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技术哪家强》作者：天北闻秋 　　文案： 　　大夫，您看我还有希望吗？ 　　伪高冷真傲娇精英攻x欢脱男科医生受 　　明煜x方舒楷 　　十年前，他是C大冰山校草；十年后，他是职场高岭之花。在冷峻的外表下，他竟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 　　医生：请问您身体有什么问题呢？ 　　明煜沉默良久，冷酷地：……Erectile dysfunction。 　　医生微微一笑，功能障碍呀，小意思，兄弟不要害羞我们见得多啦！ 　　医生再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居然是他男朋友！ 　　攻刚开始是真的不行！ 第1章 　　明煜，男，单身，二十九岁。名校毕业，知名咨询公司项目经理。 　　从名字可以看出，明煜拥有光明的前程。父母认为“明”尚且不够，需要再有一个“煜”来增光添彩。事实也确实如此，明煜从小乖巧懂事，才识过人，样貌英俊，身材高挑。可谓人见人爱，风光无限。 　　但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门，总要小小地关上一扇窗。虽然这扇窗很小，但好巧不巧，关在海绵体动脉上。 　　明煜先生，阳痿。 　　这是萦绕在明煜心头的一团巨大的阴云。从大学到现在，追求他的男男女女算起来，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完。而他却只有过一段可怜的，仅仅持续了一个月的凄凉恋爱。 　　非常显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主观上不想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从小到大全方位的优秀，让明煜难以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为了预防可能到来的无情的失败，明煜选择了一个稳妥的策略，从不开始。 　　而为了尽可能屏蔽别人的示爱，他不得不精心包装自己。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孔，加以礼节性的虚伪微笑，疯狂增加自己与别人的距离感，全力营造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氛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策略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而现在，过了十年缩头乌龟的生活后，明煜终于下定决心，从内到外地改变自己。 　　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起来，全世界萎靡的丁丁！ 　　他鼓起勇气，走进了C市最好的男科医院。 　　原本是挂了专家号的，但专家这天恰好临时有事，只能挂到一个年轻医生的号。明煜难得抽出时间来看病，要是再等那个专家又要一周——更重要的是，长痛不如短痛，这地方能少来一次算一次。 　　想想自己的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年轻大夫就年轻大夫吧，快点治好就行。 　　明煜坐在门诊大厅里等着叫号，手机忽然亮起来，MeetU上发来一条新信息。 　　［登阁梦忆：难得休息，又加班，唉。］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回道：“工作又出状况了吗？” 　　［登阁梦忆：差不多吧。我们这行，哪敢肖想假期啊（流泪猫猫头.jpg）你呢？］ 　　［L：休息，没事做，准备晚上去看电影。］ 　　［登阁梦忆：！羡慕死了！不说了去干活了！啊！我想放假！］ 　　明煜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微笑——这就是他克服恐惧来看病的理由。 　　一年前，出于无聊，他偶然下载了这个同性交友软件，MeetU。虽然界面很文艺，但里面的男人全都如饥似渴，上来就发裸照，三句话以内必谈约炮。尤其是他随便放了几张不露脸的照片，有西装革履的，也有袒露腹肌的，每次打开软件都要被狂轰滥炸。 　　每当看到约炮的邀请，明煜都忍不住脑补一下自己准备提枪上阵时候萎掉的样子，本就脆弱的心灵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创。 　　偶尔遇到一两个深夜伤感的小0，倾诉分手的痛苦和单身的寂寞，他都会觉得格外亲切可爱，忍不住多聊几句。聊着聊着，对方也忍不住产生感情，忍不住相约见面，忍不住相约上床，明煜遂大惊失色，落荒而逃。 　　几经周折，明煜终于准备卸载掉这个APP。就在此时，APP给他发来一条推送：“用户【登阁梦忆】与你同城，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快去看看吧。” 　　明煜的手顿住了。这个名字还有点意思——要么像是朋友圈里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要么像是十几岁的古风中二少女，唯独不像精虫上脑的基佬。 　　想着反正也要卸载了，索性随手点了个好友申请。 　　对方回复很快：“你好？” 　　明煜：“你好。” 　　［登阁梦忆：哇！大帅哥耶，为什么加我！］ 　　［L：因为你的名字。］ 　　［L：很有诗意。］ 　　［登阁梦忆：谢谢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L：有什么来历吗？］ 　　对面过了很久才回复： 　　［登阁梦忆：有一句很喜欢的诗——“入门池色静，登阁雨声来”。］ 　　登阁雨声来……明煜立刻被这样的意境吸引了。那么他“梦忆”，又是在忆谁呢？刚刚的沉默，是否是因为他回想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呢？ 　　［L：抱歉，是不是触及你的伤心事了。］ 　　［登阁梦忆：没有！没关系的！］ 　　［L：在这里，真的很难得遇到你这么沉静内敛的人。］ 　　［登阁梦忆：……哈哈哈，谬赞！现在的氛围的确是有点太浮躁，哈哈！］ 　　明煜点进了对方的主页，同样没有照片，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记录，和猫猫狗狗。他想，在他准备卸载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不一样的人，也许真的是特别的缘分。 　　网络的另一头，方舒楷手忙脚乱地搜索着古诗文。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帅的男人——虽然没有露脸，但从身材和衣品来说绝对差不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个1！查点资料怎么了，聊天艰难点怎么了！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登阁梦忆”这个名字真正的来历—— 　　“等个猛一。” 第2章 　　短暂的喘息之后，方舒楷放下手机，迎接下一个病人。 　　首先进入他视野的是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他的目光不由地被吸引过去。接着是熨得笔挺的西裤，然后是深蓝的西服外套，腰线格外漂亮，再向上是若隐若现的银色领带夹，再然后—— 　　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鼻梁高而薄，双眼皮下的细长眼睛略微眯起来，目光里透露着冷淡的疏离。低垂的长睫毛给这张脸略微增添了一点柔和的气息，但同时也隔绝了对他眼睛的探索。 　　方舒楷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来人和他四目相对了两秒钟，隐隐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方舒楷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病人，连忙让他坐下来。 　　这也实在不能怪方舒楷缺乏职业素养——平时他接诊的人里，大多都是功能下的中年男性。性功能的问题往往还与各种基础疾病有关， 尤其肥胖的不在少数。能遇到个比较清秀的已经实属不易，忽然见到这样一个感天动地的大帅哥，一时晃神实在是情难自已，情理之中。 　　方舒楷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问：“您感觉身体有什么问题？” 　　面前的男人顿了一下，漂亮的嘴唇波澜不惊地吐出几个字：“勃*功能障碍。” 　　低沉的声音过于平静，好像在做学术报告，不像是来急切求医。 　　这声音电流一样的，让方舒楷头皮一阵酥麻。他一边手下刷刷刷地记录，一边心中暗恨。老天爷，你心眼也太小了！什么叫天妒英才！不过不要紧，今日我小方大夫必然妙手回春，还世界一个完整的帅哥！ 　　明煜看着医生低头写字，悄悄喘了一口气。他坐在椅子上，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放他的一双手。抱着手臂吧，显得太反客为主了；把手臂搁桌上吧，又嫌脏；放腿上呢，好像小学生一样…… 　　根本就该等下周重新挂个专家号，明煜想。面对一个慈祥的资深老主任，他也许更能敞开心扉。而眼前这个医生，脸嫩得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一来怎么看都不靠谱，二来……面对这样的小弟弟，要怎么开口呢！ 　　娃娃脸医生记完基本信息，开始例行问诊。 　　“您自己感觉怎么样呢，硬度能达到什么程度？” 　　“具体有什么标准吗？” 　　医生摆出一排模型：“您可以自己捏捏看——是像豆腐，还是香蕉，或者黄瓜？” 　　明煜硬着头皮捏了捏，僵硬道：“第一个。” 　　方舒楷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这个病人，正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和上面同样锋利的眉毛。他打了个冷战，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那么凶干嘛！拜托啊，你是来看病的，搞得好像领导视察工作！你自己硬不起来，怎么还生我的气！ 　　方舒楷腹诽归腹诽，嘴上依然温和地询问。没办法，谁叫你是病人呢。没办法，谁叫你是帅哥呢！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呢？” 　　“九年半。” 　　“是在和伴侣进行性生活的时候出现呢，还是独处时也会这样呢？” 　　“性生活。” 　　“距离上一次性生活过去多久了呢？” 　　“九年半。” 　　“……”方舒楷再次忍不住看了看这个只会答三个字的机器人。老师讲课讲到“性生活”三个字都比你有激情好吧，大哥，其实你根本不是ED，是性冷淡吧！ 　　“那您觉得您的障碍是不是由什么因素引起的呢？还是一直这样？” 　　“诱因？”明煜想了想，“性生活不和谐。” 　　“可以说得具体一点。”方舒楷露出和善的微笑，“我们是不会泄露病人隐私的。” 　　“第一次。”明煜说，“没成功。” 　　好嘛，又变三个字了。不过问题不大，方舒楷已经基本了解问题所在了。 　　经过一系列检查，明先生的勃*功能障碍终于得到了官方确诊。现在，他是一个医生盖章的真正阳痿人了！ 　　“基础疾病史有没有啊？家庭是否和睦啊？手术史有没有啊？抽烟吗喝酒吗熬夜吗？啊？这几个都占全了？那可不行啊，生活习惯是第一位的，尤其要早睡觉！” 　　“……不可能的。”明煜皱眉道，“工作忙。” 　　方舒楷刷拉地撕下处方：“我跟你说啊，来看这个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没什么严重的器质性病变，主要都是生活习惯和心理问题。不要想着靠医生给你动个刀开个药就万事大吉了，主要还是要靠患者自己配合，明白吗？” 　　一抬头，又见对面这个男人靠在椅背上，眯着狭长的凤眼打量自己。嗨哟，看什么看，又没得罪你！方舒楷扬起脖子，勇敢地瞪了回去。 　　三秒之后，方舒楷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他收敛了目光，又问：“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怎么想到来看？” 　　“准备找。” 　　方舒楷顿住了。“按照你的描述，主要是在进行夫妻生活的过程中有问题，如果你还是单身，这个问题自己也很难解决——我们通常建议夫妻同治。” 　　“那我尽快找。”明煜像是有些不耐烦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方舒楷在心里叹气，人啊，你不得不说，单身都是有原因的。 　　“好了，去那边取药吧，明……先生。” 　　仔细看了看患者姓名，醍醐灌顶一般，方舒楷骤然明白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 　　“明先生！”他叫住准备离开的明煜。 　　“怎么了？” 　　“我……我我我非常冒昧地问一下。”方舒楷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和尖锐，“咳，请问您本科是在C大读的吗？” 　　明煜裂开了。 第3章 　　这，就他妈是传说中的天意吗？ 　　他放着三甲医院的泌尿外科不去，到处搜寻靠谱的民营医院，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是他母校的附属医院，他害怕遇到校友吗！ 　　兜兜转转， 天意弄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再也不来了，这就去C大一院挂号，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然后明煜含糊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 　　“啊！学长！” 　　明煜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像一只雪地里的猞猁，耳朵上的两簇猫还敏感地抖了抖。方舒楷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可能太激动了，清了清嗓子，努力含蓄道：“那个，学长，咳，我也是C大毕业的……可能因为我是医学院的，学长没见过我，但我真的一直非常崇拜学长！” 　　明煜在读大学的时候，确实各种活动比赛都参加了不少，校内论坛的帖子里也频繁出现他的名字，可谓风光无限。如果在平常，他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高兴的，但现在…… 　　方舒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让明煜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试探道：“学长？” 　　明煜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一开始不和我说？” 　　你要是早说，我早走了，何至于和你掏心掏肺！ 　　在校友面前丢脸，尤其是在崇拜他的小学弟面前丢脸，以后还怎么做人！ 　　“呃……”方舒楷说，“没认出来。” 　　“……” 　　方舒楷感觉梦回高中，逃课以后站在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坐在椅子上 ，双手环抱，用目光示意他：“解释解释？” 　　于是他只好像明老师解释：“名字是如雷贯耳，但是没有见过几次嘛……不过这不影响学长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 　　他满怀期待地递上一张名片：“学长，我的名片。” 　　明煜沉默了两秒钟，用手指把名片抽走了，也还回一张烫金名片。 　　呵，名片。 　　回去就扔掉，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地方，下辈子都不会再来一次！ 　　然后他就听到方舒楷说：“学长要不要再加个微信，联系更方便一点，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谁需要联系方便！他不需要这个不靠谱学弟来给他看病了，他立刻去一院挂专家号！ 　　抬头对上方舒楷充满期待的眼睛，明煜冷漠道：“……你扫我吧。” 　　回到车上，明煜简直越想越气。正所谓忍一时射【】精障碍，退一步ED加重，他烦躁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方舒楷，点击删除—— 　　还是退出，打开MeetU。 　　做人啊，还是要讲道理。方舒楷有什么错呢？ 　　但还是难受，这种事情为什么就让他遇上了呢？ 　　他熟练地找到登阁梦忆： 　　［L：难受。］ 　　等他抽完了一支烟，对方才回复： 　　［登阁梦忆：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是工作不顺利吗？］ 　　明煜沉思了一会，含糊应道：算是吧。 　　［登阁梦忆：不开心事情，讲出来会舒服很多。如果你想倾诉，我随时可以当你的听众。如果不想讲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就好啦。］ 　　虽然他的经历肯定是不能和对方讲的，但这段话已经是他今天最大的慰藉了。明煜靠在方向盘上，含笑打下“谢谢”两个字。 　　［登阁梦忆：？和我你还说什么谢谢！］ 　　［L：就是想谢谢你啊，有意见吗？］ 　　［登阁梦忆：嘿嘿，看开一点，一切工作中的事情都是小事，身体健康才是最大的快乐。］ 　　明煜想起自己的经历，无比认同地打下“确实”两个字。 　　［登阁梦忆：前两天听说一个病人，年纪轻轻的，又高又帅，事业有成，来医院看ED，太可惜了真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你说工作问题和这个比起来算个啥，我们已经过得很幸运了，别为了工作再把自己愁萎了，得不偿失。］ 　　明煜：…………………… 　　他唇边的笑意僵住了，一个激灵从方向盘上坐起来。“前两天”，“工作压力大”，不是他吧，应该不是他吧？可能ED在青年精英人群中真的这么普遍？ 　　［L：你不是骨科医生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登阁梦忆：我……的一个朋友和我讲的，他在泌尿科。］ 　　［L：你们医生之间会交流病人信息吗？］ 　　方舒楷紧张起来。L是在质疑他泄露病人隐私，质疑他的医德？ 　　［登阁梦忆：也没有啦，工作需要肯定会交流，剩下就是偶尔聊到有意思的病例，不会说得很具体的，哈哈哈哈］ 　　看L久久不回答，方舒楷又问： 　　［登阁梦忆：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宝贝！］ 　　有，明煜暗道。我想让你和那个朋友绝交，你看行吗？ 第4章 　　明煜看了看自己袋子里的药——医生们称为PDE5抑制剂。其中有一种在坊间格外出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地那非。它还有一个更加如雷贯耳的小名，伟哥。 　　这种充满传奇色彩的蓝色小药片，救多少男性同胞于水火，让无数深陷困境的男性站了起来。但，这里面，不包括他明煜。 　　一百多块钱一颗的进口药，别人吃了都说重回19岁，而当时正值19岁的明煜含泪怀疑自己是不是买到了假药。别人用完都说夫妻关系得到质的飞跃，他用完让恋爱关系走向质的毁灭。 　　这是给他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东西——但现在，明煜开始反思，也许真的不是药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他的手指在手机界面上来回徘徊，终于在对话框里打下：“我们……见面吧？” 　　方舒楷正在给导师家的胖猫梳毛。小瘦橘从绝育以后就一胖不可收拾，客人来家里都得问：“哎呦，小猫怀孕了呀？快生了吧，到时候我能抱一只吗？” 　　方舒楷就笑眯眯地说：“生不了，因为是公的。” 　　“公的呀？那怎么这么胖！” 　　方舒楷又笑：“因为是公公。” 　　胖橘躺在阳光里一动不动，任由方舒楷拉着它的四条腿，梳完脑袋梳肚皮，梳完肚皮梳尾巴。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它也能像水一样灵活地流走，但面对从小照顾它的方舒楷，胖橘总是表现得任人蹂躏。 　　方舒楷的导师——准确来说，是他博士时的导师，陈文彬，曾经是C大一院泌尿外科主任。退休以后，就来民营医院出诊，顺便拉了最喜欢的小弟子方舒楷一起来。 　　来的这家朝阳男科医院，是知名民营医院和公立医院合办的专科诊所。每每被亲戚问到工作，方舒楷报上医院名字，都会收获奇怪的眼神。他总要费半天口舌解释，虽然听着特别莆田系，但我们其实是正经单位啊，不是骗钱的！ 　　医院老板财大气粗，不求盈利，只求体面，动用私人关系从各大医院找了不少老专家来。明煜身为咨询行业从业人员，做的就是信息收集分析的活，却没把医院内部关系搞清楚，可谓职业生涯一大污点。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医者不自医，要是他对此完全理智，他至于萎吗？ 　　其中老专家陈文彬从业几十年，接诊过无数不孕不育的患者，但自己却没有孩子。 　　——曾经是有的，十五岁时车祸去世了。 　　彼时方舒楷的师母已经年过四十，不宜生育。 陈文彬把学生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尤其是方舒楷，在导师家里的时间不比在自己家少。 　　方舒楷拍了拍橘猫的屁股：“往里点，你要流下来了，陈蛋蛋！” 　　胖橘的名字叫蛋蛋，因为小时候的它喜欢团成一团睡觉，像颗鸡蛋黄。但被摘走铃铛以后再叫这个名字，总显得有一丝悲凉。 　　蛋蛋顺从地翻了个身，压住了方舒楷的手机。手机恰好震了一下，蛋蛋不满地喵了一声，向方舒楷控诉：你的东西，赶紧解决掉！ 　　方舒楷拿起手机，却见是MeetU的信息——L约他见面。 　　他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与L相识一年，一直保持着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定的神秘，在这个三句话以内就可以发大唧唧照片，疯狂约炮，迅速恋爱又分手的APP里，他们只保持着最简单的文字交流。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甚至没有语音。他只通过几张没有脸的图片，夜里的咖啡，永远错开场次看的电影和歌剧，在心里拼凑一个L。 　　而对方也是一样在拼凑着他。 　　也不是没有试探着提出过见面，但总是被L以工作太忙等等原因婉拒了。但这次，竟然是L主动提出见面——难道是L希望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吗？ 　　方舒楷兴奋地打下“当然可以”，正准备点发送，L的消息却消失了。 　　……撤回了？ 　　方舒楷的眉头扭在了一起。不会吧，这不会是个渣男吧！不会老海王吧，难道是给别人发的消息不小心发到自己这里？！ 　　怒火刚刚冲上脑门，他很快又开始唾弃自己，怎么能这样想L呢！一年的相处，他对L的人品有信心，主要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蛋蛋莫名被暂停了梳毛服务，喵喵地催促方舒楷，别发呆了快给爷梳毛！ 　　方舒楷哪里顾得上管它，带着满脑袋疑惑打下了三个问号。 　　网络另一端，明煜看着这三个问号陷入沉思。怎么看消息这么快……完全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他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是为了和登阁梦忆见面才去看医生的，但如果他不真正和对方实战，又不知道药到底能不能起效果。 　　陷在循环里没有出路，总要找一个突破口。这一次，他决定背水一战，不成功则成仁！ 　　［L：有朋友送了我两张话剧票，要一起去看吗？就在你们医院附近。］ 第5章 　　明煜所谓的“你们医院”，说的并不是朝阳男科医院，而是C大一院。 　　方舒楷混迹江湖的身份，是C大一院的骨科大夫。倒不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工作，只是这个软件上全都是男的，要是一听他是干男科的，岂不都要把他当成免费在线医生？ 　　男的多少有点那方面的难言之隐，至少也有不少疑惑，太普遍了。但总不可能有那么多人都骨折了，还有心情上约炮软件问诊吧？ 　　他现在和L的关系，倒是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不过一开始这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改口，就要承认自己当时说谎。方舒楷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时机，只好一直这样苟且。 　　［登阁梦忆：好啊，那离你们公司也不远，正好周六下班以后去看。］ 　　而方舒楷所谓的“你们公司”，是一家互联网公司，位于剧院不远处的写字楼里。 　　然而事实是，剧院在西城区，朝阳医院在东城区，明煜的公司在CBD。 　　方舒楷打车去剧院两个小时，但热情的方先生想，只要让工作繁忙的L少走一点路，自己路上多浪费点时间怎么了！ 　　明煜开车去剧院六十分钟，但贴心的明先生想，只要能让刚值过夜班的登阁梦忆早点进剧场，自己离远一点怎么了！ 　　于是明先生说： 　　［L：我也是这样想的，周六晚上我刚好空着，也不会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登阁梦忆：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要到时候又去加班！］ 　　［L：……我尽量 : ( ］ 　　方舒楷看着L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登阁梦忆：逗你玩的啦！是觉得你工作太辛苦了，你的亲亲老公心疼你！］ 　　对面沉默了很久。 　　［L：……］ 　　［L：要见面了，正经一点。］ 　　方舒楷笑个不停，他最喜欢这样逗L——这种完全脱离现实的交流，让他们有一种中学生网恋一样的感觉。有时候他这样说，他自己不会当真，L也不会当真。但L总是做出很无奈的，不知所措的反应，方舒楷于是乐此不疲。 　　他想象着屏幕背后那一张脸，高大挺拔的男人，西装革履的，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色。方舒楷越想越心神荡漾，不由发出桀桀怪笑，把脸埋在蛋蛋的肚子里滚来滚去。 　　蛋蛋对人类迷惑行为习以为常，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希望母星啥时候能来猫治治这群两脚憨批。它涣散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它真正的亲爹。 　　方舒楷对一切毫无知觉，依然沉浸在面基的激动和毛茸茸的快乐里。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小楷？” 　　方舒楷顿住了，缓缓从蛋蛋的肚子里抬起头来，整理出一个笑容，转身：“陈老师。” 　　方舒楷感到陈老师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久久停留。完蛋，老师是不是觉得学生脑袋出了毛病，在猥亵他的猫啊！ 　　“你的脸上，”陈文彬说，“有猫毛。” 　　方舒楷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哈哈哈哈真的是哦，谢谢老师。” 　　陈文彬问：“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 　　“没什么，就是约了和朋友周末出去玩。” 　　“哦……”陈文彬了然道，“女朋友啊？” 　　“当然不是了！” 　　“男朋友啊？” 　　“……”方舒楷僵住了，“哈哈哈老师你开什么玩笑啦！” 　　陈文彬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小楷啊，老师一直跟你说，人生大事要放在心上。师门里就你还没有着落，二十八了还没找过对象，这像话吗？要是有什么生理和心理的问题，都可以大胆地向老师讲出来。我们是搞医学的，你自己要相信，大部分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解决的嘛。” 　　方舒楷的脑袋使劲转了几转，老师这是什么意思？“生理和心理的问题”是什么啊，职业病发作到亲学生身上了！对自己学生有点信心啊！ 　　到了约定好的周六晚上，方舒楷一番梳妆打扮，到达约定地点。他还特意翻出平时没机会用的香水喷了一点，潘海利根的皇家橡树，绅士温柔有距离，恬静淡雅小清新，势必活活迷死对方。争取一天拉小手三天亲小嘴，五天摸腹肌十天打本垒，绝不辜负老师的厚望。 　　他在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前就到了剧院附近，整理衣冠，翘首以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舒楷的心情从激动到紧张，从紧张到忐忑。 　　L不会鸽他吧…… 　　L不会因为怕见光死鸽他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西装笔挺，鹤立鸡群。 　　“学长！”方舒楷兴奋地打招呼。 　　明煜身体一颤，僵硬地转过身来。 　　“好巧啊学长，你也来看这场戏吗！” 　　一道寒芒从镜片后射出来——方舒楷才发现，明煜是戴着一副银边半框眼镜的。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他明明记得明煜没有眼镜。 　　明煜嘴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真巧。” 　　怎么哪都有你！ 第6章 　　和这种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偶遇，本来就相当尴尬。要是在平常，打个招呼也就完了，但现在方舒楷在等人，也不好马上走开，总得聊点什么。 　　方舒楷开始搜寻话题——显而易见，明煜是没有主动开口的希望了，要打破尴尬，还得他出手。 　　“学长也在等人吗？” 　　“嗯。”明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方舒楷凑近了一点，小声问：“是……女朋友吗？” 　　也许是因为尴尬，明煜对方舒楷的靠近感到浑身浑身发麻，放在口袋里的手暗暗把里面的布料揉来揉去，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不是。” 　　但某种意义上……其实是的。 　　“是一个……男性朋友。”他说。 　　“哦……”方舒楷颇为遗憾，“以为学长找到女朋友了呢。” 　　明煜装作漫不经心道：“还没有。” 　　方舒楷终于又离他远一些了。明煜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依然在无意识地抚摸口袋里揉皱了的布料。登阁梦忆为什么还不来？他想要他来，又不想他来。 　　明煜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紧张了。和公司的高层争执，给甲方领导汇报，在大佬饭局谈笑风生，什么大场面他怵过？然而他现在竟然紧张起来——只是因为方舒楷的靠近，让他想到稍后与登阁梦忆见面的时候，他会表现得怎样呢？ 　　尤其是在时间的催化下，这样的紧张不断发酵，到了让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方舒楷热情道：“其实学长真的可以更勇敢一点，我们和病人交流，经常说，第一步就是要培养信心，克服心理障碍！你要主动迈出第一步，用平常心面对这个事情，最好你的女朋友能够理解支持你……”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明煜想，这个人为什么要在出来玩的时候主动提工作，他不烦吗？ 　　他转过头去，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大家步履匆匆，有自己低头玩手机的，有结伴私语的，偶尔也有人向他投来一瞥。 　　明明知道别人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讲什么，明煜依然觉得如芒在背。他打断方舒殷切的叮嘱，问：“你一个人来？” 　　“啊？”方舒楷愣了愣，才道，“不，我也等朋友。哎，可能路上有点堵吧，半天了也没到。” 　　“你们在哪一排？” 　　“就第一排。”方舒楷道，“哪个座我忘了，朋友的票。” 　　“……” 　　和自己的主治医师，以及暧昧对象，坐在同一排，看演出。明煜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害怕自己以后一见到登阁梦忆就要想起方舒楷的碎碎念，性【】欲当场下降百分之百。 　　他不幸地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朋友找我了。”明煜忽然说，“回见。” 　　“……啊？”方舒楷再一次愣住。虽然没看到“朋友”在哪，也没看到明煜接电话、看消息，但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他只好道：“学长再见！” 　　明煜快步走回车里，坐在座位上冷静了一会。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害怕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被对方嫌弃吗？ 　　他并不仅仅想把那个人当成炮友。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难得鼓足勇气尝试的恋爱。他害怕见了面以后，登阁梦忆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又或者他并不是登阁梦忆想象中的“L”。 　　他在感情上太过贫穷了，十年来难得积攒了一点可怜的积蓄，他怎么敢拿来做高风险投资呢？别人亏损了可以一笑而过，他亏掉就是一贫如洗。 　　他打开MeetU，发送消息：“实在不好意思，突然通知开会，我可能没法到了。” 　　胆小鬼。他关上屏幕，这样唾弃自己。 　　方舒楷闻了闻自己的领口，香水的味道还没有散尽，尚且不算白费心思。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看到是MeetU，他兴冲冲地打开，入眼却是一串“咕咕咕咕咕咕咕”。 　　“……”方舒楷陷入长久的沉默和震惊。不是吧，在心里立fg也会应验的吗？！ 　　［L：我可以想办法把票给你送去，你自己看或者再找人看都好。］ 　　［登阁梦忆：算了算了……我一个人看也没意思，你赶快找人送了吧。］ 　　［L：真的……很不好意思。下次见面，一定补偿你。］ 　　［登阁梦忆：嗨，补什么补啊，没事没事，工作要紧。］ 　　正聊着，一条微信发进来：“约会怎么样了呀！” 　　不用看也知道来自何瑶，他的大学同学，对他性向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何瑶从第一天就不看好他的网恋经历，曾经无数次试图找到L主页上那些照片的出处，好证明这是个照骗——不幸的是，一直失败。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首次约会就被鸽，那还了得？何瑶必然能用一百种方法论证L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劝他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尽快分手，脱离苦海。 　　方舒楷于是含糊道：“还行。” 　　为了防止何瑶进一步追问，他先下手为强，另起话题：“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谁呀？” 　　“明煜学长！” 　　“？！！！（猫猫震惊.gif）” 　　方舒楷：“哎我还想问问你呢，我觉得他好像对我有意见……我老感觉他对我好凶！” 　　何瑶：“不能吧。他上学的时候就那样，对谁都冷冰冰的，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方舒楷：“吓死了，我第一次和他近距离交流，还以为哪儿得罪他了。” 　　何瑶：“你懂个什么！那叫禁欲气质，当年我舍友超级喜欢他的，可惜明煜学长好像没交过女朋友，她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呵，方舒楷暗想。你懂什么！他那是禁欲吗？他那是不得不禁！ 第7章 　　虽然在何瑶面前是要包庇L的，但毕竟初次约会就被放鸽子，方舒楷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生气。于是他决定，也鸽L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再回L的消息。 　　他索性关掉MeetU的消息提示，第二天一早一瞧，您收到16条新消息—— 　　［L：平安到家了吗？］ 　　［L：小登小登？等登等登？］ 　　［L：你是生气了吗……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失约的，太对不起了。我有我不得已的原因，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和你详细解释清楚。］ 　　［L：我很理解你的生气，有什么不爽骂我就好了，不要生闷气。］ 　　…… 　　［L：不知道怎样补偿你，所以想送你一个小礼物。可以给我地址吗？］ 　　［L：地址写在你们单位了，应该会放在快递柜里，你用这个码就可以拿了。请你务必收下。］ 　　［L：就算还在生气，可以给我回一句话吗？知道你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 　　方舒楷目瞪口呆，这发生了啥啊！ 　　［登阁梦忆：没没没我没生气！！！昨晚比较忙没注意看手机，你别多想！！！礼物快拿回去我真的没事！！！］ 　　［L：晚了，已经送到了……爽约是我做错了，不能不补偿的，你不需要有负担。］ 　　不是负不负担的问题，好家伙，东西寄到一院去，他还要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去找吗？！方舒楷颤抖着找到真正的一院骨科大夫何瑶：“亲爱的爸爸，能请您帮我一个小忙吗？” 　　何瑶：“？” 　　方舒楷：“帮我……取个快递。” 　　何瑶：“？？？” 　　事已至此，方舒楷只好把昨天和L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她和盘托出。何瑶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傻儿子，怎么就没见你干过点靠谱的事呢？这男人还能要？你就应该找到他本人，把东西摔他脸上，说老子他妈不稀罕！” 　　方舒楷：“……别骂了别骂了。” 　　何瑶：“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了！说了不靠谱不靠谱，脸都没见呢，给人哄得五迷三道的，唉。” 　　方舒楷：“东西记得帮我取嘛，谢谢谢谢！你直接给我转寄到我家就行了。” 　　何瑶：“哎，过几天我们暖阳社有个毕业生聚会，你来玩吗？到时候直接带给你。” 　　方舒楷：“好嘞！！！谢谢爸爸！！！” 　　与此同时，明煜关上MeetU，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整晚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在反思自己的愚蠢行为。 　　为了“检验疗效”，贸然约对方见面，愚蠢。 　　因为偶遇方舒楷，立刻阵脚大乱，愚蠢。 　　因为自己的慌乱而撒谎爽约，愚蠢至极。 　　幸好……幸好登阁梦忆还是原谅了他，幸好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愚蠢让这段关系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明煜好转的心情甚至没有维持一个上午。在工作的间隙，他打开微信查收消息，就看到鲜红的“有人我”。 　　［退休老狗：这次是我们暖阳社二十周年纪念活动，赵学长百忙之中精心策划的，希望大家在C市的都能来踊跃参加～］ 　　［赵时清：小明今年来吗？你每年都说“明年一定”，明年复明年，今年也该来了明煜］ 　　［退休老狗：真的好几年没见小明学长了（笑哭.jpg）学长工作真的太忙啦］ 　　明煜刚刚在输入框打好“抱歉，工作实在走不开”，就看到一条消息跳出来。 　　［何瑶：小明学长今年应该还好吧？我朋友前几天还偶遇他去看话剧了。］ 　　明煜：…… 　　全都是错误，从一开始他走进朝阳男科医院，就在酝酿一个最大的错误。 　　［明煜：好的，我尽量去。］ 　　很快到了聚会的周六，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方舒楷在学校门口和何瑶碰面。何瑶从包里翻出东西递给他，一脸欲语还休。 　　方舒楷笑嘻嘻地接过：“辛苦了辛苦了，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拆开看了看，是一对卡地亚的袖扣，银质的主体和镶嵌的珍珠母贝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方舒楷嘟囔道：“唉！送男人，永远都只有袖扣。”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美滋滋地比划起来。 　　何瑶道：“我要是拿针线来，你是不是打算在你休闲装上开个扣眼？” 　　方舒楷不理会她，只问：“看看，是不是挺衬我气质的？” 　　“还行吧。” 　　方舒楷奇道：“不对呀，这可是L送的，你不应该想办法抨击两句吗？” 　　“愿意给你花钱的，不一定是好男人；不愿意给你花钱的 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何瑶抱着手臂，推了推墨镜，“花钱总比不花好，所以，我对他是骗子的怀疑度略微下降。” 　　方舒楷争辩道：“我早跟你说了，他不可能是骗子好吧！” 　　何瑶不和他纠结，催促道：“别臭美了，快进去吧，别人都等着呢。” 　　暖阳社是C大颇具影响力的公益社团，不时会举办毕业骨干聚会，这一次由前任社长赵时清主办。赵时清比明煜还要长几届，直博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因此场地就定在了C大校园里。 　　回到校园，方舒楷感到分外亲切，不由在楼里四处闲逛，回忆刚过去没多久的青春岁月。看着要到点了，他优哉游哉地晃回了他们开茶话会的会议室。 　　刚走到门外，迎面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明煜皱起眉头：“你怎么也来了？” 　　“我跟着何瑶来的。”方舒楷惊喜道，“学长居然也来了！何瑶说你很少来的。” 　　“怪不得……”明煜道，“如果你也是社员，我应该有印象才对。” 　　他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要迟到了——小明，怎么还不进去？” 第8章 　　方舒楷回头，见赵时清就站在他们身后 ，连忙打招呼：“时清学长！你好！” 　　赵时清含笑道：“你好。” 　　明煜却置若罔闻，一个眼神都没留下，抬脚走进了会议室。 　　赵时清混不在意，自如地跟在后面走进去。方舒楷左右看看，他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明煜确实没有针对他。 　　在座的人大多认识，简单地自我介绍过。方舒楷因为当年经常和何瑶一起玩，也不算全然陌生，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其中明煜自我介绍格外简单：“明煜，商学院毕业，第十一届社长。” 　　方舒楷立刻跟风：“方舒楷，医学院毕业，第十一届无业游民。” 　　“你和小明之前就认识？”赵时清问，“看到你们刚刚聊得不错。” 　　“算是认识吧。” 　　赵时清笑道：“真是难得，小明那么忙，好像从大学开始就很少交朋友。” 　　话音刚落，方舒楷就感到对面威胁的目光扫射过来。他顶着明煜的凝视，从容道：“工作上的联系，偶然认识的。” 　　说完向明煜眨眨眼——担心什么，我又不会卖掉你。 　　明煜这才垂下眼睛，赵时清若有所思地看看眉目传情的两个人，转而对方舒楷道：“舒楷以后也可以常来，小学妹们应该很欢迎你——还是单身吧？” 　　“啊，我……”方舒楷一时语塞，“我有对象了。” 　　“这样吗？抱歉。”赵时清笑了笑，“太不好意思了。” 　　赵时清虽然是学软件的纯理工男，但气质却温和儒雅，人如其名。同样戴着眼镜，赵时清让人感到温柔的书卷气，而明煜则更显得衣冠禽兽。 　　相比和明煜交流，方舒楷觉得真是如沐春风，对赵时清道：“没关系啦！真的可以常来吗？我本科时候就特别崇拜学长，真的没想到有机会和学长坐在一起，太激动了。” 　　对面的明煜忍不住又皱起了眉——这个人，怎么谁都崇拜？ 　　“是吗？”赵时清显得很惊喜，“太荣幸了，在我们学校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没什么值得崇拜的。” 　　“学长你太谦虚了！”方舒楷道，“我现在还记得呢，我刚入学就看你特等奖学金答辩，太强了，都给我震撼傻了好吗！” 　　桌上响起一片哄笑的声音，只有明煜一个人遗世独立，冷若冰霜。 　　呵。嘴上说着崇拜他，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同样说着崇拜赵时清，却连人家多少年前的答辩都记得清清楚楚。果然真正喜欢的还是赵时清嘛！他哪里比赵时清差了？ 　　明煜融入了欢乐的气氛，也勾起一个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最受大家欢迎啊，赵副教授。”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刻意把“副”字咬得很重。 　　方舒楷发现，他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明煜笑。然而这一笑反而更显得冷森森的，皮笑肉不笑，不如不要笑。 　　何瑶悄悄发来微信：“我怎么觉得……小明学长好像真的有点针对你。” 　　小明学长？方舒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他原以为赵时清叫“小明”是像小张小李一样的称呼，没想到这居然是明煜的外号。明煜那么高冷严肃的一个人，却有这么朴实憨厚的外号，违和中透露出亿点点可爱。 　　［方舒楷：你不是说他对谁都这样吗？］ 　　［何瑶：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没这么夸张，就是不太爱笑，工作的时候比较严格而已……］ 　　［方舒楷：可能是当社畜以后被社会毒打，脾气更差了。］ 　　［何瑶：？工作的时候这么阴阳怪气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正在这时，一个女生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小明学长不太看群吧？信息滞后啦，时清学长升教授了呢，正的。” 　　明煜的目光终于转向了赵时清。 　　“是吗？”他的笑容慢慢扩大，“那不好意思，没能及时恭喜你。” 　　赵时清依然是温和从容的样子：“谢谢，现在也不晚。” 　　气氛越来越尴尬，方舒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方舒楷：我觉得……明煜学长针对的，好像不是我。］ 　　他正在低头和何瑶聊天，冷不防听到明煜的声音：“舒楷，你说呢？” 　　方舒楷：？！ 　　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微笑的明煜。他第一次听到明煜叫他“舒楷”，但这样亲昵的称呼，配上危险的微笑，反而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哥，别笑了，求你了。 　　他为什么会有明煜没在针对他的错觉啊？方舒楷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为什么莫名其妙cue他啊！ 　　虽然心里万马奔腾，但脸上还是挂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时清学长太厉害了，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我们C大的骄傲啊！” 　　“过奖了，是学校培养得好。” 　　三个人各自带着假笑面面相觑，有人连忙出来打圆场推流程。茶话会步入正轨，明煜保持高岭之花形象一言不发，赵时清和大家谈笑风生，方舒楷乖乖跟在何瑶身边亦步亦趋。 　　聊到饭点，赵时清看看时间，道：“不早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我就不了。”明煜说，“下午还安排了工作。” 　　“我们就在学生餐厅吃，带大家回味一下学生时代。”赵时清道，“不会浪费时间的。” 　　大家都纷纷挽留：“小明学长难得来聚一次，不要这么早走呀！” 　　明煜于是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在位子上处理邮件。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人基本已经走空了，只剩下整理东西的赵时清。 　　明煜的心情又沉下来，站起来准备离开。赵时清却叫住他：“小明——最近工作还是这么忙吗？前阵子听说你要升职了，还是要跳槽了？” 　　“赵教授怎么这么对我这么了解？”明煜道，“没有升也没有跳，让您多费心了。” 　　“唉。”赵时清叹道，“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赵教授和我这么亲近干什么？”明煜反问，“按照您现在的成就，应该也用不着和我套近乎。” 　　“小明——”赵时清说，“什么套近乎？毕竟读书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也还不错吧。” 　　“是吗？”明煜留下两个字，转身离开了。