机某信跳出消息。 【许清乐】恭喜你成为男一，最近不要看热搜。 这两天，许清乐已经第二次说不要看热搜了。 上一次是因为关殊和林夭酒的cp炒作，还是因为林夭酒。 林夭酒真的很神奇。 陆从嘉有些感慨，看着手机跳出来不少询问恭喜的消息，挨个中规中矩回复谢谢。 之后，鼠标轻轻一点，点进热搜第一。 #云间仙侠录换男主#爆 云间仙侠录电视剧V 经剧组各方决定，云间的演绎者换为@陆从嘉。 没有配图，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后续的处理措施。 数据上，这条简单的微博，点赞两万个，评论十万条，转发一万个。 微博卡了一下，陆从嘉刷新网页，再看数据—— 评论十一万条。 真的腥风血雨，出代言堆数据的评论数据也不过如此。 陆从嘉心平气和，甚至有点想收集网友们的智慧结晶，他点进热评。 热评1：【光明正大吃瓜：句子越短，事情越大。】[博主点赞此条微博] 热评2：【酒厂可乐：这什么剧组？契约精神呢？？酒哥已经把档期退了就等进剧组了吧，赔偿！！！】 热评3：【酒厂莫兰：夭夭是受害者，受害者！嘲夭夭的祝你们的正主也全被毁约噢。】 热评4：【酒厂伏特加：维权！维权！维权！！！】 除了第一条是博主点赞强制霸占第一之外，热评2到热评200，全被酒厂成员霸占。酒厂是林夭酒粉丝控评组的代称。 酒厂原本是黑称，讽刺林夭酒的粉丝跳得厉害像个反装忠的黑粉。随着林夭酒的流量渐渐上升，过往的黑历史渐渐淡化洗白，黑称光明正大变成粉称。一些混娱乐圈的老人大呼“时泪”，但也无可奈何。 陆从嘉把酒厂的控瓶评论看到底，看完后，半是轻松半是无奈地叹一声气。他在雪里埋了三年，已经把自己埋到断气。 酒厂控瓶只针对剧组，要剧组给个说法，都懒怠给他眼神。 陆从嘉看向自己的私信，私信99+，点开一看，大部分是药粉（夭粉）的辱骂，不堪入目，过不了晋江审核。 陆从嘉稳稳地关私信，设置改成只有关注者才能发私信消息。 粉圈逻辑，所有上蹿下跳骂其他明星的粉丝全是黑粉，全是其他家的粉丝反串的，他们家清清白白。和他们计较是没有意义的，除非直接发律师函。 发律师函？他现在有团队吗？ 陆从嘉清空消息列表，再一刷新页面，页面白净一片，清爽无比。私信评论艾特全是干净一片。 好友艾特消息多了一个。陆从嘉点进去。 许清乐玩音乐V 他没抢。//@清水潺潺：许大大您能别搀和不QAQ虽然有队友情，抢的也是emmm但是他这回的确是抢了别人资源啊，洗不白啊别共沉沦啊啊啊啊啊！//@许清乐玩音乐V：恭喜。@陆从嘉 陆从嘉想叹气。 许清乐什么人啊？要他不上微博看消息，自己却在微博怼起粉丝了！ 毕竟不能当做没看见，他给许清乐的微博点了个赞。又在微信上给许清乐也道谢，才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关晓赟为什么要换他当主角，他其实也云里雾里……难道关晓赟是叔控？不爽林夭酒和关殊的事实cp？ 闹不明白。 其中似乎还有些奇怪的地方。 只是一想到关殊就会走神，会走神很正常，毕竟喜欢过。陆从嘉不难为自己，收拾收拾睡觉去。 . 第二天一早，陆从嘉被剧烈敲门声吵醒。 一看手机，六点半多，陆从嘉一百个懵圈，困倦中爬起床，在门后透过猫眼看人。 尤青礼，经纪人，完完全全的暴怒神情，绷着脖子的青筋奋力锤门，砰砰直响。 陆从嘉吓醒了。 连忙确认门的防盗锁链完好，然后打电话叫物业保安。 ——在对方暴怒的情况下，身单力薄与人对抗，明显不合时宜。 片刻后。 楼下咖啡店角落。 陆从嘉已经把自己打理完好，除了头上一缕晃荡来去的头发，基本发觉不出他十分钟前还没睡醒。 尤经纪人也恢复平静，扶着金框眼镜，面上一片儒雅祥和。只有略微粗重的呼吸，还有凌乱带灰的衣服，证明他发怒过。 小区保安在不远处坐着，目光警戒，紧盯着尤经纪人。 尤经纪人冷笑一声，呼吸有些粗重，“我手下的艺人，叫保安来拦我，嗯？” 陆从嘉偏头不答，嘴角微扬。保安不认得艺人的经纪人，怪谁呢？ 气氛片刻凝滞后，陆从嘉见尤经纪人平静下来（至少面上平静下来）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尤经纪人余光瞥见保安，目光微有瑟缩。任谁被扭肩按在地上不能挣扎，都会从内心深处发出战栗……至少在这次会面中，他不能摆脱法制社会带给他的枷锁感。 他深呼一口浊气，问：“你没卸载某博吧？自己看热搜。” 陆从嘉略有疑惑。他昨晚看过热搜的，药粉专注点狙剧组，风头无两，其他消息全数不能争夺锋芒。 但经纪人如此暴怒……陆从嘉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微博下载回来，点开热搜。 林夭酒被换主演一事依旧高居热搜榜首，可榜二换了。 #陆从嘉失踪三年#爆 陆从嘉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进一看，果然。 兔区吃瓜集合V lcj抢了lyj的大饼，现在兔区被酒厂的疯批霸屏。兔区垃圾场名副其实。而我不一样，我只好奇lcj失踪三年都在家里扣什么脚——有名探侦兔头吗！ 热评1：【陆家奶奶：说不定是退圈结婚了（沧桑点烟）粉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佛系，当年和许清乐撞类型差点没法出道，这种贤夫良夫专注家庭正常，为家庭出来挣钱也很正常，叹气叹气（点烟点烟）】 热评2：【光明正大吃瓜：兔区事业粉集结地名不虚传，lcj刚有个资源，什么讨论都来了……】 热评3：【殊途同酒：呵呵，大概是金丝雀当了三年吧。空降资源咖终于把金主伺候舒服有后续资源了，可喜可贺。】 热评4：【李瑶瑶：为什么哪里都有光明正大吃瓜！你住在微博了吗！！】 陆从嘉眨了眨眼：“啊这个……” 点进热评，看热评的热评。热评下的评论画风截然不同。 陆家奶奶明显是残存的陆从嘉粉，评论区一片和谐，嘻嘻哈哈玩梗到飞起，讨论陆从嘉失踪的三年都在干什么，“时空穿越三年”和“生病休息三年”这两种言论并驾齐驱，点赞数不相上下。 光明正大吃瓜和李瑶瑶的评论底下全是其他家粉丝的隔岸观火，也是嘻嘻哈哈一片。纷纷笑她在微博买房。 殊途同酒……关殊&林夭酒的cp粉，评论数最多，热评第一，是—— “就我觉得，陆从嘉开始淡出的时间，差不多是关殊宣布和素人结婚的时间相符吗？有谁涛一下这三年关殊凑出来的cp组合吗？” 纵然底下一排的“就你觉得”，但这条微博也有许多人点赞，以至于稳稳占据热评的热评第一。 陆从嘉默默按灭手机屏幕。 他昨晚才夸网友集合智慧结晶，今天那些智慧结晶凝练起来，就成了喂他的砒|霜。 尤青礼的声音适时在他的耳边响起：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主动退出剧组，继续老老实实隐没在镜头后，和公司解约的违约金你用其他方法来还。 “二，不退出剧组，我会向光宇影视公司总部提出，彻底封杀你……不让你影响到关老师的声誉。” 陆从嘉歪头想了想，头顶上的呆毛晃了两晃。然后他轻笑出声：“除了在镜头前演戏，我还能做什么来赔偿解约的八百万呢？我大学读的表演系。” 尤青礼面不改色：“那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毕竟要解约的人是你，要付违约金的人也是你。” 事情很明显。 纵然违背结婚协议的是关殊，只要他决定离婚解约，公司为甲方的补充合同，也依然会认定是陆从嘉要求解约——违约金要陆从嘉付。 彻头彻尾的合同陷阱。 他之前是恋爱脑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还是他笃定婚姻能一辈子？ 陆从嘉的眼眸深处一片寒凉，眉眼自然垂下，笑意浅淡：“那部剧是关家人牵头投资的，你只是经纪人，没那么大的权利。” 尤青礼扶了下镜框，镜片边寒光一闪，他微笑：“关晓赟年轻气盛，觉得古偶剧赚钱，想拍一部玩玩——随便哪个流量当主演都行，林夭酒回去，也很好。” 陆从嘉微微一愣。 尤青礼笑意愈深，不掩饰眼里的蔑视和稳操胜券：“无关紧要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对方态度强硬，无法沟通。陆从嘉定定神，摆出困惑语气：“但是……小关总要拍的是上星剧啊。” 尤青礼一时反应不过来。上星剧又会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在他还没醒过神的时候，陆从嘉不急不慢地告辞，在保安的护送下回家去。 他笃定经纪人会陷入困惑，眼睁睁看他走。毕竟关殊从来不会去拍网剧。他猜对了。 回到家，他松一口气，躺在床上打算补觉。 门口似乎又隐隐约约传来凶狠的敲门声，在耳边阵阵传响。 他困，却无法入眠。 经纪人不喜欢他，嫌他是选秀出道，和影帝协议结婚掉影帝的份。他知道。 困，将睡未睡。耳边恍恍惚惚，声音不绝。大早上被敲门声吓醒的心悸感后知后觉冲击心脏，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不喜欢他的经纪人知道他的住址。 这个公寓本来也不属于他。 他的确该换房子住了。 . 迷糊睡去。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恍惚醒来时候，心急速跳动。站在地上时脚一软，几乎要跌在地上。 脑中有噩梦残存，但噩梦是什么，他记不清。只是鼻翼之间似乎隐约有酸涩寒凉的雪松气息残存。 陆从嘉拒绝深究噩梦内容，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清醒过来。 手机亮着光，有消息提示，陆从嘉点开，是某信消息。 【尤青礼】上星剧？你以为你那点男五演技就可以凑合当男主了？就你这个演技娱乐圈一大把，小关总找谁不行？再不济，表演系里好看的小男生也都可以！你以为你是谁？ 【尤青礼】你要离婚我不管你，但你要在镜头前出现，抱歉，不行！ 陆从嘉垂下眼眸，退出消息。 经纪人如果一定要发疯，他也有办法。补充合同的确是合同陷阱，他请律师来死磕，有胜算。 经纪人爱惜关先生的羽毛，大概能形成危险的平衡。 失踪三年的原因，他也的确该想个借口搪塞，不能任由那群福尔摩斯网友猜测。上升期退圈隐婚是黑料，爆出来会很麻烦。 思索间，电话响了起来。 是许清乐打过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干净，有如空谷清泉，带着些温和的喜悦，“你可以看热搜了。” 陆从嘉下意识也一起笑：“好，我看看。” 没等陆从嘉开电脑，许清乐又笑道：“也谢谢你，把我带上热搜尾巴。” 什么？ 电脑打开，陆从嘉点击某博，看热搜。 他从尾巴开始看。许清乐相关的热搜很好找。 34#许清乐队友情#↑ 点进去看微博，内容是一个吃瓜博整理的林夭酒主演被换事件，许清乐相关的时间线标红。 吃瓜博整理得很详细：剧组声明换主演→药粉围攻剧组→许清乐发微博恭喜陆从嘉并回应粉丝“他没抢”→陆从嘉关闭私信（备注：疑似被药粉私信轰炸骚扰）→陆从嘉给许清乐点赞→许清乐继续回应粉丝。 配图是许清乐话废回复九连，话语基本不超过十个字，高冷中莫名带着些呆萌。 评论区一片“啊啊啊感天动地兄弟情”和“哈哈哈许清乐还是这个画风”，十分和谐。 陆从嘉见着轻笑一声，许清乐在电话那头也轻笑一声，气息很轻，从手机传出来，些微震动。 许清乐道：“你看热搜前三。” 陆从嘉依言往上翻。 #云间剧组澄清#爆 #细数林夭酒的后攻#热 #底层演员实惨#爆 “细数林夭酒的后攻……这是什么？”陆从嘉有些困惑。 “小关总说的话，”许清乐咳嗽一声，语调含笑，低声模仿，“‘林夭酒，你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量还有什么？要不要我细数下你的后攻？’” 第9章 【补了一段关殊反应】 关晓赟是什么级别的吃瓜群众？ 陆从嘉点进#细数林夭酒的后攻#热搜，看完整版本。 一个金主关晓赟V 问我为什么要换掉林夭酒？居然还有脸问？？？我们剧组不需要排挤新人的主演。【视频.mp4】 陆从嘉点开视频。 地点是试镜室，十分亮堂。中央处坐着五个人，陆从嘉站在他们面前，身形清冷挺拔，余下助理场务摄影师在角落忙碌。 只听视频中，林夭酒在陆从嘉即将入戏试镜的时候开口说：“祝你试镜通过，到时候我们可以炒个cp，一起火。” 又在陆从嘉离开后立刻表态，不接受陆从嘉演男配，只接受陆从嘉演群演。 变脸如此之快，陆从嘉也是头一回见识。谁能想到，对后辈言笑晏晏的温和前辈，转头就一票否决？ 这一节视频画面终结于关晓赟的一句，“找到更好的，皆大欢喜。” 紧接着，光影变化渐变，变成关晓赟看着镜头的画面。 关晓赟斜着身子靠在电竞椅上，蛮不在乎地对着微信发语音消息，声音低沉沙哑，眉眼桀骜飞扬。 “问我为什么换主演不和你说一声……拜托，我一个投资商兼总制片，主演不是我想换就换的吗？” “你说他颜值比你天然，演技比你好，身价比你低，脾气还比你好，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所以我为什么不换主演呢？” “给点氦气你就飘，什么作品都没有就给人使绊子排挤人，本质还是仗糊行凶。” “我们受到损失？林夭酒，你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量还有什么？要不要我细数下你的后攻？” 视频结束。 “啊这……”陆从嘉不知该发出什么感慨，该说关晓赟霸气强势，还是该说林夭酒活该？他总有自己是无关群众的错觉。 电话还没挂断，许清乐在电话那头说道：“你接着看吧，我这边拍专辑了。” 陆从嘉连忙问几句专辑的事，才挂断电话。 他和许清乐是五年前在瑞华娱乐举办的男团选秀综艺中认识的。五年人生沉沉浮浮，他们关系依旧。 略微感慨之后，陆从嘉看向这条某博的数据。 十万点赞，十五万评论，五万转发。 十分刺激的数据，吃瓜路人大概都下场吃瓜了。 点进热评。 热评1：【袁熙成V：？！】[博主点赞此条微博] 热评2：【我就是智慧的化身：srds，019说lcj不能和他同框，转头剧组就踢了019让lcj独美，怪爽的。】[博主点赞此条微博] 热评3：【一只毫无感情的吃瓜咕V：那个人要准备试戏的时候，林夭酒忽然冒出一句炒cp，他能不能更恶心一点？】[博主点赞此条微博] 热评4：【光明正大吃瓜：静等林夭酒解释，前排出售布偶猫！】[博主点赞此条微博] 热评5：【酒厂呼呼：夭夭有说错什么吗？lcj演大师兄就是出戏啊，让他去演别的有什么错？就lcj那垃圾演技还能上位男一？黑幕！！维权！！！】 热评6：【酒厂口婴：夭夭实惨，对家天天买黑热搜，经纪公司日常装死，夭夭只有我们了！】 热搜7：【殊途童归：我有一个猜想……这会不会是林夭酒和关殊在一起石锤？关殊和关晓赟要家族争权吧，林夭酒是因为关殊被连累了吗555555】 陆从嘉看着，笑了几回。 林夭酒干啥啥不行，控瓶第一名，酒厂里一群疯子，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并牢牢霸占热评，给路人发洗脑包。 在酒厂厂工的眼里，夭夭是个温柔又真性情的美男子，还很倒霉，因为和关殊关系好，被关家权力斗争牵扯，主演被换。 对方太蠢以至于分不清是不是反串.jpg 陆从嘉退出热搜第二词条，又点进另外两个热搜看。 热搜实时第一#云间剧组澄清#里，剧组官博表示，合同已签，违约金已给，一千万，买一个没有歧视压迫的剧组。 热搜实时第三#底层演员实惨#里，娱乐圈营销号开始扒拉，其他被大咖欺压的底层演员的待遇和现状。 有些演员陆从嘉也接触过，他看着看着就看了进去，半个小时后才懵然抬头，晃晃脑袋，醒过神。 眼下舆论已经反转，除了酒厂厂工，已经没有人咬着他骂他资源咖上位。在三年空窗期上，等了三年的粉丝基本只剩下佛系粉，也没有人咬着他问他这三年干什么去了。 就当做是穿越三年，回来发现一切恍然如旧梦。 手机滴答一声，某信消息传来。 【小关总】[仓鼠探头.jpg] 【小关总】在吗？ 【陆从嘉】在。 【小关总】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的确是尤青礼的风格。他为了关叔叔好，什么边界线都敢踩。 【小关总】我这几天让集团把你的档案转到我这边的斌贝影视，然后更新成新的标准合同，原先和公司签的合同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小关总】陆叔叔没什么离婚的问题了吧？ 陆从嘉有些惊讶。 关晓赟要他当男主时，他诚恳地和关晓赟说了他的难处。没想到，事情解决居然如此顺利。 斌贝影视公司是光宇影视集团的下属子公司，调转合同档案并新签合同并不属于违约。 既然没有违约，陆从嘉就不用付违约金，旧合同连着补充协议也被新合同的规定覆盖，不用继续遵守。 等他离婚后，每天在微博上骂一百句关殊，违背的合约条款就只剩一条，“未能维持好自身形象正面健康。” 【陆从嘉】没有了，谢谢您如此费心。 的确没有任何其他问题了，只要关殊不会在协议离婚的一个月内脑抽去民政局申请退回离婚申请。 【关晓赟】没事，也是为了这部剧能顺利播出。尤青礼疯起来真的连上星剧都敢毁。 陆从嘉心念一动，渺远的心悸感在心跳中一触即消。 手机消息还在跳。 【关晓赟】等你离婚，没有结婚协议限制你的行动，我就把你捧红！炒都要把你炒红！让电视剧未播先火！ 【陆从嘉】好。 【关晓赟】快去离婚！！！ 离婚居然能离得如此欢快……陆从嘉哭笑不得。却也没犹豫，切换页面，给[关殊]发某信消息。 【陆从嘉】离婚协议书已经公证，什么时候去民政局一趟？ . . B市，《异世医师》剧组。 休息室里，关殊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憩，眼角烦躁紧绷。 自从在云间剧组见到陆从嘉，关殊的状态就不太好，偶尔甚至会走神。 导演拍着胸膛保证他的镜头效果完全合格。但他还是申请休息，他的追求一直是满分。 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心绪烦躁，毫无缘由，完全静不下心，去钻研剧本。 关殊呼一口气，睁开眼就看到一点点蹭进房间的助理。 他几乎要气笑了，和做贼一样，他是有多令人害怕？ “什么事？” 助理苦着脸，小声问：“您说过，再提第三次，我就会被辞退……” 关殊按住太阳穴，并不痛，只是筋脉以烦躁的幅度跃动。 “说。” 助理深吸一口气：“从早上拍摄到现在，有四个人给老师发了消息。按时间排序，最早的是经纪人。” 关殊烦躁阖目，眉心蹙成山峦，胸膛微微起伏。 看起来完全不想听，助理硬着头皮汇报。 “经纪人说，一些药粉和cp粉开始扒您的隐婚对象，想证明您和林夭酒才是真的……他问您，能不能用你的名义发一条澄清微博。” “他想发就发，我不管那些舆论。” 和他结婚的是“素人”，平常不会秀恩爱，舆论方面都是他单方面的宣告，陆从嘉只是可有可无的雕像。助理为什么不敢说？ “然后呢？” “接下来是陆先生的消息，他来问您，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关殊渐渐抿起嘴角，下颌绷直。 “你回复他，这两天就从剧组请假，一起去。戴好口罩和墨镜。” “好，”助理记进备忘录，确定要离婚一切就都好说，“小关总发消息问，老师您什么时候和陆从嘉离婚，这个我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随便敷衍的意思。关殊不在意，点头：“嗯。” “小关总还说，请您快点离婚，陆从嘉重新从零开始，要急着上综艺攒人气，不管是立离婚自立人设还是炒其他cp，都要离婚了才好操作。” 助理说着，怕漏了细节没讲，索性点出消息页面，把手机递给关殊。 关殊看了眼，关晓赟发消息的时候十分激动，文字和感叹号混杂，满屏都是。助理总结的能力真的很好。 满屏的感叹号，凝练总结，的确只是催他离婚……然后给陆从嘉炒作爆红。 关殊看着看着，扬唇冷笑，胸中一口郁气无处抒发。手机跳出消息，他随手点过去，切换页面。 助理碎碎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来也是奇怪，最近老师的消息怎么这么多都是关于陆从嘉的……” 关殊的深黑色瞳孔里，倒映出朋友发来的消息，白底黑字，冷清肃凉。 【袁熙成】听到小关总要捧小陆陆的风声了，你到底怎么想？真想离？ 【袁熙成】他一开始接近你就居心不良，等小关总把他合同换掉，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大肆宣扬和你的三年婚姻，趴着你吸血，吸到撑死。 【袁熙成】他原本也只是个糊团的小鲜肉吧？这么处心积虑也是牛逼。你可千万别离，没离婚，他还有结婚协议，有顾忌。一旦离婚，没有合同约束，他可就真的能肆无忌惮了。 [最新消息]【袁熙成】昨天不是你来问我的吗，陆从嘉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倒不理我了？ 【关殊】知道了。 回完消息，关殊摁灭手机，随手把手机扔到地上。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过，手机划着地面擦进柜子底下。 他站起身，面庞阴霾密布，脊背冷硬挺拔，手虚握成拳，然后无力松开。 助理瑟瑟：“第四个消息您也看见了，所以真的要离婚吗？他如果抹黑你……” 关殊站在原地，脑中闪过无数细节。 六年前的初见，三年前被堵在酒店门口的错愕，还有这三年的寥寥数面……缱绻一夜。 记忆化作陆从嘉含笑的温和眉眼，还有眼眸里的星光。 他或许是处心积虑，要博个离婚独立人设，或许不是处心积虑，只是单纯想离婚，追求他真正的幸福。 ……的确，许清乐待他很好。 “离吧，事情已经拖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捉虫】 所以，什么时候去离婚？ 陆从嘉并不在意，关殊没有心，林夭酒磨刀霍霍准备上位，一定会离婚。 他发完消息，继续和关晓赟聊天。斌贝影视公司尚在草创，关晓赟兼职做他的经纪人。 【关晓赟】说回正事。 【关晓赟】一个月后剧组开机，半封闭拍摄，演员不能轧戏请假。电视剧要拍四五个月，这段时间你毫无热度。 【关晓赟】这一个月，你要参加通告吸点粉，不然没人会等这部剧开机。 【陆从嘉】已经会有人等了。 【关晓赟】啊？ 【陆从嘉】药粉等着啊，等着骂我。 【关晓赟】哈哈哈哈……心酸的事实。 【关晓赟】说回正事。我安排了两个通告，一个是访谈采访节目，主要针对你三年的隐退做出一个声明；一个是美食综艺节目，日常向，可以卖人设吸粉。 【关晓赟】声明很简单，说一下和关叔叔隐婚三年的事，之后的人气就稳了。 【陆从嘉】……什么？ 【关晓赟】关叔叔还要拍戏，他之后每一部戏亮相，就会有营销号扒他过往，讲他之前隐婚离婚的对象，这不就有稳定的流量了吗？ 【陆从嘉】这个…… 【关晓赟】现在流量至上，没有流量就什么都没有。云间仙侠录也需要其他流量。 手机屏幕后，陆从嘉无奈蹙眉。小关总的思路他能理解，炒作炒到爆炸，不火都难。 但是，拉关殊炒作？ 三年前恋爱脑一心结婚的陆从嘉已经死了，现在的陆从嘉谁也不爱。但三年前的陆从嘉毕竟活过。 他不想玷污三年前单纯执拗的自己，让这场婚姻沦为彻头彻尾的利益场。 人生一百年，喜欢三年，结婚三年，其实在漫长人生中不算什么。念念不忘，拉踩炒作，狼狈不堪，实在不必要。 陆从嘉思索片刻，找到借口。 【陆从嘉】流量也分好坏，三年前在事业上升期退圈结婚，三年后离婚回踩，黑过头了连着剧的名声也会败坏，未播先扑。还是不搞这些。 【陆从嘉】另外，你这么折腾关殊真的没问题吗？ 【关晓赟】有什么问题？我是他侄子又不是他爹，该怎么坑怎么坑。 【陆从嘉】666 【关晓赟】访谈不急，以后再说，你准备准备，先去美食综艺节目，刚好林夭酒也在，热度不愁。 【陆从嘉】好的。 关晓赟霎时发来一堆美食综艺相关的资料，doc格式pdf格式琳琅满目。 陆从嘉挨个下载，看着拉拉杂杂的美食攻略，攻略文件，心下无悲无喜。 综艺节目，里头又有林夭酒，只要节目组有想火的心，综艺效果一定会无比炸裂。 到时候，吸睛是真的，闹心也是真的。 在娱乐圈，想赚钱，想火，一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没办法。 陆从嘉退出微信页面。摁灭手机屏幕的一刹那，电话响起。 陆从嘉一看，备注是关殊助理，他接起电话。 “喂？什么事？” “您、您好，陆先生，”助理的声音很有几分狼狈，“关老师的手机摔坏了，托我转达消息。” “嗯。”陆从嘉语气平淡。 “关老师说，后天早上他来公寓接您，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好的。” 通知简单，陆从嘉记下后就挂断电话。翻出手机日历记下事件。 后天……5月20号？ 好日子，适合离婚。 陆从嘉心情雀跃，今天总算有个好消息。 . 陆从嘉从许清乐那里知道消息，他也有参加美食综艺。双喜临门。 综艺值得期待，陆从嘉认真做准备。看了一天的菜谱，着重在“好看”上用心。 看了一天，头晕眼花，早早睡去。 转眼就到了5月20号，早上八点，陆从嘉理好资料，背包出门。在公寓门口等了一阵，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门口。 手机响起，备注是关殊助理，陆从嘉接电话。 电话那头，低醇沉缓的声音响起，关殊的，“到门口了，你下来，资料准备好。” 陆从嘉抬起眼，看向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车牌号是XXXXX？”说着，他迈步走去，站在后座门前，“开门。” “咔哒”一声，车锁打开。 陆从嘉打开门，顿时有香水气隐约传出。 不只是清冽中隐约酸涩的雪松气息，更多了几分强烈冲击的薄荷香味，神思清明，不再困于无用遐想。 陆从嘉坐好，随意瞥了眼关殊。关殊眉峰微蹙，下颌冷硬绷直，直视前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管他在忍耐什么呢。陆从嘉拿出手机刷刷消息。 【关晓赟】不用管热搜，我让综艺那边辟谣。 【许清乐】热搜常客，习惯就好。 他又上什么热搜了？ 点进微博一看，一个热搜第七一个热搜第十。 #云相琢离开美食日常# #陆从嘉加入美食日常# 陆从嘉想点进去看，胃却开始翻涌。脑袋隐隐作痛，他晕车。 离婚完再看。陆从嘉关掉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建筑物不断倒退，化作灰色虚影。 一路无话。 到达民政局的时候，窗口前排着长队。热闹非凡。离婚一定要本人来办理，助理提前预定了服务隔间，避免出现在公众面前。 陆从嘉和关殊都戴好口罩，低调从容地从侧门进去。走过走廊，进入小隔间。 空调吹着凉气，有些微的寒，陆从嘉那日受到刺激，落了些病根，又晕车，脸色未免发白。 助理已经去前厅找办事人员，他索性摘下口罩，抱着靠枕坐上沙发。沙发松软舒适，他舒服了些。 关殊神色冷淡，坐上斜对面的沙发，长腿无处安放，拢在一处。脊背挺直，眼看着门，没有交汇。 片刻沉默。 陆从嘉在寻常会找话题暖场，但和关殊，他完全无话可说。面上朋友都别当，只求离婚后各走各的阳光道。 于是，提起话题的，还是关殊。 他看着紧闭的门，深色瞳孔毫无温度。语调低沉冷硬：“云相琢，是谁？” 陆从嘉不明所以。关殊看实时热搜？问的云相琢退综艺的事？他稳妥回答：“瑞华男团的。” 团里排行第二，和他一样选秀出道。 关殊的问题却还没结束：“他是什么样的人？” 陆从嘉不知如何回答。关殊想问的角度是什么？找下一任结婚（背锅）对象？ 他印象里，云相琢比较活泼，能说会道，仅此而已。关殊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个角度。 他连关殊为什么问，都想不明白。 关殊既然看热搜，那和林夭酒的cp热搜个个爆热，他能不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又何必再问其他人。他难道是想脚踏两条船？ 牛逼，想吃瓜。 陆从嘉刚准备开口敷衍，门就打开。 助理脸色奇异，身后跟着一个面带惭愧的姑娘，手上空空如也。 关殊的神色冷了下来，直视助理：“怎么？” 助理让开一条路，让姑娘上前。姑娘一身齐整，妆容干净，见到他们都无暇分辨，狼狈一鞠躬。 “你们好，我是民政局负责办理离婚手续的小李。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上面有规定，不能办理离婚手续。” 没等他们问为什么，小李姑娘就惭愧地说着：“上面的人表示，今天是520，好日子，结婚喜庆，而办离婚的，可以让小两口再冷静一两天……说不定就不想离了？” 陆从嘉想叹气，离婚真不顺利。关殊大忙人一个，难得抽出空，屈尊降贵来民政局一趟，下次有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过也无所谓，演员也有假期，总能离的。其他都已经定下来，就是熬一个月拿个证的事。上头脑门一拍，办事人员无法做主，他在这犟着没有意义。 助理却面露难色，小声争取：“可下次有空，要到三个月后了……那时候生出其他变故，像财产出问题这种，怎么办？” 小李姑娘双手交叠，语气十分抱歉：“实在对不起，今天的离婚服务平台都已经关闭，临时打开需要审核，实在没办法。” 关殊的眉头蹙得死紧，见陆从嘉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态势，嘴抿成冷硬直线。他站起身，带好口罩，走向助理。 “手机，我打个电话。” 助理连忙掏出手机，递给关殊。关殊接过，长腿迈出门，走到走廊。 前厅很热闹，后头的走廊却空无一人。窗户没有擦干净，一层水雾。 关殊打开窗户，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打开电话，点联络人，找到Y列的[爷爷]，拨打电话。 半晌，电话接了。 关殊开口：“爷爷。”声音低沉，甚至多了一些寒凉的生疏。 “诶，”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慈祥，是关爷爷的声音，“小殊，你不是在拍戏吗，居然会打电话过来？” “我在民政局，他们说今天不能离婚，要改天。” “哎呀，今天520啊，你哪天离不好偏偏选今天？”片刻沉默，“你一定要离婚？” “嗯。” “因为林夭酒？” “林夭酒是谁？” “……” 关殊也是下意识开口，明白过来后冷笑一声，“和他没关系，是陆从嘉想离。” “小殊，我知道你专心拍戏，我发消息你都是让助理回的，但是，”苍老的声音骤然严厉，“你要明白，戏里的感情冲突也是源于现实生活，不能割离开来。” 一瞬愣神，关殊很快回答，“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小嘉为什么想离婚？” 关殊心里千万种念头闪过，但都站不住，他没有开口。 关老先生喘了口浊气：“还不是因为林夭酒和全天下说你和他关系亲密，私下约会。他还混到疗养院里和我说，希望我支持你离婚，和他在一起——” 关殊不解打断：“林夭酒做过这事？”在他印象里，林夭酒只是个邀请他吃饭两次未果的路人。热搜，也只是因为关晓赟成天说陆从嘉又上热搜了要火要火，才多看两眼。 关老先生无语叹笑：“热搜挂了几天了，你沉迷拍戏也就罢了，这都能不知道？助理也都不和你说一声的？” 关殊身形笔直挺拔，一如寒松，雪松的清冽香味无声弥漫。 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街道上车来车往。 太阳穴青筋激烈跳动，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前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声声泣血，她哭着喊着要离婚，说他老公出轨冷暴力，今天终于松口说同意离婚，结果民政局不办。她深陷牢笼不能挣开，不如死了算了。 关殊在走廊上站了很久，他想起陆从嘉来到剧组要他签字的场景—— 剧组空调开得猛烈。陆从嘉一身清凉，嘴唇被冻得青紫，面色也发白，萧瑟站在他的面前。 深棕色的瞳孔里偏偏平静无风，眉眼自然下弯，还在微笑。 有什么东西在那之前已经死去，无声无息。 心脏后知后觉闷闷跳起，有悸痛感。胃酸也开始潮起潮落，发酸。酸痛感从何而来？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生灵在角落无声死去，陆从嘉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 身后传来脚步声，近乎空无。 他扭头。陆从嘉眉眼下弯，笑意浅淡。深棕色的眼眸被阳光映出琥珀色彩，空彻寒凉。 嘴角一勾，声调温和。 “民政局那边的人说，可以办离婚手续了，”顿了顿，他看着大开的窗户，语气温柔疏离，“回去吧，小心中暑。” 关殊愣怔。 如果在剧组，要演这个片段，他应该表现出什么？不甘？后悔？不满？……不，不满肯定不对。 那后悔为什么又是对的？ 他堂堂影帝，脑子居然空白一片了。 第11章 【离婚证相关修改】 离婚其实很简单。 确认没有财产抚养等纠葛之后，公章一盖，封面一换，手续一办，锃新的红皮离婚证就…… 并没有离婚证递到手。 还有一个月离婚冷静期。 收到手上的是一张证明，凭此证明，一个月后可以前来民政局取得离婚证。 ……只要关殊不申请撤销离婚申请。 关殊不会申请撤销的，他什么人啊？ 时间管理大师，罗大师神传徒弟，回消息都是助理干。亲自跑一趟撤销离婚申请？他影帝，没空，没心情。 基本上，尘埃落定。 从此以后，他和关殊再无瓜葛。 陆从嘉把证明一收，就打算打车回家。关殊却忽然叫住他。 “我送你回去。” 陆从嘉犹豫蹙眉，离婚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有牵扯。 关殊给的理由却很正当：“其他人认出你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陆从嘉原本还是想拒绝，微博却跳出推送，[陆从嘉退圈三年，先抢林夭酒一番后夺云相琢综艺资源，扒一扒……] 明晃晃的来者不善，在路上走可能会被云相琢的粉丝套麻袋。 陆从嘉从善如流，立刻表示：“好，麻烦你了。” 从侧门离开上车。已经快到中午，街道上热浪翻滚，行人匆匆，阳光酷烈赤|裸。 陆从嘉忽然记起，房子还是关殊的。严格意义上，他现在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关殊家。 陆从嘉心下盘算，之后一个月拍综艺，接着就进剧组，大概半年后才能回B市。 屋子里的东西，这两天可以清理一波。存款足够买现房首付，一些自带的行李可以搬过去。 剩下的都是关殊的，留在屋子里就好。 陆从嘉心里盘算着联系哪家搬家公司，关殊已经沉沉开口。 “你是因为林夭酒离婚的吗？” 陆从嘉转过头看他，关殊面庞冷硬，浑身写满生人勿进，只有眼尾微挑的桃花眼稍微添一分艳色。 陆从嘉觉得荒唐，于是没有回应，只凝视着他的深色桃花眼，对视八秒。 八秒之后，无事发生。 不管是离婚还是同车，甚至是对视，他都已经完全压抑好自己，理智完全控场，内心毫无波澜。 关殊于他，不过是个免费车主，无偿送他回家的好心路人。 陆从嘉于是弯眉垂眸，浅笑温声：“不是，我离婚，只是因为我想离而已。” 关殊的呼吸剧烈了一分，他说道：“你为什么想离？” 陆从嘉回看向他。就算是好心车主，这些问题也过分了。为什么想离？ 电话给空号，微信消息助理发，纵容cp石锤满天飞，他的六年喜欢仿若无事发生。桩桩件件下来，还问为什么想离？ 车厢内一阵静默。 民政局离公寓区挺近，很快就到达。陆从嘉带好口罩，揣好离婚户口跳下车，扭头看向关殊。他要客气道别。 只见关殊伸着手，眼睛垂下看着有旧疤痕的手臂，神色空茫怔忪。然后他抬起眼，阳光跑进去，漆黑如渊的眼里映出几分潋滟光色。 陆从嘉对视着，他觉得现在才对视到第八秒，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胃里翻江倒海，脑袋微微钝疼。知晓殊酒cp真相时难受的意识残余还在。 他抱着一纸证明，让自己定心。扬笑，笑得像刚刚得到棒棒糖的小孩，唇舌之中满是劣质糖精的甜味。然后他开口。 “因为我厌倦了，不喜欢你了。关先生。” 他逆着光，笑容洋溢。 说完这句话，扭头离开，步伐不断加快，跑进公寓里去。 保安被惹得急匆匆跑出来，担忧地问他：“是那个自称是经纪人的尤先生又来骚扰您了吗？” 陆从嘉笑着摆手：“不是。” 他没有回头，匆匆回到房子里。空调开到最大，证明塞到行李箱最底部。然后他开始整理柜子衣物。 他要搬家，现在就搬。 以后不要想不开挑战自我，别人的眼睛不能随便看。 . 第二天，陆从嘉忙完搬家事宜，顺带走了过户手续。他看中的房子不大，八十平米，房主着急卖，他着急买，一拍即合，三百万成交。 忙完后，他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消息，九九加。 陆从嘉懵了一下，捋顺翘起的头发，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醒过神。 镜子一角，俊逸的字还留着。 【今天也是非常喜欢关先生的一天^_^】 陆从嘉默默对着镜子微笑，镜子里的自己也对他微笑，面容温和，全无阴霾。 马克笔字迹不好擦，以后关殊来回收房子的时候，大概会发现这行字。 不过也无所谓。谁没犯傻过？ 洗漱完，陆从嘉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手机。 九九加的消息主要来自一个群，美食日常综艺组，点开群消息，恰好有人在发红包，页面红彤彤一片。 陆从嘉没有点红包，选择群消息免打扰。 再一看未读消息，只剩二十来条。 其中有十条都是云相琢的。陆从嘉点开，内容差不多是道歉。 道歉什么？道歉经纪公司没有和综艺协商清楚，以至于粉丝误会，撕他，骂他又抢别人资源。 陆从嘉眨了眨眼，决定先不回复。 他点开其他消息。 许清乐的消息很简单，后天见。他也有参加美食综艺。 关晓赟的消息也很简单，说风波已经解决。云相琢原先就是因为档期太满，调整不过来，才决定放弃综艺资源，他也才有机会加塞。 然后全网骂他抢云相琢资源？ 事情有点意思。 陆从嘉垂眉一笑，先回了消息，发个卖萌表情包，之后才切换页面，切到云相琢的聊天页面。 【陆从嘉】没事，你在微博发个声明就行。 【陆从嘉】以后有机会合作。 发完，截图。 截图的一刹那，微博跳出弹窗。 [关殊再度实力秀恩爱，坦言婚姻稳定，林夭酒是谁他不认识……] 什么玩意？ 陆从嘉吓得差点寻摸行李箱底找他的证明。他们已经在离婚了啊，关殊和谁婚姻稳定？和空气吗？ 点进热点推送看微博，陆从嘉无语。 一长串羊皮纸底黑色楷字，絮叨啰嗦且配图，文风极其矫情，很有企鹅空间“男孩不敢爱你，他说出了一百个理由”空间日志的风格。 配图是两副碗筷一支玫瑰这类抽象配图，滤镜加了一百层，没婚戒，没露脸，甚至连手都没有，看着就很假。 一看就是尤经纪人的手笔。老阴阳人了，之前发公告发“都是朋友”语焉不详惹争议，就仗着关殊是实力派不会大范围脱粉。 现在悠哉悠哉辟谣。八辈子都过去了。 陆从嘉看了一眼，吃殊酒cp洗脑包的人不少，已经被固化成cp粉。现在两方评论区已经撕起，炮火连天，粉黑大战，简直没眼看。 陆从嘉懒得看了，是他他也吃殊酒cp。经纪人到底在想什么？那个长微博一看就很假，拎去查重说不定相似占比70%，翟知网都没他能复制黏贴。 评论下滑七八条，会显示微博关联推荐。 一个小号幺 今天又去见他的爷爷了，他对我很和蔼。不过爷爷似乎误会了什么，说他的婚姻只是协议婚姻，没有爱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微博的相关推送十分有门道，不会随意推荐小号的微博。 陆从嘉眨眨眼，觉得事情十分有趣，有趣到荒唐。 点进去一看。 热评1：【光明正大吃瓜：这号是林夭酒小号？真的假的？？？】 ……真不知道该说谁牛逼。 光明正大吃瓜，光明正大在微博买房。 而殊酒cp……原本的两厢情愿自由恋爱，因为一纸婚约和舆论导向，愣是让林夭酒折腾出绿茶小三步步逼权的架势。 说来，关殊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只会在微博辟谣的家伙，何德何能让林夭酒死心塌地，小号诉爱？ 陆从嘉搞不懂，荒唐笑几声，收拾精神，准备出去见人—— 综艺即将开拍，关晓赟安排了一个跟组助理。他要去认识认识。 做好准备，迎接复出后的第一个资源。 . 这日天气多云转晴，天上雾蒙蒙的，阳光被滤得失去温度。 综艺拍摄组派人去他家接人。车是保姆车，里头采光良好，十分敞亮。 陆从嘉钻进车里，寻后座坐好。扭头一看，摄像头正怼着他的脸，往旁一看，车里已经有别人坐着，林夭酒，眼眸深处一片化不开的暗影。 上车的时候，林夭酒有和他打招呼吗？没有。 录音曝光，林夭酒温柔前辈的面具已经撕裂彻底。再装就是虚伪。 剧组安排他和林夭酒一个车，也想看他们撕。 陆从嘉没犹豫太久，就转身去背包拿东西—— “我为我的言论感到抱歉，”身后，林夭酒声情并茂的声音响起，抑扬顿挫，竟还有几分好听，“那天我试镜了很多人，脑子迷糊，说话没有过脑子……我感到抱歉。” 抱歉？之前做什么去了？污蔑他抢资源纵容粉丝给他p遗照的时候人在哪？ 如果剧组没辟谣，他会道歉吗？ 陆从嘉不理他，边在包里找东西，边说着，“我之前看了通知，不用担心我们被拐卖，今天拍摄的地点是在郊区的农家乐。” 林夭酒不可能应话，跟组副导只能陪着说话：“是的，是陈展济推荐的农家乐，他朋友开的。里头什么设施都很齐全，你甚至可以在田里摘西瓜。” 陆从嘉从包里翻出一小瓶风油精，递给副导，说：“到时候下田拍摄，滴一点防止蚊虫叮咬。” 副导不至于不接茬，拿过风油精，道谢，顺带就和陆从嘉聊起三年退圈的事情。 “…………” 没能得到回复的林夭酒脸色渐渐沉下去。 他仗着自己是男主压制新人，人品败坏石锤。 舆论乍看是被粉丝控瓶，发洗脑包说他真性情无心之失，但控瓶难度大的兔区鹅组每天都有嘲他的高楼，嘲他拉瓜绿茶整容控瓶资源咖脚软虾，嘲的话语花样百出博大精深。公关越控瓶嘲讽越浓烈。 眼下权宜之计只能是道歉，如果陆从嘉同意一切好说，事情翻篇再嘲就是小心眼。 可陆从嘉心眼小，不怕得罪他，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林夭酒咬牙切齿，等他勾搭上关殊…… 怀里却被抛来一个东西，小巧玲珑，异香扑鼻，冲得人鼻子发涨。 定睛一看，是一瓶风油精，刺激得很，劣质香水还不如。 他抬起头，看到扔来风油精的源头。 陆从嘉无悲无笑，眉眼平和，神情有如俯视堕魔的谪世仙人。 “不管如何，抹上吧，小心蚊虫叮咬。” 第12章 【捉虫】 陆从嘉扔了一瓶风油精后，就确实不理会林夭酒了。 舆论苛刻，受害人要完美无缺。冷漠会被斥责得寸进尺，温和会被按头“已经原谅”。 他递一瓶风油精过去，足够了。 然后，他继续和副导聊天。 副导问他，退圈三年都在做什么。广大吃瓜群众都很好奇。 陆从嘉已经想好措辞，当即稳妥开口。 “不好意思，是私事，已经过去了……无可奉告。” 副导也没有执着这个问题，他是做综艺的，又不是搞访谈的，转而开起玩笑，“我之前还猜想呢，关老师三年前宣布结婚，你三年前退圈，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陆从嘉眨了眨眼，温和笑道：“是挺巧的。”眼神克制住没往林夭酒那边瞥。 他退圈的时候关殊结婚，他复出过不了多久关殊就会二婚，巧不巧？ 林夭酒终于收拾好心情，凑过来，端着笑意，和副导聊起他和关殊的“钢铁兄弟情”。 “……那回带他去吃火锅，他脸都拧在一起，一副看到垃圾的样子。拼死拼活把他拽进去之后，点了鸳鸯锅……结果白锅他碰都没碰，红汤见了底。你说好笑不好笑？” 副导陪笑，陆从嘉神游。 挺好笑的。 求他们原地结婚。 . 车开了一会儿后，陆从嘉有些晕车，只能看着窗外风景祛除呕吐感。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 陆从嘉偶尔撑起精神看大家，能见到林夭酒沉着脸，垂眸看着手机。车内明明敞亮的，他的面庞光影却明暗不定。 片刻后，车到达B市市郊农家乐。下车。 陆从嘉眼见着林夭酒迅速变脸，笑意盈盈地下车，迎上大家，爽朗宣布：“大家好，我是林夭酒！” 轻而易举抢得C位。 陆从嘉无所谓C位。他的性子好听说是温和，难听说是温吞没爆点，矛盾全靠后期剪辑，来综艺就是刷脸走过场，没什么好争。 甚至因为晕车，他人还有些晃，只能慢慢扶车门下车。 ——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 陆从嘉脸色有些苍白，身体遗留的病根一时半会无法拔除，精神有些混沌，他看着来人。 许清乐，不羁头发遮住额角，黑眸澄澈担忧，又野又乖，搀扶着他下车。 没有多说什么，许清乐带他进屋里坐。 农家乐主楼别墅三层高，窗户玻璃流光溢彩，瓷砖也五颜六色。进得屋，屋里敞亮凉快，中央空调低声轰鸣。 说是农家乐，倒不如说是度假别墅。 进得屋，陆从嘉的情况就好了不少。屋主泡了凉茶给他喝，沁凉清甜，陆从嘉喝下去，彻底清醒。 这才注意到一旁有摄影师，不知道拍了多久。 许清乐没理会，只看着陆从嘉，面含担忧：“你现在怎么样？” 陆从嘉摇摇头，笑道：“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上次大病初愈跑青山拍摄中心留下来一点后遗症，下次吃晕车药，也就没什么了。 许清乐点点头，又倒了一碗凉茶：“保险点，再喝一碗。” 陆从嘉哭笑不得，拗不过，喝了。 休息片刻，其他人也都到齐。 导演把他们聚在一起，挨个介绍。 林夭酒，多部偶像剧一番男主，流量一线。许清乐，创作型歌手，新专辑制作中。陆从嘉，瑞华男团出道，新剧《云间仙侠录》即将开机，他是一番男主。 另外有三个人。陈展济，男，这家农家乐老板是他朋友，主职餐饮业老板兼职拍戏接公告，《云间仙侠录》男二；高琴，女，资深演员，《云间仙侠录》女主；喻语，女，综艺咖，以蹭吃蹭喝和给梗出名……会在《云间仙侠录》里演个龙套掌门。 导演介绍完，喻语立时笑了：“听着倒像是云间剧组的提前团建。” 高琴扭头感慨，“我听说，小关总有意让许清乐来给云间配主题曲。” 陈展济连忙端过一杯茶递到许清乐面前，说：“请许大才子润喉。” 许清乐接过，乖巧道谢，然后微笑摇头：“合同还没到手，还说不准。” “是说不准。”众人点头附和，但心里都有数。这个综艺明显给陆从嘉抬轿子，许清乐和陆从嘉关系顶好，合同不可能不带上他。 留下一个被踢出剧组的林夭酒，站在原地，颇为尴尬。还是陈展济商人本色，说话圆融，带上他一起听导演说任务。 导演轻咳一声，拿出任务卡，拉家常般地说着。 “今天中午你们刚来，先熟悉一下。农家乐的任务还是很简单的，”导演从包里拿出一叠卡，“抽三张卡，代表你们能煮的三份原材料。抽了之后，两两一组，去各自的灶台烹饪，能煮出菜就行。” “什么叫能煮出菜就行……”喻语嘀嘀咕咕地上前先抽了一张，一翻面，她傻了。 纸上赫然两个大字：鲫鱼。 喻语瞪大眼：“活、活的还是死的？” 导演笑：“死的不新鲜，当然要活蹦乱跳的，从池子里直接捞给你。” 一瞬间，喻语石化了。她，起手就抽到死亡卡片。没处理过的，活的鱼。 导演还特别好心地补充：“有三斤重，特别肥的鱼，你们晚上有口福了！” 喻语是综艺咖，但她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啊！她能和鱼说笑话，哄得鱼自己把自己的鳞片剃掉，腥线抽掉吗？ 喻语扭头看向陈展济，目光希冀。他是开餐厅的，他或许会呢？ 陈展济哭笑不得：“我也不会，我开餐厅只负责数钱。” 只负责数钱，这么扎心，喻语看起来更想哭了。她下意识看向相比之下最健硕的林夭酒，用目光求救 。林夭酒直接扭头。 喻语：“……”放弃抵抗。 导演仿佛读不懂气氛，笑容满面地继续开口：“好啦，规则很简单，不懂的可以问下摄影师……现在开始分组？抽签还是自己选？” 林夭酒立刻把头扭回来，十分真诚地开口：“抽签吧，现在喻语这个情况，估计不容易组队友，还是抽签，听天由命比较好。” 喻语也叹笑一声：“看谁和我一起倒霉了。” 林夭酒补充说明，语气真挚动人：“我也想和你一组，但可惜我真的不会处理活鱼。” 喻语摆手：“没事没事，抽签吧。” 导演左看看右看看，兴味盎然，点头就要同意。 陆从嘉忽然道：“不了，我和喻语一组。” “确定？” “确定。” 导演犹疑：“你会处理鱼吗？” “不太会，没处理过这么大的鱼，”陆从嘉无奈摊手，“但两个人一起倒霉，比一个人倒霉，终归会舒服一些。” “这……” 导演有些犹疑。嘉宾中，许清乐目光担忧，林夭酒似有所悟，面露不甘。 但没人能阻止，陆从嘉斩钉截铁，谁也无法阻拦。 喻语十分激动，综艺咖属性复苏，语气夸张强烈：“陆从嘉我宣布我现在爱上你了！！” 事情就此底定。 . 陆从嘉选了队友，其他人自然也不必抽签。 林夭酒选了陈展济，高琴和许清乐凑一对。 接着抽菜品。 喻语抽了条活鱼，不敢再抽卡牌，推陆从嘉去抽。 陆从嘉上去抽，菜品终于正常，花菜和豆腐，都是家常菜。 林夭酒和陈展济的组合抽到了海带，鱼丸和冻饺子。 许清乐和高琴的组合抽到白菜，生菜和五花肉。 导演宣布，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午饭农家乐包，而晚饭要他们自己煮，如果要腌制菜品，现在就要行动。 整个下午，也都是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第一天的确极其宽松，导演宣布完后，着重cue了下喻语：“你可以花一下午的时间处理鲫鱼。” 喻语欲哭无泪。 陆从嘉起身，淡然自若，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活的鲫鱼。” 喻语一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随着综艺组人员的指引跟上去。 路上，走廊空旷，只有一个跟组摄影师锲而不舍地举着摄像头。 喻语示意摄影师把镜头关掉，摄影师看着走廊，二对一，犹豫一下，关了。 喻语扭头笑看陆从嘉，眼尾笑眯成一条狡黠的缝，开始正经交流：“我以为你和许清乐会是一组，或者是林夭酒。综艺不搞事就没人看。” 陆从嘉也坦诚：“剧组只会让我和林夭酒一组，有看点。”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说。 抽签，暗箱操作很容易。自己选，林夭酒秉着“抱歉对不起”的话术，也能赖着和陆从嘉一组，立耿直又知错就改的铁憨憨人设，吸粉。 如果陆从嘉要求和许清乐一组，稳妥是稳妥了，但理由不充足，并且有搞小团体的嫌疑，没有看点。 选择和喻语一组，看点绝对有，也能避免更多麻烦。 都懂。 信息交流完毕，喻语扭头道：“可以了，开镜头吧。” 摄影师不好意思地摸鼻子，打开镜头。他是搞事综艺组的一名员工，关了镜头，还录着声音。可惜这录音没什么用。 走廊走到尽头，玻璃门打开，热气扑面而来，片刻后又有水润的凉意。 一个大池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波光潋滟，有鱼在水下悠闲游曳。 水池旁躺椅上躺着人，见到他们立刻坐起身子，笑道：“要吃鱼？” 喻语就要拿出任务卡片，陆从嘉上前一步挡住。眉眼弯下：“是的，要一条鲫鱼。” 人看了一眼摄影师，犹豫一秒，问道：“你们是节目组的吗？” 陆从嘉面不改色：“是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节目组邀请的嘉宾。 那个人的笑意登时实诚几百倍，衷心道：“你们辛苦了，我一定捞一条最新鲜的！” 没等摄影师瞠目结舌开口阻止，守鱼塘的人已经拿起大网兜，往池塘里一刺！ 很快，活蹦乱跳的鲫鱼就被捞了上来，被他往一旁的石板上一摔，老实了。 他十分熟练，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提着鱼鳃就朝旁边的小屋子大步走去。再出来的时候，提着的鲫鱼已经变成了塑料袋——鲫鱼在袋中。 喻语深怕节目组折腾，连忙上前拿过塑料袋，千恩万谢。又拽着陆从嘉走，小声问：“鱼处理掉后你会煮吗？” 陆从嘉笑意浅淡，说：“会。” 在后头的摄影师目瞪口呆，连忙联系其他摄影师跟上拍摄。 而他自己，积累素材，和守鱼塘的人说话：“他们是拍节目的嘉宾……” 守鱼塘的人摆摆手，十分坦然：“没关系，那个男孩子是陆从嘉对吧？我女儿挺喜欢他的。本来疯狂追星，房间里贴满五颜六色的海报，喜欢上他之后开始认真学习了。我帮他一点也没关系。” 摄影师哭笑不得：“我就说，男的女的都那么好看，你怎么会误认为成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其实也会啊，”那个人笑道，“前几天来视察这块地的那个总裁，叫什么来着？他看着可比一些明星还帅。” “噢，小关总。” “对对对，他好像是关殊的侄子？关殊的电影我也看过好几部呢。” “是的。不过小关总不拍戏，只投资。” “关殊是真的喜欢拍戏吧。” “谁知道呢。” . B市另一头的市郊。关殊在别墅餐房里坐定吃饭。 眼前摆着一盆鲫鱼豆腐汤。汤袅袅飘香，奶白色的汤汁看着十分诱人。 他喝了一口，默不作声地放下勺子。眼观鼻鼻观心，用筷子夹饭吃。 关爷爷坐他对面，见他的姿态，哭笑不得：“你没菜配？” 关殊嘴巴抿直，看向桌子上香味浓郁的菜。 老人味蕾不敏感，菜品油盐放得重，他闻一下就觉得血压升高，原地升天。但要怎么说呢？ 见关殊不说话默认，关爷爷感慨：“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喝鲫鱼豆腐汤吗？” 关殊摇头，想了想和他往常喝的鲫鱼豆腐汤的差别，“汤太油，姜太多，红枣加得莫名，还放味精。喝着……” 他想说想吐，余光瞥见照顾他二十年多的阿姨，闭嘴。 关爷爷笑道：“你猜猜，以前的鲫鱼豆腐汤是谁煮的？” 关殊蹙眉，想了一阵：“陆从嘉？” 关爷爷笑呵呵的：“对的，我眼看着他从一窍不懂到可以开餐馆。” 他直视关殊，苍老浑浊的眼眸里暗蕴力度。声调冷硬。 “说吧，为什么离婚——肯定不是他的错。” 关殊的心里说不上是焦躁还是其他，他想反驳，没有借口，“喜欢许清乐”并没有实证。 他咽下饭，蹙眉斟酌：“可能是因为林夭酒……其实也不像。” 他想不通，下意识不想聊这些。 但爷爷毕竟是他爷爷。 关爷爷没有强逼他，语气渐渐悠长，“你最近拍戏遇到问题了？” “还好。” 还好就是问题很大的意思。关殊性子别扭，关爷爷心中有数。 “拍戏的事不急，你先把生活中遇到的事琢磨透。”关爷爷慢悠悠地说着，“就从煮一锅鲫鱼汤开始吧？你平常忙着拍戏，偶尔回来吃顿饭，鲫鱼汤都是小嘉煮的……你煮一次试试。” 关殊看着眼前奶白色的汤汁，深黑色的瞳孔里微有暗涌，然后沉寂下去，平静无澜。 “好。” . 晚上。 厨房飘荡着诡异的香气。关殊满身是汗，捂着手上被烫伤的肌肤，看着一锅分辨不出的白色烂泥，目光沉沉。 深呼一口气，他破罐子破摔，把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数倒进瓷盆里。 擦掉溢出瓷盆的汤汁后，他打电话给关晓赟，临死拉个垫背的。 “我这边煮鲫鱼豆腐汤，太多，吃不完——” “哎呀叔叔你不早说！”对面，关晓赟的语调飞扬到要破音，“我今天去农家乐蹭饭！陆叔叔……啊不是，从嘉也煮了鲫鱼豆腐汤，一大盆，超级好吃……woc鱼肉给我留一块啊！！！” 电话挂断。 嘟、嘟、嘟。 关殊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心要跳不动了。 他现在胃里空空如也，胃酸翻江倒海。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饿坏了。 想喝正常的鲫鱼豆腐汤，想到要发疯。 第13章 美食日常综艺拍摄现场。 晚上的农家乐，菜香四溢，其乐融融。一桌六个人，围着菜，食指大动。 其中，鲫鱼豆腐汤的鲜香清甜诱人，导演和摄像师站在桌子旁，眼巴巴地看着。 喻语不复上午抽卡时的幼小无助，喜笑颜开地开口，神采飞扬。 “我们组，我就切了个菜，大厨是陆从嘉！他煮了两道菜。一道是炒花菜，大小适中，脆而不生，香甜可口！一道是今天桌子最中央的一道，鲫鱼豆腐汤！香味你们自己闻，自己闻啊！” 说完，喻语嘚瑟地坐下来，眼看着其他四个人，赤|裸裸的挑衅。 林夭酒站起身，温和微笑：“我们组煮了一锅乱炖，先烧开锅里的水，把海带切成丝，和鱼丸饺子一起放进去，简单加盐加味精，也鲜美。” 喻语对“鲜美”二字无动于衷。扭头看向高琴。 许清乐也看向高琴，于是高琴站起身。她外形有些娇俏，性子却很沉稳，介绍他们组煮出的菜，语气平淡。 “水煮白菜，水煮生菜，油煎五花肉。” 没了。 喻语机械扭头：“你、水煮、放盐吗？” 她是彻头彻尾的综艺咖，这般做作只是为了节目效果。高琴坦然接招：“不放，盐多了会分泌失调，容易长痘。” 许清乐乖巧附和：“盐吃太多，剌嗓子。” 一人一句加盐不好，林夭酒只得干巴巴笑两声，看着瓷盆转移话题：“鲫鱼豆腐汤就这么点吗？听说鲫鱼很大的，但感觉这里只有半条鲫鱼。” 陆从嘉帮许清乐捞鱼汤，捞完后才开口：“还有半锅，给剧组其他人吃。” ——包括特地坐车来蹭饭的小关总。 林夭酒干巴巴地点头：“啊……这样啊。” 喻语皱起秀眉，看向奇奇怪怪的林夭酒：“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半条鱼扔了？” 说完，扭头不理会他，帮高琴捞鲫鱼豆腐汤，不忘替陆从嘉吹嘘：“我都要怀疑他退圈三年是去新东方进修了，想雇他专门给我做饭，一个月二十万！” 高琴接过端好汤的碗，温和笑：“你还不如花两百万投资他，让他开个餐馆。” 林夭酒下意识想嗤笑，开餐馆多少钱？ 许清乐无声瞥他一眼，他心中倏然一惊，抿住嘴，不敢说话了。 他发觉自己心态不对，想与陆从嘉和好，开口却就是阴阳怪气挑事，未免太没水准。 更不对劲的地方，是只有他想挑陆从嘉事。 一起拍综艺的五个人里，许清乐闷葫芦，基本只和陆从嘉说话。剩下三个全是云间剧组里的，不知为何都和他有若有若无的距离。 陈展济和他同组，但陈展济只是帮他，煮完一锅乱炖后，满脸疲惫，不想理会他。 所以，为什么？没人愿意和他接近？宁愿接近抢了他的戏又抢了云相琢资源的资源咖？ 这都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样下去，他在这综艺里能吸粉吗？茕茕孤单，可以虐粉固粉，但更多的粉会跑。 他的代言和通告因为黑料已经掉了不少，现在只有满身黑料和时刻反噬的癫狂粉丝。他能利用的只有流量和吸附在他身上的粉黑喧嚣。 要继续努力博流量吗？ 林夭酒陷入沉思，下意识夹一筷子红烧五花肉入嘴。 呃——红烧肉放油不放盐？！ 还能更难吃一点吗！！ . 饭吃到一半，林夭酒借故离开。 气氛只凝滞了一刻，就继续热烈吃饭。 鲫鱼豆腐汤并不是典型的高热量事物，五个人一起吃一盆，居然也全都吃完。 明星需要节食，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其他的，花菜夹了两筷子，两道水煮菜吃完，乱炖舀了四五勺。 陈展济喝一口清茶，评价道：“鲫鱼豆腐汤很好，就是稍微清淡了一些。是我的话，会把鲫鱼先油煎一遍，这样鲫鱼肉会更香。” 喻语笑道：“这样的鲫鱼汤我也喜欢，不过他们三大概就不方便喝了。油盐量超标是他们的梦魇。” 陆从嘉只是微笑而已。他自己荤素不忌。对油盐有梦魇的是关殊。 关殊破毛病很多，不沾油盐是一样。他的舌头比全国的人都娇嫩，一点点油盐都能吃出来。 他以前想接近讨好，刻意磨练过厨艺……最终没用上。 谁能想到，最后在美食综艺里大展身手？ 吃完饭，各自休憩。明天开始是综艺正式拍摄，奇葩游戏在前方等待。陆从嘉想早点回去歇息。 走廊尽头的灯蒙上一层灰，有些昏晦。陆从嘉蹙起眉，打开手机，就要开手电筒。 微博又跳热点话题。 [图透！林夭酒和关殊于520前后脚出现民政局，疑似结婚！] 陆从嘉点开图片，这回不是高糊照。他看着，眨眨眼。 啊这。 照片是在院子拍的，角度是走廊尽头窗户。关殊这个智障开窗户不带口罩，果然又被狗仔拍了。 不过，话说，这张照片，关殊拿着手机……是要手机要给人打电话吧？按关殊的性子，应该是给爷爷打的。 另外一张，林夭酒式高糊，说像林夭酒也行，不像林夭酒也说得通，和他前几批热搜爆料一个调调。 点开评论，又是控瓶。 这回是“路人”控瓶，一片百年好合长长久久，翻了几页都找不到光明正大吃瓜。 陆从嘉原本笃定殊酒cp，并愿意成为最衷心的cp粉，奈何这条热点话题太假，假到他都磕不下去。 他先进客房，关灯，歪在沙发上，再刷微博。 今晚的微博格外热闹。 先是阴间水军和阳间粉丝四处控瓶发洗脑包，按头和关殊结婚三年的人是林夭酒。 然后关晓赟冒头吐槽，“我怎么不知道我多了一个叔叔。” 粉丝就刷下一个洗脑包：关晓赟和关殊关系不好，关晓赟捧陆从嘉，关殊捧林夭酒。 很好，逻辑链居然也能对上。并且林夭酒有图，似乎他还更真一些。 吃瓜群众一脸懵逼，不知道谁真谁假。 陆从嘉看着想笑，智者看凡人鬼魅纷纭不休，大概也是这般觉得荒唐。 ……他收了笑。他自己也是凡人，粉殊酒cp粉得真情实感，又凭什么嘲笑别人？ 八卦风云从来不休。陆从嘉想开灯，从书架拿一本书，开个直播，让自己和看直播的人都沉浸下来—— 微博跳出关注提醒。 【您特别关注的用户[关殊]开启直播啦，戳我就看——→】 关殊开直播？ 陆从嘉犹豫了一秒钟。 人对八卦的追求，是基于集群社会中人际关系纽带的维系，适当的八卦有利于维护社交，同时放松身心。 看前夫的直播算哪门子放松身心？ 不管，陆从嘉带好蓝牙耳机，点进直播。 门外传来脚步声。站定。 直播页面顺畅进入，关殊一张俊逸冷峭的面庞怼着尽头出现。他嘴角抿直，身子后仰，露出一丝腰腹间的沟壑。他毫无察觉，扭头招呼尽头外的人。 “侄子，”关殊唤人，“你帮我看一下。” 陆从嘉虚着眼，看页面上一长串的弹幕。 【啊啊啊这个腰我可以】 【啊啊啊啊求正面我（加个上字就说我发言违法反正意思大家都懂）】 【哈哈哈哈哈不会吧关殊是什么品种的老干部】 【前面啊啊啊的，为什么点进去好几个性别男？！你们哪里歪掉了吧！】 看直播页面，人气已经飙升到以百亿为单位。直播数据通货膨胀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 关晓赟很快走过来，看向屏幕，十分自来熟地和镜头打招呼。 “哈喽大家好，我是关晓赟，最近在准备拍摄《云间仙侠录》以及相关宣传事宜。今天被叔叔拉来兼职当主持人，主要解释下这几天的热搜。” 弹幕是新一轮的刷屏。 【啊啊啊啊这对叔侄我都可以！一个高冷大豺狼一个活泼小狼狗！】 【啊啊啊啊如果他们没血缘关系，这对cp我能磕，年少有为霸总x老干部叔叔，年下！】 【腐女快和乙女打一架！你们快去打！！大小关我就抱走了~】 【主持人？是回答弹幕问题的那种吗？我想问很久了，殊哥不会真的眼瞎和019在一起吧！！】 【什么眼瞎？？？嘴巴放干净点！！！】 【酒厂的人来得一如既往的快啊~飘~~~】 关晓赟面不改色，笑容洋溢：“是的，鉴于近日和叔叔的热搜，叔叔将尽量在不涉及隐私的情况下，给予回答。” 话音刚落，弹幕炸了。 一串串字符飞速飞出，又迅速划到屏幕尽头。 陆从嘉懒得发问题，他没什么好问的，他见着关晓赟的手凑近屏幕—— 电话铃响起。 关殊皱眉，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直播，小声道：“林夭酒的电话，现在能接吗？” 弹幕里刷满了【能】，关殊眉头蹙得更紧，恍惚明白什么，“你们在看我的热闹？” 弹幕刹那消失，只剩下零星的安慰话语。大概是殊粉发的。 回归问题本身，关殊看向关晓赟，目光沉沉。他今天看到热搜，又在侄子引导下看完前因后果，才发现路人对他造成了什么级别的误解。侄子建议他开直播解释，于是他开了。 但电话，也能直播吗？ 关晓赟眉尾一扬，哼笑道：“接，外放，叔叔和林夭酒之间没什么话不能给外人听。” 关殊皱眉想了一阵，骨节分明的手在桌子上敲击两下，才定下决心，划过手机屏幕—— 挂断。 面对关晓赟阴晴不定的神色，关殊神情冷漠，眼底寒凉，坚持，“先关直播，再接电话。” 陆从嘉看着哭笑不得，关殊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关直播，所以才会继续和关晓赟掰扯…… 褪去喜欢滤镜后，关殊也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干部。 门外隐约传来打电话的嘟嘟声，很快，直播画面里关殊的手机，也再一次响起。 关晓赟伸手捞过手机，立刻划到接通键，还点击外放。 关殊眉头蹙得死紧，就要伸手夺电话。 手机却已经传来了林夭酒的声音。 “关老师……是您吧，不是助理吧？” 关晓赟在忙乱中把脸凑回直播尽头前，闷咳一声，压下嗓子：“嗯。” 陆从嘉在屏幕前：？？？ 这么做作的声音，是个人都能听出不是本人吧！关晓赟在玩火？ “太好了，”对面的声音刹那雀跃起来，仿佛形成共振，“老师您还愿意接我电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弹幕一片的【卧槽】和【666】。 陆从嘉想了想，也忍不住，发个省略号。 直播的声音还在继续。 林夭酒继续夹着苹果说话：“我也不知道营销号怎么就拍了照片，那天我只是帮乡下亲戚去民政局拿材料。不小心就拍到了。很多人都对我们产生误会，我十分抱歉。” 关晓赟：“嗯。” 林夭酒的话更加没完了：“真的十分对不起，我会发声明约束粉丝，不会让粉丝骚扰你。其实粉丝应该也能理解的，我如果谈恋爱一定会宣布，不会隐瞒粉丝的。” 关晓赟：“嗯。” 林夭酒：“真的十分抱歉，对你和你的对象造成困扰了……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对象吃个夜宵，如果对象已经睡了，你来也可以。” 关殊忍不住了，从关晓赟说话而林夭酒没察觉出来，事情就十足荒唐可笑。他拿过手机：“助理不是和你说过，我酸辣油盐甜都不能吃？你三番五次请我吃饭，抱有什么目的？” 陆从嘉虚着眼看弹幕。 【想~把~你~喂~胖~~~~】 【成~为~小~李`子~第~二~~~~】 【居心不良，坏你影帝大业（狗头）】 网友依旧这么好玩。 电话那头，林夭酒懵了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气，道：“爷爷也是知道的。你来没关系的……” 漫长停顿之后，他的声调愈发诡谲，意味不明，“真的实在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我现在在市中心雨湖酒店605，你如果不想吃夜宵……那就来吃我吧。” 陆从嘉：？？？ 弹幕：[黄色]？？？[黄色] 林夭酒还在说着：“爷爷也是同意的。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悄悄的，谁也不说。姑且赔罪。”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关晓赟扭头冷笑一声。 他憋气两秒，让自己呼吸急促些许，然后压低声音问：“玩花样吗？” 弹幕哗啦啦刷过一片： 【woc牛逼！】 【@夹总快来封直播间这里在开车！】 【就我觉得这有点过分吗？】 【对，就你觉得。】 电话那头有刹那的犹疑：“这……您要的话……” 陆从嘉摘下蓝牙耳机，站起身，冲到门前直接打开。林夭酒果然是在门口打电话。他目光冰寒。 林夭酒，流量头部，资本毒瘤，恶之花，邪|教头目。最后因求欢语音社会性死亡？ 虽然结局很好，但过程是不是不太对劲？ 走廊灯光昏暗，陆从嘉柔和眉眼罕见厉色。他一把抢过林夭酒的手机，直接摁掉挂断键。 林夭酒面色惨白，半晌，色厉内荏地开口：“我有很多粉丝，你也没来得及录音，你没有证据……” 陆从嘉直接举起手机，关晓赟在屏幕对面笑。关殊冷漠地坐在一旁。一切都很明朗。 林夭酒闭上眼睛，兀自念叨着，“对，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电话说过什么，所以，你要什么？钱？资源？还是哪个金主的联系方式……” 陆从嘉声线清寒：“够了。” 只是普通的一声，林夭酒却浑身一抖。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不休，手机啪叽落到地上，碎裂。 屏幕暗下。 林夭酒的眼睛骤然亮起。 他抓住陆从嘉的衣角，蜷在地上：“陆从嘉，你帮我！”他的声音嘶裂沙哑，“你说，我手机坏了，今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打电话的事！完全不知道！！” 陆从嘉看着林夭酒。 高高在上的一线，转头崩溃凋零，像蝼蚁一样匍匐脚下。 他丝毫未动，全是林夭酒自己癫狂，自己发疯，自己堕落。 粉丝总会离去，流量总会flog。 总有人不能习惯，总有人要垂死挣扎。 然后跌得更彻底。 可笑。 所以他替林夭酒心酸什么。 林夭酒火过，大火，余额足够他周游世界一百圈。 噢，林夭酒还有关殊电话。 他只有空号。 第14章 别墅里，关殊看着被挂断的手机，一阵沉默，桃花眼底一片寂然寒凉。林夭酒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可惜晚了。 关晓赟大咧咧歪在沙发背上，眉眼一扬，嗤笑一声：“没意思。” 关殊蹙眉，却没说什么。再看弹幕。黄色的浪潮已经过去，很多看直播的人正儿八经问问题。 关晓赟：“你随便点个弹幕念，回答问题就好。” 辟谣是直播目的。关殊依言挑了一个，念道：“依云2342：殊哥你今天为什么不在剧组？”他想了下措辞，“因为我今天请假。” 关晓赟哭笑不得，又是嗤笑一声：“叔叔，没你这么回答问题的，你这回答不是和没回答一样吗？要说你请假的原因。” 关殊想了想：“没戏感，回家休息半天。” 他说的是实话，他拍的电影奇诡中带着一点欢脱，欢脱之下还有沉郁。他把握不好。 但信的人不多，弹幕一片纷纭。关殊看着眼花缭乱。便又点了一个。 “叶修世界第一：你在这和我们辟谣证明，在家有和嫂子说吗？嫂子在家吗？” 关晓赟在旁没良心地坏笑附和：“婶婶的确还在闹别扭呢，叔叔，你是该和婶婶澄清一下。” 关殊没犹豫太久。 他已经发觉，今天的自己不太对劲。 先是疯狂想喝鲫鱼豆腐汤，突发奇想要澄清殊酒cp，还把晚饭刚吃完的侄子唤过来帮忙开直播。 原本可以开三倍工资叫放假助理，但他更乐意叫侄子，他毕竟喝了陆从嘉亲手炖就的鲫鱼豆腐汤。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理不清。 大概是饿坏了，脑子不清醒。 不清醒就不清醒。放飞自我，明天收拾心绪，继续拍戏。 打电话，和陆从嘉澄清吧。兴许……就不离了？ 关殊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点进[A陆从嘉]，打通电话。 弹幕已经纷纷开始猜嫂子是男是女，娇嗔还是清冷。 随着“嘟——”音响过。 清晰的播报女音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关殊一瞬间，愣住。 陆从嘉把他拉黑了？ 关晓赟连忙打圆场：“你刚才是不是按错了？” 关殊反应挺快，“啊是……” 但他也只能应和，编不出更圆满的借口。 他上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哦，就在刚才，他夺命连环call侄子帮他开直播。 他上次给陆从嘉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他不需要给陆从嘉打电话，有事让助理在微信发条消息，足够。 陆从嘉心有所求，十分主动。 于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在原地单薄站着，眉眼温和垂下，对他笑。 关殊拿着手机，切到微信页面。他想文字说明澄清。发什么？ 我和林夭酒什么都没有？我会澄清误会？我们不离婚了？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他如果发消息，会不会面对一个红色感叹号？ 关殊闭了一下眼，柔和艳色收敛殆尽，五官棱角锐利冷硬。他一个字都敲不动。 经纪人说，陆从嘉是要搞他，所以要换合约，离婚。 袁熙成说，陆从嘉是要搞离婚自立人设吸他的血，所以要离婚。 关爷爷说，陆从嘉看了那么久的殊酒cp热搜，心灰意冷，不想离婚都难。 陆从嘉说，和林夭酒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要离婚。 真真假假的信息在脑海内盘旋，比最意识流的剧本还难分析。他不知道要怎么推衍出后续的剧情，或许江湖不见是最简单的结果。 关晓赟和直播间的人又聊了几句，圆过场面，关掉直播。 看着叔叔，关晓赟罕然认真地劝说两句：“从嘉也忍了你三年。之前风风雨雨的cp炒作不少，但林夭酒水军买太狠，叔叔又一直默认。就算叔叔和从嘉只是协议婚姻，但也不带这么骑脸的。” 看，每个人的角度不同，分析离婚的原因也不同。 ——没一个人认为他们不该离。 关殊捏着虎口，冷静下来。 再分析话语，一直很违和的地方，他找到了。 关殊问道：“这三年，有不少人拉着我cp炒作？” “对……对啊，”关侄子没闹懂关叔叔在纠结什么，“就是没那么真，也没闹得那么大。林夭酒其他不怎么样，但做流量的能力的确强。” 关殊沉思片刻。朝关晓赟伸手：“你手机给我。” 关晓赟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机递上。 关殊戳戳点点半天，气劲没了，黯然求助：“打开拨号页。”手机型号不一样，他找不到拨号键了。 关晓赟无语，关叔叔快到而立之年，居然还是电子白痴。谁惯的？ 打开拨号页，关殊点开陆从嘉的通讯页，照着按数字号码。 然后，拨通。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一样的空号，要么这个电话号码是假的，要么陆从嘉把关晓赟也拉黑。哪个可能性比较大？ 关殊的脸上，罕然带了丝笑意，笑意不及眼底，森寒一片。 “你说，陆从嘉打我的电话，会不会也是空号？” 关晓赟困惑眨眼。 关晓赟没理清楚叔叔话里的意思。他发现了什么？空号意味着什么？ 关殊却已经站起身，面庞峻冷，气质卓绝，身上隐约传来薄荷香味，更加清冽醒脑。 他这个人一直都很冷，冷到骨子里，什么都捂不热。他本来对什么都无所谓，风流桃花眼镌刻不羁散漫。 “有一些东西，我要理清楚，”关殊说，“林夭酒的事，妥善处理。” 脑子转不过来，关晓赟被关殊带着转移话题。林夭酒啊……“他已经注定会flop了。”关晓赟认为只用推波助澜。 “这三年拉我组cp硬扯流量的人不少，越闹越大越闹越真。流量明星模式畸形，有流量是条狗都能火。没林夭酒也会有别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关晓赟明白了，叔叔想和那些捧流量明星的公司真刀实枪干一架。 但实在没必要，砸人饭碗和杀父之仇一样一样的…… 关殊轻笑一声，“你觉得，陆从嘉为什么想和我离婚？” 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有些微的钝疼。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和陆从嘉离婚？ 关晓赟懵然接话：“我哪知道啊，就知道他现在拍综艺挺开心的。” “很大可能是因为林夭酒的水军营销，”关殊做下决断，“不管离婚原因是什么，林夭酒必须要妥帖处理。” 关晓赟花费片刻功夫，理解叔叔的意思：“……” “哥，不对，叔！！！”理解的关晓赟愁到挠头发，“很麻烦的！流量多赚钱？全国都在捞钱！林夭酒营销到不该营销的人身上，借着这语音录制把他摁死就行了，有什么区别吗？” “你也看到刚才直播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弹幕了。那些水军会造势，在所有地方都铺天盖地刷上‘殊酒是真的’。假的都能被洗脑成真的。只要他们不会收敛，水军就随时可能反扑，分分钟就能让我和其他人的cp是真的。归根到底，那些铺天盖地的控瓶……” 关殊有一瞬的犹豫，确定这个词他没有用错。 然后他声带打结，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没力气说。他无力地挥挥手，“你自己看着办。” 出客厅上楼，关殊脑子还乱哄哄的。匪夷所思，他刚才怎么会说那么多话？就为了劝侄子摁死林夭酒？他和林夭酒什么仇什么怨？ 关晓赟也后知后觉感到窒息，朝他背影喊：“叔叔一定要这么做？叔叔您认真的吗？？？” 关殊并没有回应他。 关晓赟忍无可忍：“叔叔觉得从嘉只是因为个垃圾林夭酒就要和叔叔离婚？林夭酒算个屁叔叔你照照镜子！！结婚三年了你才发现电话号码是错的你真的配结婚吗！！！” 关殊站在楼梯口，灯光敞亮，房间的空调冷气流过他的脚底。寒意从脚到头，将他冻结。 心脏些微的钝痛渐渐加剧，慢慢开始呼吸不上来，像是有一柄尖刀，旋转着，缓慢刺入心脏。 他平常和陆从嘉如何联络？ 他拍戏忙，要专注，不愿分心。于是有事打电话给助理沟通，平常用微信交流。 陆从嘉应该不会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他。他也不会打电话给陆从嘉，因为他无话可说。 于是，三年过去。 这段婚姻……真是有如纸薄。 然后，问题来了。手机号码是谁帮他记到通讯录里的？ 没记错的话，是尤青礼吧？和他合作很多年的经纪人。 . 不同于别墅的敞亮灯光，农家乐角落的灯光，殊为黯淡。 林夭酒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填充过的脸在阴影下十分鬼魅。他低声哭泣，亦如鬼魂哀鸣。 陆从嘉十分无奈。 孤零零的一段语音其实并不能如何，但林夭酒是流量明星，如谪仙降世，人设要美强惨。那些骚|浪话语给散粉一听，人设瞬间崩塌成碎片，拼都拼不回来。 路人吃瓜一听，林夭酒电约遭直播，他的路人盘也毁了。 上面只是常理分析。 实际情况，林夭酒的经纪公司常年买热搜，酒厂和水军常年控瓶做数据，演戏翻车假唱翻车红毯颜值翻车甚至捐款翻车都能被水军控下去。只是事关桃色隐私，林夭酒一下子慌了神。 陆从嘉心里有数，等林夭酒醒悟过来，估计会威逼利诱一条龙，继续在沙子堆成的城堡天台上俯瞰众生……直到沙制城堡彻底垮掉。 陆从嘉想拉林夭酒起来，林夭酒好重，完全拉不动。 一想到第二天可能会出现的“林夭酒深夜出现陆从嘉房门口”这类营销号通稿，陆从嘉头皮发麻。 他定下神，语调沉静，开口说：“我不可能帮你，说你和我在一起，电话不是你打的。” 林夭酒抬眸，因美瞳带多而铺着红血丝的瞳孔直丢丢地看着他。眼里说不出是什么，太浑浊，看不清。 陆从嘉继续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你的公关团队应该也能给你。” “什么！”林夭酒拽他衣角拽得更紧。 他与林夭酒对视，这是一个对视八十秒都不会产生波动的人。他的眼底毫无波澜，平静如冰湖。 “简单，”他开口，“‘语音包合成’，‘对家陷害’，‘关晓赟记仇陷害’，这种言论随便来一套，在评论区控瓶，稳住粉丝，糊弄路人。稳住你的粉丝盘，过了这一阵就好。” 说出口，陆从嘉都怀疑自己是在反讽。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加上“宣扬性|解放”，那才是反讽全套。 偏偏林夭酒喜笑颜开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扯直，咧嘴朝他笑：“好！控瓶的话我家公关团队最熟了，会把你的思路给他们说的！谢谢！最近有个双人封，我会和杂志那边推荐你的！！” 陆从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意温和，“预祝顺利。” 他并不对双人封有指望，就算林夭酒对他的态度已经从敌视变成感激。 林夭酒这么作妖，还能有杂志封资源？关晓赟iswatchinghim。 送走腿还有些发软的林夭酒，陆从嘉一夜好眠。 . 第二天，洗漱完毕，陆从嘉走到别墅一楼大厅。 大厅敞亮，站站坐坐围了不少人，陆从嘉粗略一看，全剧组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关晓赟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条长腿搭着，晃晃悠悠。等陆从嘉下来，他招呼着：“快点快点，要说正事！” 陆从嘉连忙坐在许清乐旁边，关晓赟对面的沙发上。沙发陷下一块。 许清乐清清嗓子，小声安慰：“不用急，不是大事。” 陆从嘉点头。 关晓赟多看了许清乐一眼，招呼大家，“大厅很大，不用紧张，散着坐，散着坐啊！” 场工恰好送早晨的餐点，众人闹哄哄了一阵。许清乐要了两笼饺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更多的人抢占沙发的位子，众人挨挤到一块。 关晓赟无声抿住嘴，扭头看向其他地方。 大厅闹哄哄了一阵后，安静下来吃早饭。 就在这时，林夭酒满面倦色，步履姗姗，出现在大家面前。 关晓赟立时大声宣布道：“我要说两件事。” 节目组里有人小声嘟囔问：“什么事啊？” “先是坏消息，”关晓赟高声说道，“因为林夭酒道德败坏，且涉嫌触犯各项法律法规，损害自身形象，所以，我们这个美食综艺，审核被打回来，不能拍了！” 众人一阵诡异沉默。 陆从嘉悠哉悠哉吃饺子，两个消息呢，慌什么？ 果然，关晓赟紧接着宣布：“于是，我们这个节目组原地重启，改拍成娱乐综艺！拍他十二期家庭小游戏！” “哇——！！” 第一个欢呼的是喻语，不管真心实意，第一时间热场子总是对的。 很快，节目组里的大家，也都后知后觉，欢呼出声。不管是庆幸，还是单纯为了合群，气氛一时都很浓烈。 欢呼之中，关晓赟目光凛冽如刀，看向站在门口，虚弱到快要倒下的林夭酒：“针对你私人行为损害艺人形象，进而损害节目组利益的事，我已经请律师到你的经纪公司。具体事宜，律师来和你沟通。” 林夭酒小声道：“假的。” 声音虚弱，却又坚定，“假的，我是一线，粉丝都为我辟谣了。” 似乎是存着什么虚假的希望，他强调着：“那是不实黑料，对家用来黑我的语音包！不能因此解除合同，你是违约！” 没人搭理声音愈发歇斯底里的林夭酒，只有两个高大的保镖无声出现，把他拎走。 陆从嘉吃完饺子，打开手机。 屏幕上方果然又跳出热点消息。 【光影娱乐状告林夭酒，通过控瓶辱骂威胁人肉等方式，侵害关殊的名誉权等多项权利。】 点开微博第一条。 光影娱乐公司官博V 本官博在此呼吁所有曾经被粉圈辱骂人肉过的明星和素人联系本公司。从今天开始，与畸形流量做艰苦卓绝的斗争，还演艺圈清明！ PS：殊哥和林夭酒真的什么都没有。然而嫂子不信，殊哥昨晚哄了一晚上，差点没跪键盘[狗头.jpg][狗头.jpg][狗头.jpg] 看第一段的时候，陆从嘉很有些感动。艰苦卓绝，无比精准的一个词。 看第二段的时候，他眼泪收回去了。 殊酒cp是假的，全是林夭酒为了流量的炒作。 哇哦，好的。 关晓赟这时候也凑过来，挤开许清乐，小声和他咬耳朵：“事情澄清了，你要不要行驶离婚冷静期的权利，不和叔叔离婚了？” 离婚冷静期，离婚一个月内，离婚单方可以去民政局取消离婚申请。 陆从嘉没忍住笑，眉眼垂下，笑意浅淡。 “我和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名单~~~ 地雷： 唔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6-25 07:44:00 45936685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6-28 20:44:41 唔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6-30 21:24:15 营养液： 读者“乌鸦很像写字台”,灌溉营养液 +3 2020-07-01 23:54:35 读者“乌鸦很像写字台”,灌溉营养液 +2 2020-07-01 23:39:38 读者“走某人”,灌溉营养液 +1 2020-07-01 12:33:48 读者“乌鸦很像写字台”,灌溉营养液 +2 2020-06-30 22:02:13 读者“灰度”,灌溉营养液 +3 2020-06-30 22:00:58 读者“糕糕”,灌溉营养液 +7 2020-06-27 03:06:19 读者“乌鸦很像写字台”,灌溉营养液 +2 2020-06-25 09:00:44 第15章 关晓赟还想再劝两句，见陆从嘉但笑不语，默默闭嘴。 难得挤走许清乐，关晓赟想再和陆从嘉说些话，就张张嘴，寻摸着换话题聊。 然后电话响起，有人打电话。 陆从嘉适时起身，客气道：“我去厨房倒茶喝。”说着就朝大厅门去。 关晓赟无奈，话题确定结束，他也离开大厅，找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关殊助理，关晓赟毫无波澜地接通。 就听电话那头的周助理简明扼要地说着：“关老师说，希望云间剧组认真拍戏，现在这些乱来的综艺最好趁机别拍了。” 关晓赟：“？” 特地打电话，就为了这种事？他为着这破原因眼睁睁看陆从嘉去泡茶？ 关晓赟一直知道他叔叔又狗又傲，却也头一次知道，叔叔能狗到这种程度。 周助理说完，还不忘解释几句：“关老师的意思其实挺简单。演员忌讳在综艺过度曝光。曝光太多，人们看剧就看的是演员，而不是情节……剧的口碑就坏了。” 关晓赟：“哦。” 周助理怕小关总不懂，又额外解释句：“像之前很出名的喜剧演员宋老师，她演技特别好，演正剧没问题，但大家都没法代入角色剧情，说看见她的脸就想笑。” 同理，的确有些名导有规定：上过综艺的不能进组。 关晓赟没理会，叔叔老古板了，他要的就是流量讨论大爆，没有综艺衬托怎么行？他嗤笑一声，转移话题，“叔叔在你旁边吗？” 周助理犹豫片刻，坦诚：“在。” 关晓赟笑：“电话给叔叔。” 对面安静了一阵子，沉稳的声音响起：“晓赟。” 关晓赟酝酿好话头，冷笑道：“叔，你还管什么拍戏不综艺的？从嘉不care林夭酒，林夭酒直接被舆论羞辱摁死和被你告到监狱里没区别。从嘉就是要和你离婚，不会回心转意的。” 电话对面静默了一瞬。 电话对面很安静，关晓赟能隐约听到大厅里剧组众人的讨论声，喧嚣，热闹，凡间。更多人进娱乐圈只是为了混口饭，与理想无关。 然而电话对面只是静默一瞬而已。 “那也不能拍综艺，”关殊语气冷漠，“他们下个月就要进组了，拍综艺玩游戏，他们有时间看剧本吗？” 关晓赟无语。关殊说到底怕陆从嘉复出第一部 戏演砸。之前干什么去了，现在来做好人？ 球球，让陆从嘉独美，莫cue。 他刚想怼回去，关殊又道：“如果那乱七八糟的综艺一定要拍，那仙尊你就找别人演。刚好我在理解剧本上出现一些问题，不用轧戏，安心闭关。” 关晓赟：“……” 关晓赟：“…………” 关晓赟：“……………………” 关殊到底狗到什么级别？ 又不让马吃草，又想让马儿跑？交涉失败就用退组要挟？ 关晓赟想到千万部剧曝光不足在海面下悄无声息淹死的情景，几乎窒息。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开口解释—— “说清楚了？挂电话吧——” “嘟、嘟、嘟。” 通话结束，猝不及防。 关晓赟麻了，心里朝关殊照片扎无数刀小人。 叔叔除了拍戏什么都不想，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劲。难得主动打电话，说得居然不是人事。关晓赟心里苦。 手机跳出微信消息。 【关殊助理】别闹太过，光宇影视从来只拍有口碑的正剧。你要做的是开拓，不是跟风。 【关殊助理】跟风很多，不缺你一个。 关晓赟：“……” 他想拍的就是流量剧，不求口碑只求赚钱，赚快钱赚大钱。叔叔的劝诫有道理但无用。 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叔叔的威胁。叔叔说再筹划这种综艺就不参加特别主演，的确麻烦。古偶剧要上星，依仗也还在叔叔身上。 除此之外，综艺本身的版权、剧本还有通告都要忙碌准备。 干脆遂了叔叔的意愿取消，另辟他途？而节目组继续拍他的美食日常，换一拨嘉宾。两全其美。 或许也可以。 关晓赟琢磨着，迎面就碰见许清乐，他捧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马克杯悠闲踱步。见到小关总，扬笑打了个招呼。 小关总心下一咯噔，完蛋。 他忘了……综艺换嘉宾，第一个要闹的就是原嘉宾啊！ 虽然可以用其他资源来补，但嘉宾不是他手下艺人，凭什么愿意接受其他资源？档期排不开怎么办？ 关晓赟硬着头皮前去厨房，想托陆从嘉探探口风。 厨房偏偏十分热闹，一群人围着陆从嘉，空气中有浓郁的奶香味飘出来。 关晓赟：从嘉觉醒成Omega了？！ 想想也知道没可能。关晓赟晃晃脑子，晃去脑子里的水，凑上前去看。 陆从嘉正在制作家用小蛋糕，他看不懂，只能看出架势是有模有样，中午应该能大饱口福。 借着美食的魅力，关晓赟趁乱向大家开口： “我仔细考虑过，剧组开机不到一个月，再拍综艺可能会让你们太累。要不要不拍综艺，作为赔偿，我换其他的通告给你们跑跑。” 喻语秒懂：“不拍综艺了？美食综艺和娱乐综艺都不拍了？” 关晓赟咬牙承认：“是。” 一个节目组人员在角落小声道：“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那个美食综艺不能拍了。” 立刻有人给他科普：“因为林夭酒的缘故，美食综艺审核没过。如果重审再拍，药粉会炸，一群奇怪的人也会骂我们节目组不讲义气。干脆不拍。” 云间女主高琴问道：“真的不拍了？” 连陆从嘉也停下手，指点节目组的人两句，就脱下手套，也朝他看来：“不拍综艺了？” 关晓赟要感到窒息了……嘉宾如果全部不答应…… “好事。” 陆从嘉平静肯定，头朝节目组的人一歪，“把他们安置妥当就好。” 喻语也笑道：“我刚才就嘀咕呢，连剧本都没安排好的娱乐综艺，一个月要怎么筹备拍完。” 高琴抱起一个马克杯，舒服地喝一口热牛奶，“挺好，我回去边健身边看剧本。今天热量超标。”说完，淡雅自如，扭身就走。 陈展济哈哈大笑，拍关晓赟的肩膀：“小关总，不要有那么多心理压力，我们首先是想把剧拍好的演员。综艺是锦上添花，归根到底，要靠剧的质量说话。” 关晓赟感觉他被剧组里的人教育了一通，陈展济力气还大，拍得他头晕目眩。 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他没过脑，直接惨兮兮地开口：“殊叔说如果拍综艺他就要退组。我原先还想你们会不会想拍呢……结果你们也都不想拍吗？” 可以安安静静拍戏，谁愿意在这边角地方下功夫呢？ 陆从嘉自动忽略“殊叔”二字，转身去柜前拿出马克杯，把壶中的牛奶倒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递给关晓赟。 温暖的甜香气息充斥鼻翼，甜点能让人心情变好。 陆从嘉眉眼温和，缓声道：“没什么的，喝牛奶吧。” 看着动作极大的陈展济，已经和节目组工作人员聊到一处的喻语，想到已经回房间的高琴和许清乐。又想到大早上给他打电话的狗叔叔……关晓赟无比感激涕零地接过热牛奶，眼里含泪，说道： “从嘉，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是个好人！！”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陆从嘉：“……谢谢？” “反正现在也没综艺拍，我来让你感受一下，当资源咖是什么样的滋味！” 陆从嘉：“？？？” . 陆从嘉真的被关晓赟拉去跑通告了。 五年前，他凭借唱跳硬实力给自己拼出资源咖的地位。 五年后居然成了真正的资源咖，他内心毫无波动。 资源其实就那些，进组、杂志封面、广告、门票等等。 大部分闻名圈内外的资源咖，其实都是背靠金主，空降进组。杂志广告要有实绩，很难说硬塞名额。 然而小关总可以，资本和资本对话的结果，就是资源随便堆。 亏林夭酒和云相琢的福，陆从嘉成功引来不少看热闹的路人粉。流量是这段时间的top，风评还不坏，小关总洽谈地十分顺利。 十天过去，陆从嘉在背剧本的闲暇中，在助理的安排下（关晓赟安排了一个助理），翻来覆去地拍出两个广告和一个杂志的cut。 阔别圈子三年，陆从嘉已经分不清这些资源的好坏，蛮拍就是。 拍完一个cut，广告商公关部的负责人递给他一瓶水，笑道：“合同里有请陆先生在微博宣传，您记得发博宣传一下。” 陆从嘉没敢应，合同有写吗？他没把合同背下来，不能确定。 助理及时上前，与负责人笑道：“好的，贵公司宣传的亮点和例图发我微信一份。” 陆从嘉暗地里松一口气。虽然他今年才二十三，放娱乐圈年龄不算太大，但很多地方终归生疏。 结束拍摄后，助理问他宣传文案要注意的内容。 陆从嘉没犹豫太久：“我自己写吧。” 接送他的车在路上堵住了，刚好坐在休息室写文案。 陆从嘉拿出手机，熟练点开微博。之前因为殊酒cp他心情崩溃卸载，却很快就因为上热搜的时重新下载回来。现在他心境稳定，林夭酒即将扑街，一切都很太平。 点开微博，他斟酌措辞，发微博。 陆从嘉V 带着满当当的通告穿越回来了。近段时间你们依旧经常从热搜上看见我（笑） 最近我在拍广告视频，还有杂志封面，之后要进组拍《云间仙侠录》。 粉丝，不论新旧，量力而行，适度氪肝。学生好好学习，工作党好好工作。 之后的日子，一起拼搏，一起，冲—— 发完微博后，他把自己的微博账号密码都发给助理。后续微博内容，大多都会是助理负责。 ……恍惚想到微信内容也让助理负责的关殊。 陆从嘉一瞬愣怔。 助理没留意，还在用微博登陆账号。 陆从嘉醒过神，自嘲摇头，把念头抛到脑后。 这时，隔壁休息室传来近乎怒吼的声音，透着门缝钻进来。 “你到底怎么和他商榷的？直播直播出空号，还发微博说跪键盘？你有本事跪个榴莲啊！” 助理满脸吃瓜，陆从嘉却沉下脸。这是尤青礼的声音。 关殊的经纪人怎么会在这里？ “你放假？你放假一天殊哥就搞出那么多幺蛾子，以后别放假了！” “殊哥本来好好的高岭之花影帝人设，现在还剩什么？剩个傻子吗？！” “也不知道陆从嘉是哪个路子的狐狸精，我都服了，一说离婚殊哥怎么就开始对他念念不忘了？结婚三年也没看殊哥多给他一个眼神啊？你有空注意点，看看陆从嘉这个爬床的垃圾玩意是不是捏了殊哥什么把柄！” 第16章 狐狸精？爬床？把柄？ 什么玩意？ 助理再有专业涵养，此刻也只能惊叹问道：“说话的是关老师的经纪人？” 陆从嘉感叹：“是的。” 他从前就隐约察觉经纪人不喜他，但背地里如此狂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编造他爬床勾引人，这是有多大仇？ 经纪人已经在门的另一侧继续咬牙切齿地说着：“让老师现在就回去拍戏！他旷工多少天了？通告排得松是没错，但总不可能把假都请完最后关头赶工！” “就因为和陆从嘉离婚？我需要一个能和导演沟通的理由！” “不说话？烂摊子甩给我？好，很好……” “陆从嘉擅自出现在镜头前，直接影响到关老师的演艺生涯，已经严重违背婚前协议。现在离婚冷静期还没过，如果老师不回去拍戏，我会考虑联系律师去找他！” 陆从嘉听得耳旁轰鸣一片，离婚冷静期。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说：“走吧，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外表看来，他云淡风轻，步伐轻松，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助理一瞬犹豫，结婚协议，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瓜。 陆从嘉已经走出休息室，朝楼梯口去。助理深呼吸一口气，跟上。身为助理，事情再大，也得守口如瓶，瓜憋在心里难受，不如不吃。 终归迟了一步。 楼梯口旁的房间门打开，尤青礼走出房间。金边眼镜，西装皮鞋，竟有几分儒雅斯文。 走廊尽头，狭路相逢。 陆从嘉温和微笑，率先打个和气招呼：“经纪人好。” 尤青礼面庞扭曲一瞬，回神冷笑：“你也好——你一直很会装模作样。都听见了吧。” 陆从嘉坦然点头：“听见了，那又怎么样？” 走廊基本没有自然采光，只有楼梯口下开着个小窗户。灯光夺目刺眼。尤青礼的面庞被照得满是阴霾，有如鬼魅。 尤青礼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一切阴暗都写在脸上，明明白白，金边眼镜也无法修饰美化。 “你听到了，关老师因为你请假不拍戏的事，是不是很得意？”经纪人冷笑开口，“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关老师回去拍戏！不然律师找上门来，你那每个月二十万的工资，也算是婚后共同财产，我们慢慢掰扯！” 陆从嘉迎上经纪人的阴鸷面庞，从容不迫地笑着：“你怎么说都和我没关系，他拍戏请假都和我没关系。我已经签离婚协议并公证，就等着拿离婚证。” 助理在旁边超小声的附和一句：“所以，莫来碰瓷。” 经纪人的目光淬了毒，紧盯着陆从嘉：“你以为离婚了就万事大吉？我手上可有你不少黑料。” 陆从嘉无奈叹息，和和气气地说：“关先生请假不拍戏，归根到底是心里过不去，或许还有点占有欲作祟，您多陪陪他，比在这里和关老师的前夫吵架好，不是吗？” 说完，陆从嘉招呼下助理，就要下楼，他懒得再和经纪人掰扯关殊拍戏不拍戏的事。掰扯不清，经纪人不信，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 陆从嘉步伐偏快，经纪人追在后面吼：“你等律师吧！离婚案掰扯不清的东西可多了！！” 陆从嘉无所谓，要等就等。婚前协议写得明明白白，每个月的二十万作为关殊先生对陆从嘉先生的私人赠予，不计入婚后共同财产。 事实上，没有任何钱财计入他们的婚后共同财产。协议婚姻本质只是利益交换。 陆从嘉头也不回，不理会经纪人的风言风语，潇洒离开。 . 第一次入娱乐圈，陆从嘉选秀出道，出道即顶流。 第二次入娱乐圈，陆从嘉微博出道，也是腥风血雨。 就算没有小关总联系资源，按他的流量，很快也会有人联系上他。 经纪人的咆哮只是小插曲，陆从嘉回家后不久，就收拾去H市进行商演宣传。和投资商一起吃顿饭，才坐红眼飞机回B市。B市还有通告要赶。 翻来覆去忙碌三四天，陆从嘉终于找到空闲，好好地睡一大觉。醒来才看手机消息。 工作洽谈消息已经都转到助理的手机上，他的手机消息不会太多。 微信消息99+ 什么情况？ 陆从嘉点开消息一看，大半消息都是尤青礼贡献的。陆从嘉不看内容，想也知道里面没什么好话，直接长按默认已读，再看其他人发的消息。 剩下的消息里，大半是关殊助理发来的。 【关殊助理】不好意思，关殊工作室在协商方面出现一些问题。 【关殊助理】尤青礼经纪人在没有和工作室商量确定的情况下贸然联系陆先生，并口出污言。 【关殊助理】尤青礼已被要求写检讨并扣奖金。我代表关殊工作室向您道歉。 【关殊助理】实在抱歉，刚才得到消息，尤青礼以工作室的名义联系律师骚扰您。我们现在已经让律师离开您的家门口。 【关殊助理】如果尤青礼有其他冒犯到您的地方，请及时联系，协商解决。 【关殊助理】实在抱歉。 【关殊助理】陆先生您好，实在冒昧打扰您，关老师的电话号码是130xxxx2947，麻烦您核对一下，是否与您的通讯录记录相符。 【关殊助理】关老师这边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怀疑是尤青礼蓄意更改，原因未知。 看到这一段，陆从嘉沉默片刻。 三年时间，他把关殊的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 然后他记下来的电话号码是假的。 他接着往下看。 【关殊助理】工作室发现，尤青礼品行不端，以关先生经纪人名义嚣张行事，策划多起舆论事件。 【关殊助理】最近的一起，就是林夭酒事件。尤青礼在其中推波助澜，策划火锅事件，还告知林夭酒关爷爷的疗养院位置。 【关殊助理】尤青礼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经纪人的职业规范，工作室正在与其敲定解约合同。 【关殊助理】如果尤青礼有任何冒犯到您的地方，请及时提出，协商调整。 【关殊助理】工作室已经和尤青礼敲定解约细则，现在开始交接工作。 【关殊助理】经查，陆先生与工作室的相关合约经过尤青礼的手，其中条款包括不能出现在镜头前等霸王条款，请陆先生有空的话来公司一趟，协商改合约。 这条消息是一分钟前发送的。 陆从嘉对那些霸王合同已经毫无波澜，过去无法改变，伤害已经造成。 但不管如何，还是回复比较好。至少表明自己看见了。 【陆从嘉】抱歉，这几天赶通告，刚睡醒。 【陆从嘉】合约不用来公司签了，我的合同已经转到小关总的名下，标准制式合同，合约年限两年。 【关殊助理】好…… 【关殊助理】到现在，我才把事情弄清楚。尤青礼干的真的不是人事，他做什么这么针对你？你和关老师协议结婚而已，连镜头都不让你上？ 【关殊助理】林夭酒的事情，还有那些霸道合同，都是误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陆先生不要全部怪罪在关老师头上。关老师只是因为拍戏忙，疏忽了。 陆从嘉看着消息，荒唐笑出声。 这种求情的消息，他不想回。 “只是拍戏忙”？关殊是只会拍戏的机器人吗？一天二十四小时拍戏？ 但凡关注一下人间，协议婚姻对象被签霸王合同，在家雪藏……总能发现端倪。 但是，三年过去了，没有。 既然没有，也没什么好说。 陆从嘉摁灭手机，打算再在床上懒一会儿。他的生物钟有些乱，现在还是困。 但是电话响起，助理锲而不舍，打电话过来。 接通电话，就听助理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关老师最近又是盯着律师团和林夭酒打官司，又是想着你的事，有了黑眼圈，没法拍戏，一直进入不了状态。您什么时候有空，和关老师聊一聊？虽然离婚了，但……是不是，好歹结婚过啊。” 陆从嘉一时无言。 从前的他想和关殊聊一聊。但关殊满脸生人勿进，而经纪人明确说关老师要拍戏不要打扰他，电话短信完全不能联系，有闲话微信说，有事找助理。 ——不要以为自己有结婚证就能如何。 现在，离婚了，关殊不拍戏了，要和他聊了。 陆从嘉涵养好，但也实在忍不了，这是什么类型的垃圾？他想做个垃圾分类。 关殊这种人，接触就会浪费生命。 有害垃圾。 陆从嘉干净利落挂断电话。 电话拉黑，微信拉黑，企鹅拉黑。助理发的那个电话也预防性加入黑名单。 关殊的，尤青礼的，助理的，所有联系，统统拉黑。 前任的最好归属，本来就是黑名单。 手机再一次响起，是助理的电话。陆从嘉接通。 “陆老师，您醒了吗？今天白天没有安排，晚上是和小关总参加一场小宴会。小关总说他亲自来接您，还叮嘱说，这场宴会只是袁总让新人露脸的宴会，不用太拘束。” 第17章 “好的。” 陆从嘉挂断电话，洗漱后觉得困倦，又躺回床上。到傍晚才感觉睡够，起床收拾自己，参加宴会。 宴会主办方是袁总，袁熙成的叔叔袁邵，影视圈里一个有名字的投资大佬。宴会主角是袁总新纳的小情人，袁总对他很是喜欢，特地替他开个宴会给大家认识。 这种宴会，格调不算高，但赏脸参加的投资商很多。 关家和袁家关系匪浅，关晓赟得到邀请，把陆从嘉也拉上。是好意，陆从嘉不会拒绝。 洗漱完，陆从嘉换上休闲整洁的衬衫长裤，下楼去。 小区门口有车等着，纯黑长款劳斯莱斯。车窗拉下，关晓赟挤眉弄眼地朝他挥手。 陆从嘉一下子不敢上前。劳斯莱斯，这么浮夸，是要走红毯吗？ 关晓赟做口型：“快——上——来——” 陆从嘉不明所以，但小区门口人来人往，不适合交流。他开门上车，坐位子上，系好安全带。 没等他问，关晓赟就把手机备忘录亮给他看。 【关叔叔坐在前座看剧本，嘘——】 陆从嘉片刻无语。 什么人啊，阴魂不散，拉黑了都还在生活中疯狂蹦跶。 蹦跶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说话，害得其他人只能通过手机交流。 陆从嘉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敲一行字。 【他不是拍戏吗？这宴会他去？】 【我都不想去，但袁熙成大力邀请，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叔叔大概也却不过情面。】 陆从嘉对袁熙成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好像是关殊的酒肉朋友，殊酒cp的开荒太太，没了。 有什么却不过的情面？ 陆从嘉抱着手机就要回消息，前方的车座转了过来。 关殊神色平淡，桃花眼潋滟冷光，脸庞线条棱角分明。西装革履，膝上放了一沓剧本。 坐在车座上，有着坐在王座的气势。 薄荷香味更加刺鼻醒脑，雪松气都显得柔和，几乎闻不出。 关晓赟脸色一变，立刻苦着脸认怂：“打扰叔叔看剧本了。” 关殊颔首，又沉缓道：“别带他用手机，他晕车。” “噢……”关晓赟不及思考，连忙收起手机。 醒过神后，他没敢说话。 车厢里一片寂静。 陆从嘉并不打算打破这份带着尴尬的寂静，他不明白关殊为什么开口。已经进黑名单的人，说这些漂亮话，意义是什么？ 关殊视若无睹，又一次开口：“今天中午，助理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陆从嘉道：“没事，反正拉黑了。” 又是片刻沉默。 交流本来就困难，离婚的前任，更应该乖巧闭嘴，当自己是个死人。 偏偏关殊嘴角一扯，想笑不笑的样子，眉眼缀着昏暗阴影，又一次开口：“我已经扣助理奖金了。” “哦。” “所以，帮个忙，怎么样？” 帮什么忙？陆从嘉不明白关殊泰然的脑回路。 关晓赟见缝插针插话：“先说要帮什么忙，会给什么补偿，然后，从嘉不能白帮忙的！报酬叔叔也要说清楚！” “那就助理的奖金吧，三十万，”关殊随口道，“帮我分析一下这个剧情点角色要表现出的情感变化。” 关晓赟在旁边当捧哏：“就是叔叔说演戏找不到感觉的地方？” “嗯。” 关晓赟立刻凑到陆从嘉旁边，小声道：“你和叔叔离婚就离婚了，这分分钟几十万的进项不赚白不赚。” 陆从嘉无语，关殊是什么样的狗男人？ 因为剧本理解不够卡戏，结果人经纪人和助理都误会，都以为是因为他才无法入戏。他背了什么超级大黑锅？ 剧本是无辜的，钱更是无辜的。陆从嘉伸手：“我看看剧本。” 关殊没给，“你晕车厉害，我复述给你听。” 没等陆从嘉再纠结，关殊沉缓的声音徐徐流淌而出。 男主是一名医生，因医患关系感到疲惫。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进入妖怪横行的奇异村。奇异村画风奇异诡艳，本质却民风淳朴。男主难得找回自己做医生的初心。 意外突生，村里有妖抵制他要赶他走，朋友希尔达也用毒牙刺他，使他几乎丧命。 大病初愈，还在休养，奇异村的村长却抱着虚弱的希尔达去找他，希望他救希尔达一命，说希尔达是好人。 男主犹豫之后还是撑着力气救了希尔达。 “希尔达的毒牙其实救了男主，使男主免受真正的灾难。但我不理解，男主在当时犹豫什么，又是为什么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救了希尔达。” “剧本没写原因吗？”陆从嘉有些惊奇。 “写了，”关殊微微皱眉，“剧本上写了原因，男主具有医生的操守，他不会放任病人不管。” 乍一听挺有道理，陆从嘉问：“那村长说希尔达是好人有什么意义？” “我也觉得差了点，希尔达身上疑点重重，男主犹豫后得到的结论却是‘身为医生要具有职业操守’，很奇怪。” “编剧和导演怎么说？” “编剧在打游戏，只和我说一句，‘职业操守是借口’。导演说我不会演的话面无表情就好。” 在打游戏可太真实了。 陆从嘉端详下关殊的面皮，的确帅气，面无表情装深沉也够其他人思维发散写万字影评。但关殊绝对不会同意。他有影帝操守。 关殊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撇过头去，闷闷道：“总之，男主当时大概在想什么？” 陆从嘉收回视线。他觉得自己棒极了，上一回目光对视八秒心情还有波动，这一回心底毫无波澜，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彻底不爱关殊了，所以同车也没关系，说话也没关系，能送钱更好。 关殊现在问的，就是一道送钱题。 陆从嘉开口：“希尔达之前是男主朋友，并不是偏激的人，村长也说希尔达是好人。但希尔达的确和那些人一起，要赶走男主，还刺杀他。所以男主心里有矛盾，一方面难过，一方面又想为希尔达找理由，找借口。 “在这种情况下，希尔达重伤。男主关心他，又怀疑他。担心他，又怕他图谋不轨。一方面想救他，希望他活着，一方面又会灰心丧气，‘他要杀我我为什么还要救他’。 “男主这时候完全不会想医生的职业操守。毕竟一开始他是因为医患矛盾才机缘巧合进入奇异村的，他对医生这个职业已经产生怀疑。” 关殊的头就没有转回来，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眸深邃，侧脸被阳光照出分明轮廓。 陆从嘉眉眼垂下，语气温和地赚完三十万：“电影的主旨，应该也是把医生当人看，而不是当神看。医生有喜怒哀乐，医生也会累也会痛也会委屈……所以‘职业操守’只是男主做出决定后现编的借口，他不想承认自己不愿失去希尔达这个朋友。” 关殊依旧看着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多云，阳光温暖普照大地，他的眼里光芒明灭。 “我无法入戏，”关殊道，“我经常会想，你会不会就是希尔达。” 陆从嘉不明就里，哪里一样了？ 希尔达和男主协议结婚过吗？男主要给希尔达三十万吗？这是又要甩锅的节奏？ 见陆从嘉的神情，关殊一蹙眉，就要开口解释什么。 车稳稳停下，目的地到了。 陆从嘉脑里只有三十万，没反应过来，身子前倾—— 安全带拽住他的身体，让他在位子上端正坐好。 想到撞关殊怀里后的不可控后果，陆从嘉心有余悸，心里感慨，上车系安全带真是必要的。 关晓赟从瞌睡中惊醒，喜道：“从嘉，我们下车，一起去！” 陆从嘉解开安全带，“好。” 关殊似乎想说什么？ 管他想说什么。 . 宴席地点是市郊的一个别墅，面积很大，装修得十分金碧辉煌。大厅入口，能见着里头衣香鬓影。 大厅门口站着两个人。瞧着很有些老态龙钟的老人，还有年轻貌美的男孩。 老人无疑是袁邵袁总，陆从嘉听说过他年龄大，但没想到五十多岁这么显老。 男孩也挺面熟，陆从嘉想了阵，云相琢，他前队友，前段时间为美食综艺名额的事道歉过。 ……老少组合，无法评价。 面对前队友，陆从嘉展现出超强演技，一点多余的吃瓜情绪都没泄露。 和云相琢面色如常地打招呼，再和袁总自我介绍，和关晓赟一起进大厅。 之后宴席的流程很简单。等人都来齐，上台介绍云相琢。然后就下场和人聊天，透露一点资源，或者聊两个笑话。 宴席本质是无聊的社交产物，有意思的地方只在人而已。 陆从嘉和几个投资商和演员重新混脸熟，碰杯，喝了两杯红酒。 红酒醇香带甜，陆从嘉感觉有些上头。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陆从嘉朝卫生间走去。他要洗把脸清醒清醒。 天色已经黑彻，通往卫生间的路亮得惨淡。 角落金光一闪。陆从嘉余光瞥见，心底直觉般警觉，停住脚步。 心不知为何开始狂跳，酒醒一半。 角落传出嗤笑：“倒挺敏感，床上练出来的？” 说着，角落转出一个人，金边眼镜一角起雾，身上衣服落魄沾尘，尤青礼。 他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哄得关殊撤掉对我的民诉，那个假清高的玩意最近告完林夭酒来告我，都是为了你。” “如果你不想办法，那你参加荤趴和给投资商睡的黑料，我就只能卖掉了……应该也能卖一百万？” 作者有话要说：　　荤趴=海天盛筵那种party，荤的。 第18章 人能阴魂不散到什么程度？ ——尤青礼的程度。 一个小宴席，能风闻到消息，跑来宴席上堵人造谣威胁，真的厉害。 陆从嘉罕有厉色，此时也忍不住怒极反笑。 他喝过两口酒，残存酒意上脸，脸颊泛红，别样招人眼。尤青礼心下淬毒，却也移不开目光。 陆从嘉直视他的眼睛，平缓沉稳，开口：“荤趴我没去过，和投资商……更是子虚乌有，”略一顿，“你再诽谤造谣，就是第二个林夭酒。” 林夭酒……大概已经被刑拘？他是水军的头子，邪|教组织的精神领袖。经纪人翻覆合同，张口就来，也不差什么。 尤青礼却冷笑出声：“诽谤？你以为我是凭空说那些话的？” 陆从嘉不明就里，尤青礼便拿出手机，点开文件夹，手机屏幕亮到他的眼前。 走廊昏暗，手机屏幕相比之下就太亮了。 屏幕上是一张全身照，被红酒浸泡过，冷光皮肤暧昧泛红。是陆从嘉十七岁时的照片。 陆从嘉愣住，他的照片，怎么…… 尤青礼认为他是害怕了，双眼满意眯起，划向下一个文件。 下一个文件，酒店监控视频。只见陆从嘉刷房卡走进房间，片刻后，一个矮胖圆滚、商人模样的人一样刷房卡开门，关门。 视频停在商人关门的那一刻。 尤青礼收起手机，看向陆从嘉神情近乎空白的面庞，嗤笑道：“你还爬过关殊的床，直接被扔出来。可惜我没找到那一段录像……但这一段也足够让你帮忙了，不是吗？” 什、 么？ 陆从嘉整个人懵住。 一张照片能代表什么，代表他参加荤趴？可谁不拍照片？他不明白尤青礼的脑回路。 照片就算了，但录像确实要命。 那个投资商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广告商，眼睛色眯眯的，男女通吃。 通告结束，他去酒店休息，不知道投资商怎么得到的房卡，直接刷卡进门，挺着大肚腩，一身烟酒气，就朝他扑去—— 陆从嘉唱跳俱佳，体力很好，直接扔他出门外，干脆利落。 三年过去，时过境迁，后段录像应该已经找不见。如果尤青礼把这录像放上去，真的说不清。 他可以解释，但网上有一批人确实见不得人好，“解释就是掩饰，掩饰的就是事实”，他们就这种逻辑。 陆从嘉无奈，尤青礼有这脑子，不当狗仔记者真是屈才。 尤青礼见陆从嘉有服软的意思，笑意更深：“我不用你做别的，你只要和关殊说一声……” 关殊，又是关殊。 很多事，都和他离不开关系。 三年前的记忆已然十分浅淡，和关殊离不开关系……陆从嘉恍惚记起，他把投资商扔出门外的时候，关殊是他对门？ 无数记忆趁着酒劲纷至沓来。 ……投资商破口大骂，连着几天微信骚扰辱骂。 ……关殊神色漠然，站在对门，按着云相琢的肩背防止他扑上来。云相琢衬衣扯开，很暧昧的形象。 他当时很开心，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和关殊一样被骚扰，一样果断处理，简直是命运共同体，天生一对。 现在想想，只剩滑稽。 陆从嘉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出声，眉眼都漾出被酒点染的暖煦笑意。 尤青礼面露警惕：“你笑什么？” 陆从嘉笑道：“当时你也在，你也有看见我把投资商扔出去的样子。那个投资商后来给我发了九十九条加的消息，都是骂我不识趣。我手机上还有截图。这个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了，对吧？” 愣住的变成尤青礼。像是堕入深渊的堕魔，看见黄昏天光，眼眸深处一瞬空茫。 一瞬空茫上过，尤青礼的眼里闪烁近乎仇恨的光芒，“那其他事情你也能否认吗？参加荤趴，还有爬关老师的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保安！保安！！” 身后传来大声呵斥的声音，有人从身后走来，步伐急促响亮。 尤青礼神色一变，扭头就跑。安全通道处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保安从停车场上来。 尤青礼转身就要换方向，被来人一招撂倒，摁在地上。 片刻之间，事态平息。 陆从嘉看着尤青礼，他被押在地上，挣扎失败，瘫成死鱼。 想了想，他把关殊身边的周助理从黑名单放出来，打电话过去。 “……陆先生？” “关殊参加了袁邵开的宴会，你知道吧？尤青礼也来了。” “……他现在还想堵关老师说情？什么人啊！之前挺人模狗样的现在破罐子破摔什么事都做出来！” 事情已经通知到，怎么理解是周助理的事。陆从嘉挂断电话，把周助理重新拉黑。 让他们狗咬狗吧。 打电话的功夫，保安就已经上来，把经纪人带走。 陆从嘉这才有闲心看来人。 来人身形高瘦，面庞平平无奇路人脸，衣服是高奢品牌，整个人就是奢侈品衣架子。 他知道这个人，袁熙成。殊酒cp粉粉头，袁家公子哥，今天宴会主角袁邵老总的侄子。 袁熙成也把目光投向他，眼神里是毫不压抑的欣赏。或许还有其他东西，但是走廊昏暗，他看不清。 袁熙成开口：“不好意思，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一些。” 陆从嘉客气微笑：“哦。”一些污蔑人的话而已，无所谓。 偏偏袁熙成又道：“看不上矮胖的投资商，参加荤趴，想让自己跟个年轻点的公子哥，很正常。那回荤趴我看见过你，你不用否认。” 陆从嘉：“……” 什么玩意？？？ 污辱人多简单？莫须有的罪名，似是而非的照片，阴暗者的肯定。 ——然后他就变成卖的了。 事情怎么能这么搞笑。 袁熙成嘴角挑起腻人的笑意，朝他步步走来，要逼上墙角的架势。酒意浅淡，戴着劳力士的手已经抬起，就要抚上他的脸。 “关殊那家伙没眼光，宁愿看上林夭酒那种家伙，但我有，那回趴体上我就对你一见倾心了……你的脸是天然的，没整过，对吧？” 陆从嘉眉头一皱，腰部蓄力，抬腿就要朝袁熙成踹去—— “咚！！！” 浓郁的薄荷混雪松香气提神醒脑，轻易将酒意全数杀退。 关殊神色森寒，把袁熙成甩到一旁的墙上，墙壁都抖了一抖。 然后他看向陆从嘉，寒凉气质收敛，桃花眼底满是担忧，又不敢上前。 “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从嘉收脚踩地，“你要是晚来一步，他的蛋就要有事了。” 第19章 关殊听着嘴角一勾，似是微笑。又很快压下去。他依旧是冷冰冰的家伙。 袁熙成一点借酒行凶的胆子都被撞没，想骂又不敢。关殊是影帝，关家是娱乐圈一霸。他只能忍痛腆笑：“殊哥，你不是看剧本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关殊眉头微皱，冷声敷衍：“随便走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袁熙成强撑着点头哈腰，嬉皮笑脸地倒退往外走，直到拐角处。 陆从嘉几乎要为他们鼓掌了。这是什么级别的塑料兄弟情？ 关殊却已经转回头看他，身形挺拔冷峻，像一座冰山。 陆从嘉道：“谢谢，我走了。”不管如何，帮他赶走袁熙成，是该说谢谢。 冰山却仿佛没听见，开口道：“去民政局撤销离婚申请吧。” 陆从嘉心平气和，只当一阵风从耳边吹过，转身朝宴会大厅去。他彻底醒酒了，不用再洗脸撑精神。 如果可以，以后也再也不要在宴会上去卫生间。尤青礼袁熙成再来个关殊，魔鬼偶遇男团，害怕害怕。 关殊在他背后徐徐开口：“我已经换了一个经纪人，可以更改结婚协议，不影响你拍戏活动。之前林夭酒的事，也已经确认是误会，律师团已经向他提出诉讼。” 他脚步不停。 关殊继续说着，语调平和，入情入理，“我和你的协议结婚，本质是合作关系。在误会解除的情况下，我希望你能和我恢复合作关系。如果你需要其他补偿，也可以提。我会……竭尽所能。” 陆从嘉站住脚，神色漠然，一点敷衍笑意也没有。 这半个月过下来，他对关殊的理解，比六年前还多。 关殊有响亮的影帝头衔，但本质只是听不懂人话，自以为是的混蛋玩意。 他没有回头。前方是敞亮的宴会大厅，光是橙黄色的，令人想追逐。前方是自由。 陆从嘉说：“不想复婚，我们各自安好。” “因为喜欢得不到回应？你是说过这句话，”关殊皱起眉，不太理解又试图理解的样子，“但是，喜欢是自欺欺人的东西，本质只是借口，为了身体本能，为了哄骗别人。” 想到什么，关殊的桃花眼垂下，落寞又孤凉，但他很快把嘴抿成冷硬的一条直线，“我们结婚三年没怎么见面，你之前到底在喜欢我什么？” 陆从嘉又要被气笑了，经纪人和正主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个肆意造谣一个心如冷硬。 不过要论级别，还是关殊比较厉害。面冷心硬也就算了，还主动找人，找人也就算了，还无限贬低，把人的心在地上踩，踩成泥。 关殊还在说：“协议可以改，月工资可以调。流量只能火两三年，有协议保证你的收入。你理智一点。” 陆从嘉觉得他和关殊离婚是最理智的选择。他缺那二三十万吗？ 缺也不回去。 关殊又道：“并且，尤青礼手上的东西如果曝光出去，的确说不好。我能让尤青礼安分守己，但袁熙成他们，我不能保证，他们没有。” ？ 什么玩意？ 形容很庸俗，但陆从嘉真的气坏了，真的气得浑身发抖，心脏都开始痉挛。 他猛得回头，迎面是关殊平淡又克制的面庞。 所以关殊一直以为他是卖的？ 并且在有这种铺天误会的情况下，还和他协议结婚？心这么大？ 见到陆从嘉的反应，关殊一蹙眉，解释，“尤青礼的视频是假的，但照片是真的。那种趴体上，会有名单供他们挑选玩乐。照片是他们参考的方式。” 被红酒浸透的照片……经过了多少公子哥的手？ 陆从嘉一下子不知道该先恶心什么地方。 该恶心关殊对荤趴如此熟练？该恶心关殊对他的误解？还是他的照片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那些社会渣滓YY亵渎的对象？ 脑子懵成一团，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晚饭没怎么吃，酸楚和作呕感无法压抑。 陆从嘉瞪着关殊，眼里怒火汹汹，胃里翻江倒海。他克制着，咬牙道：“照片在那里和我什么关系……我把你照片塞那里就意味着你也参加荤趴了？” 等等。 关殊好像的确有参加荤趴，不然也不会和袁熙成是塑料朋友。 他对于玩乐照片参考什么的也很清楚。 ……陆从嘉感觉更恶心了。 不理会关殊余下的话，他冲进卫生间。 把光明和黑暗都撇到脑后。他只天旋地转，昏天黑地，把一切最后的残余吐个干净。 醒过神后，陆从嘉去洗漱。思维回笼，他想清醒着骂人。 公子哥，富二代，娱乐圈，投资商，关殊……都是什么人？ 陆从嘉真的想骂人，偏偏他不会，只能在心里徒劳重复着“垃圾”两个字。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一群垃圾！！！ ……惨，他真的惨，骂人都不会。 陆从嘉都觉得自己憋屈。 . 关殊看着陆从嘉狼狈逃离的背影，陷入回忆。一个他始终介怀于心的回忆。 六年前……快七年前的事情了。 袁熙成说有寻常聚会邀请他去，家里长辈也要求他和同辈合群。他难得有空，要拍的电影情节也包括聚会。于是他去了。 去的时候聚会刚刚开场，大家都人模狗样，只空气中有奇诡的气息，暧昧不明。 在奇异的氛围中，袁熙成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膀，递过一张照片。 照片是全身照，经过许多人的手。大概是有人没留神掀了酒杯，红酒浸透照片。 照片里的人长腿细肤，棕瞳澄澈，笑得像小太阳。 袁熙成在旁边嘻嘻笑着给关雏鸡指人：“是个尤物，好像是叫从嘉。你看，就在那——” 顺着视线一看，陆从嘉撞入他的眼中。他似乎在找什么，左顾右盼，面庞干净无辜。像是误入沼泽地的白天鹅。 但白天鹅确实在沼泽地之中，没有邀请函甚至无法进入的沼泽地。于是他收回目光，冷淡问道：“看完了，所以这个宴会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嘿嘿，你整天就知道拍戏，叔叔很担心你，让我来带你找找乐子。” ——“叔叔。” 回过神来，关晓赟站在他面前。 关晓赟不比他矮多少，站在他面前，双手插兜，气势凌厉张扬。 昏暗走廊，两条长长影子，如出一辙的压抑冷峻。 “从嘉一直不在，我很担心他，所以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了。” 关晓赟并没有任何因为“不小心”而感到抱歉的意思，甚至咬着后槽牙，冷笑着继续开口。 “所以叔，你觉得从嘉有参加过那种聚会？” “……” 沉默是一个万能的回答。 关晓赟露出一嘴白牙，讽笑着追杀：“我看从嘉就是天生的明星，性格好资质好人也好，也没黑料。我有眼睛，我看得出他不是参加过那些东西的人。” 关殊仰起下巴，抿住嘴，忍俊不禁的样子。他轻声道：“我也有眼睛。” “然后叔叔就看到这些？”关晓赟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你之前问过我，我是不是很关心叔叔的婚事……对，我是很关心。我也奇怪我为什么关心。 “今天我在宴厅上找不到他，几乎要扯云相琢问，哦，他和陆从嘉关系不好……于是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喜欢他。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所以？” “叔叔既然决定认真拍戏，就不要在意其他东西了，协议结婚也没必要。随便拿个奖杯也能替代从嘉做结婚另一半，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周二，下下更在周三……一万字入v章。 ———— 评论区惊呆我。 全身照怎么可能是裸|照，他们想看也没有！！！ 第20章 关殊只有一个回答—— 沉默，像岩石一样冷硬而沉默。 这种沉默会吓退很多人，但他知道，自己的实质只是无言以对而已。 他其实在意很多问题的答案。 他为什么在看剧本中克制不住，将希尔达联想做陆从嘉？ 他又为什么想下楼走走，穿过他认为空气污浊的宴会？ 他当时在想什么？ 想看看陆从嘉是不是关晓赟的男伴？ 陆从嘉刚才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 想法太多太杂，最后浓缩成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想和陆从嘉继续协议婚姻？ 他，最厌恶那些荤趴的哥儿不过的人……为什么？ 关殊的问题很多，没人回答他。 关晓赟已经去卫生间门口等着，等陆从嘉出来。 还回过头，瞪他一眼：“叔，人家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别待这了，你回楼上看你的剧本去！” 关殊扭头，看着不明花色的墙壁，想了一阵，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关晓赟喜欢陆从嘉，陆从嘉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协议关系都没有。 他最后说：“代我和他道个歉，我失言了。” 关晓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最好的道歉就是原地消失，他希望叔叔能把道歉切实。 关殊最终还是走了。他请假太久，明天必须必须必须要回剧组。 陆从嘉和他闹掰，但讲的戏很有道理，他明天打算试试。 ……希望明天能入戏。 . 并不能。 . 他今晚回的是市内的别墅。 平常他会选择住在剧组定好的酒店，第二天上戏方便。但今晚他想回别墅，没来由。 让司机送周助理离开，他回到别墅。 打开灯的前一刻，他明白了。 月光洒下落地窗，银白色的寒凉光芒将屋内照得朦胧。真皮沙发光暗交织，关殊摸黑走过去，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块。 如果是那天晚上，陆从嘉大抵会扶住他的胳膊，温和道：“那果酒有些上头，我扶你去房间歇着吧。” 他会醉意昏沉，凑近男孩。男孩没有回缩，眼睛直勾勾地看他，眼底一片近乎琥珀的澄澈，琥珀内只有他的影子。 他会吻下去，吞拆入腹，掠夺一切。借醉行凶。 “……” 沙发上只坐着他，孤零零的，影子拖得很长，别墅偌大空旷，影子映在墙角。 他从前喜欢一个人呆着，享受孤寂。可现在孤寂像是麻袋，压着他的胸口，他不能呼吸，几乎要发疯。 他踉跄站起身，朝楼上卧房走去。沙发他不能坐了。坐越久，越想不明白，他当时到底为什么吻陆从嘉。 他亲眼见到陆从嘉在荤趴出现，他最厌恶娱乐圈里的脏污。他以为自己厌恶陆从嘉，协议婚姻三年，陆从嘉没有作妖真的是奇迹。 但他吻了下去。 他那时对陆从嘉到底是什么感情？现在呢？ 脑子又一次烦躁混乱起来，他直起身子，步伐坚定地朝楼上走去。他要排空大脑，清清爽爽睡一觉。 周助理偏偏给他发消息：小关总决定拍演戏综艺保持《云间》热度，邀请他当评委，《云间》里的演员会来当参赛选手。 关殊回：“不去。”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陆从嘉，他现在心乱如麻。他不可能认错人，但陆从嘉的反应让他恐惧。 如果是偏见，他已经根深蒂固，六年。 关殊倒在床上，闭上眼，在优良床具的辅助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一整晚梦境缱绻，太多晋江不可描述的内容。 第二天早上五点，关殊起床，精疲力尽。 洗漱完后，神思回笼。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待，他坐车前往剧组。 摄影棚内一片沉寂，导演惆怅地拿剧本当扇子扇风。 关殊一站在门口，导演立刻亲切地上前：“关老师，您想通了？” 关殊摇头，眉眼沉凝成冰：“先拍。。” 导演展颜笑了：“是啊，先拍，回头再补拍都行，不用犟着这个片段。” 说话间，化妆师也到了，关殊前往化妆间，化妆。一身白大褂，衣袍干干净净，是奇异村的妖怪施法变干净的。 前往摄影棚。今天要拍的戏份是希尔达的部分。希尔达受重伤，村长抱着他送到男主面前。 村长说希尔达是个好人，但男主被希尔达袭击而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好人？ 他开始入戏，让思维沉浸进去。 男主此时会认为荒谬，愤恨，心底又有犹疑，从前和希尔达是朋友的时光不断回想。他从前和希尔达还是朋友。 所以，陆从嘉、陆从嘉会不会就是希尔达？会不会有苦衷，会不会有误会没有解开—— 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情绪波动。 出戏。 关殊皱起眉头，情况没有变化，他依旧无法入戏。 让生活事件影响入戏是业余的，但他无法克制住自己…… “关老师，”导演靠在门口，眼底青黑，眼睛却亮着兴奋的光，“您刚才那个感觉很好，就那样演！” 关殊一愣。什么？ 他明明已经完全忘记希尔达，心里眼里只剩下陆从嘉的残影…… 导演笑道：“是有些偏差，但也凑合了。你对希尔达的感情复杂，其中多一些爱而不得也没什么。” 关殊：？？？ “你就按这个眼神演，等成片出来上映后，应该会多不少医生x希尔达的cp剪辑？” 爱而不得？cp？导演在说什么？ 关殊声音低沉，轻声开口：“我以为我厌恶他。” 导演立刻往下接：“但你在日常相处中，也发现他是一个性格率真的小家伙，他本质不是靠杀人解决问题的坏蛋。” 不是，陆从嘉不是性格率真，他也没有以为陆从嘉是坏蛋…… 那他以为陆从嘉是什么？他真的能分得清自己的心吗？ 关殊又要陷入沉思，导演经验丰富，连忙让两个副导演和化妆师都帮忙，把关殊扯进摄影棚。 见关殊有些迷蒙，导演咬牙切齿地开口：“这电影是关家投资的，老师您也不能这么造！很多演员的档期要出问题了！！你心里实在有事，又不想面无表情，就把希尔达当你爱人演！求你了快点拍完吧！！！” 爱人…… 关殊的桃花眼里满是波荡不安的空茫。他沉默着点点头。 副导演在一旁看着都发愁。 体验派的演员就是这么造作，入戏的时候戏份咔咔咔咔过得飞快，入不了戏的时候……怎么样都入不了戏。 凑合拍吧。 . 中午，希尔达重伤戏份拍完，午场休息。 导演和副导演欢天喜地地看拍片效果。什么是关殊心不在焉地扒拉蔬菜沙拉。 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爱人。 爱人？ 爱的话，他这三年都在做什么？梦游吗？ 这时周助理来了，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微信消息。 【关晓赟】抱歉叔叔，我昨晚情绪过激了，今天被太爷爷训了一顿，我知错了。 【关晓赟】——昨天应该按着你和陆从嘉道歉的，他参加荤趴？什么玩意，造谣也要有基本法！！ 【关晓赟】不过叔叔今天道歉也来得及，我已经让从嘉提前进H市的影视拍摄中心准备《云间》拍摄。下午三点的飞机，14号登机口。 【关晓赟】我敢发消息是因为我知道叔叔来不了:）叔叔拍戏加油哈哈哈。 关殊站起身。 侄子的视角里，他只是和陆从嘉协议结婚，还当面造谣合作者的混帐。这个混帐沉迷拍戏不理杂事大概率来不了。 所以他发陆从嘉的起飞时间和登机口。专门来堵他心。 无所谓。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从剧组到飞机场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关殊站起身，脊背挺拔，嘴唇抿起，嘴角微微上翘。气质有如冬水初融。 “我去道歉。”关殊看向助理，“今天的戏份我半天拍完了，你和导演说一声，我下午请个假。” 助理愣愣点头，片刻后醒神，追着关殊的背影说：“不行啊，道歉这个理由说不通的！现在手机多方便，什么道歉要见面啊！” 关殊想了想，说道：“除了道歉之外，我还要说明白误会来由，还有想法变化。我要明白分析给他听。” 助理糊涂了：“老师这是要去表白？” 表白？很精妙。于是关殊点头：“对。” 他是要去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看到这里，下章就入v啦。 如果是看盗文的读者，为了您的隐私安全和财产安全，请小心木马网站和一些不安全的公众号。 如果是看正版的读者，作者在这里给您比心啦！！！爱你（づ￣3￣）づ╭ 祝大家都好。 —————————— 预收~《系统要他用土味撩人[全息]》求收藏~~！！ 文案： 陆芒有一张能把死人哄活的嘴，一双无辜的琥珀色杏眼，还有一张精致好看的脸蛋。 他并不因此自得——尽管他的追求者确实因此能组成一个加强团。 一夕重生，他因没钱被迫绑定[土味情话系统]—— 你撞进了我的心，赔我吗？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抱我就可以。 你会弹琴嘛？不会？骗人，那你是怎么撩动我心弦的？ 陆芒：…………………… 完蛋，名声尽毁。 谢天谢地，在无数次被尬到脸红磕巴之后，陆芒和游戏好友终于习惯土味情话的日常。哈哈尬笑之后，谁也不当真。 然而有一天，副本的隐藏boss忽然小声开口。 “你刚才对他们说的话，能对我也说一遍吗？” “什么？” “就是……‘你对我而言像是空气，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陆芒：？！ 有口无心说骚话，认认真真做任务。只是为了赚钱，谁也别认真。 ——偏偏他认真。 ·专一可爱智脑boss攻x苦哈哈硬撑着渣男皮囊小可爱受，double可爱！ ·爆笑沙雕小甜饼，土味情话又尬又好笑。 ·本文又名：《818在游戏里撩到副本boss的大佬》《靠说土味情话脱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全息游戏设定，设定自己编的bug可能一堆求别介意（。） ·文案改于2020.10.8 第21章 v1 陆从嘉此刻的确在机场。 他歪在机场贵宾室沙发上,抱着抱枕玩手机。手机电量已经到底，他看向磨砂窗外。人影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今天的通告要求他早上飞去H市，之后也不用回B市,直接在H市的影视中心进行电视剧拍摄。 然而,台风来袭，飞机晚点。他在机场枯坐到中午。 手机响起，有消息传来。 【陈展济】剧组群里有消息说要拍演技类综艺,小关总说了,你不用去。你去了是浪费时间。 【陈展济】不要以为我们排挤你啊（哭笑不得） 【陆从嘉】哈哈不会的。 【陈展济】听说关殊前辈会来当嘉宾，其实还是有点为你可惜。 陆从嘉眨了眨眼。 确定内心毫无波动之后，他敲消息回复。 【陆从嘉】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合作。 【陈展济】嗯嗯！ 陈展济的消息刚回完，关晓赟的消息又来了。 【关晓赟】你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关晓赟】综艺你不用去,你分分钟几十万上下，也不缺曝光,不用去那个综艺浪费时间。 【关晓赟】专心搞定妆照,帅煞全网！ 陆从嘉弯眉笑了笑,关晓赟很活泼，像小太阳。 【陆从嘉】好。 【关晓赟】？？？！！！ 【关晓赟】你怎么还能回消息！ 【陆从嘉】台风,飞机晚点。 【关晓赟】…… 【关晓赟】你在几号登机口上飞机？现在身边有人吗？ 【陆从嘉】6号，贵宾间，除了助理没别人。怎么了？ 【关晓赟】没事了没事了！ 关晓赟一定有事瞒着他，不过陆从嘉不在意。 昨晚他被呕得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是关晓赟送他回小区送上楼的。他承情。 广播播报消息，他坐的那趟飞机预计在一个小时后登机。 手机屏幕一亮，又一条消息。 【关晓赟】总之，好好拍定妆照，我已经把热搜广告位准备好了！ 【关晓赟】有空的时候记得想我！ 【陆从嘉】想你？ 【关晓赟】对啊！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都不想一下我吗？你这么绝情吗呜呜呜！ 手机屏幕停在消息页面。 陆从嘉默读两遍，认为自己不是自作多情。 他昨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关殊说自己有眼睛，认定他去过荤趴。关晓赟怼他，为了给他撑面子，还说喜欢他。 ……现在看来，不是撑面子，喜欢是认真的。 陆从嘉的脑子清明一片，他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情，也没有玩暧昧的心情。拍戏接广告赚钱不香吗？他退出微信。 许多话不用讲得太明白，只要放置，不回复，意思也能传达到。 现在想想，关殊不回他消息，让助理回，他应该也早该明白。 不托词“网上聊天和现实说话有差别”，也不要希冀“爱在心口难开”。不回消息，真的只是因为厌烦。 陆从嘉拿着手机想了一阵，呼一口气，彻底抛开。 点开微博。他身为回锅肉流量，日常刷刷微博，看看兔区。 微博热搜第一。 #关殊离婚#爆 陆从嘉毫无波澜地点进去，微博内容很简单。 关殊V 已经离婚。 简单的微博，几十万评论转发。点赞相对较少，几万。给离婚微博点赞的确尴尬。 点进热评，陆从嘉笑出声。 热评1：【关殊的周助理V：针对评论进行补充：不是和尤青礼离婚。②不是和林夭酒离婚。③不是和云相琢离婚。④嫂子真的是素人！！⑤结婚一场，不纠结谁是谁，不争论谁对谁错，各自安好。】 热评2：【袁熙成V：？！殊哥离婚了？？不是他结婚了？？】 热评3：【光明正大吃瓜：殊酒cp粉真的牛逼，逼得助理评论辟谣，牌面~】 热评4：【不是姝不是殊是猪：srds猪哥三年捆绑多少流量？营销圈里他算公用黄瓜，炒完拔吊无情，反手说对方拉瓜，圈内第一变脸。经纪人替他辛苦操持维持人设七八年，说踢就踢，666。总之祝嫂子安好。】 热评5：【安安托：我信了殊哥没营销没控瓶，黑粉热评第3假粉热评第4多么惨绝人寰。ps：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兔区是垃圾集散地吗！】 热评6：【陆家奶奶：嘉嘉三年前穿越去月球拯救世界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层（点烟点烟）】 关殊真的没怎么营业婚后好丈夫人设，热评里黑粉和吃瓜路人一团热闹。 袁熙成最搞笑，在微博一惊一乍，装得像模像样。这么会装怎么不去当塑料瓶？ 陆从嘉顺路去围观了几个营销号的分析。他们一本正经地分析了关殊和林夭酒渐行渐远的婚姻—— 林夭酒是流量不能曝光恋情，关殊是影帝不能有太多流量影响荧幕效果。在三年聚少离多的婚姻中，他们渐行渐远…… 宛如虐恋一样的情节，从流产到监狱相见，怎么虐怎么来。陆从嘉乐得不行，感慨殊酒cp的深入人心，忍不住点了个赞。 点完赞他悚然一惊，完蛋，大号点赞事故！ 切回个人页面，松一口气，是小号。 小号上也有一些消息，他懒得看，一键已读，就要浏览其他地方—— 余光瞥见高大身影，颇为眼熟。 明明有一层磨砂玻璃墙，陆从嘉却还是有感知……是关殊吧？ 关殊是狗男人没错，体态够格当模特，隔着磨砂玻璃都能分辨出的鹤立鸡群。 陆从嘉没出去，就已经能隐约听到外面有姑娘们议论：“那个人是殊哥没错吧？没认错吧？他不是离婚了吗……” 又听见关殊冷淡地说：“这几年经常有人说我像他。” 太可乐了，自己像自己。陆从嘉闷笑着滚到沙发上。惊醒了助理，助理一脸紧张：“陆哥，你的胃是又不舒服了吗？” 陆从嘉选秀出道时三餐混乱留点病根，上个月因为空腹时知道殊酒cp，胃开始经常造反。 眼下倒不是，陆从嘉忍笑招呼他：“你戴好口罩出去瞧瞧，看看是不是关殊在外面。” 助理点头，问了飞机起飞的时间，确认时间充裕，戴口罩出贵宾间。 过了一段时间，助理才回来，汇报说：“是关老师，戴着口罩，但那眼睛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关老师去14号登机口，看样子是在找人。” 陆从嘉点头。 助理就问：“要打招呼吗？” “不打招呼。”陆从嘉道，他只是让自己心里有数，出去碰见关殊有心理准备。 关殊不拍戏来机场，要找谁，要折腾出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和他没有关系。 助理醒了之后，确认登机时间，设好闹钟。陆从嘉的实权经纪人是关晓赟，助理兼任通告安排等方面的工作。 助理办事妥帖，陆从嘉放心逛兔区。 兔区第一页，十层高楼巍然而立。 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gscp相关第24楼】 点进去一看。 N°0 gs有桃花眼一双，谁和他目光对视就会不自觉爱上他。风华绝代，影帝头衔，g姓加成。资源咖，演技咖，流量咖三担大神。绝赞总攻文男主，谁与争锋。 本楼只涛gs和gs的后宫，挑掐删，放丑图删，其他禁止内容删，勿歪楼。 文明涛gs，和谐你我他。 因为关殊离婚的事，兔区贴盖得很快，不少金桔往楼里砸。 陆从嘉看了前排，前排不少人心疼经纪人，说经纪人是后宫大总管，糟糠之妻皇后娘娘和离回娘家，大总管就失业滚蛋。 太好笑了，在脱离“皇后娘娘”这个身份后，网友们的金桔简直是快乐源泉。 陆从嘉想在楼里回一排哈哈哈，兔区跳出消息提示，请实名认证。 算了。陆从嘉收起手机，登机时间差不多到了。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待，他站起身。助理跟在身后。 vip通道是由工作人员带着前往。可在贵宾间等待的工作人员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小声道：“现在vip通道很热闹，不建议前往。” 助理连忙问：“是哪个明星在vip通道吗？” 工作人员一刹那哭笑不得，陆从嘉的助理说“明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工作人员还是老实解释：“是白七仪，之前一部网剧的男主。今天的行程是去H市拍《云间》，他是男三。” 助理拜服，这位工作人员有当娱记的潜质。 扭头助理就问陆从嘉，该怎么办？走vip通道蹭个机场红毯？ 陆从嘉戴上口罩，毫不犹豫：“我们排队去。” 他没有被粉丝吹得飘到天上的“桃花眼”，翻红也就一个月的事，还没实绩，后援会也没重组，戴上口罩后就能查无此人。 “排队？！” 助理一惊，但陆从嘉已经出贵宾室，朝6号登机口走去。 登机口已经没有排队的人，陆从嘉刷机票，走过检票口。 走上进舱道，陆从嘉忽然似有所感。没等他疑惑回头，助理小声道：“关殊在检票口外。” 说着，助理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自拍角度偷拍的关殊照片。 只见关殊站在检票口，站得笔直。深邃眼眸凝望着他，像是远望爱人。 陆从嘉：…… 所以关殊又发什么疯？知道他去荤趴了，然后呢？ 这个角度其实很微妙。以前关殊去外地拍戏，在进舱道内走，他就戴着口罩，站在检票口外远望。这是经纪人允许他接触关殊的最近距离。 那时，关殊没有回头过。 现在他们位子调换。 原因不明，不过对陆从嘉来说，不重要。 他不回头。 . 机场内。 关殊喘着气，目送陆从嘉的清隽身影转角消失。 他在14号登机口等了很久，没等到人。后面14号登机口空了没有人了，他意识到关晓赟诳他。 抱着微弱期待，他往回找，先是走，然后是跑，他头一次在公共场合失态。 最终，在6号登机口看见正在过检票口的陆从嘉。 并没能赶上，只能看着陆从嘉穿过检票口、走上进舱道的背影。 心情难以言喻，无法描述。 他从前从没在这个视角见过人的背影，略带着仰望，似近实远。 结婚后，陆从嘉经常送他来机场，温和叮嘱他记得吃饭，记得吃晕机片。 陆从嘉送了三年，于是他习以为常，以为能如此简单地过一辈子。 是他痴心妄想。 误会横生，他又忙着拍戏，从未想过解除误会。陆从嘉再温柔，他也是人，怎么可能忍一辈子？ 有人要检票，关殊往旁让了几步，余光瞥见登机口的号数。 6号登机口。 6…… 他和陆从嘉认识六年。 六年，荤趴的误会没有解除，甚至随着时光流逝固色定调，还添上新的误会。 6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活该。 关殊深呼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酸楚感。 一定要道歉，一定要说清误会。 如果不是误会，说开，他也能死心。 总比现在不清不楚强。 他念头执拗，拿出手机，就用微博私聊给陆从嘉发消息。 发完后，他预感自己会被拉黑，又给关晓赟发消息。 【关殊】在？ 【关殊】给仙尊加戏。 【关晓赟】？ 【关晓赟】电影不拍了？轧戏？ 【关殊】电影拍六休一，电视剧拍一休六。没问题。 【关晓赟】B市H市来回飞？我回头就买你不敬业轧戏的通稿，捧陆从嘉敬业演技派人设。 【关殊】可以，照片配好看点。 【关晓赟】……滚。 . 飞机商务舱上十分和谐。 陆从嘉站在舱口，见着两个助理围在一个位子旁，忙前忙后。 位子上坐着一个男孩，瘦瘦小小，衣服休闲嘻哈风，眼神懒洋洋的。见到陆从嘉，他给了一个眼神：“前辈。” 人是白七仪，和精修图比，瘦些小些，卧蚕和黑眼圈重叠，整个人浸着颓。 陆从嘉对他的唯一了解是拍过一部网剧，有一些水花，没什么大黑料。点点头，权做打招呼。 白七仪又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羽毛撩耳朵：“前辈怎么没走vip通告？”嘴角一扯，“我们可以联动上热搜。” 陆从嘉汗，这不是破事上热搜吗？“不了吧，我们不是拍剧照吗？小关总会负责买热搜的。” 白七仪扭头，朝隔壁位子上的人扯唇一笑。陆从嘉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很有卖保险的气质。 白七仪介绍，那是经纪人。 陆从嘉连忙收回脑内乱飞的思绪，和经纪人客套两句。聊完，话题也无法继续，白七仪已经闭眼休憩，眼底一片淡淡青黑。 飞机将飞，陆从嘉也坐回位子。 只是心中疑惑不散，白七仪聊天聊到一半去看经纪人是什么情况？小孩子聊天看大人眼色？ 片刻后，飞机起飞，飞上大气层稳定下来。 空姐表示安全带能解开，白七仪的经纪人就凑来。经纪人身上有奇异的味道，闻着有淡淡的窒息感。 陆从嘉稍微一屏息，对经纪人礼貌微笑。就见经纪人递过名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董钦，赵勋影视公司的经纪人。请问合作方面的相关事宜，是找您的经纪人，还是直接与您洽谈？” 陆从嘉问道：“是什么方面的合作？” 董钦面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七仪这小子不是要进组拍摄三个月吗？这段时间的曝光可能会有些欠缺。” 陆从嘉想起关晓赟火急火燎给他塞满通告的事，不由微微一笑。 笑容将董钦鼓励，他继续说着：“我想着和您合作，两边都增加一些曝光。明人不说暗话，也多吸纳一些粉丝和人脉，让圈里的路好走。” 话说得是有道理，虽然角度有些奇怪，但总体还算漂亮。归根到底就是交朋友，并且在公共场合互动。 按陆从嘉的性子，他的确不会拒绝。他会控制好度，把握在塑料兄弟情的层面。不过他需要和关晓赟商量。毕竟他现在是斌贝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 陆从嘉稍微说迟一步，董钦就再开口：“您这一个月风头正劲，但也惹了酒厂和云风。在人际上，您退圈三年，只剩许清乐这一个朋友。小关总目的未知……七仪虽然性子古怪了些，心却是好的。” 一顿威逼利诱，听呆了陆从嘉，也惊呆了助理。 陆从嘉不方便直接怼回去，于是助理上：“您好，陆老师目前在营业方面全权交由小关总负责，通过我来联系，陆老师呢，只负责赶通告。董经纪人如果有相关合作事宜，请和我说，我来转达给小关总。” 董钦眉头一拧，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陆从嘉和助理都是笑吟吟的样子，话说得也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和助理去舱门口说话了。 陆从嘉叹笑一声，就察觉到有人拽他袖子。 侧头一看，白七仪缩在座椅背后，只露出小小的脸。 他小声道：“我算是你的学弟，我原先是瑞华男团二期的练习生。” 陆从嘉惊讶。瑞华男团还有二期？并且这么凑巧，学长学弟在一个剧组里。 白七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这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爱豆，也朝着你的方向努力……现在算是有一点出息吧？” 陆从嘉看着他妆容都压不住的眼底青黑，诚恳道：“你辛苦了。” 白七仪笑意真诚一分，压低声音：“刚才关老师来过vip通道，问我有没有看见你。他说他要道歉。” 关殊要道什么歉？ 陆从嘉心下一想，随即发现自己并不在意。于是他等白七仪说。 白七仪小声开口，眼神带着歉意：“我一直关注学长，也看了一些粉丝整理的时间线……三年前学长进入光宇影视后不久就没有接后续通告，同时关老师宣布结婚；一个月前学长复出，而一个月后离婚冷静期过去，关老师宣布离婚。” “把关老师当死人吧，”不知为何，白七仪的声音带了点颤抖，沙哑到几乎带哭腔，“学长一定离婚愉快，前程似锦。” 陆从嘉不明所以，但白七仪猜出他离婚，他便眉眼垂下，笑意温和，拍拍白七仪的肩膀。 “关老师和素人结婚，因为林夭酒造谣，师娘没有安全感，最终离婚。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我从前敬仰关老师的演技，以后也是。仅此而已。” —————— 从B市到H市挺快，吃个中饭，再歇息一下，两三个小时的功夫，飞机降落。 助理被董钦的“合作”说纠缠到烦躁，下飞机后一个要朝东一个要朝西。助理松口气。 出机场的时候，一堆站姐围着白七仪拍照，他的两个助理身单力薄，沦陷在人民群众的海洋中。 助理因董钦的纠缠不休有些怨气，等出机场坐上车后，就和陆从嘉科普。 “那些人有的我都在机场新闻上见过好几次，专职机场堵人的，要的就是热闹。” 陆从嘉叹笑。数据堆起来的明星没什么真实粉丝，就需要买粉迎机，演个全套。 助理又道：“三流的充二流的门面，二流的充一流的门面，热闹一戳开，都是水分。” 陆从嘉点头。他退圈的三年，数据的确愈发膨胀。仅是微博评论点赞转发看，就能窥其一豹。 助理怀了贬低白七仪的心思，打开微博就要查他数据。打开手机后，助理笑出声。 “陆老师，你看。” 陆从嘉接过手机，扫过一眼。一个娱乐圈营销号拍了白七仪和关殊在vip通道的清晰照片，配字—— UC震惊！关影帝打算二婚？和白七仪在vip通道关系亲密！！ 陆从嘉想多看两眼，看看热评有没有控瓶。但是头已经开始晕，他晕车。 陆从嘉把手机还给助理。 助理也醒过神，接过，把微博内容念一遍，而后讽笑道：“关老师的后宫又多了一个。” 啊这…… 空气一瞬静止，两人目光相对。 确认过眼神，都是看兔区的人。 陆从嘉叹笑摇头。他想起白七仪小心翼翼的语气，还有闪烁的目光。 之前尤青礼让关殊捆过多少cp，多少是真，多少是假，陆从嘉懒怠追究。毕竟已经离婚。 单纯就事论事，这个热搜应该是白七仪方买的。 ……或许，之前的所有cp热搜都是受方买的，而关殊姿态默许。流量不蹭白不蹭。 助理回过神，又道：“不过这热搜肯定是白七仪买的。他上飞机一个热搜，在飞机上一个热搜，下飞机还能一个热搜。或许还会蹭你的热度……我让公关部提前做好准备！” 陆从嘉点头。镜头前亲亲热热一家兄弟，镜头后你死我活争夺不休，看淡。 片刻后，到达酒店。酒店服务员帮忙把行李搬到房间。因为台风原因，H市下过一场雨，空气干净湿润。 陆从嘉打开房间窗户，微凉的风吹拂他的面庞。 手机消息发出震动，陆从嘉打开手机。是白七仪发的消息。 【白七仪】[长截图.jpg] 【白七仪】orz 【白七仪】所以……关老师之前找你做什么，复婚吗？ 截图是关殊宣布离婚的微博。热评已经全变了。 热评1：【七仪生八卦：关老师和白七仪是什么关系？离婚和白七仪有关系吗？不会吧不会吧房子要塌？？？】 热评1的热评1：【关殊V：房子为什么会塌，豆腐渣工程？白七仪又是谁？】 热评2：【酒厂的心：杏花微雨，夭夭与你初识……一开始就错了。】 热评2的热评1：【关殊V：？】 热评2的热评2：【关殊V：说人话。】 热评3：【猪哥猪哥嘿你好：尤青礼跟了你八年！殊酒翻车了就把他踢了？】 热评3的热评1：【关殊V：尤青礼光是偷卖我行程，安排我和各个后辈“偶遇”，就赚了几千万信息费。用不着你心疼。】 热评4：【殊源一方：为什么殊哥又和其他人上热搜了。殊哥平时拍戏就忙，嫂子肯定难受憋屈啊。】 热评4的热评1：【关殊V：……是我的错，以后会努力改正。谢谢。】 陆从嘉看完第一个截图，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呢？就这？ 尤青礼一走，黑点去无踪？毫无负担地艹耿直人设？ 影帝走耿直人设的确是好路子，有实力，有底气，还吸粉。可以，确实可以。 陆从嘉思量一阵，发现自己确实不生气。早就看透了。 关殊，冷心冷肺，或许只对拍戏有一点真心。 助理这时推门进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陆从嘉，“关老师给您的微博留私信，他说他想道歉，并且澄清误会……” 陆从嘉实在没忍住，翻个白眼。 那么多误会，空号、殊酒cp营销还有合同的事推给经纪人，微信消息让助理回——装死不解释。那么多误会。 但关殊现在介怀的误会只有一个，荤趴的，逮着叭叭个没完，从宴席追到机场又追到微博。什么意思？要他证明自己没去过的意思？人怎么可以固执惹人烦到这个程度？ 陆从嘉心下腹诽，腹诽爽了后连忙用手遮住眼睛。翻白眼太丑。 “微博方便拉黑吗？”陆从嘉问。 助理犹豫：“的确不方便，拉黑默认取消关注……” “本来拉黑也不是正途。他之后还会来当特邀主演，演个花瓶仙尊。拉黑了消息通知会有麻烦。并且经纪人的事其实也还在协商赔偿……” 陆从嘉理智盘算，助理在旁听得懵圈，完全跟不上。 陆从嘉索性把助理的手机要过来，把自己的微信号登上，递给助理，说：“我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人在微信联系，消息你管没问题。待会儿我会把关殊和他的助理解除拉黑关系，你和他们打个招呼。” 助理愣愣，他听小关总分解过其中曲折，陆从嘉和关殊纠缠到现在终于分了，拉黑是宣布关系彻底结束的休止符。现在为什么又要解除拉黑关系？ ……等等，和他们打招呼又是什么意思？ 陆从嘉眉眼平垂，语气平静：“他的确令人厌烦，完全不想接触，但如果把路都堵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你用我的号和他聊两句，说有事微信联系，不用去微博。” 陆从嘉说着，干净利落地从黑名单把他们都拉出来，把手机还给助理。 助理定定神，发消息过去。 【陆从嘉】关老师，您好。 . 【陆从嘉】关老师，您好。 消息跳出的一瞬，关殊的心都停跳一拍，不明缘由。 他中午去机场道歉澄清加表白，没赶上。下午回剧组拍戏，助理发消息说白七仪捆他炒作，问怎么处理。 从前都是尤青礼处理的，不管处理得如何，总归没烦过他。 而现在他必须受烦，从前没被烦的后果是尤青礼独断专行。 但他的确没经验，公关部的办法永远是撤热搜冷处理。公关部都不确定他的cp热搜是真是假，不敢澄清，只嫩压下去。 关殊拿微博自己手动澄清。缩写他看不懂，他努力挑说人话的回复。 酒厂里没人说人话，杏花微雨是什么梗他真的不知道，他实在没忍住，打了个问号。然后他被酒厂淹没，不知所措。 不管是谁炒起来的话题，营销号还是尤青礼还是受方流量都好，来源不重要，澄清就好。 在陆从嘉下飞机之前澄清干净。 也的确澄清干净了。公关部一片赞叹，说他人设立得好。 人设是什么？ 关殊没留心，他只想和陆从嘉道歉并澄清。他一想到自己和陆从嘉之间还有无数道误会就觉得窒息。 微博半天没有人回复，但微信有消息，他被解出黑名单。 【陆从嘉】关老师，您好。 【陆从嘉】您如果要说什么，直接在微信说吧。 关殊的心漏跳一拍。 一方面是狂喜，陆从嘉被他这般误会，误会参加荤趴，这种过分的事，之后还肯听他解释。 就算离婚，陆从嘉对他也是好的。独一无二的，无比包容的好。 一方面……他又隐约觉察出些违和。 陆从嘉平日只叫他“关先生”，离婚后更是疏离冷漠，直呼名字。关老师？这个称呼在剧组中多些。 陆从嘉说话的语调，似乎也和微信的不太相符。 不过……关殊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在手机上说话，和在现实生活中说话，的确会有差异。 所以，有话就说。 掏心掏肺的诚恳话语，都在微信上说出来吧。趁现在被解出黑名单。 关殊抱着手机，就要输入。他想说的有很多。 他确实在荤趴上见到陆从嘉，他的误会不是凭空捏造。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坏印象，多少是误会，多少是真实？他分不清，他想剖明真心。或者让自己死心。 然后他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新消息。 【陆从嘉】我是他的助理，您发的聊天记录我会转达给他的。 关殊怔忪，手指点上删除键。 光标闪烁，他将说出口的所有汉字统统删去。 隔着手机屏幕交流本就隔了一层，助理转述又隔了一层。心意已经无法传达。 忽然有一滴水滴在手机屏幕上，抬头一看，是天花板空调漏水。 关殊换个地方坐，把手机屏幕擦干。愕然发现手机屏幕已经换了样子。 那滴水刷出他和陆从嘉先前的聊天记录。 不，准确地说，是助理和陆从嘉的聊天记录。 他拍戏上头，认为回应陆从嘉日常的话语浪费情绪容易出戏……于是让助理用他的语气敷衍，甚至不要助理转达。 现在看，聊天记录里，陆从嘉很萌，发了很多奶猫表情包，聊天语气活泼可爱，祝福和叮嘱话语都十分真挚。 整个人像是洋溢晨光的小太阳，努力照亮他。 他恍惚记起，他和陆从嘉从民政局离开时的聊天。 “为什么想离婚？”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只有这个原因。” 关殊凉笑一声，坐在休憩椅上，脊背曲下，整张脸埋入阴影中。 三年前，陆从嘉喜欢他。 三年前，心意已经无法传达。 【关殊】见面再说。 【关殊】微信说不清楚。 【陆从嘉】：） 【陆从嘉】好的，关老师辛苦。 关殊坐在位子上，酸涩感和负罪感在心头泛起，难以用语言形容。他沉浸在情绪中，眼睛迟迟无法从颜文字移开。 ：) 陆从嘉不爱用这个微笑颜文字，他认为这个颜文字的眼睛不笑，笑容虚伪。他笑时总是眉眼垂下，如春风拂面。 不远处的摄影棚，导演压抑着怒火，低声训斥着其他演员。那个演员的情绪一直没有到位。 关殊枯坐原地，思绪继续飘远。陆从嘉也不喜欢把微信号让助理用。 陆从嘉曾说，自己的号是私人账号，需要助理联系的公事用助理的号联系。公私要分明。 但他入戏往往太深，公私不分。只能把其他杂事全部塞给助理。关爷爷例外，是因为关爷爷平常不会打扰他。 手机悬浮窗消息跳出，是关晓赟的。 【关晓赟】叔叔我和你说！刚才我发消息说希望他想我，结果他害羞了半天没回，刚才问他到H市没有，他立马说他到了，并且问我在不在H市，要不要一起蹭饭！导演请客！ 【关晓赟】(ω) 【关晓赟】可惜现在脱不了身，太难了，投资的一部剧说是有原着抄袭，现在要想办法处理……话说叔叔去机场了没？道歉了没？ 关殊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旁。 便宜侄子故意气他的，在他面前炫。理他做什么？陆从嘉是不是在想关殊和他这个前夫什么关系？ 心下却闷闷一跳，伴随着咕噜咕噜的酸气。 陆从嘉给关晓赟发消息？ 陆从嘉有没有可能在和他置气，故意换了措辞和颜文字，说自己是助理？ 这个假设可能性不足万分之一，陆从嘉不是无聊的人。 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足够让关殊内心狂跳，遐想无限。 如果真的是置气，那他要尽快腾出空，去一趟H市。 不管是不是误会，终归要收束。要理清内心的烦躁不安。 ……现在内心狂跳的缘由，也要一并理清楚。 . 终于敷衍完关晓赟，陆从嘉收起手机，抬头看酒店名称。富春大酒店，没走错地方。 《云间仙侠录》导演戴着口罩，在门口招呼他：“快进来，包间已经定好了！” 陆从嘉和导演一起进包间。包间里人不多，大部分是工作人员。演员只有白七仪也在，其他人都关晓赟扔去综艺里混脸熟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陆从嘉十分惊喜：“清乐？” 和工作人员混在一处坐的，赫然是许清乐。数天未见，他头发换了式样，乖顺服帖地柔顺垂下。 导演主动介绍道：“许老师给我们电视剧唱主题曲。明天拍定妆照，顺带也把他的主题曲个人封定了。” 许清乐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明天给你惊喜，但导演请客，不蹭也不好意思。” 导演在一旁哈哈笑，陆从嘉也连忙道：“很惊喜了！”他以为许清乐还在B市拍专辑MV呢。 工作人员顺势往旁让一个位子给陆从嘉坐。 陆从嘉坐过去，就想问专辑情况。可许清乐目光忽然直勾勾往一旁看。许清乐面无表情看人时有几分严肃在，让人禁不住认真在意。 陆从嘉便也朝着许清乐的目光方向看去。 只见白七仪坐在副导演旁边，眼睛亮着琉璃一样的空茫光芒，像个精致的布娃娃。 陆从嘉往旁一看，就见经纪人坐在白七仪的对桌，眉头皱得死紧。 “你小心，”许清乐凑过来，小声说着，“董钦挺有个性的，带过几个助理。其中一个助理后来当了林夭酒的经纪人。” 林夭酒营销出来多作一个人，董钦的个性是挺明显。 陆从嘉点头。 许清乐又小声道：“白七仪算是你师弟，可能会借此炒作。你留心些。” 陆从嘉继续点头—— 助理站到他的身后，并无他话，直截递上手机。手机上是微信屏幕。 【关晓赟】我明天来H市！ 【关晓赟】明天中午应该就能拍完定妆照，下午我带你去玩！H市超多室内娱乐场所！ 陆从嘉叹气，就想回消息敷衍过去——他确实没有和人约会的心情。拍戏赚钱不香吗？ 许清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专辑MV还差一个男主角。你明天定妆照拍完后，还有通告吗？” 似乎深怕他不同意，许清乐又道：“你现在先同意我，明天白七仪找你，也有托词。” 陆从嘉刚想同意，手机微信又跳出信息。 【关晓赟】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单纯带你出去玩！ 呃……这…… 许清乐悠悠开口，把他想说的话说出口：“他不是单纯带你出去玩。” 第22章 v2 第二天下午。 MV录音现场。 音乐导演和许清乐的经纪人诚惶诚恐地陪关晓赟在录音棚外聊天。 录音棚内的许清乐见着,冲在旁围观的陆从嘉耸耸肩。 陆从嘉又无奈又好笑，用口型说：“好好唱。” 关晓赟最终还是闹着要来，并强词夺理,说听许清乐唱歌也算是室内娱乐活动。 许清乐横了一眼,没用，关晓赟没get到，事情就这么定了。 此刻,录音棚内，许清乐对陆从嘉点头，而后拿着话筒,开始唱他的歌。 许清乐的这首歌画风中国风带摇滚,背景音乐一响,录音棚外简直可以现场蹦迪。 然而，声音出来的一刹那，低沉撩人，背景音乐仿佛真的只是喧嚣的背景,只为烘托出他的声音罢了—— 恶鬼叫嚣现实喧嚣不休哓哓 看江山多娇庸人付笑开口讽诮 取高山雪一捧迎萧萧风声降白茫 ………… 声音挺好听,许清乐有唱歌的嗓子,与平常说话的声音不同。陆从嘉听得只觉得好,声调情绪或许有所欠缺，但瑕不掩瑜。 可关晓赟已经摘下耳机，笑道：“就这？” 经纪人眉头一跳，连忙要说两句缓和话，关晓赟就已经摘下耳机,站起身朝陆从嘉说道：“他唱得跟念经似的，效果估计全靠后期，你别在这浪费时间啦！” 陆从嘉哭笑不得。小关总的吐槽是精准，但还是太毒了一些。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经纪人也在旁周旋：“先找找状态也是有的……” 关晓赟冷笑勾唇，就想说什么。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他看了一眼后，摆摆手，依旧只看着陆从嘉：“真不走？我这很多好玩的！” 陆从嘉自然不走，关晓赟也不留恋，迈步就出门。隐隐约约能听见他接了个电话：“啊，情况是言情抄耽美，属实？……” 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音乐导演走到门口把门关好，回身用麦联络里头的许清乐：“喂？是清乐吗？没被什么附身？你刚才唱的什么玩意？？？” 许清乐笑容腼腆，“我刚才试下嗓子。” “关总在你试什么嗓子，好好唱啊！！！” 许清乐轻笑着摇头：“他一定会挑刺的。” 刚才关晓赟的行动逻辑很简单，挑刺，贬低，然后带陆从嘉走。谁看不出来？只是投资商有点小脾气太正常，关晓赟都算正常。 音乐导演一时也无话可说。而许清乐拿着麦，又扬笑说道：“我也不想唱给他听——他哪会欣赏？” 气得经纪人隔着镜子给他挥拳头：“你看着乖，狂起来也是真的狂！人家陆老师还在旁边呢！” 陆从嘉微笑：“挺好。” 许清乐笑意更加张扬。恰好音乐到副歌阶段，他闭上张扬上挑的眼睛，拿着话筒，振声唱道—— 凡俗道世间污浊无奈何，不敢付真心 茫茫一片干净无尘，闭门又自锁 待春来雪化万物复生，抱观陈腐脚底泥泞庸人自扰续 殊不知，雪净雪化润万物，污浊喧嚣亦清净 ………… 他闭着眼睛，眼底卧蚕衬得眉眼飞扬，体态轻松肆意，全身力量都集中在歌声中。 歌曲节奏偏快，声线却很很稳，清越又吐字清晰。 陆从嘉听了进去，眼里全是许清乐的不羁狂放。许清乐为音乐入圈，至今未改其志。 他自己进娱乐圈的原因是什么？ ……惭愧，是因为关殊。希望粉丝永远不要知道他曾那么卑微，粉丝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气炸。 许清乐唱完，陆从嘉毫不吝啬地鼓掌。 “唱得超棒！！！” 陆从嘉是表演系科班出身，不过是唱跳选秀综艺出道的，对流行曲有一定了解。许清乐唱的歌绝对是顶级质量！ 经纪人在一旁哭笑不得地感慨：“但你又何苦得罪小关总。” 许清乐但笑不语，眼睛笑成略弯的一条缝，又是乖巧样子。 音乐导演叹笑：“也就这脾气，唱歌才有味。现在外面那么多调音剪辑出来的歌……”说着，导演转笑为悲，摇摇头，不再多说。 许清乐推门出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到他手中。他一看，是一首情歌的谱子。 “你多久没唱歌了？”许清乐问他。 他刚想说三年，可转念再想，应该已经接近四年。 选秀出道后，团员纷纷被安排拍戏，因为拍戏挣钱快。只有许清乐犟着不拍。 他拍戏是正职，很多公开表演又只能假唱……的确很久没唱歌了。 本来没什么，偏偏被许清乐问得有些惆怅。陆从嘉定定神，挥挥手上的纸：“要我合唱这个？” 许清乐抿嘴，“嗯，你看看。” 陆从嘉看了，然后无语咂舌。原因无他，歌曲开头是这样的—— 见到你就洋溢笑容 见到下雪就想到白头 见不到你就会想你 路边的花想给你看 唱情歌想把你叫上 ………… 啊这，好甜。 甜过头，陆从嘉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又渐渐感到尴尬上头。他以前喜欢关殊时可不是这样吗？妥妥的黑历史。 和他说话的人是许清乐，他不用客气，立刻表示：“我不唱。” 许清乐不解歪头，神色疑惑，“为什么？” 陆从嘉干巴巴地说：“没有唱情歌的感觉，你也知道……”他的黑历史，许清乐全程见证。 许清乐笑了声：“喜欢的感觉很简单的，只要凑近，让心脏跳动加快，人就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有喜欢的感觉。像这样——” 话音刚落，许清乐的脸就靠近他。 漆黑的瞳孔浸满笑意，微热呼吸相融。 似乎连心脏的跳动都化为一样的频率。 陆从嘉屏息，后退两步，回到安全距离，稳定因吊桥效应而加快的心跳。一瞬的愣神，然后没有然后。 许清乐略一愣神，笑意不改，说：“我先送你回酒店。” 陆从嘉一愣，想问许清乐他不工作了吗？ 可许清乐已经又一次开口：“我现在也找不到感觉了。” 找不到感觉？感觉到底是什么玄妙的东西？ 音乐属于艺术，找不到感觉就是找不到感觉，没办法。陆从嘉点头同意。 楼下停着许清乐的车，中规中矩的黑色奥迪。陆从嘉上车，副驾驶座。 车驶入车流，车流缓慢。阴天，天气闷热。许清乐按了一次喇叭，忍不住开口：“从嘉。” “怎么了？” “如果我刚才直接亲上来，你怎么办？” 陆从嘉疑惑许多秒：“你会吗？”认识五年，知根知底，真的不至于。 片刻沉默。 许清乐面无表情：“如果。” 陆从嘉费力想象——实在想不出来，许清乐不是会强吻人的性格。他只能干巴巴地评价：“你不是说要找感觉吗？那……为艺术献身？” “你不会拒绝人吗！”许清乐气得又按了一次喇叭。喇叭响起嘈杂的声音，吵得很。 “不是……” 许清乐干脆把车停到一旁，空调开到最大，扭头看他：“今天小关总来捣乱，你不拒绝。然后他高高兴兴来，孤零零走。” 许清乐嘴角抿直，继续说着：“你对唱歌并不热忱，我邀请你来当MV男主角，你却也不拒绝。” “所以你会拒绝什么？” 陆从嘉突然明悟。 许清乐是生气了。 关晓赟可以说是他带过去的，结果过去劈头盖脸训许清乐一顿，还要把他带走。接下来许清乐邀他唱歌，他因为私事没能唱好。 他的态度的确没摆清，从开始就错了。既然决定去找许清乐，就不该让关晓赟跟上来。 陆从嘉连忙道：“我之后会努力的！” 许清乐道：“对关晓赟，你要么拒绝，要么同意，不要模棱两可。” 陆从嘉道：“好。” 许清乐又道：“要明确表达出来，不能委婉，他说不定完全不明白。” 陆从嘉：“好。” 车流似乎都随着两个“好”字疏散。 郁气消散，许清乐重新打开油门，将车驶上马路，送陆从嘉回酒店。 “……” 目送陆从嘉进酒店后，许清乐忽然一阵烦躁，又戳一次喇叭。 喇叭发出短促噪音，吵得人耳朵都发疼。 好烦，为什么陆从嘉真的听进去了？ 对他太好了。 ……明明是他的错，他不该给甜蜜情歌。 . 陆从嘉现在也一阵烦躁。 对于关晓赟，他或许没表达明白。但对于关殊，他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 离婚之后各自安好，赔偿事宜请联系助理。 多简单的事。 然后他被守在酒店的导演拎去剧组拍补充的定妆照。理由是：“关老师来了，要额外补几个仙尊和徒弟的定妆照。” 堂堂影帝为何道德沦丧，天天旷工偷跑？《医生》剧组那边都不闹吗？ 秉着职业道德，陆从嘉还是换好衣服，任由化妆师化妆，然后被带到摄影棚前。 关殊的妆扮已经换好，斜眉如鬓，桃花眼微垂。繁复银纹的白底长衫曳地，玉色腰带轻轻一束，垂在身侧。明明没如何过分妆扮，偏偏自带一股风流，行走之间，仙袂飘飘。 一身T恤休闲裤的周助理站在电风扇旁看仙袂效果，看着看着身子一抖：“好冷。” 关殊眉头一蹙，几秒思虑后，看向摄影师：“电风扇关掉。” 摄影师求助地看向导演，他不能决定什么。导演顺势问：“为什么关？”导演蹙眉看向周助理，如果是因为助理怕冷，那他也不能接受。因为助理怕冷就要让仙风道骨感减弱一层？ 关殊语气平静：“陆从嘉怕冷。” 导演一挥手：“关。” 说话间，陆从嘉走到摄影棚前，诧异地看一眼电风扇——电风扇不开了？ 周助理眼神幽怨，关殊面无表情地扭开头。 电风扇插曲过，导演给他们讲戏。 “仙尊和云间之间有三个交锋点。第一个是云间成为门派弟子，与众人一起躬拜仙尊。第二个是云间决定另辟途径对抗魔族，困难重重，拜仙尊求个心安。第三个是云间英雄归来，实力与仙尊仿佛，平起平坐。我们按顺序来。” 物品准备，摄影棚清空，开始拍摄。 第一个定妆照，躬拜仙尊。 导演指导站位和动作后，陆从嘉恭恭敬敬躬下去。 工作而已，对面是头臭烘烘的猪他也会面不改色地拜下去。 关殊也入戏，神色中威严不多，更多的是缥缈无尘的仙意。 两个美男子在镜头前放着，赏心悦目。摄影师咔咔咔连拍好几张，打算挑个最好的。导演在旁也心花怒放。 周助理和陆从嘉的助理都松一口气——看来会很顺利。 等摄影师拍完，关殊却说：“云间，不行。” 一瞬间，导演和摄影师直接懵圈。周助理看样子想跪下。 陆从嘉心无旁骛，客气说：“请关老师指教。” 关殊眉心一跳，关老师这个称呼……他不动声色，回归正题：“云间身上有锐气，有好奇，不是温润公子。躬拜时不应该行云流水。” 说着，关殊亲自示范一遍——两腿稍分，下颌微扬，躬身时胳膊肌肉紧绷。 陆从嘉道：“好。”接着照做。 摄影师连忙按快门，看摄像机的成品后沉默良久。导演惊叹不已：“真的不一样！” 关殊只看着陆从嘉，桃花眼潋滟光芒，他神色认真执拗：“你演云间其实有难度。” 鉴于先前他的指导有意义，陆从嘉静静听他说。 “云间有锐气，有胆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少年人刚成年的学生演更好。他们自身就有那种感觉，”关殊认真道，“而你不一样，要刻意演出来。难度就大了一层。” 又是感觉，虚无缥缈的东西。说有，确实存在。但说没有，也说得通——他早上的定妆照已经拍完，没人提出异议。 关殊神色认真，近乎肃穆：“你要好好拍，认真揣摩。” 陆从嘉无话可说，他感觉自己回到表演学院，老师在和他训话。他应承：“好。” 关殊轻笑一声：“也不用太有压力，演戏沉浸进去后，你会理解角色的行为动机，代入演戏就会变得简单。” 关殊人是狗，演技和领悟却真的没话说。 于是陆从嘉又道好，顺带开个玩笑：“那我可能演到后面，真的成为云间。” 关殊笑笑，没再说什么。 后续两张照片，也在摄影师和导演的盛赞和关殊的补充润色下完成。 拍摄完美。 拍完后，时间已近傍晚。陆从嘉打算回酒店。 摄影区是一栋大楼，走廊走到尽头才有电梯。天色阴沉，有下雨的趋势。走廊昏暗。 路走到一半，前面忽然冒出一个周助理，瑟缩上前，抖着身子拦住他，“关、关老师有事找你。” 身子一侧，门打开，关殊倚坐在沙发椅子上，一脸深沉。 陆从嘉回看向他，他眼神有片刻因脑子被塞满的空茫。 陆从嘉站在门口。他回忆起下午被拉去给关殊陪定妆照时的无语。关殊果然要找他说事。 很快，关殊醒过神，问道：“你之前叫我关先生，为什么今天叫我关老师？” 陆从嘉懵圈，这是什么问题？他硬着头皮回答：“叫老师是正常的尊称，尤其在拍摄中。” 关殊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那微信还真可能是陆从嘉模仿助理语气发的？他又一次升起遐想。 幸亏他终于记起正经想说的，站起身，往陆从嘉走去，边走边说：“我想和你道歉——” 陆从嘉的太阳穴青筋一跳。 又道歉？还是荤趴？ 有完没完？造谣上瘾了？？？ 按平时，陆从嘉还真可能忍下来，随便敷衍两句，离开。 偏偏今天，先是许清乐要他明白拒绝，后是演绎云间演出一身锐气。 他忽然得到不玲珑微笑、敷衍应和的勇气。 陆从嘉扶住门边框，笑容明媚：“关老师，我不接受您的道歉。” 说完，在关殊面前，猛力摔门。“嘭——” 摔上门，陆从嘉拍拍手，感到前所未有的爽感。他开心离开。 . 关殊精神恍惚地坐飞机回到B市剧组。 《医生》组导演见到他，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待会儿你拍和希尔达的剧情的时候就用这个神态！” 关殊懵然地看着导演。 导演喜滋滋地叭叭叭：“我都不敢和你说！你之前演得很好，只气质还是冷，生人勿进。现在这样才算是活过来，被希尔达刺激到的样子呢！” 关·才算是活过来·殊：？？？ 第23章 v3 《云间仙侠录》定妆照陆续拍完。也到了开机时间。 开机当日,黄天吉日，剧组祭拜天上各路神仙。开机。 拍戏还算顺畅。 陆从嘉有表演天赋，入戏快。缺陷也明显,他三年没演戏,在踩机位上有些不适应。 幸亏拍过广告，有熟悉过。一两天后，也就适应了。 戏份有条不紊地往下拍。时间很快过去一周。 六月中旬，天气愈发热。陆从嘉一条过，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小憩。拍戏是体力活。 助理神色古怪地上前,动静让陆从嘉睁开眼。助理递上手机。 陆从嘉接过手机,只见备忘录页面上有一行字。 【门口保安说,有人自称是你的弟弟,想来探班。】 陆从嘉诧异，就要抬头问助理。悬浮窗却冒出消息。 【于祁凡】哥哥~我找你有事。微信说不方便。 陆从嘉神情未改,眉眼平和垂下。他把页面切回备忘录页面,敲下一行字。 【不用理他。】 手机递给助理,陆从嘉继续闭目休息。 不远处就是摄影棚，演员讲台词的声音远远传来,铿锵有力。除此之外,只有机器低声嗡鸣的声音。 陆从嘉听着，思绪飘忽飞远。 于祁凡，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半岁,十二岁的时候进的家。法理上是继母和前夫生的孩子，前夫每个月要支付抚养费。血缘上是继母和父亲生的孩子，父亲给予他足够的爱。 他们兄弟两并不亲，只是碍着发生活费的父亲,面上合。 于祁凡高二时认识了一些狐朋狗友，整日不归家。父亲和继母管不动，希望他这个同龄人能管。 他就被要求多和于祁凡在一起，多带带他。那时他高三。 于祁凡的狐朋狗友有些钱，纸醉金迷花团锦簇。陆从嘉的面前只有晦涩难懂的书而已。于是于祁凡不听陆从嘉的话，依旧花天酒地，浪到没边。 在父母眼里，于祁凡是再乖巧不过的孩子，因为是私生子，更需要加倍补偿。他们只说是陆从嘉没有用心管于祁凡，勒令他把于祁凡从一场party中带出来。陆从嘉被迫旷考去找弟弟。 于是陆从嘉笑意温和，把烂醉如泥的于祁凡用购物车推出来，连着便宜弟弟和数个狐朋狗友胡乱玩闹的照片一起塞给父亲和继母。 弟弟已经脱离哥哥可以管的范畴。父亲和继母终于明白。 陆从嘉已经申请住宿，不再回家。 听说于祁凡不甘被关在家里，离家出走。 再之后，听说于祁凡骤然乍富，听说于祁凡成了小网红。听说于祁凡和父母恩爱无比，是国民儿子。都只是听说。 谁知道于祁凡找他做什么？ 要做什么都不重要。 不见。 十分钟后。 陆从嘉和导演报备请假，然后带着于祁凡走去一旁的休息室隔间。 于祁凡今年二十二岁，五官棱角都被磨就，乍看是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标准网红脸。陆从嘉差点没认出来。 陆从嘉见着，眼角温和垂下，深棕色的眼眸里寒凉浸彻。他弟弟的脸已经彻底毁了。 于祁凡对陆从嘉的负面情绪浑然不觉，笑嘻嘻地弯起眼眸。卧蚕被拉扯，面上肌肤有不自然的僵直感。 “本来听说哥哥在休息，不能接我，我还觉得可惜。幸好关殊老师也在，他见我在门口可怜，心一软，就和门卫疏通让我进来。话说关殊老师好帅啊！哥哥居然能和他一组拍戏，真的艳福不浅！” ……什么关殊，什么于祁凡，都只是讨人厌的家伙。都是去荤趴的人，凑在一起再正常不过，王八配绿豆。 陆从嘉下意识像少年不驯的云间一样冷眼怼过去：“有事说事。” 于祁凡一惊，半晌才回过神，讪笑着说：“我和林老师是一个公司的，那个公司要倒了，我想找下家。听说哥哥和小关总关系不错，我想麻烦哥哥牵个线，让我和小关总认识认识。” 陆从嘉缓过神。林夭酒的邪|教组织背后确实有一家大公司。大公司钱多，钱多才能不要钱似的买热搜。然而现在也被告得风雨飘摇，像于祁凡这种网红急着跑，找公司续约继续当网红，也是有的。 于祁凡继续讪笑着，眼睛挤成缝：“小关总平常喜欢什么的？哥哥知道吗？” 陆从嘉发现他误会了。于祁凡是要找新的金主。 于祁凡立刻又自作聪明地改口：“或许说小关总就喜欢哥哥这样的？那哥哥能帮忙给我和关殊先生牵线吗？关殊先生刚离婚，应该也很是需要有人安慰的。”他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 这是要他当老鸨。陆从嘉站起身，罕然沉下脸：“我不陪你丢人。告辞。” 说完，毫不停留，走出休息室。他要回椅子上再眯一会儿。 于祁凡大急切，他的旧金主也被抓去调查了。他跳起身子就想拽陆从嘉—— 助理笑眯眯地拦住，说：“有话好好说，不要着急。” 于祁凡想嚷嚷叫陆从嘉回来，一旁找陆从嘉有事的副导演冷笑道：“你敢大声吼叫影响拍摄的话，后果自负。”又扭头叫场务：“今天不是探班的时间，是谁让这个十八线进来的？依照规矩，责任追究到位！” 十八线于祁凡愤愤离开。 陆从嘉浑不在意，他和弟弟连塑料情都没有。见副导演拿着剧本有话说的样子，聊了几句。 剧本有了一些改动，仙尊戏份变多，相对应的，陆从嘉要看一些和仙尊对戏的剧情。就这件事。 陆从嘉听完，想到关殊“心一软”让于祁凡进剧组的事，心中生堵。关殊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立刻和助理说：“给关殊发消息，让他少管闲事，别操闲心。让乱七八糟的人进组。” 助理答应。 陆从嘉还是无语。 有的人，和他好好说话，他只会认为有希望。必须说硬说死，他才能理解。 没想到关殊是这种烂人。 . 关殊在B组拍戏。 他饰演风度翩翩仙袂飘飘的仙尊，在天上飞来飞去。等导演说卡，他才从威压上解下来。 周助理犹豫半晌，战战兢兢递过手机。 “什么消息？”关殊眼前冒着金光，完全不想看任何会发光的东西。 周助理小声道：“陆从嘉发的。” 关殊的眼睛一下子恢复正常，凑近手机一看，果然是陆从嘉发消息。 【陆从嘉】关老师，您让于祁凡进剧组了？ 关殊先是看着“您”字皱眉，之后才看完整个句子。他沉默了几秒钟，抬头看向周助理：“于祁凡是谁？” 周助理习惯了：“在门口遇见的那个，网红脸——网红脸就是大眼睛高鼻梁整容过很明显的。” 关殊问：“很不协调，很丑的？” 周助理吐一口气：“对。” 关殊站不动了，找张椅子瘫坐，懒洋洋地挥手：“你按我说的回他。” 他回忆着在门口遇见的网红脸—— 网红脸当时在和门卫争辩，说他是陆从嘉的弟弟，陆从嘉怎么可能不见他。 他过去问了一句：真的是陆从嘉的弟弟？然后网红脸说是。 他很惊讶，他从来没听说陆从嘉有弟弟过。陆从嘉的家庭背景空白一片，像是孤儿。 但转念一想，这年头冒认自己是某明星弟弟妹妹朋友同学的人不少，这个网红脸说不定也是一个。按他新学会的词来说，就是蹭热度的。 ——他问完就离开，并不知道网红脸借着和他说话过的势，真的哄了保安，混进剧组。 他边回忆边说，周助理化身八爪鱼，飞快码字发送。 周助理发完，就吐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关老师：“袁小公子也发信息过来，还是陆老师的事。” 关殊的手没力气，拿不了手机，借着周助理举着的手机看消息。 【袁熙成】听说小祁凡来找你，怎么样，看见他没有？ 【袁熙成】他在趴体上玩得可开，有一次甚至和陆从嘉组合成兄弟组一起玩。可惜我知道的趴体陆从嘉就去了那一次。他比可怜的小祁凡受欢迎得多，很快就被一个大佬做金丝雀养着，养一年后风风光光出道去了。 【袁熙成】就是可怜了小祁凡~你对林夭酒太狠了，连带着小祁凡都没了安身之地。 【袁熙成】你看看，要不要收留他？嘿嘿。 关殊一目十行地看着，心里发堵。 兄弟组，金丝雀…… 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向可能产生希望的地方。 袁熙成是一个不会错过荤趴的公子哥。他都只看到陆从嘉一次。 所以，陆从嘉会不会只去过那一次？ 第24章 v4 事情仍然有很多疑点。 遭把玩无数,红酒浸透的照片；趴体现场上的惊鸿一瞥。还有袁熙成六年如一日的感慨。 若单是袁熙成的诋毁话语，关殊一个字都不会信。趴体现场就是袁熙成骗他来的，使得他之后只去过一次宴会——陆从嘉带他参加的家庭宴会。 关殊厌恶那些宴会,也厌恶袁熙成那种公子哥。美丽外表下裹挟着丑陋内核，说得就是他们。 但是，他确确实实看见，眼见为实，无法忘却。也有照片供公子哥传看，昭示着陆从嘉并不是因为服务生等理由进入宴会。 那场惊鸿一瞥是梦幻，也是最究极的噩梦。美丽置身于污浊之间,被淹没，令人窒息的噩梦。 而现在，似乎有脱离噩梦的方法。就算只是臆想，就算只是猜测。 只去过一次。 就算有照片，是不是也会有除了袁公子恶意揣测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例如说,陆从嘉是要找并不亲近的弟弟？ 关殊的手还在抖，吊威压实在是累,累得连手机都拿不动。 但是他还是从助理手上拿过手机,磕巴着给陆从嘉发消息。 【关殊】我问你。 【关殊】B市五环内的一个别墅群，叫锦绣世家的,你去过没？ 【关殊】去的话是不是为了找于祁凡？ 关殊发完消息，回看一遍，发觉太冷硬。 他想了想,加一行点缀。 【关殊】^_^ 发完后，关殊松一口气，等候裁决。 . 休息区。 陆从嘉瘫在位子上，完全懒得动。 膝盖上放着仙尊相关的新修剧本,很好很有韵味，就是台词背着脑壳疼。 刚才于祁凡冲进来说那一堆，他听着也头大。有这个弟弟在，总是隐藏大雷。 思索间，助理动作熟练，把手机举给陆从嘉看。关殊发消息。 陆从嘉看着熟悉的微笑颜表情，一脸冷漠。 ^_^ 关老师真的厉害，荤趴这种事都能让助理来问。周助理也厉害，上回还意识到崩影帝人设记得撤回，这回索性光明正大，消息摆在那。 助理小声问：“这个消息……老师要回什么？” 陆从嘉垂眼看向剧本，语气冷漠：“不回。” 锦绣世家，他有一点印象，一个空气中满是淡淡石楠花香气的地方。他确实在那里找过于祁凡。然后呢？ 助理继续小声问着：“老师，我偷偷八卦下……你有去过荤趴吗？” 陆从嘉神色一变，眼神登时危险——他敢胡乱猜测就把他炒了，底线问题！ 助理连忙说：“我也只是听说。锦绣世家很乱，很多奇怪的趴体都在锦绣世家开。所以关老师的意思应该还是问荤趴……关老师为什么执着这个？” 陆从嘉都不明白自己之前喜欢关殊什么了。关殊能正常点吗？ 陆从嘉漠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关殊既然介意荤趴的事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就算是协议结婚也是国家级法定证书，不能抵赖。 助理眨眼，把话题扯回来：“去荤趴和参加荤趴，不一样的。” 陆从嘉摊手：“对他来说有区别吗？”话语一顿，深入心底的作呕感不断上涌，“我也才知道，他纠结了六年。” 信的人不说也信。不信的人说也不信。纠结六年，思维固化，还会信什么？ 助理无言以对，他毕竟只是半路来围观的配角，负责做人肉手机架，对事情全貌不能知晓。 陆从嘉定定神，强调：“不要回复，什么人配什么经纪人。等着他们付我精神损失费就行，除此之外其他消息都不用管。” 助理只得答应。 陆从嘉继续看剧本。仙袍白衣倚靠椅背，玉冠束发雅致脱凡。助理看着想不通，关殊到底怎么想的，陆从嘉都能误会？ 场务在微信艾特全体说可以拿晚饭。助理和陆从嘉说一声，往大厅去。 晚饭是饭盒，气味近乎外卖，堆成山。 助理领了两盒，刚走到近路走廊，迎面碰上关殊。 关殊眼眶泛红，桃花眼潋滟奇异色彩，凝注着他。薄荷香味浅淡近乎空无——被饭菜香味冲垮。 周助理无奈地往旁一站，形成合围。 助理站住脚，不慌不忙：“什么事？” 就见关殊想了半晌，问道：“给陆从嘉的微信消息，是你负责回复的吗？” 一旁的周助理看样子要晕倒。助理也莫名，就这？“是啊。我给老师说过的。” 关殊嘴角抿直，胸口一起一伏。然后再开口：“他有看到消息吗？” “有。” “他的答复是什么？” “……” 助理的目光渐渐冷淡。 外界对关殊的评价一直不坏，演技好，人帅，敬业，已婚不浪，还挑什么？那些微博cp大多是受方拉的，营销痕迹严重。业内人当真的不多。 可现在看来，关老师作为演员还算可以，但作为社交圈里的人，关老师完全不合格。问的是什么问题？ 关殊明显也感到不对，脸色愈发沉下去，近乎吓人。助理看着头疼，陆老师之前看中关殊什么？颜值吗？ 助理抬腿要走，关殊连忙补救，说道：“就算没有答案，我也会道歉。这三年，是我亏待他。” “你打算怎么道歉？”助理有些好奇。 关殊开口：“未来三年的上星剧组拍摄，微博……”说着，关殊卡壳，皱眉。一些赔偿项目不在他的理解范畴，他专注拍戏许多年。 周助理无奈补充：“微博前十热搜年度会员，五大单封任选其一。其他零零碎碎的几千万赔偿金和陆老师在光宇影视下的待遇合同回头详聊。” 助理听着感到可悲。他心动了。几千万真的可以，更何况不止几千万。 但助理有预感，陆从嘉不会在意。 关殊声音沉缓，低声说着：“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误会了他六年。” 助理脑海里响起陆从嘉冷漠的语调，陆从嘉说不要回复。 但关殊眼底满是认真，一个执着固执，又被纵容到失去情商的家伙。助理想看到这种老顽固后悔崩溃的神情，一点恶趣味。 助理扬起笑：“对，老师误会了陆老师六年，”略一顿，笑意更深，“并且老师猜对了，陆老师唯一去的一次，的确是为了找于祁凡。老师或许可以转行当编剧。” 然后，助理失望了。 关殊的身子甚至没有晃动，眼眶处些微的红晕也褪去。薄荷混杂着雪松的香水气息若隐若现，清冽醒脑。他笔直站着，神色没有任何，依旧近乎面无表情。傲得很。 “可以试试，”关殊点头道，“唯一的问题，我圆不回那张照片存在的逻辑。” 什么照片？助理脑子一下子卡壳。助理不知道照片的事，连关殊问荤趴的事，助理也是通过锦绣世家连蒙带猜勉强明白的。 但助理比关殊会多了，他回一句：“你的意思，还是陆老师有参加？那还说什么？”把问题抛回去。 关殊定定神，开口：“供趴体人员挑选的照片集，上面有陆从嘉。陆从嘉刚巧去找他弟弟。所以照片怎么出现的？”他说出口后发觉话会误会，连忙补充问：“是谁塞进去的？他打算对陆从嘉做什么？” 助理不明所以：“已经过去六年，真要做什么，早就做了。” 片刻沉默后，关殊开口：“是哦。” 周助理十分无奈地补充：“和陆先生的相关赔偿事宜，会在合适时间和你们进行交流。” 助理点头。 . 一场对话结束，有头没尾。 关殊只觉得脑子嗡嗡一片。 和助理对话的时候还不明显。脱下戏服，准备坐飞机回B市的时候，后知后觉，开始发晕。 不仅是脑子发晕，胸口也发酸，脚有些软。 思维无法具化，不知道该想什么，很荒谬的感觉。心跳也开始加快。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违和感重新冒头。 陆从嘉语气温和，陆从嘉笑意温柔，陆从嘉棕色眼眸澄澈干净…… 娱乐圈里两面三刀的人是多，但他为什么就会因此判断陆从嘉也是呢？因为爷爷被陆从嘉救过，而保镖保姆莫名失踪？他有问过爷爷吗？ 关殊脑子轰然作响。他之前认为爷爷被无底线钻门路的十八线蒙蔽，认为问爷爷没有意义。他先入为主，误会叠层。 违和感伴随他六年，违和感一直提醒他陆从嘉无辜。他矛盾了六年。 违和感是对的，他不用再矛盾，再患得患失，再在喜欢与厌恶之间来回揪扯。 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顾虑，不用担心陆从嘉居心叵测，不用担心其他混沌肮脏的算计，只要认真剖明心意。 但陆从嘉已经不愿见他。 红眼飞机在跑道轰然鸣响，关殊陷入无法挣脱的惶然。 助理递过手机，手机上是袁熙成发的消息。 【袁熙成】不是吧老哥，怎么不回消息啊？只有陆从嘉的事能让你屈尊降贵问我吗？服了服了。 关殊接过手机，看着微信屏幕愣了会儿，把手机递给助理，语气有些空茫。 “怎么把他拉黑？” 第25章 v5 关殊刚开口,转念一想，又道：“你教我拉黑吧。” 周助理已经习惯关老师对手机APP一窍不通的样子。接过手机，一步一步教他操作,把袁熙成拉黑进小黑屋。 关殊看完，艰难努力地点一下头,说：“我试试。” 他拿过手机，就退出页面,点开通讯录,往下划拉。 周助理不明所以：“关老师？” 关殊道：“我随便找个人，拉黑试试。” 随便找个人是什么鬼？！ 周助理悚然大惊，忙往手机页面上看去，深怕关老师随便挑一个名导拉黑,那罪过就大了！ 关殊没留心周助理的心理变化，他迅速往下划,找到Y列表,点进袁邵名片，右上角，加入黑名单。接着点进云相琢的名片，同样拉入黑名单，一气呵成。 周助理都看呆了。关老师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啊,之前是怎么做到连拉黑都不会的？被谁惯坏了？ 关殊拉黑完,神色丝毫未改,扭头看向助理：“你微信加今天那个人了没有？” 今天那个人是谁？周助理想了阵才意识到是于祁凡。关老师还是不记人名。 “没有。”周助理道，不是谁都配上关老师微信通讯录的。 关殊点点头，似乎是满意。把手机扔还给助理，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小憩。他明天还要去剧组拍摄。 周助理又无奈上了,老师这个人明天还要去医生剧组，晚上下飞机一通折腾，能休息好吗？这么拼？ 但他只是助理，无奈完，又没事，只能刷刷手机消息，看看微博热搜。 周助理：“……” 他好想采访一下陆老师，陆老师是什么腥风血雨体质？ #陆从嘉团宠#大爆 #于祁凡陆从嘉#爆 #国民儿子的哥哥#爆 #于祁凡实惨#热 #为什么又是陆从嘉#热 #我想去探班#热 热搜前五十，陆从嘉相关占六条。 周助理咂舌，要不是知道小关总是砸钱投广告党，不屑买黑热搜搞营销，他都要怀疑陆老师在其中推波助澜。 点进热搜，看事情起因。是于祁凡发的微博。 祁凡不烦不烦V 今天去找六年没联络的哥哥，果不其然被冷嘲热讽了。哎，哥哥为什么还是看不开…… 微博本身不明不白，点进热评，事情倒是在他和粉丝一来一往的聊天中清晰了。 在于祁凡的描述里，他是母亲和前夫生的儿子。 虽然爹待他很好，但他的哥哥陆从嘉也一直不把他当弟弟看待。 为此，陆从嘉甚至和家里生分，高中毕业后就不再和家里联络。爹娘因此伤心难过，但无可奈何。 现在家里父母身子不好，需要养老，他在的公司又出了问题，朝不保夕，希望哥哥看在父母养他成年的份上回去看看他们。 ……但被哥哥冷血拒绝了。 周助理看着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莲言莲语？话里话外暗讽陆从嘉因为有弟弟心态失衡青春期叛逆不孝父母，顺带卖惨。他不去当会所王子真是可惜。 底下果然也是一片热议。 热评1：【袁熙成V：啊你这……有点惨。再怎么样父母也养到成年了。】 陆从嘉的确没有向镜头前展示过任何家里人的消息，像是一个孤儿。和于祁凡说的话吻合。 说于祁凡夸张的也有，当网红多少年，赚的人够普通人赚一辈子，不能给父母养老？他父母每天都要吃金子吗？这种破事发微博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也看不出团宠……周助理随手点进转发页。 周助理，瞳孔收缩。 热转1：【许清乐玩音乐V：《云间》剧组开探班了？我怎么不知道==@一个金主关晓赟V】 热转2：【可可爱爱云相琢V：我、也、要、探、班！！@一个金主关晓赟顺带，陆从嘉居然会冷嘲热讽？你上辈子毁灭世界了吗？！！】 热转3：【一个金主关晓赟V：保安私自放无关人员进组探班，使无关人员对演员进行骚扰撕扯，现已开除。[解聘合同图片.jpg]】 热转4：【一个金主关晓赟V：说是陆从嘉弟弟，你倒是拍个亲子鉴定！什么十八线网红碰瓷陆从嘉说他是自己哥，六年前干什么去了？】 热转4：【三四五六白七仪V：陆学长是个好人，祁凡会不会是误会了？[合照图.jpg]】 底下也很多零零碎碎的明星为陆从嘉说话。多少是为了蹭热度，多少是真心实意，不清楚。 周助理看着惊呆。团宠……他突然有些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随手点进白七仪的热转页面，他似乎很喜欢叨叨叨，热评也被他霸占。 热评1：【三四五六白七仪V：没开探班，他怎么混进来的？我现在还懵着，先前从威亚下来时听说陆哥被骚扰，结果于祁凡是谁？】 热评2：【三四五六白七仪V：国民儿子？国民儿子的哥哥为什么没有姓名？不合逻辑吧……】 热评3：【三四五六白七仪V：如果我被父母忽视，然后六年后被要求养老？不行不行，想想就想哭了，我妈妈就是被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忽视，差点不能上学。结果现在还被骚扰要养老钱。很难受的。】 周助理往下刷，底下还有许多“劝人大度天打雷劈”的温和版评论，路人和粉丝形成高度合作，天然压下所有黑评。 评论区还有一些其他感慨，感慨陆从嘉人好人缘也好，朝着团宠方向一路狂奔。 热搜刷着刷着就到了机场。到VIP候机室。 走了一段路，关殊清醒过来，周助理就把手机递过去。关老师之前逃避似的不乐意看陆从嘉消息，现在肯看了，他只是无情的传信息智能工具人。 关殊看着，沉默片刻后，问：“我能转发评论吗？” 周助理诧异：“为什么不行？”关老师为什么要有负担？ 关殊皱眉，回忆一下，只能想起尤青礼对他“要管理人设形象不能乱说话”的耐心叮嘱。是他听不太懂的东西。尤青礼不是好人。 关殊慢慢敲字，转发评论。他之前怼过酒厂粉丝和莫名其妙的经纪人粉丝，对微博还算上手。 关殊V：陆从嘉很好，他家不好。 敲完，发送，把手机还给助理。 助理接过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在抖。抬眼一看，是拿着手机的手在抖，关老师在发抖。 眼见着关老师的眼睛里满是哀伤，听着他喃喃道：“陆从嘉很好……我为什么才敢肯定呢？” . 陆从嘉知道热搜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太久没拍戏，过了一周，脑力跟上了，体力没跟上。吃完晚饭，拍晚场之后，他瘫一个多小时，才有力气刷刷手机消息。然后他清醒了。 他第一反应是给关晓赟发消息。 【陆从嘉】没买热搜吧…… 【关晓赟】没买，全是自发的。 【关晓赟】[强][强][强] 陆从嘉心道，倒未必全是自发的。至少一开始于祁凡相关的热搜肯定是买的。林夭酒系列出厂网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之后陆从嘉才把事情看了一遍。陆从嘉看的时候事情热度已经炒到hot，无数娱乐圈吃瓜bot写总结。陆从嘉粗糙看一遍，就把事情理解明白。 于祁凡在微博卖惨。 然后许清乐、关晓赟、白七仪和云相琢都来帮他说话，矛盾指向“于祁凡怎么混进剧组”这个安全问题。关殊也来帮他说话。 便宜弟弟的卖惨的确有一定事实依据。他在高中毕业后发现弟弟血缘真相，就再没回家，近乎断绝关系。大学学费都是关爷爷资助的。 血缘羁绊总是被神化，家庭问题便在舆论纷纷中更加一团乱麻。 陆从嘉平静垂眸，事情说难处理也难处理，说好处理也好处理。 先刷热评，轻松一下。 娱乐圈八卦bot底下吵架的就多了，热评第一就是吵架。 热评1：【陆家葡萄：为什么还有真情实感吃影帝x流量的……舒肤佳没可能，谢谢。】 舒肤佳，殊x嘉。 陆从嘉点开个人主页，确认，刷微博用的是小号。 然后，他毫无负担地给这个热评点了个赞。 第26章 v6 关殊为什么频繁冒泡？管他呢。 陆从嘉点赞完后,切回大号，先发声明处理于祁凡的事。 某种程度上，于祁凡也是厉害。来找自己的原因,明明只是要他当老鸨联系金主而已，偏偏能粉饰太平,求帮忙养老？所以他的父亲和继母都是靠于祁凡的金主养的？ 陆从嘉想着无语，敲字直接发微博。 陆从嘉V 哦。@祁凡不烦不烦 法律要求的赡养义务,每个月八百块,再多只有一个“哦”。 发完微博，陆从嘉再挨个去和人道谢互动。他和家里的确没感情，他不否认，也不假惺惺客套。于祁凡找他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没有证据，互相掰扯只是消磨精力。 想要让于祁凡闭嘴,需要从其他途径入手。 陆从嘉心里盘算,去于祁凡热转页面，道谢回复不停。手指点到关殊的评论时，他停住。只一秒，他按下去，回复,“谢谢关老师。” 评论很快就跳出新的。有粉丝问他和关老师有在剧组见到吗,关老师看起来还好吗,很诚恳的问题。 陆从嘉回道：我在文组，关老师在武组，以后有机会见到的。 回答清爽大方，关老师确认只是普通前辈。 评论区再刷新，底下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评论。 【舒肤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殊酒疏离和殊晓，两个BE。】 【猪哥总攻粉可怕到什么程度，见识了见识了。猪哥现在明显是开始用微博，刚好嘉嘉频繁因为倒霉事上热搜，这才多回几条。这就舒肤佳起来了？猪哥刚离婚啊。】 舒肤佳？ 陆从嘉一问，评论区立刻科普：舒是关殊的殊，佳是陆从嘉的嘉，中间的肤是凑字数。 陆从嘉：“……” 这个cp太魔性。信的人脑子大概被舒肤佳洗过。 陆从嘉想了想，又客气地回了一条。 【关老师是前辈，我很尊重他。我也很尊重师娘。希望大家萌真人rps的时候把控尺度，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他身为正主，盖章。 盖章完毕，陆从嘉洗漱睡觉。临睡前再看一眼消息。 【许清乐】于祁凡公司快倒了，在吸流量求跳槽，不用多理会，交给公关。 【白七仪】别和殊粉掰扯，要营销cp可以找我。加一加比舒肤佳有梗十倍。[哭笑][哭笑][哭笑] 【关晓赟】他于祁凡算什么兄弟？你上大学的时候他看过你没？趁这个机会，和白七仪营业下兄弟友情。 【关晓赟】限定五天一张照片，不能越线。 陆从嘉笑着摇摇头，关掉手机。消息明天再回。 一夜安稳。 . 第二天，照旧拍戏。 剧情里，云间已经进入门派，在熟悉门派事物，认识了一些小伙伴。白七仪饰演的男三便是小伙伴之一。 戏里，两个人和和乐乐一起修炼打怪，其乐融融。戏外，休息时间，白七仪磨磨蹭蹭蹭到陆从嘉身边，神色困倦，声线懒洋洋的：“怎么营业兄弟情？” 陆从嘉也不清楚细节，看向助理。助理汇报道：“五天一条微博和朋友圈，简单的一张合照和文案就行。” 陆从嘉点点头：“行。” 白七仪犹豫一秒：“那拍吧。” 微博需要适当的营业，如果完全是演员自己管微博，那很可能会出现失踪大半年的情况，徒留粉丝嗷嗷叫。 两人看向镜头，让助理挑角度拍一张。助理拍得很快，咔嚓一下就搞定。 助理把照片给陆从嘉看，陆从嘉看着，乐了。像是两个乖小孩坐在位子上，正襟危坐的样子。不像兄弟情。 白七仪凑过来一看，懒散道：“挺好，毕竟我和陆老师真正有交流也就这么几天，直接哥俩好不现实。” 陆从嘉听着有理，就把文案敲在备忘录上： 进门派了，和小师弟一起排排坐。 文案定好后，两方的公关方面都会审核，确定没问题，才会发出去。不是陆从嘉和白七仪需要负责的地方。 休息时间，摄影组在调控机器，没什么事做。陆从嘉打算翻翻剧本。 坐在一旁的白七仪营业完却没走，犹豫片刻，小声道：“小关总不该同意让你和我营销的。” 陆从嘉疑惑，“嗯？” 他对白七仪印象不坏，经纪人在营销方方面确实有毒，坐个飞机都能蹭关殊热度，但白七仪本身人还可以，不做不妖。 ……再说，五天一条微博，文案都有审核，能掀什么风浪？ 白七仪苦笑一声，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颓到位置上。他张张嘴，想说什么—— 门口处，白七仪的经纪人董钦，哈哈大笑着和人聊天，啤酒肚挺得像大西瓜。 ——白七仪默默闭上嘴，片刻后，才期期艾艾道：“我想多和你拍几张照片，现在五天只能拍一张……” 陆从嘉有些诧异，白七仪的声调依旧是懒洋洋的，近乎不过心，偏偏说出口的话引人怅然。 撇去情感因素，单单五天只能拍一张合照，是有些惨。陆从嘉展眉笑道：“可以多拍几张，存手机里不发出去就好。” 白七仪又是犹豫片刻，应一声：“好。” 他拿出手机点开app，B612咔叽，自拍模式加贴纸，两个人的头顶上都冒出猫耳朵。 怪萌的，陆从嘉从前不太理解聚众自拍的乐趣，但现在隐约理解了。 两人对着镜头傻乐，白七仪咔嚓咔嚓就拍了几张。又换了猫胡须的贴纸，继续咔嚓咔嚓，卖萌装冷酷倦怠本体花样切换。 陆从嘉看中了一款八十年代风格的滤镜，想安利白七仪换，白七仪却迅速收回手机，点进文件管理页面，一通操作。 陆从嘉没反应过来，耳边已经传来董钦笑呵呵的声音：“陆老师辛苦了，拍戏怎么样，还习惯吗？晚上我带你去玩一玩散一散？” 晚上能玩什么？陆从嘉客气回道：“晚上还有晚场，以后有空再说吧。” 有空再说基本就是不去的意思。董钦也没执着，转而朝白七仪伸手，“手机。” 要手机是什么情况？陆从嘉不太理解。 就见着白七仪递过手机，而董钦毫不客气地点进文件管理页面，查看图片内容，毫不客气地问白七仪：“你们刚才不是拍照片了吗？照片呢？挑一张好的发上去啊。” 白七仪懒散回道：“在对角度，还没拍。你就来了。” 董钦冷笑一声，又问道：“保密柜密码多少？” 白七仪：“和屏幕密码一样。” 气氛已经渐渐凝固住，大家静静地看着董钦操作手机，面庞被手机亮度照到近乎狰狞。 保密柜是手机的一个单独纯粹空间，防偷窥用。此刻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董钦将信将疑，深深地看陆从嘉一眼，没说什么，把手机扔回白七仪怀里去。而后叮嘱一句：“好好拍戏。” 说完，大摇大摆离开。 陆从嘉没见过这场面，惊异不定。白七仪却无所谓的样子，懒洋洋笑道：“他管我管得严。” 陆从嘉真没见过，能管到这种程度的经纪人。他出道时的经纪人手下有十几个艺人，有成绩就捧，没成绩就坐冷板凳，后来签在尤青礼下，直接坐冷板凳。董钦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什么类型的经纪人？爹系？ 白七仪偷眼觑经纪人走远，才稍微提点精神，笑着翻出QQ，笑道：“照片我没删，在小号存着。” QQ聊天记录上，满是他们合拍的照片。 白七仪似乎真的不在意，已经换了话题：“我的文案就也写剧组内的身份？——和小师兄一起排排坐，嘿嘿。” 陆从嘉面上笑着附和，心里暗暗叹息。白七仪存照片像存私房钱一样，也太难了。经纪人盯死的情况下，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只能靠营销虚假繁荣。 他现在也是虚假繁荣的一部分。 . 千里之外的B市剧组。 关殊演着仙尊又演医生，近乎精神错乱。镜头拍完，他就觉得自己演得不太行，情感没有爆发，只是勉勉强强能过的水平。 但导演一直在夸，他更精神错乱了。他判断错了？ 中午休息，关殊难得没有看剧本写人设分析，安安静静地坐沙发上玩手机。他想放空一下脑子。 微博上热搜还在，不关心娱乐圈问题的人也关心养老问题和血缘问题，纷纷热议陆从嘉和于祁凡的孰是孰非。 在讨论中，#陆从嘉白七仪#的热搜悄然上升。关殊点进去一看，吃了满嘴狗粮。 在娱乐圈吃瓜博的总结中，陆从嘉和白七仪有多年的缘分。 陆从嘉是白七仪的学长，学校里是学长，男团里也是学长。 他们合作上过综艺，一同演过电视剧，有深情对视九连照，目光缱绻又深情。 他们有私底下的亲密照，高糊，不过能看得出，两人凑得很近，举止亲密。 而现在，他们共同饰演《云间》里的角色，一个男一一个男三，都是凌霄宗里的弟子，一同修炼打怪的情谊。 关系可以说是兄弟情，也可以说是爱情。自由发挥。戏内戏外，谁分得清？ 底下cp粉已经在疯狂蹦迪。 【cp加一加，加不了吃亏加不了上当。】 【诸君，我吃两个美少年！一个温温柔柔一个懒懒洋洋！简直配一脸！！】 【学长x学弟多没意思？——真香！】 关殊一脸冷漠，他不觉得香。猪油拌饭油脂含量过多，他不吃。 但他抵挡不住cp粉的热情。 铺天盖地，石锤满天飞。随便点进一个陆从嘉相关的微博，就有人科普+安利。学长学弟，美少年搭配，一三组合……仿佛全世界都说他们可以。 这个架势，关殊没见过，他一时有些惊恐。他之前以为陆从嘉要和许清乐在一起，因为许清乐对陆从嘉很好。 现在又是便宜侄子，又是白七仪，他们似乎都有可能。 之前，陆从嘉看着微博，看着他和其他人的cp新闻，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辨别不出真假？ 深情对望是不是拼接的？高糊图是不是合成的？脑子转不动，无法判断。万一是真的呢？他的纠结岂不是在自作多情？ 关殊脑子有些乱，点进评论提醒，看见陆从嘉给他的回复：【关老师是前辈，我很尊重他……不要当真。】 然后，他自虐一般，切回白七仪的微博底下。陆从嘉是这样回复的：【谢谢，我和于祁凡之间比较复杂，会想办法的。[爱心][爱心]】 给白七仪就是爱心，给他就是前辈。关殊心下发苦。 加一加可能是真的，清嘉可能是真的，赟嘉也可能是真的。 只有舒肤佳不可能了，官配过，BE了，江湖不见。 舒肤佳，画风都完全不一样。定cp名称的可能是舒肤佳的公关部，乱蹭热度，毁他cp感。 关殊盯着微博，脑子里无数念头闪过。桃花眼尾微微挑起，嘴巴抿直，眼神近乎放空。所以他想在微博做什么？ 关殊下意识给陆从嘉的评论点了一个赞。点完之后他又后悔。想取消，赞点过却终归有印记，只能留着。 他于是单纯后悔。 陆从嘉不需要他在微博帮忙说话。看评论，陆从嘉因为cp粉生出困扰，他的粉丝甚至问陆从嘉有没有见到他—— 他或许连《云间》剧组都不该去。凭空惹人厌。 他似乎应该和陆从嘉各自安好，当个安静如鸡的协议前夫。 丝丝缕缕的悔意和不堪回首感在胸膛鼓起，涨得眼睛都发酸。 关殊闭上眼，呼一口气。理智让他没有红了眼眶，但情绪在胸膛鼓胀，呼一口气，也只是呼出一口浊气。 睁开眼时，导演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最近心情很不好。”导演道。 “……”关殊没有心力回应导演的问题。他之前也任性惯了，这种闲聊式问题会让助理敷衍。好吧，助理去吃饭了。 导演并不在意，他和关殊合作过两部，知道关殊就这个臭屁性格，接着说事就行。 导演坐到关殊对面的沙发，开门见山：“今天早上你觉得你拍的效果不好，我觉得还行，因为你有认真演，把情绪都排空，然后代入到医生角色去。” “我觉得一般。” “的确是一般，因为你以为的医生角色就是一般的，”导演身子前倾，“电影里的医生是一个人，不止有动物都有的情绪，更有人独有的情感。但你挖不下去，你抵触了解自己心底的情感。你能认真演，能把情绪演得很好，配上你的颜值，已经够了。” “我觉得不够。” 导演完全没有被“我要我觉得”语句气到，甚至露出微笑：“是的，你的情感的确缺失，但你刚才的感觉很好。” 关殊有奇异的不祥预感。 就听导演说：“后悔，不甘，还有回忆留恋。这是你需要演绎出来的。而你刚才沉浸在里面，你只要重新找到那感觉……” 关殊沉下脸，打断他：“不行。” 导演一愣。 关殊抿嘴，低下头，下颌线条冷硬，后背绷直。他胸口阵阵发蒙，以至于他咬住下唇，才能借着痛意，开口。 “再沉浸在里面，我可能会走不出去。” “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 一时间，两人相对沉默，无话可说。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都懂。 . 手机消息响起，导演适时起身告别。关殊拿起手机看消息。 是微博消息，袁熙成给他发私信。 【袁熙成】我服了我服了我真服了，你至于拉黑我吗？我说陆从嘉两句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你之前不也听着吗？现在怎么了？离婚了觉得失落了舍不得？殊哥你不至于啊！！ 【袁熙成】还跑去在微博当人舔狗，我服我服。 关殊皱眉。袁家和关家是世交，要敷衍没错，袁熙成狗嘴吐不出象牙，他本来是习惯了。但他现在开始不习惯了。袁熙成说的什么鬼话？ 【关殊】拉黑。 【袁熙成】等等等等！！别拉黑！拉黑我和你爷爷告状了！！！ 【关殊】有事说事。 【袁熙成】………… 【袁熙成】你真喜欢陆从嘉啊？ 关殊退出私聊页面。他摸索微博拉黑的流程。 【袁熙成】不是不是不是，你总要搞清楚陆从嘉过去谈过几十个男朋友对吧？就你这木头脑子被人骗了多正常啊。 关殊已经找到拉黑键了。app拉黑的地方都差不多。 【袁熙成】我和陈家的小子聊天的时候，他还念着嘉嘉呢，说他的照片好像是哪个公子哥塞进来的，只是为了给大家看看，嘚瑟嘚瑟。 【袁熙成】说来也是，其他的照片都有什么会所野鸡公司集合，只有他的照片是单独塞进来的，来历有些古怪。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其他人，问问照片可能是谁塞进来的，你给谁带了六年绿帽子？ 【关殊】不用。 【关殊】我知道是谁了。 陆从嘉没有参加过。在救关爷爷之前也没有认识其他跨阶级的人。 但他的照片被提前送进趴体里，遭到众人传看。 有谁能送照片进去？有谁有送照片进去，充当敲门砖、获得那个肮脏圈子安身之地的需求？ 又有谁，能在送照片后，切切实实引陆从嘉进入宴会。 只有一个人—— 第27章 v7 于祁凡。 【袁熙成】谁？？汪家的还是曹家的？ 【关殊】还只是猜测。 关殊收起手机。他头晕。 六年前,他执拗认定陆从嘉心怀鬼胎，于是抱着偏见，漠视六年。而现在,他执拗认定陆从嘉无辜受害，于是突破口刹那出现,只需要查证证实。 他现在分不清自己的情感。情绪很简单，后悔,内疚,后怕，心疼。情感很复杂，随心脏起伏跳动，语言无法描述,他参不透。 他现在在想什么？想赎罪吗？ 关殊重新点开手机。袁熙成又回了十几条消息，问号和感叹号刷满屏。明显对他十足不满。 话语依旧有对陆从嘉的污蔑。袁熙成脑子里的东西冲马桶之后就能空白一片。 关殊没理会,拉黑袁熙成,转头去微信列表翻人。不可能直接逮着于祁凡问照片的来源。找谁帮忙查？ 尤青礼还在时，事情直接交给他，省心省力，但他越线了，不可能继续当经纪人。 现在他只能自己翻列表。 列表里很多演员导演编剧场务,只是拍戏的交情,点头之交。 其他也有一些投资商公子哥,大部分是经纪人加的，关殊一点印象都没。少数是和关家有交情的小辈，但他们没袁熙成咋呼喧嚣攀关系的能力，也已经被他遗忘。 再其他的，同学,老师，广告商，关系更远，他翻了翻列表，感到无力。 只能找关晓赟，虽然很不想拜托便宜侄子，但权宜之计。 关殊发消息过去，关晓赟很快就震惊着回复。 【关晓赟】？？？ 【关晓赟】！！！ 【关晓赟】助理还是本人？ 【关殊】本人。 【关晓赟】你还知道什么陈家汪家曹家……被穿了？ 【关殊】…… 关殊无语，他看剧本的，穿是什么意思他懂。 【关晓赟】六年过去了，监控不可能还在，这时天知地知照片知。心理素质强悍点的，连自己塞过照片都会忘记。很难查。 【关殊】所以来找你。 【关晓赟】我这边事挺麻烦，那言情和耽美到底抄没抄搞不清楚，两方吵成一团。我现在还在盯着公关部。 【关晓赟】算了叔叔也不懂公关什么的，我帮你问问。你确定是问曹家、汪家和陈家？ 【关殊】问问他们谁和于祁凡走得近，问走得近的。照片进趴体名单总要过他们的手。 【关晓赟】行。 关殊看着那一行“也不知道抄没抄”又想了阵。忍不住又回一行。 【关殊】抄没抄很简单，看调色盘。你雇个人把两本都总结一遍，比在公关部耗着强。 【关晓赟】666，叔你怎么知道的？ 关殊懵了半晌。 他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克制不住跳出画面。还是青涩大男孩的陆从嘉坐在爷爷的病床旁，阳光温柔洒下。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眉眼垂下，笑意温和：“我平常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看点。” 一个很平常的小细节，他记到现在。后来，甚至不由自主和编剧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 脑子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他为什么会记到现在？因为什么？ 他的心底一直犹疑不定，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在荤趴上是认错人。但确实没有认错，陆从嘉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陆从嘉很好看。 他陷入痛苦纠结。他痛恨着自己的痛苦纠结，他宁愿混沌敷衍，让时间淡化一切纠结矛盾的情感。于是他选择回避。 简单来说，一句话：他喜欢，又厌弃，因此选择回避。 而现在，他明白，他的厌弃只是笑话。 他的喜欢也同样是笑话。哪里会有这么廉价的喜欢？ 关殊开始头痛，痛到无法呼吸，四肢痉挛。并不单纯是心理造就的疼痛，他两眼金光，虚弱地张开嘴。 四周变得嘈杂。 迷蒙中，他恍惚见到陆从嘉神色平淡地和爷爷说话，爷爷面露哀伤，陆从嘉理解微笑，棕色的眼里看着他，满是温和的柔意。陆从嘉喜欢过自己。 他陷入黑暗。 . 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色。这里是病房。 关殊的头已经不痛了，甚至因为得到休息神清气爽。赶红眼飞机的确累。 关晓赟坐在陪护的椅子上，一脸不耐烦地回着语音消息：“真理越辨越明，调色盘贴一下！什么粉黑吵闹，世界上难道只有粉黑两个生物吗？” 关殊被吵醒了。凌厉眉心一蹙：“你那事还没好？” 关晓赟冷笑：“调色盘和反盘都在，现在撕扯不清。只能等反反盘了。”说着摇头，“耽美作者至今没回消息，她如果不回消息定性，她的粉丝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时候。” 关殊不太在意，“让专业的看看调色盘就是了。”他说回正事：“怎么样，照片来源是哪里？” 关晓赟心情糟糕，听着冷笑愈重：“他们一群垃圾抱团不肯说，还是出面找他们长辈，他们才支支吾吾说出和于祁凡关系好的人。刚才已经发消息问了。” 关殊一想到“出面找长辈”这类词就头皮发麻，无比庆幸关晓赟在。 话语只顿了两秒功夫，关晓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凌厉眼神觑了叔叔一眼，面无表情地念消息。 “是于祁凡给的，他说可以搞兄弟组，让我们提前准备好酒水，先让他进来。他还说，考试的时候他没去考，陆从嘉一定会去找他，一定会出现在趴体上。其实挺有道理。” 关晓赟略顿了顿，眉心蹙得死紧。他是正儿八经学习金融系毕业管理子公司练手的，没见识过纨绔们的吊儿郎当。 “还挺可惜，那天来的不只是陆从嘉，还有他的爸妈，之后就再没找过机会。于祁凡比他哥还是差了点，好奇哥哥是什么滋味。” 关晓赟深呼吸一口气，低头操作手机，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杀气。他看着病床上脸色发白的叔叔： “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今晚把于祁凡灌水泥里扔河底。” 关殊嘴角抿直，胸膛不住起伏着。他喉咙发干，声音低沉沙哑，煞气满满：“好。” 关晓赟惊了：“叔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要认真考虑啊！！！” . H市某咖啡厅。气氛静谧，是年轻人喜欢的去处。 一间包厢里，两个人静静对坐。一个人站在一旁。 坐着的两个人，一人身形挺拔，五官俊逸，气质不俗，只是眉眼带了煞气，令人不敢对视。一人五官如刀削斧凿，鼻梁高耸，嘴唇厚实，过目则忘——整容过的。 无疑，关殊和于祁凡。一旁站着的是关殊的助理。 关殊最终还是选择和平方式——与于祁凡谈。他中午不休息，把戏份拍完，又一次飞来H市。 而关晓赟因为公司还有其他事务，没能前来。 先开口的是于祁凡，他一脸荡漾的笑：“关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这还约了别人，如果是正事的话，关先生说的可得快些。” 面对着一脸腻笑的于祁凡，关殊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希望你能在微博公开向陆从嘉道歉，并且以后不要骚扰他。” 于祁凡的笑容僵住，瞬间泫然欲泣，哀声问道：“为什么？你也认为我抢了父亲对从嘉哥哥的爱？” 什么……？ 关殊什么场面没见过？ 白莲花现场卖惨的场面他真的没见过。 就见于祁凡瞬间落泪，边哽噎边说家里对“从嘉哥哥”的好，说到伤心处甚至落下眼泪，抽纸巾拭眼角。 周助理在旁边都懵了，呆呆地把一包纸都递过去。于祁凡泪中带笑，朝周助理说谢谢。于是周助理更晕乎乎了。 关殊毫无动容，沉着脸：“你对你哥哥好的方式，就是把他的照片放到荤趴上，再诱骗他去吗。” 沉下脸的关殊，气压低得可怕，身后仿佛盘踞着漆黑恶魔，随时准备吞噬眼前的人。于祁凡被吓得忘记哭泣。 关殊冷声道：“收起你的那一套。微博公开道歉，保证不再骚扰——助理，录音。” 周助理醒过神，连忙打开录音笔。 于祁凡端不住笑，磕磕巴巴地说着：“这事……哪有这事呢？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空口白牙污蔑我……”他的卡姿兰大眼睛里含着泪光：“殊哥，关老师，您一定是被陆从嘉迷惑了对不对！你明明刚离婚，他就来勾搭你，他不是什么好人！” 关殊毫无动容，眼皮子都没跳一下：“你那时的狐朋狗友都承认了。” 于祁凡呆了一呆，脸上渐渐失去血色。 关殊道：“那种趴体你参加不少，他们会照片分享朋友圈，里头找几张有你的不难。并且那些趴体会玩得很大，”他皱起眉，又很快松开，“现在带你做药检，会怎么样？” 周助理身子狠狠地抖一下。真要找照片，做药检，肯定都是他负责…… 于祁凡难以置信，神色颓然又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护着他？” 关殊略微蹙眉，不能和癫狂状态的人继续沟通。他站起身，周助理打开门，让他走出去。 关殊走出门口—— 于祁凡猛然朝他扑去，神色将哭未哭。他的腔调发生变化，扭捏着昂扬起来。 “关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天晚上在床上，你还给我摸你的六块腹肌，现在你就要抛下我了吗？” ——门口，陆从嘉似笑非笑地站在不远处，助理跟在他一旁。 关殊惊慌，他哪知道于祁凡发什么疯。他不希望陆从嘉误会他。 陆从嘉的助理神色担忧。 陆从嘉叹笑一声，很有些忍俊不禁。 “我可不会什么事都误会。” 陆从嘉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笑。最后是释然，他用开玩笑的语气指了指关殊，朝于祁凡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关老师他有八块腹肌。” 第28章 vv1 陆从嘉开着玩笑,耳朵根有点不好意思的红。 不纠结于八块腹肌的事，陆从嘉看向于祁凡：“你约我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周助理反应难得快一回：“于先生也约您来吗？” 陆从嘉点头：“我约他，不过时间地点是他定的。”他看了眼走廊上挂着的钟,视线又移回于祁凡身上：“我一点要回去，你现在还要说什么,快点说。” 关殊神色冷硬，现在中午十二点半。他只剩半个小时时间。 于祁凡面露希冀,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对不起你，不该在微博上乱发言……”他猛然抬起头，目光泫然，“但我只是为了让你回去见见爸妈。你离开家以后,他们老了很多，听到你的名字就想哭……” 话语或许半真半假,但陆从嘉只是微笑：“你约我的同时约了关殊在这见面,无非是想让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的样子。” 于祁凡神色惨然，他以为关殊对他不是没意思，他更知道陆从嘉之前喜欢关殊。所以他故意和陆从嘉约稍后一点的时间，想扎陆从嘉的心。而现在，一败涂地的是他。 源头或许是私生子对原配子的天然妒忌,而这份妒忌最终使他陷入两面夹杀的境地中。 陆从嘉冷下脸,便宜弟弟没有丝毫聊天价值：“有旁人在,很多话不方便说，但我们一起住了六年。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思量。法律要求的每月八百我会给。你还有什么诉求？” 于祁凡脸色青了又白。 不同于关殊明明白白的高大侵略感，陆从嘉近乎孑然地站在走廊处。偏偏没有什么能撼动他。 于祁凡最终小声道：“我会把微博删掉，并且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陆从嘉诧异了一瞬，弟弟今天老实得很快。 他视线往关殊那瞥去,事情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说来关殊怎么又来？不拍戏了？也太阴魂不散了。 陆从嘉的助理及时补充：“希望于先生做到公开真诚，不能买水军，阴谋论你是被威胁道歉。如果网上有类似的言论，陆先生保留追究的权利。” 于祁凡浑身一颤，“好……” 陆从嘉皱眉，他的弟弟今天老实的速度实在太快。有问题。 他转而摇头轻叹，老实有老实的好处，他如果真的去交涉，也只能用当年的照片警告于祁凡，于祁凡整容成什么样了，那照片还有用吗？ 陆从嘉目送于祁凡蹒跚离开。就听见身旁不远处的关殊沉下声说着：“我们聊一聊？” 时钟现在显示是十二点三十五分，如果回去补觉还能休息十五分钟。 于祁凡的事情解决，陆从嘉不想聊，和关殊没什么好聊的，一聊他就困，算了。 关殊小声说，语气似乎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哀求：“和于祁凡有关。” 陆从嘉也不在意于祁凡的事，同父异母的小半岁弟弟，有什么好在意的？他转身就想走，下午还要拍一下午的戏，他已经预想到晚上累趴的自己。 “也和你有关，是正事。”关殊把话说完。 陆从嘉无奈转回身子，像是看着一个执拗要棒棒糖的小孩子：“什么正事？” 关殊抿直嘴：“进包厢说。” ……什么事非得进包厢说？ 陆从嘉最后还是同意了。 进得包厢。两人对坐，两个助理在角落坐着，当做自己不存在。 夏日阳光肆无忌惮投进窗内。关殊端坐在位子上，桃花眼微挑，眸色黯淡，面庞满是阴沉。 他斟酌片刻开口，声音低沉沉缓：“照片的来由找到了，是于祁凡。” 陆从嘉没懂。照片，什么照片？他很快意识到，还是荤趴的事。下意识恼火又恶心，理智下一刻才跟上，“于祁凡？！” 关殊递上手机，手机上是消息截图，关殊和那些纨绔的聊天记录，纨绔和于祁凡的聊天记录，甚至还有人留着六年前的朋友圈记录。 空调低声嗡响，陆从嘉感觉脑子只剩嗡响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后怕还是该先愤怒。 他之前一直以为关殊是单纯道听途说胡说八道。 但是，于祁凡塞照片，于祁凡放出风声，于祁凡通过考试不去的方式诱导他进趴体里找人……许多关节一起想通—— 于祁凡当年中考没考好，花高昂择校费进市一中国际班，好赖进一中受书香气熏陶。国际班里全是花择校费进班的人，其中不乏混日子的公子哥。 于祁凡进高中后，书香气没触碰到多少，公子哥认识好几个。高中生没轻没重，玩得开，于祁凡走上了歪路。 走歪路也有门槛，于祁凡打上他的主意，借此在他的狐朋狗友面前露脸，逻辑确实说得通。 关殊人冷心硬不会说话还轴，给出的证据却是实打实。 陆从嘉缓缓呼出一口气，他问：“你查这些打算做什么，公开吗？”顿了顿，他放缓语气，“辛苦你查出这么多。” 说来好笑，事情如果公开，同情他的人固然有，但更多的人，会站在高岸上，肆意揣度。揣度他有没有陷在荤趴里，揣度他是娱乐圈里的人，和投资商的故事能不能写几本小黄书。 基本上不能考虑公开，即使严格意义上于祁凡是强|奸|罪的共犯，刑事追诉期还没过。 所以关殊查这些是想做什么？证明他的清白？给他添乱？ 关殊略皱眉，空调温度开得太低，陆从嘉的神情戒备中又带着冷，他也觉得冷。 眉头很快舒展开，他就事论事：“他发的微博对你不好，我想让他删微博。” 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让自己清醒，到底是彻底割裂对陆从嘉的喜欢，还是彻底沦陷，他想下决心。这点他不敢讲，自作多情。 陆从嘉明白过来，心下哭笑不得，面上端着道谢。要让于祁凡删微博，方法多得很，他随便拎一个于祁凡高中的成绩单，就够于祁凡在兔区被嘲出高楼。于祁凡之前吹自己是国民儿子的时候没少暗示自己品学兼优为爱做网红。 但不管如何，辛苦影帝在轧戏的空档还费心查证六年前的旧事，还影帝清白。 如果他去找于祁凡的那个地方确实就是荤趴现场，关殊说“现场看见”，也合理，加上可供公子哥们挑选的照片，他的误会似乎都有了理由。 陆从嘉还是想笑。六年了，什么误会解不开？关殊分明抱着偏见，不想解，他就是离婚了才发现自己有占有欲的混蛋。 陆从嘉站起身，再道谢一次，客套客气，一点关系都不想沾染。他起身出门，出门前叮嘱助理，趁今天见面有空，把赔偿金事宜和周助理说清楚，最好能定下来，以后不麻烦关殊那头惦记。 走出包厢一看时钟，十二点五十五分，没到一点，刚好回剧组拍戏。 他对赔偿金并没那么在意，喜欢关殊三年是他心甘情愿，结婚受霸王合同辖制是他蠢。从前他不甘心关殊对他近乎厌恶的漠视，现在他无所谓，在娱乐圈销金窟也不缺钱，有更多钱就很好。 回到剧组旁的酒店，手机电话响起，许清乐的电话。陆从嘉接通。 许清乐的声音还带着些困意，他午睡刚醒：“‘咸鱼加盐’？” 陆从嘉有一刹那的懵圈。咸鱼加盐是他的笔名。 明显写着玩，笔名十分随意，碧水算命的建议他换笔名，说基础运太差，写文容易半途而废。陆从嘉无所谓，家里蹲三年，随便写写消磨时间，无所谓夭折不夭折。后来离婚，拍戏，各种忙碌，的确没写下去。 陆从嘉有些汗颜，他不仅半途而废，甚至连自己笔名都忘了…… “啊对的，怎么了？”陆从嘉连忙道。 许清乐明显是午睡刚醒，呼吸声响过两轮，才说道：“编辑联系你，联系不上。” 陆从嘉记起来，自己紧急联络人填的许清乐的电话号码。编辑联系不上他，只能找许清乐。 陆从嘉连忙道谢，拿到编辑的手机号。许清乐困得很，没多问，接着午睡。 陆从嘉没急着拨通电话，先打开联络编辑用的QQ号，看编辑留言的消息。 编辑留言简练，大意是他写的耽美被抄袭了，抄袭他的最近要IP化，他有空的话出面维个权。编辑还说，速度要快，等演员定出来，维权难度就会变高，因为会有演员的粉丝出面撕原着“碰瓷”。 太真实了，陆从嘉无比汗颜。 他拨通编辑的电话，编辑接通得很快，问得也快。 “你知道你被抄了吧？” “知道。” “那边的人想联系你，商量赔偿事宜，并希望你出面控制舆论。” 陆从嘉笑了：“简单来说，花钱堵住嘴。”如果原着作者出面说没抄，读者再怎么跳，也无可奈何。俗话说的资本力量。 “对，”编辑说，“赔偿金应该会上万，我不确定。你可以自己决定。如果你决定维权，这边的法务部会帮你。” 陆从嘉开玩笑，“晋江真的有法务部啊？” “有！！！” 陆从嘉想了想：“我还是想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有多不要脸。” “也行。” 电话挂断，编辑很快发来联系方式。 这时候助理红光满面地进门，递来一个快递包裹，语气竭力压抑兴奋：“赔偿事宜谈好了，钱款会打进银行卡，其他的资源通告也会在适当时间加入你的行程中。” 陆从嘉平淡点头，接过快递包裹：“这是什么？” 助理道：“一个月过去了，民政局寄来的离婚证。” 陆从嘉打开快递包裹，红皮封面一如结婚证一样红艳。事情太多，拍戏通告弟弟搞事还有被抄袭，他现在看着离婚证都提不起波澜。 心里划过一个问题，关殊之前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和他结婚？国家才不管合约内容，法律意义上，他们就是结婚，真结婚。搞不懂。 陆从嘉现在内心毫无波澜，真挚认为关殊有毛病。 收起离婚证，陆从嘉看着微信发的新消息。对面的人邀请他周日中午见面详谈，地点他定。 周日他刚好拍戏一天，去不了。就算能去他也不能去，退圈三年为了写网文？娱记知道一定能乐疯。 陆从嘉眼儿看向助理，看得助理预感不祥，直觉要加班。 陆从嘉微笑：“帮个忙。周日中午，你就是咸鱼加盐。” . 拍戏忙碌一如既往，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周日中午。 夏日炎炎，助理抵达约定的西餐厅。西餐厅环境氛围很好，空调凉丝丝的。助理疯狂擦汗，找到约定好的位子，坐下。 他前几天熬夜看了陆老师写的，深感拍戏耽误了陆老师的写作生涯。 陆老师写的是耽美，《冬日暖阳》，校园文。热度不温不火，更新丢三落四，读者全在佛系等更。最近的评论不能看，很多《冬夜暖炉》的读者来刷负骂作者碰瓷。《冬夜暖炉》是被挂盘的文。 《冬日暖阳》里，攻受属性是活泼大方吐槽役受x高岭之花清冷无口攻，攻受互动十分欢脱，简直不像是温和微笑的陆老师能写出来的。 陆老师内心有吐槽役的那一面吗！助理十分感慨。 胡思乱想间，编辑来了。编辑是来助场的，怕手下作者不经事，被几万块糊眼，坏笔名名声。 编辑签人，知道陆从嘉是陆从嘉，眼下看见助理一愣，PS美颜威力强大如斯？助理连忙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助理。 编辑汗颜：“我感觉我不用来。” 编辑要来，助理混娱乐圈，隔圈如隔山，还是要编辑展眼。 说话间，开发《冬夜暖炉》IP的开发商和作者都来了。投资商大腹便便，油腻又肥胖的中年大叔，作者瘦瘦小小，有些文弱，戴着粗笨的黑框眼镜，刘海长到遮住眼睛。是个男孩子。 助理有些惊异，男生写言情……有，但不多，眼下撞上就是一个，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作者先鞠躬，细声细气自我介绍：“我是靳觅，西渡文学网签约作家。”靳觅是他的笔名。 之后是开发商，开发商递上名片，自称是乐影影视公司的人，叫魏来宇，负责《冬夜暖炉》开发，今天前来协商抄袭风波。 助理和编辑都各自介绍，助理硬着头皮介绍自己是咸鱼加盐时，对面两人的神情也有些古怪。靳觅更是露出奇异微笑。 助理没看懂笑点，索性直接开口问：“你觉得你抄了没有？” 靳觅强笑，有些瑟缩的样子，道：“原耽圈素来暴躁，粉丝们没事都会撕出事来。” 助理笑：“原耽圈再暴躁，也暴躁不到言情文头上。” 靳觅笑意稍稳，“你写耽美，我写言情，怎么抄呢？感情线的发展都不能一概而论。” 编辑在一旁镇场，眼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耽美和言情的感情线发展的确不一样，所以《冬夜暖炉》的一些剧情衔接不上，cp感也差一格。《冬夜暖炉》里几乎所有令读者们啊啊啊呜呜呜的点，《冬日暖阳》全有，逻辑链都差不多。抄的毕竟是抄的。 靳觅还道：“我们一样都是男作者，一样都是炒性别红利，为什么不守望相助，顺带卖一下cp情呢？” 助理笑意不改，陆老师让他来，归根到底是看看对面的态度。对面态度很明显，咬死没抄，甚至还想搞个抄袭x原创的cp。脸怎么那么大？ “说一句顶一句，没什么好聊的了，”助理站起身，“法院见。” 靳觅的瘦小脸蛋一下子就白了，求助地看向魏来宇。魏来宇连忙起身拦住助理，讪笑道：“不用这么极端，抄袭不抄袭的不重要，我们聊聊收益和补贴。” 靳觅头一扭，不忍卒听。助理被气笑了。 助理原本只是替陆从嘉办事，助理嘛，各种杂事都要帮忙。比起打炮被狗仔堵住深夜让助理过去圆场面的明星来说，陆从嘉的事简直少到不行。 他原本没动念头，只想看看对方态度。对方态度太过分，他气急反笑。 “如果抄了，人该道歉道歉，书该解v解v——” 编辑小声道：“她是外站的，不叫解v，叫下架。” “……”助理当做没听见，继续中气十足道：“——如果没抄，就堂堂正正对峙，什么收益补贴，掩人耳目，笑死人！” 门口一道高大人影走过，助理慷慨激昂，说完后才察觉到门口有人路过，瞧着背影有些眼熟。 魏先生的脸变了，怒斥靳觅：“你进来怎么没关门？”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丢脸，冲去关门。 关好门，他才松一口气，笑道：“世事无绝对，就算是借鉴，小觅写的既然火，那一定有火的道理。既然火了，利用好，大家都赚钱，这才是好。” “借鉴？”助理深吸一口气，咬牙骂道：“去扔垃圾的时候阿姨问你你是什么垃圾；去算命算你那个垃圾IP算命先生问你你算什么东西，去拿快递快递小哥问你你是什么东西，配钥匙三块钱一把十块钱三把钥匙你配吗？” 靳觅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眼眶红红的，看着有点小可怜。他拿出手机，照着自拍姿势给自己拍了一张照，并语音输入：“今天去洽谈IP开发事宜，对面的人好凶，今天更新只能写六千字了。” 什么莲言莲语？助理看着靳觅，冷笑道：“滴滴司机有没有问过你，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没有？” 魏来宇强笑道：“不必这么激动，你也知道，校园文就差不多学霸学渣那些套路，撞梗多正常啊？这样，听说你的文版权也在卖，我让老板来和你说说，说不定日后我们也会有合作，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说着魏来宇就去打电话，嗯嗯了半天，笑意明显大了好几分。挂断电话后，魏来宇笑道：“老板的朋友也有投资，刚好在隔壁吃饭，现在就过来和您聊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 魏来宇连忙去开门，回身和人介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 助理已经木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捂脸还是该发消息给陆老师。什么情况？ 站在门口的，一个身形冷峻挺拔，薄唇紧抿，桃花眼微微挑起，不动声色间隐约撩人。一个眉眼凌厉，冷着脸看向包厢内。助理麻了，他最终搓搓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关老师和小关总？为什么是他们？！ 第29章 vv2 谁来都有可能,圈子就那么大。小关总来很正常，关殊陪着来也很正常。 助理冷静了。咸鱼加盐的笔名七年前就有注册，三年前就开始稳定（相比之下）更新,他一个月前才成为陆从嘉的助理，他顶上这个笔名,没有关系，不会影响陆老师。 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助理端起笑,问关老师：“好巧，关老师怎么也来了？” 关殊眉心微蹙，他不耐烦应答客套话，偏偏面前人是陆从嘉的助理。他的眉心又松开,回答道：“听说这家西餐店的蔬菜沙拉不错，我来尝尝。” 助理：“……” 听说关殊甜的辣的咸的酸的油的冰的烫的都不能吃,蔬菜沙拉是挺适合他。 关晓赟也惊异：“你是咸鱼加盐？《冬日暖阳》的作者？” 助理……硬着头皮点头。说谎要说全套。 关晓赟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变了,除了一点尴尬愧疚之外，还有一些深思。气氛一时僵直，没人明白关晓赟深思什么。 魏来宇擦汗，就要开口询问，关晓赟却已经凝视着助理,凌厉眉眼锋芒毕露：“你写耽美？” 助理觉得自己压力山大：“是……” 关晓赟咬牙：“你是同？” 助理不敢说话,他不明白关晓赟话里的风向。 关晓赟就要开口。如果知道助理是同,他哪里会安排这个助理去陆从嘉身边协助？万一助理喜欢陆从嘉了怎么办？朝夕相处，他甚至想不出助理不喜欢陆从嘉的理由。 余光看见状况外的魏来宇和靳觅，关晓赟咽下话语。有外人在，不方便说话。 众人重新就坐，并且互相介绍。 投资商在场,魏来宇气息足了一百倍，开口道：“我家小觅规规矩矩写文，因为撞梗被你的粉丝骂了这么多天，真要论，你们还得赔小觅精神损失费！” 魏来宇打完棍子给一甜枣：“真的要鉴定抄袭的话，举证，提交，开庭，磋磨一两年，我们IP都开发完了，你什么也没有。并且也咬不死我们抄袭，归根到底就是撞梗！还不如和气生财，你拿些钱，发个声明，让事情了了，大家都舒服。” 关晓赟面露犹疑，见着关殊面色阴沉，看着要掀桌子，忙伸臂拦住。 助理的火气下不来：“只是撞梗的话有种你别给钱私了！” “我钱多，烧得慌，”只是打嘴炮的程度，并且关晓赟似乎也护着，魏来宇便嘚瑟起来，“能用钱沟通清楚最简单。” 关殊拍掉关晓赟拦着他的手，打开手机百度，手写输入几个字之后，点开红彤彤一片的调色盘图片，笑意有些许凉薄无奈。 “不是抄袭？”关殊笑，“调色盘比红钞票还红。”扭头又看向关晓赟，声调低沉：“光宇影视从来不投资根子就烂的影视剧，你想清楚。” 关晓赟无语：“你之前也是这样说《云间》的。”见叔叔要生气，他连忙举手投降，“好歹是几千万的投资，你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那时候主演还是林夭酒，你也说你要冷静。”关殊毫无动容，“你现在冷静完了没？” 助理和编辑看着都汗，几千万的投资就值几秒钟的冷静时间吗？ 关晓赟也汗，但在关殊和陆从嘉助理的目光下，他终究咬牙决定：“我撤资！” 魏来宇惊诧：“什么？”他说话开始磕磕巴巴，“之前您不是和刘总相谈甚欢，并且主演都定了袁总身边的小云……这就要撤资？” “撤资具体事宜我会让助理和律师与乐影协商，”关晓赟没多理会魏来宇，站起身，朝助理道，“你如果遇到困难，欢迎联系我。” 助理心虚点头。 编辑笑了，她察觉到话题结束，也站起身：“既然关总决定撤资，那这个IP能不能起来，将继续是个问号。还请靳先生克制，不要营销卖惨引导粉丝攻击咸鱼先生，晋江法务部保留向西渡网发律师函的权利。” 说完，编辑瞪了助理一眼：“回头记得更新！你一个月没更新了！靳先生千不好万不好人品也不好，就更新量比你好！” 助理想着陆从嘉密密麻麻的通告，头皮发麻，连忙道：“最近真的没空。” 编辑冷笑：“你不更新，靳先生都要没剧情可以‘借鉴’了。” 助理：“……” 娱乐圈和网文圈真的隔山。骂人水平都是隔山。 靳觅脸色苍白，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跟魏来宇离开。 编辑也要离开，编辑日五休二，她还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助理拦住，笑道：“菜还没上。” 编辑汗，被魏来宇气的，她都忘了这里是西餐厅，本质是吃饭的地方。 . 不远处的另一个包厢。 关殊和关晓赟两人对坐吃饭。关晓赟划拉牛排，关殊吃菜。这时服务员上菜，水煮蛋。 关晓赟叹服，叔叔的食谱健康到没舌头。 关殊食不知味，把菜和蛋都吃完之后，问道：“如果咸鱼加盐不是陆从嘉的助理，你会撤资吗？” 关晓赟很坦然：“不会。《冬夜暖炉》有足够的流量和话题，赚钱不难。” 关殊蹙眉，关晓赟开诚布公，“魏来宇说得气人，但话是对的，打官司很麻烦。并且我看过，大部分路人表示剧好看就看，不在意抄袭不抄袭。” 关殊沉默了一秒，说：“我最近学会了一个词。” “什么词？” “粉装路人。” “……” “真正的路人，应该都没听说过这本书。” “……” 如何给数据掺水，如何给数据脱水，两方数据分析师斗法向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关殊这个古董老干部不懂里边细节，但关晓赟懂。关晓赟沉默。 关殊道：“上次也是，认为请林夭酒好。我劝你他不会拍戏，你以为我是为了陆从嘉来，死犟不松口，还说可以让他去演别的剧的男一。” 上次，指的是《云间》面试男五的时候。因着原男一林夭酒抗议，关晓赟是打算找新的男五代替陆从嘉。但关殊来了，关殊劝他放弃林夭酒，林夭酒人也坏，关晓赟就换主意，让陆从嘉代替林夭酒当男一。 关晓赟其实一直挺服气叔叔，性格有些孤拐，但理智又通彻，除了感情问题其他意见基本都可以听。关晓赟中气不足：“我后来不是让从嘉当男一，换掉林夭酒了嘛……” “我和你说过，”关殊硬邦邦地说，“他演云间会很难受，他的性子和云间差太多。” 难受？关晓赟不理解，替陆从嘉小声辩解：“导演没说过他，并且进度也没拉下。会难受吗？” 导演……关殊认得拍云间的导演，圆滑世故，对作品艺术性追求并不高，能过就好，一切为了恰饭。陆从嘉演戏也只是为了恰饭吗？ 关殊略一皱眉，脑子里闪过十八岁的陆从嘉眉眼弯弯，拿着上戏录取通知书举到他面前的样子。陆从嘉那时候真的喜欢表演。 从回忆中醒神，关殊用他影帝的素养说道：“演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是很困难的，像无根之木，流水浮萍。人物行为动机的核心，因为性子不同很难理解，便很难演绎出来。拍电视剧，内容多，压力大，导演未必会一帧一帧去扣，但演员会一幕一幕去揣摩。云间有段时间冲动莽撞，陆从嘉能理解？” 关晓赟听着头晕，隔行如隔山，他和助理有一样的体会。他只能跳出理解的地方，弱弱问：“叔叔和从嘉之前不是没感情的协议结婚吗？感觉叔叔对从嘉还挺了解的……” 就算是离婚后发觉自己有占有欲，喜欢上了从嘉，这了解程度也不太对劲。叔叔说从嘉不适合拍戏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那时他们才签离婚协议书几天？都还没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关殊面色一时不自然，他无言以对。 他是傻子，纵容误会和矛盾延续六年，没得辩驳。 关晓赟又问：“叔叔平常不爱蹭饭局，结果今天特地跟来，是因为看见陆从嘉助理了，好奇是什么事？” 关殊：“……” 确实好奇，然后呢？不能好奇吗？ 脸却禁不住发热，嘴巴不自觉抿直。他情绪不对，语言很难形容，介于困惑与懊恼之间。他情不自禁。 他情不自禁很久，今天尤甚。清早坐飞机过来，拍戏一早上，中午来吃饭，看见陆从嘉的助理后，爱屋及乌，延误功夫，失去了睡午觉的时间。下午还要拍戏，不知道会不会困。他头脑有些发热，下午终于有和陆从嘉同场的戏份。 头昏得厉害，关殊说话没过脑子：“蔬菜沙拉，还有水煮蛋，没有加料酒？” “……哈？”关晓赟不解，“这都什么黑暗料理，叔叔怎么想到这去了？” 话说出口后，关殊就后悔，他话里的意思是怀疑自己喝醉。现在看，他没醉，他是喝了假酒。假酒又苦又涩，喝一口悔恨填满胸腔，偏偏又令人上瘾，假酒的名字叫陆从嘉。 “没什么，”关殊摇头，站起身，“下午还要拍戏，我走了。” 关晓赟坐在位子上没动，也没送他。 等关殊走到门口，发觉情况不对，就要转身时，身后关晓赟开口问道：“叔叔是要追陆从嘉吗？” 关殊思索片刻，被假酒侵占的脑子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喧哗着说“没错”，于是他点头：“是。” 来接关殊的周助理在门口小声嘟囔：“不是一直在追吗？从B市都追到H市了……” 关晓赟一时无语，半晌笑道：“叔叔加油，如果叔叔抛锚，我保留浑水摸鱼的权利。” 第30章 vv3 浑水摸鱼？想得挺美。 关殊没有留心太多,他更多的心神放在下午的戏份上。 仙尊戏份不多，大多是在群戏里，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俯瞰众生,偶尔仙风道骨，提点两句。后来,仙尊发觉云间有成为凌霄宗新掌门的潜质，和云间多聊两句。仅此而已。 今天的戏份,云间不忿配角言语欺辱,产生冲突，被各打五十大板、同罚去擦大殿的地板。仙尊偶然路过，察觉云间体质不凡，多问两句。云间十分不满判决,几乎和仙尊怼起来，最终竟然把仙尊怼赢,让仙尊客观判决。 对仙尊来说,情感变化是由看小孩子闹脾气变为正眼相待，很浅的变化。而对于云间来说，过程激烈，压抑到大怒再到大喜，还要有少年气,不简单。 关殊在主演区的化妆间鼓捣好造型,走到休息室边上时,余光瞥见陆从嘉。陆从嘉回来得早，已经拍完一场戏份，眼下在看手机消息。 似乎是察觉到有目光投注，陆从嘉抬头看他，眼眸干净澄澈,如琥珀琉璃，眉眼自然垂下，笑唇笑意温和。 关殊忽然觉得慌，平常总是含笑的人面无表情起来最吓人，他不敢看陆从嘉的神色变化。他扭过头，逃一样的离开。 陆从嘉只看到个背影，有些讶异：“这是谁？跑得这么快，是剧组有什么事吗？” 认出关殊的助理：“……” 之前在机场，隔着磨砂玻璃，陆老师都能认出关殊。看来现在陆从嘉真的不喜欢关殊了，背影都认不得。 . 陆从嘉继续看手机消息。 原本他没有看消息的空闲，奈何白七仪临时请假，许多戏要堆到下周的晚上补拍，现在就得了空闲。 消息也没什么，看看微信，刷刷微博。微信没什么新消息，许清乐在拍专辑，关晓赟忙公司业务，云相琢问了句“你助理在写耽美你知道吗”，陆“助理”没理他。 微博上十分热闹。 热搜第九：#于祁凡违禁药品#热 热搜第十三：#于祁凡道歉#热 点进热九，说是一个姓于的网红在一次趴体上被逮住，趴体上有不少违禁药品，又涉嫌参与聚|众淫|乱，被行政拘留。 热搜十三就没什么，只是于祁凡的道歉。于祁凡道歉说他不该在微博cue陆从嘉，还是莲言莲语那一套。本来是粉黑大战，因为于祁凡参加荤趴被逮，迅速被围观路人的讨论声淹没。 参加荤趴还被官方逮捕的，是什么好人？他的网红身份来路正吗？吃网红红利的父母是好人吗？高中读完就和家里生分的陆从嘉是不是察觉到这些，这才离开的？于祁凡会不会甚至引诱陆从嘉参加荤趴过？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路人并不知道他真相了，大家都在汹涌讨论。 也有一些黑子吐槽：怎么什么事都有陆从嘉，又是林夭酒碰瓷他又是云相琢碰瓷他又是于祁凡碰瓷他，他是什么品种的花瓶天天被碰。 但黑子被怼得凶，陆从嘉完美受害人，拍戏中，独美，勿cue。 陆从嘉翻出官方通告，官方会打码，只显示姓氏，但于祁凡旧公司倒了，又一直没能发新微博，大概是他，于这个姓氏不常见。但也锤不死。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认定是于祁凡？ 陆从嘉很快找到答案，在热转里，他看见关殊的微博。 关殊V：于祁凡会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太牛逼了，万一不是于祁凡呢？转发过五百属造谣罪。 陆从嘉不知如何看待，最终没管。 他本来就不在意于祁凡，跳梁小丑而已。 他在意另一条热搜。 热搜第三：#云相琢冬夜暖炉#爆 云相琢确定出演冬夜暖炉男主，该条热博附带有一段采访视频。 热搜第三广告位，点进热搜一片控瓶，全是云相琢的粉和靳觅的书粉在狂欢。陆从嘉意兴阑珊。热转里才找到点意思。 袁熙成V：投资商不做人临时撤资，剧差点定不下来，幸好小爷我不缺钱，补上了！祝所有被污蔑的人都得到青天。 火锅店店主陈展济V：恭喜云哥否极泰来~有空来吃火锅啊！！ 许清乐玩音乐V：愿原创不死。 陆从嘉原本心下隐隐生气，看着许清乐热转当场开怼，只剩担忧。怕他引火上身。 左右最近没空更新，陆从嘉琢磨着，打开自己微博的笔名小号，发一条微博。 咸鱼加盐 最近忙着搞价值四百万人民币的交易，更新暂停。靳觅相关我已经联系律师，大家辛苦了。[咸鱼瘫.jpg] 微博发完，陆从嘉把手机交给助理。 律师确实找了，但助理反馈，律师觉得难度很大，一方面逻辑链难判定，一方面赔偿金额不能尽如人意。发微博表明态度，他只能做到这么些。四百万是多，但相比于开发IP一条龙的钱，九牛一毛，他尽力而为。 陆从嘉把这些都撇到脑后，律师会和编辑联系，让专业的来。他还要拍戏，脑子里都是杂事能拍出什么？ 还要面对关殊，他对关殊没什么念想，但关殊有，他怕情绪被勾起来。人会共情，看别人打哈欠自己也会跟着打哈欠，生理本能。 剧本陆从嘉已经翻来覆去看过数遍，这次认真研读台词。念着念着陆从嘉皱眉，云间有些厉害，他要费点功夫。 费工夫的感觉很熟悉，像是从前他写活泼大方吐槽役受时的感觉。不像他本人，所以每句话都要细细雕琢，才能让人设不崩。 片刻后，副导演叫他，说可以准备拍摄。 陆从嘉点头，走出内部现代化的休息室，拐过抄手走廊，来到古色古香的大殿前。导演摄影场务都在。 关殊也已经在，他饰演仙尊，和宗门长老商议仙魔之事，一拐角就看见擦地板的云间。 眼下关殊还在拍那个场景过场，脊背挺直，白衫猎猎，缀着金边花纹，晃着人眼。陆从嘉不否认，关殊不说话不开口的时候是挺好看。 场景过场拍了两遍，第一遍没过是因为一个演宗门长老的演员走了神。第二遍就过了。 导演回头就看见陆从嘉，乖乖站原地等着，眉眼温和无害。导演连忙招他过来，给他讲站位。 陆从嘉看看摄像机的机位，再听着导演的说法，认真点头。导演很专业，站位安排恰如其分。他站过去，步伐稳健，眸子微微眯起，他代入进云间这个角色。 “第1394场戏，第一次——” 云间不是乖孩子。 他本就不服擦大殿地板的惩罚结果，觑着没人盯他擦地过程，起身，脚踩抹布拖地。大殿一条水痕，乍看还有点好玩。 然后，脚踩抹布的云间，就被从隔帘拐出来的仙尊撞了个正着。 云间一瞬慌乱，很快镇定，咬着后槽牙俯身行礼。仙尊见过不少躲懒的宗门弟子，开口要叫管新弟子的长老。云间就急了，怼好几句，还问仙门难道也不分青红皂白吗。 情感变化激烈，陆从嘉演得有些头昏。空调的凉气没能带过来，脸颊都带点红。他都忘了演仙尊的人是关殊。 到最后，仙尊决定重新裁决时，陆从嘉一时间没能从旧情绪出来，恍惚几秒钟，才躬身道谢——差点被抹布抹脚底，摔倒。关殊连忙伸手扶住。 关殊的手劲力不小，把他扶得稳稳当当。陆从嘉只觉得清冽浓郁的薄荷香气混着雪松气扑面而来，清新中带着苦涩，脑中一切混沌都被攻城伐地。 导演喜笑颜开地喊“卡”，陆从嘉彻底醒过神，站稳身子，挣开关殊的手，关殊的手力气有些大，会有奇怪的联想。他撇开想法，低声道谢。 导演还在夸：“很好很好，一遍过！从嘉拍戏有灵气，演活了！下一场——”导演记起请假的白七仪，声调降下去，“下一场在明天，今天就这样！休息去吧。” 众人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好好歇息。拍摄任务本来就紧张，明天白七仪请假回来，加班加点，能累垮人。今晚能歇多少歇多少。 陆从嘉也不例外，就想往剧组旁的酒店去。他也挺累，演男主各方面压力都很大。 面前一道阴影，关殊拦住他。身形高大，他微低着头，桃花眼里潋滟墨色，语调诚恳。 “你现在有空吗？你演戏的时候有些问题，聊聊。” 陆从嘉后退一步，神情不自觉戒备起来。远了不觉得，距离近一些，就觉得薄荷雪松气罩他满头满脸，冲得很。关殊什么毛病？每天都被这香气覆盖着，鼻子还活着吗？ 尽管心下戒备，陆从嘉还是带了笑，“关老师今晚不是还要回B市吗？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吧。” 人来人往，说不了私密话。 关殊神色一黯，陆从嘉连忙补充说明，“于祁凡那事，挺谢谢你的。” 气氛这才缓和，关殊能够开口说话。 “你今天演云间，演到后来有些脱力，被情绪带动得厉害，不像云间。不合格。” 陆从嘉静静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关殊说的是正事，他能用理智分析。 周助理在旁小声拆台：“但那也不像陆老师啊……” 关殊凉凉瞥周助理一眼，周助理不敢说话了。 陆从嘉思量定，微笑道：“那关老师的建议是什么呢？” 关殊毫不犹豫：“全身心投入，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要想着，如果自己是云间，这时候应该会怎么做。努力代入，能尽量避免只演出情绪没演出角色的情况。” 陆从嘉略一思忖，低头笑了一声，轻轻点头。关殊不管怎样，说的话是有两分道理。如果他非常热爱演戏，他会听。 关殊认为陆从嘉完全听进去了，又补充道：“可以考虑关手机闭网，消息让助理回。减少对外界的接触。让自己浸进去。” 陆从嘉依旧点头。 助理在旁听着都木了。朋友的消息让助理回，拍戏三个月后，朋友还能是朋友？尤其是娱乐圈内的，大家都忙，一年到头碰不了几次面，只能发消息联络感情。然后不发消息？ 如果是纯正走演员路线的，可以。但陆从嘉是流量爱豆起家，就算是在转型，基本盘也不能丢。平常拍戏本来就忙，没大工夫琢磨别的，闭网太极端。 助理很慌，他怕陆从嘉真的听关殊的话。 结果陆从嘉点头完，笑眯眯的：“我能现在就按云间的思路说话吗？” 关殊点头，然后皱眉要点他，云间说话不会笑眯眯的，这种笑法有些阴森。 陆从嘉却已经笑道：“关老师回B市好好闭网拍摄吧。每周坐两遍红眼飞机实在没必要，还抽空上微博发消息。何必。” 关殊愣住。 陆从嘉温声温气的。他终究是温和的，不会像云间一样暴脾气和人吵，戏内戏外他分得清。 “误会已经两清，关老师不用再对我如鲠在喉。” 第31章 vv4 关殊神情恍惚地离开。 陆从嘉也离开剧组。路上助理小声问：“云间会这样说话吗？”助理也在琢磨关殊的话。 陆从嘉摇头笑道：“至少我不会那么说话,而云间可能会。” 对于陆从嘉来说，关殊只是路人而已。关殊坐红眼飞机，轧戏，玩微博,查荤趴的事,和他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如果是云间，云间热忱,会多管闲事,多说两句。也就两句而已。 陆从嘉没多纠结,换话题：“白七仪今天是忙什么去了？有回我消息吗？” 微信消息太多，投资商、导演、广告商、同行、营销部等等，消息分分钟九九加。白七仪没有消息置顶,助理连忙去通讯录翻记录确认。话题就换了。 . 关殊连夜坐飞机回B市,他明天还要拍戏。轧戏十分痛苦,耳朵嗡鸣作响，脑子几乎要裂开。他的情绪大抵不受控制，满脑子都是陆从嘉。陆从嘉问他何必。 对啊,他是何必。 过去六年已经无可转旋，他现在想弥补,想追求，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占有欲？ 袁熙成已经被他拉黑,永远不会从黑名单解除的那种。袁熙成的话他也不会信。只是心里会忍不住嘀咕,他真的只是因为占有欲吗？脑子里又克制不住跳出画面。是陆从嘉接受娱乐采访的画面。 那时候陆从嘉还没出道,还在选秀综艺节目里摸爬滚打，面庞青涩，笑意温和真诚。记者在测谎仪面前问他：“你有喜欢的东西吗？”陆从嘉毫不犹豫,坦坦荡荡说没有。测谎仪放在桌子上，安静如鸡。 关殊想，他为什么这么能纠结？六年前，他为着自己的喜欢和近乎本能的厌恶纠结；六年后，他为着自己的喜欢和陆从嘉的不喜欢纠结。 陆从嘉是个温柔人，他说重话，问他何必。 所以他到底何必？事情从哪里开始发生的变化？ 关殊睡不着，打开橘黄色的灯看着镜子。凌晨的镜子气息诡谲，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花眼底隐隐青黑，眼里一片干涩，涣散失神。 明天还要拍戏，导演一定会夸他，说他现在的神情很好，愧疚，后悔，担忧，思量，无止境，和医生对好友希尔达的情感一模一样。或许他的源头不对，情感也重一些，不过没关系，情感真挚，浓墨重彩十分相宜。 ——导演怕他再因为失恋这种事请假断拍，什么话都能糊弄出来。归根到底，导演觉得他面无表情一整场粉丝都能捧场。 但他想好好拍戏。 而有时候，好好拍戏是一种奢侈。拍戏是脑力活动和体力活动的集合，失恋状态（或许）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关殊揉揉脸，深呼吸一口气。失眠对他也是奢侈，他必须要睡觉。就算是通过diy做春梦这种肮脏的方式入眠，也要去尝试。diy产生的激素会促进睡眠。不知真假，想做的话理由一百种。关殊下意识厌恶这一切，说来他为什么会觉得肮脏？厌恶？ 关殊想思考，又有些头疼，头顶被劈开的感觉。门口传来清脆悦耳的门铃声，打断他隐约躁动的头疼感。 关殊擦干脸，就要从门眼里看人。门却开了。开门的人似乎也惊异不定，按着门把手半晌，才缓缓推开。 关殊暗恼，他是忙昏了头，助理又送东西进来，于是忘记锁门。他在生活细节上实在令人扼腕。 门却已经推开足够一个人进来的空隙，一张雕琢过的小脸苍白着探进来，然后仰头望着他，眼帘被卫生间的光映下阴影，显着可怜巴巴的。 这男孩子是谁？关殊没认出人，不会是酒店特殊服务吧？如果是的话他会考虑打电话报警。 ……眉眼里有点陆从嘉的影子，不过整得明显，鼻梁被光线照得透明，脸也僵着，并不自然。 “关……关先生，”那男孩子局促地站在门口，衣襟半开，手上提着袋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求您看我现在可怜，让我进去。” 关殊没懂，他站在门口，不动如山。他的体格比男孩子好太多，真的动手赶人失败旁边也有衣服架子……不过不至于。时间已经是凌晨零点多，关殊的思维盘算十分琐碎。他甚至抽空想，如果是医生男主见到他，可能会直接甩门回去睡觉，医生职业压力更大。 男孩眉眼和陆从嘉有些相似，关殊又失眠，倒还有心问一句：“进来干嘛？” 男孩低头，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欲盖弥彰。然后男孩说：“我最近日子不好过，有人胁迫我……”男孩隐住没说，顿一顿，低头微笑，“只是试试，没想到您真的住这。我日后也没什么指望，倒不如让您高兴些，也让您消消气，您怎么对我都行——我不会纠缠。” 姿态和语调让关殊有些熟悉感，眉眼他也越看越眼熟。 ……是于祁凡吧？ 关殊在认人方面毫无天赋，或者说是没有锻炼过。他在人脉培养上素来不用心。 不仅是认脸，还有听人说话上，关殊也没什么太多经验，他听不大懂。什么胁迫，消气，高兴……总感觉于祁凡在暗示什么。 关殊也没有沟通的兴趣，他只想睡觉，第二天还要拍戏。于祁凡于他而言只是随手举报后被一锅端的小鱼小虾，他一点都不在意。 关殊就要关门，可于祁凡突然爆发出力量，抵着门不让关。袋子里的东西撒了出来，皮鞭蜡烛手铐橡胶衣，不得了的东西。 于祁凡急急忙忙的，眼圈都红了，“真的，您怎么做我都行。我实在没活路了，之前签的直播平台都说要封杀我。之前惹了您，是我不对，我诚心道歉。” 关殊：“……” 于祁凡是什么级别的演技派？说哭就哭。装无辜似乎是他的本能，关殊翻过他的微博，一如既往的柔弱甩锅，一些脑子不太好的粉丝在底下嘤嘤嘤资本欺负他。 关殊让开一条路，让于祁凡进门。于祁凡连忙收拾一袋子的东西泥鳅一样滑进门，又飞速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送两瓶红的。 关殊没拦着，关好门，让人坐在客厅区的沙发上，又指着另一个沙发，“坐。” 于祁凡一时间惊疑不定，关殊开门见山：“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于祁凡有些坐立不安，事情并不是按固有的苹果交易路数走。 “你和陆从嘉之前的相处方式是怎么样的？” 于祁凡渐渐坐直身体，他的面庞由刻意造作的小意卖惨变为惯有的面无表情，浑浊眼眸沾染笑意：“加上我原本打算抖出去的陆从嘉黑料，一百万买断。” 关殊毫不犹豫：“行。” 关殊想追陆从嘉，但他又确实有被陆从嘉的反应吓到。或许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惊吓。之前他对陆从嘉的印象有如云雾飘渺，仓促回忆，只能记得他温和垂下的眼睛，毫无攻击性。 但一个没攻击性的人怎么在娱乐圈混？关殊也是才发觉这个问题。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人不会问“何必”。 他对陆从嘉产生更多的好奇，好奇让他有心思给于祁凡砸钱，要于祁凡说陆从嘉的小时候。 于祁凡确实也认真讲述。 陆从嘉小时候可可爱爱，初一时没了母亲，继母（也就是于祁凡生母）嫁进来后，开始抽条，人也不爱说话，心思写在脸上，整天没个好脸。继母训他几次，他才恢复笑意，一开始笑意还有些瘆人，后来才自如，无懈可击。 于祁凡和陆从嘉从初中开始在一个学校，陆从嘉刚开始成绩有滑落，后来就好了。班上女孩有咬耳朵说他追星，但他没找到什么证据。高中后，陆从嘉学业繁忙，他找到新的路子，交流就渐渐少了。他想介绍陆从嘉和他的朋友认识，失败后更是没什么交流…… 于祁凡聊天时，会回护自己，让故事的一些逻辑链听起来有些可笑。关殊挑着一些细节听，越听越为陆从嘉心疼。 有后妈就会有后爹，在家里都不能歇。陆从嘉的笑容不是平白无故，磨练多年，才无懈可击。 于祁凡没有底线，自己的身体都能兜售出去换取利益。他之前和陆从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有没有暗地里磋磨陆从嘉？ 说来，继母和前夫生的儿子，在新家里地位如此高，似乎有些不对劲。 关殊想着，人已经让于祁凡出门去。转账白天再说，于祁凡要求他删微博权做保证金，他删了。 于祁凡刚离开，服务员送了两瓶红酒放进客厅，抱歉解释说凌晨柜门没开，红酒外头买的。 关殊正想说退酒，听见是外面买的，不方便，他就咽下话。 鬼使神差，他拿起开瓶器，打开红酒盖。 他失眠，他酒量差。 两者只会发生一种化合反应，就是明天拍戏旷工。 但他忽然想喝。 没什么，只是后悔自己没在六年前就花一百万问于祁凡陆从嘉的过去。 钱他没缺过，而陆从嘉……他可能会缺一辈子。 第32章 挣扎1 【某关姓明星深夜私会,举止亲密，内含高清监控视频！！】 陆从嘉：“……” 一大早就被十八线广告霸占手机消息页面，陆从嘉晃晃脑袋,长按屏蔽。 【是否确认屏蔽WPS的相关资讯？】 【已屏蔽，取消屏蔽可进入设置页……】 一个办公软件投放的娱乐新闻，有什么不被屏蔽的价值吗？ 陆从嘉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起身洗漱。天蒙蒙亮,窗外偶尔有汽车轰鸣驶过的声音。世界还很安静，今天周一,照常拍摄。 进剧组之后，看着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听着“影帝”等等词汇迸出,陆从嘉才讶然发现,自己看见“关”字已经毫无动容，完全没联想到关殊。 想当年他可是看个数字6都能惆怅很久的恋爱脑。 陆从嘉没多理会,去看公告。公告写着今天要拍摄的戏份。陆从嘉仰头看两眼，化妆师就来抓人。古装不好化妆,要折腾很久。 陆从嘉随化妆师动,脑里回想着今天要拍的戏份。 想了一阵,顺畅下来,台词也没有问题。陆从嘉暗松一口气。 化妆师见着，才终于和他说笑：“陆老师今天的皮肤状态依然很好，一点毛孔都没有！皮肤也很白，粉底都不用怎么化。” 陆从嘉侧头盯化妆师片刻,笑道：“谢谢，你的皮肤状态也很好。” 化妆师转移话题：“老师皮肤保持这么好，肯定正常作息,不知道他们聊的事。” 陆从嘉只得问：“什么事？” 化妆师道：“昨晚于祁凡进关殊酒店房间了，好半天才出来。” 说着，化妆师添油加醋地把娱记爆出来的料渲染描述了一遍。据说关殊出房间的时候眼眶通红，捂着眼睛，脚步踉跄，怀疑他是下面的。 陆从嘉片刻沉默，关殊脱袜子一米八八，于祁凡穿增高鞋一米七八，差距有点大。 化妆师继续说着：“虽然投资的是小关总，但也没法闭口不提。据说狗仔原本想卖个一百两百万的，但原先的经纪人尤青礼解约打官司，助理也不顶事，狗仔找不到人低调卖掉，只能当流量变现。一个影帝连公关都没有，还被于祁凡这种黏上，也怪惨的。” 陆从嘉：“哦。” 陆从嘉想说自作自受，但想想又没必要，戾气不用这么大，路人而已。他转而去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妆感飞扬，十分青春少年。 如果是云间，大概冷笑一声，就抛之脑后。只是前夫和同父异母亲弟弟的娱乐八卦而已，和他什么关系？ 拍戏。 . 一早上的戏拍完，陆从嘉口有些干渴，索性和助理吩咐给剧组都买一碗绿豆汤，解暑。 副导演在旁听着，笑呵呵地道谢，左右看看，四周没人，就凑到身旁，小声说道：“小关总最近要我们把两个月的通告都调了，陆老师知道原因吗？” 陆从嘉想了想：“因为白七仪？”白七仪上周因为其他通告请假，这周要赶，晚上都要抢时间拍摄。如果是因为白七仪后续两个月要继续折腾，他并不意外。 副导演微微一愣，很快道：“不是白老师的事，小关总要求把仙尊相关的戏份都堆到前面。” 陆从嘉疑惑问道：“有一些和仙尊搭戏的老师不在前两个月进组，那些戏份怎么办？” 副导演叹气：“我也愁呢。” 通告排戏是技术活，就和写卷子一样，通告排乱，就相当于写卷子时先写倒二题，再做选择题第三题，接着做填空题第一题。写到最后会漏题。 仙尊戏份本来只有寥寥数笔，因为关殊的加盟，戏份多了不少。要改通告，确实是麻烦事。陆从嘉替副导演担忧了一会儿，无计可施，也只能见着副导演唉声叹气地离开。 “陆哥。”身后幽幽传来声音，扭头一看，精心化妆打扮过的白七仪站着，肩歪腰斜，显得很懒散。白七仪的站姿没少被营销号嘲，说他站没站相。 陆从嘉把椅子往旁拉：“坐。” 白七仪点头道谢，扑到椅子上，开口抱怨：“副导演抱怨那么多有什么用？” 陆从嘉笑笑，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抱怨没有意义，但抱怨有人听，也是一种情感上的满足。 白七仪道：“关老师的戏份不能删，到时候肯定是其他配角倒霉，被迫延期拍摄。” 陆从嘉微笑不语。远的不说，眼下，让一群人晚上加班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白七仪也很快发现，有些微的不好意思：“我……我是没办法，经纪人给我签的代言权重高，不去不行。” 陆从嘉顺承着问道：“你这几天都是忙代言广告的事？” 白七仪面上浮现不自然的神情，“算是吧。”他视线偏移，近乎狼狈地转移话题。 “该拍新照片了，五天一次，兄弟情炒作不能拉下。” 陆从嘉静静凝视白七仪片刻。白七仪的视线一直看向不远处的摄影棚，摄影棚还在搭景，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陆从嘉弯下眉眼，温和说道：“我没想过和你炒作什么。正儿八经做朋友吧。” 白七仪面色变幻，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焦虑。半晌他小声开口：“我知道陆哥您背后没有人，但您是不是认识什么朋友，那个朋友不太喜欢我带你出镜，很多消息都被限流了。” . 转眼就到周六。 连着赶拍五个夜晚的夜戏，才堪堪把白七仪拉下的戏份搭完。 陆从嘉浮在按摩浴缸的温水中，只觉得脑中一片白皙空白。对于演员来说，不用思考代入，十分难得，该配红酒。 陆从嘉不喝酒，他想好好睡一觉。喝酒会降低睡眠质量。 手机发出震动。 【助理】许清乐的MV专辑在周五发布。我已经用微博以您的名义转发宣传，微信也发了朋友圈。老师有空再看看。[擦汗][擦汗] 专辑发了？ 陆从嘉脑子顿了一瞬，才缓过神。确实，许清乐的专辑MV在周五发售。现在在畅销榜前三和人打架。助理和他说过，消息也给他看过，没问题。还要看什么？ 陆从嘉就想拿手机看，脑子里突然跳出来关晓赟前头絮絮叨叨的抱怨。关晓赟说他以前躺浴缸玩手机，手一滑，让手机洗了个泡泡浴，当场黑屏，简直凄惨。 陆从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过关晓赟说的了，是微信还是面对面的时候？只能确定小关总确实抱怨过，他吐槽自己的时候嘴特别碎。 总之，不要在浴缸里玩手机。 陆从嘉起身，擦干身体穿上浴袍。镜子里的身躯白皙修长，锁骨上残留的水珠滚入浴袍遮掩的胸膛。陆从嘉推开卫生间的门，擦着头发坐沙发上，给自己倒杯热水。然后开手机。 先看朋友圈。许清乐对手机自拍，背景是直播综艺，他要为MV发售做宣传，评论区十分和平。再看微博，翻微博热搜，只在中间地带找到MV发售消息，看乐粉粉头微博，也只在艹销量相关，花式开抽奖搞安利。确实，现在粉丝忙着搞销量。 不过评论区里确实能看见苗头。 清平乐：月月姐，这首《殊不知》有没有影射什么啊。我看鹅区兔区的评论不太对劲。 月月爱音乐V：殊粉看个“殊”字就想登月，不要给眼神。专注自家，理智安利！ 清清星河：后排超小声，关殊是想进军流量圈吗？兔区隐约有风声说关殊拍戏拍得稀烂，估计打算吃流量快钱了。 又是关殊……陆从嘉都服气。他曾经看关殊这个名字都能发发呆，现在他看见关殊名字只会想。 他和他粉丝又搞什么骚操作了？ 宣发看微博，撕逼看兔区，总结看鹅区。陆从嘉披好小号马甲，溜进兔区。 兔区里热闹非凡，一大堆缩写如过江之鲫，从帖子头排到帖子尾—— 李涛，看见正主名字就gc的只有pf吧，xql实惨NEW 说个笑话，殊all里只有殊乐有石锤，唱歌都带人大名[1][2][3]HOT xql到底什么避绯闻体质，gs这个公用黄瓜都没办法拉他凑个绯闻，只有最纯粹的吵架NEW xql新歌真的不是在内涵gs吗？出专辑就飘？？？[1][2][3][4][5]HOT ——缩写多得可怕，对真正的路人来说堪比温州话。 陆从嘉拍戏忙得像陀螺，很久没去兔区逛了，晕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看懂：许清乐自己写的歌词带“殊”字，内容又比较愤青，于是被殊粉怀疑内涵关殊，在兔区发疯。 啊这。 陆从嘉直言，这情况像苏联笑话：街上有人发白纸，被长官抓了。发白纸的人抗议，长官冷笑：“哼！你要在纸上写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歌词陆从嘉并不记得，百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听许清乐唱过。 “殊不知，雪净雪化润万物，污浊喧嚣亦融净。” 陆从嘉暗念一遍，认为不错。许清乐有天赋。至于是不是内涵关殊，他认为不是。一个殊字，不至于。 兔区嘈杂，陆从嘉退出兔区。助理说要看看许清乐的事，他看了，确实没什么，不用搭理。 微信跳出消息，还是助理发的消息。 【助理】老师，有三件事。一是明天的拍摄取消，老师可以好好歇歇。二是下周末要准备飞X市啦，后续拍摄在X市拍~X市比较热，老师需要我去联系广告商，拿点防晒霜吗？ 【助理】三是今晚就是许清乐的专辑宣传综艺，在逗猫直播，老师记得看！ 陆从嘉脑袋一拍，泡澡泡懵圈，差点忘了贡献点击。 他回复助理说可以，切页面点开逗猫直播，许清乐的海报首页弹窗播放。 点进去，恰好见着许清乐腼腆含笑，说着。 “歌词是几个月前写的……词曲都比较中规中矩，并且还引来了一些争议。我感到十分抱歉。” 主持人立刻顺杆子问：“这首歌的歌词真的和关殊老师有关系吗？有网友提出看法，认为你在歌词中讽刺关殊老师不辨真正的善恶清浊，将尤青礼解雇，请问你确实有这个意思吗？” 一旁的嘉宾笑道：“这是让原作者做理解题啊。” 主持人笑：“毕竟众所周知，关殊老师不食人间烟火，脏事琐事都由尤青礼操办，尤青礼遭解雇后，听说关殊老师的许多业务通告都没那么顺遂。” 许清乐眨了眨眼睛，极小心腼腆地笑，“那首歌，确实和关老师有关系。” “撞了一个‘殊’字，是巧合。” 主持人扭头，在镜头后无声撇嘴。之前对台本的时候说这个片段自由发挥，结果就这？澄清没意思，没爆点，许清乐果然是个唱片时代衰微后仍然坚持清清白白在歌坛混的傻子。 许清乐寻常说话的声音近乎嗫嚅，他小声道：“我上综艺，主要是想说别的。” 主持人秉着职业素养，耐心问：“您想说什么？” 许清乐道：“专辑主打曲《赤色月光》，这首歌，送给我的粉丝，也送给我的朋友。今晚月色很美。” 背景音乐恰如其分流入，随着舒缓又不失律动的音乐响起，属于青年男子的歌喉清冽入耳。 “赤色月光染就瞳色，白鸽双眸嗜血。” “拥抱深渊的天使，信徒求你回头。” 第33章 挣扎2 “词是几个月前写的。过了几个月,现在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 奶茶店内，嵌墙液晶电视屏上的许清乐声音低沉和缓，言简意赅地和主持人来往交谈。而陆从嘉面前，许清乐有些局促,低头搅着牛奶里的糖,能看见他头顶上的头发小旋。他小声说着。 “……然后,他们的猜测是对的,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这家奶茶店离拍摄点近，经常有明星来小坐,服务员司空见惯，端上一杯无糖柠檬冰水,就回到柜台上。 陆从嘉拿过杯子,笑道：“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没对我造成困扰,不用抱歉。” 许清乐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与陆从嘉对视,目光复杂，难以辨明。 陆从嘉哭笑不得，许清乐包袱太重了：“今天难得放假，你约我喝茶,不会就是为了道歉吧？” 许清乐欲言又止，陆从嘉打断他的发言读条。“经纪人说你要筹备新专辑,是真的吗？” 许清乐内涵关殊,要道歉，也该找关殊道歉，和他什么关系？说来,许清乐有写错什么吗？ 许清乐小声道：“那首《赤色月光》，原来是想写给你听的。” 声音低沉浅淡，空调的风低声吹过，几乎把他的声音吹散。 陆从嘉一愣，《赤色月光》歌词主旨在劝人离开深渊，回头是岸。他连忙回转，说道：“没事的。”他露出笑，眉眼平和，“我现在很好。” 许清乐盯了半晌，才松口气，笑道：“嗯，经纪人想让我每年出一份专辑。我今年电子CD的销量不坏。” “回本了？”陆从嘉开玩笑道。 “回本了，以后拍专辑就是公司出钱，掏四百万就不会那么难——” 许清乐面色微变。 陆从嘉连忙再换个话题：“剧组下周要去X市拍，你接下来是去哪里，回B市吗？” 许清乐微微定神，“可能也会去X市。我和A站有合作，会去X市取景。” A站是新晋的视频app，有亿万用户，流量极大。陆从嘉把话题聊开，才没纠结在四百万上。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四百万的违约金，自己受霸王合同的胁迫，几乎离不了婚。他没想过借钱，也没想到许清乐纠结如此之久。 电视上开始播放《赤色月光》的旋律。陆从嘉抱着杯子，沁凉感细细密密，刺痛手心。 几个月前，他是油盐不进的恋爱脑模样，以至于许清乐只能委婉用歌曲表达？ 而现在，他是不是也一样油盐不进……许清乐接受采访，“今晚月色很美”，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一刹那，陆从嘉想直接问许清乐，要个明白意思——这是云间的性格。 半晌，陆从嘉没问出口。他终归是陆从嘉，求个圆融。他喜欢关殊乃至于协议结婚的时候许清乐都没放弃，现在更不可能，劝也没用，还是委婉处理。 “如果没必要的话，不要飞X市，”陆从嘉轻声道，“航班少，红眼飞机多，会累。” . “叔，您消停点。” B市市郊，关爷爷名下别墅，关晓赟站在门口拦住关殊，面无表情。 关殊盘桓片刻，跌坐回沙发上，问道：“戏我不拍了？” “不拍了，”关晓赟肯定道，“X市和H市不一样，没那么多航班，容不得叔叔来回坐红眼飞机。除非叔叔不睡觉了。” 关殊定定看关晓赟半晌：“改拍摄地点，是你定的。” “对，是我改的。”关晓赟不否认，甚至理直气壮，“你死活不肯要一个新的经纪人，太爷爷让我帮忙当几天，你就凑合按我定的行程做事。” 情绪驳杂沉浮，关殊沉默半晌，开口：“尤青礼以前也是我朋友，人会变。” “人会因为钱而改变，但我不缺钱，所以我不会变，叔叔放心。”关晓赟冷酷道，“我身为经纪人要叔叔做的，只有认真拍戏而已。这不难吧？” “……”关殊挣扎半晌，他知道侄子也是好心，“不难。” “好的，那请叔叔好好休息，研读剧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准时去剧组拍你的男主，ok？” 关殊沉思良久，有些不舍：“仙尊的戏份，全删完了？” “……删完了，”关晓赟绷不住硬表情，哭笑不得双手合十，“网上传你和于祁凡十八禁的小故事我也都删完了，求您别惹事，也让陆从嘉好好在剧组拍他的男主。我努力划分让你们AB组拍摄调配也很累的！” “……”关殊叹气，“仙尊的剧情删掉后，剧情上会有不融洽的地方，你叮嘱编剧认真改。” “知道了知道了！”关晓赟无语，叔叔就是这点气人，舆论他完全不在意，只在意拍戏的剧本。 “没事了？” “没事了！” 关殊点点头，下颌勾勒矜贵弧度。他起身，朝楼上徐步走去。仿佛今晚他不是被堵着出不了门，而是主动放弃一般。 看起来挺老实，关晓赟松一口气。当关影帝经纪人第一天他就要疯。 得到空闲，关晓赟微信联系周助理，关殊的许多工作都要跟上，他真的忙。 周助理性格畏缩，当生活助理算细心，延伸到工作上，勉强不功不过。许多事需要再提点。 一通忙完，他仰倒在沙发上休息，才发觉，关殊的背包还躺在沙发上，隔着包，能明显摸出来，里面只有剧本。 “……”关晓赟陷入迷惑。 叔叔没带剧本，回房间能做什么，发呆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叔叔把床单绑成绳子，从窗户逃出去的画面。画面太可怕，关晓赟摇头甩开，冲上楼。 现在想想，一切都不对劲。关殊那么轴一个人，之前不是为了陆从嘉还跑去端了那群纨绔的锦绣世家？现在居然没怎么反抗，老老实实同意取消仙尊拍摄，老老实实回楼上…… 关晓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试着扭门，门果然锁着。最后的克制让他敲门试探。 没有任何动静，跳窗逃跑，现在人应该都能到机场。 关晓赟刚感到窒息——他已经让剧组改剧本恢复仙尊不出场的原版，叔叔去了也没戏拍—— 门开了。 空调冷气随着浅淡的薰衣草香气扑面而来，关晓赟被冷得一哆嗦，忍住困意，近乎惊诧地看去。 关殊换了睡衣睡裤，趿拉着棉拖鞋，踩在软毯上，眉头微蹙，桃花眼角微红。此刻他眼睛眯成危险的一条线，神色隐着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关殊问道。 “没，没事，”关晓赟瞬间磕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敢说他把叔叔脑补成动作片男主？“叔叔在做什么，要不要吃夜宵？” 关殊的脸色又阴了一层，硬邦邦说道：“不用。” “那没事了！”关晓赟飞速遁离。 惭愧，演员最需要保持身材了，哪里能胡乱吃宵夜？关晓赟是为了换话题，匆忙问的，惹叔叔不高兴也正常…… 关殊锁好门，没急着躺回床上。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用凉水洗一把脸。眼角泪痕未消，幸好便宜侄子没看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香水，关殊犹豫片刻，转身进浴室。 片刻后，洗去助眠薰衣草香气，他点了一滴阿特拉斯雪松香水。清冽感萦绕鼻翼，略带苦涩。总体让人清醒。 深呼吸一口气，关殊坐到软椅上，拿出手机，继续翻看《冬日暖阳》。 《冬日暖阳》不是他身边那位世故的助理写得出来的……那位助理他也百度过，之前带的是一线明星，大抵也没空写。助理那天在交涉现场，只能证明是陆从嘉的。 他不能去X市找陆从嘉，不管是电影的拍摄，还是陆从嘉的态度，都不允许他继续。他只能看陆从嘉写的。人写出来的东西总会体现一些内心想法。《冬日暖阳》这种偏抒情的更是如此。 他缺席多年，别无他法，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重新拼凑碎片，拼出一个新的陆从嘉。 有血有肉，真实存在，不是腥臭梦魇中的一丝清香，不是深重浓雾中的一星光亮。 ……不是幻影。 所以，他为什么红眼眶？ 是因为发现亡羊补牢，已经为时过晚？ . X市地处西北，大漠黄沙，取景苍凉。《云间仙侠录》中，魔教就是置身于荒漠中，躲避正派仙门的追杀，蛰伏积蓄力量。 现场取景拍摄，场景租金昂贵。剧组抖擞精神，立誓不延期。天知道，延期一天，要额外交的租金费用，能让一个小康家庭吃土一年。关晓赟现场监督。 整个剧组没天没夜，拼命拍戏，一时间，竟也有几分安定。 一次休息时间，白七仪瘫在椅子上，营业拍摄五天一发的“兄弟情”合照。拍着拍着他突然说：“陆哥，你眼底有黑眼圈了。” 陆从嘉无语叹笑：“有就有吧。” “睡不好？”白七仪问道。 “还好。” 大脑过度活跃后确实会睡不好，而云间这个角色也确实废脑细胞。陆从嘉入戏深切，失眠的原因简单纯粹，甘之如饴。 白七仪却是误会了，开口：“他最近倒好像没来骚扰……” 白七仪原想说关殊，可说出口了又怕陆从嘉吃心，连忙转移注意力，说道。 “我说我的经纪人，他最近好像在带一个新人，没怎么管我……”说着白七仪嘴角扯出笑，“其实是好事。” 艺人被经纪人忽略，决然不是好事，但白七仪不一样。他的经纪人是疯子。 陆从嘉完全没联想到关殊，担心白七仪多想，连忙笑着转移话题：“下午全是魔徒的戏份，我们休息一下，看看网综？听说美食网综要出了。” “好。” 助理站在旁边，冷漠地瞥向手机屏幕。屏幕上，微信聊天框，关殊身边的周助理小声小气地安利产品。薰衣草助眠香水。 ……关殊如何知道陆从嘉睡眠质量不佳？ 拍摄忙碌，陆老师已经几乎忘记关殊。那就让陆老师彻底忘记，当做关殊从未存在过。 不在意关殊，答案就也不重要。 第34章 中午十二点,他们果然开团建。团建内容是看美食综艺，地点在休息区大厅。 厅外是黄土垒做的城堡，黄沙蔽天。 陈展济饰演魔教圣子,戏服没来得及换，一身漆黑长袍搭猩红缎带,行走带风。 陆从嘉一下子没缓过神，捏住木椅扶手，开口就是：“魔徒，竟敢公然出现！” 高琴原在拉椅子坐,听着跌坐在椅子上,笑到当场练出腹肌。陈展济也莞尔：“入戏这么深,镜头没录下来当花絮真是可惜。” 高琴饰演女主，对戏时常能感到陆从嘉的用心,此刻点头道：“挺好的，演员就该如此。” 陆从嘉缓过神，开口道歉，又帮忙定外卖点茶水，事情笑哈哈揭过。 工作人员调试好墙上的电视机,把美食综艺投影播放。 陆从嘉只录了一期美食综艺,但关晓赟后来并没有放弃这一企划（也没有换成娱乐综艺），而是以戏份相对较少的陈展济为主，又另外延请了几位鲜肉明星补进,还把《云间仙侠录》里的主要演员都拉过去客串几期，实打实把美食综艺拍满十二期。 名字最终定为“每日美食”,投放在A站，以90后00后为主要目标群。 陆从嘉只知道这些，还是关晓赟闲聊时他总结出来的。余下的他一概不知。拍戏如果认真,连呼吸都要琢磨是否符合人设，他确实入戏到忘我，不知今夕何夕。 要不是今天团建看美食综艺，他连他拍过美食综艺的事都要忘了。 陈展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陆从嘉讨论：“你还记得林夭酒试图挤你当龙套的事吗？” 陆从嘉：“……记得。” 虽然是记得，但很多情绪都像是上辈子的，迷蒙又不真切，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甚至觉得惊奇，那时候的自己多么无所凭依，以至于谣言都能当真崩溃。 陈展济平和目光微露凉意，道：“小关总原本想让这综艺正经上电视台的，结果因为林夭酒没过。他造成的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陆从嘉一下子回忆不出八卦。 弹幕适时长长长飘过去一条：【打电话暗示可约被直播，指挥粉丝操控水军造谣抹黑搞网曝，玩转潜规则排挤他人，形象败坏，为什么还能上综艺？】 很快弹幕就开始混乱，林夭酒居然还有粉，下场开骂，痛骂娱乐圈排挤他，又痛骂体制针对他。敏感词撞上七八个，很快被管理员封禁。 “说来，陆哥也只参加过第一期美食综艺，如果林夭酒参加的那一场删掉，陆哥也不能出场。”白七仪在一旁讨论。 陈展济思索片刻，点头：“林夭酒离定罪还有大半年，但舆论不好，代言通告都已经撤掉，综艺上了也就上了。反正现在也只有一点酒厂在发疯。” 一旁的工作人员插话问道：“林夭酒在综艺里表现好吗？”言下之意，如果表现得好，还能洗白。 陈展济笑意高深莫测，高琴喝着普洱茶，也笑而不语。 白七仪没参加第一期综艺，懵圈地扭头看陆从嘉：“他们在笑什么？” 陆从嘉摇头。记忆如同断管残沈，他已经记不起当时发生过什么。除了夺电话外，在农家乐里，他只记得自己煮过一碗鲫鱼豆腐汤，是他煮惯的方式，不加枸杞少加酒，淡盐淡味。 电视上，大家已经都介绍完毕，坐车到达农家乐。下车时，陆从嘉向林夭酒抛过一件物品。 陈展济直起身子：“你扔什么东西过去？” 还没等陆从嘉回复，实时弹幕已经666上了。 【给风油精是多大的爱】 【话说明星也用风油精吗】 【演出来的台本吧】 【农家乐x风油精，陆从嘉x林夭酒，诸君，我有一个脑洞！】 【“不管如何，抹上吧，小心蚊虫叮咬。”嘉嘉脾气太好了（土下座）】 陈展济失笑，继续看屏幕。 剪辑明显挑事，镜头一刻没离林夭酒，把他发愣的姿态完全拍下来。还配上粉色字：【心如擂鼓】。 陆从嘉：……信了他的邪。 真人秀长盛不衰，原因归纳一下，大概也就一点：剪辑会剪出矛盾和纠葛，而观众愿意相信，甚至津津乐道。 大家都知道林夭酒此时指不定怎么怀疑陆从嘉是在内涵他，但大家也都乐意为剪辑的神仙刀法磕那么一秒钟。万一世界是美好的呢？万一真人rps是真的呢？ 综艺接下来就是进屋，进屋的过程喻语哇塞感慨“农家乐怎么这么豪华”，许清乐不说话，但瞳孔一瞬收缩，也被摄影抓住，配字“震惊+不敢说话”，全程有梗。然后介绍规则，抽卡，喻语抽到活鱼，被迫找队友（拉人下水），全是逗比情节，引人发2333弹幕。林夭酒镜头不多，说话带着阴阳怪气，高下立判。 工作人员把吵架的粉丝都屏蔽拉黑，弹幕瞬间变得十分和谐有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清乐乖乖小男孩给高琴厨房打下手的镜头过去，切换到工作人员带陆从嘉和喻语到池塘的镜头。 白七仪素来怕鱼，见着池塘里有鱼跃出，脸色发白，颤着声问：“陆哥，你会煮鱼？” 半晌没有声音回复，白七仪扭头一看，只见陆从嘉双目阖着，眼睫波澜不惊，眉心微蹙，呼吸平缓起伏，显然已经睡熟。在投影仪光线的渲染下，面庞镀着一层银光。 白七仪一下子移不开眼，琢磨着五天一次的营销还没做，偷偷摸出手机，关闭闪光灯，“咔哒”拍一张照片。 待会儿问问照片能不能发。白七仪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眼睛一眨不眨，别人在看屏幕，他在看屏幕前的人。 说来，陆从嘉为什么这么疲惫？小关总强调过，剧组通告每天最多十个小时，不能更多。在这种强度下，在看自己拍的综艺现场上睡着，实在太夸张。 疑惑并没有解答。他的肩膀被拍了一记，身后有人小声问道：“从嘉睡了？” “嗯。” 白七仪下意识懒洋洋答一声，而后才回头看，是关晓赟。 关晓赟头发支棱乱着，帅气感冲击眼瞳，不同寻常。白七仪心里有奇异的感觉一划而过。 只是没等他理清，关晓赟已经开口问：“我刚才进来时看见于祁凡了，点名说要见陆从嘉，他见吗？”问时关晓赟撇嘴，又小声补充，“绝对不见的。” 白七仪略想了想，懒散地点头：“确实。” “于祁凡还闹，说上回陆从嘉直接让助理赶他走，一点面子都不留，绝对不是他的意思……” 白七仪笑道：“陆从嘉哪有心情见他？他来的那天，从嘉在和编剧聊剧情，差点午饭都没吃。” 关晓赟诧异挑眉，眉峰凌厉，几乎划到白七仪脸上：“他这么忙？剧组没有背着投资人的面虐待他吧？” “没有没有，哪里忍心虐待……”白七仪连忙辩驳，说到一半，见着关晓赟的脸，身子瘫到椅子上，一副万事不管顺其自然的样子，“你自己去问他，我都怀疑他有秘密小情人，元气被榨干。” “我现在叫醒他问？？”关晓赟都不知道自己因为哪个字生气，胃里咕噜咕噜冒酸火。一群蝗虫盯着他的位子，就等着咬下一口——他的叔叔也着实不靠谱，“叫醒他，然后问，他是不是下剧组后还忙着和他新对象双排打游戏？” 白七仪只觉得莫名其妙：“从嘉又不是睡美人，一睡让你等一百年。” 总会睡醒的。 关晓赟心内焦躁，焦躁的原因他也能明白，无非是因为那点嫉妒心。他打算叫人挪个凳子过来，他半蹲着和白七仪小声聊了一会儿，腿蹲得有些麻。 回过头来一看，恰好有人，是他派给陆从嘉的生活助理，本名不记得，圈名叫艾云。他挺喜欢这个名字。 艾助理抱着个黑色的快递包裹，迎着名誉老板的目光，难得有些窘迫。快递是关殊寄来的，薰衣草香味的助眠香水，据说是他特地叮嘱过的，让门卫放行并加急通知助理接收。那么，陆老师的前夫不断骚扰陆从嘉的事情（对他来说，关殊冒泡要视线的样子就是骚扰），要不要和小关总说？ 说来关晓赟是陆老师前夫的侄子，贵圈真是。 关晓赟已经窥得几分态度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压低，几乎被电视上欢呼雀跃的笑声淹没，“他睡着了，你和我说也一样。” 艾助理张张嘴，“gu”音几乎要溢出喉咙。可他余光瞥见只露出后脑勺的白七仪，不远处，陈展济和高琴小声又愉快地交流着。四周似乎过分安静，有无数八卦的耳朵竖着。 就算只是为了让陆从嘉能片刻安睡，气氛也古怪过头。 关殊金瓜众所周知，骚扰也只在助理微信，他身为助理足够应对，实在不必再添新料，凭空给陆老师添麻烦。艾助理想定，平淡道：“没什么，陆老师快递到了，我和他说一声。” 说完，随手招呼工作人员帮小关总拉条凳子，然后转身离开。 到达休息室，他拆开包装，打开包装。香气隐隐散开，并不刺鼻。艾助理皱皱鼻子，打开淘宝，搜索同款，收藏备用。 陆老师听到“关殊”两个字都会面无表情，只是忍着不展露情绪而已，现在回想，他都不必去问，直接和门卫说货物退回。 或许是剧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一下子也没转过来。 艾助理暗暗懊恼五秒钟，随后面不改色地将薰衣草助眠香水下单。 陆老师最近睡眠不佳，确实需要试用一下香水。 ……陆老师用的是助理买的香水，和他关殊有什么关系？ . 陆从嘉睡醒时，四周的人已经散开。天色昏暗，大厅空荡荡的。他睡了半天，有些发蒙，眼珠一偏，就见着关晓赟笑嘻嘻的面庞。 “醒了？” “嗯。” 陆从嘉心想，关晓赟笑得可真够傻的。 “白七仪他们想让你歇着，就没有吵你。”关晓赟道。 陆从嘉点点头，他睡着前似乎是在看综艺……是的，美食综艺，他煮过一锅鲫鱼豆腐汤。现在天色昏沉，夜幕将至。他彻底清醒，坐直身子，诚恳开口：“谢谢你们。” 脊背“咔哒”发出响声，盖在身上的毯子无声滑落。陆从嘉伸个懒腰，拾起毯子，毯子的花纹他没见过。 陆从嘉的手略略一顿，随即细心叠起，叠得像豆腐一样整齐。关晓赟在旁一声不吭。 “毯子是剧组的吗？”陆从嘉开口问。 关晓赟：“……” 陆从嘉没得到回应，也没恼，朝关晓赟宽和一笑——总裁不知道毯子这种小事不能更正常。他四处张望，打算找艾助理。 关晓赟重重呼一口气，伸手：“毯子给我。” 陆从嘉愣神。 关晓赟也恍惚一瞬，露出抱歉的笑，他刚才的态度确实有些古怪——“毯子给我吧，”他做出补救，“毯子是小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是的，毯子不算什么，小关总一句话，毯子就能有妥帖的去处。 陆从嘉近乎乖顺地把毯子递给关晓赟，毯子柔软，在空调大开的大厅里留下一丝温度。 陆从嘉把眼睛从关晓赟贴着毯子的手移开，看着不远处的摄像头，他明天还有拍摄任务，云间因为仙宗内部的矛盾，在这两天会十分焦躁，他该怎么让主角的行为合理化，演出焦躁又不惹人厌弃的主角呢？ 关晓赟抚平毯子，平视着陆从嘉，陆从嘉的眉眼里有几分浅淡的疲惫，妆容完全能压下去。但是陆从嘉为什么会那么疲惫？ 是因为还是会忍不住因为其他的事情烦忧吗？关殊，他的叔叔，也会知道他的状况，还会寄东西过来给他…… 陆从嘉澄澈又疑惑的眼神投视过来，“是什么问题？” 关晓赟谨慎地开口：“你在剧组累吗？” “不累，”陆从嘉果断摇头，“挺好的，大家也都很好，拍摄很顺利，或许可以提前杀青。” 这些好话关晓赟从周常例会里听过无数次，他已经听腻了。但陆从嘉确实会如此说。 于是关晓赟换一种问法：“那你每天在忙什么？” 陆从嘉的神色中有一刹那犹疑，“没忙什么。” 关晓赟皱着眉打断他：“但是……” 陆从嘉耐心地等关晓赟说“但是”之后的话，但关晓赟卡壳了，最终只是又呼出一口气，神情中满是郁结。 确定关晓赟说不出其他有见地的猜测，陆从嘉温和地解释着：“只是在认真拍戏，仅此而已——” “但是你看着很疲惫。”关晓赟终归说出口。 陆从嘉轻笑一声。 关晓赟说完后觉得不妥，又急急忙忙地补充：“我没有说你三年回来第一次拍戏拍得不好的意思……” “我也没有如此误解，”陆从嘉笑意温和，眉眼弯出让人安心的弧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云间和我的差距很大，我需要更认真地揣摩角色。或许我需要多吃鱼？多吃鱼会聪明。” 陆从嘉说的话有些俏皮，关晓赟没有笑。 他坐在椅子上，薄唇抿紧，眼睛垂着看向毛毯。 陆从嘉不明就里，“确实没什么，”他努力安慰，“我毕竟也确实三年没有拍戏，很多东西是要重新适应……” “不是，是我的不对。”关晓赟闷闷开口。 陆从嘉迷茫微笑。 关晓赟的胸口起伏着，把毯子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抬头看向天花板，他看到天花板上没扫下来的蜘蛛网。 “叔叔和我说过的，你的复出第一场戏不适合演大男主，尤其是热血漫向的大男主。” 叔叔……？ 陆从嘉的脑子一瞬停止运转，片刻后才晃悠悠解析出意思。 哦，说的关殊啊。 他拍戏太投入，几乎要把关殊这个人忘记了。 “……他说，演员没必要去演和他气质相反的角色，然后买广告（那时的关殊甚至不太能理解‘通告’的意思）吹演员的演技。像是强行把一颗五角星塞入正方形的磨具里，演员的努力事倍功半。” “所以？”陆从嘉发觉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关殊的意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那时候确实在和他赌气——那时候林夭酒还是顶级流量，可在他的口中一文不值。我总归要能定下一个主角，凭什么事事要如叔叔的心愿呢？我定下你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关系的，”陆从嘉对他的投资商有充分的尊重，他努力安慰着，“我在这个剧组里学到很多，并且这个剧组氛围也很好……” “叔叔说你适合演校园青春偶像剧，找性格温和的男主作为过渡，但我没听。”关晓赟终于转变瘫在椅子上的状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从嘉。“是我身为投资商的傲慢，他说的很多话是对的。” 陆从嘉的脑子里又一次嗡嗡响动。对他来说，关殊已经是扔进有害垃圾箱子里的待降解物，万万没想到他的侄子还会去cue他。 “所以呢？”陆从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支付我片酬，我用这些片酬得到自由，重新适应娱乐圈的工作节奏。回馈你的，是我的拍戏成果。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关殊有没有和他说过他不适合演云间？或许有，但他那时候的最大矛盾是缺钱，而缺钱的根本是因为离谱的霸王合同。所以，这件事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 关晓赟的嘴唇抖了一抖，目光直直地盯着陆从嘉。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话锋一转：“我很抱歉。” 陆从嘉无奈地叹一口气：“不用——” “如果可以，”关晓赟又急又快地说着，“如果允许——我希望你考虑和我在一起。你最近看着确实很累——我想，如果你同意，我在以后能名正言顺地帮你解决争端，你也能按着你的心意拍戏，不是吗？你之前面试过一家校园青春剧，那部剧我也有投资。你甚至可以不用拍戏，转导演，转编剧，怎么样随便你开心。” 陆从嘉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笑着说没事，我一直担心你对……”关晓赟迅速扭转话题，“我心里总是发虚……” “你不用想得那么复杂，”陆从嘉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只是想要安逸的生活，一个月二十万也完全足够我用，我没有必要折腾这些。” “但是你今天睡了一下午，整个剧组的人都看得出你很疲惫。我很担心，担心你是不是——”还因为关殊空耗心神。 关晓赟深呼吸一口气，隐去真言，“——想成为娱乐圈劳模。” “不用想太多，”陆从嘉温和地说，“相比于投奔投资商拿一份长期饭票，我需要的只是一点安神香水，让因为思辨而过度活跃的脑子能平缓下来，让我不会失眠。” “噢这样好的，”关晓赟眼睛一黯之后又是一亮，“虽然很冒昧，但是你喜欢什么香味的？” “呃……”面对要送礼的年轻帅气的小关总，陆从嘉斟酌片刻，“六神花露水味的？” 只是开玩笑，毕竟他怎么可能真的会接受关晓赟的礼物？尤其是关晓赟明确表白之后。 他现在，确实没心情和人发展友谊以上的关系。云间有对象吗？没有。 陆从嘉客客气气送关晓赟出剧组，回来后见着艾助理正抱着那条毯子。 艾助理随口闲聊：“毯子是小关总送的，中午在剧组休息的时候陆老师您能拿着用，不用客气。” 陆从嘉轻轻叹一口气，“你还给他吧。也不用太刻意，给他助理就行。” 艾助理懂了，心里替小关总默哀一秒钟，更换话题：“老师最近失眠确实挺严重，睡前要不要用助眠香水？老师喜欢什么味道的？” 陆从嘉认真地想了想：“薰衣草吧。” 不像雪松和薄荷的香气一样刺激脑神经，薰衣草的香气能让他安然入睡。 并且，不知为何，薰衣草的香气让他有莫名熟悉的感觉，像冬夜时暖和舒适的甜梦。 第35章 拍戏的进程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物流速度很快,薰衣草助眠香水第二天就到货，助理拆封后看着瓶身上笑容慵懒的白七仪大头照，愣了片刻。 他搜索的香水同款是白七仪代言的？这可真是巧了。 助理撕着瓶身的包装,思绪放空。 白七仪的演技在第二层，营销在大气层,但毕竟是小鲜肉，资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能力吃下香水这个级别的代言饼。 他是怎么代言成功的？ 助理思索着，把塑料包装撕干净,香水瓶摆到陆从嘉房间的卫生间。 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味,令人心平气和,呼吸和缓。 助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薰衣草香味确实催眠。 白天陆老师专心拍戏，也用不上他。他把白七仪相关的问题抛下,收拾好衣服放入干洗收纳箱，回复各个合作商的微信消息，再确认一遍剧组通告和备忘录，和陆老师说有助眠香水记得用。确认自己没有遗忘什么，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睡去。 陆老师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这都没什么。 . 陆从嘉昨晚睡得挺好。 他先前失眠的原因再简单不过——用脑过度。《云间仙侠录》的剧本难得逻辑通顺、感情鲜明、过渡自然，导演也忠实按照剧本节奏拍。倒逼着演员认真表现剧本人物。 关殊他想都不愿想，演员相关的评价倒还在理—— 如果演员想演和他性格相反的人物,需要耗费成百上千的脑力和演技，花耗更大的力气。 化妆的时候,化妆师都忍不住夸他：“年轻人就是好，一个晚上睡好，皮肤状态就补回来了。上妆舒服多了。” 旁边一个进来蹭关系的魔教小配角探头问道：“陆老师是用了面膜吗？白七仪新代言的组合产品都是薰衣草款的。” “没有。”陆从嘉粗略解释一下助眠香水。 听说助理是艾助理买的之后,配角感慨道：“陆老师的助理身兼多职，不愧是小关总派来的。” 陆从嘉眉头都没动一下——他还在上妆：“助理是很专业。” 于是配角没有话说了，只暗暗拍一张照片，思索着回头用什么文案，蹭一波陆从嘉的热度。 陆从嘉拍戏拍到悄无声息，只有网综放出来，社交平台上现在粉黑掐架，十分汹涌，一边嘲他要糊除了网综没余量，一边嘲他蹭白七仪流量热度老腊肉，还有暗讽他成为总裁禁脔的——据说最近有一波被抓起来的富二代和陆从嘉不清不楚。 但凡陆从嘉有上十分钟的网，他一整天就能睡不好。太乱了，人红是非多。 而对于配角来说，黑红也是红，热度不蹭白不蹭。 文案就写“仙人卓绝，不染凡尘，薰衣草香水也相得益彰”好了，配角想着，说不定能骂上热搜呢？他是真的没存货了，一家综艺对他也不冷不热。 陆从嘉化好妆，披好窄袖仙袍，拿着道具寒剑出独立化妆室。助理站在门口，递过今天的剧本，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陆从嘉接过剧本看了一眼，今天要演的剧情确实是好友死别，他昨晚睡前复习过。悲恸的感觉恍惚盘旋，和现实纠缠。 现实是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见助理的神情不定，叮嘱说：“小事你直接处理，不用犹豫。”他想了想，“我在拍戏，许多事不用和我汇报。”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心思深究，今天的戏是重头戏。 云间和好友相互扶持，在前线抵御魔教入侵。奈何生灵涂炭，人皆有心魔，魔教教徒甚众，仙宗抵御乏力。一次抵御途中，魔教右护法亲临前线，趁护阵毁坏的时机意欲带走“承天之运”的云间。好友为护他，以血魂祭阵，护佑一城，尸骨无存。 城头黄沙漫漫，人来人往。导演休息一天，心情颇好，和饰演右护法的陈展济开着玩笑： “现在要找一片黄沙漫天的地方真不容易，之前挺喜欢的一个沙土堡，已经被当地政府种满了耐活的草木，哪里还有魔教的感觉？” 陈展济笑着抖了下绿布，绿布上的沙土呛得人咳嗽。陈展济连忙道歉：“这年头都用特效了，拍拍戏还好，真的住在这里，也怪难受的。” 陈展济还想笑着说什么，余光瞧见一身衬身仙袍仪态大方的陆从嘉，收住话头，笑嘻嘻地凑过去问他：“昨天关总和你说了什么？我见着他走的时候好像不太开心。” 陆从嘉觉得他的脑子一瞬间有些迟钝……陈展济在说谁？关总？噢。他昨天确实表白了。 陆从嘉笑了笑：“他问我什么香水比较好，我推荐六神花露水。” “不像吧！”陈展济有意追根究底，“我们本来商量着要不要把你放休息室躺着休息，但关总不同意，他要我们小声离开——他单独一个人等你醒来！” “事实就是那样，”陆从嘉只道，“小关总对我的品位表示不赞同。” 如果陈展济不信，那他期待听到什么答案呢？自己和关殊的侄子成了一对？还是表白失败？他可不想一大早就起来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 “好吧。” 陈展济见好就收。 陆从嘉去找导演，导演重申了一下拍戏的重点——悲恸，成长，还有惧悔。云间痛心于好友的死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同时对魔教的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云间以前还是愣头青，在好友祭阵之前，对战争的认识还只是杀敌得功勋。 陆从嘉深吸一口气，阖上眼睛，静静体悟。 他对骤然的成长并没有太多理解概念，他有了继母，于是有了继父，在遇到关爷爷之前，他对人生的规划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身茕茕，形单影只。 没有什么值得他悲恸，也没有什么使他顿悟，他做事三思而行，绝不后悔。 他甚至不后悔喜欢过关殊，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对关影帝有着难以言喻的炽热之情，没有三年冷却，无法湮灭。 湮灭涅盘，他对恋爱已经失去兴趣，他没有力气去喜欢包括关晓赟的其他人，那些力气他想用来赚钱，养猫。 但是，他今天要演的是云间，他自己的过去不重要。 陆从嘉暗暗皱眉，努力屏息凝神，心下却还是有一分浮躁。或许是因为关晓赟昨天的提议，或许是因为陈展济的八卦心态？ 工作期间要摒除杂念。陆从嘉安慰着自己，却还是在导演和场务逐渐焦虑的神情中内心打起鼓来。 白七仪姗姗来迟。 . “你们都休息一下。”导演无奈地发出指令，扭头要求打光师换一下光照。 随着拍戏的时间消磨而过，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因为黄沙被遮蔽的天空终归投射几分热意，带得人内心烦躁。 陈展济笑得吊儿郎当，上前挽住白七仪的肩膀，魔教的黑袍和仙宗的白袍对比鲜明，“你怎么回事，来这么迟，状态也不好。” 白七仪懒洋洋笑着，凤眼散漫地睨过去：“展济哥，你很八卦诶。”说着，不动声色地躲开挽住肩膀的手。 陈展济也直接转换枪口，问陆从嘉：“你也不太行，表情太木了，仿佛想说‘你们都是傻蛋’。” 陆从嘉：“……” 陈展济的吐槽是挺精准。 他看剧本的时候，就事论事，不去定期检查阵法，又对魔教有轻视，简直是炮灰行为——但放在云间身上很合理，他之前一直身处云间，没能碰触人界真实。 但云间的鲁莽率直不是一次两次，他也已经习惯，在拍摄中甚至能提前完成。今天他心态不稳。 先是成为八卦中心，后在等待迟到的白七仪中心情浮躁。 陆从嘉发了一下呆，陈展济就觉得没意思，挥挥手去找场务喝茶顺带约火锅。 陆从嘉也想找个角落冷静一下，偏偏白七仪拽住他的袖子，笑道：“你今天状态不行，我没被带起来。” 白七仪是典型的菟丝花式演技，和他对戏的人演技好，就能带起来，演技不好，就一起烂。 陆从嘉不打算讨论“我为什么状态不行”。 但白七仪拉着他的手紧得过头，陆从嘉没挣脱开。 白七仪懒懒散散的神情全然被近乎狰狞的认真执拗掩盖：“你以为我不会死，所以总是觉得漫不经心，带不动情绪，是不是？” 陆从嘉惊住，白七仪在讲戏？但云间从来没想过他的好友会死—— 在魔教右护法到来之前，云间只觉得杀魔教邪徒爽快。到魔教右护法兵临城下后，右护法口口声声只要云间，好友不愿牺牲云间，也不敢信有过屠城恶行的魔教，于是没经商量，耗干灵力修复阵法，并以自身血肉为躯，发动护城阵法。 在发觉好友不见，见好友最后一眼之前，云间一直在城头和魔教右护法对峙——轻蔑，诙谐、甚至幽默。云间是凌霄宗最有潜力的弟子，逮住魔教圣子过，他一直很自傲。但他从来没有对好友的生命漠视过—— “你就当我白七仪会死。”白七仪的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拽着陆从嘉的袍脚几乎发皱。 近距离看白七仪，才发现他的黑眼圈连遮瑕膏都遮不住，嘴唇也不自觉地颤抖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陆从嘉心中一动，脑中残存的战栗全都跑到爪哇国去。白七仪怎么了？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只是感情空耗，而白七仪比他倒霉一万倍。 “所以，”陆从嘉轻声温柔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死呢？如果只是想让我代入，我需要知道原因。” 白七仪毫不犹豫凑上前，靠得离陆从嘉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似乎如此短的距离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他低着头，在他耳旁小声说着。 “因为董钦。” 白七仪的经纪人。 . 有时候，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反而会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清晰。 后遗症也明显，脑子钝钝的疼，思绪几乎被巨大的信息量扯得无法运转。 陆从嘉回到休息室，脑子里都还是白七仪拉他到角落后的小声话语。 “你也见识过董钦的手段——尤青礼的师父是他。” “经纪人和演员之间也是有对抗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蛋糕就那么大，利益就那么多，经纪人和演员都想多拿一点。这很正常。” “我能力和外形也就那样，一直都是经纪人带我升咖位的……你知道，虚假繁荣。一块蛋糕，他一般会拿90%，顺带提携一些新人。” “蛋糕大了，他想要的更多了——他想要100%。” 陆从嘉对经纪人和明星的矛盾并不清晰，他出道的时候成团出道，不是队长，经纪人联络公司，衔接男团和公司资源的调度，没有多余的功夫和他交流感情，他们的关系是普通的同事。 复出后，他没有新的经纪人，拍戏之前的资源关晓赟直接接洽，日常活动由助理安排。助理不吃分红，只拿奖金。 但他冷眼旁观圈里乱象，听白七仪的话还是觉得心悸。 “演员和经纪人是关系十分亲密的同事，我以前只是拍网剧，和网红没什么区别，交过娱乐圈富二代男朋友，也和经纪人在一起过。这没什么，正常恋爱正常分手坦坦荡荡。 “——但我爆红了。这年头网剧比上星剧容易红。” 白七仪的叙述十分平淡，他说他这部戏拍完后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接戏。 陆从嘉小心询问：“你之前一次请假……” 白七仪扯出苍白笑意：“是因为他。” 他没说更多。 陆从嘉也不敢问别的，眼见着白七仪神情懒散，歪在一旁的椅子上，听助理给他念剧本，他今天回来状态不好，还要看提词器。 怎么就这样了呢？ 陆从嘉无法理解，他甚至在想，许清乐发现他对关殊情根深种以至于接受霸王合同退圈，那时候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恍惚不解？ 对好友的不理解，惊讶，惊愕……陆从嘉确实是通过移情把这段剧情拍完。 艾助理匆匆冲进休息室，把手机屏幕递给他，神情无比严肃。 “陆老师，有人把你和白老师在角落互动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并且和一个配角老师的微博联动。现在加一加cp已经在广场跳狂欢霹雳舞了。” “哦，”陆从嘉十分坦荡，“兄弟情，随便他们怎么说。” 白七仪对董钦情感复杂扭曲，他只是旁观者。 助理稳住情绪，竭力用客观的语调陈述：“小关总也有问，发在你的微信……要我去回吗？” 陆从嘉沉思片刻。 “我看看。” 关晓赟的询问十分客气，都是独立自主的成年人，没有什么“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喜欢白七仪”这种小孩子似的胡搅蛮缠。 他的问法非常官方。 【小关总】真的假的，要不要压？ 【陆从嘉】先问问白七仪那边，是不是他那边有意炒作。 【小关总】肯定是啊还用想！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真的和假的公关方式不一样。 陆从嘉没想太久，他们兄弟情营业得够久，今天白七仪还自爆和经纪人有关系，他不用那么胆战心惊。 【陆从嘉】今天拍戏状态不好，多聊了两句，不用太刻意。 【小关总】好。 对话就此结束。 陆从嘉看着聊天记录，忽然觉得一个“好”字重如千钧。 但他确实问心无愧，剧里面两人也是好友关系，剧外五天三张图片没有营销号跟进的营业也算不了什么。 又不是关殊，几乎人为隔离—— 陆从嘉不再往下想，把手机还给助理，“辛苦了。” “没事没事，”艾助理习惯陆从嘉的客气，直接往下说其他事项，“还有一些人问你八卦，包括云相琢，我都敷衍过去了。但关殊也有来问——我要不要回他？他之前也有送香水。” 其他人八卦的重点是白七仪和他亲密聊天的照片，只有关殊在意的是配角发的微博，配角发微博说陆老师用的是白七仪代言的薰衣草香水，关注角度真是绝了。 陆从嘉反思自己，对于“关殊”这两个字ptsd可不好。他以理智回复：“你正常回复就好，也不用过问我。” “好的。”艾助理领命。 . B市摄影棚。 关殊本质是学院派表演系，心情激荡久了，还是能习惯下来，甚至顺着这股劲拍戏。眼下，他们的戏终于也要杀青。 一些配角的补拍戏堆在这个区间拍，主角的拍摄不再繁忙，关殊便有更多功夫耗在手机上。 近一段时间，微信消息都是他自己回复的。 手机无声地跳出一条消息。 【关显】乔阿姨生日，去不去？ 【关显】她煮鱼汤可好喝了，又香又辣，我每次喝都全身暖洋洋的。你之前几年一直都拍戏，今年那么多热搜，还离婚，应该是闲下来了吧？抽空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 关殊的脑子转了一下，哦，这是他亲爹。 【关殊】不去。 【关显】你闹了多少年了，还没闹够？ 【关显】等你老了，就知道人和人之间没什么真心，有钱就能有温柔体贴的人在你身边。你妈妈最近在夏威夷，你知道吗？ 【关殊】她比你好一点。 【关殊】她没敢和我说教。 敲完消息，关殊利落地把关显拉黑。他的黑名单已经有长长的一大排，谁知道前经纪人尤青礼从哪认识的这一堆臭不可闻的富二代。——他的拉黑技术也因此得到极大进展。 周助理胆战心惊地虚坐在一旁，父子吵架他看了全程：“我没敢拉黑……之前都是敷衍着的。” 关殊冷着脸，气势有如凌然寒山：“除了爷爷和关晓赟，其他人都能随意拉黑。” “好……好的。”周助理连忙答应。醒过神才疑问，陆老师呢？也能随意拉黑吗？ 再一想，不对，陆老师早把关殊拉黑了，拉黑几个月了。 关殊继续刷拉手机，周助理在旁看着，也不敢说什么。关老师拉黑了多少投资商！尤青礼当经纪人当得是诡异，但那些投资商都挺阔气的，合作也很愉快，唉。 周助理的手机一抖——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他连忙拿起来看。 【周助理】我是关殊，我寄过去的薰衣草香水你收到了吗？是热搜上的那个吗？ ——历史消息—— 周助理看着叹气，陆老师拉黑了关老师，但因为剧里还有合作，所以陆老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关老师今天借他手机鼓捣半天，原来是问这个。 可是能问出什么结果呢？他要是陆老师他就直接把助理号也拉黑了，清净。他也听说了，陆老师拍戏很认真，几乎废寝忘食，黑眼圈都要遮不住。 【陆从嘉】热搜只是牵强附会，陆老师拍戏忙碌，用香水安神，和白七仪也只是正常讨论剧情。 周助理：“……” 明显是艾助理发的消息，连自称都不伪装一下。 周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烂摊子，索性把手机直接给关老师，让他看。 关殊定定地看着片刻，脸上的神色绷着。 周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关老师。 关殊拿着手机开始回消息。 【关殊】是陆从嘉的原话？ 对面几乎是秒回。 【陆从嘉】您好，我是陆从嘉的助理艾云。他现在在拍戏，有什么事项您可以和我联系。 【关殊】我寄过去的香水，他用了吗？ 【陆从嘉】有妥善保存。 【关殊】白七仪在演戏上就是青春偶像剧的水平，剧本不懂的话可以和我讨论。 【陆从嘉】谢谢关老师的厚爱。 关殊看着手机屏幕，没忍住，喝了一杯茶，他一直觉得茶又苦又涩，喝了晚上又会失眠。但现在无所谓失眠不失眠了。 以前记不清，但现在纷纷涌上脑海。陆从嘉发消息是什么样的？带颜文字，带萌猫表情包，语调活泼，让人想回复一千条消息。 他现在看着对面冷淡的回复，几乎窒息。 归根到底要怪自己，认识六年，是他没有珍惜，他没有第二个六年。他怪自己都怪到几乎厌倦麻木。 但心底还是有一团火在烧，像厉火一样无法压制，把心底烧得一片燥热。 陆从嘉和白七仪关系很好？ 说来，白七仪他有一点点印象。尤青礼提到过，说他脾气很好，只是有些懒散，是董大经纪人亲手带出来的小鲜肉。 有颜值，懒散又不是过错，一个剧组朝夕相见。关系好是常事，好到买对方代言的香水冲销量也有道理。 关殊竭力让自己冷静，但连近乎苦涩的雪松香气都无法压抑他不停蹿头的猜想。 陆从嘉性别男爱好男，喜欢白七仪，也很合理。 关殊站起身：“最近的通告安排是什么？过几天去云间仙侠录剧组？” 从记忆角落翻出从前找好导演求好剧本时的勇气，他决心去找陆从嘉。 不看网络上的猜测，不在手机屏幕前无尽猜想。他想问个痛快。 ——或是死个痛快。 第36章 关殊在《云间仙侠录》里的名声可不太好。 听说他又要来,编剧们和场务磨刀霍霍，围起来问导演：“这回不用给仙尊加戏了吧！” 天知道，之前关殊仗着自己是投资商的叔叔,公然要求加戏，还要求每周日排一天的戏,明晃晃的轧戏，没有上热搜轮一圈都是因为他没盯着的对家。 影帝有什么对家。 导演连忙保证：“没有加戏没有拍戏要求，正常来正常来，不要慌不要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电话铃响了。 导演去接电话,回来后哭笑不得,和编剧再三保证不用赶稿揪头发。 场务：“那我呢！” 导演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有奖金没有？” “小关总会发。” “那我没问题了！” “麻烦你叫一下摄影和剪辑……他们也有奖金。” 等关殊来的时候，剧组就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仙尊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主角的白胡子老爷爷，让主角受益匪浅，死于最终大战来临前。 一部分场景之前已经拍过，关殊主要需要拍的，是魔教部分的剧情。不多。 关殊仔细研磨剧本,演得干脆利落,基本一遍过。 但一天拍摄下来，还是有些累。 关殊回到酒店歇息，房间里只有昏暗的床头灯幽光。而他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沉思。 周助理犹豫着走进，递过通告表。 “老师只是客串,要拍的内容不多，但我感觉时间塞得太紧了，虽然老师您基本上一遍过塞得好像也还好……总之老师您看看？” 关殊按遥控器打开灯,骤然明亮的灯光让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显出一点凤眼狭长。他接过通告表，细细看去。 随即，他哼笑一声，把通告表放桌子上。 “我和陆从嘉的对戏全被删了。” 周助理懵圈：“啊？” 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混杂着薄荷的香气，有些杂乱，闻着脑袋眩晕。关殊似乎毫无察觉，只解释着：“正常的对戏不会这么短，地点也不会在室内——导演打算分别拍我和从嘉的戏，然后再剪辑起来。” 周助理听得懂，于是他更加困惑了：“为什么？不会很麻烦吗，陆从嘉也不用ps大头照。” 关殊微微垂眼，看着地上柔软的毛毯。灯光给他深邃的眼窝投下暗影。 “没事，你明天按着通告的时间叫我。” 周助理：“只要拍几天，要不要联系工作室安排一下几天后的通告？有一家演艺类综艺想邀请你做飞行嘉宾。” “不用。” 再无他事，周助理拿着通告表离开，并带好门。关殊重新把灯关上，在唯一且昏暗的床头灯旁，靠着沙发背默然思索。 他上一次来剧组，一周一次，似乎和这次差不多……分成AB两个剧组同时拍摄，几乎没有对戏，无法和陆从嘉见面。 关晓赟。 一定是他捣鬼。 ……有很多人真心喜欢陆从嘉，他早该明白。 . 第二天，关殊还是和陆从嘉见着面，在摄像机下。 陆从嘉神情淡然，一身不染凡尘的仙袍，有如谪仙临世，而握起寒剑后，又凛然不可冒犯。 关殊一身墨袍，坐在雕刻祥云的石椅上，安静坐着，酝酿情绪。 剧情已经到了云间迅速成长，能领兵前线，与魔教对抗上。但仙尊要求他退出一线，转而向一个学者一样，研究魔教的前世今生。 云间不会大吼大叫，但他的眼里有光，心中燃火，他的心愿是杀掉致使好友死亡的魔教右护法，魔教右护法在前线。 所以云间不会同意离开前线，师徒之间，势必会有一番激烈讨论。 摄像机还没开，陆从嘉的眉眼里全是淡雅的漫不经心，他徐徐走近，目光视线一笔一划描摹他的面庞。 关殊心如擂鼓，几乎感到不自在—— 陆从嘉似乎是释然地笑一声，随即道：“他白担心了，我和你对戏不会有问题。” 关殊一瞬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是指谁？关晓赟吗？担心如此体贴入微，并且受方切实能感受到，陆从嘉已经接受他？ 陆从嘉眸光已经回复平和，简短说：“原本计划是分开拍摄，我担心效果，昨晚和导演商量着，还是决定一起拍。” 关殊想，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回答，“好。” 他原本想旁敲侧击，看陆从嘉和白七仪的关系，结果关晓赟似乎也需要注意。他之前惦念许清乐，他需要在意的人可太多了。 “各部门准备——”导演扯嗓子喊着，“8725镜头第一次！” 陆从嘉的气势立即发生变化，漫不经心转为磨砺成熟的稳重，稳重遮掩着近乎狰狞的执拗。他不理解师父的意思，为什么要他从前线退下？难道魔教不该杀吗？他抬起眼，看着他最为尊重的师父，牙关咬紧，琥珀色的眼眸里偏偏氤氲澄澈的光芒。这象征着云间内心的矛盾。 关殊一瞬屏息。 在他的印象里，陆从嘉几乎没有哭过，唯一一次近乎流泪的，是他酒醉的那一晚……他清楚自己没醉，却酒意浓郁，酒不醉人人自醉。再有一次，就是申领离婚证的那天。但那天他流泪过吗？似乎没有，或许是他的妄想，陆从嘉那时候就宣布他不喜欢自己了。不喜欢了，就不必再哭。有什么好哭的呢？ “关殊？别发呆——”导演喊醒他。 一旁的人发笑：“别是看呆了吧？醒醒，现在在拍戏！” 关殊醒过神，见陆从嘉抿着嘴捂着太阳穴，近乎恼怒地看着自己，连忙道歉。 他认真拍戏。终于没再出意外。 中午歇息的时候，剧组里的人吃盒饭，而演员有各自的营养餐。关殊准备回酒店吃饭歇息的时候，见着陆从嘉往走廊的尽头去——尽头只有一间洗手间。 鬼使神差，关殊跟了上去。 陆从嘉的脚步有些踉跄，关殊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他也真的打算这么做，可走上前了，陆从嘉冷淡的视线一瞥，他就愣在原地。 毫不掩饰的，几乎不存在于他温柔琥珀眸色里的，厌弃。 ——滚开。 关殊清晰地理解眼神里的含义。 陆从嘉已经继续朝前走去，他的目的地确然是洗手间。关殊后悔他没有强硬地扶住他，陆从嘉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他现在甚至不敢上前。 他眼睁睁见着陆从嘉走过漫长的走廊，走入洗手间，随即响起一阵水龙头流水声。 很枯燥的声音，哗啦啦，再没有别的。 过了不知多久，声音停下。 面色平淡从容的陆从嘉走出来，脸上有些水润，看着有些精致娃娃的可爱感。 陆从嘉甚至没有给他眼神，彻底的漠然。 关殊一瞬间认为，他像刚才一样厌恶地瞥自己一眼都好。 毕竟陆从嘉确实有很多理由厌恶他，误会他参加宴会，误会他另有所图，误会他本质和那些圈里十八线的小明星没有区别。他现在都开始厌恶误会繁杂的自己。 他更厌恶不敢开口的自己。不管是开口询问误会，还是开口表达爱意，他都没做到。他会看着陆从嘉精致温和的面庞发呆，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NG。 他除了拍戏以外，一无是处。 现在，因为心里装着对陆从嘉的复杂心思，他连拍戏都要不行了。 走廊尽头投下灿烂的阳光，现在是九月，太阳还很灿烂，却已经有一丝秋天的凉意。关殊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似乎应该消失在陆从嘉的世界里。 陆从嘉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依稀感知出一丝薰衣草香。 他知道陆从嘉会因为拍戏失眠，推荐了薰衣草香水。 ——于是关殊手起刀落，杀死过去的自己。 他迅速追上陆从嘉，跟在他的身后，声音沉郁地开口：“对不起。” 陆从嘉没理他，脚步没有更快一分，太阳穴上的青筋依旧在跳，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关殊又说一次：“对不起。” 他原先以为走廊漫长，可现在他只觉得走廊说不出的短，短到能听到剧组嘈杂的分饭声。 关殊急忙道：“我不应该误会你，也不应该一直没有和你说明心意，更不应该一头扎入拍戏中逃避这些问题——” 陆从嘉终于按住太阳穴，回过头。 他用堪比对于祁凡（他的便宜弟弟）般漠然的神情看着他以前喜欢的人，声线竟然还有些惯有的温和。 “和我什么关系？” 第37章 陆从嘉回到酒店后吐得昏天黑地,气得艾助理原地转圈圈，几乎想联系关晓赟让他打飞的救场。 “没事，”反而是陆从嘉哭笑不得地安慰,“一点生理反应而已。” 艾助理的神情一瞬间变成惊悚：“老师您怀啦？！” 陆从嘉：囧_囧 吐完之后，陆从嘉不再偏头痛。他躺在沙发休息,人也看得开。 偏头痛一半是因为关殊近乎深情的眸光带动的生理反应，一半是因为失眠补眠带来的身体不适。 在艾助理不解的目光中，陆从嘉简短地解释了失眠补眠的部分，他之前失眠是挺凶的。骤然闻香水助眠,身体也不习惯。 至于关殊……他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之前确实喜欢过关殊,身体偶尔还会因为关殊的“回头”带来一些负面的生理反应,他能理解。他短短二十来岁的人生中有六年用来喜欢关殊，根深蒂固,承认才能和解。和解之后才能彻底放下。 陆从嘉平和地午休。 . 陆从嘉的生活十分简单，拍戏，研究剧本，休息。各划出八个小时，占满他一天的时间。 连轴转,关殊出现都不能占据他更多心神。 剧本的厚度在飞速变薄,仙宗内部的矛盾，魔教内部的矛盾，魔教的起源,云间在为好友报仇和探寻魔教本源的过程…… 神情略有些暴躁，神色锐利如刀,身姿挺拔如松，似乎成了陆从嘉新的面具。云间是一个锋利的人，与他完全相反。 一次拍戏中场休息,白七仪木着脸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神色稍微收敛一点。】 陆从嘉略一愣，按一下眉心，低笑着问：“谁给的？”他觉得字体有些眼熟。 白七仪依旧是懒懒散散的腔调，“我给的。” “别闹，我认真问的。” 陆从嘉见过白七仪的字，狗爬一样。白七仪专科毕业，曾经闹过写出“察颜观色”的文盲笑话。 白七仪满脸“你真是追根究底”的嫌弃，想了一阵：“云相琢给的。” 陆从嘉：“……算了，不问你。” 云相琢，他的前队友，现在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是袁老先生的情人，现在在拍《冬夜暖炉》。《冬夜暖炉》似乎抄了他的《冬日暖阳》，他还没来得及看调色盘。 中场休息，下一场陆从嘉的戏份只有两句话，四周是人来人往，角落有一个黑衣黑帽的人缩在角落。陆从嘉没有留意，摇摇脑袋，和白七仪闲聊，“你什么时候杀青？就这两天了吧。” 白七仪摇头，咧出笑：“后天，是这三天的事。” 陆从嘉点点头：“之后要做什么？”他有些为白七仪焦心，董钦这个经纪人实在……令人感到心里发毛。 白七仪歪着头想了想：“参加一个演技相关的综艺立人设，还有一些商演，另外董钦似乎想把我塞进一部电视剧当男主。那部剧已经被云相琢内定了，也不知道董钦想怎么搞。” 陆从嘉几乎想拍案叫绝，谁写的剧本，这么赶巧？ “那部剧不是据说有调色盘，真的假的？” “我看过，觉得挺真，不过‘我觉得’不算什么，”白七仪摊摊手，“董钦你也知道，尤青礼的师父，专一爱炒作，哪里屎味重往哪钻。” 陆从嘉：“……”有被恶心到。 白七仪也沉默了片刻，懒懒散散的面具似乎全然卸下，只剩下不再掩饰的颓然。他已经和这个剧组没有关系——杀青红包早就发完，他只是临时回来补拍镜头。 四周嘈杂，他们两个人之间却有着别样的沉默。终于，白七仪低声打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是的’，好吗？” 陆从嘉下意识小声问：“什么问题？” 白七仪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尖叫嘶吼后的余烟袅袅，“你用我代言的香水……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陆从嘉一瞬间脑子空白。最近是什么？戏离拍完很近了，请大家及时表白，准备下部戏？要他说“是的”是何等的骚操作。 白七仪轻声解释：“你看，我的通告很满，以后未必能遇到。你说句‘是的’，也给我留点念想。” 陆从嘉静静看着白七仪。他眼尾挑高，有点玩世不恭，有点倦怠。还有被经纪人操控成木偶人的疲惫。再仔细看，能看见淡淡的青灰……甚至还有点眼底纹。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机场，陆从嘉身边只有一个助理，而白七仪身边数十人簇拥着，过道外是蜂拥尖叫的粉丝。不成名的隐没在庸碌平凡的人群中，成名的光环闪耀，脸都看不清。 而现在面对面站着，都只是娱乐圈内浮浮沉沉的……或许能被称为演员的存在。 “抱歉。”陆从嘉神色不动，“不能给你念想——说实话，如果你如此纠结的话，我建议你解约。” 白七仪面色一瞬狰狞：“我说了我和他——”他面庞一青一红，很快消声，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眸下一片暗色。 陆从嘉轻轻叹一口气，“纸条是关殊给的吧？” 话题跳得太快，白七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 陆从嘉心道，好极了。 他笑出声，似乎是觉得荒唐。然后他收敛神情，安抚似得拍了拍白七仪的肩膀。 “你现在该纠结的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生存问题。你要搞明白这一点。” 白七仪最后默默离开，身边一个助理也没有。背影有些寂寥。 陆从嘉轻叹一声，接过导演随意递过来的一张纸条。 依旧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收拾心情，看剧本，准备拍下一场。】 陆从嘉随手把纸条揉成团，朝垃圾桶扔去——没扔中，灰溜溜地捡起纸团投入垃圾桶。 看吧，关殊还在给他念想，不管他是否还需要。 陆从嘉翻出剧本，把“关殊”“念想”“白七仪”等纷杂的念头抛之脑后。 拍戏第一。 . 据说心思多的人容易做梦。陆从嘉白天见到关殊，想到一些过去，夜里便也不可抑止地梦到以前的事。 从前，关殊给他的念想并不少： 手把手向他演示表演系的课程，让助理带他去学校报到，亲自送他去选秀综艺拍摄现场，之后也总是遇到他。在人人都是大忙人的娱乐圈，一个月能遇见一次已属不易。但他几乎一周能看见关殊一次……如果这是缘分，那一定是天赐良缘。 喜欢六年，前三年沁着糖，让陆从嘉感觉被包裹在棉花糖里，晕乎乎地就签下丧权辱国的结婚合同。 他在后来的三年里，无数次地想过。 他应该还是特殊的吧，不然关殊为什么单单找他签结婚合同呢？ 然后，三年冷却，陆从嘉终于从幻想中摆脱出来。 关殊或许在前三年对他有好感，但没有挑明的好感，在时间流逝后会不断褪色，以至于梦醒时分，他会以为自己演了全程的独角戏。 但前三年终究是很多糖的。陆从嘉在梦里拥抱它们，看着那些碎片记忆在脑中重新过一遭，之后投入轮回池。 ——都是过去。 陆从嘉沉沉睡去。梦中的缱绻情形会随着几轮深层睡眠扔入潜意识中，再无掀盖之日。 . 相比之下，关殊的梦激烈了几百倍。 梦里的陆从嘉局促乖巧地坐在他的别墅沙发上，神情还带了些绵软，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 空气中无声多了几分浓郁的甜酒气息，裹挟着薰衣草响起，令人魂牵梦绕，大脑眩晕。 四周的光线渐渐转暗，只有陆从嘉的带笑眼眸里蕴着恰到好处的水光，引他上前。 气氛刚好。 没有误会，不必迟疑，他上前，意欲将陆从嘉困在怀中—— 一个纸团砸在他身上。 又一个纸团，砸中他的鼻尖。 再一个纸团凌厉飞来，打中他的额头，另一种眩晕感冲击大脑。 纸团没有停息，像机关枪一样接连不断地朝他砸去，他很快被纸团淹没，不知所措。 忙乱中，他拆开一个纸团（梦中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拆开），上头端端正正的楷体字上写着： 【稍微收敛一点，你这样只会把陆从嘉吓走。】 下一刻，关殊被纸团堆成的山淹没。四周一片黑暗，他听着陆从嘉略带委屈的声音，和着纸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同响着。 “我不会被吓走的，你从尤经纪人那也知道，我喜欢了你六年。我只是被林夭酒和尤青礼气狠了。” 还有无数纸团朝他的身上砸，堆成一人高的纸山。关殊奋力挣扎，听着已经变尖变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徐徐吹气。 “你要做的事可简单了。” “——用钱哄他。你有关氏集团49%的股份，钱你是不缺的。女人要化妆品，男人也要化妆品。女人要包，男人要鞋。金丝雀总是缺乏安全感，可以多给几栋房子，几辆车。” “要浪漫，要真心。可以花钱买一卡车的玫瑰花，花钱请人摆好，再花钱去买象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DR钻戒。谁不吃这一套呢？” “要虚荣，要显摆，就花钱包下一个别墅，开宴会，开派对，让认识的人都来参加，在大家面前炫耀你花几百万元买的法国红酒，和用红酒衬托的情人。多好？大部分人甚至都不需要红酒，只要一个普通的排队就能心神浮躁……” 纸团突然都消失了，别墅换了式样，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矮了一些，眼睁睁看着—— 光线昏暗靡丽的客厅，红酒泼落到地上的暧昧色调，肉色的一堆，一堆堆，零散地铺满整个别墅客厅，分不出头和尾，数不出多少人。一楼的其他房间开着，他看不见，也没兴趣知道里面又有多少人。 耳边的声音由纸团的沙沙声化作了颓靡的浅声。他的父亲拉着一个满脸媚笑的男子进卫生间，而他的生身母亲在对面楼梯口下，仰着满脸潮红的脸，正对上他的眼。 近乎蛇语嘶嘶的声音就这般，断断续续地从母亲的口中继续诉说出口。 “——不要相信爱，都是错觉。” “——只有片刻的快感是真实存在过的。其他的都只是自欺欺人。” 关殊在梦里听过太多次，已经能背下来。 但他还是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猛得翻身下床，灯都来不及开，连滚带爬地扑向洗手台。胃里翻江倒海，他疯狂呕吐。吐到最后，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满是血丝，森然可怖。 现在是凌晨一点，还是凌晨两点？关殊洗干净脸，有些半梦半醒的怔然。 睡觉，明天还要拍戏。理智和他说，他该喷一点薰衣草香水，然后让身体入睡。眼睛不能带红丝，会影响拍摄效果。 但不行，不能做到。 薰衣草的舒缓香气无声弥漫，像陆从嘉温和从容的笑意。神思一晃，他冷淡且毫不掩饰的视线投向他—— “和我什么关系？” 关殊感到他的太阳穴一顿一顿的疼。睡眠不足和思虑过多使他的面容近乎狰狞。但无可缓解的巨大悲伤将那点不适淹没。 这一切都是陆从嘉感受过的，他早该明白。他现在才感同身受。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彻底睡不着了。他失眠近十年，治疗失眠的方法找了几百种。薰衣草香水原本有用，他推荐陆从嘉用了之后，自己却再用不得。 房门入口的衣架上挂着一套素黑衣裤，最顶上挂着黑檐边帽，乍一看似乎有个门卫立在门口。 门卫静静看着。 第38章 第二天,陆从嘉迷迷糊糊醒来，见到一脸沉重的助理。灯光昏黄，陆从嘉的面庞有一瞬单纯的空白。 艾助理递上热水浸过的热烘烘的毛巾,陆从嘉下意识接过，捂在脸上。 下一刻,他在艾助理的汇报中彻底清醒—— “昨天半夜有人买热搜，带的是您和白七仪亲吻的图。” 陆从嘉：“我不是，我没有——” “应该是借位，”艾助理在陆从嘉刹那变味的目光中连忙改口,“肯定是借位,但照片刻意模糊处理,通稿风向一带，大家都以为老师您和白七仪老师因戏生情。” 陆从嘉擦干净脸,打算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他没有太在意，娱乐圈风言风语多了，“发个澄清微博就行，态度表出来，不遮遮掩掩,就不会对不起粉丝。” 艾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沉痛道：“白七仪老师喜欢您，用来表白的小号被扒出来了。他昨夜凌晨发微博承认了。” 艾助理未卜先知地扶住差点平地滑倒的陆老师。 陆从嘉愣了半晌，白七仪承认他有小号表白自己？在凌晨？“他们的夜生活都这么丰富吗？” 艾助理哭笑不得：“我会把这句吐槽话写进老师的微博澄清公告的。” 陆从嘉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漱。他昨晚睡得挺好，大脑清爽一片。现在听到白七仪的事,心下除了荒谬也没有其他想法。他坦坦荡荡，又忙着拍戏，没心思在这些吵闹不休上浪费心神。 艾助理期期艾艾地上前：“老师没有更多想说的吗？白七仪没和老师商量,就对外宣传你们在一起了……” 陆从嘉大脑一宕机：“啥？！” 陆从嘉连忙向艾助理要手机，点开白七仪的微博看信息。 三四五六白七仪V 被发现，就坦荡荡承认吧，@陆从嘉V，你是我的唯一，我们二人，一辈子。 底下评论已经被粉丝控场。 热评1：【仪态大方：[棒][棒][棒]哥哥敢作敢当，坦荡表明恋情！[棒][棒][棒]不要关注过多私生活，看他的颜值吧！【图】 热评2：【仪，我在这：路人请注意！白七仪没有隐瞒恋情，陆老师戏份还没结束，拍戏繁忙，他们夫夫完全可能打算在杀青后再公开！这里有完整时间线。】 热评3：【仪容仪表违纪处理：白老师都要三十啦！终于谈恋爱了！仪崽啊妈妈很欣慰！】 热评4：【仪以待之：狗仔和黑子消停好吧消停好吧？白老师和陆老师都没有黑点，他们在一起挺好。陆老师明天还有拍戏，怎么可能凌晨就回应？】 陆从嘉觉得这些粉丝生态很有意思，还想往下看，偏偏微信接连跳出几条消息。 【小关总】今天微博热搜是个啥？？ 【小关总】￥;￥%;！白七仪这个没□□的家伙！我同意让他蹭点营销红利他这么造作？！ 【小关总撤回一条消息】 【小关总】艾云，事情你不用和陆老师说，让陆老师安心拍戏。我去联系公关部和法务部。 【小关总】绝了！白七仪这什么骚操作！ 陆从嘉心下啧一声，可惜，已经看到了。 他切回微博端，想了想，在微博编辑框输入文字。 没有在谈恋爱，拒绝捆绑。 陆从嘉犹豫一下，把“拒绝捆绑”删掉，对白七仪并不友好。他那条声明恋爱的文字不像是他本人发的。 如果是白七仪本人发恋爱，会怎么做？ 唔，想不出来，白七仪是隐瞒粉丝偷偷谈恋爱的类型，如果被迫公开，应该会有些惭愧和害臊，疲惫肯定也有。那应该会很简练？“是的，在一起了。”不会有更多修饰词。 陆从嘉删删减减，最终发了条中规中矩的微博。 陆从嘉V 没有在谈恋爱。我等下去剧组问问他为什么开这种玩笑。不过他杀青了，今天未必会来。我尽量问清楚。 发完后，陆从嘉直接把手机还给艾助理。他今天还要拍戏。 百思不得其解，但拍戏最重要。 . 剧组的摄影棚内，氛围有些奇特。陆从嘉一声窄袖仙袍，眉目低垂，捏着一张纸条，努力心平气和。 【云间闯入魔教密室，密室里有密密匝匝的人牲，又恐惧，又恶心，又愤怒。】 话是好话，可就和郑国建议秦国修水渠一样，总让人怀疑郑国提议的目的是不是仅仅为了保存韩国。 导演已经叫他，他收敛情绪。把纸条捏成团塞给助理，随即进入戏中。 关殊一身黑衣，坐在昏暗的角落，心里呼一口气。昨晚的梦实在奇诡，现在他有些困。 但他现在有空，也不愿意错过陆从嘉复出第一部 戏的拍摄过程。原先念头还没这么强烈，但他知道陆从嘉失眠后，就总是挂心。 他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态。努力研究透，不敢懈怠，担忧结果不尽如人意…… 除此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他手机屏幕显示的微博评论区热评画面。 喧腾鼎沸，吵闹不休。 【仪起达达：仪仪真惨，这就被分手了。[惨][惨][惨]】 【许清乐玩音乐V：确实没有在谈恋爱。谈恋爱我会是第一个知道。[抱拳.jpg]】 【仪以贯之：开玩笑？！开你马呢？和仪仪谈恋爱都是开玩笑？开玩笑kiss吗？服了，等一晚上就等来这个？】 【从仪而终：破案了吧已经。白七仪：我想公开。陆的金主：不行！被睡服的陆从嘉：啊我和白七仪之前只是开玩笑呢：）】 【陆奶奶：七亿控瓶牛逼，不愧是有“七亿”粉丝的顶级流量。这图你们都不觉得眼熟吗！和林夭酒一模一样的套路！！！】 【一心仪意：[图][图][图][图][图][图][图][图][图]←全都是加一加cp图！都是生图无ps无拼接！时间线明明白白，开拍后一周两人就开始有拍拖，所以你家玩笑这样子开？？】 【仪三仪四五二零：许清乐糊多久了，还来蹭热度？站队站得脑子都没掉，歌坛也就许清乐一家了吧？】 【仪仪来一起吃糖：陆从嘉，消失三年，复出归来什么实绩都没有，热搜倒是天天上，冷漠不赡养父母，专一装白莲花，和019有的一拼。（别杠，杠就是你对）】 关殊面色沉凝，手指头就要按向热评—— “老师，老板，影帝大哥？”周助理近乎绝望地按住他的手，压着声音劝，“您够放飞自我了，别玩了，粉圈不能沾！现在还有林夭酒的粉骂你和【屏蔽】勾结把他非法关监狱呢！” 关殊：“我不理会笨蛋的想法。” 助理几乎要抓狂：“那就不用理会数字粉的想法！” 关殊一默：“数字粉是什么？” “……”助理：“白七仪的粉丝的简称。” 关殊换了个理由：“我心情不好，想吵架。” 助理木了，这个理由无敌了，老师您请。 关殊就真的去了。 他昨晚被噩梦惊醒，一晚上睡不着，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看微博推送一下子清醒。之后再睡不着。 陆从嘉和白七仪在一起？白七仪营销起家，演技身材都没有，哪点比他强？ 关殊立刻转发陆从嘉的微博，并配字： 关殊V 他们确实没谈。 评论区迅速热闹，先是殊粉嘻嘻哈哈。 【关老师从以前的老干部进化成为吃瓜第一线的关且且。】 【拒绝假瓜，从我做起！】 【关老师：戏拍完了没事干，到处看看有无瓜，一看瓜来又是假，气得一掌拍飞它。】 【数字粉和酒厂一样疯，按头我们都是陆粉，感觉都要被逼成陆从嘉的路人粉。】 关殊静静在心内默数六十秒，再一刷新，评论区就换了画风。 【仪风过处：666，服服服，还有多少人给陆从嘉这个渣男洗？】 【我只是个吃瓜客：这个瓜越吃越恶心，陆从嘉只想和71做剧组夫妻，结果71认真了，被曝光了，被不承认了，惨。】 【猪不好吃是腥的：关猪宁就真的要转行做流量明星了呗，早感觉你和陆从嘉抱团了。】 【乐以载舟：“殊不知，雪净雪化润万物，污浊喧嚣亦融净。”许老师不知道他的好友谈恋爱，关殊也不知道他自己污浊。惨，许老师惨。】 周助理默默给关殊递一杯降火的菊花茶。关殊慢慢咽下，认真敲手机键盘。 回复仪风过处：说出事实就是洗？ 关殊还想说什么，但他拿着手机屏幕，呆住。 沉默片刻，他拉着周助理起身，离开摄影棚，走进一间休息室。 “是这样的，”关殊很诚恳地开口，“我不太会回复他们的评论，感觉不够有力量，你能帮我评论吗？” 周助理头脑发麻：“我能说不好吗？” “奖金翻倍。” “我可以！” 周助理接过手机，脑子闪过他翻倍的奖金，他的万分之一的股份，还有关爷爷赞赏的眼神……那就干吧！ 关殊：“回复仪风过处，说出事实不是给陆从嘉洗地。” 周助理：说事实=洗地？你念一遍教科书是不是能把横店的建筑物都擦一遍？ 关殊：“回复我只是个吃瓜客，陆从嘉拍戏很忙，没心思和人做剧组夫妻。” 周助理：陆从嘉一天戏份八个小时，白七仪一天戏份一个小时。就这白七仪还请假过，害得陆从嘉有两天连轴转拍戏到凌晨。别把别人想成泰迪。 关殊：“回复猪不好吃是腥的，我有八个影帝奖，陆从嘉有两个最佳新人奖。” 这句话周助理基本原封不动的敲上去，只改了一下数字，关殊有九个影帝奖，他忘了一个。至于白七仪……他什么都没有，不必补充，不必多说，大家都会比较。 关殊：“回复乐以载舟，歌词那么多字，撞字很正常。不用像‘以德报怨’一样乱引用。” 周助理：歌词那么多字，撞字很正常，许清乐亲口辟谣过。当粉丝不要预设正主惨，不然要么你是傻子，要么你正主是傻子。今天这事许清乐明显不是傻子，那傻子是谁？ ………… 关殊说意思，周助理润色笔墨，两边配合居然十分和谐，没有返工的。 直到看到这一条评论—— 【在云有嘉：关老师血洗评论区，牛逼！但关老师为什么这么激动啊，是因为觉得冒犯到侄嫂子了吗？求翻牌求cp糖！！】 关殊：“回复在……回复他，不是，是因为冒犯到我……算了。” 关殊把一壶菊花茶的最后一杯喝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说了太多话，脑子有些晕。 周助理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 关殊努力站稳，摇了摇头，想出门去看陆从嘉演戏，梦中陆从嘉冷漠的眼神又跳出脑海，拦住他。 关殊最后叹一口气：“你说——” 周助理木愣愣的：“说什么？” “你说，陆从嘉以前看见我的绯闻，是不是也想这样子一条条怼过去？” 但陆从嘉的顾忌更多，性格更温和，也更希望他能清清静静的演戏，不受到太多网络绯闻撕逼吵架的影响。陆从嘉和尤青礼一起瞒着他。 他现在已经连兔区缩写都看得懂了，轮到他看着陆从嘉的绯闻消息生气无力。 但陆从嘉再不会理他。 第39章 陆从嘉拍完戏,听着助理说的微博动态新变化，忍不住笑了一声。助理也很开心，舆论的重点从加一加cp惨烈BE变成关殊一人力扛数字粉的压力,欢脱无比。 ——不管是谁，能怼那么多条,都挺厉害的。 助理小心翼翼地提建议：“陆老师要不要看一下他的微博评论？” 陆从嘉说：“不用。”拍戏之后很多杂事不能操心，操心了就会在拍戏时走神。他以后再看营销号出总结。 并且，他现在更在意白七仪。那条肉麻至极的微博肯定不是他发的，本人今天也没在剧组。他在哪里？ 陆从嘉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问助理：“你有没有董钦的联系方式？” 助理还看着评论乐呢,听着摇头说：“我没有,董钦的合作直接和小关总联系。我平常只和白七仪的助理联络。” 陆从嘉心想那算了，关晓赟现在可生气了,联系他没好处。再说，他也要想清楚，想得更清楚一些：联系董钦有什么意义？董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放出白七仪的人。 董钦现在想要什么？陆从嘉琢磨着这个问题。不知为何，他隐约有一些头绪。 可导演已经叫他：“陆从嘉，别发呆了,来下一场了。” 陆从嘉收拾心思,揉揉脸，重新变回云间。 就这样拍戏拍了一早上，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陆从嘉甚至想不起来白七仪的事。 还是关殊装作无意地晃到他的眼前，滴溜溜地路过,陆从嘉才惊觉。 陆从嘉叫住他：“关老师。” 关殊努力克制自己的神情，没有失态，问他：“什么事？” 事实上关殊的内心已经要吼叫了,陆从嘉理他了！是回报他在评论区的表现吗！ 陆从嘉心平气和，“你有尤青礼的联系方式吗？” 关殊：？？？ 关殊麻利地把微信号和手机号都推送给他，然后问：“要做什么？” 四周人并不少，陆从嘉余光瞥见好奇往这瞧的陈展济，他没花太多功夫就想出敷衍的话：“想问他几个问题。” 想问他，他和董钦是不是一类人，他做事的动机是不是关殊，仅此而已。 关殊抿住嘴，一瞬间不能掩饰对尤青礼的厌恶。但他还是克制住：“想问什么问题？……我是说，可以问我。” 陆从嘉笑着摇头：“不用了，谢谢。” “不用客气。”尾调近乎雀跃。 陆从嘉平静离开。 . 回到酒店，陆从嘉先沉思片刻，在纸上一一罗列整理了他所知道的，董钦做的事。 他顺带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不该找关殊问，而是找关殊的助理，或者关晓赟问。但他又想到，关殊的出现提醒他尤青礼的存在，而刻意去找别人问，反而放不下。 他没什么放不下，他现在焦心于白七仪。白七仪算是他朋友。 他让助理补充，最后拼凑出一个框架： 白七仪，董钦慧眼识珠捡到的素人，扑了两部网剧后在第三部 网剧中终于爆红。他没什么演技，全靠配音演员带，几乎所有的越级资源全由董钦牵线搭桥，强行提咖。 白七仪去年上了两百个热搜，平均三天两个。总结，如果他被虚假繁荣迷了眼，那他就是第二个林夭酒。 陆从嘉心道，尤青礼是董钦的徒弟，但他们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白七仪是强捧灰飞烟灭，而尤青礼……他和关殊就不是一路人。 尤青礼现在赔了一大笔钱，好歹恢复自由。但他现在过得好吗？只是敷衍过余生而已。陆从嘉敲了敲整理出来的资料，打电话。 “尤青礼，你好。” 电话那头响起略带疲倦的声音：“你是？” “我是陆从嘉。” “嘟——” 刹那间，电话挂断。 助理面色古怪，陆从嘉却很平静。他安静地过了三分钟，才重新打电话过去。 电话重新接通。 “尤经纪人，你稍微听一下我打电话的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你说。” “你怂恿那些流量小鲜肉和关殊炒绯闻，是不是为了让破坏关殊和他们的关系？最好是让关殊认为娱乐圈没有一个好人，从此只能依赖你——” “嘟——” 电话又被挂断了。 陆从嘉见着助理近乎呆萌地在一旁听，缓缓呼一口气，露出近乎无奈的笑意。 “我只是猜的，”陆从嘉小声解释，“但看尤青礼的反应，我猜对了。” 助理还没能提出疑问，电话又响了起来。陆从嘉接通。 尤青礼低沉嘶吼着问：“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是准备给我发请柬吗？” 发请柬？发谁的请柬？陆从嘉没理会，只徐徐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打算给你一个希望，也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 对面的呼吸骤然急促一分：“什么希望？” “如你所愿，我不喜欢关殊了——不用急着挂电话，”陆从嘉仿佛猜出对面的想法，“我没有再续前缘的打算，关殊也撑不了多久。你和他好好道个歉，剖析自己的内心——他感同身受，他会重新注视向你。” “这是希望？”尤青礼轻轻反问，但他知道答案。他们师徒两如出一辙，都对自己带的艺人心生他念，又都有极强烈的控制欲，他们会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我要的答案很简单，”陆从嘉已经抛出他的筹码，“董钦的私人联系方式。” 混娱乐圈的基本都有两个号，一个公开工作用的，一个私人放飞自我的。陆从嘉正中红心。 陆从嘉和关殊认识六年，而尤青礼与关殊的合作，甚至不止六年，有没有十年？尤青礼对关殊的感情也是根深蒂固，甚至是用更残忍的方式挖开的。 陆从嘉心里笃定，可电话对面沉默片刻，尤青礼说：“谢谢，但你说的希望不可能存在——关总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 为什么？陆从嘉没有说出口，但沉默有时候也是问句。 尤青礼轻轻地说：“也是我的错，是我先走了岔道……关总十六岁拍戏，十八岁拿第一个影帝奖，我那时候就在他旁边。” 陆从嘉静静听着。 “娱乐圈的俊男靓女太多，我实在眼热。他家比较乱，我暗地里就花了点功夫，让关总相信，他接触到的人，私生活都有亏损。” 陆从嘉心道，包括他自己。 “关总之前似乎接触过一些肮脏的东西，所以他的戒备心格外强。那些人也是努力往上爬的，我递给他们橄榄枝，他们没有一个拒绝。” 于是，关殊相关的绯闻就没有断绝过，以至于成为兔区里时时刻刻被嘲的“公共黄瓜”，谁能都拉。 尤青礼小声说完：“关总已经拍戏十年了，他应该也快退圈了……小关总管公司还不错，娱乐圈里他再没有什么需要挂念的。而娱乐圈外，他什么也不懂，他没办法和别人交流，他找不到圈外对象。” 于是，关殊面对的就是死局。圈内的，被诱导认定没有好的，圈外的，关殊没有渠道去接触，没有利益，就没有纠葛，没有发展的开端。 陆从嘉想了想，或许可以和粉丝在一起？一想到关殊严肃古板的老干部面庞，嗐，想多了。 “但他总要和人交流。”陆从嘉道。人是群居生物，工作都有分工，关殊就算是天天叫外卖也要接触外卖员。 尤青礼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他毕竟只是董钦的徒弟，他不是董钦本人。他的履历从董钦开始，到关殊结束，外壳剥下后他并不难懂。 “董钦的联系方式，麻烦你了。”陆从嘉强调。他对关殊未来是否孤独终老没关系，只是陪尤青礼聊天的话术。他现在只担心白七仪。 果然—— “好，”尤青礼同意，只附带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他撑不了多久？” 陆从嘉温和轻笑，这种纯然的笑意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庞，演戏让人意识混乱。在尤青礼发恼前，陆从嘉用和他同样小声的声音说：“人疯完之后，总会冷静下来的。” 陆从嘉简单说出他的切身感受。 . 尤青礼和董钦完全是两种人。 如果说尤青礼是拿着神灯殷切期望自己能被爱的人，那董钦就纯粹是把神灯化为无数条锁链，将他看上的人都锁在自己身旁的恶魔而已。 尤青礼是关殊的专职经纪人，而董钦前前后后也带过几十个艺人。 陆从嘉从尤青礼拿到董钦的私人联系方式后，直接把号码转发给关晓赟——让专业的来。 关晓赟秒回，并问了陆从嘉另外一个问题。 【小关总】太爷爷八十九岁小寿。 【小关总】……太爷爷问你要不要来吃口面。 第40章 关爷爷的小宴在半个月后开。陆从嘉本来没打算去。但关爷爷特地打电话问他,那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时间刚巧是他没有通告的一天——又或者说关晓赟特地要求场务把这天空置出来。到了小宴的那一天，他带着一张纸条，打飞的过去。 关爷爷帮助他许多,在他离家出走，茫然到几乎想退学的时候给他指明道路,还让关殊帮忙。说是再生之父都不过分。 到别墅门口时，关晓赟眼巴巴等着，见到他来，顿时眉开眼笑,笑道：“我就说你会来！” 陆从嘉微笑以对。关晓赟也没有计较细节,甚至连陆从嘉为什么没带东西都没问,只说：“我还要等其他长辈，你先进去吧！” 陆从嘉便走进屋。 关爷爷住的别墅不大,小三层，他不太习惯富丽堂皇的豪宅。陆从嘉以前很熟悉别墅的方位，现在时隔几个月，别墅里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有花瓶里的时令花束换了一捧。 关爷爷并不在客厅，客厅只坐了三个人。两个陆从嘉认识,一个关父,一个关殊，还有一个坐在关父旁的女子。女子看着不比他大几岁。 关殊坐在一人份的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嘴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缝。陆从嘉看得明白，关殊在生气。 陆从嘉无意理会关家内部的纠纷,只打算路过，去后花园找找关爷爷。 关父笑呵呵地叫住他：“小陆啊，许久没见啊。” 关父挺胖,酒糟鼻啤酒肚，一个人有三个姑娘大，笑起来就有些慈祥的意思。陆从嘉不好直接冷脸，随意点点头，就打算离开。 关父的话却没完，“你和小殊关系好，劝劝他，他这个人性子轴……” 没等陆从嘉说话，关殊就冷硬地开口：“离婚了，我说过。” 关父一瞬间有些尴尬，很快就笑呵呵地转移话题：“那也没关系，小陆啊，小殊不懂事的，我要和林阿姨结婚，他身为我儿子不来参加婚礼，这算什么事呢？” 陆从嘉心下叹气。林女士看着比关殊小一辈，这婚结得可有够混沌。不过也仅此而已，关殊的母亲已经故去，关殊或许只是不适应—— “我以为你会和前天看见的李先生结婚，”关殊冷淡地说，“又或者是上周看见的小男孩，他很黏你，问你什么时候把他金屋藏娇。再或者是上个月用我的卡刷总统套房的陈先生——那个酒店的人和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总统套房的卫生间全是灌肠后没清理干净的粪便。” 没人回答他。 林女士脸色惨白，她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直接被外人揭开是另一回事。她只是个单纯的想嫁入豪门的咸鱼而已。关父也脸色铁青，他只是觉得脸上下不来。 客厅明亮的灯光毫无保留地照出在场的景象，陆从嘉看着关殊平静地说出这么长一段，又惊又异地发现——关殊抓紧了他腿边的沙发垫，手背青筋几乎迸裂。 关殊也没有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平静。 “你只是要一个可以带出门的保姆而已。” 关父深呼吸一口气，却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恼怒：“说得和你就不是一个搅屎棍一样——” “我不是，”关殊稳稳当当地开口，“尤青礼给我造了那么多谣，我刚好用来哄你，让你相信我不是什么会违背你的人，从而把快要被你挥霍干净的股权给我。” 关父没有说话，他的嘴唇抖得像筛子。 关殊眸色暗沉，面庞似悲似怒，“你为什么会认为，见到那一幕之后的我，还会对你们那种低劣的爱好感兴趣？” 关父的牙齿咯咯地响。 “你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关殊冷漠地总结陈词，“我不去。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去，那我也只能断你的信用卡。” 关父又气又恼，“所以你和小陆离婚了！他多好一个人！” 陆从嘉耸耸肩，好吧，事实上他和关殊只是协议结婚。协议结婚什么都不是，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陆从嘉没有听更多，他穿过走廊，前往后花园。 他带的礼物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张电话号码。他递给关爷爷。 关爷爷笑得眼睛成了括号，他问道：“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陆从嘉道：“VR游戏机运货的工作人员。我买了一台VR游戏机，爷爷可以用机子看全国的风景。” 关爷爷连忙点头：“好，好。” 关爷爷没有说别的东西，他继续专一地坐在花园前，看着微风徐徐吹动翠绿的叶子。花园里的植物被养得很好，生机勃勃。 陆从嘉陪着坐了一会儿，关父走过来，笑嘻嘻地请他去旁边聊。 陆从嘉确实好奇关父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关父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脸色微变。 “小陆，我听说过你，”关父搓着手笑，“出现在小袁的趴体上，是不是？哎呀，现在当了演员是不是？挺好挺好。” 陆从嘉揣摩了一下：“你是要钱办婚礼？” 关父笑嘻嘻的：“哎呀，你可猜对了。我把股份都给了小殊这个没良心的，他倒好，不管不顾地扣了我的花费，害得我的小甜心跑了好几个……” 陆从嘉从来不惮于多了解一些讯息，他接着眉眼平和，稳稳当当地问：“关殊说的‘那一幕’，是什么？伯伯和关殊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关父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我说了，你就能保证劝住小殊，是不是？你要先做出保证。你能做出保证，毕竟小殊前几天才为你大闹微博……” 陆从嘉道：“你要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我只是闲着无聊来八卦，按你说的，我大可直接问关殊。” 关父呲呲笑了：“你们娱乐圈的人说话都这样？好吧好吧……”他随手拉过一个小凳子，安放他过分笨重的身躯。 “其实很简单。我和关殊的妈妈联姻，生了关殊。我其实喜欢男的，之后就继续和那些小男生厮混在一起。她也清楚，她也玩她的。有一回，我们两一拍即合，一起玩——刚巧被他看见了。”关父觑着陆从嘉的神色，“仅此而已……你应该也体验过？” 陆从嘉垂下眉眼，他对关殊家庭背景的阴阳面一无所知。他只和关爷爷熟悉。他小声笑道：“没有。” 关父咂嘴：“哎呀呀，年轻人说话不老实……” 陆从嘉笑意不改，似乎在说，“我说了，你不信，那我说了有什么意义。” 关父的话渐渐低下去，最后强行转移话题：“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玩得开心，她又忽然病故，公司的事一团乱，小殊就休学去拍戏，给公司拉人脉。后来我也把我的股份送他了。” 陆从嘉笑了笑：“那我应该称呼他为关总？” 关父笑哈哈：“小殊哪里会管公司？之前他身边的小尤管了一会儿，也不太好，现在让小云来，他倒是不错。” “你要多少钱结婚？” “不多，一千万，我还要蜜月旅行呢。” 陆从嘉没再说什么，说一声“我知道了”，就离开这个胖嘟嘟的富贵闲人。 他似乎心思有些乱，又似乎都还好。 董钦为了控制白七仪，安排他和其他所有能接触到的明星过度营销，让白七仪无法离开他。 同样的，尤青礼为了控制关殊，安排他和其他所有能接触到的明星过度营销，或是合同束缚，让关殊无法接触其他人。 关殊本身的冷硬固执，则是因为他的生身家庭。陆从嘉扪心自问，他搁在如此三观扭曲的开放式家庭，估计完全不会对出现在荤趴的“小鲜肉”动任何感情。 所以关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事情的真相总是在细微之处简简单单拼凑出来。陆从嘉知道，他认为的真相确实是真相。 所以，他现在可以完全怪关殊，也可以不那么责怪关殊。缘分乱七八糟承续六年已经足够。固有印象在固定人群无法转旋，他对关殊的第一印象终归不太坏。 回到客厅，他被关晓赟拦住。 “你送了什么礼物？我挑了两块挺翠的玉，还想让你也送一对。”关晓赟毫无阴霾地笑道，“我看你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却没有被太爷爷赶出去，说明你送了特别的东西——我好奇。” “送了一个快递员电话，”陆从嘉开玩笑道，“关爷爷要天上的星星，一样能送货上门。” “哇哦——” 余光中，陆从嘉看见沉默路过的关殊。关殊看起来心情差透了，抿紧嘴，眉头微蹙，近乎傲慢地昂着头走向后花园。 他们之间目光或许有对视一眼，又似乎没有。关殊没有停下脚步。 陆从嘉的心没有更多的波动，也不会想吐，想哭，头疼，偏头痛，不会有任何奇异的心因性症状。 他没有任何的负面症状，无论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他终于完完全全放下关殊，放下六年的感情。 挺好。 第41章 陆从嘉和白七仪一起帮忙叠好戏服,乖乖巧巧地和剧组众人告别。剧组众人也同他告别。《云间仙侠录》今日杀青。 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些许笑意，连轴转几个月的工作，终于能迎来休息。有人就呼吁着一起吃顿饭,气得导演要打人——他们结束了，但后期、剪辑、找平台,等等事项，都还要折腾半天。 陈展济趁机推销他的火锅城业务：“要不轻松一下，来我的店里吃？也不用折腾太久，想玩得尽兴的话店铺旁边也有KTV。” 剧组当场就轰轰闹闹地开始攒局。自然有人问到陆从嘉。 陆从嘉点头,开个玩笑：“我今晚要开荤吃个辣锅,放松一下。” 白七仪惊叹：“不是吧,陆哥你飘了！辣锅都敢吃了！”大家都笑，接着攒别人的局。陆从嘉也继续帮忙收拾东西。 陈展济凑过来,问道：“小陆啊，你之后有什么规划吗？” 陆从嘉和关晓赟的合约还有一年半，但这不足为外人道，他道：“听经纪人的，这两天可能会歇一下。” 陈展济神神秘秘地说：“有没有打算拍一部耽美剧？” 陈展济三两句介绍清楚。他挂靠的公司要拍一本最近在平台大火的耽美文,他也有投资,想拉一个一番。 陆从嘉当即感谢，又叫助理，“我也不能决定,还是要看公司的意思。” 陈展济笑嘻嘻的：“你先表个态，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我这几天就加投，当个制片人。” 陆从嘉笑道：“我就一个艺人，我的意愿算不得什么。” 这推锅的语法还是从白七仪那学的。白七仪深有同感地点头。 陈展济没再说什么,在助理来之前笑呵呵地去找别人攒局。 等陈展济走远了，白七仪才懒洋洋地把衣服朝箱子里一扔，笑道：“陈展济又来空手套白狼。先找演员敲定，然后找公司开项目，两头骗。” 陆从嘉温和地笑笑，没多评价，转移话题：“你之后有什么规划？” 白七仪看着瘦了些，不过眼底的阴霾散去一些，整个人也毫不掩饰吊儿郎当的懒散气质。 “还要有什么规划？”白七仪自问自答，“我颜值一般，演技一般，业务能力也一般，全靠董钦那老贼拉扯。现在脱离他的关系，就只能提前退休啦。” 说来好气又好笑，关晓赟把事给助理。助理去联系董钦，暗示两句，董钦就主动放人。微博消息和热搜也删得干干净净。对董钦来说，白七仪只是他手下无数个小玩意中的其中一个，送了就送了。 但董钦之前的骚操作，已经足够连累白七仪满身黑料，再难有发展。白七仪很难指证黑料出处，除非他想和董钦鱼死网破……有勇气的人总归是少数。 陆从嘉刚想安慰两句，白七仪就转移话题：“你之后要做什么？” 陆从嘉说一句实话：“小关总想让我歇两天。上综艺安排下宣发，不急着拍新戏。” 白七仪问：“那你准备做什么？睡觉一整天？” 陆从嘉神色变幻片刻，脸上难得露出些窘迫：“……我要填坑。” 娱乐方式完全是刷抖音的白七仪：“啥？” . 众人联袂前往陈展济牌火锅城时，陆从嘉打开手机，重新确认前天的消息——新进账一百万元。 确实是真的，并且和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代言和商演无关。甚至只是定金。 屏幕的最上方，编辑的消息还在亮着红泡泡。 【编辑】润笔费收到了没？ 【编辑】事情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能填坑？版权什么时候能卖出去？ 【编辑】（土下座）（土下座）（土下座） 陆从嘉哭笑不得。 催的稿子是他自己都要忘记的《冬日暖阳》，天知道高强度的拍摄安排下，他没掉头发已是万幸，更别说给坑撒土。 不过，接下来这几天似乎，确实有空？ 陆从嘉在心里暗暗排着之后几天的行程安排，惊悚地发现，他确实可以挤出时间码字。之后的行程只有一些宣传，还有几个综艺的客串。关晓赟似乎也想让他休息一下。 心下计较底定，陆从嘉收起手机，抬头。他们已经到了火锅城，烟雾缭绕，带着好闻生津的花椒气息。麻辣鲜香，撩动众人的神经。火锅城是世间凡尘的集锦，却也是最引人向往的地方之一。 陆从嘉有些感慨，他的胃一直不太好，只能吃鲜锅。但光是吃鲜锅就足够让人精神振奋。火锅有这种魅力。 众人一同上楼。陆从嘉被牵引着坐到客位，夹在白七仪和陈展济之间。陆从嘉闲眼看着，服务员俱穿着深红马甲，四处穿梭。而人来人往之后—— 陆从嘉愣住。 ——关殊身形高大，肩背挺拔冷峭，从凡尘中来。 他听着白七仪惊讶地嘟囔一句：“不是吧，影帝大佬屈尊来这？” 被屈尊的陈展济也没恼，同样笑呵呵地发出感慨，“我记得关殊是不吃辣的。” 没等众人对关殊大呼小叫地欢迎，陈展济迅速站起身，招呼关殊，“关老师，来，坐这！” 关殊停下脚步，神色没动，面庞冷峻，完完全全的高深莫测。其他场务都要嘀咕了，关老师该不会是因为没邀请他生气吧？ 许多人都知道他的逸闻，林夭酒还是国内第一大流量明星时，关殊直接拒绝他的吃饭邀请，原因是不能吃甜吃辣吃酸吃苦……关殊是国内第一挑嘴演员。 可陈展济笑容满面，尽显商人风范，关殊居然也只是站了几息功夫，就走上前安然坐下，甚至和陈展济道谢。 隔壁位子的陆从嘉：“哇哦。” 坐陆从嘉隔壁的白七仪小声说：“可以和我换位子。” 陆从嘉轻笑一笑，“不用，”他说，“不用那么刻意……并且换位子的源头是什么？” 白七仪小声感慨，“豁达。” 陆从嘉拍了拍白七仪的肩膀，权做鼓励。 娱乐圈很小，能有名字的就那么几十个人，娱乐圈又很大，笼盖整个国家。他休息几天，拍新戏，宣传《云间仙侠录》，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而关殊也一样，他也有新电影要配音，宣传。一个月能碰见一次就是命运捣乱。 或许这次火锅城的相遇就是关殊强求来的最后一次机会。 对于白七仪也一样，董钦只是恋爱观不成熟路上的一块大石头，绕过去，前路还很广阔——白七仪会发现前路的。 白七仪困惑地看着他，陆从嘉便小小的举了个例子。 “豁达很简单的，你现在想一下唐探坐在你旁边的感觉。” 唐探出现在董钦威胁他各退一步的资料包中，是白七仪的一个前任。 白七仪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弯眼：“虽然……好吧，唐探是谁？” 陆从嘉：…… 可以，他还只是豁达，白七仪对前任的境界更高。他直接遗忘。 “唐探？之前步道影视唐总的儿子？”关殊却自然地插入话题。 陆从嘉笑着摇头：“我不记得。” 白七仪若有所思：“好像是？” 关殊说：“他现在没钱来火锅城吃饭。他家破产了，他去乡村教小学避难，现在每个月工资好像一千多。” 白七仪有些震惊，“关老师还知道这个？” 陆从嘉也震惊了片刻，想一想却又觉得还好。关爷爷年迈，关父关母都不靠谱，关殊被迫十六岁休学拍戏拉扯公司，估计也被迫恶补了不少圈里的人际关系。 关殊却没表示什么，被冷霜修饰凌厉的桃花眼情感蕴满，静静凝视着陆从嘉。如果现场有一个镜头，这时候肯定被导演调控着怼关殊的眼睛。 偏偏在场的是陆从嘉，他近乎冷淡地回视回去。从前在关殊身后注视希冀的是他，而现在他早就不在意眼神里的所谓情感了……现在很多人拍戏都带美瞳，能看见什么情感？只有卡姿兰大眼睛。 关殊不管不顾，低声开口。他的声音醇厚暗哑，暗蕴着恳求，在嘈杂的火锅店里像是异世传来的声音。 “……我明天就要回剧组给自己配音。一个月后出国参加评选，去年拍的电影有一个奖项提名。回来之后大概要试着开始执导。关氏影视一直没有特别好的人才，我还要再抗一会儿。关晓赟还是年轻。” 虽然不合时宜，陆从嘉却还是想起关晓赟因为林夭酒名气邀请他当男主的时候。确实，年轻且幼稚。 “……之后我们可能再没机会遇见了，”关殊小声道，“最后一次聚会，希望你能吃的开心点。就算我也在。” 陆从嘉扶额，关殊也太有自知之明。他的散漫本性让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只要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遇见。” 关殊凝视着他，黑眸里情感暗涌，是实质化后能撕扯开了的存在。 但他最后绷紧下颌，敛眸说：“好。” 第42章 吃完火锅的第二天。 陆从嘉低调地从机场坐车回公司。提着行李箱,正式搬入公司的艺人套间。从前住三年的公寓，东西他努力收拢在一起，公寓主人要扔掉要收拾都方便。 助理喃喃地盘算着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完了扭头问：“陆老师，您之前是不是说你要休息两天？” 陆从嘉笑道：“按正常计划来。” 助理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不进剧组四舍五入就等于休息了。小关总不知道在计划什么，新剧要明年才开机……” 保姆已经收拾好套间里的卫生，陆从嘉和助理进屋。屋里是规矩的家具，没什么特别的。 助理通报他的工作。代言,宣传视频,商演,还有和男团三期的新成员打招呼之类的杂事。陆从嘉听了听，没有什么特别的,基本能做到八小时工作制。 “今天没事了，你歇半天吧。”陆从嘉笑道，“工资照给。” “好耶！”助理给面子地欢呼，然后离开。 陆从嘉看了眼私人消息，没有新消息。许清乐上一次和他联系,还是在他出新专辑的时候。其他人……除了编辑,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陆从嘉现在的社会关系都是工作原因联系上的，工作的事有助理和经纪人（关晓赟说要让一个经纪人接收，人还没定）统筹规划,他只用做事就行。 那么，为了一百万润笔费—— 陆从嘉从行李箱的最底部翻出一叠纸,那些纸一半是大纲，一半是他写《冬日暖阳》时寻摸出的灵感。 他写到哪里来着？ 陆从嘉没急着往下看，先打开轻薄笔记本,点开收藏栏第一行的网页，登陆作者账号。 先下意识点进【我收到的评论】。 评论：14245回复：89加精：0今日评论：11 哦吼。 陆从嘉没点今日评论，他有数，绝对全是催更。 返回作者页，他点进文章页面，大概浏览一下章节名。回想他都写过什么，埋过什么伏笔。 之后才拿出纸笔，开始看。边看边记下想法。 ——找到的更多的是没注意到的病句。 过了半天，到了夜幕降临，总算看完。陆从嘉这才去翻大纲。大纲他不会改，只会调整一点被遗漏的细节。 等大纲看完，重新划出框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陆从嘉晃晃脑袋，站起身。颈部“嘎达”一声响。 行吧…… 陆从嘉摸出手机，没有点进【白七仪官宣加以cp正式……】这种耸人听闻的推送新闻，老实点开企鹅，和置顶的编辑发消息。 “明天复更。” . 《冬日暖阳》是陆从嘉一年前开坑的文。之前他坑品良好，按照三个月一篇文的速度写了十来篇文。 每个人写的动机都不同，有的人是因为社恐，只能通过写糊口；有的人是因为热爱；有的人是因为确实有天分不想放弃；有的人……就是闲的。他前三年确实闲。 偶像派明星拍戏拍久了，总会想着自己能不能转换风格成为实力派演员。写久了，总会想着能不能突破。 陆从嘉睡前顺带翻了翻他以前写的，主角无一例外全是温和从容带清冷的性子。不是他，金手指和人物生长轨迹都不一样，但他会把他们都写成他。 就和演戏一样，演着演着，要赶进度，或者是没演技，就会都演成自己。 所以他的新文刻意写了个活泼吐槽役的主角……然后他就卡文了。写作技巧能帮助他掩盖缺陷，但仅此而已。他现在拍戏拍了五个月，哪还记得什么写作技巧。 所以，他要怎么接着写，一个，活泼吐槽役？ 陆从嘉无奈微笑，沉下心来。不能写成云间，云间是活泼暴躁，也不能写成别人，《冬日暖阳》的主角只在冬日暖阳里生活。 他的剧情，已经写到攻受因为意外被关进体育场的仓库里。仓库不大，门关得严实，呼叫没有人应。今天已经放学，明天的体育课仓库会打开，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捱到明天。 他断更的地方，主角刚轻轻踹了两下铁门，忍着心里的躁动，虚着眼吐槽，“你以前说你谁也不会喜欢，好极了。密闭空间里，你就算是只能和伏地魔面对面，看久了也会觉得他的插头鼻子眉清目秀，然后不自觉喜欢上他。” 陆从嘉看着闪烁明灭的光标，忍不住笑了声。主角受踢铁门的脚，半年了，还没放下来。 似乎是福至心灵，他立刻敲下下两行话。 【沈玉至说：“哦，我喜欢你。” “……”苏思渐，“我虽然嘴贱，但罪不至此？”】 只要能写出开头，接下来的故事就能继续顺理成章地写下去。 毕竟是曾经花过心思琢磨过的人设，陆从嘉十分顺遂地往下写。 写了一整天。 . 之后的日子稳定不少。白天跑通告或是在路上，晚上就在休息时间写两三千。陆从嘉写不了更多。 过段时间，剧里要他回去补录宣传视频配音，大概要准备宣发了。听说关殊也是这一天来配音，不过没遇上。 陆从嘉想，他这几个月到处飞着串场，都没遇见，那说明是真的遇不见了。不坏。 白七仪喜滋滋地数着补配音拿到的钱，在等高铁的时候闲着和他聊天。 “你知道吗？小关总暗示关殊要当导演试水了。” 陆从嘉：“哦。” “他又拿了一个影帝奖项，在他身上倒也正常。”白七仪确实只是随便聊聊，很快就转移话题，“剧是这周五开始播，对吧？你觉得收视率能多少？” 陆从嘉想了想：“0.01？” 白七仪：“……你够啦！” 冷风吹过一阵，不远处的道路上走过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纯黑夹克的男人。陆从嘉恍惚觉得人像是关殊，但风吹过一阵，迷了眼。再一晃神，就瞧不见了。 白七仪完全没注意道：“宣传你会跑几场？我肯定场场不拉，我已经闲了几个月了，董钦那个老贼一副要把我雪藏的架势……幸亏我存款有一亿。” 陆从嘉哭笑不得，没最后一句话他真当白七仪是可怜的宝宝。他收回注意力，回想一下助理和他说过的通告安排，“应该都会去，我是男主嘛。” 白七仪哈哈大笑。远方刮来一阵雪。冬天确实是下雪的季节。 . 去年的冬天他在做什么？ 陆从嘉想了想，去年的冬天，他刚写完一篇，主角是一如既往的温吞属性，他写得没劲，看着评论区的差评觉得更没劲。他写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但事总有两面。 冬天，他还去找关爷爷，和关爷爷一起吃鲜锅。关家的人似乎都很忙，关爷爷身边只有一个孀居的保姆阿姨陪着。吃鲜锅那几次挺温馨，但他不能一直住着，合同规定，他要住在公寓——毕竟天天和关爷爷在一起会很奇怪，不去探剧组？不准备后勤？会露馅。 当然，现在看，只是尤青礼惯有的滴水不漏。他让陆从嘉成为孤岛，而孤岛总是会被海水淹没。 今年冬天，情况有很多一样的地方，例如同样写完了。但情况又不一样。 没完没了的通告，不少不能推拒的宴席。能推拒的关晓赟已经帮他推掉，不能推拒的……是关晓赟开的。 理由是庆祝《云间仙侠录》收视第一，好评如潮，叫好又叫座，有望大爆+得奖。 庆祝宴，主角确实不能溜走。 陆从嘉把自己收拾齐整，让助理送他过去。关晓赟照例在门口灿烂微笑，和他打招呼。 关晓赟要管理斌贝影视，据说关氏影视也要由他管，他十分忙碌。便只是打个招呼。 走入宴会大厅，陆从嘉看见有许多认识的人，连许清乐都在。陆从嘉过去寒暄两句。 许清乐的头发不羁散乱着，话却还是很腼腆小声：“你最近在忙什么？” 陆从嘉也小小声：“写——刚写完。” 许清乐露出放松的笑意，“你最近应该没空写新的了。” 陆从嘉点头：“是啊。”忙起来谁有空写？请尊重明星这种没有节假日的职业。 许清乐小声道：“云相琢和袁总在台子那边，注意不要过去。” 陆从嘉点点头，不过去是应该的，过去很尴尬，难道祝他们百年好合吗？都知道只是客套话。 许清乐继续小声说：“关殊在入口那边，注意——” 许清乐敛了话头。 陆从嘉一愣，顺着许清乐的目光看向身旁。 关殊一身笔挺西装，眼窝深邃，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站着。 许清乐紧张地给建议：“要不……走吧？” 陆从嘉忽然觉得好笑，和解是自己的事，他已经原谅自己六年的愚蠢。所以关殊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 但关殊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印象似乎还是火锅城里的那句“你要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他的保证没有生效。 陆从嘉弯眉看着不能恍神的关殊，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又疏离。 “关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挺幽默。 第43章 有许多人参加宴会,其中不乏一些名流演员。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但许清乐是什么人？他的热烈只在舞台上展现，如此热闹的宴会,他却和经纪人商量好，躲在角落里。因此,竟没有人打断他们的相遇。 陆从嘉没有太刻意，没必要撑面子硬是留在原地，也没必要急匆匆地走。他是什么想法呢？他没什么想法，就是开个玩笑。 关殊的面上却显然现出一分窘迫,因为无法回应,他在交际上还是那么僵硬。 然而很快,有内发的东西驱动他，和笑意明显没到达眼底的陆从嘉小声又急切地说着：“我和你不是初次见面……我是说,你瘦了。” 陆从嘉沉思片刻。昨天兔区才有人吐槽他，说他最近一直没接正经的饼，闲在家明显发胖。关殊却说他瘦，到底是谁的眼睛有问题？ “还好？” “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你等下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陆从嘉笑着眨眨眼,“回去玩手机。” “噢,玩手机挺好……” 许清乐简直受不了他们的尬聊，又因为和陆从嘉的六年友谊不好意思先行离开，站在原地焦心得不行。 陆从嘉笑盈盈地敷衍三两句话,接着就说自己要准备上台，悠哉离开。 许清乐：？ 他没记错吧？这场宴会是要庆贺《云间仙侠录》没错,但宴会的主体是宣传关氏影视的其他项目，不用主演上台。 所以陆从嘉还是溜了。 陆从嘉随意拿杯白水喝着，回忆着关殊和许清乐的面部变化。许清乐对关殊厌烦,正常，关殊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也无妨。但他又似乎想求什么事？ 陆从嘉不能确定。主要是：还能求什么？总不至于还开口提他决不会同意的事吧！例如感情？ 没等陆从嘉想出pnABC，云相琢就笑嘻嘻地走过来，手上拿着嫣红如血的鸡尾酒。 陆从嘉点点头，礼节笑意，“你好。” “你好。” 云相琢的妆画得十分严实，看着像十八岁。但眼神和精致的饰品，让他的年龄显现出混乱感。他实际上比陆从嘉大一岁。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云相琢随意问道。 陆从嘉随意道：“就那些，没什么特别的。” 云相琢“啧”了一声，说道：“那你之后怎么办？斌贝公司还小，后续资源可能跟不上，没资源曝光就跟不上，咖位会降低，久了就糊了。”说着他也动了些真念，“我就差点……” 陆从嘉只是微笑。 关晓赟和他说过，有个重要的项目正在谈，谈好后会是一块大饼，不出意外会是他的。陆从嘉本来也在赶稿，十分乐见其成。 云相琢的意思是他会糊，会糊就会糊吧，没什么。人终有一死，明星终有一糊，他看得开。他的存款够他安稳度过下半生。 云相琢举起他的红酒，红酒倒映出他尚算年轻的面庞：“小关总似乎被安排相亲了。你有没有其他打算？我可以推荐几个人……小袁都可以。” 陆从嘉：哈？ 什么意思，推荐几个人……像他一样当别人情人？ 三年前陆从嘉为了取材，偶尔会去兔区等论坛逛逛。他不会把上面的绿贴当真，但他却确实见过一张图。 云相琢侧着身子靠在一个酒店的房间前玩手机的图，他的体态，似乎是在等那个房间的门开。 图本身没什么，但有人把图的亮度调高—— 他的裤子背后，有一块深色。 谁知道深色的是什么东西？ 陆从嘉的脑子又接连跳过好几个云相琢的黑料，很多黑料都很扯淡，但偏偏云相琢确实和老袁总在一块（还有开宴席，他也去过），使得那些黑料居然还有点可能性？ ——陆从嘉连忙住脑。#你当面讽刺我，而我在脑子里总结你的黑料#，有意思，但没必要。 陆从嘉想敷衍两句过去，偏偏灯黑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台上，主持人串词，三两句介绍小关总，让众人都安静。 关晓赟西装革履，像模像样，非常总裁地宣布着：“热烈祝贺《云间仙侠录》收视率突破4.0，B站网络脱水播放量平均每集一千万点击。最佳编剧、最佳主角、最佳配乐等奖项已经上金鸟奖的提名。只有热搜上得不多，只有那么十几个。” 众人皆笑。谁不知道热搜这营销手段。有的电视剧，内容一般般，但热搜天天上，无数人开玩笑说，在微博热搜上，就能把最近大火的电视剧追完。十几个热搜算少了。 关晓赟还十分诚恳地说：“斌贝影视通过《云间仙侠录》，算是打好了一个开门红！各位嘉宾如果有和我合作的意愿，可以联系我。这也是我邀请你们来的原因——之一。” 他的身后，荧幕亮起，十数个题材的宣传图展现在大家面前。 关晓赟挨个介绍，“第一个，《冬日暖阳》，是我从晋江文学城买来的IP。主角已定陆从嘉，制片人是我，导演、编剧等职位还空缺，欢迎大家。第二个，《清酒入喉》……” 云相琢神色极差，他先前嘲讽陆从嘉有多开心，现在脸色就有多黑。谁能想到呢？斌贝影视能有那么大的魄力，又给陆从嘉定了男主！ 并且……《冬日暖阳》，好极了，他拍的是《冬夜暖炉》！之前因为舆情过审过程被卡了一下，定女主换女主又卡了一下，最近才开始正式开机。说不定他们要同台PK！ 而陆从嘉有点懵。 关晓赟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兼惊吓——他要拍自己写的？ 关晓赟又说了几句话，再请关爷爷也说了两句话，就宣布自由活动。众人三三两两地聊天，互相赠送名片。 陆从嘉也打算融入社交群体中，他并不反感这个，甚至能做得很好。 但关晓赟找上他。 “你能推荐导演吗？”关晓赟说，瞧着神色有些紧张，像是要背着家长做坏事。 陆从嘉想了想，摇头：“王导可能拍不习惯耽美，其他的导演也未必能接。改电视剧难度不小。” ——尤其还是他写的。 关晓赟纠结片刻，还是说道：“关殊想当这部剧的导演。我觉得不行。但我也实在找不到别人，像你说的，王导拍不习惯，他拍单主角的清晰一些。” 陆从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了：“他想多了。” 工作态度是一回事，就关殊那硬邦邦的样儿，演是能调动情绪去演，但真正理解两人互动之间的那点暧昧？ 他不行。他对两人互动之间的美好向往早就被以前的旧事击垮。那件他父母都担任主角的旧事同样击垮了他们之间或许有过的暧昧情感。 陆从嘉客观分析：“你能想象关殊画出两人亲密互动的分镜吗？” 关晓赟：“……”确实很难想象。 陆从嘉又道：“演而优则导，关总的方向没什么问题。但建议他拍单主角的剧本，比较切合他的能力。按他说的，演员最好挑性格相近的角色去演，不累。” 关晓赟听着只能点头：“好的，我去和叔叔说。” 但关晓赟心里也有数，关殊回国后筹策着当导演的事宜……似乎只是为了当陆从嘉的导演。 《冬日暖阳》和《冬夜暖炉》battle，绝对能吸引流量，不会扑。但现在导演该选谁，和陆从嘉搭边的另一个男主又该选谁？关晓赟头疼地思量。 陆从嘉也帮他想了这个问题，不论演技，单就发展来看，另一个主角最好是新人，直男，签在他们公司。不会乱炒cp绯闻，不会出现番位之争，不会有片约问题。《冬日暖阳》的设定是青春校园，标准线还能再低一些。 聊了两句后，有投资商找上关晓赟，陆从嘉就离开。宴会的后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完全想错了。 第二天，新消息爆炸覆盖了所有的社交媒体和新闻媒体。 【B市发生一起重大车祸，已造成2人死亡24人受伤。】 【据悉，关殊亦在此次车祸中受伤，目前伤情未知。】 没有图，没有视频，只有干巴巴的文字描述。 陆从嘉的心漏跳一拍，点进下一条相关新闻。 【死者尤青礼，2001年生……】 新闻底下有不少阴谋论，谣言汹涌。 陆从嘉却只是安静地呆在手机屏幕前。 太突然了。 微信消息跳出三条。 【许清乐】正常慰问，不用多虑。导演我会帮忙联系。 【白七仪】？？？ 【白七仪】什么鬼，尤哥试图谋杀关老师？？？ 【小关总】叔叔很可能借机要你同意让他当导演！别！被！胁！迫！！他已经变了，他绝对会卖惨！！ 看到最后一条，陆从嘉忍不住笑出声。 第44章 陆从嘉对看完关殊这件事毫无意愿。他去做什么呢？气人？他的八卦之心也不强烈,如果确实是尤青礼因爱生恨，那他去也没意思。 陆从嘉挨个回消息，一一保证。 可紧接着一通电话打来,是关爷爷的。 “从嘉，关殊在市医院,帮忙买两个苹果上去吧。” 关爷爷的声音从容又不容拒绝。陆从嘉也没打算拒绝。好吧，老人看小辈的风风雨雨，大概很容易就会认为不算什么，就和成年人看小孩子掉了一颗糖一样。 半个小时后,陆从嘉戴着口罩,拎着两个塑料袋装的苹果（确实如此）前往医院。车祸的伤员统一在急诊科,走廊上人来人往，忙碌非凡。陆从嘉看着都觉得有一丝头疼。 总算是找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陆从嘉拉下口罩后才得以放行。 陆从嘉进病房，恰好隔壁床的家属惊叹着问：“门口是什么架势？有黑道大少爷躺我们病房里？说来2号床的男娃是有些帅哈？” 在床尾守着“男娃”的周助理小声地咳嗽一声，和陆从嘉解释：“……只是为了拦记者。” 陆从嘉环顾一圈，轻症病房,一个房间里躺了三个人,家属加上三两个，就显得挨挤。好笑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发现关殊是关殊。 关爷爷并不在,陆从嘉把水果递给助理，问他：“关老先生呢？” 助理答道：“看了几眼就走了,他说家里的花还没浇。” 陆从嘉：“……” 老人就爱折腾当月老，他习惯了。当年有许多事也是他促成的，动机是好的。 陆从嘉心态很好,认定自己是一个快递员，单纯送苹果的。他问助理关殊的情况，助理表示关殊大体没问题，只是要拍个片确认一下。陆从嘉放下心，十分客套地说一句：“祝你早日出院。” 关殊的面色有一点苍白，被车祸吓到的正常范围。陆从嘉说完，确认无误，转身就走。 关殊低沉又有些虚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谢谢。” “没事。” “这是不是我违背承诺的惩罚？”关殊小声笑道，“出门就遇到车祸。” 陆从嘉心念一动，是尤青礼设计的吗？应该不会，设计的话会很明显，新闻通报不会按照意外来放。 陆从嘉于是无话可说，关殊似乎开始会说话了，他就听听关殊还会说什么。他也只能听。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你同意让我当导演，现在还要当心我会不会出问题，要换导演等麻烦事……”关殊的笑有点释然的意思，“幸好你没同意？” 陆从嘉：“嗯……”他依然不知道关殊想表达什么，好吧，听他说完，目前没通告的将糊明星陆从嘉有这个闲工夫。 “应该没什么事，我就是头磕了一下玻璃，皮都没破。但脚被划了一道，先前头也疼，所以姑且蹭一个病床躺。” 陆从嘉扶额，如果是关爷爷，他早就劝着不要说这么多话，头又疼了怎么办？但他面对的是关殊，他不太乐意讲。他又不是大爱无疆的中央空调。 关殊的声音低落下去：“但尤青礼死了。” 助理给陆从嘉挪一个凳子，陆从嘉坐下。 坐下就意味着还要听很长一段话。关殊也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 “以前家里出了点事，我大概高一吧，那时候当艺术生，就出去拍戏。尤青礼是家里公司分派给我的经纪人，也是新人，公司的意思是纯粹陪我胡闹。 “但他确实认真，董钦有的优点他全都有，甚至能让我不用关注除了拍戏以外的东西。就这样一起呆了十多年，”关殊没带什么感情，简单陈述，“如果他一心赚钱，关氏集团的影视公司总经理位置，他有机会做。” 陆从嘉对尤青礼的印象确实没有太深，只能静静地听着。怎么说呢，或许关殊x尤青礼的cp真有一点道理？ “我现在没有忘记他以前认真工作时候的样子，但也不会忘记他联系那些流量明星，合作炒作，让你签下合同的样子……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回忆可以说，可能最后会请殡葬公司送他。他家人都去世了。” 两相沉默。 隔壁床可热闹得多，嚷嚷着要食补，更衬托着关殊这边的安静。 半晌，陆从嘉才回道：“为什么和我说？” 关殊瞧过来，桃花眼里的黑眸里满是深邃到令人心颤的情意，经过几个月的发酵，已经无可撼动。他微微眯眼，很坦荡地说：“因为喜欢你。” 直球。 陆从嘉略微无奈地叹气一声：“什么时候？” 喜欢是什么时候？如果是因为离婚，毫无意义，如果是更早……那之前做什么去了？ 或许有人说之前他签订合约是咎由自取自我感动，眼下终于得到影帝亲口承认的爱就是胜利。但他早就无所谓这种胜利了，他心如止水，发问没有任何目的性。 关殊道：“大概是你上选秀综艺的时候。” 陆从嘉：“……” 可真够早的，六，不，七年前了。 那时候他还意气风发，那期选秀综艺是近些年规模最大，热度最高的综艺节目，他是表演系出身，在综艺节目中期接广告有优势，或许那时候也是他最没有忌惮的时候？ 后来他发现了镜头的可怕，于是重新捡起见人带笑的习惯。他以前就是这么笑着敷衍继母， 关殊喜欢他什么呢？ 关殊却已经继续说了：“你以前喜欢过我——你亲口承认的。我觉得很可惜。” “可惜什么？” “我们最后的记忆是离婚，是形同陌路，是草率收场。” 陆从嘉默了一下——他发现他对关殊经常有一种无话可说感——他开口问，“你最近是不是看了？”语感特别的狗血文。 关殊眼色一撇，强行拉回正题，“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重新接触的机会，我们以后回忆时，不是惨烈的冷遇，你也不是三年的空茫。我们该有一些新的回忆。” 陆从嘉问：“叫什么名字？” 关殊：“……” 关殊忍气吞声：“《爱上渣男前男友的白月光后》。” 好像是最近挺火的一本书？写得确实不错，可惜他最近还没空看。陆从嘉悠哉跳回话题：“你不用想那么多，我最近只想赚钱，然后养老。” 关殊小声道：“明天和意外，哪天会先到来？如果我真的……” 陆从嘉笑意盈盈地看着，关殊默默收声。 陆从嘉稳稳当当地说出他的要求：“你当导演，可以。IP要看完，还要请个好编剧——定下编剧我再考虑。”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来当编剧？”关殊低声说，“毕竟，是你写的……” 陆从嘉以为他不会生气，结果他还是气笑了，“你知道啊？那你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 关殊十分窘迫。对他来说，六年来他一直在煎熬，一方面陆从嘉的方方面面都吸引着他的心神，但同时，趴体上的相遇还有富二代圈内不好的传闻阻止他对感情做出任何行动。但结果是这一切只是巧合，只是误会，他一个人演了六年的独角戏，于是陆从嘉不想上台陪演，脱下戏服离开。 陆从嘉缓缓神，他不想纠结以前的那些车轱辘了——当事者的一个甚至已经离开，再纠结没意思。 想到尤青礼，陆从嘉忽然想起八卦：“车祸原因是什么？” 这道题回答的人是周助理，周助理十分官面地说：“一辆外地货车疲劳驾驶逆行驶入市内车道……开宴会的地方比较偏，离郊区挺近。”确实只是意外。 陆从嘉点点头，最后总结：“我不当编剧，找一个会写的编剧来——说来电视剧要拍多少集？” “四十集。”周助理嘴快。 陆从嘉一愣，笑了：“那还怎么让我来？请好编剧也不靠谱。不如去学院找个编剧系的学生，编二十集原创剧情。” 周助理一拍脑袋：“记错了记错了，《冬夜暖炉》是四十集，《冬日暖阳》还没定，说是要等编剧定了再说。毕竟是改编——” “那行，”陆从嘉站起身，“找好编剧再联系我。” 关殊轻声和他说“再见”。 . 过了一周，冬日暖阳剧组制片人关晓赟便说编剧定了，问陆从嘉要不要去看看。 同时，晋江编辑也联系他，问他要不要去剧组看看，他的IP被电视剧方改成什么样，他可以去看，甚至可以在剧本上署名，这是晋江卖版权有的条件。 陆从嘉问了两句，越问越疑惑。 编剧是B市戏剧学院编剧系的人，今年大三，似乎是那一届里比较可以的。 但这还是学校学生了？！真要拍四十集的节奏？ 第45章 陆从嘉对《冬夜暖炉》心里十分有数。这就是一本沙雕与逗比齐飞的小甜饼，真的凝练着拍，十集都嫌多。 小说改影视剧也颇有难度，小说的视角是主角视角，而影视剧是上帝视角，导演和编剧需要有宛如上帝的视野。 就是因为很多导演编剧没数，使劲删原文剧情，塞进去原创剧情，且没能做到去芜存真，删繁就简。数不清多少小说IP的影视剧被毁得一干二净。 陆从嘉转念一想，关殊不至于吧？如果是被忽悠了，至少也会选一个名头好听的，不会贸贸然选学生。当选学生写编剧会写出99%的次品后，总会被人怀疑1%是否能运气好选上。 刚巧，编辑说编剧联系他，他就决定去看看。 周六下午，天气晴朗，凉风阵阵，路边有将将化干的雪堆。壹分茶馆环境幽静，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陆从嘉到达包厢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三个人，关殊坐在正对门的位子，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关晓赟坐在两人的左边，百无聊赖地给人发消息。 只剩下一个位子，陆从嘉也没客气，坐下。这才再互相介绍。 年轻女孩名为唐棠，编剧专业，得过几个奖项，因为她在晋江写网文顺利通过筛选，并最终得到认可，操刀写剧本。——编剧里，写过网文的可不算多。 陆从嘉好奇地问：“你都写过什么？” 唐棠坦然道：“最近在写《爱上渣男前男友的白月光后》。” 陆从嘉下意识看向关殊，关殊前几天才说他喜欢看这一本。关殊失语，片刻道：“我也刚知道。” 关晓赟连忙解释：“前几个月不是《冬日暖阳》和《冬夜暖炉》吵得凶吗？我就买了《冬日暖阳》的版权，那时候就请唐小姐来执笔写剧本了。” 陆从嘉汗，原来编剧早就定下来了。他和关殊居然都以为冬日IP只是刚启动，还说让谁当编剧！ “那导演为什么才定下来？”唐棠好奇道。 关晓赟不好意思地笑：“我原先不太懂，还想找一个也在晋江写文的导演，就一直没找到。” 能当总导演的导演也基本没空在晋江写文……但想到半年多前的关晓赟还是会被微博水军迷惑，认为林夭酒是全国第一流量的新生投资商，就没人多说。 闲话叙毕，关殊拿出批改过的剧本，当场和唐棠进行交流，关晓赟十分率直地开始玩手机——他听不懂。 陆从嘉也琢磨着要不要拿手机出来玩。他来茶馆是因为两条通知。 【关晓赟】主演来来来！来喝茶旁听啦~ 【编辑】《冬日暖阳》IP的编剧要和导演开茶话会，你也可以去提点建议。 不管是从主演的角度，还是从原作者的角度，他现在好像都可以喝茶玩手机？ 但陆从嘉最后还是默默摸出笔记本，旁听并记下一点只言片语。阳光被窗户玻璃滤过投下白皙的光，两个聊得有来有往的人眼睛里都有光，眼眸里满是对影视兴奋赤忱的爱，整个人都像是被光镀过，有些耀眼。 陆从嘉心道，好极了。和云间仙侠录的剧组一样，是很好的环境。很多时候，一部剧不是毁在剧本和导演的技术上，而是毁在互相对立，互相内耗上。 ——当然，更多的剧，单纯是剧本烂，导演没能力，特效也二毛五，让人怀疑是不是洗钱产物。 陆从嘉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了会儿，终究唐棠转移注意力，问向关晓赟：“小关总，听说今天咸鱼加盐也会来喝茶，大概什么是来？” 关晓赟一愣，随即困惑看向陆从嘉。没记错的话，上次《冬夜暖炉》的抄袭风波，是他的助理以作者的名义去交流的？所以他助理是有什么事吗？ 陆从嘉却误会了关晓赟的眼神，笑道：“再次自我介绍，我是咸鱼加盐——我为咸鱼代言。” 唐棠下意识喃喃道：“一篇文断更三个月，确实有咸鱼那味了。”醒过神后连忙起身道，“您好！！” 陆从嘉有一种感觉，唐棠见到咸鱼加盐时感情比见到演员陆从嘉时真挚许多。 关晓赟呆了两秒，关殊却已经说道：“等下签个补充协议，我们四个人都不能暴露笔名。” “好的好的。”唐棠连忙点头。 关晓赟抱着手机去角落联系律师。在场的只有他无用又弱小，只能充当传话筒。 补充协议的事定下后，唐棠也不急着继续聊剧本——原作者也在呢！而是咳嗽两声，捏出采访的语气问：“加盐大大，请问你出演你自己写的小说的主角，是什么感受？” 陆从嘉弯着眼笑道：“导演如果问我‘你到底懂不懂这个角色在想什么’的时候，我能理直气壮说，‘懂！’” 唐棠哈哈大笑，又感叹道：“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也去卖个版权，然后串个场。” 陆从嘉朝工具传话筒那一指：“问他。”想想，陆从嘉又道：“你写的《穿成奸妃后我沉迷养娃》其实挺适合拍古偶的，刚好王导演那边剧本要拍完了……小关总？” 关晓赟十分工具人地表示：“我这就联系人问问，你那个版权要买多少钱。” “一百万？”唐棠猜测了下，“现在影视寒冬，拍不来也可以先屯着，以后说不定又回锅了。” 关晓赟摸摸鼻子：“单纯觉得名字挺有意思。” 关殊在旁沉默，这时也忍不住笑：“晋江文文名都这样。”又和唐棠说，“你其实骨相可以，瘦下来上镜了，或许真的可以试一下出演女主。” 唐棠摆手笑道：“女二女三女四女五都行！演女主读者会看不下去的，我也没演技没知名度。” 关晓赟边给人发消息边插话：“上几个月表演课就行，这就比那些网剧的男女主都强了。” 陆从嘉：“看看，制片人兼投资商亲口应允。” 唐棠笑嘻嘻地握拳：“那我改天就去找老师上两个月的速成表演课！” 关殊在旁浅笑看着。 笑闹完，陆从嘉才想到一个问题，他的表演课最初的老师是谁？ 似乎是关殊。 那时候他还是高三，想接近关殊，也想改变想突破，于是让关殊教他演戏。关殊那时候已经有了影帝的奖项，但是没有宣传，并不出名。那时候的网络已经是流量至死，没有宣传的影帝演技不如一个粉丝一千万的流量的眼药水演技。于是关殊有段时间还挺闲。 于是关殊教他演技，从表情管理到代入情境。关殊平常严肃地厉害，脸板得像钢板，只有示范表演的时候脸上肌肉才动一下。 陆从嘉那时候就担忧地问：“是不是表演太累了？如果累了就——” 关殊便露出微笑，轻轻拍一下他的头：“不是。” 一刹那的微笑几乎令陆从嘉屏息，但关殊没有说后续的话。于是陆从嘉只是默默记住，偶尔回忆的时候会悸动且喜悦。 与关殊是谁无关，只是因为他在笑而已。 他们再不可能能有单纯的笑意了。连客套的笑都能难。因为他们之间有千丈山壑。 陆从嘉沉下心，接过唐棠拿出的剧本，迅速翻阅。第一遍看剧本，首先是看节奏。如果是电影的节奏，那开头首先要是比较平易近人的梗，笑梗最佳，开头二三十分钟的时候要是主角最顺遂的时候，之后出现阻碍，中间一半的地方成为最低谷，主角一无所有，之后四分之三的地方是转机，接着是高潮，最后结局。 但电视剧更困难一些，某种程度上来说，电视剧像是网文，每一集要有内容，要有跌宕起伏，并且要留钩子。无关剧情和无聊闲话就像是“水文”，会让人想二倍速观看。 唐棠改写出来的剧本一共二十集，一集集放下来，不可避免出现一些配角的旁视角剧情，还有衍生出来的衍生剧情。但总体还算忠实原著……还多了几个笑梗，陆从嘉本身并没有写沙雕文的天赋，而可悲的是大部分晋江作者都有。 陆从嘉指出一点小的设定错误，又提供一些设定背景。小说是主角视角下记录的事件，而电视剧需要更详细广阔的背景。 “这一个地方的原创剧情，我设置的教室有六十多个位置，所以攻受之间在角落的互动是比较难被老师发现，但四周的同学肯定会发现。”陆从嘉微笑一下，“你是觉得他们两接下来第二次在仓库里发生的事情太突兀了？” 唐棠点头：“确实……我甚至怀疑过你是不是因为断更回来赶大纲冲完结。” 陆从嘉也没着恼，眉毛弯弯，右手一挥：“没事没事，这个衔接做得其实挺好。不过不用那么明显——教室里毕竟人多，高三大家也忙，都想聊些闲话八卦放松放松，老师盯得也紧，所以他们不能牵手，甚至对视都不敢太久，他们害羞。害羞过头，容易逼出一些更极端的东西……” 唐棠的脑子里一下子脑补一百个“私相授受”的梗，她捂住嘴短促地尖叫一声，随即拿出笔在剧本上涂涂改改。 “可以！！” 唐棠改着改着，脸突然红了一红，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加盐太太，请问……这件事是有结合生活、生活实际吗？” “啊？”陆从嘉懵圈，随即笑道，“真没有，只有经常被落锁的仓库是真的，保安都习惯巡逻的时候连带巡逻下仓库，敲敲门问里面有没有人被锁里面。” 唐棠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再多说。 她想说……她的文以沙雕见长，压抑然后猛烈释放，这种类型的剧情她能够按技巧写，但写得干巴巴的。 相比之下，咸鱼加盐太太写得十分入情入味。 这就是她的主角各式各样，乍一看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但她仍然会玩笑回绝出演女主的事。 因为，写文归根到底是把自己的心剖出来写下去，主角不管是笑是哭，都是作者的无意识映射。有的作者不知道哭也能没有声音，有的作者不知道有的人笑能比哭难看。于是他们的主角也是如此这般。 所以，陆从嘉写文的时候，抱着的是什么样的心？他在这三年都经历了什么？ 唐棠抱起瓜。 第46章 三个人加一个工具人在茶馆里坐了一下午，大概定下剧本修改的方向。 关晓赟通知：“明天开始进行配角的初选，唐小姐能不能边看表演边改？” 唐棠哭笑不得：“我没有这种异能。” 关殊拍板：“剧本要改的地方大部分是主角互动的衔接剧情，小部分是场景方面要修改，配角方面没什么要改的地方。先去筛演员。” 唐棠点头：“也可以根据十分出彩的配角再改剧本。” 陆从嘉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了。 定下后，关殊突然想到：“那你的小说还更新吗？” 唐棠疑惑道：“为什么不？”她笑嘻嘻地看着咸鱼加盐陆从嘉，“我不一样，我全文存稿了。” 陆从嘉：“……哇哦。” 全文存稿的大佬，仰望一秒。 . 第二天参加演员初筛的有五个人，关殊，关殊带来的选角导演，唐棠，陆从嘉，还有在一旁玩手机的关晓赟。 坐到评委席（请允许陆从嘉如此形容）后，陆从嘉翻看着他们的申请表。而第一个人已经同手同脚地走到他们面前。 陆从嘉有些感慨，半年前他也是这厚厚一叠申请表的一员。 这一期演员初筛基本上是配角的筛选，据说关晓赟打算去表演系里找主演，而关殊并不看好。所以打算先定其他配角。陆从嘉对配角要求只有一个：五官端正看得顺眼像个学生，这使得配角名单也很难凑齐。 唐棠小声评价第一个人：“这个明显打玻尿酸打多了，摄像机那边有点曝光过度。哦（她翻完第一个人的履历）游戏网红出身想进娱乐圈，难为他了。” 唐棠又小声评价第二个人：“鼻梁垫高了，眼睛又没做好，中不中外不外的，冬日里没有外籍学生吧？” 唐棠再小声评价第三个人，这回十分简短：“看着比关殊还老。” 关晓赟玩手机的手停下来，惊叹地看唐棠：“您兼职整容医生？” 唐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写过兼职整容医生的女主，学习了一些经验。” 路人选角导演：“厉害！” 筛人主要是选角导演和关殊在筛，对于演技如何的判断，前者专业，后者经验丰富。 陆从嘉看着觉得一般，和他小说里的配角都不太对得上。但或许妆容和打光能拯救，有合格演技的又实在不多——所以他索性去和关晓赟聊主演问题。 “B市的表演系找得怎么样了？”陆从嘉问。 “我不是觉得有两个可以吗，但给你你又说不行。”关晓赟有点小委屈。 陆从嘉一句话秒杀：“比我矮，没办法。” “主演要帅，要有冷峻感，要有学生气，最关键的是还要有演技，能演耽美剧……”关晓赟摆摆手，“太难了。” 陆从嘉小声指点：“长得帅第一，会演戏（他都不要求有演技了）第二，其他都能救。” 唐棠道：“听着选秀男团的那些人都凑合。” 陆从嘉问：“有长得帅的吗？” 关晓赟摇头：“没有。”P过之后长得帅，和在高清摄像头前长得帅不是一个概念。他强调道，“更别说有演技的了，有演技的去参加选秀完全不缺资源。” 陆从嘉想了想：“实在不行挑一个能绷住脸不会发笑的人就行，演技没有让关总去磨。” 关晓赟惊，好家伙，这是拿剧组当表演课实践课了？ “反正也是他要当这个导演。”陆从嘉笑道。 话音刚落，关殊就毫不客气地把台下的男孩筛掉了。 “回去换个表演老师教。”关殊忍了忍，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厌烦，挥挥手让男孩出去。 关晓赟简单评价：“叔叔完全没有指导人的意思。” 关殊冷着脸扭头：“我有。” 陆从嘉说句公道话：“关总刚才确实指导了一句。” 关殊嘴角一勾，十分得意的样子。关晓赟：“……” 唐棠见着眼前毫不正经的样子，嘟囔道：“要不是我收到钱了，真当你们是小成本小剧组了……都要开机了主演还没定。” . 选配角确实没太多要求，选角导演觉得还行的会让陆从嘉看看，陆从嘉觉得没问题，抬抬手就定下暂过，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转眼就到中午，选角导演收拾好一叠薄了小半的简历，招呼大家：“中午吃什么！”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大部分人每天必会思考的三个问题。 唐棠道：“我接着赶稿，中午就吃个蛋糕吧，我已经带来了。” 关晓赟有些可惜：“隔壁的陈总打算请我们吃顿饭，我还想说要不要一起去蹭一顿。” 唐棠当即改口：“我去！！！” 众人笑，陆从嘉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问道：“隔壁？” 关晓赟点头：“他最近也投资一个电视剧，也在选角——所以你去不去？” 陆从嘉点头，没有什么必须不去的理由。 关晓赟招呼完选角导演，又看了眼默默收拾材料的关殊，就给微信发名单，嘴中嘟囔着：“不用问叔叔了，叔叔肯定不去——” “谁说的？”关殊冷酷地一挑眉，“我去。” “……”关晓赟提醒：“叔，重油重盐产物。”能吃？他几个月前降临火锅店，也只是吃了点饭和一些单独的配菜，基本没吃几口。 关殊一蹙眉，扭头看向陆从嘉，满眼写着不赞同：“你去吗？” 陆从嘉：“……” 饭局哪里有认真吃菜的。他自己去饭局，也基本都是一碗水备着，偶尔唰两下菜，填个肚子——投资商要见人，去是重油重盐，不去是耍大牌。后者更严重。 陆从嘉转念一想，关殊至少在饭局上，还有一些自主性……他从小明面上就是关家大公子，并不用在意那些。但他不一样。 “家里阿姨煮了饭，我让她多煮了一份，”关殊见陆从嘉没说出话，直接对关晓赟说道，“我请他吃，你和陈扶说一声就行。” “哦好。”关晓赟微信一通操作，几秒钟的功夫就和关殊比个“ok”的姿势。 陆从嘉：“……” 行吧。可能这就是投资商之间的世界吧。 . “表演一方面需要技巧，另一方面需要情绪代入。刚才那个男生的表演我看他眼皮一动就知道他要演什么情绪，太呆了，明显是呆魏教出来的。”关殊说完这一堆后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说得太多，小声地咳嗽一声，补充说明，“以前上学时和他呛过。” 阿姨笑道：“小殊难得话多。” 陆从嘉只是微笑。 他们现在置身于关殊的别墅里，他们的午饭在这里解决。菜确实很好，清甜可口，温热适中，袅袅热气让胃里暖融舒适。 关殊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诉说着他擅长的话题：“其实今天早上看的那些配角，我觉得都不太行……”他想想用什么词描绘，“大学生的气息太重？” 陆从嘉跟了一句：“没有穿高中校服来面试的，有些可惜。” 关殊点头：“对，他们应该是有揣摩人物的，但毕竟不够，不管是心态还是能力。” 市场如此，流量大于演技，“神颜”大于真正能上镜的骨相。这和学表演的学生关系不大，但也确实让整个圈子浮躁……他们都无法保证，在他们面前面试表演的平常有没有认真学习，回头是不是在和经纪人琢磨如何蹭热搜。谁知道呢？ 陆从嘉默默转移话题，很平和地发问，“另一个主演打算怎么定，海选？” 关殊摇头，看着他：“应该会找个比你年纪大一点，又能演高中生的……” 阿姨心内诧异，为什么小殊不打算自己演呢？他的本职毕竟是演员。但阿姨没问，她不知道大部分内情，但她也知道，陆从嘉与关殊关系匪浅……却总是差了点。 陆从嘉筛了筛脑子里有的人员名单，摇摇头：“有这种能力的都有档期了。” 不止是有档期，甚至档期已经排到明年后年。 关殊开口想说什么，但一通电话打到关殊手机上。 别墅很安静，电话里传出关晓赟困惑而压低的声音：“陈……陈扶点名要见陆从嘉？” 关殊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又果断地挂断电话。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眸光沉沉。 “陈扶是哪家的？” “扶摇影视。” “扶摇影视有一个演员，演了两部偶像剧，还不错。” 陆从嘉有些预感，但他不能肯定：“你打算做什么？” 关殊道：“或许，让他倒闭？” 天凉陈破的节奏？陆从嘉感觉他今天无语的次数多得过头。 . 下午，陆从嘉还是见到了陈扶。 陈扶是一个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庞有些油头粉面，脸颊边有点久醉的酡红，乍一看却还发觉不了，还能说有些小帅。 他攀着关晓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笑嘻嘻地冲陆从嘉笑：“从嘉啊，你还记得我吗？” 这种人陆从嘉自然是忘不了。 他点点头，在陈扶就要嬉皮笑脸扑过去的时候，随手拿出镜头架架在他脖子上。 陆从嘉的面庞依然含笑，十分泰然安和的样子，偏偏说出口的话十分劲爆：“你之前和云相琢一对，我在节目组和你们碰上过。” 唐棠：前排吃瓜！ 关晓赟：啥啥啥？ 其他人也都懵圈。 谁读不懂空气？陈扶话里话外的意思总带着点和陆从嘉有首尾的感觉，今天中午甚至十分惦记，问陆从嘉为什么没在。结果只是队友的前情人吗？ 陈扶脸色一变，想咬牙切齿，看着在一旁平淡睨来的关殊，还有架在脖子上的棍子。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身体隐隐作痛，他还是弱了声调，笑着道：“我……我只是想打个招呼，相琢以前也常提到你。” 陆从嘉微笑：“那也没必要扑上来？” 陈扶下意识狡辩：“我没有……” 关殊出面，隐隐挡在陆从嘉身前，道：“男男授受不亲，你老实点。” 众人：神**男男授受不亲。 陈扶吭哼半晌，目光飞向关晓赟想让他出头。关晓赟权当没看见。 陆从嘉缓缓呼出一口气，在阴影中收回摄影架，和摄影师道歉。摄影师摆摆手，重新去调试架子。 等陈扶走了，关晓赟才八卦着问：“我原先只以为陈扶和袁熙成走得比较近，公司管得还凑合。”他眼睛紧盯着陆从嘉，“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过往的记忆封存在记忆殿堂中，缓缓打开，带出一阵灰尘气息。 陆从嘉分辨不清关晓赟的眼神，离开始面试还有一会儿，他便说出他能解释的—— 他以前和云相琢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节目组包的酒店。陈扶和云相琢关系好，晚上喝了酒去酒店找他，可云相琢给错房卡，陈扶跑进他的房间，因为酒醉没有神志，折腾一会儿才被他用晾衣架架着脖子叉出房间。后来误会挑明，陈扶也和云相琢在一起，他就大度原谅。 只是一场误会，众人点点头，就当做是陈年旧事，听听过了。 唐棠却发微信：“你把一个跌宕起伏的动作片简化成了工作室公告。” 关晓赟也直觉不对，戳他叔叔：“当年你和陆从嘉关系还不错，是这样的吗？” 关殊横便宜侄子一眼，他老毛病，平常不争不抢专注事业，逮到机会刺两句，要的就是阴阳怪气。 他最后却说：“我觉得最近演他剧的一个人演技还行，脸也凑合，可以来我们这里演。你努力让他破产。” 被迫当霸总的关晓赟：？？？ . 关殊其实还记得那年的事，并且十分感慨。 陆从嘉出道一年，势头正猛，整个男团只有云相琢能相提并论。有综艺组不嫌事大，单单邀请他们参加节目，剧本上更是针锋相对，明保暗贬，□□味特别浓。都是综艺效果。 关殊恰好路过，定了一家旅店。晚上时门口敲门客房服务，他一开门，扑进来一个脸蛋红扑扑的云相琢，目眩欲泣，说着“殊哥晚上寂寞吗”这种鬼话。同样在屋内还在收拾剧本材料的尤青礼还没反应过来，关殊就已经把人拎起来扔出去—— 云相琢和被叉出来的陈扶正好撞在一块，原来他和陆从嘉住在酒店对门。 他还记得，陆从嘉手握晾衣架，拿出海妖三尖叉的架势，神色难得现出一丝慌乱，匆匆忙忙点个头，就“乓”的一声关上门。身后尤青礼轻飘飘地飞来一句：“陈扶去找陆从嘉？他看样子喝了酒。” 云相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姿看着柔弱、不堪、又有一分蒲苇的坚韧，很令人怜爱。他问关殊能不能接受一个不堪忍受内心爱意投怀送抱的人。 关殊：你谁？ 这件事对关殊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有趣的地方只是他和陆从嘉行动的偶然巧合。连后来尤青礼简短的八卦后续都没放在心上，虽然八卦消息本身确实惊奇—— 云相琢和陈扶在一起了。 都是老黄历老八卦，虽然是挺毁三观的，但时间久了，就也不算什么。云相琢现在和老袁总在一起也已经半年多，陈扶更是成了一个对陆从嘉念念不忘又怂的中年油腻老男人。 ……现在重新想起来，突然又觉得感慨，一方面感慨云相琢这类人的存在不断印证他对其他圈内人的刻板印象，一方面又感慨，陆从嘉那种明快干脆的人，他也能误会？ 关殊想着想着又开始难受，陆从嘉现在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从不和睦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容易察颜观色，擅长讨好别人，而不擅长拒绝人，陆从嘉有那样的后爹后妈，他对自己的笑意是不是纯然因为不好意思拒绝？面上敷衍？ 陆从嘉一直是软性人，没有一些契机，他的追求都只会像是打棉花。他不会担忧陆从嘉不回应他，但他会担忧他的行为南辕北辙适得其反，让陆从嘉暗地里更厌恶他。 因为过往的罪孽，他对陆从嘉的爱已经无法消解，如果僵持下去，没有彻底的结果，他的未来或许永远噩梦缠身。 关殊看着陆从嘉的侧脸，沉静中自然含笑，面庞光洁无暇，他能让所有人都感到舒服，也会被一些存在盯上。 关殊不怀疑他自己的心，但他这个初男还是忍不住仓惶。他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 坐立不安一下午，关殊终于定下一个特色餐厅，他想从最基本的开始：请喜欢的人吃饭。 那家特色餐厅是海洋特色，海鲜又鲜又清，适合需要控制摄入的人群食用，也适合双人就餐。关殊通过网络定下位子——他用手机越来越熟练。 到了休息的时候，关殊便发出邀请。 陆从嘉抱歉开口：“中午就叨扰了……” 关殊有演技，是影帝，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演技总是绷不住，他坦诚地说出他的想法：“陈扶中午邀请了你，他如果晚上还来，你或许需要一个理由？” 陆从嘉思索了片刻，似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眉眼柔和弯下，微笑同意。 爱情已经燃成灰烬，而对种子来说它只是草木灰，种子借着草木灰肥料露出新芽。 或许。 . 特色餐厅坐落在市五环处，并不十分热闹。环境还算不错。 关殊和陆从嘉下车，特色餐厅门口是浅蓝色的牌匾，深蓝色带荧光的字。旁边缀着一只卡通海豚。 画风挺可爱，两人走进餐厅。门口服务员礼貌微笑询问：“几个人？” 关殊道：“两个，已经预约过18号。” 服务员确认信息后，在前面带路。特色餐厅十分特色，四周是浅蓝色的墙壁，墙上挂着店里特色的鱼肉原料。 关殊来过几次，都是一个人。他这回特地点的18号位子，这个位子十分特殊，可以看大鱼缸，大鱼缸游曳着各色各样的鱼，画面十分美丽。 他往前走几步，发现陆从嘉没有跟上来。 回过头看，只见陆从嘉的脸上有近乎透明的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眸也似乎失去焦距。他的眼里只剩下遮蔽一切的浅蓝，连关殊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关殊有些慌。 陆从嘉努力定下神，他的眼前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蓝色，他觉得胃在翻涌烧灼，脑袋也晕眩眩缓不过劲。纯粹的生理反应，应激，后遗症，情景再现。 他似乎恍惚回到那天，他刚在微博上看见殊酒“石锤”，晕倒送入浅蓝色的疗养院。醒过来后，他努力压制对关殊的无望爱恋，催眠自己每个月拿二十万工资非常不错。然后他在走廊上看见和关爷爷言笑晏晏的林夭酒，林夭酒一副要转正的姿态，高高在上，衬得他无比卑微。 他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吃第二天的早饭，痛苦又疲惫地冲到关殊的面前，用最后的尊严要来离婚协议书。 殊酒是假的，自作多情是假的，关殊现在在请他吃晚饭，他们都希望能修复伤痕。但他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的胃从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彻底好过，时刻提醒关殊从前对他的冷待和误解，伤痕已经钉上，拔掉钉子，伤痕还在。 一切早就无法挽回，他能和关殊纯粹是因为他素来的好脾气。关殊毕竟是影帝，又是关晓赟的叔叔。 ……陆从嘉已经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他努力站直身子，克制冷静，眉眼温和。 “抱歉，我突然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或许你可以让助理和你一起吃，”陆从嘉看向服务员，“如果可以，这顿饭我结了。” 在关殊愕然几近惊恐的目光中，陆从嘉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47章 陆从嘉摇摇欲坠地站着，有时候世间事就是那么荒唐，不管是平静还是骤然云涌都只是一瞬间，并不受理智控制。 结局会如何？关殊强硬地要求介入，于是两败俱伤遍体鳞伤，最终成为认识的陌生人；或者关殊害怕恐惧，默默放手，最终成为相见如冰的朋友。陆从嘉觉得后一种比较好，他不习惯和任何人真正交恶，他的安全阀值很低。 水光潋滟中，他看见关殊逆光而来，高大的身材投下无法挣脱的阴影。他下意识往后退却，腰窝撞上桌子边，勉强构筑的平衡顷刻崩塌，他往旁跌去—— 一个带着清冽雪松香气的拥抱紧紧拥住他，冬季中难得的暖融气息将他裹住。随后，隐约能感到环境变化，他被放到一个舒适软和的位子上，而薄荷香气的尾调清苦地幽荡开。 他们回到地下停车场的车上，车上空间狭小，似乎四周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和雪松的香气。已经久违的香气——关殊早在几个月前就换成相较温和的薄荷与薰衣草的甜香。 隐约能听到水声，来自那家餐厅，那家餐厅的巨大水缸是尚未被挖掘的网红打卡点，听着流水哗啦，隐约有巨大深蓝色淹没四周的感觉。 关殊平常不喜欢自动驾驶，但眼下，他不方便让外来者司机介入，更不能自己开车，陆从嘉的脸色苍白，抓着他不撒手。他只能匆匆忙忙按下自动驾驶，让车开往他家。 自动驾驶功能还不成熟，车速十分慢，还只能按照固定路线稳步驾驶。但眼下顾不得。 陆从嘉只觉得他神思幽荡，进入到梦中。梦中有雪松的香气，有单纯只是因为拍摄忙碌而和他接触渐少的关老师。四周昏暗，关老师的黑眸里却有奇异而扭曲的微光闪烁，象征着一些不能诉出口的渴望。 梦境与现实交叠，只有暂分即合的拥抱是真实的。昏暗是因为车四周遮得严严实实的挡窥板，他们还在车上。 关殊一下一下缓缓地拍他的脊背。陆从嘉的脊背瘦得可怕，蝴蝶骨嶙峋将飞。似乎连长久的拥抱都无法挽留住蝴蝶，而强制的禁锢只会折断蝴蝶的翅膀。 车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陆从嘉略微晕眩的喘息声和低低的汽车轰鸣声在车内响着。 陆从嘉眨眨眼，努力总结出完整的词汇：“对不起，毁了这顿饭？” 关殊闷闷道：“没事。”回过神来，他也有些联想。他爷爷在的疗养院便是以蓝色为主基调，或许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不管如何，他抵赖不掉。 又是片刻沉默，陆从嘉现在也分不清他脑袋里隐约的晕眩是因为冲击还是单纯因为晚饭没吃，又或许只是因为雪松香气比较好闻？他斟酌着开口：“或许我们该换个地方吃饭？或者干脆麻烦阿姨烫点菜？或许不用抱着了？” 关殊没有松手，他们坐在后座，一点活动空间还是有的。他更是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现在松手，蝴蝶就会彻底飞走。 他心头一紧，甚至抱得更紧一些，几乎让两人中的空气被挤压殆尽。 陆从嘉轻叹一口气，声音清清泠泠：“你这是在做什么？” “抱你。” “……所以为什么？” “喜欢你。” “多久？” 十分冷酷的问法，但关殊恐惧于陆从嘉先前伤口崩开一般的神色变化，他祈求陆从嘉的伤口能因他的回复得到力量，加速愈合。求求了。 “六年。” “……” 关殊已经不期待新的答复。 关殊是最蠢的笨蛋，因为无人担事的关氏集团，因为日渐忙碌的剧组安排，因为尤青礼带有私心的多方埋伏，他愣是把酸甜可口的果酒酿造成一滩不能饮用的酸水。 如果他再早一点，能在越发稀少的见面中敢于直接拥抱，击出直球，事情或许会发生许多区别。可惜没有如果。 怀中琥珀色眼睛的男孩闭上眼睛，关殊内心彷徨不定，影帝的身份只让他的罪孽更加深重。 陆从嘉又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像是纵容小孩子的玩闹，“放开吧，明天还要面试。” “为什么？” 陆从嘉道：“我应该回归理智。” 是我让你不理智吗？关殊想问，但他没敢开口，他没有这种自信。 陆从嘉的大脑还有些微的晕眩感，酸涩感冲破时间和记忆淹没他的脑海。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有些迷茫的柔光：“我不喜欢陷入情绪化，之前的六年已经让我学习到了，我不会得到回应，所以——” 放手。 关殊放开手，小心捧住他的脸，轻轻一触，柔软馨香，一触即离。 陆从嘉：“！——” “对不起，”关殊硬邦邦地说，“但是，我能再吻你吗？如果你需要回应，不，是我要索取你。” 他把拥有蝴蝶背的男孩轻轻抱起，双臂攀上他的脊背，抵住他的后脑勺，贪婪地采集口中的蜂蜜。糖过分甜腻，以至于空气都变得黏腻，温度飙升。 关殊几乎将怀中人能呼吸的空气掠夺殆尽。压抑之后就是狂乱，他逼迫得陆从嘉眼角泛红，抓乱他的衬衫，嘴边溢出一抹水光，场景不比他曾见过的party更加靡乱。 然后他吻着，将水光尽数混入下一场拥吻中。没有酒，他们自然而然的意乱情迷。 陆从嘉理智玲珑，克制温柔，必须要有人打破他的防线，就算是撕裂伤疤也在所不惜。陆从嘉的伤疤只会结疤，不可能愈合。 自动驾驶的车开入别墅底下的私人停车场。四周是昏暗的静谧，只有车前座的荧幕显示“目标已到达”。 但没人下车。雪松香气勾起人的旧忆，那些好的坏的，甜蜜的酸涩的，这些的一切需要被冲散，新的要覆盖上旧的。大雪遮蔽世间后会迎来春天。 狭小的空间两人相依。凉风撩动遮蔽腰窝的内衬薄衫，又有炙热的风贴近。带着湿意的海风拂过世间的每个角落，有雪枝因此发出枝桠颤动的声音，不堪地仰出漂亮的弧度。 冷暖风重新交汇，云与云之间相触交融，形成连绵的小雨，月光吸纳着太阳的热意，在云层之后蓄势待发。 陆从嘉忽然气喘吁吁地开口：“行……了。” 关殊连绵在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打破任何关隘。陆从嘉软在他的身上，而他也软在车里。 陆从嘉在特色餐厅里的不适已经被关殊的一番动作抛到不知何处去，可他的理智却让他开口：“有带防护措施吗？” 回归人间。 . 陆从嘉下车的时候脚软了一下，于是关殊抱他入电梯，回到别墅里。别墅的床头柜里空空如也，毕竟谁也想不到还需要那玩意。 陆从嘉脑子想了一下，可以叫外卖。但他见关殊没想到，老干部想不出app这种现代智能化的东西，索性没有提醒，成功逃过一劫。 只是关殊确实占有欲强，消息给阿姨发完，放下手机，看着陆从嘉。 “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你？” ——答案正确，奖励一个吻。 关殊似乎是被青少年时见到的场景吓到，并不愿意建立亲密关系，而建立亲密关系后，需要时刻彰显。而陆从嘉一方面觉得这种状态的关殊新奇，一方面又有梦回三年前的感觉，他终究想怀念什么。 并没有到达最后一步，两人却大汗淋漓，在浴室一起冲了一个热水澡。阿姨没有进门，在门口说：“晚饭在楼下。”才终于打断他们进一步的试探。 两人换了衣服，下楼去厨房。陆从嘉扶着楼梯慢慢下去，坐到位子上一口一口吃饭。阿姨居然送来了一套用具，但他们都没有做出评价。 晚饭吃着吃着，陆从嘉的理智才终于彻底回笼。他整个人有些懵。 很好，关殊那方面的能力确实震撼到他。 但他不需要床伴，矛盾纠葛也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反而是睡觉后会产生更多的麻烦。他会分不清，他是因为回忆而放不下，还是因为现在而放不下。他本来已经追求事业。 陆从嘉没有多说，他默默吃完饭。别墅很大，他要求去客房睡毫无问题—— 关殊听到他的要求后，眼底下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霾，本是多情的桃花眼竟然显现出几分深情，而冷硬古板的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 “不行。” 陆从嘉多腹黑多狡猾的一个人？太极拳一套打下来，就算天大的事都仿佛无事发生。 关殊微红着脸说：“你不能睡完就跑。” 被按到怀里去的陆从嘉：？？？ 对不起，但本垒完全没有打？还说不上要负责？ . 通过□□关系而产生的亲密接触确实会让人迷惑，呼吸纠缠，肌肤相亲，荷尔蒙会不断迸发，大脑也会迷惑你，侵蚀人的理智，让人接受他被越过安全线的事实。所以有句话叫做：“床上说的话不能信。” 这天晚上，关殊说了无数遍“喜欢陆从嘉”，也逼着陆从嘉，请求着陆从嘉，哀求着陆从嘉，求他说“喜欢关殊”。 但陆从嘉到最后还是没有说，他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泛红了眼角，默默流下几滴泪，又被吻去。 空气中雪松的香气在无声的弥漫，空气中似乎有果酒的香气在弥漫，又似乎没有。这一切不是梦，但比梦荒谬一百倍。 第48章 陆从嘉起床的时候，吵醒了还有些迷糊的关殊。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陆从嘉，低声又沙哑地嘟囔着：“别走。” “该走了，”陆从嘉寒着脸，“今天早上要给配角面试，下午要陪小关总去和场地走流程。” 厚重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压住光线，只在微风中透出一丝些微的光。关殊迷迷糊糊看一眼时间，彻底清醒，三两下换好衣服，进洗漱间。 陆从嘉不发一语，缓步走向门口。客房也有洗漱间，他虽然身体状态有些酣畅淋漓后的不适，但多走几步路也没什么…… 走到门口，关殊却猛然从洗漱间走出，面上带着诚恳的歉意，伸手搀住他，“我忘了你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先洗漱吧。” 手与手之间相触，陆从嘉的脑子里，十指交叉，埋在被子里的画面跃入脑中，双腿发软的感觉隐约还残存，连着昨晚的其他画面也一并联想。陆从嘉脸红一瞬，随即下意识甩开。 关殊一愣，陆从嘉连忙道：“对不起。” “没事，”关殊眼睛一眨，“还以为你睡完就不认账。” 眼见着陆从嘉的情绪即将往不可预估的不稳定状态发展，关殊连忙进洗漱间，态度十分端正地把空余的杯子装好水，牙刷上挤上牙膏。 “需要我帮你刷牙吗？” “……不需要，谢谢。” 陆从嘉的一点debuff在吃完早饭后基本消弭，只是还有些无法抑制的困意。坐上车后，他忍不住眯着眼睡了一会儿。 以至于下车时，关殊小心翼翼地问他：“昨晚是不是太过火了，我以后轻一点？” 陆从嘉：还想有以后？ 但他没敢说，怕关殊公然开车，那是公共场合！ 早上的面试陆从嘉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他静静发呆。他昨晚睡了关殊，并且他不擅长负责，他在感情上只在关殊身上栽过，付出太多，但基本没得到什么回馈，更不知道如何负责。 他昨晚甚至很可能只是一时心烦意乱。一个喜欢过六年的人骤然表白，亲近，并愿意做出更进一步的事，确实很难拒绝。做过那么久的梦，梦境终于成为现实——确实是诱惑。 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他原本就没有不甘心的地方。那或许，关殊也再没没有不甘心的地方。矛盾横跨三年的日日夜夜，让一对怨侣坚持到最后的，只有那点占有欲，还有不甘心。现在就没有不甘心的地方了，睡也睡过，水平是两个菜鸡。 他们昨晚才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敏感点毫无认识，光是摸索就花费了许久。 之后关殊会做出什么打算？如果是渐行渐远，他会生出新的不甘心吗？如果他要保持关系，能够吗？如果他还是希冀伤痕愈合，致力于修补关系…… 陆从嘉有些后悔，他不该同意去吃饭。混乱的心绪导致他情绪紊乱，从而做出第二天的自己感到大为棘手的行为。 所以…… 选角导演询问他的意见，他回过神，之后再也无法专心于自己的私事，毕竟场地是工作场合。 中午时，配角初步有定，部分争议比较大的配角需要再选角。但那是选角导演和关殊的事。陆从嘉只要琢磨吃什么。 在关殊提议阿姨送来的家常菜前，编剧唐棠利落表示：“吃鸳鸯锅吧！咸鱼大大你想想，这是开机前你能吃到的最后一次火锅了——热量太高！” 关殊：“我这里——” 陆从嘉：“好。” 唐棠笑嘻嘻地招呼下一个人。 陆从嘉见着毫无交流障碍的唐棠，忽然顿悟了——他不需要纠结如何对待关殊。关殊原先需要的也只是和他冰释前嫌。所以他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就行。 毕竟记挂是因为在乎，假装不记挂也还是因为在乎。他没有必要太过刻意。恰好，配角决定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他的事。他再需要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的开机仪式。 于是，陆从嘉温和笑着和关殊说：“你要来吃鸳鸯锅吗？” 关殊一愣：“不用。” . 关殊发现事情不对劲。 因为工作原因，他比演员忙碌一百倍，要调试许许多多的东西。他原本有了新的经纪人，但经纪人在导演事务上也只差不多是门外汉的水平。关殊没有办法，他要在许多地方精细处理。 他每天都努力去和陆从嘉搭话，但陆从嘉住在物业好的小区，保安管得严，他没能进门。打开微信，他甚至想不出搭讪的话。 实在没办法，凑合出早晚安，陆从嘉也仅仅是回了十分客套的早晚安，几乎让关殊怀疑他是不是复制对话的对话气泡。 等到开机仪式上，关殊再见到陆从嘉，便见着他一脸礼节笑意，寻常点头：“关导您好。” 关殊蹙眉寻思片刻：“你很客套。” “没有。” 声音陌生，关殊扭头看去。只见面容腼腆的许清乐抿着嘴，小声地反驳。 关殊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主题曲是你编曲？” 许清乐点头，然后又简短地说：“陆从嘉一视同仁。” 关殊想反驳，他和陆从嘉互相都是特殊的。但他看着许清乐澄亮的眼眸，一下子失去解释的力气。原先没有珍惜的是他，陆从嘉如今反复不定，也是他咎由自取。 开机仪式比较简单，只有一些让剧组人员安心的一些封建仪式。众人挨个拜神像，祭奠祭品，上个香，就算是仪式完成。 正经网站的记者来了几十个，蜂拥着要采访。问题很多，关殊为主，一一作答。 另外一个主演已经定了下来，是中大表演系的一名大一学生，第一轮筛选的时候被筛了下去，第二轮再筛的时候，稍微放宽一点条件，终于过了。 就有记者问找主演的困难过程：“请问第二次寻找主演的时候，侧重点在演技上，还是在颜值上呢？” “都不是。”关殊遇到演戏方面的问题时，脊背挺直，面容严肃帅气，影帝的气势昭彰无疑。 “演员要做的是，是演好他要演的角色，将角色的一举一动都演绎入骨。颜值好不代表能演好，过分醒目的颜值还会让人出戏。演技好是能演好，但如果要演绎一个和自身气质完全相反的角色，也会十分困难，”关殊说着，甚至说了句俏皮话，“让一个老爷爷去演青春年少的高中生，不仅为难老爷爷，还为难化妆师。” 众人给面子地笑。许多演员演技不行，美瞳眼药水等工具接连上阵，吹出“神级演技”的通告。甚至出现一类自称要“挑战演技突破自我”的人，演精神分裂全靠化妆师换眼妆。 又有记者发问：“您为什么想转型当导演？” 关殊想了想，认真说道：“因为我想换一个角度，认真地看镜头内外的世界。” 记者直觉里头有料，镜头怼得几乎想把整个手臂拔出去，尖声问道：“想到换角度是因为什么契机？” “因为我又得了一个影帝？”关殊诚恳反问，声音低沉好听，不使人反感。 众人笑，演员当久了，想当导演过过瘾，也十分正常。 这年头什么活动都有直播，连开机仪式都有。但镜头调的不是很好，人都只有小小的点，于是来围观直播的人并不算太多，只有忠粉锲而不舍地蹲着并发弹幕。 但关殊这句话出口后，粉丝全都炸了出来。 【心情复杂…………】 【西湖的水老尤的泪。】 【前排提前辟谣：车祸纯属意外，尤青礼意外死亡，没有阴谋，可以去@平安B市看当天通告。】 【尤青礼在的时候，殊哥就是个演戏机器人；尤青礼走了，殊哥也成长了。现在漂亮话都会说了。】 【他终于长大了？】 【捧着九个影帝奖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戳到我笑点了】 【旁边的嘉嘉好像在微笑，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一直在微笑，微笑弧度就没有变过】 【我还是觉得殊哥拍冬日不太好。他知道怎么谈恋爱吗？一个离婚的颓废中年人拍得出来吗？】 【他可是兔区大金瓜（狗头）】 【前面你够！那段时间真的是难得殊哥被黑得很惨的时期……想想还很怀念】 【对啊对啊，笑死了，我们锤别人是拿影帝奖杯锤，他们只能拿水军数据锤。骂到后面都替他们可怜，他们粉的是什么布娃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弹幕区十分祥和地聊了起来。 关殊的粉丝因为关殊在微博的骚操作洗了好几轮，剩下的关殊粉，要么是因为多年被关殊的演技折服，要么是吃关殊的事业。关殊层次不一样，不用撕杂志内外单双封，还有代言，以至于粉丝基本不用和外界撕，整个粉丝群体都弥漫着咸鱼独有的咸味。 开机仪式接下来也有问陆从嘉问题。陆从嘉答得中规中矩。 但记者总是挑事的，他们追求热点，追求矛盾，追求目光，或许也追求一点真相。就有记者问他：“您说您完完整整看了三遍《冬日暖阳》，那据说和《冬日暖阳》有联系的《冬夜暖炉》，陆老师是否有所了解？” 陆从嘉的笑意丝毫未改，眨眨眼以示俏皮。然后他开口说：“没有，我平常做日常工作，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解闲书。” 记者有些失望。但陆从嘉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笑意扩大一分，琥珀色眼眸在聚光灯下闪烁澄亮的光芒，他的眼眸在无关感情纠葛的事上总是干净的：“听说云相琢是《冬夜暖炉》的主演，我祝他拍摄顺利。另外，也请转告冬夜的剧本编辑，冬日两个主角的情感发展，最主要的原因是性向原因，他们压抑疯狂，这让两个主角做错事，却也同样因为性向原因没有更严重的后果—— “但这种逻辑链在言情小说里是不能成立的。” 记者一愣，他隐约有印象。《冬日暖阳》当时出圈的原因，是因为里面两个主角的性的行为（描写十分意识流以至于讨论“晋江小说开车如此隐晦为哪般”也成为一个讨论热点）。他们那年高三，备考压抑，在一起后却因为不能公开而难免误会，误会的累计和青少年特有的冲动和好奇最终让他们在被意外反锁的体育仓库里初食禁果。 《冬夜暖炉》也有类似的描写，男主是校霸，总算撩得和女主在一起后，女主因为害羞不肯公开。但他们意外被锁进一间空的储物室，禁闭的房间幽暗昏晦，有无言的氛围让两人成就好事…… 那时候就有读者吐槽，男主是校霸，前期撩女主那么明显，哪里会担心公开恋爱被老师骂——校霸身为校霸，该要有能和老师对呛的本事！ 陆从嘉诚恳又温柔地说：“电视剧身为文化产物，能对人民群众的精神世界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并最终对社会改造产生影响。不管是编剧还是演员，在做出作品的同时，也该想想，这个作品产生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展现什么现实，还是想呼吁什么。喜闻乐见和灵魂内涵并不矛盾，希望编剧能妥善处理相关情节。” 【仿佛在听高中政治课hhhhh】 【话是认真的吗，感觉完完全全一副“你就算要抄袭也抄袭得认真点，不要乱改”的意思hhhhhh】 【陆从嘉：不管是不是抄袭，反正你们那剧情要改。】 【就我觉得陆从嘉的手伸太长了吗，他和云相琢关系不太好，这会儿阴阳怪气说别人剧本emmm】 【就你觉得】 【有圈内人爆料，冬日是陆从嘉的生活助理写的。护助理很正常吧】 【今天也是磕演员x助理的一天】 【姐妹别磕了，我发现了花店！旁边的关殊一直在看着他！目光就没改过！！】 记者已经把话筒递给了唐棠：“请问，您觉得《冬日暖阳》有什么深刻内涵吗？” “没有，这篇小说就是网络小说，不要给它太多期待。”唐棠毫不留情地下陆从嘉的面子。 众人笑。但唐棠很快又话锋一转：“但这篇小说确实有咸鱼太太的灵魂在。我在阅读原著内容的时候，能感觉出，作者本身也感受过高中暗恋的感觉——不然他不能写得这么形象。” 记者问：“唐老师还感受到什么？” 唐棠耸耸肩：“说不上感受，就是还知道了，咸鱼太太的初中或者高中的体育仓库的门经常会意外落锁。” 众人又笑，唐棠的话确实风趣。 唐棠却也严肃神色，又道：“同样的，两个主角的痛苦和疯狂，求而不得的爱恋，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和求索无度，在文里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作者对他认知世界的投射，我因此深刻怀疑，咸鱼太太是不是都依样经历过。” 有记者不服气：“咸鱼太太的第一篇文就是简单的小甜饼。” 唐棠不好意思地笑：“是我飘了，但我还是要说，那是我觉得咸鱼太太写得最没有灵魂的一本。不是写小甜饼不好，而是他写的小甜饼用力过猛，明显是写作技巧和想象堆砌的甜。如果改编成IP，那篇文就会很难改——因为主角会因为甜而找不到人设点，找不到人设点会让演员没办法演，整部剧就只能成为短视频的甜梗cut素材。” 【说得很有道理！我一直觉得咸鱼太太的那篇小甜饼哪里不对劲。】 【我觉得还好？毕竟也是咸鱼太太的第一本书。稍微青涩也正常。】 【感觉咸鱼太太会磨刀嚯嚯向唐棠了，开机仪式为什么要讲这么私人的东西……】 【陆从嘉的笑好像挂不住了。为啥？艾嘉是真的？？】 【旁边的关殊伸手干嘛？想伸手安慰的意思吗？那为什么又缩回手？兔区大金瓜怂个龟龟啊！！】 【许清乐抢话筒！！！】 “为什么不问我？”许清乐看样子还有些委屈，“我写主题曲了。” 【哈哈哈哈哈！】 【许清乐：我透明无辜又沉默】 【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开机仪式总体还挺和谐，尤其是唐棠的言论更是引起一些讨论，让更多的人期待冬日的ip改造效果。 但剧组的人都无暇顾及，开机仪式后就是繁忙的拍摄期。他们要赶进度。 于是，到了晚上十点，关殊的眼睛才离开摄像机，终于有心情去想。 ……主角的痛苦和疯狂，求而不得的爱恋，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和求索无度…… ……用力过猛，明显是写作技巧和想象堆砌的甜…… 关殊一句都不能反驳，他甚至开始觉得胃液在胃里隐隐搅动风云。 他之前还在想陆从嘉变得客套，疑惑为什么陆从嘉在他们睡了一觉后态度变得奇怪。而事实上，他凭什么疑惑？ 陆从嘉远离，客套，想用微笑面具保护自己，反而是在意的表现。他该知足，然后努力改变情况，让陆从嘉重新接受他，不再有隔阂。 关殊甚至从里面抠出一点糖——陆从嘉不是认为他无所谓，无足轻重。也会犹豫纠结，下意识避让客套，从而让内心安定。陆从嘉还喜欢他。 他坚信着。 . 剧组拍戏最忌讳将相不合。 说到底，拍戏也是一项项目，需要成员的全力配合，如果沟通不畅，或者干脆是人员离心，就会出现差池。 关殊坐在镜头前，就觉得陆从嘉的状态并不好，但跳出镜头外，看着陆从嘉的脸，又觉得他的表演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是他的表演，而不是因为喜欢而产生滤镜，这一点关殊有数。 但摄影在旁边看着，就有些非议：“我觉得这段戏的表现不太够……” 戏中，陆从嘉饰演的苏思渐坐在主角的天选位子上，靠窗，后排。他偏偏头，就看见进门的沈玉至风雅又高傲地走向他的对角线位子，那个位子十分受老师关照。 戏里，苏思渐还只是看着沈玉至发呆，因为好看，没有别的理由，是一个十分纯的状态。但镜头里，纯就变成了空白，成了水镜头。 但关殊没有做出任何不好的评价，直接说过。 摄影觉得不行，在休息的时候特地找上陆从嘉，三两句说清楚。但陆从嘉同样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他只温和地说：“一切由导演拍板。” 可说到底，陆从嘉心里也犯嘀咕。早上的时候灯光的光线有些偏移，确实该和关导演说一声。但拍戏前因为顾忌没有开口，拍摄完后更不能说。说了，改了，就是没事惹事搞返工，剧组的其他人会有意见。 ……但戏的效果确实不行。 陆从嘉中午思索着吃完饭，他确实很久没有如此纠结过。情绪的燃烧对内热的人十分不友好，纠结伤肝，多思伤心。他要做出决断。 之后的拍摄问题还会有，沟通也还是需要。不能因为和导演睡过一次就不能正常拍戏，睡一觉算什么？有做好防护措施，你情我愿，又都是成年人……他甚至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了。 他需要参考一个人。他也很快想到，娱乐圈里，在日常生活中能处理好这种心情的人有一个，正面例子—— 云相琢。 工作是工作，私下的娱乐是娱乐，要分开。再说，纠结是为什么，是因为在意还是不在意？ 如果不在意，他该冷静，回归平常心，不该如此躁动。如果在意，那他也不应该纠结反复，而应该坦荡荡地相近接触，让未来拥有更多可能。 陆从嘉看着不远处等着阿姨送饭的关导，心中一锤决定。他已经纠结完毕。他能写完小说，就是认清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他要做好后续的工作。 陆从嘉走过去，十分随和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露出得体又令人舒适的微笑。 “关导中午好。” 关殊愣了片刻：“……中午好，怎么了？” 陆从嘉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十分流利又稳当地开口：“早上那场苏和沈的初见，我觉得拍的不太好。一方面灯光让我的面庞被阴影遮住，效果看起来就有些阴沉；一方面在沈那边的灯光也不够，不能在镜头前有‘眼前一亮’的感受。”←前面一半是摄影的意见，后面一半是关殊加的。 关殊的手上原本拿着手机，不知为何，他的手有些颤抖。陆从嘉的笑意无懈可击，衬托得对面的关导神色彷徨，像是刚出道的小苗苗。 关殊的脸色黯淡些许。他仰靠在沙发上，夹克衬托出他俊美的身材——但他的脸色带着些不知出处的怅然。 “最大的原因在沈玉至，他的体态管理不太好，没有入场的惊艳感。我已经让助理去磨他，下午拍第四场戏的时再重新拍初遇。” 陆从嘉想了想，确实，沈玉至的表演者背有一点点因为随意衬出来的颓，可能是因为玩手机而产生的驼背，不过不严重，关导说下午能继续拍，那下午就能继续？ 但关殊为什么神情不对，是沈玉至那边还有什么未知的问题吗？例如……演技实在一般？ 陆从嘉不明就里，但时间宝贵，他交流完后，没有其他问题，匆匆回酒店休息。 留下关殊默默失落捂脸。 喜欢自己？果然是错觉。依旧得体的讨论，和半年前一样，无所谓，看淡，正常交流，像个普通的朋友。 他明白自己的野心，他想在锈迹斑斑的历史上绽开新的花朵，他希望他和陆从嘉有并行的锦绣未来。 但陆从嘉什么都不在意，他只在意拍戏。 现在的陆从嘉已经像是过去的他，认真拍戏，其他杂事全由助理负责。他的生活被拍戏充满，容不下他。 关殊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陆从嘉坐过的位子旁边，伸出胳膊。似乎有薰衣草的香气在空气弥漫，他仰倒在沙发背上，无比期待憎恨他、因为他的三年漠视而痛苦不堪的陆从嘉重新出现，坐在他的怀中，然后笑眯眯地捅他一刀，痛入骨髓也很畅快。 比现在客套祥和来得好得多，那代表陆从嘉彻底漠然。 只当他是路人。 . 拍戏，时间紧，进程塞得满满当当。 新人主演渐渐开始入戏，陆从嘉也经常教导，又是校园偶像剧，进度十分稳定。 但导演还是比主演要忙。主演有时候还没有戏份，可以休息。但导演要浏览过每一卷镜头，做出判断，做好记录，让剪辑师更好地剪辑。 于是，关殊甚至没有空去纠结，他近乎麻木地坐在镜头后，摒弃所有对陆从嘉的感情，认真分析镜头。 这是他身为导演的工作，也是他在拍戏道路上必须要经历的历练。 拍戏很快就到了第一个重要戏点—— 苏思渐因为一次和狐朋狗友的玩闹立下一个赌约，而沈玉至外形俊逸冷淡，于是成了赌约的对象，苏思渐需要给沈玉至买一杯特别甜的奶茶，让沈玉至喝下去。 ——沈玉至那么冰，看着就不好接近，别说送奶茶了，连搭话都难吧？ ——前几天不还听说，一个想和他搭话的小姑娘被他气哭了？ ——他的性格确实夸张过头啦。 苏思渐接受赌约，硬着头皮（也乐在其中）地去琢磨怎么让沈玉至喝下奶茶。 他心理建设一整节数学课，顺带偷瞄苏思渐的解题思路解了一道数学题，然后做出决定，直接邀请一次试试先。 他特地挑了第二杯半价的奶茶店，随手买两杯，特地挑热的，下午坐在他的桌子上，笑嘻嘻地递过去。 “奶茶喝不？第二杯半价，不喝可惜。” 目光交汇，沈玉至愣怔半晌，什么都没说，默默接过。 “谢谢。”十分清冷又清浅的声音。然后他拆开吸管，默默抱着喝。 苏思渐反而呆了一会儿，站在位子前，近乎呆傻地看着乖巧喝奶茶的沈玉至，看了半晌，才愣愣地回到位子上，小心地偷拍一张照片。他的赌约要求拍照留念。 其实沈玉至知道他有赌约，不是真心想送他奶茶，但是他还是接下奶茶。 其实苏思渐能躲过赌约，但是他为了能理所当然送奶茶，理所当然拍照片，他接下赌约。 情感戏，需要在细节发力，对演戏的要求其实很高。眼睛要有戏。 ——当然，帅哥的眼睛总是耐看，没戏也能被粉丝吹成有戏。所以偶像剧对演技的要求低。 但关殊的要求高。 新人接受能力还不错，关殊指点两句，就没有大问题。但陆从嘉反而在陪新人磨戏之后失去感觉，演不好了。他微微蹙眉，拿着已经变凉的奶茶，找不到之前演出来的感觉。 演戏演得累，状态变差，挺正常的。 陆从嘉揉揉太阳穴，见关导走过来，想提一下，休息十分钟。 但关殊大步走过来，正对着陆从嘉的眼睛。桃花眼里满是深情和化不开的纠结盘桓，陆从嘉在镜头里，先前也是用如此眼神看着“沈玉至”。 关殊开口：“陆从嘉。” 陆从嘉疑惑地看过去，眼神纯粹的疑惑，连回避都失却。 关殊眼神一暗，凑过去，小声道：“你可以想一想，那时候——”那时候他送茶给自己，让自己解酒时的感受。 话说到一半，关殊忽然后悔，他连忙收住话头，补救道：“——你当时写那个情节的时候，希望主角是什么样的神情” 陆从嘉神色平静：“和那天晚上一样的神情。” 关殊瞬间如堕深渊。他恐惧于陆从嘉的冷静淡然。他发现他自己真的是没有被爱的能力，他宁愿自己被恨。 恨是冲动的，剧烈的，能够被感知的，而陆从嘉是平静无波的湖。 完全相反。 . 戏最终还是过了，演戏演到后面，代入是浪费时间，技巧更适合赶进度。 可当天晚上，关殊还是做梦了。 梦里是缱绻月色笼罩的别墅客厅。灯光昏暗，他眼中的陆从嘉眸光潋滟，看起来十分乖巧无害，又十分让人想索取更多。 他肆意掠夺走他口腔里的氧气，狠狠地欺负他，直到他的眼眶都浸染着夺目的红。于是他借着酒意吻他的眼睛。 记忆里红酒醇红的颜色一闪而过，但关殊不管不顾，矛盾让他发疯，让他在压抑后彻底失去控制。他确实厌恶任何不稳固的亲密关系，却也确实喜欢陆从嘉，他矛盾着，又借着酒意将矛盾抛开，不管不顾。 但他最终还是放开看起来有些惶然的小陆，站起身。陆从嘉喜欢他吗？似乎不能确定。 陆从嘉也站起身，还是二十岁的他面庞乖巧，声音清灵悦耳。他小声道：“关先生喝醉了。” 他离开的时候身形微晃，蓄意窒息的亲吻让他的脑子有些运转不来。但他还是往厨房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是一壶泡得酽酽的茶，透着清香。梦里他闻不到香味，他只是凭借记忆记得它的香味。 陆从嘉乖巧地递过去，像小媳妇服侍醉酒的丈夫。 “您喝醉了，”他的目光闪躲了一下，“喝口茶，醒醒神。” 关殊那时候只当自己确实是醉了。他遏制自己更糟污的念头，只在心里强调，他是醉了，他竟以为自己会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的人。 但他白天在剧组的时候，忽然明白那时陆从嘉的眼神的闪躲。原来都是因为爱而不得的惶恐。 现在，很好，惶恐的人是他。并且，因为陆从嘉曾经的波动和现在的重归冷静，愈发惶恐。 陆从嘉终究是选择彻底漠视他了吧？睡过一次本来也算不了什么……都是成年人。 . 拍戏仍然在继续。 拍戏时，演员事实上只是做工精巧的木偶，需要做出剧本上要求演绎的感情和动作。 所以，床戏……也没什么大不了？ 特地搭起来的体育仓库内有些微的工业气息，闻着胸口有些微的发堵，不是好闻的气息。 “两个主角的第一次……是在这里？” “是。” 众人沉默片刻，该打灯光的打灯光，该拉镜头的拉镜头。 “怎么拍？”唐棠笑着问，“是不是要适当漏一点肉，让观众们嗷嗷叫一下——” 关殊木着脸，看着一脸淡然的陆从嘉，说：“打影子，台词结束后就黑屏。” 他见着陆从嘉似乎是轻笑一声，恨恨地扭回头，他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嫉妒滋生，彷徨无措，他只说着他的大道理，“毕竟是高中生，要注意影响。” “行吧，”唐棠其实无所谓，她就是随意提个建议，“反正在晋江，小黑屋也是日常，确实没什么。” 关殊扭头看另一个主演：“没问题吧？” 沈玉至的主演一言不发，他人微言轻，完全听大佬的话，听着就点头，默默望着场地内的墙壁出神。 关殊又扭头看陆从嘉：“你呢？” 陆从嘉小声笑一声：“没有意见。” 影子借位就简单地多，镜头对准人，人身后是墙壁上长长的影子。两个人演着台词，影子渐渐靠近，最后融在一处，倒下。 简单，一遍过。 因为场地的缘故，拍完床戏之后，才是相对来说稍显单纯的吻戏。 陆从嘉笑睨关殊一眼，逗趣道：“还是借位？” 关殊的心一瞬间猛然跃动，像是濒临死亡的人被心脏起搏器强制唤醒。 像是从地狱爬出，回归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找不到断章的点，写到九千字了——哦吼，这里可以断章！ 于是终于能发出来了。 考试是模拟考啦，考得还凑合？希望正式考试能考得更好一些~。 第49章 END 最终确实用的借位。 不光是因为关导的嫉妒心作祟，也因为另一个主演紧张到不行，甚至不敢看陆从嘉的脸。这种状态下，如果真的有接触，怕是会当场上演一出“肌肤碰触恐惧症”。 借位对戏感要求更多，但对演员的心理素质要求更好，两相权衡，最终还是通过借位解决拍摄问题。总算过关。 除了嘟囔着“原著党要哭泣”的唐棠，没有人对此有任何不满。 拍完后已经到了晚上七点，该下班吃晚饭的时间。经过一天的忙碌，大家都轰然做散。陆从嘉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吃助理配备的营养餐，关殊却叫住他。 “我们聊聊？” 陆从嘉点头同意，麻烦助理跑一趟，拿到盒饭后，他坐到导演休息室。事实上，他们今天拍戏的速度挺快，晚上要拍的戏份都已经拍完，完全可以回去休息。 但关殊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呆在导演休息室——随他。 关殊吃的是阿姨送的饭，风雨不动。都不是高油高盐的食物，看着寡淡，香气也不浓。两个人像是在图书馆偷偷吃饭一样安静。 吃完，陆从嘉漱口，惯例嚼好薄荷糖，之后才温和开口：“叫我什么事？” 两人对坐在沙发上，隔着桌子相对。气氛有些古怪，不像是寻常聊天。关殊几乎不想开口，但想着陆从嘉偶然的戏谑，终究鼓起劲，伸手过去，发出邀请：“我们边走边说？” 陆从嘉：“行吧？” 其实附近并没有什么能够边走边说的地方，只有租做教室的废弃学校勉强可以走一遭。学校是高中，位于B市下属县城的一角，因为县城的发展规划学校搬迁。旧址平常被县城的群众用作晒草药的地方。 学校不大，两个教学楼一个小花园，小仓库在花园旁的偏僻角落，除此之外就剩破破烂烂的停车场，还有学校外放设备而临时搭的工用住房。两个人的腿都挺长，一整个学校十分钟就绕了一整圈。 陆从嘉想着关殊应该酝酿完了，问道：“有什么事？” 关殊犹豫片刻，小声道：“你会不会介意吻戏借位的事……是我私心。” “不会。”陆从嘉的回答很简单，仿佛先前笑睨过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从嘉又道：“我不相信私心，毕竟人应该不会这么双标，自己吻戏拍了一大堆，结果不让别人认真工作。对吧？” 关殊，身为影帝，接过的戏浩如烟海，而里头的吻戏，大概也能凑个60分钟完整一集的cut。 “没有。”关殊闷闷开口，他发现，他现在在陆从嘉面前完全没办法耍帅，或者其他撑面子之类的。他能好好沟通就已经不错。 “你说。”陆从嘉今天心情不坏。 “我拍吻戏其实都是借位，”关殊陈述，“我演技确实还可以，所以完全可以在吻戏这边偷点懒。并且我接偶像剧也没几年。” 陆从嘉一晃神。关殊十六岁刚出道的时候确实也还是小生，从偶像剧开始拍，让关氏影视集团有能打的资源。他是成年后拿到影帝头衔，才慢慢摆脱偶像剧的。 而他从电视认识关殊，从关爷爷那了解关殊，已经是关殊闻名遐迩的时候。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关殊还是粉丝对爱豆的关系。只是这个粉丝已经完成粉→黑→路人→粉圈无关的思维转换。他和关殊的人生注定缺位，但似乎也没有关系。 “我坦诚地说，”关殊又道，他现在恨不得把心都剖给陆从嘉看，就求个坦诚，他也只能对陆从嘉坦诚，“一开始我对吻戏没有概念。但两个人距离相近，感觉呼吸之间的热气交融的时候，我差点直接起负面的生理反应。” 有的阴影会伴随一生。在少年时见到的靡丽又混乱的场面，要么让人深陷，要么让人远离。关殊是远离的，他眼见着父母辈的混乱，被开放式婚姻的形式折腾得脑袋发蒙，严重的时候甚至厌恶和人碰触。可因为演戏的原因，他必须和人有接触，所以他暗暗隐忍，于是性子愈发压抑，思维越发孤拐。 孤拐到最后，前面出现一束光，光指引着他认识他人，关心他人。事情才发生转变。 两人聊了几句的功夫，已经又走了一圈，他们走到隐隐打开一道门缝的仓库门口。陆从嘉心下有些沉甸甸的，他站定，四周安静地能听见隐约的风声。 关殊惴惴地同样站定，眼见着陆从嘉走到他近前，眼里映照着清亮的星光，甜浅的呼吸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陆从嘉的脑海里闪过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不可诉，来者犹可追。他眉眼一弯，“以后，你可以试着和我拍吻戏。” 他揪住男人的衣角，凑上去，点了一下。 下一刻，炙热而热切的拥抱覆盖住他，紧接着是毫无保留的吻。 十足清醒，又十足沉迷的拥吻让他们再无隔阂。 《冬日暖阳》里，沈苏二人在高中癫狂相爱，在高考后因为志愿填写惨淡分开。他们在被迫理智的告别之后，又过四年，终于重新在学校相见。 冬天阳光明媚，冬夜月光清亮。不论是高中时近乎疯狂无序的狂欢，还是毕业后温和而笃定的再见，两人的心都没有改变。他们的心都被对方填满，不论是因爱因恨。 时间让伤痕结疤，让回忆绚烂增色，最可悲的不是交叉线，而是无法触碰的平行。 他们已经足够幸运，能得到六年多的交互试探，他们也终于在漫长的时光中终于得到和解，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是幸运，也是巧合，如果哪一环出现偏差，如果他们的信念出现偏移，或许在平行世界，能看见荣耀满身却孤独终老的影帝。 但，他们确实足够幸运。 两人站在遮蔽着混乱无序的仓库之外，静静拥吻，之后他们会回家，享受美妙的一晚。之后继续进行平凡又忙碌的拍摄工作中。半年后，他们会在得奖的主持台上相互表白。陆从嘉会琢磨着写一本《影帝今天也在追他》。 然后，一个平凡的早晨，关殊打开手机。微信上跳出消息。 【陆从嘉】早安！ 【陆从嘉】[奶猫卖萌表情包.jpg] 【关殊】早安。 关殊发完消息，哭笑不得地伸手去拿陆从嘉手上拿着的手机。 “人就在这，你为什么还用微信发消息？” 陆从嘉歪头想了阵，眉眼弯下，笑道：“大概是因为我想发奶猫表情包了？” 还想，还想和枕边人互道早安。这代表着新一天的期待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END 支持点梗番外。 晚安。 第50章 番外·下棋 关晓赟朝叔叔和陆从嘉发出邀请：“玩狼人杀吗？” “不玩，”关导言简意赅，“在翻剧本，明天要给编剧修改意见。” “不玩，赶稿子。”陆从嘉夫唱夫随。 “别啊陆哥，你送的！VR全息游戏出的新模式，太爷爷觉得适合我们这些年轻人玩……” 关晓赟的声音渐渐淡化，四周拢上阴影，直至完全变黑。 机械的系统声音在空洞中播报。 【真人狼人杀，百分百浸入。这里是时空罅隙，只有顺应游戏规则并通关才能返回现实。请大家熟悉一下规则，并做好确认准备。游戏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败者死，胜利的幸存者可以许愿，我会负责完成】 【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陆从嘉一口气差点下不来，连忙拉着关殊熟悉规则。 这个未知空间的规则是最普通的狼人杀。狼人夜间可以杀人，要杀光一个阵营的人才算胜利。预言家可以在夜间查询人的身份。女巫有两瓶药，一瓶救人一瓶毒人，救人的药第一轮不能给自己用。守卫可以守护一个人。 关殊皱眉：“这款游戏本质是社交游戏，与逻辑和演技无关，只要会说就行。” 陆从嘉深呼吸一口气：“无论规则是真是假，先活下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篇都耽文为什么会出现西幻设定的番外，或许是因为作者为了凑齐榜单字数已经不择手段。总之，十分钟很快过去，两人眼前一黑。 下一刻，陆从嘉出现在平平无奇的小木屋中，各色家具都是很普通的木质式样。他环顾四周，确认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试着推开门——门能推开。 陆从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走出门。 夜色朦胧，月光从云端融落。村落很小，两排的十二个屋子，按着狼人杀的规矩，应该是只有二十四个玩家。 他的屋子位于第一排的第一个。他信步走向第二个屋子。 眼前出现一行消息。 【2号房，玩家关殊，身份狼人。】 他是预言家。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今天睡了十二个小时，然后还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